《台风恋爱季》 第1章 《台风恋爱季》 作者:董妮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一章 有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也有人说:好人有好报。 到底哪一个正确呢? 「当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随着一记尖叫声起,一只空汽水罐飞上天空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形,正砸中路边一颗看起来很性格的五分头。 「哇咧﹗痛死了,什么人乱踢汽水罐?」吼声如雷中,男子抱着脑袋弯下腰。 「不会吧?」房卿妩捂着小嘴缩进墙角,不敢相信她居然这么倒霉,明明一生没干过坏事啊﹗从小父母便教她,为人处事绝对要顶天立地,不可心存恶念;须记,予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因此,他们姓房的一家三口在社区里可是鼎鼎有名,她父亲是一家小小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每天早晨上班前第一件事就是清遍社区每一条街道、楼梯,连排水沟都不放过。 她母亲帮社区里的双薪家庭带孩子,不收钱、纯帮忙。 她在耳濡目染之下更培养出一身正义感,举凡见义勇为、拾金不昧、济弱扶倾……她全做到了。 整个社区邻里,不论亲朋好友,只要有人急需帮忙,便可见得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出钱又出力。 她不敢说自己的父母是全天下最好心的人,但也差不多了。 可他们得到什么回报?她父母好心收留一个迷路人在家过夜,他却包藏祸心,趁着大伙儿熟睡之际,将他们一家三人绑了,把她家洗劫一空,扬长而去。 本来财去人安乐也就算了,哪知当夜社区遭人纵火,虽然警卫发现得快,紧急唤醒住户避难,未造成大损失。 但房家人却因受到捆绑,逃生无门,最后是消防队员打破窗户,勉强救了她,却已来不及救她父母。 事后,众人怀疑纵火者正是她父母救回来的那位陌生人,至此,好心的房家人变成祸首,人人喊打,她也被迫离开了家。 简直没天理啊!她父母这样好的人,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岂不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俗谚? 「汽水罐是我踢的?你想怎样?」爬出墙角,她受够了,既然好人没有好报,她索性恶人干到底,就当是对这不公天地最严正的抗议。 啊咧,真恶霸的回答,踢伤人还这么嚣张,她可谓第一人了!严箴清清嗓子,放下捂额的手,一道鲜血沿着太阳穴滑下他刚毅的下巴。 「我想上医院,这要求不过分吧?」他冷道。 房卿妩苹果也似的粉类霎时褪成霜雪般惨白。她……打伤人了,怎么会这样?这辈子只有助人的经验,伤人还是头一回。 「我立刻送你去医院。」良心过意不去,她伸手拉着他,跑到十字路口,招了辆出租车将他推进去。 「司机,麻烦到最近的医院。」她边说、边脱下薄外套压住他的伤口。「你再忍忍,医院很快就到了。」那语气忧急的像把他当成重伤将亡的患者。 严箴微愕,她前倨后恭的态度太诡异。 他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她,目光沿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向她及肩的黑发下纤白如玉的颈项,那肌肤薄得几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和激烈跳动的脉搏。 他在心里暗赞一声,如此细致的肌肤倒是少见,不知比起他家里的青花瓷瓶何者触感更佳? 「你别怕喔!等到了医院,我马上叫医生帮你照x光详细检查,你一定会没事的。」她慌得手脚发颤。 严箴眨眨眼,她干么这么紧张?是担心他要求大额赔偿金……慢着,这点子似乎不错。摸摸怀里干扁的钱包,再想想她踢伤他后那恶劣的态度,分明是个任性刁蛮女。上天一定是知道他穷脱了底,特地送来冤大头一个助他脱离难关。 「哈啰!」他以指轻扣她手臂,考虑着要多少钱才可以补偿他「受惊」的心灵。 房卿妩转过头,圆圆的大眼像两泓碧湖,水色潋滟,波光粼粼。 「你头痛吗?」她好难过地吸着鼻子。「不痛喔﹗我帮你吹吹,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呃!她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吗?伤痛如果吹一吹就会飞走,全天下的医生都喝西北风去了。 「哇!」她突然趴在他怀里大哭。「我是坏人,我居然迁怒无辜路人,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不论你要任何赔偿,我都会尽力达成。」原来做坏事会这么难过,她后悔了。 是不是真的?那他可就不客气了。「我想要五万……」他说到一半,出租车一阵紧急煞车,他和她因突发的意外显得跌作一堆。 「对不起,前面好象发生车祸,我们还是绕道吧﹗」司机说。 严箴抬眼望去。可不是嘛!三、四辆车撞成一团了,八成是倾盆大雨、视线不良,加上路面湿滑造成的。 「麻烦你了。」他伸手揉着前额,今天脑袋犯煞星,连僮两次,有够倒霉。「不过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记得上车前还只是满天乌云,并未下雨啊! 「气象预报说有一个台风要来,八成是了。」司机回答。 「早上不是才报导不会直扑台湾?」严箴皱眉,他明天要出国呢!如果台风袭台,飞机停飞,他就惨了。 「谁晓得,气象预报不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看看晚上气象局怎么说吧!」司机笑道。 严箴精锐的眸底闪过一簇冷光。该不该先打电话取消交易?但这次的合作对象是头一回接触,贸然延期恐将影响日后关系,得不偿失啊﹗还是博一博吧!或许台风会如先前气象局所预测般仅扫过台湾东部,那应该影响不到飞机起降才是。 他正想着,一阵细细的呼唤声打断他的思虑。 「做什么?」他低问。 房卿妩悄悄缩了下肩膀,初始见他,衬衫牛仔裤包里着一副魁梧身形,五官虽粗犷,但语声温和,姿态倒有几分平易近人。怎么眨个眼,他就变得漂悍冷漠,浑身散发着一股箭般的锐利气势,仿佛靠他近一点都会被刺得体无完肤。 「我……」她咽了下口水。「我们刚才的话……你还没说完……」 一怔之后,他大喜,像这样主动要求被敲竹杠的人还真少见啊!这下不敲有违天理,敲少了还对不起自己。 寒气顿叙,他眼底升起两道戏谵的光采。「我想要的是……」 「砰地」声巨响,司机紧急煞车。 严箴和房卿妩再度跌成」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严箴抚着叠遭创伤的头,两道剑眉快结成一道了。 「呃!」司机喘着气。「对不起,前头突然掉下一块招牌,我立刻绕道。」 严箴朝天翻个白眼,这车上三人中定有一个带煞兼犯冲,才会衰成这样。 「哇--」他正想着,一股力道撞进怀里,撞得他险些咬到舌头。 「先生,你你你……」房卿妩两只手忙着在他头上摸过来、又按过去。 「我怎么了?」他随手扶了下脸,却沾得一手湿粘,是血。 她泪流得比外头的雨还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道歉,你不要死啊,哇--」她真的后悔了,再也不干坏事了,请上帝救救他。 眼前的情况有些好笑。 严箴挤挤眼、又撇了撇嘴角。 他是个骨董指客,今天刚得到一个好消息,正准备去回报客户,没想到走在路上祸从天降,一只汽水罐打中他的头,而罪魁祸首是个女人。 起初,她态度恶劣活似名泼妇;他想,这种浑球不教训她一顿,对不起天地良心,因此要求她送他上医院就医。 本以为她会讨价还价,岂料她一口答应,他猜这准是个刁蛮千金女,脾气待大,却没啥大脑。反正他口袋空空,干脆敲她一笔当是替她老子教她一门社会学的学费。 不意现下她竟为了他的伤哭得死去活来,仿佛伤在他身,却疼进了她的心坎里。 那泪一滴又一滴地落个不停,他的衬衫吸饱了水,湿意逐渐往胸怀漫去。 他扭了下身子,泪水应该是热的,但沾到他的皮肤后却变冷了,有点粘、有点难受。 「小姐。」他拍拍她的肩。「别说我还没死,就算出了事,哭泣也解决不了问题。」钱才是最实际的东西。 「我知道。」她技着他的衬衫,心一阵一阵地抽痛。「我只是没想到伤害人原是这么可怕的感觉,我很抱歉,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你做出适度的赔偿,我会原谅你的。」他不贪心,五万元足矣。 「我愿意,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淌着泪的眼无辜且无邪地凝着他,她为他的伤心疼不已。 严箴莫名一慌,想要钱的话突然梗在喉头,憋得他眉峰又蹙了起来。 「你伤口痛了吗?」她倾过身子,发颤的柔荑轻压着他的头。 那伤口其实也不大,只是连番碰撞让奔流的血液始终来不及凝固,流了一脸,才会看起来很严重似地。 房卿妩哭得更厉害。 严箴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你别哭啊!」忘了敲诈得保持神秘感,他拉开她按在额上的手。「妳瞧,不过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不可以看不起小伤口,万一受到感染,也是很危险的。」她殷殷叮嘱。那红红的眼,配上一张甜美清秀的小脸,一股浓浓的邻家小妹气质毕露。 第2章 严箴恍然间似乎看到一只落水狗趴在他身上,而且是刚出生没两天的那种,稚嫩怜人得教他想倒退三步。 「算了、算了,我不想要赔偿了。」他双手连摆。「我会自己去看医生,你不必陪我,等到了医院,你就自己叫出租车回去。」混迹江湖久矣,他很清楚什么样的人一沾上便永远脱不了身,眼前这个就是,他可不想为了区区几万块赔上一辈子。 她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不要赔偿的人。想想她社区里相处十余年的邻居,都会为了一场莫须有的火灾逼得她远离家园,这今天才认识、又无辜受累的男人居然肯无条件原谅她﹖﹗两相对照,两者度量相差何止天与地?她深吸口气,像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这样是不可以的,如果我没乱踢汽水罐,你就不会受伤,因此我非得负责任不可。」 负责任?有点好笑,他还以为这句话是男人的专利,特地创造来骗女人用的。「不必了,反正一点小伤又死不了。」「可是你流了很多血。」「哪里多了?我每回捐血的量都不止这地二小意思啦!」 「不行,我很坚持。」 他有些失去耐性。「小姐,受伤的人是我耶!」 「但闯祸的人是我啊!」做人要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这是她父亲教的,房卿妩始终不敢或忘。 「不管两位上不上医院,医院都已经到了,可以请问两位谁要付帐吗?」适时出租车停下,司机倾过身问道。 「我。」房卿妩抢先开口。 「谢谢,三百五十块。」司机说。 「好。」她把手伸进脚边的提袋里,半晌后,俏脸由红转白。「请你稍等一下。」她提起包包,开始一层一层地翻了起来。 严箴这才发现她那只手提袋脏得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还烧焦了一半。 「搞了半天原来是同路人啊﹗」一样给穷神附了身,看来她是没钱付车资了。而他又不想跟警察打交道,这可怎么办? 「小姐?」久久拿不到车资,司机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沈。 「司机先生。」严箴干脆先下手为强。「我不习惯在一般医院看病,我有个专属医生在敦化南路开业,麻烦你送我们去这个地址。」他递过去一张名片。 「这……」眼看这三百五十块都不一定收得到了,再送他们去更远的地方竟不是赔更多?司机迟疑着。 「有问题吗?」严箴冷着声音,故意拉低领口,露出一抹淡青色的影子。 司机吞了吞口水,那该不会是刺青吧?莫非他载到了某位跑路中的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去。」他接过名片,恭恭敬敬、翻脸像翻书。 其实那只是刺青贴纸,不过有什么关系?能骗人就好,这可是严箴最得意的耍人花招呢! 「呃……你有专属医生?」房卿妩好小声、好小声地说。忘了自己才刚遭大劫,家毁人亡,还夸口要付车资,其实她全身上下连个五十元硬币也摸不出来。 如今这位被害者要找专属医生治伤,不知那药费贵不贵?万一……她怕得卖身来还了。 「嗯。」严箴随口应了声,想到两个穷鬼凑在一起就泄气,只想早早摆脱地了事。 「那位医生有名吗?」拜托他摇头,因为名气有时也代表着高收费。 严箴自是明白她的顾虑,但想到她跟他闹了半天,却是一毛钱也拿不出来,心头就有点小小不爽。 「他有不有名我不知道,不过听说他的病人都是些政商名流或演艺红星,前阵子还有个艺人特地匿名从日本来找他投医。」没说的是,那家伙开的是整型医院,最擅长帮人隆乳。 完了,她只剩最后一条路走。「那家医院看不看健保?」 「不看。」他很快乐地给答案。「名人医院最重隐私,诊疗费贵不贵、看不看健保都不是重点。」 「当然。」但她不是名人,只是一介小小平民。「那个……」她才开口。 「先生,医院到了。」司机枪口载道。 「好。」严箴点头,掏出行动电话拨打。「卢医师吗?我是严箴,你要的东西有消息了,不过在英国,我需要二十万旅费,请准备现金,我不收支票。」 他才挂断电话,不到三分钟,一个矮矮胖胖、身穿白衣的男人气喘吁吁地从医院跑出来。 外头风大雨大,严箴懒得下车,那男子就冒着雨跑到车窗边敲着。 严箴摇下车窗。「你怎么没带伞下来?」 「我太兴奋了,忘了。」男子喘着气说,一双眼被雨打得几乎睁不开。「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那玩意儿有消息了?」 「我严箴做生意一向诚实可靠,你若不信,尽可找别人去。」 「信、信、信。」男子陪着笑脸。「在这一行,谁不知严先生是顶尖的?」 「那钱?」 「在这里。」男子递过去一只牛皮纸袋。 严箴打开一瞧,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一个礼拜后你就准备收货吧!」 「谢谢、谢谢。」那男子边笑边往回走,那脚步兴奋得像要飞上天去。 「喂,你们……」房卿妩突然捉住严箴的衣领。「那医生不是来帮你看伤口的吗?怎么就这样走了?」 「东西都拿了,他不走要干什么?」 「那你的伤怎么办?」 严箴无奈一叹。「我都说我死不了了,你干么这么烦?」 「不行,你一定要看医生。」她努力想拉他下车,进医院去。 「ok,我去看医生。问题是,你有钱付医药费吗?」被缠得烦了,他忍不住口吐恶言。 房卿妩楞了下,两团风暴在眼底形成,瞬间下起倾盆大雨。 「对不起,我现在是没钱,但我不会规避我应付的责任的,请你放心,从现在起,我会努力赚钱,我一定会赔偿你的损失。」 严箴朝天翻个白眼,这么疯的女人,他受够了。 「好好好,你要我去看医生我就去,但我总是个伤患,外头雨下这么大,这车里又没伞,你难道要我淋雨跑这段路进医院?」 「对耶﹗」她看着外头的狂风骤雨。「伤患淋雨不好,那我先进去借借看有没有伞,再过来接你。」 「麻烦你了。」他对她比个请的手势。「慢走啊!」 「谢谢。」她打开车门,冒着大雨跑向医院。 房卿妩一下车,严箴立刻拿出刚才收到的二十万元,抽出一千块递给司机。「快开车。」 「可那位小姐还没回来。」司机犹豫着。 「就是要趁她回来前走人啊!快点、快点。」严箴催促。 出钱的是大爷,他都这么说了,司机也不好再违抗,放开煞车、脚踏油门,车子才刚要起步--轰隆一声,路旁的行道树禁不起风雨摧残,拦腰断成两截,其中一半就挡在出租车前,差一寸敲中引擎盖。 车内两人同时一呆。。 「好……好险。」司机惊魂未定。 严箴摸着发麻的头皮。「啊咧,今天是怎么回事?诸事不顺奇$%^書*(网!&*$收集整理到这种地步。」遇车祸、掉招牌,还有眼前这棵行道树,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叩叩叩,一阵车窗敲击声响起。 「先生。」是房卿妩。 严箴转着一双被吓呆,还不甚灵活的眼珠子望过去。 她右手撑着一把散左手还拿着一把,正对他盈盈而笑。「我借到伞了。」 怪啦!卢氏整型医院因做惯大人物生意,本身也养出了一股财大气粗的坏毛病,向来不屑与升斗小民打交道,怎么可能愿意借伞给她? 他摇下车窗,她随即探进头来,顺道洒落一阵雨水。 他闪避不及,落得一头一脸湿。「妳……」才想叫她小心些,她已伸手拉住他。 「有伞了,你快下车,我带你去看医生。」 他瞄了眼车前半截行道树,再望望她,看来是逃不掉了,不如随她进去,反正卢医生与他很熟,应肯助他脱逃才是。 「你拉着我,我怎么下车?」 「对不起。」她松手。 他开门下车。 房卿妩立刻将右手上的伞移到他头顶。「你是伤患,别淋到雨才好。」而她自己是一身的湿。 「谢谢。」严箴接过伞自己撑着。 房卿妩这才打开另一把桑「我进去后才发现这是家整型医院,本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想起你似乎跟里头一位卢医生很熟,就跟权抬小姐提了提,她们好好心,还说要来接你,不过我跟她们说不必了,所以她们就借我伞,让我来带你进去。」 原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的特殊待遇,他就说吧,这家医院很现实的。 「先生。」房卿妩突然拉拉他的袖子。 「什么?」 「我有点好奇,纯粹是好奇啦!你为什么习惯看整型医生?是因为你某个部位整型过吗?」她一双眼把他从头看到脚。 他脚步显了下,差一点点在湿滑的安全岛上跌个四脚朝天。「我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天生的,没有任何地方是人工制造的。」 「是。」她点头如捣蒜,不知他在发哪门子火。 他只觉得快疯了,难道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摆脱她? 她又拉拉他的衣袖。「对了,我忘了请问,在这里看病一次大概得多少钱?」 有办法了!他灵机一动,薄薄的唇角往下撇。「不多啦!一、两万左右。」 她连三百五十元的车资都拿不出来,哪儿来的一、两万?清灵的五官惨惨皱起。「那个……我身上恐怕没那么多钱。 第3章 」 「没关系,他们也接受信用卡、支票、本票。」摆脱不了她,他就吓跑她。 「我……好吧!」牙一咬,她沈道。「我签本票就是。」记得老爸生前说过,做人要懂得负责任,既是她害他受伤的,付笔医药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妈的,这女人真够难缠,想放她一条生路都不行。严箴火大,决定依照原计划,敲她五万块玩玩。 「我这伤也不是看一次就会好,若每回换药都要找你一起来,未免麻烦,这样好了,我就收你五……哇﹗」话未完,狂风乍起,吹得他手中的伞翻开成花。 「小心!」房卿妩想帮他,他却自己踢到安全岛上的小石子,整个人成五体投地之姿飞了出去。 咚地一声轻响,他脑袋撞上安全岛。 「好痛。」又流血了,他的头今天「犯太岁」。 「先生。」房卿妩跑过来扶起他。「你没事吧?」 他皱眉,瞥一眼她忧心关怀的花颜,是不是错觉?好象……每回他想甩掉她、或对她使坏时,就会有厄运临身? 「还好。」他撑着腿站起身,心头有些怕怕,却不信邪。「我们走吧!早点看完,也好早点回家。」 「是。」她扶着他往医院方向走。 「待会儿签本票的时候你就签五万……啊!」凭空飞来一只保特瓶打中他的肩。 「风雨越来越大,待在外面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房卿妩拉着他快跑。 严箴已经呆了。真的耶!只要想对她使坏,风雨便会对他作怪。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可是鼎鼎有名的骨董栀客严箴,向来只有他算计人的分,几时轮到他挨整了? 「莫非是夜路走多了,碰上鬼?」小小打个寒颤,他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第二章 沉重的空气里搅不出一丝微风,整个台北盆地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闷。 「好热。」严箴抬头瞄了一眼晦暗的天空,明明没有阳光,但天气就是热得人发疯。 「七、八月,最热的时候,唉﹗」抖抖湿透的t恤,他目光溜向路口一家便利商店。「进去吹点冷气,顺便喝罐消暑解渴的啤酒吧!」 这样的天气要在外头工作,谁受得了? 长腿直迈,几大步冲进便利商店。「欢迎光临。」一句亲切的招呼和着沁凉的冷气迎面扑来,乐得他笑开了怀。 「冷气绝对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边咕哝着,他目标直指饮料柜,打开柜门,取出一罐啤酒,正想打开。 「对不起先生,本店规定,商品在未结帐前不得开封。」是一个亲切的声音。 严箴抬眼瞄去。「是妳!」长腿登时有了逃跑的欲望。 「啊,你是那位受伤的先生。」柜抬小姐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严箴面前,仰起那张清灵秀丽的娇颜,纯真依旧,眼底满满的温柔与热情;可不正是房卿妩。 「嘿嘿嘿……」掏出一百块钱丢给她,他想逃了。 「等一下,先生,我还没找你钱呢!」她拉着他的衣袖;这好象变成了她与他相见必然发生的情节了。 又被绊住了。严箴笑得好苦。「我姓严,严箴是我的名字,你别再叫我先生了。」 「原来是严先生。」换汤不换药。「我姓房,名叫卿妩。」 「我知道。」他手指指着她胸前的名牌。「上头有写。」 「对哦﹗」她搔头一笑,技着他到柜抬。「请你等一下,我帮你结帐。」 根据前回惨痛的经验,他深深认为别惹起她的毛性子比较好,否则她会缠得人捉狂。一切由着她,反正打张发票、找个零钱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边数铜板边笑问:「那天之后,你的头没事吧?!」 「很好。」不要跟她扯太多,他脱离苦海的时间才能减短。 「那就好。」她松口气。「那天真是抱歉,明明是我害你受伤的,结果去看医生,还由你自己付帐,真是抱歉。」 「没关系啦!」只要可以摆脱她,区区几千块他花得起。 「怎么可以这样?」她瞪眼。「都怪你那天跑太快,我本来要问你家地址,事后再寄钱给你的,可你跑了,没办法,我只好每个礼拜拿五百块去医院,拜托他们转交给你;你有收到吧?」 「收到了。」而且收得很发疯呢﹗医院那些人每回送钱来都要耻笑他一遍。 「那……」她搓搓手,不好意思地把发票和零钱给他。「我可能要再存三个月才能把诊疗费全部还你,所以……」 「不还也无所谓啦!」终于解脱了,他开心地笑咧了嘴。 「不行。」她又拉住他的袖子了。「你……请你等一下。」丢下一句话,她几大步走到零食区。「对不起,太太,本店规定,商品在结帐前不得开封。」 「小孩子嘴馋吃一、两口有什么关系?」妇人边说,边将「乖乖」打开,递给怀里的小男孩。 「但规定就是规定,我……啊﹗」房卿妩后退一步,那男孩将整包「乖乖」倒在地上。 「唉呀,你吓到我儿子了。」妇人尖叫,小男孩顺势哭了起来。「宝宝乖,不哭、不哭喔!」她伸手又抓了包「乖乖」,正想撕开。 「等一下。」房卿妩急忙阻止。「太太,你不能再拆开了。」 严箴在一旁摇头,照她这种处理法,不出问题才怪。 不过与他无关,他正愁着摆脱不了她,上天便赐了良机下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拎起啤酒,他悄悄地一步一步退向出口。 当地一声,自动门开启。 「耶!」他正庆幸逃出生天,倾盆大雨突然从天而降,不过几秒钟,已淋得他一头一脸湿。 「又来了。」抬头望天,刚刚的沈寂与闷热好象梦一般,转眼间即被狂风大两所取代。「为什么会这样?」他抱着脑袋哀嚎。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唉!」他无限哀怨地走回店里,再接起手机。「什么事?」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飞扬的声音。「老大,我刚才打电话去帮你订机票,他们说,气象局预测xx台风将在午夜登陆台湾,因此明天班机全部取消,怎么办?」 天哪,又来了。每回碰见房卿妩,他就会被台风摆一道,那女人是台风娃娃,爪专门招台风的吗? 「飞机不飞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游泳去美国,告诉对方,这次的交易延期﹖」 「了解。顺便再报告你一个坏消息,你家混世魔女又来闹了。」 「美乔﹗」严美乔是严箴的妹妹,却刁蛮任性、无法无天,简直是天生一颗灾星,专用来闯祸用的。「她又干了什么?」 「早上她来公寓说要搬过来住,我告诉她公寓早住满了,没有空房,她就回去了,我以为没事。」 「才怪!」严箴吐了句,严美乔若如此好打发,也不至于被称为「混世魔女」了。 「结果她刚刚在公寓大厅拨了几桶红油漆。」 「找人来洗了它。」严箴低吼一声,不耐烦地切断电话。一个台风、一个严美乔耗尽了他的耐性,眼下他急需其它事件转移烦躁的心情。。 蓦地一个尖叫声响起,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而去,望向另一方的「乖乖」事件。 妇人双手插腰,狠瞪着房卿妩。「你一个小小店员有什么了不起?要钱是不?喏!」她掏出二十元丢给她。「钱付了,现在你管不着我们开不开了吧?」 「太太,你拿了两包乖乖,应该是四十元才对。」房卿妩指着另一包被撤了一地的乖乖说。 「什么?」妇人大叫。「这种掉在地上的东西也要我们买,我受够你了,把店长给我叫出来。」 「这乖乖是你儿子弄撒的,本来就应该由你付钱啊!」 「我懒得跟你这臭三八讲话,店长、店长--」妇人撒起泼来,还把堆在架上的零食、饮料拨落一地。 「你--」从小被教导为人要敦厚、予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房卿妩几乎没与人吵架过,更没见过这等泼辣行为,一时竟呆了。 妇人撒泼,她儿子也不甘落后,随手捉了瓶沙茶酱就往房卿妩头上丢去。 「小心。」亏得严箴眼捷手快,及时接住沙茶酱,否则她的脑袋就要去与沙某酱比硬了。 他瞪了小鬼一眼,复摇摇房卿妩的肩。「喂,你在发什么杲?店要被拆光了。」 她猛然回神,大声喊道:「住手!这位太太,你再乱来,我要报警了。」 