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作者:蔚空)》 第1节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余味》 作者:蔚空 【文案】 舒渔跟男友回家过年,在除夕家宴上,发觉男友表哥竟是几年前被自己抛弃的前任。 这尼玛就有点尴尬了! 而且这位前任不仅姓氏变了,气质变了,性格变了,还从一个待业在家的渔村小哑巴,变成了一个嗓音动听的餐饮业精英。 舒渔:难道我认错人了? 某人:你觉得呢? ——那年夏天我喝了一碗你做的汤,此后许多年,余味留心间。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主角:舒渔 ============== 余味 宁静古旧的巷子里,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向前,落日余晖打在上面,散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 舒渔自小在这座城市长大,却从不知,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中,还隐藏着这样一条超然世外的小巷子。 她对照着巷子两旁的门牌号往前走,最后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停下。 门上的朱漆掉了些颜色,铜扣环因为磨损而呈现着暗哑的光。 桂花巷23号,就是这里了。 这家私房菜馆她是在供稿的一本美食杂志上看到的,一位资深美食家写的一篇食记,光是看看那些文字描述,就让人食指大动。 菜馆隐没在深街老巷,没有店名招牌,每星期只营业一次,每次只接待十位食客,没有菜单,不接受点菜。 一千一位的价格,虽然比起奢华餐厅,算不上顶贵,但显然并不适合都市中快节奏的寻常百姓。 然而这座都市中,最不缺追求口腹之欲有钱有闲的老饕。 舒渔第一次打电话预约时,就被告知排队预约已经到了半年后。 这大约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她挂了电话,本以为还要等半年,不免有些悻悻然。 不过人生总会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惊喜,几日后,那边打来电话,这周一位预约的食客临时有事推了后,而恰好舒渔预约的是一个人,便问她是否要提前。 舒渔自是乐意之极。 她站在木门前看了看,没寻着门铃,便拿起铜铁环扣了几声。 不出片刻,咯吱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门后露出一张年轻干净的男孩脸,带着礼貌笑容问:“请问是预约的客人吗?” 舒渔笑着点头回道:“是。” “请问小姐贵姓?” “我姓舒。” 男孩微笑着欠身:“舒小姐请进。” 舒渔跟着男孩,穿过小小的庭院,来到古朴的宅子中。古色古香的装饰,并不繁复,反倒带着些清新淡雅的简约。 穿过客厅,是一条浅浅的走廊,走廊两旁有四间屋子,木门上并未挂着字牌,但舒渔猜测这便是食客用餐的雅间,因为她已经隐隐约约听到路过的门内,有浅笑言谈的声音,想来就是今天来吃饭的客人。 果不其然,男孩引她到前面一扇门前,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舒小姐稍等片刻,菜很快就上来。” 房子里有一张梨花木圆餐桌,桌上放着两本书,许是为了让食客打发等候的光阴。 这很适合像舒渔这样独自一人来这里寻觅美食的人。 其实连舒渔自己也觉得,有人一起分享,是食物最好的状态。无奈她刚刚回国,此前已经和相熟的老友陆陆续续聚过几回。 这地方又极难预约,打电话时已经是预约到半年后,她也没办法和男友祁子瞻定下时间,便只订了自己一人。 也或许正好是一个人,才插了个空隙,提前得了个位置。 她觉得很满意。 反正她早已习惯孤独。 舒渔在桌前坐下,男孩出门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舒小姐有忌口吗?” 舒渔笑着朝他摇头。 男孩了然点点头,将门轻掩,屋子里只剩下舒渔一个人。 舒渔刚从国外回来一个月。 四年前出国留学的时候,她几乎是信誓旦旦不会再回来,但是国外的月亮再圆,却抵不过味蕾残留的痴缠眷恋。 不知道多少游子跟她一样,所谓的乡愁,不过是来自一箪食一瓢饮。 所以舒渔到底还是回了家,即使她的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分崩离析。 舒渔是个吃货,但食物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为了果腹,也不仅仅是为了享受。而是二十岁那年开始的人生变故,让她忽然发觉,美食大约是是唯一可以让她汲取慰藉和温暖,来抵抗内心孤独的事物。 回来这一个月,她几乎将城中著名的馆子吃了个遍,四年来受尽折磨的味蕾,终于稍稍得到安慰。 只不过她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所以她一直还在寻觅。 菜上来的得很快,二十分钟不到,五菜一汤,摆上了面前的圆桌。 清蒸海蟹,豉汁青口,香煎鳕鱼,油焖大虾,小菜是时令的丝瓜尖儿,汤则是老鸭瑶柱汤。 这种不能点菜的私家菜馆,最有意思的地方,大约就是让人可以有期待,也能够给人一丝惊喜。 这五道菜并不算特别,都是家常菜,但还是让舒渔颇有些意外,因为江城并不临海,这六道菜却有五道是海鲜。 