严箴在一旁赞赏地颔首,原以为她是个胆小鬼,只能任人欺负,想不到小猫也是有爪子的,在该强硬的时候,也会很强硬,不错、不错。 他忘了,房卿妩其实很执着的,否则他每星期收五百块,连收了四个星期是怎么来的?只要她认为对的事,她一向是义无反顾去做,不过有时太憨直,难免要吃点小小的亏。 「你报警啊﹗我还要告你们这家店坑人呢!」妇人叫嚣道。 「我们几时坑人了?」房卿妩不服回道。 「你要顾客买掉在地上的东西就是坑人。」 「那东西明明是你弄掉的。」 「叫店长出来,我要他赔偿我的损失。」妇人尖叫得天花板差点塌下来。 严箴朝天翻个白眼,一个太斯文、一个完全不讲理,吵这种架摆明了是在和稀泥嘛! 受不了,他跨前一步。「大伙儿不必各说各话,便利商店里有监视录像器,把录像带调出来看就知道了。」 妇人倒抽了口气,却不服输地嚷。「调就调,谁怕谁?」 「是吗? 第4章 」锐利的眸危险一眯,严箴冷冷一笑。「先前那包乖乖就算了,不过这一地狼藉,我想法官会很清楚谁该负责,毕竟录像机将动手的人拍得一清二楚。」 妇人大惊失色。「你……你们……我再也不来这里买东西了。」她落荒而逃。 「等一下,那乖乖……」房卿妩是死脑筋,让顾客发火,她自认有错,这一片狼藉她愿意自己负责,但第一包乖乖无论如何都要对方付帐。 「你给我站祝」严箴拉住她。「你追人做什么?还吵不够啊!」 「她还少付我二十块啊﹗」 「是二十块重要?还是这被丢了一地的商品重要?」 「当然是一样重要,我……」她还没说完。。 「房卿妩,你进来一下。」一名中年男子自内室探出头来,对她招了招手。正是外头吵翻天,却始终龟缩在里面不敢出来的店长。 「是,店长。」房卿妩期期艾艾地走进去。 严箴对着她的背影摇头。「看来她是被炒定鱿鱼了。」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趁她忙着,[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他最好快走,以免被越缠越紧,终致脱不了身。 她又失去他的下落了。 「唉!」房卿妩趴在吧抬上,无精打采地频频叹气。 「干么?小妩儿又被炒鱿鱼啦?」随着一句笑问落下,吧杉后钻出一名胡须男,睁着一双有趣的笑眼望着她。 「牛哥!」房卿妩无奈地横过一眼。「你知道就好,又何必念个不停,让人难过?」说也奇怪,她为人和善、做事认真,每每去应征工作,总是一试便成,但却都做不长久,唯独这家「莹pub」算是个例外,想想她在这里工作也快一个月了。 搞不清楚她到底哪里不好,为何会一天到晚被炒鱿鱼? 「小妩儿太天真了。」牛哥老是这么说。 可房卿妩不懂。「那么牛哥你为什么不炒我?」 「我喜欢天真的人啊!」牛哥咧开大嘴笑着。他臂上有个老虎刺青,听说是年轻时跟人混黑道刺的,后来在一次械斗中被逮,关了五年,出来后,始终找不到工作。最后是他父母拿出棺材本帮他开了这家pub,他才有了生平第一份正当工作。 只是人生中一旦有了污点,便很难洗清;尽管牛哥已很努力改过迁善,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任他,比如这里的管区警察,三天两头便来这里晃一晃,说要看牛哥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明摆着开pub,其实是经营色情行业。 不过牛哥看得开,他说,别的pub总要担心黑道索取保护费,他这里却因为不时有警察走动,众大哥小弟反而不敢来了,让「莹pub」的治安变成这一区里最好的。 她觉得牛哥很了不起,比起那些蜜腹剑或偏执轻狂的人要伟大多了;她不懂为何其它人不信任他? 牛哥笑着拍拍她的头。「小妩儿啊!你若要在外头工作,就得学着狡诈点。」 「我有啊!」她很努力地点着头。「爸妈死后,我第一次到外头工作,吃了很多亏,终于学会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成天笑眯眯地,像个没脾气的洋娃娃,我要坚强,大家都说我变凶了呢﹗」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是……唉!」真要教她狡诈吗?这等品好质佳的白玉,谁忍心污染她? 她等了半天,牛哥没有吐出半句答案来,沉重的静默使她无奈了起来。「牛哥,我是不是很笨?」 「怎么会?小妩儿会说九国语言,来我这里不过三天,就把店里一百多种调酒单全背熟了,现在你是店里最厉害的调酒师,这样还算笨的话,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那为什么我一天到晚被炒鱿鱼?」说起这档子事,她就满腹哀怨。「像今天,我明明就照着店里的规定阻止客人在结帐前开封产品,店长却说我得罪客人,要我回家吃自己,连今天的薪水也不给我。人家要还债的,像这样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欠严先生的钱还清?」 「严先生?!」牛哥搔搔下巴的短发。「你找到上回被你砸伤的人啦?」 「嗯。」提到严箴,房卿妩难掩满脸兴奋之色。「今天我被客人骂的时候,还是他出面救我的呢!」她将今晨在便利商店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看她眼底跃动的光彩,如此夺目与炫人;牛哥浓黑的卧蚕眉紧紧皱了起来,小丫头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严先生了吧? 但听她几次形容严先生的话语,总觉得这个严先生并非一个正人君子,他让丫头签本票,欠下近万元债务,摆明了是在敲竹杠嘛! 「小妩儿,你……手头不方便,要不要先跟店里预支一下薪水?」他希望帮她一次摆脱严先生,以免夜长梦多。 「不必啦!牛哥,我再找工作就好了。」她知道pub生意并非很好,付她薪水已经很吃力了,再预支薪水,她怕牛哥负担不起。 「那……」牛哥不晓得该如何说,才能让她明白像严先生那种贪心的人,其实可以不用理他。「小妩儿,这笔债你也还了一、两千块是不?如果当初他肯在一般医院就诊,这些钱绝对够他看到伤口痊愈;换句话说,你的责任是不是该结束了?」 「可是严先生不习惯在一般医院就诊。」 「那也没有人一点小伤就非得找昂贵的整型医院看不可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天真纯洁的小鹿眼轻转两圈,猛地笑了开来。「牛哥,你该不会是担心我被骗吧?」 谢天谢地,她终于懂了。牛哥语重心长地叹道:「小妩儿,牛哥明白你善良,可我想告诉你,在这个社会里,害人之心是可以没有,但防人之心绝对不可或忘,否则会很惨的。」 「我知道啊!」她颔首,那纯然的笑还是一样灿然无垢,清白若天上浮云。「可我相信严先生是不会骗我的,毕竟他早说过不要我还债,是我自己坚持要还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自讨苦吃嘛﹗ 「自己做的事要自己负责,这是以前老爸常挂在嘴边的话。」她好想念去世的父母,如果他们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但那不是你的责任啊!你自己想想,砸伤人是你不对,你该赔偿,但两千元给他看医生已然足够,如果他还想多要,那就是他的不对了。」而任人敲诈的她也不是天真,而是愚蠢了。 「可是……」她也厘不清自己的想法,有一点不想跟严箴彻底断绝关系,他……他是她遭遇家变后,第一个遇到的好人。 在此之前,她失去家园,一腔悲愤,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自从认识他后,她才知道世间原来还有好人,于是开始重新审思自己的生活。 为了还欠他的钱,她努力振作,找工作、找住处,不再迷惘。她的生命有了重心,终于渐渐找回过去那种活得充实的感觉。 是的,与其说她愚蠢地自讨苦吃,不如说她舍不得放弃这份助她重新站起的力量。 不管严箴是好是坏,他启动了她曾逝去的生命,这是无庸置疑的。 「小妩儿,你……」吞吞吐吐了好久,牛哥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严先生了吧?」 她想了下,摇摇头。「我不知道。」 同时,叮铃一声,pub的门被推了开来。 「欢迎光临。」房卿妩伶俐地趋前打招呼,螓首才抬。「啊﹗」 严箴-- 「老牛。」严箴甩着一头一脸的水踏进「莹pub」。 门才开,一记亲切悦耳的招呼兜头轰过来。 他莽撞的脚步顿停,鹰隼似的利眸转了两下,薄唇轻启。「不可能,我一定是在作梦。」 「严先生。」下一秒,一道纤细的身影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天哪,你都淋湿了,快进来擦一擦。」 真的是她!严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房螂妩!」他撞邪了、他遇鬼了、他被衰神附身了,否则为何到哪里都会碰见她? 「原来小妩儿说的严先生就是你。」牛哥哈哈大笑地走出吧抬。 「牛哥,你们认识?」房卿妩来回看着一个皱眉、一个大笑的两个男人。 「我们是老朋友了。」牛哥给了她一抹暖昧的眼神。 严箴用力一拍额头,直想死了算。「她怎会在店里?」这咬牙切齿的质问是丢给牛哥的。 「她是我新请的员工,不在这里、该在哪里?」看来严箴对房卿妩很感冒,牛哥不免好奇,事情跟房卿妩说的似乎大有出入。他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小妩儿,你去拿几条干毛巾--来让老严擦一擦,省得他把我们的地毯都给弄湿了。」 「我这就去。」她飞也似地跑走了。 严箴立刻将牛哥拉到墙角。「你几时请了助手,我怎么不知道?」 「你老兄多久没来我店里了?」牛哥横他一眼。「说到这,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跟小妩儿认识的?」 严箴将月前天降横祸的事说了一遍。「总之认识她后,我倒霉毙了。」 「这事我听小妩儿说过。」牛哥颔首笑道。「不过你平白无故得个冤大头,每星期可敲五百块,这算是哪门子霉运,我就不清楚了。」 严箴深吸口气。「她跟你说我敲诈她?」 牛哥摇头。「她说那是她的责任,可旁人一听就知道,谁会一点小伤就去找那姓卢的吸血鬼看,又不是钱太多花不完?明摆着是敲诈嘛!」 「我也没办法啊!那天,她非要拖我去看医生不可,我刚从日本回来,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她又同我一样穷,我只得托故去找姓卢的,先跟他收点订金来应应急。 第5章 哪知她死脑筋,我不看病,她就不放我走,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只好让她忍着心痛被敲一笔喽!」 「她是担心你。」牛哥安慰他。「可说实话,你真的一点敲诈她的意图也没有?」 说到这件事,严箴头皮就直发麻。「除非我活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想去敲诈她。」他把认识她后,被台风整个半死的过程简略说了一遍。「我怀疑她体内根本装了一个台风吸引器,走到哪里,就把台风招到哪里!」而跟她缘分匪浅的自己就衰毙了。 「哈哈哈……」牛哥大笑。「这叫好人有好报、傻人有傻福。」 「是喔!」严箴朝天翻个白眼。「少啰唆,趁着她还没出来,我先问你,最近有没有空?」 「干么?」 「想请你伪造一幅美人图。」 牛哥在坐牢前,本是个空有几分力气的莽汉,但在牢中遇见一名擅做赝品的师傅,学了一手伪造骨董的技巧。 严箴曾将他的作品卖到美国,后来那位收藏者意外身放,收藏品尽数被拍卖,牛哥的作品辗转流落到苏富比,竟连一流的鉴定师都分辨不出真伪,最后被以当时的最高价成交。 不过牛哥有个坏习惯,喜欢在画中留下自己的符号一头只有他看得见的牛。 严箴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却对这一点大表赞赏,牛哥的作品已不是单纯的赝品,它超越赝品,被赋予了更高的价值。 「时间是有啦!但……」牛哥踌躇着。 「有什么问题?」 「小妩儿最近住在店里,我总不能大剌剌地在她面前画伪画吧?」 「她为什么会住在店里?!」 「她家烧掉了嘛!」 「那……」严箴抱着脑袋,想着自己到底欠了她多少,怎么就是摆脱不了衰运? 「毛巾来了,我还泡了一杯热可可喔!」说人人到,房卿妩一手拎着毛巾,一手端着白烟腾腾的可可,笑意盈盈地走到他们面前。 严箴一看到她就觉得头好痛,一双长腿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后退。 但人如何斗得过天?他才退到门口,一阵强风吹动门板,打中他的背,又把他推了进来。 「糟糕,风雨又变大了。」牛哥走过去将门锁好。「这种台风天,八成是不会有客人了,打烊吧!」 「我……」眼看着退路被封,严箴欲哭无泪。 「你担心回不去啊?」房卿妩把毛巾和热可可递给他。「没关系的,若风雨太大,你就在这里暂住一夜。牛哥会答应的,是不是?」 「当然,如果他要的话。」牛哥笑得十足诡异。 「我也可以把睡袋借给你喔!」房卿妩很好心。 严箴却笑不出来,「我想不必了,这风雨还不算太大,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这样啊﹗」她低下头,一副难掩离情的模样。 牛哥突然开口。「既然老严坚持要回去,小妩儿,你也去收拾收拾,跟老严一起走吧!」 「什么?」这是严箴叫的。 「你想要我的画吧?既然如此,就帮我收留她。」牛哥附在他耳边说。 「要我去住严先生家?」她一脸疑惑。 「是啊!」牛哥笑着拍拍她的肩。「我跟老严说了你家的事,我们都担心你一个人睡在店里不安全,我家你也知道的,实在不方便。正好老严家还有一间空房,他也很乐意借你暂住,你还可以帮他打扫,就当……折抵债款喽!」 「可以吗?」她满心感激,就像把严箴当成救命活菩萨了! 谁忍心拒绝这样一个纯真惹人怜的小丫头?尤其中间牵连着一幅价值百万的伪画。严箴无奈地含泪点头。 可末了,他仍是不甘心地恨声低骂。「我如果不小心被害死了,绝对都是你的错。」 牛哥只是哈哈笑着。严箴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什么样的宝?那真是个宝呢! 第三章 房卿妩一颗心怦咚、怦咚猛跳着,偶尔恻首偷望一眼旁边阴沉着一张峻脸的严箴。 牛哥说他自愿收留她,直到她找到新住处,她很开心;虽然……也说不出来对他是什么感觉,但是思念是无庸置疑的。 她乐意与他亲近,可他似乎并无此意。证据就是,自他两人上了车,他便僵着五官,活似被人倒了百儿八十万的会钱。 她不是傻瓜,也知道一般人不会莫名其妙收留陌生人进自己家门,除了她老爸那种滥好人,现下多数人都晓得防人之心的重要。 「唉!严先生,你……」「日后就要同处一个屋檐下了,你再严先生、严先生地叫,听来颇怪,不如喊我严大哥吧﹗」他截口道。 房卿妩轻咳一声,粉致如樱的芳唇上挂着一抹尴尬的笑。「那个……其实我也可以去住饭店的。」 严箴斜瞄她一眼,浓眉如墨,眸光底有几许冷光在闪烁。 「你有钱吗?」头一回相遇,他就见识了她的穷酸,之后听闻她家遭祝融之灾,才知道她的不幸,难怪到处打零工,每星期还只能还他五百块。真要赶她去住饭店,他还觉得良心不安呢! 「我……」说真格的,她连这星期的五百元债务都还不起,更遑论拿出饭店钱了。「小孩子不必想这么多。」严箴拍拍她的肩。「有的住妳就注有的吃妳就吃。」横竖这笔花费他会向牛哥讨回来就是。 「我不小了。」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她已成年很久。「我都二十四了。」「你有二十四岁?」他脑海里浮现日前她哭得像只花脸猫的模样,还以为她顶多十八,想不到都二十四了。 她用力一颔首,天真的神情,和着一身无邪的气质,横看、竖看都不像二十四。严箴顿时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不过算啦!反正她在他家也住不久,待她找到落脚处,两人孽缘自然告终,他也懒得操烦那许多。 「不管你是小女孩还是大女孩,借住我家都没问题,可有两件事你得注意。第一,我工作常常出国,这期间,你得自己照顾自己。第二,我住的地方不是什么高级社区,难免有些怪人来来去去,他们都是好人,希望你能尊重大家的生活方式,别妄下论断。」 他每说一项,她就点个头,却不知他所说的怪人是什么样的?心里满是狐疑,正待开口问清时--「到了。」他停下车子。 她透过车窗望出去,瞧见巷子底一栋五层楼公寓,斑斓的外墙、过时的设计,目测屋龄最少二十年,或许更久。 严箴停车后,就倾过身子在后座摸摸寻寻老半晌。房卿妩疑问了声。「严大哥,你要找什么?」 「伞啊!」他抬头,瞥一眼车窗外的倾盆大雨。「这么大风雨,不撑伞,没一秒钟就淋湿了。」 「伞我有。」她打开那只被烧得有些焦黑的手提袋,摸出一把折伞递给他。「就这玩意儿?」淑女伞,小不拉叽一把,他怀疑挡得了多少雨水。「算了,反正路途也不远,快步跑过去,回家后再洗澡也不会感冒,这伞你还是自己撑吧!」他把伞还给她。 房卿妩想了想,人家借她房子住,已是大恩大德。如今她有伞,却遮不了两人,他好心叫她自己撑,她难道要这么不讲义气地放他一个人淋雨? 「不必了,我跟你一起跑。」她把胸一挺,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严箴只觉好笑,小小女娃儿还想跟人家讲什么义气?不过他懒得理,遂道:「随你。」 他下了车,房卿妩愿在他身后,两人冒着大风大雨跑向巷子底的老公寓。风雨实在太强,两人逆着风跑,直觉整个人像要被刮飞了起来。 严箴瞧情势不对,忙把手一伸,圈住她的腰,半搂半拉地拖着她跑。大雨打在身上有些疼上股子寒意直往骨髓里钻。 可房卿妩却一点也不觉得苦,她的腰被他楼着,那附近的神经好象被某种高温熨过,失去了知觉,只剩一点点酥麻,丝丝缕缕钻进她四肢百海她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拖着走,直进了公寓大门。 「哟,我道是谁风雨夜里还有心情泡马子,原来是老严啊﹗」一个沙哑的瞋噪自上头传来。 「擦干净你的嘴巴,泼皮,这孩子是老牛托的,你可别把人吓跑了。」严箴笑骂。「原来是老牛的马子。」叽叽咕咕的笑声砸下。 房卿妩忍不住好奇抬眼望去,下巴落地。倚在楼梯口的是个男人,整个脸颊、下巴都冒着点点难掩的青色胡髭。但他却穿着一身粉红蕾丝的透明睡衣,隐隐约约露出一副宽阔的胸膛和一双毛茸茸的大腿,叫人看了直想昏倒。 「唉哟,好漂亮的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泼皮跑下来。「房卿妩。」尽管呆得严重,她还是没忘记先前严箴的叮咛--别惹火这些人。这泼皮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好名字。」泼皮伸手拉她。「瞧你淋得都湿了,姊姊带你去洗澡,来。」「我……」房卿妩僵了。泼皮的打扮是女性,但骨子里却是男人,他要带她去洗澡,那……她……可不可以不要? 严箴瞧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软了心肠。「你别欺负新人了,泼皮。」 「干么?」泼皮双手插腰。「我外表虽是男性,内心却是百分百的女子,如果不是上帝恶作剧给我投错了身躯,今天我也是个窈窕美丽的小姑娘。我跟小妹妹一起洗澡,有什么不对?」 「等你把胯下那玩意割了,再来说吧!」严箴大笑,拉着房卿妩往二搂走去。「死老严,等我存够钱去日本动完手术,变成一个大美女,你想把我,门都没有。」泼皮娇嗔地边骂边走了。 严箴拍拍房卿妩的肩。 第6章 「泼皮没恶意,你别放在心上。」她点头,神情小小地不安。父母都是斯文人士,自小教导她守礼守分,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没听过这样粗鲁的话语,如今置身此地,只觉浑身不对劲。 严箴长叹一声,早知这女孩是株温室里的花朵,禁不起风雨的,牛哥竟要她来住他家,分明是摧折人家小花嘛﹗改明儿他非得跟牛哥提提,尽早找个好地方让她搬去。※※※如果说房卿妩之前的生活像杯温开水,平平淡淡却温暖宜人;那现下的生活就是强烈台风,大风大雨不绝了。 她踏进严箴房子的第一个感觉是--头昏眼花。从不知道一间房子可以乱成这样,墙角堆满书报、沙发积着报表、地板也被各式文件杂志给占满了。 她前进的脚步越来越无力,如此环境,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受得了?不过他似乎适应得很好。她瞧一眼正领着她介绍环境的严箴,他生得既高大又魁梧,宽阔的肩、结实的身躯足足有她的两倍大。 他似乎很喜欢穿牛仔裤,几次见到他都是一身衬衫牛仔裤的装扮。不过他穿牛仔裤很好看,天蓝色的布料包里着他紧实挺翘的臀部,下接一双劲瘦有力的长腿,不必过多装饰,已将他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气概表露无遗。 「你就睡这间房吧!」大略跟她说过餐厅、厨房的位置后,严箴指了指最后一间房。 「哦!」她才打开房门,一阵昏天暗地涌过来。「哇--」「小心。」他急将她拖离走廊。 「什……什么……」她喘着气望着倾出门外的杂物,堆得有她半个人那么高。 严箴无奈地搔搔头。「原来连这间房也堆满啦!那可该如何是好?」她好奇地凝视着他,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安。 「我睡其它地方也可以。」她看这层公寓挺大的,大概七、八十坪,除去客厅、厨房外,还有五间房,她只求有个栖身之处,好坏不刻意强求。 「问题是没有其它房间啦!」严箴叹口气,跑去敲第二间房的门。奇*书*电&子^书「小宝,你睡了没?」 「就算睡了,也被你们吵醒了。」一名金发少年,揉着一双惺忪睡眼慢吞吞地踱过来开门。「干么?」 「你这里还有没有位置,借睡一晚。」严箴说。 少年让过身子。「自己找。」他又跑回床上,钻进被窝里。严箴一眼望去,手脚发软。少年的房间也已堆到剩下床上一处小小人形位置可供安眠,若想再找块空地借窝一窝,除非飞上半空。 「咦?」说到半空,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主意了。「小妩儿。」他对房卿妩招招手,看见她挤眉弄眼。「不喜欢我这样叫你?」 她摇头,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牛哥如此唤她表示的是疼宠,而他,似乎将她当成无知小女孩了。 她早习惯了被看校天生一张稚嫩脸庞让她就算吼破喉咙,也没人肯将她当成年人看。不过心头有丝莫名的怅然,好象将失去某种心爱的东西似的。 「那我就叫你小妩儿了。」不容反对,他拍桌定案。「其它的房间大概也都堆满东西了,你就去睡我的房间吧!我跟小宝睡一间。」 「可是……」她望一眼没比垃圾坑好上多少的房间。「这房里还有地方睡吗?」「有哇﹗」他举手指着半空。 她皱眉不解。他咚咚咚地跑到客厅,东翻西找老半晌,抱出一张吊床。 「妳看好了。」他在两面墙上各钉入一根钢钉,绑上环结,吊床就此占据房中唯一的空位。 房卿妩瞧得目瞪口呆,原来不喜欢收拾屋子的人,可以懒到这种地步。他手一撑,翻上吊床,好整以暇地躺着。「瞧,这不就可以睡了。」 「是啊!」她除了佩服之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床上的少年懒洋洋地瞄了她一眼。「他肯这样动脑筋找地方睡已经不错啦﹗你知不知道,去年我们还住在一楼。」 这跟严箴的懒散有什么关系?房乡妩不懂。 「一楼堆满了,连块可以落脚的空地都找不到了,我们只好搬上二楼。」 房卿妩双脚一阵发软,原先还想着要找些时间帮严箴收拾屋子的,现在听到少年所说的话,她只想夺门而逃。 「如果二楼再堆满,那……怎么办﹗」她小小声问了句。「搬上三楼啊!」少年很快乐地给答案。「反正这整栋公寓都是老大的,除了顶楼借给几个朋友住外,其它地方我们都可以自由利用。」 她真的想逃了,悄悄地后退一小步、再一小步。 「对了,今晚我睡这里,你去睡我的房间,至于明天……」严箴张嘴打个呵欠。「再说吧!」 她不想住他家了,宁可回pub打地铺,但是--喀啦、喀啦,公寓的门窗被外头的狂风暴雨吹得嘎吱作响。 透过窗户望去,偶尔还可见到少许残枝垃圾在半空中飞。白天看起来文明热闹的台北市,此刻仿佛陷入魔域中,野蛮恐怖更胜地狱。 这种时候她可不敢外出,只好在这里将就一晚。 「请问,你的房间在哪里……啊!」她还没问完,电灯闪了两下,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没事,没事,只是停电嘛!」严箴毫不在意地说着。 房卿妩只觉体内的温度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冷意占据身躯,牙关忍不住打起颤来。 他听到了奇异的声响,疑问道:「妳怕黑啊!」她摇头,没想到四周乌漆抹黑的,谁看得到。 可事实也是,她心底没有畏惧,只有不安和寂寞;以往这种时候都有父母件在身旁,如今孑然一身,俗大世间,她竟已无依靠。 忧愁悄悄爬上心底,烘得眼眶热辣辣的,她鼻间一阵一阵酸。想到死去的父母,那慈爱的双手再也不会拥抱她。「呜……」呜咽才出口,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肩。 「真怕黑啊?」严箴温和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待她开口答话,他解开腕上的表扭了两下,一点亮光在黑暗中升起,原来他的手表有手电筒功能。 「这样就不怕啦!」他把手表交给她。 她楞楞接过表,表是热的,上头残存着他的体温,一点一滴融进她体内,驱逐了骨髓里的寒立思,变成温暖……「好了,夜深了。」他推她出房间。「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是套房式的,附卫浴,我房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取用,洗干净了就去睡吧!」 她呆呆地被推出了房门,直到门板阖起,才想到忘了跟他说一声谢谢。 「严大哥。」她敲门。 半晌没人应。她又敲。「严大哥。」 三分钟后,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干什么?」是那个名唤小宝的少年。「找不到房间吗?就每一间开开看嘛,没有东西倒出来的那间就是啦!」 房卿妩手中的表照亮少年的金发,照向他身后黑暗的空间。黑暗中渐渐浮出一道硕长的人影,那宽广的胸膛、结实的身躯,不必细瞧,也知定是严箴无疑。 「我知道了。」她向少年道声谢,复转向严箴。「严大哥……啊!」谢语未完,变成惊呼。 严箴的身影逐渐成形。他有一副精壮的体格,麦芽色的胸肌下连着紧实的六块腹肌,然后是一片浓密的芳草,男性象征隐现其中。 