偏偏舒渔曾经在海边城市上过四年大学,最后那一年甚至大部分时间是在城市的海岛上度过,所以她算是个对海鲜有着很深情结的吃货。 然而出了那座海边城市,或者说那座她曾生活过一年的小岛,她在别的地方再吃海鲜,却很难找到她想要的味道。 男孩摆好盘,微笑着退出去:“舒小姐,请慢用!” 舒渔朝他点头笑了笑。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人,以及桌上的几道菜肴。 舒渔拿起了筷子。 不得不承认,这家隐藏于巷陌的私房菜,确实有着让老饕们追求的道理。 食材新鲜,用料简单,做法传统,每道菜最好地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味,又因为独到的烹饪技艺,让本来寻常的食材多了几分惊艳。 味蕾最特别之处,大概是带着它独有的记忆。 舒渔一一吃过几道菜,便渐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似乎从舌尖涌上来。尤其是当她喝下第一口汤时,那种从味蕾到胃部的温暖,仿佛一下打开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 这小小的屋子里,时光好像静止下来。 她忽然眼睛有些发热,反应过来,又兀自笑着摇摇头,摆脱掉那莫名浮上来的情绪,继续享用桌上的美食。 五菜一汤,一个人自然是吃不下的。 服务的男孩,询问后贴心地为她打了包。 舒渔提着两个餐盒,跟着男孩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可以见一下你们老板吗?” 男孩有些歉意地耸耸肩:“老板只负责做菜,自己不招待客人,而且他刚刚已经离开了。” 舒渔浅浅笑了笑:“我给杂志写美食评论,所以想和你们老板聊一聊。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一个他的号码?” 男孩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拿出纸笔写给了她一个手机号码。 出了巷子,打上了出租车,舒渔拿出男孩写的那张纸条,拨通了上面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后才被接通,一声淡淡的“喂”从那头中传来。 舒渔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那男孩他家老板姓什么。 她嘴角弯起,温声道:“您好,冒昧打扰了,我是刚刚在您家私房菜吃饭的食客。” 那头的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是不满意么?要投诉?” 他的声音很年轻,带着几分磁性,十分好听,只是这语气听着像是在调侃,却又有些疏离冰冷。 舒渔想,这应该是个骄傲的男人。 她笑了笑道:“不,您误会了,我非常满意。我是美食评论的撰稿人,很少见到能把家常菜做得那么美味的厨师,所以想写一篇您私房菜的食评。但有些问题想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男人轻笑:“当然。” 舒渔轻轻吁了口气,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就是好奇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开这样一家私房菜馆?不做宣传,每个星期还只营业一次,看起来完全不是为了赚钱。” 舒渔写食评,喜欢挖掘美食背后的故事,这大约就是女人八卦的天性。而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那头的男人默了许久,久到让舒渔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的声音才慢慢传来。 他说:“我在等一个人。” “嗯?”舒渔有些不明所以。 男人又道:“等一个来了就不会再离开的人。” 第2节 他声音很低,这句话如同娓娓道来,像是在说一个属于他的故事,却又没有任何内容。 舒渔怔了怔,忽然就没有了追问下去的底气,只笑着道:“您做的菜那么好吃,吃了的人大概都不想离开。”她顿了顿,轻轻舒了口气,“不管怎样,那祝你早日等到那个人。” 男人也低低笑着回她:“会的。”他默了片刻,又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舒渔想了想,又笑道,“今天的用餐体会很愉快,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男人笑回:“我应该感谢你的光顾才是。欢迎下次再来!” 舒渔:“嗯,那再见!” “再见!” 舒渔礼貌地等待对方先挂断电话,但等了半响,那头虽然未再出声,却也一直没有挂断。她失笑摇头,到底还是先摁下了手机的结束通话。 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八点。 这是大学毕业时,父亲送给舒渔的房子,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位于市中心,在这座房价高昂的都市,足以算得上豪宅。 当年刚刚住进来时,她一度因为这大房子映照着人的孤独,而常常夜不能寐。一个单身女孩,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确实是孤独得可怕。 