「啊啊碍…」随着一阵尖叫声落,她惊慌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后退。「老大,你的衣服。」小宝懒懒吐了句。 「呃,忘了。」严箴随手抽来床上的被单裹住裸身。「找我有事?」瞧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好象他身穿大礼服,而她才是光着身子不着寸缕。 房卿妩摇头又点头。 小宝踱回床铺途中,经过严箴,拍拍他的肩。「现下屋里有女性在,你别再一进屋就脱光衣服,咱们都是男人无所谓,却会吓坏小妹妹。」 房卿妩这才注意到,小宝其实也没穿多少,一件运动短裤罢了!!敢情这伙人在家时,习惯光着身子到处跑? 「不好意思,一群大男人闲散惯了,进了屋里就不喜欢束缚,尤其台北的夏日又闷又热,咱们光着身子习惯了,想不到会吓到你。」严箴给了解答。 情况果然如她所料。房卿妩小小咽了口唾沫。「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我只是相心跟你说声谢谢,没事了。」 「那晚安喽!」严箴对她挥挥手,关上门,又很快乐地将床单一揭,扔给小宝。「你这小子今天反常啦,穿着短裤睡觉?」却没提醒他,害他出模,真是。 「老大回来前牛哥就打过电话来叮咛了,他要我们好好照顾小妹妹。我想老大还有画在他手上,怎么也不能得罪他,翻了好久才找来这条短裤穿。」小宝嘻嘻笑道。 「却害我无端献了宝。」严箴低咒一声。「就不知她会不会去向老牛告状,我这张画要紧得很,万一被她破坏……唉唉唉!」想到遇见房卿妩后就没好过的运气,他不禁连叹三声。 「谁晓得,女孩子都很小心眼。」小宝皱眉吐舌扮个大鬼脸。「尤其这女娃娃古板正经得要命,我真是怕了她。」 「你不是第一回遇见她啊?」 严箴把日前被汽水罐砸伤及今天在便利商店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小宝直摇头。 「老大,你保重,改明儿我搬去跟泼皮住,不陪你了。」这公寓里的住客是不多,五名而已,却尽是怪异人种,各有各的怪癖。比如懒散过头的严箴,和男身女心的泼皮。 他们平时还会勉强压抑自己以符合社会规范,但一回到家,就什么也不管了。 第7章 大伙儿的说法是,家里原本就是让人放松的地方,若不能尽情表现自己,又有何意义?不过外面的人不明白,常用有色眼光看他们。 其实仔细想想,世间人千百种,岂能以同一基准来衡量,不同是理所当然的,个个一模一样才叫诡异。 这群怪人集居一处,各展所长,善待彼此,倒也其乐融融。如今闲来一个房卿妩,好比黑乌鸦群中飞来一只白文鸟,要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小宝受不了,自然要逃。 「你这小子休想自己落跑。」严箴扭住他的耳朵骂。「你饶了我吧,老大。」小宝好声好气求饶。「以前那些喜欢你的女人是怎么整我的,你也知道,这位女菩萨又是牛哥的人,小弟自认得罪不起,但总闲得起吧﹗」 别瞧严箴经年累月一件衬衫、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跟痞子几乎没两样,便以为他没啥了不起。 在骨董界说起严箴的名号,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稀罕的东西,只要委托他,没有找不到的。 他是个奇怪的人,曾经不收分文帮助一个瞎眼老太婆找回她家被窃的传家宝;也曾向某国家元首收素巨资,最后却送了张假画给人家。 简而言之,他做生意只看心情。心情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心情不好,金山银山捧到他面前,他照样耍得人团团转。 他不喜欢太过精致的东西,只因他认为每样东西的形成必有其用意,若只能收藏,而无实用功能便是废物一件,不值一哂。 因此他住旧屋,不怕小偷光顾;穿衬衫牛仔裤,舒服随兴;开破车,撞坏了也不心疼;连头发他都自己理成五分头,洗澡时一道水柱冲下,全身清洁溜溜,不必抹发油,也不担心风吹坏了造型。 但若以为这样的男人必定找不到女人爱,那可又大错特错;也许是时局不同,怪人当道,偏有一堆女人喜欢他的怪脾气,赞他性格、夸他冷酷,有事没事就自动送上门来,表现她们女性的温柔,给他打扫家里、煮饭、洗衣,盼能以满腔温柔化这块顽钢为绕指柔。 当然,这些女人就看在公寓里白吃白住的众怪人不顺眼,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赶他们走,却忘了先来后到的道理。严箴都不说话了,她们有何立场赶人? 而且严箴也不喜欢人家改变他的生活,他最常挂在嘴边的是:为什么一定要我改?你们却不必改?老子的生活就一定是错,你们都全对?见鬼了。 所以他跟女人都交往不久,渐渐地,连交女朋友都懒了,不意今天却为了一张假画,自揽房卿妩这个麻烦上身,光想就觉头皮发麻。 「小宝,你想咱们若把三楼清一清,让她一个人去住,她管不着我们,我们也不必去顾虑她,这样会不会比较好?」 「老大对牛哥交代得过去就好啊!」小宝耸耸肩。「我就怕你说这句话。」老牛是个死脑筋,要他照顾房卿妩,他既答应,就非得将她拴在裤头上小心呵护不可,否则老牛定找他麻烦。 「你节哀顺变。」小宝笑道。「你不够义气。」严箴低骂,现在他也只能求神保佑,明儿个一早,不会有一个女人左手扫把、右手锅铲地来敲房门,逼他们起床吃早餐、顺道打扫屋子。 他讨厌规律的生活蔼— 第四章 这一夜,房卿妩怎么也睡不着。 她躺在严箴的床上,脑袋埋在细软的被单里,鼻间尽是一股清新的肥皂香,和着他男人特有的体味,熏得她神魂儿晕陶陶。 还以为屋子这么乱,这床一定也很脏,孰料不然;他的房间的确是堆满杂物,但床罩、被单却很干净,仔细嗅闻还可察觉一丝阳光的味道。 严箴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对居住环境的品质一点要求也没有,但日常用品、贴身事物却十足讲究。 她打开他的衣柜,翻出」件衬衫暂充睡衣,同时看了一下,发现他的衣物剪裁都很简单,但质料却是一流,非棉即麻,他不穿合成纤维,连毛料、皮衣都没有。 一个人怎么能够拥有差异性如此之大的两面个性? 她不懂,却记得母亲说过,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人不同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对他只有好奇,倒无嫌恶。 她试着将他给的手表扣在腕上,它大得直接从她的手掌滑下,这才知道他的手原来这么大。 想起他把表递给她时,问了句:「怕黑啊?」自父母死后,就很少有人待她如此亲切;牛哥疼她,当她妹妹似地,但也只是「似」,终究有份距离。她知道牛哥有很多话不敢跟她直说,家人是不该这样的。 严箴生性疏懒,不爱遵守社会规范,有话直说,反倒给她一种亲密感。 踏入他家四个半小时后,她终于有了一种可以在这里住下去的感觉。而且是那种……仿佛回到家的舒适感。 悄悄地在唇边勾起一朵笑,她忆起他赤裸的身躯,不解自己当初为何会尖叫,明明不怕的。 父母在世时,他们一家三口常去做义工,她还帮独居老人洗过澡,处理过排泄物。人哪,剥光了衣服其实都差不多,纵然严箴年轻许多,但也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况且他不把她当客人,依然优游自在地过他的日子,她才应该觉得高兴呢﹗明儿个一早……不对,过十二点,已经是今天了。起床后,她要给他准备一份早餐当谢礼,感激他的收留,还有……他的关怀。 将表凑近耳边,仿佛还感觉得到他的体温,好温暖。 她数着那滴答的声音,知道今晚一定睡不着,因为太兴奋了。 六点整,她已经躺不下去了,很快跃下床铺,冲进浴室稍做梳洗。 六点二十分,她来到厨房,这里的杂物堆得让人连转身都困难。 她好努力才挤过去,打开冰箱,随即失落地一叹,冰箱里除了冷冻食品外,就只有一打啤酒和一瓶牛奶。 「难道他们都吃外食吗?」她摇头一叹,千辛万苦挤进来看样子是白费力气。 「怎么办?」瞥一眼窗外,发现还在下雨,这台风威力挺强的,肆虐了一夜犹未停止。她想出去买菜也不成了。 无奈地坐倒在地,她看着一室的杂乱发呆。 突然,有人来按门铃。 怕吵醒严箴,她便出吃奶力气挤出来,跑到玄关开门。 「你好,请问找……」她一句话未完,一只大塑料袋扔了过来。 「今年收成不错,你叫老严尝尝。」那是个穿蓑衣、戴斗笠的农夫。 蓑衣耶!这年头除了博物馆、文化村外,哪还看得到?房卿妩不禁呆望着对方。 农夫十足寡言,东西丢着,人就往外走了,一点都不好奇严箴屋里为何突然出现一名女子? 直到他的背影远离了大门,房卿妩才恍然回神。 「对不起,先生,还没请问你是?」她追出去问。 农夫不答话,走得飞快。 「先生?」房卿妩追到楼梯间,农夫已经爬上三楼,不见人影了。 「他也住这里吗?」她歪着头楞了好半晌。一个泼皮、一个小宝、一个农夫,还有一个严箴,这里住的全是此一超有个性的人--简称怪人。 她抱着大塑料袋回屋里,打开一瞧,里头有一袋米,还有好多蔬菜:葱、高丽菜、白菜、空心菜、a菜、龙须菜、西红柿……算一算竟有十来样。 「这都是那个农夫种的吗?」真是了不起。 不过有了这些一菜,他们的早饭也有着落了。 她兴高采烈地抱着塑料袋进厨房,行进间偶然撞倒几迭书报也不管了。 不过那些书报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却吵醒了房里好梦正酣的小宝和严箴。 「女人都这么烦吗?」严箴抱着脑袋哀嚎。 「早知如此,我昨夜就跑去跟泼皮挤了。」小宝喟叹。 「怎么办?」严箴还没睡饱,不想起床。 「不关我的事。」小宝在床头柜上摸了半晌,找到面纸盒,抽出一张、撕捏成两团塞进耳朵。「十二点以前我是打死也不愿起床。」 「同感。」严箴两手捣住耳朵继续睡。就算房卿妩敲锣打鼓、呼朋引件来唤他们起床,也别想两人会移动分毫。 八点半,严箴的房子热闹得足可媲美菜市常这可是前所未见的情况。 整栋公寓的怪人想要和平相处,最好的方法就是减少互相干涉,他们甚至不清楚彼此的真实姓名,反正平常多以绰号相称,知不知这倒也无关紧要。 保持基本的距离是让友谊长久的最佳方法。这是住在公寓里所有人共同的心声,虽曾被评为异端,但他们却其乐也融融。 想不到多年坚持一朝毁尽;到底是谁这么有魅力,让这班不爱与人亲密交往的怪人破除心结,愉悦相交? 实在好奇,赌咒立誓不到十二点不起床的严箴和小宝终是破誓出房查看。 「吵死了。」严箴可扮够了睡眠不足的凶脸。 「唉哟,严箴,难得没到中午就见你起床。」泼皮举手跟他打招呼,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雪纺纱洋装,宽阔的胸膛上缀着一串花边蕾丝,光瞧就……好想打冷颤。 「泼皮,还不到十二点,你不在家里睡你的美容觉,跑来我家干什么?」严箴语气不善。 「吃饭啊!」泼皮手里捧着一只海碗,腕上还吊着一只大大的塑料袋,哪里像是来吃饭的,根本是打劫。 不过听他一说,严箴却也闻到了屋内飘扬着一股好久不见的食物香气;暖暖的,有种温馨的感觉。 他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哝声,竟也饿了。 第8章 「你们没事跑来我家吃什么饭?」他迈向厨房,途中,遇到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男人。「阿力,怎么连你也来了?」 「送菜、吃饭。」寡言的农夫原来叫阿力。 「你明知公寓里没人会煮饭,种了菜就拿去卖嘛!不然送公司的同事也可以啊!每次拿回来还不是每次都丢掉,浪费。」严箴边走边念。 「这次不会。」阿力手中也拿了一只大型塑料袋,里头……目测应该是几道家常菜。 到底是谁在帮他们做菜啊?严箴好奇地走进厨房,看到一个小女人。「小妩儿。」这才想起,牛哥托他照顾的丫头正在这里借住呢! 「这就难怪了。」他低语,走过去拍拍一名长发男人的肩。「回来啦,冬向。」 男人从碗里抬起一张吃撑得鼓胀胀的脸点了两下,虽然五官被挤得变形,但从那细致的眉眼瞧来,仍可看出这是个容貌俊秀的男子。 冬向吃饭时是不说话的,严箴也没敢指望他为自己破例,做到基础的礼貌问候,他转向流理治前正挥汗煮食的房卿妩。 「小妩儿。」他唤了声。 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响,她没听到,继续理首翻动锅里的菜肴。 「小妩儿」他又叫了一声。 「谁?」这回她总算听见了,回头一望。「严大哥?」 他伸手越过她的头,关掉抽油烟机。「你在干什么?」 她歪着头想了下。「本来是想煮早餐,但冰箱里没有菜,后来阿力哥送了很多菜来,我就开始煮了。煮到一半,泼皮来按电铃,问可不可以帮他料理阿力哥送他的菜,他愿意付我工钱,我说可以,后来阿力哥、冬向哥也把菜拿过来请我帮忙煮了。」 「你煮饭赚钱?」他有点吃惊。 「不可以吗?」 「也不是。」 「我也帮你和小宝煮了,在桌上,你自己去吃吧﹗」说完,她又转回去炒菜了。对于工作,她是非常认真的,虽不认为自己的手艺好到可以开馆子做生意,但难得大家捧场,她也要尽心尽力。 严箴楞了下,心头有丝疑惑。她如果想与公寓里的人打好关系,理当免费为大家服务才是,可她收钱。 不过公寓里的人偏吃这一套,大伙儿都不信好运会从天而降,付钱买服务才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她不是第一个来他家借住,又为他打扫、洗衣、煮饭的女人,却是头一个让大家不必心怀戒慎相处的丫头。 难怪一早家里热闹得像座菜市场,他们只当她是个生意人,以一般的态度与她应对,自然和乐喽! 只是……「冬向,你们到底付了她多少钱请她煮饭?」 「泼皮给七百,阿力给五百,我想……给一千吧!」冬向已经吃完饭,愿意开口了。 「她煮的东西这么好吃吗?你给一千?」 冬向摇头。「味道是还好,不过我吃最多,也麻烦她煮最多,所以多给点。」 「煮最多?」冬向是个大胃王,因此食物若被他称为「多」,那分量绝对惊人。 冬向指了指墙角两大只塑料袋,和桌上的五个密封盒、一只焖烧锅。 严箴顿感一阵最眩。「那到底是几天的量?」 冬向比了三根指头。「大家都请她准备三天的食物,我当然也一样。」 「这种闷热的天气,你们还一次就储备三天分的食物,不怕东西坏掉、吃了拉肚子?」想到房卿妩一大早就煮这么多东西,那小小的背累得都弯了,汗水湿透她的衣服;严箴心头莫名一阵疼。 「这些东西有的只是半成品,回去可以冷冻起来,吃之前要蒸、或烤、或微波才行。」冬向走到墙角,打开一只装满食物的塑料袋,掏出一张纸给他看。 严箴接过一瞧,上头写着每一道菜食用前须配的沾酱,以及食用方法,可见房卿妩的专业与用心。 「好了。」另一边,房乡妩终于关掉炉火,送出最后一道菜。「冬向哥,你的东西都好了。」 「喔!」冬向先给她一千元,再接过密封盒,拎起塑料袋、扛过焖烧锅向她点了个头。「谢谢。」 「不客气,欢迎再度光临。」她九十度鞠躬回礼,这一招是在牛哥的店里学的。 严箴看着她在他家里做生意,那适应良好的模样真是……忍不住,他张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严大哥!」房卿妩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 他笑得弯下了腰,停不下来。 她看见他眼角渗出的水渍,不禁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严箴笑了好久,直到-- 「你疯啦?」小宝一脚踢中他的屁股。「你不吃饭,我要吃了。」他本来也不敢随便接受人家的好意,但见大伙儿都吃了,也付了钱。想想这岂不像上餐馆花钱买服务?所以他也就不在意了。 严箴摆摆手,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止住如溃堤洪水般的笑声。 「小妩儿,你真了不起。」这栋公寓不是一开始就五个人住的。打三年前他买下公寓起,也曾对外招租,但住客来来去去,总适应不良,最后只剩泼皮、阿力、冬向、小宝和他自己五人。 后来,大家相处日子久了,虽然彼此并不亲密,但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有些事得互相迁就或帮助。 尤其他的工作特殊,不时需要大批人手帮忙,于是干脆雇用当时失业中的小宝做助理,偶尔也请拨皮他们帮点忙,渐渐地,彼此的工作有了牵连,他也就不收房租,当大家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合伙人。 但这一点他们讨论了很久,所有人才获得共识,达成协议。因为大家的个性都不属于外放型,这是所有人的共通点,要他们平白接受别人的好意是很难的。 只是想不到房卿妩一下子便与所有人打成一片,用的还是那最契合众人心意的方法--亲兄弟明算帐。他不得不夸她伟大。 「我……了不起?」她丝毫不知自己何处值得赞赏。 「迟钝有时也是一项优点吧!」他笑着拍拍她的肩,有种预感,这公寓未来将多一名房客了。 「什么?」她还是不懂。 他开步往饭厅方向走。 「严大哥。」房卿妩追在他身后。「那个……我先还你这个礼拜的五百块,再给你一千块房租,不够的部分下次再给行不行?」 他已经坐在饭桌边,脚下是一地被他扫落的文件。不这样干,没地方坐哪﹗「随便啊!」他收了钱奇*书*电&子^书,又踢翻另一张椅子上的杂志,为她清出一块足以落坐的位置。「那我该付你这餐饭多少钱?!」 「啊?」她呆了下。「可是我没想过要收严大哥的钱耶!」 「为什么?」他哪里特别了。 「因为我住在这里,用你的厨房、瓦斯永……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啊!你没跟我收钱,我怎么好意思跟你收钱?」 「妳付了房租了。」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这可以混在一块算吗?」 「为何不行?」 他这样说,她可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严箴望着她那双水亮明眸,波光潋线中,几许烟雾环绕,不见迷蒙,只存清艳,但却美丽得教人移不开眼。 这单纯的女孩,说是二十四,却怎么瞧也不过十八,一身浓浓的邻家小妹气质,甜美而不腻人,难怪一伙怪人对她不设防。毕竟谁会排斥一个小天使? 「我收了房租就得付饭钱,否则怎过意得去?」他是不算正人君子,偶尔也会骗骗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朋友」下手。。 「朋友」这念头让他小吃一惊,不过一夜,怎么他已把她当成朋友了?平常他没这么快敞开心灵的,这回沦陷得有些迅速。 可算了,反正她是个好丫头,虽有些地方天真到愚蠢,却不失为一个可以交往的人,这个朋友他交了。 「这样啊!」她皱着眉,十足地苦恼。 他窃笑一声。「不然我不收你房租,你也别收我饭钱好了。」再观察些日子看看,也许她可以当个好合伙人呢﹗他们一伙全是男人,没个女孩,有时做事是挺麻烦的,他本来就想要再物色一个女性伙伴,难得房卿妩可以被大家接受,不如就试一试她。 她也想不出一个解决之道,只得接受。 「那就这样吧!」她收回他还来的一千块房租,从此成为公寓里的煮饭婆。 小宝在一旁偷笑,又给严箴拐到一名合伙人了。 凌晨两、三点,正是旁人好梦正酣的时候,有个人却满屋子乱钻、找资料找得焦头烂额。 「我明明记得那只料烟壶的数据是堆在厨房啊!」严箴两手翻着迭得半人高的文件,额上一滴汗滑落眼睫也腾不出手擦,只得猛摇脑袋将汗甩落。 「不对啦,我明明记得是在客厅。」小宝半个人淹没在书报杂志堆里,只剩一颗头颅露出来四处探看着。 「该死的,小宝,你是我的助理耶!为什么连文件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找不到东西,严箴的耐性相对变低,口气也差了。 「我这助理只负责接待客户,安排行程,你的文件可不归我管。」事实上他也无能管。严箴的客户遍及世界各地,受托找的骨董也广布五大洲,那些天送来的文件可不全是英文;举凡意大利文、西班牙文、法文、日文……一应俱全。他看不懂,又如何去管? 「可恶!」严箴嘴里低咒不绝。 适时,房卿妩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满天乱飞的报表、数据,整个人都呆了。 「你……你们在大扫除吗? 第9章 !」她低问。 两个找东西找得快发疯的男人,没好气地吐了她一句。「谁会这样大扫除?」 「我想也是,这样只会越扫越脏。」她咕哝着,眼望两人发青的容颜,小小缩了下肩膀。「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严箴微恼地举袖抹去满头满脸的汗。「这里没你的事,你工作一天也累了,自己去洗澡睡觉吧!」他不知她究竟忙此汗么,只知她常常八、九点出门,总要忙到凌晨两、三点才得返家,工作量应该很大才是,找文件的事就不麻烦她了。 「喔!」她点头,小心翼翼地不踩着半份文件步向卧室,行到半路--「唉哟!」小宝被倒下来的文件压了一身。 「小宝。」顾不得满地的文件,房卿妩快步跑过去,帮他搬起砸在头上的杂志和纸张。「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宝摇头,摸着脖子,龇牙咧嘴的。 房卿妩替他把文件拨掉。「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叫你去睡觉,你又在蘑菇些什么?」严箴坐在厨房门口吼。 「可是你们这样翻天覆地的找,弄得乒乒乓乓的,我也睡不着啊!不如跟我说了,我帮你们找,快些找到,大伙儿也好早点休息。」房卿妩回道。 「我们找了四、五个小时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就找得到?」严箴瞪眼,显然找不到东西的挫折,让他心火旺盛。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她辩驳。 严箴哼了两声。「我们在找料烟壶的数据。」 地呆了下。「什么是料烟壶?」 「就说你不懂吧!」 「你跟我解释一下我就懂啦!」 烦!他低声骂了句,早知女人难缠,房卿妩更是难缠之最。「总之就是鼻烟壶的一种啦﹗」 她搜寻脑海中放在这间屋子里的数据--五个房间,加上厨房、餐厅和客厅各放了哪些文件。「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比如那些文件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用数据夹夹起来?是以什么文字书写的?」 「文件还不就是文件的样子,有没有用数据夹夹起来,我是不知道啦!不过那些文件的每一页都钉满了鼻烟壶的照片,以意大利文书写。」 「有照片的意大利文鼻烟壶资料。」她转着脑袋思考片刻,然后走进饭厅,抬起饭桌,抽出前些日子被他拿来垫桌脚的一迭纸张。「是不是这个?」 严箴接过一瞧,大喜过望。「对对对,怎么会拿去垫桌脚了?」 「前天吃饭的时候,你说餐桌歪歪的,就随手拿了一迭纸去垫。」 「难怪我找不到。」他快快乐乐地捧着资料窝到客厅去看了。坐上沙发前还随手一拨,将椅上所有文件扫得如秋叶纷飞,落满一地。 房卿妩看了他懒散的神态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的文件数据这么多,为何不用计算机管理,找起来也方便?」 「谁要去做那些归档工作?」一言下之意,无比嫌恶。 房卿妩也是搬进来后才发现,严箴的屋子会这么乱,不是因为他懒惰、不爱清洁,实在是他根本不懂得整理之法,最后只好把东西乱堆。 他唯一拿手的是从墙角堆起,一直堆到天花板,然后再堆另外一迭,渐渐地,一间房堆满,再堆另一间。而他的工作又忙,累积文件的速度快得吓死人,难怪两、三年就得换一层公寓住,全堆满了嘛﹗「可是你不归档,找起东西来不是很辛苦?」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找得到就好。」这句话由刚刚还找东西找得快发疯的人口中吐出来,委实没半分说服力。 房卿妩低叹一声。「我找个时间帮你归档如何?」 「好哇!如果你看得懂这些文件的话。」他边说,边点燃一根烟,让缈缈的烟雾帮助他集中注意力。 烟味窜进她鼻端,她轻咬一声。「那我就用你房里的手提电脑帮你整理喽﹗」 「随便。」实在是不大相信她有本事管理这一屋子文件,因此他回答得也不甚热络。 「我明天就开始,晚安。」她对他挥挥手,又咳了两声。 「晚安。」他抬头困了她一眼,看见她纤细的身躯似乎又缩水了几分,拱着背咳嗽的样子十足惹人心疼。「身体是自己的,要懂得照顾。」 她楞了下,他的关怀温暖了她的胸口。「谢谢。」无奈才一张口,喉咙又痒了起来,猛咳数声。 他微怔,望了一眼指间的烟。「你……该不会怕烟味吧?」 她顿了一下,疑惑地颔首。「有可能。」 他只想昏倒。「你连自己是不是怕烟味都不知道?」 「我闻到烟味会有一点咳嗽,但还不到怕的地步。」她笑一笑,轻耸肩。「你抽没关系啦﹗我回房睡觉就闻不到了,晚安。」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的另一边,好半晌,里头仍有几声低咳传出,每一声都带着一根刺,不是很利,也没多大,但就是刺得他的心麻麻疼疼。 手中的烟突然变得沉重,忍不住地,他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低头看起文件,只是心始终定不下来。 又过了十分钟,他无意识地摸摸榈在牛仔裤里的香烟,还有大半包,他一口气拿出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揪结的心这才松了开来。 「瞧她瘦的,改天买些好东西帮她补补吧﹗」快乐地一扬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自体内漾起,让他忽然有了想要宠溺她的念头。 第五章 严箴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一碗汤。 那碗汤原本还冒着腾腾热气,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热气散尽,碗里的鸡汤上头结出一层淡淡、乳白色的油花,恰如他布满寒霜的面孔。 「搞什么鬼?哪有女孩子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终于,在凌晨四点半,愠怒激发休火山爆出炽热岩浆,严箴因为房卿妩的迟归气炸心肺。 「这个混蛋,回来我非骂她一顿不可。」再也坐不住,他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每天八、九点出门,天亮了才回家,她一天睡几个小时啊?」没见过谁这么拚命的!刚饷窗膊慌掠忻19幻ā!? 