所以那时的她只住过一个多月就匆匆离开。 不过时隔几年,当她再回到这套房子,虽然仍旧觉得有点孤独,但却不再恐惧,因为她早已不是那个感情上需要依赖别人的女孩。 她长大了,大到足够一个人面对这个孤独的世界。 舒渔洗了澡,泡了杯热茶,来到客厅外的开放式大阳台,靠在栏杆上俯视这座已经不能称之为熟悉的城市。 岁末的夜晚,很冷。 他将拉绒睡衣的帽子戴在头上,挡住夜风吹来的寒意,默默看着城市中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她知道其中有两家,里面有着她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他们的爱人和孩子。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父母之前都接过她去家里过年,但她笑着婉拒,说今年商量好了去男友家。 他们听起来似乎很欣然。 她从不怀疑父母对她的爱。 只是,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也是婚姻不幸的牺牲品。 好在二十六岁的舒渔,早已经不需要父爱母爱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有口琴声传来,唤回她的神思。 她怔了怔,好奇地循声转头。 琴声是从隔壁传来。 这是一梯两户的高层住宅,隔壁是舒渔唯一的邻居。 四年前住着的是一对热情的中年夫妻,那个暑假,舒渔还给他们家的女孩补习过两个星期英语。 然而四年之后,那对夫妻早已搬走,不知去了哪座城市的哪个角落,隔壁也早就换了新人。 人与人之前的情分,有时候就是这么淡薄,不过都是匆匆过客。 她回来这一个月,还未曾与新邻居打过照面,甚至今晚是第一次看到那房子里亮灯。 她歪头看过去,落地窗的薄纱随风轻舞,客厅的沙发隐隐坐着一道身影,一个男人的身影。 传入耳畔的口琴声悠扬动听。 动听得让她心动。 舒渔见过会吹口琴的人很少,仔细想来,大约也就那么一个。 祁家 舒渔已经很久没梦见过雨浪岛。 她梦见在台风中袭来的小岛上奔跑,眼睛被风雨遮住,看不清方向,只一直跑一直跑。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拉着,带着她穿过了风雨,迎来了一片云破天开。 然后,他和她站在金色的沙滩上拥吻。 接着,他又带着她跃入水中,不着寸缕的人,像是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在海水中遨游。 他的手抚过她的脊背,他们在水中合二为一。 身体仿佛悬浮飘起,浑身战栗,如一簇火焰绽放开来,强烈到吞噬了一切。 舒渔在冬天被热醒过来。 她揭开被子,用力舒了几口气,身上的燥意才稍稍减缓。 也不是没做过春梦,只是如此真实还是头一遭。 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生理上的日趋成熟,潜伏的欲望也越来越呼之欲出。 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到早上六点多,索性起床。 洗漱完毕,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手机响了起来,是祁子瞻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道:“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到你小区门口。” 舒渔笑:“行,我马上下来跟你会和。” 她挂了电话,将礼品装好,走到门口,对着玄关边的镜子整理了下衣服和妆容,这才放心出门。 她锁上门后转身,发觉有人刚进电梯,那电梯门正在缓慢关闭,赶紧大声道:“等等!” 但等她手忙脚乱来到电梯边,那电梯门已经合上,即使匆忙按下开门键,也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的数字开始闪动变化。 她有些悻悻地撇撇嘴,刚刚那人应该就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邻居,他明明应该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按下电梯等等她。 看来并不是一个友好的邻居。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钢筋水泥都市,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如此淡漠。 舒渔没有放在心上。 出了小区门口,祁子瞻那辆深蓝的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他正站在车外朝小区门内张望,一身简单黑色休闲外套,却衬得他十分阳光帅气。 看到舒渔出来,他立刻笑着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礼盒,拎起来看了看,笑道:“你还真买了这么多礼物?” 舒渔也笑:“毕竟是要去你们家蹭几顿饭的,怎不能空手上门!一想到要吃的是祁家家宴,我都觉得这点东西拿不出手。” 祁子瞻大笑:“你别想得那么夸张,我们家跟普通家庭也没什么两样。我爷爷和爸妈知道我带女朋友回家,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在乎礼物。” 