很火,全身的血液都在滚沸,但焦急却更在其上。 他坐在客厅里等了她一夜,心情从原本的期待变成担忧。 台北治安这么差,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没关系吗?她每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身体可受得住?她会不会累倒路边,无力爬回家门……无数凄惨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她? 「房卿妩,你这个王八蛋!」理智消失,忧心的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冲进房里,捉了车钥匙,正准备出门寻人。 喀啦一声,大门被敞了开来。 房卿妩疲倦中隐含憔悴的脸庞出现在玄关。 严箴满腹焦躁登时消散,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无力与心疼。好好一个女孩子,干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房卿妩看见他,难掩惊讶地问道:「你好,还没睡啊!」她的声音有着几许沙哑。严箴忍不住皱眉。「你搞什么鬼?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瞄一眼手表。「快五点了,你要吃早餐吗?」心火窜燃成灾,他怒吼。「谁跟你说早餐了?」 她瑟缩了下。「那……你在工作?」他急喘了几口气,才缓过被火烧哑的喉咙。「我是在等你,你为什么每天工作到天亮?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 她一怔,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啊!好熟悉又遥远的感觉,自父母死后,她就再也不曾被这样关心地怒骂过了。如今重温旧梦,只觉为限温馨……「对不起。」她深深鞠了个躬。「我最近轮晚班,才会弄到天亮才回来。」 他眉间的皱纹拢得半山高。她应该是在牛哥的pub工作吧?但牛哥是那种会叫女孩子轮晚班,搞到天亮才放人的木头吗?改天得跟他讨论一下,别老让她忙到天亮,她的身体撑不住的。 「算了,你去洗澡睡觉吧!」「喔!」她点头,努力撑着已累到极点的神智对他微微一笑。「严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他挥挥手。「真感激的话就别老是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瞧着怪碍眼的。」她嘻嘻一笑,知道他凶恶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否则怎会为她等门到天亮呢? 「我会注意的,晚安。」她越过他,走向卧室。 严箴轻数着她迟缓的脚步,那沉重的每一步都敲在心头上。 「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他摇头,目光从她疲倦的背影移到茶几上早已冷透的鸡汤。 依照他过往的个性,这份被糟蹋的心意早该扔进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可这回,他无论如何也不想丢了它;这可是他买来食谱,费了七、八个小时才熬好的人参鸡汤呢! 「也罢,谁叫她是老牛委托照顾的人呢?万一回去的时候少了根头发、掉了根毛,老牛还以为我虐待她,多划不来。」 他端起鸡汤走进厨房,放入微波炉里,按下开关。黑暗的微波炉里亮起光,汤碗在里头转,他困了一眼,心突然慌了起来,赶紧退到一旁。 不知道在怕什么,就觉得微波炉里的汤似乎在运转着什么可怕的阴谋,正企图改变他的人生。 两分钟后,微波炉发出「当」地」声,宣布食物已热好的消息。 他走过去打开一瞧,原本已冷透的汤再度冒起腾腾白烟,人参香味逐渐散发出来,刺激着他的嗅觉。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她手捧汤碗优雅轻啄的景儿象,波涛汹涌的心湖像沈入了定风石般,瞬间变得平和而愉悦。 第10章 戴上隔热手套,他端着碗,快步来到她的卧室前。 「小妩儿。」他敲门轻唤。 里头无声无息,连一丝灯光也没泄出,好象根本没人住似的。 「怎么回事?不是刚回来,难道这么快就睡了?」他好奇地扮了下门把,她没锁门,房门一推就开。 他探头查看,晨曦中,一副纤细如风中弱柳的娇躯正摆平在床铺中央,工作服没换、鞋子也没脱。 她太累了,累到连先洗澡再睡觉都做不到。 他走进去,瞥一眼她憔悴的容颜,那曾经丰满的双顿瘦得都凹陷下去了。 「干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手指情不自禁地探向她黑了一圈的眼眶,想象她的劳累,他心里溢满浓浓的不舍。 「明天找牛哥谈谈去。」放下鸡汤走出卧房的同时,他决定要为她争取劳工应。得之福利。 房卿妩在尖锐的闹铃声中痛苦地醒转。 「天哪,全身都好酸。」连翻转都困难的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怎么会这样?」使了老半天的劲,地辛苦地爬起。 耳朵可以清楚地听见全身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明明她才二十四岁,筋骨却似八旬妇人般僵硬。 「痛死我了。」轻喊一声,她连滚带爬进了浴室,打开蓬蓬头,等待热水的降临、冲刷掉她满身的疲累。 「幸好今天早班休假。」要不以她这种身体再去站一天的柜抬,非累死不可。 「不过今天要帮严大哥整理资料。」这是前些日子她答应他的。虽然近几日她已陆陆续续整理了一些,但因工作繁忙,进度尚不及万分之一,她预料要弄完这堆数据最少需要一年。。 搬进来近半个月,她没有强迫这间屋子做出任何改变,虽然常觉得他乱丢的文件数据让人很发疯,但她记得他说过,希望她尊重公寓里所有房客的生活方式,她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待会儿要从哪里先整理起呢?」她想着,任热水淋着酸疼的身子。水柱敲击的力量像煞一双无形的手,揉挂着她僵硬的筋骨,不半晌,疲劳尽消,她恢复了原先的清爽。 「哈,好舒服。」淋完浴,她走出浴室。「这时候如果有一瓶冰冰凉凉的牛奶喝该有多好?」正想着,她眼角瞥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汤碗。 「什么东西?」端过来嗅闻,是人参鸡汤的味道,可已经冷了,鸡油结冻浮在汤汁上,让味道变了样。 「可这玩意儿怎么会放在我房里?」记忆回到凌晨,她下班回家,严箴正待在客厅里为她等门。「难道……这是他放的?」 「他干么端碗人参鸡汤给我?」疑惑才生,脑海里自动浮现他「凶恶的关心」--不知道有人会为你担心吗?别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照顾……想着想着,手中的碗莫名变得沉重。 这碗已经走味、冷掉的鸡汤里,装满了他对她的关心呢! 胸口一阵热,几许水气笼罩她眼眶。她端起碗,一口喝掉。冷掉的鸡汤有种可怕的粘腻感,就算已经咽下,那恶心仍是缠绕着舌头不放,直令人作呕。 可当汤汁流过体内,她却清楚地感觉到四肢百骸里有股突然涌起的力量,是他给的,暖暖的,既温馨又甜美。 匆忙换好衣服,她端着空的汤碗来到客厅。严箴正快乐地趴在笔记型计算机前找数据,他怎么也没想到房卿妩整理归档的能力这么强,不过几天,他已发现自己翻找数据的速度快了许多。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花钱送房卿妩去读书,因为要整理完他的资料,最少得会六国语言,而她目前整理的只有英文和意大利文的部分,可能她只会这两种外语吧! 这样的语言能力在外头已算顶尖,但在他这里却大大不足。如果由他花钱送她去进修,她学成再来帮他工作,一来,他可以省很多麻烦;二来,她不必累得半死做一堆工作,让他天天牵肠挂肚的。这岂非两全其美的好计?。 「严大哥。」她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严箴抬头看见她,微吃一惊。「妳今天不用上班啊?」 「我今天休假。」她笑得像朵迎风初绽的水仙花儿,清纯又甜美。 他心头猛一怦,然后急速地狂奔了起来。不知怎地,她今天看起来好漂亮,像个灵艳可爱的小仙女,他不禁瞧得呆了。 房卿妩羞怯地望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开口。「严大哥,那个……谢谢你的鸡汤。」 他这才发现她手中那只空的汤碗,原先熬汤给她唱,只是念在她一片辛劳,为他整理资料的分上,再加上她又是牛哥托付的人,才多关心几分。 可如今见了她红艳艳的双顿,水色透亮的睦眸似喜似瞋,娇柔绝美;他心中原本平凡的好意瞬间变质,发酵成一股奇异的感觉。 「没……没什么。」他的身体有点热、喉咙干干的。 「我刚刚喝完了,很好喝,谢谢。」她低头浅笑。 「嗯嗯嗯……」他连点了几个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道:「你刚才喝的?」 「是啊!」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来他的大吼,她微惊。 「已经放了一个晚上,连冰也没冰的鸡汤,你干么还拿来喝?也不怕拉肚子。」「可是没坏啊!」 「重点不在这里。」他头好痛。「以后像那种东西就别喝了。」「嗯……」她考虑了好半晌,就在他以为她会乖乖听话的同时,她突然吐了句。「如果已经怀掉的话。」 换言之,东西若没坏,她就继续吃喽!他突然很想见见她的父母,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教育,竟会教出这样「天才」的女儿? 房卿妩水亮的眸绽放出一缕温柔的光彩。「那汤的味道很浓郁,可见煮汤的人费了很大的心思。食物有食用期限,可心意没有,我们若不能回报别人的好意,至少要学会珍惜,你说是不是?严大哥。」 所以她才坚持喝汤吗?低喟一口气,严箴笑了。「大概吧!」不能否认她的知心让他快乐,这小丫头真正懂得什么叫体贴。 她弯了弯唇角,恬淡的面容上有着一抹愉悦的笑。「那我去洗碗了。」 「嗯!」看着她的背影,他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不如替她买个小保温杯,以后她晚回来,他帮她留汤就不会冷掉了。「小妩儿,我出去一下。」 「你回不回来吃午饭?」她跑出厨房问。 他想了一下。「帮我留菜好了。」 「知道了。」她站在厨房门口向他挥手道别。「路上小心,拜拜!」「拜拜!」他下意识地举手回礼,直到出了大门,在看不见她、听不见她、感受不到她温暖甜蜜的气息,他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变得诡异。 「我居然会干出这种小孩子把戏,还拜拜咧!」好蠢。 他明明不是个热情的人,说冷淡还差不多,怎么突然转性了?吃错药了吗? 「你发春期到啦?竟然站在门口发呆!」泼皮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准备出门,走下楼梯见到他的异状,忍不住踢了他屁股一脚。 严箴睨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里要吐得出象牙,那些养狗的人都发大财了。」泼皮暧昧地对他抛了个媚眼。「怎么?爱上你家那个小妹妹啦?」 「她已经二十四岁,不算小妹妹了。」严箴澄清道。「还有,她是牛哥托我照顾的人,我不会随便碰的。」 「才怪。」泼皮低眸一声,自皮包内翻出一面镜子丢到他手上。「拿去照照你那张春心荡漾的脸吧!」说着,他快乐地逛街去了。 留下严箴呆望着镜中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浓眉照旧、黑眸如墨,挺直的鼻梁配上削薄的双唇,虽然怎么看都与「俊美无俦」四字没关系,但却十足地性格,且充满男子气概。 「我哪里春心荡漾了?」他轻哼一声,将镜子收进口袋里,快乐地哼着「心爱的人」买保温杯去了。 应该有人拿相机拍下他此刻的表情给他看的,这样他就能了解,何谓发春期到了? 凌晨五点,正是「莹pub」结束营业的时间。但却是牛哥忙得焦头烂额的可怕时段。 牛哥讨厌数字,因此举凡结帐、计算成本等工作,他都极端排斥,可是开了店、当了老板,不做又不行,只好努力忍耐、忍耐、再忍耐。 可也因为这原因,他每晚关店做结算工作时极讨厌人打扰,谁敢擅闯,茶杯、水壶伺候。 「哇!」这也是为什么当严箴举步踏入「莹pub」时,招呼他的不是老板的笑脸,而是一只高脚杯。 他低头、侧身,左手轻轻一拍,减缓杯子的去势,让它稳稳落入张开等待的右掌中。「我又不是来催画的,你不必这样招呼我吧?老牛。」 牛哥埋首账本中,瞄都没瞄他一眼。「滚出去,老子正忙着对帐,没空理你。」 「如果我是来帮你结算的呢?」 翻脸像翻书算什么?牛哥根本不必翻,笑脸直接取代怒容。「欢迎、欢迎,不知道严先生想喝些什么?本店一律免费招待。」 严箴笑得放意。「变睑药一帖,不知贵店有没有?」 「只要你解决得了这一堆麻烦的数字,别说变脸药了,天上星星也摘给你。」牛哥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那你就准备梯子去摘星吧!」严箴走过来接过账本,迅速核对起来。 牛哥快快乐乐地扫地、抹桌子、洗杯子去。他是宁可干粗活,也不愿与数位为伍。严箴瞧了几分钟的账本,大叹一声。 第11章 「老牛,你到底多久没结算了?这数字完全不对。」 「我每天结算。」他怒哼一声。「只是不管怎么算,帐目总是合不起来罢了!」 「只有三个星期前的帐整理得不错。」 「那不是我算的,是小妩儿的功劳。」说到这一点,牛哥就好哀怨。「现在你知道我把什么样的好宝贝让给你了吧!」若非房卿妩对严箴特别有好感,牛哥也舍不得放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去我那里借住,白天依然在你这儿上班,从开店做到打烊,你若真要找人帮你结算,还会找不到人吗?」话到一半,严箴转了个方向。「说到这点,老牛,我今儿个来是想跟你打个商量,你要不要再请一个夜班工读生,让她一个小女孩每天工作到三、四点不大好吧?」 「谁让她工作到三、四点了?」牛哥回道。「自从她搬去你那儿后,我想你的公寓离pub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独自回家,早早十一、二点就让她下班了,要不我的帐怎会没人算?」 「可她每天都弄到三、四点才回到家啊!」 「那她是跑哪儿去了?」 「她是你介绍给我的耶!怎么现在却来问我她的下落?」严箴惊道。「况且,你还留她在店里住了一个多月,难道连她的来历都不清楚。」 「我知道她叫房乡妩,今年二十四岁,台北人,几个月前家里发生火灾,烧死了她父母,只剩下她……慢着,我好象听她说过,那场火灾让她家破人亡,连个落脚处都没有,难不成她还有债务,才会在离开我这儿后又去兼差赚钱?」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怎么忘了,她一个小女孩遇到这么大的变故,正努力想要站起来,一定很辛苦,只给她一处地方暂窝是不够的。 「不知道她另外又兼了几个差?」严箴语含忧心。 「前些日子听她说找到一份翻译的工作,另外她偶尔也帮人代班站柜抬,其它的就不晓得了。」 「翻译啊!她的外语能力是不错,上个礼拜她开始帮我整理资料,弄得挺好的。」 「你叫她整理那堆垃圾?」牛哥语含嫌恶。 「那都是宝贝!」市立图书馆收藏的古文物资料,还没他公寓里来得齐全呢! 牛哥嫩撇嘴,不予置评。严箴轻哼一声。「算了,早知对牛弹琴、无益于事。我们还是谈谈房卿妩吧!既然她需要钱,不如由我雇用她,反正我那里确实也该整顿了。不过她还得多学几样外语,我会先跟她说,由我出钱送她去念书,等她学成再帮我工作还债,只是不晓得她肯不肯,万」她又闹别扭,你也帮忙提一提。」 「中、英、日、德、法、俄、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她已经会九种语言了,你还要她学什么外语?」 严箴下巴掉了下来。「她会这么多国语言?」 「我不是早跟你说啦!她是个宝贝,平白无故送给你,我可是心疼得要死呢!」 严箴捣着几乎蹦出胸膛的心脏好半晌,轻吁口气。「完全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几天前发现她的归档能力时已吓了一跳,想不到……」 「我一开始听见她以外语帮我招待外国客人时也吓了一跳。」老实说,牛哥会雇用房卿妩其实是同情心使然,觉得她一个小女孩突遭家变,连个落脚处也没有实在可怜。作梦也想不到,这番义举却帮他捡到了宝。 「她的外表和言行举止太容易引人误会了。」做为一个骨董指客,严箴的脚印遍及全世界,他的客人也遍布五大洲,自认识人的本领还不错,但初见房卿妩,他却错看了她,以为她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千金小姐,哪知她热心热血,又执着得有些笨呆。 二度相会在便利商店,她坚持己见到近乎古板,如果没有他出面压制那名找碴的客人,也许她会被打一顿也说不定。 第三次相遇是在这家pub里,那时她温柔体贴、笑靥如花。 后来她搬进他家,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别以异样眼光看待他公寓里那些朋友,就怕她的死脑筋会得罪人;怎知她入境随俗,适应得可好了。 牛哥两手一摊。「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容易与人亲近、又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总不会错。」 她或许天真可爱,但小女孩?唉,她可能比他、甚至多数人更成熟、聪颖呢﹗一旦她学会圆滑处事、长袖善舞,她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商业人才。好在她不会,不知为何,他不喜欢她变得太世故。 「发什么呆?」牛哥拍拍他的肩。 严箴摇头。「你知不知道她原本住哪里?」 「不晓得。」牛哥想了一下。「你不提我还没发现,小妩儿似乎很不愿提起过去的事,大概是火灾给她的打击太大吧!」 「这样啊!」他点了两次头,忽然不再说话,改而理首账本里。 见他努力算帐,牛哥也不好意思打扰,把店里整理干净后,便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一个小时后,严箴帮他整理完近一个月的账本。「都算好了,你拿去看看。」 「不必了,反正我看不懂。」眼看着天色已大亮,牛哥问道:「要不要吃完早餐再回去?」 「我还有事呢!」严箴摇头。「你若不喜欢算帐,干么不干脆请个会计?」 「你看我的盈余有办法再多请一个人吗?」 「那就贴点钱让小妩儿帮你算吧!」 「贴钱?」牛哥嘿嘿笑道。「这么快就被小妩儿收买了心,帮她来挖老朋友老本啦?」 严箴睨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必否认,小妩儿惹人疼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说过,她很容易与人亲近,那一身邻家小妹般的温婉气质,总让周遭人忍不住想疼疼她。不过……」牛哥考虑着要不要把房卿妩对他有特殊好感的事说出来。「小妩儿天真、没见过多少世事,你若喜欢,可得真心点,别玩弄人家的感情。」 「我是那种花花公子吗?」「你本人的确不是,但你就是莫名其妙有女孩子缘,老惹得一堆女人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我不会去招惹房卿妩的。」严箴喊道。 牛哥大笑。「当你这样大叫的时候,就表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啦﹗」 「神经病﹗」严箴懒得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才七点多,外头的阳光已经很烈,开始照得人发昏。 「好热,怎么不来朵云遮遮阳?」才念着,上天仿佛听见他的祈祷,一片白云飘过来遮住了烈阳。他无端又想起房卿妩,总觉得她就像此刻的太阳,原本是光华万丈,却不知染了什么,变得黯淡失真了。 第六章 清晨八点,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吓醒了公寓里每一个人,才从「莹pub」开车回到家的严箴更觉心脏要麻痹了。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来不及把车停妥,他甚至连车钥匙都忘了拔,便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上二楼公寓。 房卿妩正围着浴巾,花容失色地冲出卧房。 「我我我……他他他……」她吓得舌头打结。 以为有贼闯进,严箴急拉过她,往身后一推。「你躲远些。」他大脚抬起,砰地踹开了卧室门。 「哇,色狼!」另一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直冲九重天。 严箴捣着耳朵,一双浓眉拧得死紧。 「泼皮,你在这里干什么?」暴龙开始怒吼。 泼皮同房卿妩一样,身子围着浴巾,头发还在滴着水。「人家的热水器坏了,没办法洗澡,所以来借浴室嘛!」 严箴来回看了房卿妩和拨皮一眼,心头大约有了底。「我这屋子里每一间房都附卫浴,你哪间不好借,非跟小妩儿挤不可?」 「人家可是个淑女,才不用臭男人的浴室。」泼皮致嘴。「这间房本来也是我用的。」严箴怒喘口气。「况且你要借浴室,也得等房间的主人用完再借,谁让你乱搞的?」 泼皮委屈地鼓起双顿。「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等你身分证也换成女性样式再来说,混帐。」严箴被气到没力。「对嘛!一大早看到那么可怕的东西会作噩梦的。」一个调侃的声音插入,是小宝。 「没错。」农夫阿力附和。 严箴一回身,才发现全公寓的人都挤到他屋子来了。「你们两个又是来做什么的?」 阿力和冬向对看一眼,各向先开口道:「我肚子饿了。」别瞧他一副俊美斯文的模样,食量可比三个大男人加起来还大,号称拥有四个胃。 阿力指指脚边一大篓菜。「我来送菜。」 严箴望了那半山高的大竹篓一眼,几乎昏倒。「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你当在喂猪啊?」 阿力又指向酡红着一张娇颜,在严箴身边躲来躲去的房卿妩。「她有办法。」 严箴这才想起乌龙戏的女主角还没摆平呢! 「小妩儿。」他两手捉住她抖如风中叶的身躯。 她微抬头,一张脸红得像要冒出烟来,眼眸底秋水盈盈,一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羞怯样。 严箴这才发现眼前的场面有多尴尬,她一个女孩子洗澡洗到一半,被个「男人」闯进浴室,吓得逃出来,结果又撞上一屋子男人,难怪窘得想钻地洞。 「你……那个……」他原想叫她回房换衣服,却看见泼皮堵在房门口,忙把恶友一推。「回你自己的房间啦!」 「我还没洗澡呢!」泼皮不依。 「去别间房洗。」处理完麻烦制造机,严箴紧急护送房卿妩回房,关上门。 第12章 「你慢慢来,别理他们。」 她不敢看他,害羞地颔首轻言。「谢谢。」 他也不是没看过女人光身子,活了三十多年,步履遍及全球,就算不是花花公子,偶尔的留情也让他看过不少女子,但就是没有一个能激起他这样的火热与爱怜。 她敛眉垂首的模样好可爱,红红的唇瓣像纷飞的落樱,微颤轻飘,灵艳更胜误路人间的仙子,却比之多了分可亲的人味,教人瞧了只想捧起来恣意欢怜。 「你……」情不自禁,他以指轻刷过她芳郁的樱唇,感觉到一股像要化开的柔软,他吓了一跳。「我……那个……」 她眸底盈着一层薄雾,似嗔似喜、欲语还羞地望着他。「严大哥。」 她真的好可爱。抑不住体内乍然涌起的情潮,他轻轻地拥住了她,鼻端埋入她才洗好、犹带湿气的秀发。 一股淡雅的铃兰香氛钻进鼻端,剎那间,他仿佛身处原野森林,周身尽是金芒跳跃、芳草纷飞。 他轻抬起她的下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弯弯的眉,接着是秀丽明媚的水眸、挺直的翘鼻,以及形若菱角、色胜丹朱的樱唇。 心头一阵激动,他俯下身,双唇贴上那方柔艳。一瞬间,五色光彩闪过脑海,他竟如一名思春期少年般惊慌失措。 房卿妩没想到会与他进展到这步田地。她是欣赏他很久了,因为他曾在她最落魄难堪的时候激励过她。 她一直很感激他,常常想着,有朝一日若能与他结为知交好友,那该有多好? 可他却突然吻了她,在他们连密友都谈不上的时候。那现在他两人间的关系又该如何定位? 「对不起。」瞧见她瞠目结舌的样子,他心底生起一股浓浓的罪恶感。「我很抱歉轻薄了你。」 「没……没关系……」原来那记啄吻是出于无心的意外啊!她懂了。却不知为何竟对他的后悔心起怨怼,水眸里泛着委屈的泪光。 严箴知道她误会了,急忙以手环住她的肩,丢出一连串不算解释的解释。「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但情形就算再来一遍,我还是会亲你。」 「我不懂。」她语含哽咽。 「你太可爱了。」他有些烦乱地搔着一头短发。 这意思是说,他喜欢她喽!她娇颜轰地烧出一串焰火。那魅惑的姿态让严箴差点又将她抱起来狂吻猛亲。 「天啊,你……你再用这种表情看我,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低哑的嗓音里蓄满情欲。 她吓一跳。「我做了什么吗?」一直以为自己是端庄古板型的女子,难道不是?在他人眼中,她其实很放荡? 「你什么也没做。但就是这样才糟糕,你……那副柔弱天真、不解世事的模样,极易勾引出男人的占有欲。」 她楞了好久,询问:「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女孩?」她知道自己不够坚强,但也不至于柔弱吧﹗他想了一下,尽管明白她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无知,事实上,她聪明、慧黠,又有些固执。 他觉得应该解释,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某些念头问过脑子,才成形的意念又散了。他无法用短短的几句话来形容她这个人。 「这么说吧!你的外表给人不解世事、须好好保护的感觉。你乐于与人亲近,也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不过……」他想了好久,才思索出一番大概可以符合五成的话。「你不擅于向人求援,很多事情都闷在心里不说,这其实是很辛苦的。」 她低下头,羞怯的娇红渐渐被一抹青白取代。「也许你说得对,真正的我是很懦弱的。」 「不是这样的。」他放大声量。「你很有勇气,面对正确的事总能勇往直前,这就证明了你并不懦弱。而在外人面前隐藏己身的缺点或弱点,却是保护自己的本能,哪有对错之分?」 「是这样吗?」她不晓得。回忆前尘,好象从父母身放后,她的人生就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她再也没办法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自自然然敞开心灵接受他人的不同。她变得伪善,一言行举止都要经过精密计算,因为她怕受伤。 而他却说这样的她没有错,真的吗? 「别想太多。」他轻咳一声。「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有点小缺点才可爱,太过完美让人害怕。」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严大哥,你这种安慰法很诡异耶!」 他耸耸肩。「随便啦﹗反正你开心、我开心、大家都开心就好。」 他真会哄人,不过她确实因此而稍微舒缓了紧绷的心灵。「谢谢,我……」她一句话未完,砰砰砰,一阵急如擂鼓的敲门声硬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空袭警报喔,老大,混世魔女又来了。」小宝大吼得像天就要塌下来了。 「什么?」房内,严箴脸色大变。 房卿妩好奇地眨眨眼。「是谁来了吗?」 「一个可怕的家伙。」严箴打个寒颤。「我先出去看一下,你慢慢来没关系。」 「嗯。」她点头。 他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地转回身。「那个……小妩儿,我……我其实不擅长与人相处,所以真正的朋友一直不多,不过一旦我认同他是朋友,就会很珍惜这段友情,希望它可以长长久久。你了解吗?」 他的话她明白,可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她却不懂。 「简而言之就是,我一直认为朋友要长久相处,了解彼此底限是很重要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欲人碰触的禁忌,能够遵守这一点,友情才比较不容易出错。」 她低头沈思片刻。「严大哥说的是泼皮的事吗?」严箴点点头。「泼皮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如果怕他,直接跟他讲,他会注意不再冒犯。」 「我不怕泼皮啊!只是……我没办法适应跟一个拥有男人身体、女人心灵的人进行太过亲密的行为,比如一起洗澡。」 「这种事谁都没办法接受的,你直接把他赶出去便是。」「他脱了衣服走进来,我就呆了。」这是她最大的弱点,变故发生时先呆三秒,然后麻烦就扩大成灾难了。 「改天我会跟他说,咱们一伙人私底下疯惯也就罢了,对于其它人,希望他遵守基本的礼节。」 房卿妩柳眉轻轻皱了起来。「那个……严大哥,我想……这件事可不可以让我直接跟泼皮说?」 他轻哦一声,饱含兴味的眼望着她。她深吸了口气。「我觉得这样比较有礼貌,毕竟泼皮并没有恶意。」 他赞赏地一笑,代朋友感激她的体贴。「谢谢你了解他。」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那也没什么。」 「很够了。」他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感觉她湿润的发在他粗厚的指间滑动,带来一股沁凉的酥麻感,直渗人心。「小妩儿……」他又想吻她了,如果没有小宝的催魂声的话,说不定他就真的吻下去了。 「老大喔!你再不出来,房子要被人拆了。」 严箴赶紧放开她,再拍拍她的肩。「快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我先出去看一下。」 她看着地转身、跨步远离她身旁,浓浓的不舍突然涌上心房。「严大哥!」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捉住他的衣袖。 打相识以来,她就喜欢捉他的衣袖,为什么呢,他不解,但对她这行为的感觉却由不耐渐转为疼惜。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安抚她。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低下头。他心一动,一大步跨过来、倾身亲了她脸颊一下。 「今天别出去,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我有话告诉你。」说完,他走了。要告诉她的话,没想到这一等不是几分钟、几小时,而是几个月后了。 ※※※房卿妩从没见过如严美乔这般美艳的女人。她就像一团烧得正旺(奇qisuu.書)的火,所经之处无不引起阵阵骚动。 比如此刻,她就在严箴的公寓里恣意作乱,企图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暴风雨。房卿妩还在房里换衣服,就听见她的尖叫声像针一样地刺耳。 她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出外查探,女子在看见她后,叫声更尖锐得直欲掀翻公寓天花板。 「为什么会有女人在这里?」她咆哮。 严箴赶紧挡住她。「回房里去,小妩儿。」 目睹女子嘶吼怒骂的模样,房卿妩呆了一下。「可是你……」这女人很可怕,他不会有事吧? 「阿力!」严箴大叫。 瞬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打斜构里伸出来,将房卿妩连拖带拉地扯进了厨房。 「等一下。」房乡妩急道。「阿力哥,我们怎么可以不管严大哥?」那女人面目狰狞,像要杀人似地。 「你别大声嚷嚷嘛﹗」小宝边对她比个噤声的手势、边示意阿力放开她。「老大不会有事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妹妹嘛!」 「严大哥的妹妹?」不可能吧?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耶!讣热皇且患胰耍匝洗蟾绲奶仍趺础切置酶星椴缓寐穑俊? 「就是太好了才糟糕。」小宝叹口气。「不过那是老大的私事,我也不好多说,总之那女人叫严美乔,你以后看见她,记得有多远、闪多远。」 「可她是严大哥的妹妹,这样对待她不好吧?」在房卿妩的观念里,家人就是要亲亲密密的才对。 「那女人被宠坏了,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你跟她太接近才会出事呢!」 「有这么可怕吗?」 「岂止可怕?她根本是个疯子,成天到处搞破坏,非要全天下的人都听她的不可,脑子有问题。 第13章 」 房卿妩想了一下。「那是指她的精神状态不好吗?那只要看医生,按时服药就会好的,我们其实不该以异样眼光看待精神病患者,他们只是心理生了病,与大家并没有不一样。」 「精神病?」小宝大笑。「我说她脑子有问题只是个比喻,她真正恐怖的是,她有个有钱老爹,无论她干了什么事,都愿意拿钱出来帮她摆平,弄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我看早晚要出岔子。」 「怎么这样?」房卿妩柳眉轻蹙。 「不然还能怎办?」小宝耸肩。「反正老大要我警告你一声,我说了,其余的你自个儿小心便是。」 房卿妩径自陷入沈思中。父母若真爱子女,该当教会他们明是非、知黑白,一味宠溺,反而会害了孩子吧? 她正想着,一阵细微的拉扯唤回她的注意力。她转身一瞧,发现阿力正拉着她的衣襬。「阿力哥有事吗?」 阿力点头。「冬向说他饿了。」「咦?」意思是说,要她煮饭喽!但这种情况……没关系吗? 「咱们上五楼吧!泼皮屋里有一整套料理设备,够你煮出一桌满汉全席了。」小宝笑道。 「原来泼皮也会煮饭啊!」奇怪,怎么没见过他下厨。 小宝大笑。「妳忘啦!那家伙只有内心像女人,外表可是一等一的大男人,他是成天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色艺双全的大美人,可惜……」他连阵了好几声。「梦想永远只能是梦想,那家伙料理出来的食物连猪都不吃;他买那些东西只充场面用的。」 房卿妩失声笑了出来。「其实这些是可以学的,如果泼皮想学,我可以教他。」小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又想到什么似地问:「为什么你叫我们大家都加一个『哥』,独泼皮没有?」 「他不喜欢当哥哥啊!」 有理。小宝颔首。「那我们呢?」 「呃!」房卿妩无措地交缠着十指。「我以为礼多人不怪,所以……原来大家都不喜欢啊!对不起。」 「我们是无所谓啦!」小宝双手左右一摊。「有个年轻妹妹成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倒也开心。」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谨慎行事。」 「啧啧啧!别这么严肃,你这样一板一眼地像个小老太婆似的,换我要死了。」小宝舌头一伸,整个人往后倒去,真的说死就死。 「嘻嘻嘻……」房卿妩被逗得掩嘴轻笑不停。 阿力突然又插了一句。「不是要上五楼煮饭吗?」闻言,倒在地上的小宝斜瞄了他一眼。「阿力,你真是个典型的冷面笑匠耶!」 「谢谢。」阿力一本正经地回了个礼。「那要不要去煮饭了?」 房卿妩和小宝同声大笑了起来。 当严箴拖着沉重的脚步爬上五楼,加入快乐的野餐宴会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易言之,他跟严美商磨了整整八个小时,真是辛苦了。 「你来啦?」小宝快乐地跟他打招呼。 严箴无力地一颔首,软倒在沙发上。「累死了,有没有吃的?」 「来了。」房脚妩轻快的声音如音符般响起,叮叮咚咚敲进严箴心里。 他闭上眼,喘了口气,感觉烦乱了大半日的情绪渐渐被抚平了。 「不好意思,今早美乔吓到你了。」他抬头,恰迎上一张甜蜜可人的娇颜。 「我没被吓到啊!」她的笑容像初升的朝阳,既温暖、又舒服。 他察觉到体内有一股愉悦的快感升起,是她带来的。今早,美乔问他,为什么房卿妩可以留在公寓里,她却不行? 当初他没有给答案,现在,那回答似乎已自然出现。因为房脚妩可以带给人安定的舒适感,跟她在一起,心情就是会很放松,像这样的女孩,谁会不喜欢? 所以小宝、阿力、冬向、泼皮很快就与她亲近起来;而他则为她波动了沈寂多年的心湖。 「奶油白汁意大利面,请用。」她俏皮地对他鞠了个躬。 他先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然后,一盘搭配着彩色甜椒、鱼、贝、花枝、鲜虾等,丰富味美的意大利面送到他面前。 「谢谢。」他有些受宠若惊,想不到一上来就有东西好吃,该是特别为他保留的吧?好感动。 「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她催促。 「好。」他拿起叉子吃将起来,没注意到一旁已有三个吃撑得翻起白眼挂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 「怎么样?」她一脸兴奋。 「嗯,有些怪怪的,不过还不错。」严箴皱眉说道。 「哪里怪?」她急问。 他吓一跳,以为伤到她的自尊心,忙改口。「其实也没多怪啦,真的,已经很好吃了。」 「可是人家想知道缺点,以便日后改进嘛!」「这样啊!那……应该说是,调味有些不协调吧!」 「不协调?」她想了一下,用力一颔首。「了解,这就去重做一份,你等一下。」 「什么?」他惊道。「不必了,我一盘就够了,再来我也吃不下。」 可惜她已经跑进厨房,听不见了。 严箴正准备追进厨房阻止她,一个痛苦的声音自地面传来。「老大,你别白费心机了,她是不会听你的。」 「什么?」严箴这才发现地上摆平的三个人。「你们躺在那里干么?」 「很快你就要来跟我们作伴了。」冬向说。 看他们三人痛苦的样子,严箴不禁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等你被强喂下五盘意大利面,你就知道我们是怎么了。」小宝叹道。「我可是吃了十二盘呢!」冬向哀嚎,就算他有四个胃,也禁不起这样的操弄阿! 严箴睁大了眼。「为什么要吃这么多意大利面?」 「小妩儿在教泼皮煮饭。」阿力给了一个最简明扼要的答案。 严箴瞬间融会贯通。「敢情你们是被当成试吃者了。」而因为大家给予的评语一直未臻完善,因此房卿妩和拨皮才会不停地做下去,誓言非做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意大利面不可。 「唉,你们怎么这样憨直?」他一边摇头二边叉起意大利面缓缓吃着。平心而论,这盘面是不够完美,但以一个外行人的手艺而言,已经不错了。 「哼,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小宝不服地眸道。 「待会儿我会让你瞧瞧,什么叫做手腕高超的男人?」严箴正说着,第二盘面送上来了。 「严大哥,我们又重做了,你快试试味道如何?」房卿妩的语气可比什么都焦急。「当然,我一定会很仔细地品尝的。」他作足了姿态,叉起一口,细细咀嚼后,连点数下头。「好吃,这回的调味浓而不腻,海鲜爽口美味,甜椒也很清脆,确是极品。」 房卿妩瞬间睁大了眼。「耶,成功了。」她跳起来欢呼道。「泼皮,你终于学会煮意大利面了。」 「小妩儿。」一条庞大的身影从厨房里冲出来,抱着房卿妩又叫又笑。「谢谢,谢谢,多亏你不厌其烦地教导,我真是太感谢你了。」两个人抱头痛哭成一团。 严箴朝挂在地上起不来的三个男人眨了下眼。「看到了没,想哄女人,跟我多学着点。」 小宝、冬向、阿力瞬间明白。「你骗人。」 「各人口味不同,我就是喜欢这种味道,你们管得着吗?」他很快乐地加入两个「女人」的庆祝会中,留下小宝他们又气又怒地暗骂自己白痴,何必试吃得这么认真,天哪﹗好撑啊,肚皮快破了,呜——第七章这是严箴第一次踏入房卿妩的私人领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完全出自一片私心。 很早以前就听牛哥说过,她家遭逢祝融之灾,如今只剩她孑然一身,背负沉重负担。所以来探究她的过去之前,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却想不到事实比他所想的更加不堪。 「那对夫妇就是太过善良,陌生人也请回家住,结果引狼入室,弄到这步田地。」 「咱们本来想跟他们要求全额赔偿金的,不过看在他们只剩一个小女儿的分上,那赔偿金就打个八折喽!」 「唉呀,这年头好人做不得,谁晓得那些个外表这貌岸然的家伙,心底真正藏的是什么坏主意。」 「我早警告过他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不听,瞧,应验了吧?」 从邻居的七嘴八舌中,他隐约可以拼凑出事件的全貌--滥好人的房氏夫妇收留一名陌生人在家过夜,那人却趁着房家三口入睡之际将他们绑了,把房家洗劫一空。 当晚,社区遭纵火,一发不可收拾。遭贼捆绑的房家三人,独小女儿获救,房氏夫妇葬身火窟。 事后众人怀疑放火的正是房氏夫妇收留的那名陌生客,但房氏夫妇已死,这笔帐只得算在唯一生还的房卿妩身上。也因此,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无家可归。 严箴在这里看到了人性。 没有人还记得房氏夫妇为社区做过多少事,一次的失误足可抵消全部。 也没有人去反省社区里明明就有安全警卫,遭人纵火时他干什么去了,怎会无知无觉到任小火酿成大灾? 更没有人去想想,事发当晚,消防车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开进社区,一切只因有人违规停车。 没有人想承担责任啊!因此忙不叠地找个不擅辩解的替死鬼,将全部罪过推给她,自己就可以站在一旁放马后炮、兼看热闹。 人性啊-- 严箴不知道房卿妩是怎么走过这段艰辛的,那想必是一段极端漫长又痛苦的过程,他努力想象,却只感受到一种几欲窒息的痛楚。 第14章 叭叭叭,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自后头传来。 严箴转过身去,瞧见正在社区入口处跳脚的泼皮,那喇叭声就是他按的。 「你好了没?快点好不好?」泼皮在入口喊。今天的探索之旅他本来是跟严箴一道的,但之前他们向警卫询问房家消息的时候,警卫莫名骂了泼皮一句「死变态」,泼皮遂与对方吵了起来,被故意刁难不准入内,严箴才会将车停在入口处,独自进入社区。 「就好了。」再望一眼因祝融的肆虐而变得满目疮痍的社区,想到它曾经豪华风光,如今却不复前景。「大概也回不去了。」他轻叹,怀着满腹的萧索慢慢转身离开。 「快一点。」泼皮在另一头催促。 严箴试着加快脚步,却发现这方寸间的空气凝滞得诡异,紧紧束缚着他的身体,让行动变得困难。 「你是乌龟啊?」泼皮啧骂。 严箴可以看见前方的明亮,可在这里,光明却早在火焰中焚尽,独留下污秽。他奋力拖动脚步往前走,离入口处还有三步。 「受不了你耶!」不顾警卫的阻止,泼皮冲进来,一把捉住严箴冲出社区。「快走、快走,这种烂地方,我一刻也持不下去了。」他又叫又跳地将严箴推进车内,催促他离开。 身子才离开社区,严箴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好象卸下了某种枷锁。泼皮坐在助手席上骂。「全世界的讨厌鬼都集中在这个社区了,人家爱穿什么衣服关他们鸟事,凭什么骂人家变态、神经病?他们才脑子有毛病啦!小妩儿真可怜,居然认识这么多混帐。」 严箴莫名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小妩儿可怜吗?」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她一点也不可怜,走不出去的人才可怜。她走出去了,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骄傲才对。」他将火灾的事跟泼皮提了一下。 泼皮听完,愤怒的表情一变而为激赏。「没错,她不像这些害怕承担责任而一味邀功诿过的臭家伙,她努力站起来,没被打倒,我们要为她喝彩。」 严箴与他对视一眼,两个男人像小孩子一样拍手大喊。「小妩儿万岁!」 「不过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小妩儿被那群臭家伙敲诈吗?」激情过后,泼皮皱眉问道。「他们要求的赔偿金可不是几万块,而是几百万耶﹗凭小妩儿一个女孩子家,得赚多久才赚得到?」 「当然不啦!我会请人重新调查火场,顺便揪出那个不知感恩的坏胚子。」冤有头、债有主,岂能因为房氏夫妇一次的失误,就让房卿妩背负一生的罪业?严箴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这个好,那我们去找小妩儿吧!」 「上哪儿找?我又不知道她白天在哪里工作。」 「我知道啊!」 严箴突然感到嫉妒。「她告诉你的?」 「怎么可能?」泼皮笑着挥手。「小妩儿不爱提自己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偶然发现的啦!」 严箴松了一口气,房卿妩不曾与某人过度亲密的事实让他很开心。目睹此景,泼皮暧昧地戳戳严箴手臂。「怎么?瞧你这样子,似乎对小妩儿很有兴趣?」 一阵可疑的红潮倏忽占据严箴的脸。 泼皮捣着双顿鸡猫子鬼叫了起来。「真的假的?你看上小妩儿了?她还这么小,你有恋童癖啊?」 「她二十四岁了。」严箴瞪眼。「怎么可能?她那副德行……二十四……」居然比他还大,泼皮不敢相信地猛摇头。 严箴用力一拍额头。「她就是那张脸会骗人。」那可是张单纯的娃娃脸,五官清秀、气质纯净,甜甜的笑容像会迷醉人似的,怎么瞧都像个二八年华的邻家小妹。 泼皮无意识地点着头,被吓得太严重了,一时收不回心神。 严箴转动方向盘。「喂,你呆归呆,记得告诉我小妩儿的工作地点,不然我们怎么去找她?」 「好,直走。」他的声音平板,真的杲得很严重。 车子平缓地往前驶,不知不觉过了士林,改往万华方向行去。 「喂,究竟到了没?!」严箴踢了拨皮一脚。 他猛然回神。「什么?」 「小妩儿的上班地点。」 「啊!」泼皮以手掩唇。 「别告诉我,已经开过头了。」 泼皮不好意思地播搔头。「对不起。」 「唉﹗」严箴用力一摇头,回转方向盘,往来时路驶去。「到底在哪里?!你好歹说个地址,我也比较好找路啊!」 泼皮缩了下脖子。「对不起,我不知道正确地点,我是上个礼拜在逛街途中巧遇她,她告诉我她前阵子被百货公司炒鱿鱼了,不过她又找了个助理的工作,就在那附近,所以我想……」 「你难道要我绕着大马路瞎找?」严箴快冒火了。「如果有缘一定碰得到的。」泼皮也只能这样说。 「万一碰不到呢?」严箴咬牙。「啊!」泼皮扯着他的衣袖大叫。「快看、快看--」 「看什么?」他没耐烦地吼道。 「你的右手边啦!」泼皮强硬地将他的头往右方扳去。 「你别闹了,我正在开车耶!」严箴吓一跳,急将车子暂停路边,顺着他的指示往右方望去上条纤细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就说碰得到吧!」泼皮很自傲地说。「小妩儿!」严箴突然打开车门冲出去。 「干什么?!撞鬼啦?」泼皮对着他慌张的背影低眸一声。 另一边,严箴追着房卿妩的身影跑过大马路,来到一条小巷子。 「你们想干什么?」他站在巷子入口大声吼道。 房卿妩听到他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严大哥?咦……你……」她这才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你想干什么?」 原本一直跟在房卿妩身后的少年发现有不速之客来到,突然卯足劲冲向她,捉住她的皮包。 房卿妩呆了三秒。她面对突发事故的应变能力仍然很差。 「小妩儿。」严箴大吼,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向她。「抢劫啊!」房卿妩回过神来,死命护住皮包。 少年低咒一声。「搞屁啊!不是说只有她一个人吗?怎么又冒出一个?该死,臭婊子,快放手。」 「别想。」房卿妩一脚踢向少年。 「什么玩意儿!」少年压根儿不把她的花拳绣腿放在眼里,一手捉住她踢起的脚、一手继续抢她皮包。 哪知房卿妩的踢踹只是幌子,她真正的杀手绸是接下来的防狼喷雾器。利用少年疏忽之际自口袋里掏出,用力按下,刺鼻的气味扩散空中,少年连同她自己登时被熏得鼻涕眼泪齐流。 「他妈的,你这个臭婊子。」少年怒极,学脚就往房卿妩腹部踢去。 「你敢?」严箴适时来到,一拳揍得少年飞上半空,再急速落地。「你没事吧?」他扶起房卿妩。 她摇头,眼睛被防狼喷雾器里的药剂熏得通红。严箴松了一口气,掏出一包湿纸巾交给她。「没人告诉你,防狼喷雾器要对着敌人愤吗?你怎么连自己都喷到了?」 「距离太近了嘛!」她吸吸鼻子,好难过,快喘不过气来了。 严箴噗喻一声,笑了出来。「瞧你,变成大花脸了。」眼泪弄花了她脸上的彩妆,变得花花糊糊的,确实很像。 「别笑。」她抽噎。「那个强盗呢?」 他这才想起跟踪她的少年,举目望去,少年已跑出巷子,眼看着是追不到了,他扼腕不已。「可恶,被他逃了。」 「严大哥,你有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没有。」他摇头。「你跟他比较近,难道没瞧清楚?」 「我吓呆了嘛﹗」她眼泪拚命掉。「妳啊!」严箴心疼地再取出一包纸巾为她拭泪。「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头走,警觉心要强一点嘛,居然连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我第一次被派出来领钱,五百万耶!我都快紧张死了,哪注意得了这许多?」「公司让你一个女孩子出门领这么多钱干么?」 「发薪水啊!」 「现在还有公司是领现金发薪水的?」不都改成银行转帐了吗? 「我们公司一向如此。」 他头好痛。「那也不必要你一个人来领吧?」 「没办法,今天是领薪日,会计却突然请假,总经理叫我代会计的班,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她无辜呢! 严箴长喟口气。「算了、算了,我送妳回公司吧!」她开心得直点头。「谢谢严大哥。」 「你公司在哪里?」 「穿过巷子就到了。」她领头在前方走。 「这么近?」他小心翼翼地伴在她身边。 「所以才走路啊!」不然她也会开车,今天若开车上银行说不定还会安全些。 他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在如此靠近公司的地方被抢?」不知为何,他总觉有些不对劲。 她闷声不吭地走了好半晌,直到公司门口。「严大哥,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那强盗要舍我皮包的时候说了一句『不是说只有她一个人吗?怎么又冒出一个?』对方该不会早知道今天我是一个人出门领钱吧?」 他面色突然沉重。「小妩儿,我陪你上去缴钱吧!」她笔直地望着他好久,在他深邃如海的黑眸里看见浓浓的保护欲,以及深切的情意,着慌的心瞬间变得温暖而踏实。 「谢谢。」她低下头,娇颜驼红如霞。「呃……哪里。」他轻咳一声,突然也不好意思起来。「我们……走吧!」他两手在大腿边松握几次,好紧张,心怦怦地跳个不停,第一次追女朋友也没这么慌张过,而今,却为了要不要握她的手而手足无措,真丢脸。 第15章 她爱娇地瞥了他一眼,小手若有似无地碰了他一下。他好象泄气的气球一下子被濯饱了气,瞬间捉住她的手。 「啊!」她低呼一声,被他的粗鲁弄疼了。 他尴尬地胀红了脸。「对不起。」才想松开手,却被她握着,紧紧的、密不可分。他惊讶地瞟了她一眼,她的头始终垂得低低的,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以及露出发外红如火烧的耳根子。 好可爱﹗他在心底暗赞一声,对她渐渐产生的感情正如狂涌的海啸,一波紧粘着一波、层层往上堆积……严箴一见到房卿妩公司的总经理,就知道那是只彻头彻尾的老王八,因为对方曾找过他谈买卖,却在东西到手后,强拗他晚了一天交货,扣掉大半尾款不付。 当年严箴初踏入骨董界,对这一行的作业方式还不是很熟悉,被骗惨了。不过他也因此学到教训,此后接的每一桩生意都顺顺利利,再没出过差错。 后来他认识阿力、小宝、泼皮、冬向和牛哥,他们虽各司其职,却又别具所长。比如阿力的正职是种菜,专长却是破解各式防盗系统;小宝目前是他的助理,很会修补骨董;泼皮担任第三性公关,消息来源一流;冬向平常是替身演员,偶尔充充梁上君子;牛哥则一边开pub,一边制造赝品。 严箴在被骗七年后,终于请牛哥仿造了当年老王八请他找的盘龙壶,又托冬向去以假换真。也就是说,老王八视若珍宝的骨董其实是假货,真的早被他暗杠回来供在家里,当成第一次出错的警惕。 如今隔了十年,老王八那张丑脸他是永难忘怀,不过老王八似乎早忘了自己曾欺骗过的年轻小伙子,看着他也不知他是谁,还敢在他面前耍贱招,真是不知死活。 「姚总经理,拿钱开收据,天经地义,咱们只是要求你照着程序来也不过分,你何苦大发脾气?」想a了五百万走人,哪这么容易? 姚总经理指着严箴,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家伙一非公司员工、二非合作厂商,凭什么在我的办公室里大放厥词,你再不出去,我要叫警卫了。」 「总经理。」房卿妩上前一步插口道。「严大哥是我的朋友,刚才我去领钱时遇见强盗,若非他帮忙,钱早就被抢光了。他也是关心我,才一路陪我回公司,请你别生气。」 「既是友人,就该在会客室里待着,进来总经理办公室做什么?」姚总经理大骂。「当然是来保护她和钱啦!」严箴回道。 「在我的办公室里,莫非还会有强盗来抢钱?」 「谁晓得,强盗脸上又不会刻着『我是强盗』四个字,况且这世上多的是外表道貌岸然,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混蛋,我不得不防!」 「你是什么意思?」姚总经理火冒三千丈。「我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在公司里,除了董事长之外,就属我最大,你敢指控我监守自盗?」 什么指控,严箴根本是已经确定姚总经理心怀不轨;但可惜的是他完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对方收买街头混混意图侵占公款,并将罪过归于房卿妩。 不过他还是有办法制止姚总经理的恶行,那就是--收据。只要有收据证明房卿妩确实将钱交给了姚总经理,事后再发生任何意外,也都与她无关,而是姚总经理的问题了。 「我没有任何意思,也不曾做出什么指控,我只是希望姚总经理签一下收据,证明你的确从房小姐手中收下五百万现金。」 姚总经理气炸。「在这里我最大,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叫我签收据?」他是死也不肯签。 严箴把肩一耸。「你大不大我是不晓得,不过你想要钱,就得签,否则--」他拉着房卿妩快步走出总经理办公室。「你别想拿到钱。」 「你敢抢钱?」姚总经理吓呆了,边忙着叫警卫,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在严箴和房卿妩身后。 严箴拖着房卿妩跑得飞快,两人一闪入电梯,他立刻按下关门键。 「严大哥。」她着慌地拉拉他的衣袖。「我们就这样把钱带走不好吧?」 「谁要把钱带走啦?」严箴低啤一声。「你快告诉我,这时候哪个部门人最多?」 她想了一下。「人事部吧!」 「几楼?」「三楼。」 他立刻按下三楼键,电梯迅速往下。「我们把钱带到三楼,当着所有人事部的同仁面前将钱交给姓姚的,这样就不怕他抵赖了。」既然要不到收据,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多找几个交钱时的见证人。 原来严箴打的是这主意,她放心了。「不过总经理为何这么坚持不签收据呢?难不成那强盗真是他找来的?」房卿妩也不是笨瓜,将前因后果仔细拼凑一番,约略可以了解姚总经理的不执意图。 「八九不离十了。」严箴面色沉重。「小妩儿,这样的公司你还要继续待吗?」他很担心姓姚的会再找机会陷害她。 她思前想后片刻,用力一颔首。「我既然知道总经理不怀好意,却没有证据揭穿他,若就此离去,他不知又要去害谁,我不能这么自私。」 她的超强正义感……「唉!」严箴无奈地一拍额头。「知道了,总之你自己小心。」他也会找机会帮她。 「对不起,严大哥,让你担心了,不过我一定要揭发他。」不抓出恶人,她无法安心。 他拍拍她的肩,适时,当地一声,电梯来到三楼人事部。严箴伴着地来到人事部办公室。 上午十一点半,将近午餐时间了,人事部里人声鼎沸,有忙工作的、有打电话的,还有人已经开始吃起便当。 几名同事见到房卿妩,纷纷与她打招呼。「嗨,房小姐,听说你今天代替会计去领我们的薪水,辛苦了。」 「哪里?」房乡妩微笑回礼。「还顺利吧?」有同事问。 房卿妩樱唇才启,正想回答,另一群人冲了进来。 「就是他们把钱抢走了,快捉住他们。」姚总经理指着严箴和房卿妩吼道。 严箴向房卿妩使个眼色,她会意地将手中皮包扔给姚总经理。「总经理,五百万现金我领回来了,烦你点收。」 已冲到严箴和房卿妩面前的三名警卫不约而同一看,他们是听姚总经理说有人抢钱才上来捉人的,现在人家将钱交回去了,那还要捉人吗? 姚总经理直到皮包入了怀,才猛然发觉自己上了当。他在众(奇qisuu.書)目睽睽之下收了钱,如今这五百万已成了他的责任,万一出个鸡毛蒜皮大的鸟事……天哪,他惨了。 第八章 当公司里开始传出姚总经理被解雇的消息时,房卿妩真是呆了。 三天前,她发现姚总经理不老实,有侵吞公款的嫌疑,严箴劝她辞职,免惹一身腥。 但她做不到,眼见罪恶在面前横行,却袖手旁观,不符合她的个性;她选择留下,监视姚总经理,以防他再度作恶。 为此,她近两日的生活过得水深火热,毕竟总经理一职高高在上,他要整人很容易,她一介小助理要扳倒他就很困难了。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效法国父十次抗战的精神后,他突然被解雇了,事情怎可能如此巧合? 她不相信,顾不得上班时间不得外出的禁令,她以跑百米的速度冲上八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没人。」里头竟已人去楼空。 「怎么可能?」姚总经理真的被解雇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她转身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继续往前跑,来到电梯门前,按下下楼键,等了三秒钟,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烦躁。 「讨厌,怎么这么慢?」等不及电梯上来,她转向安全们,八层楼的楼梯,换作平常她铁定不会想去跑,可此刻她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待。 拚命地跑着,大汗淋漓,连想要追什么她也不清楚,只觉有一股忧虑在背后不停地催促着她跑。 跑下七楼,问人,没人知道姚总经理的下落;到六楼,她再问一次,照样没消息;五楼、四搂、三楼……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地下停车常主管的停车位上、一辆黑色宝士旁边,姚总经理微胖的身形隐没其中。他身旁还站了一名高大的警卫,正双手环胸看着地,那景象不像帮忙,倒似监视。 终于找到人了,房卿抚一箭步冲上前去。「总经理。」她张大嘴喘气,到底为何追得这么急?心里也没个概念,是想在总经理离去前跟他说句话,问他干么做这种事?还是劝他改过迁善?又或者……说实话,现在她一脑袋浆糊,已经后悔这场盲目的追逐了。 「又是你这个贱人。」姚总经理对她信信而咆。「你害得我还不够吗?」 「你干什么﹖」警卫大步跨过来对他怒目而视。 姚总经理」止刻像只斗败的狗,垂下尾巴,后退三步。「臭婊子,老子惹不起你,总躲得起吧?」他低阵一声,弯腰继续收拾东西。 房卿妩百感交集地看着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去的模样,再无昔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一股穷途末路的逞强。 原来他真的被开除了,实在不可思议,他不是董事长的孙女婿吗?背后靠山硬如钢板,扳倒他的人真是有本事。 「这位小姐,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要不要先离开?」警卫怕姚总经理对房卿妩不利,劝她别贪看热闹。 她沈吟了片刻,心底原本急欲寻找姚总经理的焦躁,还有那满怀劝语欲吐的感觉,不知何时竟已消失无踪。 「好吧!」她点头,既然无话可说,不如归去。 第16章 「谢谢你,再见。」她挥手道别。 「再见。」警卫也对她回了个礼。。 她脚步才移。 「啊!」姚总经理那迭得太高的纸箱突然一个倾斜,某件物品掉了下来,滚到房卿妩脚边。 她下意识地捡起,瞬间,整个人呆若木鸡。 「拿来。」姚总经理跑过来,抢过她手中的青花冰梅纹长颈瓶。「好险,这可是我花了两百万才买到的骨董,万一摔坏就惨了。」三天前,他企图a下公司五百万公款,为的正是这玩意儿,可惜后来被严箴和房卿妩破坏了。 他挣扎了很久,因为身边的现金实在不够买下它,而卖主又坚持不收支票。但后来他还是咬牙买了,只因听说它的增值空间很大,卖主自己也说了,若非投资股票失利,急需用钱,他也不必拿出家传宝贝贱卖,这只光绪年间的长颈瓶送到拍卖会,随随便便也能卖个五百万。 这么好做的买卖,不做的是笨蛋。他满心期待着这宝贝可以为他大赚一笔。 将其它的杂物随便丢进车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骨董花瓶开车离去。 房卿妩还在发呆,直到警卫推了她一把。「小姐,人都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该走了。」 「什么?」她恍然回过神,不见姚总经理的车子,整个人呈现半疯狂状态。「他人呢?跑哪儿去了?你为什么没有留下他?」她跨步想追。 「小姐!」警卫急忙拦住她。 她却用力一推、又踢又踹地摆脱警卫的拦阻,莽牛也似地冲出停车常「总经理、总经理……」 「小姐。」她跑得太怏,警卫困难地爬起身后,迈步直追,竟追不上她。 房卿妩跑出停车尝跑上安全岛,无视左右来往迅速的车辆,直冲对面大马路。 「小姐。」当警卫追出来时,她已经陷入车阵中。「天哪--」 接下来的情景好象电影一样,一辆红色跑车闯过红灯,蛇形地冲了过来,周遭其它车辆纷纷煞车闪避。 独房乡妩恍惚失神,视危机若无物。 然后下一瞬间,砰地一声闷响。 红色跑车撞上她纤细的身躯,那身体被高高地抛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血色虹彩……严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话筒,好半晌,一句话不吭。 小宝买东西回来,看见他,朝他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 他没反应。 一个小时后,冬向像抹游魂似地飘进客厅,随口问了句。「你好。」然后又飘进厨房,翻箱倒柜找东西吃。 严箴还是僵如雕像。 又过了两个小时,阿力和拨皮联袂走进来。 阿力肩上扛着一只大竹篓,里头鸡鸭鱼蔬、白米面粉样样俱全。他本来只负责供应自家种植的蔬菜,但光吃菜也会腻,不知不觉间,他连米面鱼肉也一起买了。 他随意向严箴点个头当作招呼,便自动将竹篓江进厨房放下。 泼皮穿着一袭贴身的皮衣皮裙,对严箴展示万种风情。「嘿,我来吃饭,小妩儿呢?」 这些人已经很习惯在严箴家里聚餐,原因不在于房卿妩煮的东西美味不可言喻,那充其量只是还好,但她开朗的个性教人忍不住想与她亲近,一段时间过后,这里就变成了大家聚会的场所。 严箴还是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如泥塑木雕。 但泼皮可不是其它人,他爱出锋头,最恨不被放在眼里;因此严箴的反应大大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严箴!」一脚踢向他屁股,泼皮双手插腰。「人家在跟你打招呼,你听见没有?」 疼痛让严箴猛然回神,以着呆滞的表情开口。「小妩儿出车祸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泼皮大惊失色。 「小妩儿出车祸了。」严箴茫然重复道。「美乔……是美乔撞了她。」 泼皮吓了一大跳,忙朝着厨房大喊。「喂,你们三个快出来,小妩儿被美乔开车撞伤了。」 下一秒钟,三条身影冲入客厅。 「什么时候的事?」小宝抢先开口。 严箴摇头,他哪知道是几时发生的事?当他听见肇事者和伤者的名字时,整个人就已经呆了。 想起美乔前回来访指着房卿妩破口大骂的情景,她是那么地讨厌她,数度扬言要她好看。 美乔自小受到父母宠爱,养成任性妄为的脾气,她打人伤人也不是头一回了,难不成这回她是蓄意对房卿妩不利? 想起妹妹可能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痛下杀手,严箴只觉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将他的身体,连同灵魂一块儿冻结成冰。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思过后,冬向冷静地开口。「未经确定的事,不要妄加瑞想。」 「没错。」泼皮点头如搞蒜。「况且就算真出事了,我们也会帮你,你何必担这么多无谓的心﹖」 阿力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拍拍他的肩。 严箴来回望了四位朋友一眼,他们的关怀让他满心感动。「谢谢你们,麻烦了。」 「什么话?是朋友就别再客套了。」泼皮大笑地摆着手。 严箴感叹一声。 小宝插口问道:「不过老大,你现在有何打算?」 那话一出口,严箴立刻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低下头,深吸口气。「我要先去警局,医院那里就麻烦你们了。」 严美乔的所作所为明明已不值得任何关心与劝诫,眼下比较重要的应该是房卿妩,但没有人问他为何先关心妹妹。 他们全部异口同声地说:「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严箴默默地对着四位体贴的朋友背影道感激。「谢谢你们。」他不是不关心房卿妩,只是在未确定严美乔撞人的动机前,他没勇气去见她。 「美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严氏夫妇结婚多年,始终未孕,便到孤儿院领养了严箴,那年,他四岁。 一般四岁的小孩其实不大会记事,但孤儿院的孩子比较早熟,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与立常被领养后,为了讨养父母欢心,他一直努力不懈,不论在课业或运动上,他极力争取好成绩让父母高兴。而严氏夫妇也打心底疼爱这个乖巧的好孩子。 八年后,也许是天意使然,年逾四旬的严母突然怀孕,严家真正的孩子诞生了,那就是严美乔。 严格说来,严氏夫妇对两个孩子的待遇并未相差太多,只是一个疼、一个宠罢了!严美乔就在众人的宠溺下,如公主般地长大。 她第一次表现出异常行为是在五年级时,她突然毫无预警地将同班同学推落楼梯,造成对方手脚骨折。事后她辩称不记得,但有目击者指证历历,最后严氏夫妇花钱摆平。 类似的事情随着严美乔的成长更形严重;然后,他二十岁那年,美乔害隔壁已怀孕八个口月的太太流产,他亲眼看到美乔怒吼咆哮,并将烟灰缸丢到孕妇身上,孕妇摔倒时肚子撞上了茶几,大量的鲜血从她的下体泛流出来。 严箴急着要严美乔叫救护车,她没有反应,他只得一个人帮孕妇止血,并叫救护车将孕妇送到医院,最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将足月的小生命流逝。 当时,他呆楞了很久,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后,他开始作噩梦,日日夜夜满脑子充塞着一片无止无尽的血海。 对方上门理论,养父母不准他说出真相,他良心过意不去,暗地里向对方吐露实情,他以为自己是在维护正义,可一个月后,他却听说对方与养父母和解了,要求一百万美元的赔偿金。对方的说法是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与其流连过去,不如追求未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养父母失望的神情、对方收钱时的笑脸,他只觉得自己认定的人生在瞬间崩溃。 当晚,他离开美国,来到台湾,带着失去灵魂的身体,茫茫然游走于各大街小巷,不知不觉间,几个月过去了,等他乍然回神,他已走进骨董捩客这一行。 十足讽刺的经历,因为他的养父母从事的正是艺术买卖的工作,当初他千辛万苦地逃离,结果虽然是抽离了身子,但灵魂却早与他们结成一线,永远也分不开了。 两年后,严美乔找到他,开始不停地骚扰他,他不知道她意欲为何,但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因此他从未真正狠下心肠驱离她,他骂她、教训她,却也不得不抱着满腹无奈,为她收拾那无止无尽的麻烦。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莫非他做错了?一开始他就不该放任严美乔踏入他新构筑的世界中,如此她便不会伤害他身边的人了。 想到房卿妩不知受到怎样无可弥补的伤害,后悔如狂风暴雪将他的心一寸寸冻结成冰。 ※※※房卿妩的伤其实并不严重。 可以说是奇迹吧!那场撞击虽然可怕,却只撞断了她的右脚,未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她自进医院后,神智便一直处于不安定的半崩溃状态。她不停地发抖,无法与人做清楚的沟通。 所有人都说她是被车祸吓坏了,只有她自己明白,真正冲击她身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很想告诉前来探视的泼皮等人,却不知为何总无法开口;她越急,声音就越卡死在喉咙深处,末了只剩下无尽的泪水洗濯得她一脸憔悴。 沮丧深深击中了她,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呜呜呜……」谁能给她说出事情始末的力量? 「泼皮说你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哭,我以为他夸张了,原来是真的。」一个沈痛的嗓音自门口传来,下一秒,严箴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里。 第17章 看到他,房卿妩楞了一下,不是早过了探病时间,他是怎么进来的? 「医院的警备并不好。」易言之,他是偷溜进来的。带着一脸的疲惫与歉疚,他走近地。「对不起,我替美乔向你道歉。」 他的靠近,就像」把巨锤咚咚咚地敲碎她紧闭的心房。当他的手按在她的伤腿上,轻轻地摩掌,无限心疼地低喃。「很痛吧?」 她绷到极点的神经突然被解放开来,再也忍不住地扑进严箴怀里放声大哭。「呜鸣呜……哇!」 「没事了、没事了。」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这一次我不会再纵容美乔,我会好好教训她,彻底改正她的劣根性。」在警局,他问美乔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美乔先是说她忘了,后来又喊,是房卿妩不好;最后竟变成了,她活该!连他都搞不清楚美乔是怎么一回事,不停地伤人,她怎能毫无感觉? 后来他听说有目击者指出车祸发生前,房卿妩的行动就很古怪了,但不管如何,她总是在绿灯时冲出马路,而美乔却是确确实实地闯了红灯,她摆脱不了肇事者的罪名。 房卿妩摇头,止不住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衬衫。 「吓坏你了,我知道,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下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他紧紧地搂着她。 「不……」她拚命地吸气、喘气,好半晌。「不是的。」被禁锢许久的声音终于放出来了。 他楞了下,搞不清楚她突如其来的激动是为什么? 她抬头,泪眼模糊中扯开喉咙喊。「美乔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什么?」她该不会被吓傻了吧?不然怎会说出这种话? 「我看到了,火灾发生前被偷走的骨董。」她激动得语无伦次。「那个放火烧了我家的小偷,偷走爸爸的骨董,我看到了,那个小偷,那个害死爸爸、妈妈的人,碍…」 那撕心裂肺的悲怀似利箭,笔直射入严箴的心,让他浑身一头。 「我知道你找到仇人了,很好,你做得很好,你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安慰,他们生了一个聪明勇敢的好女孩。」她的疯狂让他莫名的忧心,她会就这样崩溃,再也无法复元吗? 「严大哥,哇--」她哭得不能自已。 严箴搂着她,先是紧得像要将她搂进体内,片刻后,又变得似鸿羽轻搔般温柔。 他的大掌沿着她纤细的颈项缓缓爱抚,直到僵如石头的双肩、绷紧如弓的背脊;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尖锐的哭喊变成啜泣。 「……他杀了爸爸、妈妈……那个小偷……」她抽噎地泣诉着那永难忘怀的悲伤。 「我们会找到他的,我会帮你找到他,替你父母报仇。」窃盗加上纵火,够那混球关个十年八载了。 「爸爸、妈妈都是大好人,才会被那个小偷骗了,他混球,他利用爸爸、妈妈的同情心,他好可恶……」一字一血泪,她到底忍了多久? 想起长久以来她甜美的笑容,像煞天边纯白的云絮,不染半丝尘埃。谁知她心里藏着这样深沈的悲愤?严箴觉得好心疼,也好佩服。 有点想看看是怎样的父母,竟能养出如此坚强又可人的女孩?他们真是了不起。 「说说你的父母吧!」他温柔的言语带着魔力,引导她哀伤的情绪一点一滴地陷入回忆中。 「爸爸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他总是固定五点起床,打扫社区街道……」幸福的过往舒缓了她的疯狂,自制力慢慢回笼。 「你有一个很伟大的父亲。」他轻拭着她眼角的泪。 她唇边牵起一朵怀念的笑。「我好喜欢爸爸,虽然他常被笑是个滥好人,可他真的很好。」 「你妈妈呢?」他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妈妈帮社区里的双薪家庭义务带小孩,小时候,我们家里总是挤满一堆小孩子。」 「那一定很热闹。」他笑着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她皱起眉。「才怪,他们吵死了,还会抢走我的点心,我好讨厌他们。」 「没跟妈妈讲吗?!」 「妈妈只会说,能舍才有福。」 他笑着亲吻她队起的嘴。「然后养成了你这副宽容大度的个性。」难怪她既能坚持自己不迷失,又能仁厚待人上切都是家教优良的结果。 她眨眼,新的水雾在眸底聚集,但这回蕴含的不再是针般的恨意,而是浓浓的怀念与哀愁。「我好想念爸爸、妈妈。」 他轻轻搂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我也好想见见这么好的人。」 「可是他们死了,再也看不到了。」泪水滑落。 他伸出舌头舔去那微咸的水液。「怎么会呢?我见到了啊!」 「咦?」她张大嘴。 他轻吻了她的唇一下。「他们的生命在你身上延续了下来,见到你,不就等于见到你父母?」 「唔……」凄然苦笑中,她泪水掉得更急。「是这样吗?」 「当然。」他捧起她的脸,一点一滴地吻尽那上头清澈的珠泪。 她只觉他的唇在脸上游移,好温暖,心头的苦渐渐被吸走,变成了一股热流,熨过僵冷的四肢百海他最后的吻落在她唇上,先以舌头轻舔那柔软的唇办,感受到她的轻颤。「害怕?」 她摇头,羞怯地启开双唇。 他乘机以舌入侵她湿热的唇腔,一股淡雅的香气窜入鼻端,他瞬间迷醉。 她先是僵在他怀里半晌,然后无意识地勾动了下舌头。 他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击中,剎那间,满腹情潮尽皆失控。 他的舌头紧缠着她的舌,纠葛、火热,像恨不能将她吞下肚。 她的手先是抵着他的胸,却在这炽情激吻中,不知不觉变成勾住他的脖子。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肌肤透过薄薄的布料摩擦,燃起了滔天烈焰。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们的手探进了彼此的衣服里。 他的掌下是一片柔软,像是一袭上等丝缎包里着一块温热、将近融化的奶油,又软又香。 她的柔荑下却是结实的紧绷,勇猛、有力,比山还要可靠。 衣服在两人的激情下件件纷飞,情欲化成失控的猛兽主宰了他们的理智。 赤裸裸的身体在病床上翻滚,他顾不得她受伤的脚,将她用力压下。 「呃!」她闷哼一声,想逃,却已无能为力,身子早变成情欲的俘虏。 他板起她完好的腿绕上腰间,而另一条腿则撑在病床边。 同一时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强硬在她腰腹间发热,一股莫名的兴奋击中她。 「啊!」她难耐地扭了下腰,发出一记暧昧的呻吟。 下一秒,他冲进她体内,在她饱受折磨的虚弱灵魂里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第9章 天快亮了,夜幕渐渐淡去,太阳又尚未升起,月亮的残辉照着西方天际,散发出一股朦胧的美感。 严箴和房卿妩相拥坐在床上,共迎朝阳的到来。 「原来西落的月亮也不比美丽的夕阳差。」他轻笑。 「即将逝去的星辰也不错。」她抬头,给他一抹温婉的笑。 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情的爱恋,缓缓俯下头,吻上她艳红的唇。 她丁香探出,轻舔上他的唇。 当两舌缠绵,他的眼中印着她的身影,她的眸底蓄满对他的爱恋。 「小妩儿,你可以告诉我在哪里看见你家被偷的骨董吗?」他拥着她的腰轻问。 她的身于僵了一下,轻颤了起来。 「小妩儿?」他安抚着她发颤的手。 她抖着唇,扬起一抹艰涩的笑。「我们公司的姚总经理被解雇了,你知道吗?」 严箴点头,将那家伙的不轨行为公布出来的正是他,他怎会不晓得? 她也隐约猜到姚总经理的去职与他脱不了干系,因此也不多做询问,她相信他的行动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我就是在他手上看到那晚我家被偷的骨董。」她的声音带着哀伤的暗哑。「爸爸有收藏骨董的习惯,他常说,看着那些古物,感受古代人留下的思念,心情就会自然变好,他买了不少骨董花瓶、器物。但那只清光绪年间的青花冰梅纹长颈瓶却是我记得最清楚的。」 他轻轻地皱了下眉。「小妩儿,那个……骨董这种东西并非如此容易分辨,你真能确定那是你家失窃的长颈瓶?」 「我绝对不会看错。」她的眼神迷茫,已然陷入怀念的回忆里。「那个长颈瓶是爸爸买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年我才十岁,一点都不知道骨董的价值,只觉它好漂亮,为了告诉大家,那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我拿油彩在最底端」朵梅花上多划了一片花瓣,爸爸看了差点笑翻,那是我的……」过往的快乐变成酸楚,梗住了她的喉咙。 他眨眨眼,这时候笑出来绝对会被她恨死;但想到她居然这样对待骨董,而她父母却能不发火,他就好想昏倒。 「原……原来如此。」他勉强咳了几声,压下满腹的笑意。 她撒娇地嗔了他一眼。「你想笑就笑吧!反正听过这件事的人也没有不笑的,我早习惯了。」 「哈哈哈--」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她不满地嘀咕道:「这世上只有妈妈了解我,五片花瓣的梅花有什么了不起,六瓣的才伟大,我的长颈瓶是最棒的。」 他笑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她身上。「我知道了,因为姓姚的手中那只长颈瓶底端的梅花是上八瓣梅,所以你才能认出那是你家失窃的东西,不过他应该不是那日利用你父母的同情心,将你家洗劫一空的小偷吧? 第18章 」 她咬牙一颔首。「如果是那个小偷,我绝不可能认不出来。」 「而那只长颈瓶最后却落到了姓姚的手中,可见他是买到赃物了。」他低头沈思片刻。「小妩儿,你还记得那夜小偷偷了哪些东西吗?」 「我有看到的都是骨董,一个青花五彩鱼藻纹罐、一只明代瓷烟壶、青花冰梅纹长颈瓶,然后就是一堆古锁了,爸爸特别喜欢古锁,像是花旗锁,三环麒麟销等就有十来个。因为那天我们是被绑在卧房里,所以其它没放在卧房的东西他到底偷了多少,我就不晓得了。况且那夜还发生了火灾,东西都烧光了,更无法清点出正确的损失。」 「一个对骨董情有独钟的小偷啊?如果我没猜错,业界有如此本事、行为又如此大胆的只有一个--杨耘揩。」严箴沈吟着。 「你怎能断定他是骨董界的人?」虽然她只看到那个小偷偷骨董,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没对其他东西下手啊! 「我问你,你们被绑的那间房里,除了骨董外,就没其它值钱的东西了吗?」 她摇头。「还有妈妈的一些珠宝也放在里头。」 「那不就得了,小偷对珠宝不屑一顾,单钟情骨董,可见他是个对骨董有特殊癖好的人。加上他又如此大胆,犯案不过半年余,便将东西拿出来卖,我所知的骨董界里,唯杨耘揩最有可能。」 她嫌恶地皱起了黛眉。「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卑鄙下流的人?」 严箴抚额沈思片刻。「小妩儿,倘若下手偷窃的人真是杨耘揩,我想,放火的人绝对不会是他。」 「怎么可能?」她不信。 「杨耘措为人狂傲自负,将偷窃当成是一项艺术工作在做,他最不喜欢在工作中染血。试问这样的人怎会在下手过后又放火?」 「那么放火的人又是谁?」如果不是小偷,难道放火的另有其人?为何要放火?那场火烧得她家破人亡啊! ※※※ 房卿妩是第一次见到严箴和严美乔的父母,但却已经知道自己绝不会喜欢他们。 他们是很典型的上流社会人士,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看不起一般人。 原本美艳似火的严美乔一跟他们站在一起,瞬间萎缩成一朵深藏墙角的小雏菊,纤弱而无助。 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有一个想法,如果严美乔不停地前来骚扰严箴,为的不是找麻烦,而是寻求帮助呢? 她也知自己有问题,却无法向父母开口求援,唯一的亲人只剩哥哥,不来找他,她又能找谁? 想到此,房卿妩为严美乔深深地心疼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我们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受不了房卿妩的神游太虚,严母终于发飙。 「什么?」房卿妩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严父冷冷地哼了声。「你不用装腔作势想提高赔偿金,我们不吃这一套。」 还真的跟泼皮他们讲的一样,严父、严母凡事向钱看齐耶!这种人生观到底是如何养成的?她忍不住好奇,想试试看,若自己告诉他们,她不要半毛钱,他们会不会疯掉? 「我不要钱。」她说。 两个人下巴掉了下来。 房卿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有趣的反应啊! 「我不想收你们的钱,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两位可以出去一下,让我跟令千金单独交谈五分钟。」 严母立刻警戒起来。「你想对我们美乔做什么?」 「只是五分钟的交谈,我能做什么?」 严父与严母对望一眼,再看看严美乔。「美乔,你就留在这里跟她说个五分钟的话,爸妈会在门口等你,万一她想对你不利,你尽管大喊,我们立刻冲进来救你。」 「我……」此刻的严美乔看起来像个三岁小儿般怯弱。 「别怕,爸爸、妈妈不会丢下你的,你就乖乖地跟她说一会儿话喔!」不顾严美乔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祈求眼神,严父和严母转身走了。 然后-- 房卿妩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一秒还在父母身旁一副畏畏缩缩模样的严美乔,一离开父母的视线后,立刻蜕变成一朵艳丽鲜红的玫瑰花,不仅抢眼,而且利刺伤人。 「你想说什么快点说!」她美丽的眸底闪着愤怒的光彩,像将房卿妩当成了累世仇人。 那强悍的态度让房螂妩心中一凛。「许我看错了,我还以为……」她失笑地摇头。「想想这种事怎么可能嘛!你对自己如此有信心,怎么会来向严大哥求救?」 闲言,严美乔的脸色瞬间由粉红一变而为苍白,最后则含着铁青。 房卿妩吃了一惊。「你不停地找严大哥的麻烦,真的是来向他求救的?」原以为自己想错了,但见着严美乔的反应,她不确定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高声怒吼。 门外的严父、严母听见异响,不约而同地冲了进来。 「你敢对美乔不利,我们不会放过你的。」他们齐声喊道。 房卿妩好笑地指着自己的伤腿。「我连下床都做不到,又怎可能伤害严小姐?」 「谁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坏主意?」严母像母鸡护着小鸡般,小心翼翼地护着严美乔。 「你要的单独谈话我们已经做到了,这桩意外就此告一段落,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不准再找美乔麻烦。」严父两手揽着妻女就想走。 什么嘛!还不到五分钟耶!不过看那对父母对女儿的超强保护欲,要他们再放严美乔与她单独谈话大概是不可能了,房卿妩只能退而求其次。 「美乔,严大哥的公寓里还有很多空房,只要你喜欢,欢迎随时来祝」她对着严美乔的背影喊。 严美乔没有回头,但房乡妩清楚看到她无力的背影在一瞬间僵直了起来,她相信严美乔不仅听见了,也受到很大的震撼。 她会来吗?不知道﹖但房卿妩决定,一回家就立刻收拾房子,清出一间房间给严美乔祝※※※一个礼拜后--命运的一刻终于到来严箴找到了杨耘措。 「小妩儿,是他没错吧?窃走你家骨董的人?」严箴温柔地揽着她的肩。 房乡妩瞪着眼前的男人,他一龚宝蓝色西装,搭配鹅黄色衬衫,亮眼得就像服装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哪有半分神似昔日迷路、落难街头被她父亲好心接回家暂住的流浪汉? 但她还是认出了杨耘揩就是那名小偷,他邪气纵横的眼、削薄无情的唇,总是带着讥讽意味的脸庞,那确确实实是在她家住了一晚,又搬空她家骨董的男人。 「爸爸看你落魄街头,好心带你回家吃饭洗澡,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表现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平静,她也吓一跳。 曾想过再见杨耘揩,她会对他破口大骂,狠揍他一顿,甚至……她还想一刀宰了他。 可是没有,事到临头,她除了满腔不平外,却没有任何激愤,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她的质问,杨耘揩没有慌张失措,他只是扬起那两片薄薄的唇,淡然一笑。「没人告诉过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像你父母那种完全不懂得防备的人,本来就是骗子最好的目标,我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做善事虽好,却也别忘了保护自己。」 「真是好严苛的教训啊!」她冷嗤,两滴滚着浓浓烈火的泪水滑落眼眶。「竟要了我父母两条命。」 「如果你说的是那场火,那不是我放的。」杨耘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放了火,让我洁白无瑕的窃盗生涯染上血红的污点。」 「你以为我会相信?绿荫社区是出了名的保全周密,当晚值班的守卫说了,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可疑人士进出过社区。」她恨声说道。 「哈哈哈……」杨耘揩放声大笑。真有像你这么天真的人才会相信他的话,当晚我出来时,警卫室里根本没人,甚至我在大厅与人发生擦撞,掉了一只古锁,警卫也不知道,你若不信,尽可去查。绿荫社区的大厅里共架设了三台监视摄影器,保证有录到那幕精采镜头。不过可惜啊!世上如你这般天真的人不多了,到底警卫会不会蠢到将录像带留下来当证据,这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房卿妩询问的视线看向严箴,她相信在来医院之前,严箴一定与杨耘揩谈过了,既有发现疑惑,他绝对会先行查明。 严箴遗憾地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日所有的录像带都不见了。」 「巧合?」杨耘措冷哼一声。「你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其它日子的录像带都在,独火灾当日的失了踪影?」 房乡妩像是被人用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剎那间,全身的温度都消失了。 严箴安抚地揉着她的肩劝道:「别这样,起码我们知道这场火灾别有内情,否则当日的录像带不会这么凑巧被偷走。」 「不管怎样,这仍然只是推论啊!」她抖着唇銮起」抹艰涩的笑。「我们还是无法证明那场火不是爸爸、妈妈的错,他们不是滥好人,引狼入室、自寻死路。」这才是她心中始终解不开的结。 她不以为父母乐善好施的个性有错,人与人之间本来就该和平相处,为什么要互相陷害? 父母死后,她曾想过再也不干好事,从此要做个恶人口结果她伤了严箴,好在他人好,不追究。 可后来她再想起,总是一阵寒栗袭上心头。不敢想象,万一那日伤了他,哪有今天两人甜蜜温馨的恋情发展。 第19章 她是这么样地喜欢他,希望他奇+書*網开心、祈求他快乐,无论如何,她不想他受伤。然后,她才想起昔日父母坚持行善的原因--但愿喜欢的邻居、朋友、同胞,大家都快乐。 父母不是为了虚名浮利才去助人的,他们只是深深喜爱着这块土地上的一草一木,这样单纯的人,死后竟要背负如此恶名,教她如何忍得?她……心痛啊! 「如果你坚持要找到纵火者,不妨从当夜与我在大厅相撞的女人身上查起。据我所知,她是警卫的儿子在莹pub钓上的一夜情伴侣,但可惜无从得知其姓名。不过那晚我与她相撞后,掉了一只花旗银,后来我再回去找,始终找不到,八成是她拾走了。」杨耘揩淡漠言道。 「也就是说,持有我父亲收藏之花旗锁的女人,极可能就是那晚的纵火嫌犯?」但杨耘揩怎会知道这么多?房卿妩不懂。「事后你还敢再回去,不怕被当成犯人扭送警局?」 杨耘揩倨傲地扬了扬眉。「既然是我的东西,就不准其它人检便宜,我当然要回去把掉落的花旗锁拿回来。」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大相信。 「现在证明我不是纵火犯,我可以走了吧?」他一脸讥讽地走了。 却留下满屋子的疑惑予严箴和房卿妩。 她抹着未干的泪沮丧地低下头。 他坐在病床边,安慰地搂着她的腰。「别怪他,他也是历经辛苦才从社会边缘爬起来,因此养成了偏激的性格。」 她好奇的眸光锁着他。 他轻咳一声,说道:「杨耘揩十二岁那年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下大笔债务,债主逼得急了,他父母居然趁他上学之际一起溜走,留下年幼的孩子独自面对一大群豺狼虎豹似的债主。从此他就再也不相信人性了,可正因他深知被背叛的痛苦,所以他从未背叛过人。而对于你父亲,那种他从未遇过的善良人物,他一定很迷惘,也真心担忧你们无法在这个冷酷的社会活下去,所以才会想给你们一点小教训。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片好心的警告竟成了你一家人的夺命帖,他感到十分后悔,因此事后才会再去调查这么多事,录像带、警卫儿子的性伴侣,都是他查出来的。」 事情的真相让她张口结舌,可是……「或许他的本意是好的,但若没有他的捆绑,爸爸、妈妈也不会葬身火窟,他们不应该死的。」烈焰焚身,多么痛苦的事,那是她至今都无法遗忘的噩梦啊! 「我知道。」一连串的意外、巧合造成了悲剧。行事的人虽没有歹念,可结果却是如此凄然,怎教人不怨? 「严大哥……」在他的臂弯里,她两度泣声垂泪。 他也只能静静地搂着她,让他温暖的怀抱涤清她心底的烦忧。 在数不尽的泪珠滚落后,她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又把你的衬衫弄湿了。」 「眼泪是没关系啦!」他眨眨眼,笑道。「只要没有鼻涕就好。」 「我才不会这么恶心。」她挥着拳头唳叫。 他笑着接了几记花拳绣腿,没啥力气,根本不痛不痒。 「你打也打过了,现在换我了。」他嘿嘿邪笑,一指神功搔向她的腰侧。 「不要!」他的手指还没到,她已经把身子缩成一团。 「怕怕!」他差点被她的尖叫声震破耳膜。「你若去参加大声公比赛,绝对没人敢跟你争第一。」 「你知道就好。」她撒娇地嗔他一眼。「你再搔我痒,我会叫更大声喔!」 「好,我不搔你痒。」他唇角扬着轻邪的弧度。「我用舔的,可以吧?」他的舌头伸得老长,在她的颈边留下一长串湿亮的水渍。 「哇!」她吓一大跳,娇颜胀如夕红。 「嗯,真是又甜又香。」他像个色鬼老头。 她明眸泛水睨着他。「你就会欺负人。」 「不可以吗?」他一副懊恼状。「我以为你很喜欢呢!」 「谁告诉你的?」 「妳啊!」 「我哪有?」 「前几天不知道是谁搂着我不放,直叫再来、再来的!」他笑得暧昧极了。 她俏脸轰地一声炸出火花。「你讨厌死了。」 「你确定?」他贼笑。「看过这玩意儿后,你还会说我讨厌吗?」他下床,走到门边,打开方才拿进来的手提袋,取出一只长颈瓶。 「这是……」她膛目结舌。「爸爸的青花冰梅纹长颈瓶?」没错,那最底端隐密处上的梅花是六瓣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它不是在姚总经理手上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当然是我从姓姚的手中拿回来的。杨耘揩卖了从你家偷出来的骨董,加上一些自己的积蓄,还清了社区人士对你提出的赔偿金要求,现在那房子仍旧是你的,他也找了工人重修,相信再过不久,那房子又会恢复旧观。」 「杨耘揩为什么要这样做?」本来她还在想要不要揭发他的偷窃行为,但他又干出这种事,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教人恨得牙痒痒,却又心生不忍。 「赔罪吧!我想。」严箴把长颈瓶交给她。 她接过,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了半晌,长叹一声。 他知道杨耘揩这件事是结束了。或许有人会认为犯了罪就是犯了罪,没有道理可讲,但他却深信法理外自有人情,在犯过者已努力弥补之后,他实在不忍心再予以苛责。毕竟刑罚是为了使人改过而设的,不是意气性的惩罚。 房卿妩笑睨他一眼,原来他两人是比心软的,咳,也好啦!她笑着轻问:「我知道姚总经理很宝贝这只长颈瓶的,怎会轻易割爱给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没听过?」 「啊!」她捧着长颈瓶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是你花钱将它买回来的?」那到底是多大的一笔天价,她不敢想象。 「没错。」他点头。「只花了……」他比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 他摇头。 「一千万?」她要昏了。 「一千块。」他公布答案。 「怎么可能?」这只青花冰梅纹长颈瓶是清光绪年间制的耶!随随便便也有数百万的身价吧? 「如果它是赝品的话就有可能。」 「赝品?」她大惊失色。「爸爸被骗买了假骨董?」 「假骨董吗?」他大笑。「或许吧!毕竟有哪只青花冰梅纹长颈瓶上的梅花会是六片花瓣的?」 她水灵大眼转了两下。「原来你才是大骗子。」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他眉间耸起一座山。「请你说我是专门惩治那些利用骨董做坏事、替天行道的侠客。」 她对着他皱了邹琼鼻。「你分明是故意整人,都已经害他丢了工作,还不放过人家。」 「谁要姓姚的瞎了狗眼,竟敢对你出手。」想到那日暗巷中抢劫的事,严箴至今余悸犹存。 他痴心护卫的情意让她心头一阵甜蜜。「严大哥。」螓首贴向他胸膛,她双手环着他的腰。「谢谢你,不过已经够了,就到此为止好吗?」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反正姓姚的已够凄惨,他也没有落井下石的恶癖,至此收手,正合他意。「我答应你。」 「谢谢。」趁他心情好,她乘势再提出另一项要求。「但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允许,你会答应吗?」 「好啊!」从没想过小天使会眶他,他一口答应。 「让美乔搬去公寓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她软语似糖蜜般甘甜。 但内容却让他整个背脊凉了起来。「你怎会突然提起美乔?」 房卿妩将严氏夫妇带着严美乔过来商讨善后事宜的事说了一遍。 严箴的脸色变得好难看。「至今他们仍相信金钱万能,只要有钱,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做。」 「伯父、伯母或许如此,但美乔却不是这样;我跟她谈了一会儿,发现她一直来找你,为的不是找麻烦,而是想求你帮忙。只是她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跟你开口,因此情况就越变越差了。」 「她来求援!」严箴用力地一拍额头。「我才想喊救命呢!她每次一来,我的生活就被搞得一团乱,她伤害人也不会觉得愧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小宝、泼皮、阿力、冬向,公寓里每一个人都吃过她的亏,却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大家对她的容忍已经到达顶点,再不想忍受她的骚扰。 「如果达她自己也控制不了她的行为呢?」她见过严美乔不生气、怯弱、发飙、暴怒时等各种面貌,越瞧越觉得她是生病了,才会变成这样。 「她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岂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倘若地生病了呢?」 「呃!」他窒坠口气。「妳的意思是--」 「我觉得美乔生病了,而且是一种很麻烦的病,我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数,但我相信她定是在伯父伯母那里得不到帮助,才想到要来找你。」她一本正经。 他大受打击。「我……我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我以为她是学坏了。」如今想来,他对美乔的冷漠真是残酷。「我想我要找她谈谈,或许……也该是我尽尽做大哥义务的时候了。」 她开心地挺直胸膛,吻住他的唇。「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人,一定不会置需要帮助的人于不顾。」 「是喔!」他捏捏她的鼻子,瞧见她可爱的娃娃脸在瞬间变得通红,泪雾水瞳里写着似喧似喜的控诉,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天哪,你真像一只吸饱气的蛤蟆,咕哝咕哝。」他还扮了个蛤蟆样给她看。 第20章 她又羞又气地在他唇上轻咬一口。「你讨厌死了。」 他搂着她,笑声不绝,突然觉得这样的平和好幸福。 第10章 房卿妩作梦也想不到,抢第一个来接她出院的不是严箴、不是公寓里的朋友、更不是牛哥,而是严美乔。 今天她穿着一身湖水绿裤装,合身的剪裁衬出她婀娜的曲线,大方的式样则彰顾了她高贵又不服输的气质。 房卿妩再度惊叹于严美乔的美丽,不同于一般的平凡美女,她是外貌与内涵兼具。这样的女人合该是聚光灯下的宠儿,怎会弄到人见人厌呢?她实在很好奇。 「你干么这样看我?」严美乔不自在地细声咕哝。 「我觉得你不管是特意妆扮,还是休闲打扮都很漂亮,让人眼睛一亮。」她语意诚恳。 严美乔脸上轰地炸开一团火焰。「什么嘛!你在亏我是不是?」她不依地连跺了两下脚。「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她转过身去,低声呢喃。「谢谢你,大哥已经答应让我搬过去住了。」 房卿妩只觉这样的严美乔不仅不可怕,反而很可爱呢!改悄阕急甘裁词焙虬幔课铱梢匀グ锬恪!杆阊诺镊烀记崆狨玖似鹄础!肝一姑凰捣帧18枞梦野帷!顾嫡饣暗氖焙颍成涞糜行┎园住? 「美乔!」房卿妩直觉有什么事不对劲了。 「我不能再跟爸、妈住在一起了。」她说话的语调突然加快许多。 房卿妩心头的不安更形扩大。「冷静点,美乔。」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很害怕啊!」她尖着声音说。「我常常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醒来,我不晓得我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房卿妩当机立断按下叫人铃,请护土过来。「对不起,我的朋友突然情绪失控,麻烦你们过来处理。」 「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严美乔大叫。「为什么没人肯告诉我?爸、妈还叫我不可以跟别人说这件事,可是我害怕阿我好怕--」 房卿妩搏着拐杖跳过来。「美乔!」下一秒,她看见了一幕永生难忘的画面。 严美乔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她紧咬着牙关,不时有些不泡沫自嘴角溢出。 这是癫瘾发作的症状。 严美乔到底发病多久了?严箴不晓得,那严父、严母呢?他们是知道,却不知如何处理?还是没发现?抑或是怕丢脸,故意置女儿的病情于不顾? 她知道有些人对精神病患抱持异样眼光。而癫病虽有可能是身体障碍造成的病症,但却不被列属于神经学或内科学,一直以精神医学做研究。 那是因为这种病症不仅是外在症状会发作,还会伴随特有的人格变化与智力低下,也就是痴呆。 重复发作破坏了脑细胞,因此造成痴呆化的现象。 至于人格变化就更复杂了,它可能会有陜着性、爆发性、兴奋性、无耐性等两极化情绪产生。 而这也解释了严美乔不时失控,却无记忆的行为。 「可恶!」久等不到护土的到来,房卿妩怕她咬伤舌头,遂放开拐杖,让尚未痊愈的脚自然滑落地板。 她连滚带爬地靠近严美乔。「美乔,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慌忙地四处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咬着。 最后只有自己的外套可以利用,她脱下衣服捏成一团,使力塞进严美乔嘴里,以防她咬到舌头。 「美乔!」该死,她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事啊!谁快来帮帮她?「护土!」她大叫,看见严美乔不断痉挛,但她脸色苍白,呼吸停止,竟如尸体一般,毫无生命反应。 「美乔!」房卿妩惊呼,拉开她的衣襟,才想为她做人工呼吸,一样东西映入眼帘,她彻底呆了。 ※※※ 严箴一听说严美乔在医院里昏倒,也顾不得正与客户开会,丢了生意便往医院冲。 「美乔!」来到医院,只见房卿妩呆坐病房外,一脸凄然。「小妩儿?」他坐到她身边,双手拉起她的桑荑。「你怎么了?」 她的目光从他关怀备至的表情,望到宽厚的胸膛,直至温暖的大手;每一样都曾是她万般眷恋的,可如今,那亲密却变成了隔阂,看着他,她只觉无限悲凄。 她摇头,眼眶有几许水雾在聚集。「我找到火灾当夜,与杨耘揩相撞的女子了。」 他忽然有一种被雷打到的感觉。「难道是……美乔?」 她自口袋里掏出一只花旗锁,上连一条黄金细炼,锁面刻有「吉祥如意」四字,正是那夜被杨耘揩窃去的骨董之一。 严箴接过花旗锁,面色一片铁青。「为什么美乔会有这玩意儿?」 房卿妩空洞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他难忍激动。 「如果美乔患有癫病症,情况已严重到人格异变,发作时偶尔会丧失意识,那就有可能了。」她的语气一点一滴地变冷。 「癫瘾症!」他茫然低语。「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想起自己一味地排斥美乔,怒骂她的任性行事,哪知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一切全是疾病作祟。 「这几年美乔不是常常来找你?」 「她是来求助的?」他双肩重重地垮下。「我从没想过,我……我从未努力去体会过她的心情,我……」 「除了你,她还能向谁求助呢?」她轻撇了撇嘴角。「伯父、伯母根本不管,又或者他们压根儿不晓得。」 「不!」他神色凝重。「我父母一直认为精神病是一种耻辱,为了不让家丑外扬,他们极可能瞒住所有人包括美乔自己癫僩症的问题,又岂会送她就医?」 「所以烧死我父母亲的火若是美乔放的,也不能怪她喽?」她的声音已经从冷淡变僵硬了。 他心头一跳。「小妩儿?」 「我该找谁负责去?」她冷厉道。 「你冷静点,小妩儿。」他试着揽住她的肩,安慰她,却被她一手拨开。 「你要我怎么冷静?」她咬牙。「我男朋友的妹妹居然是放火烧死我父母的凶手,而我却不能怪她,因为她犯案时已心神丧失,就算我报警捉她,法官也会判她无罪。」 「对不起。」他歉疚地低下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赔罪,才能补偿你所受过的苦,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负责的。」 「你怎么负责?」她两手捧住脸哀嚎。 「我……」人命是可以赔得起的吗?不!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怪美乔,在看过她发病时的痛苦后,我没有办法怪她。」泪水渗出她的指缝,一点一滴地滑落膝盖,濡湿了她天蓝色的长裙。 「小妩儿。」在他臂弯里的她因痛苦而颤抖,源源不断的哀伤自那强制压抑的泣声中传入他体内,他的心也在缓缓破裂滴血。 「严大哥。」她通红的泪眼望着他。「我该怎么办?」 她的绝望化成一股恶寒,从头顶窜遍他全身。「你别想不开。」 「我不知道。」她茫然低喃。「为什么美乔发病的时候,你们没人当成一回事?如果你们肯送她就医,我爸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想辩说自己不知道,但仔细想想,美乔是曾向他吐露隐情的,只是他一直未用心去体会。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美乔?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日日活在恐惧悲哀中,她也很可怜啊!」她喃喃念着。 「是我们错了。」反省自身,他责无旁贷。 「精神病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将它们视若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厉言。 他无言以对。 「真正有错的并非是那些患者,而是那些对精神病抱持错误观念的人。」 他如遭雷击。「小妩儿,你……」 「我不恨美乔,真的。」一直温柔望着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失去了温度,徒剩冰冷。「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们,伯父、伯母,还有你。」 长串质问让他僵如木雕。 她一寸寸地挪移开他身边。「我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但你的态度却是造成此桩悲剧的原因之一,看着你,我就想到在火场中哀壕丧生的父母,我……我没有办法……」她摇头,泪如雨下。 他伸手想将她捉回,但在接触到那冰冷的泪滴后,四肢却被冻住了。 「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严大哥……」痛楚掏空了她的身子,此时的她,情冷心也灰。 他蓦然想起那一日,他拥着她,构思着未来,他要向她求婚,与她共组家庭;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 他要再买间房子,有庭院的那种,他要在车库里钉一个篮框,闲暇时就跟孩子一起打篮球,倘若她多生几个,他们还可以玩三对三的斗牛。 他一定会当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想要……「对不起,严大哥。」她深吸口气,止了泪,却止不住悲伤。「我不想恨你,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恨你,所以我只能离开你,对不起,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她走了,慢慢地、一步步地离开他的生命。 他无能挽回她,只能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感觉生命的某部分被她带走了,剩下来的只是个不完整的个体。 「为什么会这样?」他一拳捶向墙壁,在上头留下一个模糊的血色印子,一如他的爱情,光辉却残落。 ※※※ 眼望着月升月落,又是一个夜晚的消逝,严箴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夜的失眠。 总觉得他已逐渐忘记睡眠为何物,每回闭上眼,只有深刻的伤痛在心底发酵。 第21章 「又没锁门!」刚下班回家的泼皮行经二楼,瞧见里头的灯光,好奇推门查看。 严箴淡淡地看了大门一眼。「忘了。」 「因为你根本没用心。」泼皮叹口气,踱到他身旁。「睡不着?」 「失眠了。」他笑。 泼皮瞄一眼茶几上烟灰缸满溢出来的烟屁股,曾为了某人而戒的烟瘾又重新再犯,只有一个可能。「又在想小妩儿?」 他耸肩,艰涩地扬起唇角。「大概吧﹗」 「为什么不去找她?」 「她不想见我。」他找过很多次了,每回都吃到闭门羹,但那不是让他泄气的原因,真正使他无法再去找她的理由是,见到她因他的到访而哀愁,令他心碎。 如果他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痛苦,他何忍再去伤害地? 「所以你就放弃了?」泼皮大大地叹了声。「拜托,平常你也不是这么蠢的人,怎么一面对感情就变呆了?」 「或许吧﹗」对于这段感情,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如此心伤,泼皮仰头看着天花板好半晌,淡淡的,一股似水哀愁磨出了喉。「我有男朋友,你知道吧?」 虽不知话题为何牵扯至此,严箴还是点了点头。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是个同性恋,但我不是,我是个女人,从小我就认为自己该是个女人,我想嫁人,与某个男人共组家庭,为他洗衣煮饭,为他生儿育女。」谈到男友时的泼皮,一脸的甜蜜与幸福。 严箴瞧得好生欣羡。「你一直那么努力,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泼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不懂,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同性恋,他只爱男人,倘若我变成了女人,他就不会爱我了,而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却是变成女人。」 闲言,他大受震撼。「你们要分手?」难道这世间当真没有两全其美的恋情? 「谁知道?」泼皮眼波流转,透露出一点点的顾虑、一点点的哀伤,还有对未来的一点点希冀。「阿箴,爱情不是二分法,它还掺杂着许多不确定因素,也因此爱情才有令人着迷的魔力。我如此,你和小妩儿也是这样,你就这么确定她不愿意见你?也或许她其实很想见你,却不知如何面对你呢!」 他觉得黑暗的未来突然出现一道光明路。如果事情真如泼皮所言,那么分手也只是伤人又自伤的一种手段。 「我要再去见她一次。」他跳起来,捉过车钥匙就想往外冲。 「不必开车。」泼皮笑得贼兮兮的。 严箴脑筋一转。「她来了?」 泼皮不说话,但那一脸邪笑已说明了一切。 严箴迫不及待地往外冲。。 「小妩儿。」他跑下楼梯,将明未明的天幕下娇立着一条纤细的身影。「协…」声音卡在他的喉咙里。 房卿妩在对公寓投下最后一抹依恋的眸光后,缓缓地转身。 适时,清晨的第一道朝阳照在她身上,在地周遭圈出一片朦眬的光晕,似梦似幻,仿佛随时将消逝在空气中。 严箴心头一窒。「别走,小妩儿。」 她身子一颤,僵硬地停下脚步。 严箴追上前,捉住她。「为什么来了又要走?」 她低下头,身子轻轻地颤抖。 她为什么要来?明知再见只会增添悲伤,她还是来了。 房卿妩无一言地落着泪,想起牛哥的话。 「你真的不能原谅老严?粗心大意或许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吧?况且老严和美乔也尽力弥补了,美乔去自首,接受调查与精神鉴定,社区警卫被逼拿出当夜的录像带。事实证明警卫是担心儿子的女伴纵火的事被发现,会遭到解雇,才私藏录像带,如今真相大白,你父母的冤枉也被洗清了。严氏夫妇还因为老严和美乔败坏门风,怒不可遏地将他们逐出家门呢﹗这样还不够吗?」 她不知道够与不够的界限在哪里,也不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私心里,她觉得牛哥的话很有道理,严箴和严美乔罪绝不至死。 所以她努力找出各种借口要原谅他们。她告诉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然后,她听从了牛哥的建议来找严箴,她是这么地喜欢他,只要看着他,她一定可以找出原谅他的方法。 可是当她来到这幢公寓,仰头望着二楼灯火通明的房间时,激狂若海啸般的情绪却阻止了她前进的脚步。 她只能站在公寓大门口,静静地等着心情平复。 她数着时间,一秒、一分、一刻、一个小时……最终,天亮了。她没有培养出进去的情绪,反而酝酿出离去的心情。 多么讽刺的转变,可她又能如何?想要顺着心情走的结果是,他出现了,喊住了她。 「小妩儿。」严箴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我总算等到你了,小妩儿、小妩儿……」他的呼喊彰显了他的激情,这月余的分离不仅折磨了她、也伤害了他。 房乡妩蛲首贴在他的胸膛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烟味。「我不知道你又抽烟了。」 「妳不想我抽,我就不抽。」失去的宝贝好难得才重回手中,只要能哄她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能这样最好,毕竟抽烟有碍身体健康。」她轻轻地拍了他的背两下。 他会意地放松对她的搂抱。「我再也不抽烟了,我们回家吧!」他牵起她的手,却发现她钉死在地上的脚,明白表示了不愿随他返家的心情。「小妩儿?」 她举起手,温柔地理平他被压绉的衬衫、沾满尘灰的牛仔裤。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是一身衬衫、牛仔裤,几乎没变过。」 「没办法,我就是喜欢轻松,受不得拘束。」愉悦淡了,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是啊!你就像飞翔空中的老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的手掌留恋地滑过他粗犷有型的脸颊。 他无言地望着她,感觉那掌心传来一股温润感,自他的皮肤直传入心底,才想好好体会,她已离去。 他才热的心又变冷了。「你还是决定要走?」 她通红的眼眶又开始泛起水雾。「我……不停地告诉自己,那件悲剧与你无关,我怪你实在没道理,我努力想找出原谅你的心情,可不管我怎么找,都只有悲伤与愤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知道了,她不能原谅的其实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的心不容许她与害死她父母的关系人有所牵扯,他们勉强在一起,只会毁灭彼此。 「我知道了。」他深吸口气,眼眶也红了。 她睁着一双泪盈盈的水眸直望着他。「我决定离开台湾,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十年……直到我找回平和,否则我不会回来。」 他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是吗?要不要我帮你收拾行李?」一字一句如同刨挖着心肺,可他能怎么办?留下她心疼、不留她心碎,不同的选择,却相同的心伤。 「不必了。」她摇头,每一回相见都只会伤得更重,她已厌倦,就此结束吧! 「那我送你去机常」见她又想拒绝,他以指点住她的唇。「就当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她哽咽一声,再也忍不住,哭着扑进他怀娌。「我不想走,我爱你,可是我没办法与你相处,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我的任性,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不管多久,我都会在这里……」他哽咽了一声。「等着你,一年、两年、十年,只要你心结化开,随时欢迎你回来。」 「严大哥﹗」她放声大哭。 这一日,他们正式分手。 尾声 十月中,应该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但今天却乌云密布,狂风暴雨笼罩了台北市。 「听说有台风要来。」提起最后一件行李,严箴随着房脚妩步出客房。自从跟他分手后,房脚妩一直住在旅馆,他帮她张罗了很多住处她都不要,没办法之下,他只好帮她过滤出最安全公道的旅馆。 房卿妩看了看这陪伴她在台湾度过最后几天的房间,小小的,却很干净,处处可见严箴的用心。她真是个幸运的女人,人生得此良伴,夫复何求? 就算她与他最终没有结局,她仍感谢上苍赐给她这段永生难忘的情缘。 她关上门,望了他一眼。「我们初识的日子也是台风天。」 「没错。」他怀念似地扬起了嘴角。「你那一记可砸得我痛了几天。」 她的手摸上他额头。「对不起,害你留下疤痕。」 「我可很感激呢!一道疤换一个亲亲女友,太值得了。」 「贫嘴。」她笑驾一声,两人走出旅馆。 外头的风雨已经大得让人站不住脚。 「这么大的风雨,飞机还照常起飞吗?」他很挂心她的安全问题。 「没听说要停飞啊!」 「是吗?」他把行李放到地上。「既然如此,我就照约定送奇+書*網你去机场,你等一下,我去开车。」 「不必了。」她指着正缓缓驶过来的出租车。「我已经叫了出租车。」 「为什么?」他惊问。「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因为我不想再伤害你。」她踱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我们都知道,我这回离去,归期不定,你说要等我,我明白这是你一片真情;可我对你的爱并不比这个少,我如何忍心耽误你?顺其自然吧!上天若注定我们缘分未减,就会有重逢的一天,再见。」她提着行李坐进出租车里。 他呆立原地,眼看着出租车车门就要关上,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量,他强硬地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第22章 「不要自说自话,我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等待是苦,一听到你还愿意给我等的机会,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你为什么要剥夺它?」 「这怎么可能幸福?」她抽噎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幸不幸福我自己会评量,旁人怎么知道?」他这话是说得重了。 但她却感动得两行珠泪滴落不绝。「你真傻。」 「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事,看她快乐,我很开心呢!」他伸手拥住她的肩。 她的身子在他的掌下一僵,虽然没有挣扎,却明白透露出抗拒。 他叹口气放开她。「别哭了,我送你去机场吧!」他缓缓地缩回手,很慢、很慢,只想多留些时候与她相处。 「嗯!」她轻颔首,眼角余光瞄过左肩,那上头还留着被他抚触过的感觉,好温暖,真希望可以多享受一些时间,但可惜,她的心不许。 「司机。」严箴唤了声,才注意到这位出租车司机居然畏畏缩缩的,不知在躲些什么?「你在干什么?」 「没啊!两位要到机场是吧?我立刻开车。」说是这么说,他一张脸却紧贴在方向盘上,这要怎么开车? 「你把头抬起来看路。」严箴板直他的身子,又脱掉他的帽子,露出一张平凡中年人的脸。「我们见过是不是?」 「没有、没有。」司机连连摇头,慌慌张张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啊!」房卿妩被显进了严箴怀里。 「你小心了……」严箴的话还没说完。 砰! 嘎吱! 哇!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第一声「砰」是旅馆放在大门口的巨型盆栽受不住狂风暴雨的肆虐,翻倒过来,恰恰砸在出租车前,司机慌忙跦下煞车,四只轮胎在地面上磨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 然后,司机被吓得「哇哇」大叫不已。 「我想起来了。」严箴喊。「你是三个多月前,送我们去卢氏整型医院的那位司机。」 「是啊﹗」房卿妩也大吃一惊。「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又见面了,司机先生……」 「哇!」司机大叫一声。「看到你们两个上车,我就知道又要倒大楣了,千方百计躲着你们,结果还是一样,我怎么这么衰!」 「有缘才会再聚嘛!怎会是霉运呢?」严箴笑着拍拍他的肩。「开车吧!司机。」 司机看着车头前的盆栽,余悸犹存。「车子才发动就出事,不例楣才怪。」 「无稽之谈。」严箴眉一扬。「我们赶着去机场,请你快点开车。」 做生意的,客户最大,司机还能怎办,只好开车了。 「如果出事你们可别怪我。」他打下倒退档,才想后退几寸,避开那倾倒的盆栽,往旁边绕出去,不料……砰!这一次的撞击更大声。 原来摆在门口右边装饰的另一只盆栽也被吹倒了,正正挡在车子后退的必经之路上。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司机鬼吼鬼叫。 严箴想起与房卿妩初相遇的情况,他几次欲甩掉她,也是被台风整得凄凄惨惨,莫非……上天留人,难道他还要放过这好机会不成? 房卿妩黛眉微蹙。「不过是巧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司机先生,我赶飞机呢﹗麻烦你快点开车。」 「这种天气,飞机早停飞了,还有什么好赶的?」司机抱怨。 「早上我看新闻时,也没听到消息,怎会贸然停飞?」 「说不定是早上来不及宣布呢!我们再来听听新闻就知道了。」司机才扭开车子收音机,一个细柔的女声传了出来。「因为xx台风袭台,今天全省机场关闭,铁公路全面停驶,台北……」 飞机停飞了,真是上天特地为他留人呢!严箴再也忍不住地拥抱房卿妩。「别走了,小妩儿,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严大哥!」她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听到他的话心头还是一阵凄苦。「我也想留,可是……」她没办法面对他。 「你不需要原谅我。」早隐隐约约猜到她的心结在于无法无视于父母的惨死,而与犯人兄长共度快乐生活。她内疚,因此才一见他就难受。 只是他也不晓得该如何排遣她的心情,实话实说对已惭愧疲惫至极的她而言太残忍,也有可能还会再伤她一次,他做不出来。 所以他万般不舍地放手,希望时间可以冲淡她心里的悲伤;可是这一定要分离吗?以前他认为是,此刻,他却觉得一厢情愿的退却与牺牲未免太愚蠢。 谁晓得她出国后会遇到什么事?未来是没人可以掌握的,人们唯一可以珍视的只有现在,若不能把握,任机会溜走,再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什么?」太奇怪的论调搅乱了房卿妩的心房。 「你需要原谅的是你自己。」他义正辞严。 她听得花容失色。「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是吗?」他强硬地捉起她的手。「你既然能原谅美乔,自然没理由恨我。你真正不能原谅的是,自己竟与害死父母的凶手兄长相恋相爱,你忘不了父母的惨死,才没办法与我相处。」 「不是这样的。」她大叫,却感觉一阵心虚。 「你确定?」他倾过身,强硬吻上她的唇,在四片唇瓣交缠间,他感受到她由挣扎、颤抖、到全面的软倒。「你爱我,你的身体最清楚。」 她摀着唇,俏脸煞白。是这样吗?满腔恨意不是针对他,而是自己? 「但你若是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你就太傻了。想想你父母是如何地疼爱你,他们一定不愿你因为他们而落得不幸,他们衷心希望你能幸福啊!」他大声地吼进她心里。 她僵着身,直到嘴里尝到一股铜锈味儿。铜?这才发现她是紧绷到咬破腮帮子,流出血来了。那股咸腥味一直在她嘴里流连不去,好半晌--她颓然窝进他怀里。「我没办法,我忘不了,爸妈死得这么惨……」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破破碎碎。 「子女依恋父母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必忘?」他大掌来回抚着她及肩的秀发。「记着吧,他们是你最骄傲的父母呢!你只须原谅自己,其它什么也不必改变。」 「真的就这么简单?」 「当然。」他轻吻她额头。 她觉得体内的重担好象在这一瞬间被他吸走了,她的心虽然还疼着,感觉却已轻松了许多。「爸妈不会怪我?」 「他们会很开心见到你快乐。」 她螓首理进他怀里轻点两下。「那就好、那就好。」 他几乎想跳起来欢呼,他说服她了,她答应留下来了,不管他们未来有什么结果,这都是个机会。谢天谢地,不!该谢谢台风才是,他们的媒人啊!这了不起的台风,最美好的恋爱季节。 全书完 后记 后记董妮 结束了! 有一点点突兀,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想了好久,要不要继续写下去,给一个更美满的结局。 可年纪越大,越无法相信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生活的结果。 幸福快乐的生活是需要努力与智慧去经营的,尤其是条严箴与房卿妩这样中间还夹杂着厘不清的恩怨情仇的两个人。 爱情是可以解决暂时的不美满,但要长久幸福就需要利用智慧去努力了。 所以,到此结束。他们能不能幸福要看他们--己,不是小作者我所能评断。 接下来要说一些麻烦事,唉!我很讨厌解释呢!尤其当它们一点都不有趣的时候,说起来更辛苦。 先说「癫病症」吧! 癫病症可分为三种-- 负性癫滴症:无任何机体原因,纯由机能成心因性的因素造威。 后遣性癫滴症:因曾患过某种病症,致使脑部损伤引起。 傲候性癫病症:由目前所患各种脑病引起,加脑膜炎、脑肿伤。 癫娇的发作一般可分为四种: 大发作,身体会产生痉挛。若痉挛反复发作就会演变为慢性化,有持续性心理失常现象。 小发作,即轾微发作,会有几秒钟的意识丧失。 心理发作,长时间的意识蒙眬状能附。轻微的话还好,与平常无多大差异,但等到觉醒后却不能想起刚才的作为。严重者就接近谵安状态了,会呈现苦闷、焦虑、兴奋、恍惚、视觉幻觉、听觉幻觉等现象。 精神发作,完全无意识蒙混的精神症状。会有抑郁情绪、愤怒性情、幻觉或分离症。 癫摘可以用药物治疗,脑部手术对后遣性癫滴症或许有效,内分沘脸手术则对征候佺癫嘀症或许有效。但其性癫病症却不能采用外科治疗。 前阵子兴朋友讨论过精神病,我说精神病患如果住在都市还好,家人比较容易有足够的常识送他们就医,若住在落后区就很可怜了,说不定还会被认为不做好事,遭到报应,或老被邪魔入侵,给当成怪物呢! 而朋友则认为事实刚好相反,很多经过治疗的精神病患者无法适应都市繁忙、压力沉重的生活,甚至易遭到排挤。他们若能住在悠闲地区,反而可以过得较好。 两人掰了一大篇,结论是,治疗上都市,休养到乡下。 可能的话,我想再写几个有关这种犯罪心理学的东西,有机会的话。 再说鼻烟壶吧!那是明朝末年欧洲传教士带入中国的东西,初称为「烟瓶」至清代流行起来才叫鼻烟壶。 我在书里只提到料烟壶,就说这一种。「料」是中国旧日对玻璃的一种称谓。所以说,料烟壶就是玻璃烟壶,跌破大家眼镜吧? 第23章 呵﹗最后说到古锁--花旗锁,「十三经注疏」中说,「旗,表也。」也就是说,表面雕琢花纹的装布用金属锁就是花旗锁。通常以金、银为材料,一般用线条申着,挂于颈顼,有如意、元窦、花朵……等造型。锁体表面则刻有福、禄、皋、喜、长命百岁、吉祥如意……等字样,寓意保命延高、吉祥如意。 三环麒麟锁,指的是文字组合销,环,转输数目,大多为三至七个。具有三个转输的文字组合锁就称为:三环(组合)锁。 还有什么没说到的吗?大概没有了吧?写了这么多字,我已经头昏了,不好意思,实在记不起还有没有事情没交代完毕的,有问题烦请再跟妮子说,校记到此结束,最后祝大家看书愉快。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