舒渔笑而不语,她可不能把祁家想成普通家庭。 其实当初认识祁子瞻,完全不知道他跟江城的祁家菜有什么联系。 那时两人都是刚刚出国留学的学生,恰好在同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 舒渔在国外朋友不多,之所以跟祁子瞻迅速成为好友,大概是因为这家伙实在是个很有亲和力的男孩,并且两人志同道合,是吃货之路的盟友。 唔!再加上胖子都比较有亲和力。 没错,两人刚认识时,祁子瞻还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而且还是个会做菜的胖子。 胖子都是潜力股这话果然不假。在随后的三年多,祁子瞻同学以每年三十斤的递减速度,变成了如今英俊帅气的型男。 认识两人的朋友都说舒渔太有眼光,在祁子瞻是胖子的时候就先占了位子。 舒渔表示很冤枉,她跟祁子瞻做朋友时,从来没想过他会减肥,更没想过减肥后会是大帅哥。 实际上,对她来说,型男祁子瞻和当初那个亲和力十足的胖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当她面对瘦下来的祁子瞻,起初也没有其他想法。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翻到他的两张对比照,笑着问他:“你怎么会想到减肥的?” 祁子瞻像是随口笑着答道:“因为我不想你的男朋友是个死胖子啊!” 舒渔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对于祁子瞻为她减肥变型男这件事,舒渔表示十分感动,然后就拒绝了他的表白。 在被她十动然拒之后,祁帅哥并没有气馁。随后的半年,他还是继续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隔三差五再表白一下。 直到两个月前舒渔决定回国,祁子瞻再次表白。 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答应了他。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答应跟一个没有让自己心动的男人交往,想来想去,大约就是近乡情怯。 她害怕当年那种孤独感,所以需要抓住一根浮木,才敢回来。 何况人总是要走向下一个阶段的,恋爱结婚生子,大概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而祁子瞻对她来说,再理想不过。 没有火花四射的激情碰撞,但有相处多年的默契和妥帖,他对她的认真,瞎子都能感觉得到。 就算这样的决定草率而不负责任,但她觉得这是她人生岔路口中最让她安心的选择。 唯一让她没料到是,祁子瞻原来是祁家的人。 当初在国外,两个人都没打过工,还对寻找美食乐此不疲,且不吝花钱,再加上祁子瞻被养得那么胖,想必是家境不错。 至于他能将一袋普通的挂面做成美味佳肴,只当他是爱吃爱做而已。 可哪知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大富之家。 江城的祁家也就是祁家菜的拥有者。 祁家菜是国内餐饮排名前五的品牌,传承上百年的老字号。创始人祁英年是清末宫廷御厨,后来出宫后回到江城开了一家宫廷菜的酒楼,名声大振。 在随后的一百多年,经历战乱饥荒十年动荡,直到现任传承人,也就是祁子瞻的爷爷祁宴之在八十年代重整祖业,三十多年下来,祁家菜已经开了五十多家酒楼,甚至已经开在了国外。 祁家菜跟餐饮业那些后起之秀不同,它是一种文化的传承,甚至是这座城市的招牌。 虽然祁子瞻当初说起家里的时候,十分轻描淡写,但舒渔还是很震惊。 她从小生活优越,倒是对祁家的财力没什么兴趣,而是想到他们家的菜。 祁家菜啊!岂不是每天吃的都是皇帝的待遇。 她想起祁子瞻以前的体型,难怪被养得那么胖。 两人坐上了车,舒渔想了想问:“你看看我有没有漏掉礼物?你爷爷的,叔叔阿姨的,你伯伯婶婶和你堂哥的。” 第3节 祁家不算复杂,祁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两个孙子。 两房虽然早已经分家,不过因为老爷子健在,过年过节都会在一起。 但再简单也是大富之家,三代同堂,舒渔第一次上门,难免怕出纰漏。 祁子瞻听罢点点头:“没错。”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地哦了一声,“对了,还漏了个表哥。” “表哥?”舒渔不解,“你不是说你爷爷只有两个儿子,你只有一个伯父么?” 祁子瞻嘻嘻笑:“其实我还有个姑姑,不过一直在外面,前几年又过世了。我这个表哥去年才被爷爷接回家,我也才见过他几面。他如今是祁家菜董事长助理,也就是我爷爷的助理,我爷爷特别喜欢他。那个……既然你都买了礼品,若是就差了他一个,可能不是太好。” 舒渔笑着敲了他一下:“还不是都怪你,没跟我说清楚。” 祁子瞻呵呵笑:“我跟这个表哥总共就见了几次,这不是忘了么?” 两人只得又去商场打了一路,买了一瓶跟送祁子瞻堂兄一模一样的洋酒。 买完之后,祁子瞻笑着道:“其实我都不知道表哥喝不喝酒!” 舒渔摊摊手不以为意,反正就是礼节而已。 祁家是在郊区的旧宅过年。 说是旧宅,其实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别墅,距离市区两个小时的车程。 两人抵达,正赶上中午。 因为隔日就是大年三十,祁家的人都已经提前来到了别墅。 祁老爷子只有两个孙子,祁子瞻又是小的那个,在家中很受宠。见他带回女朋友,大家对舒渔都很热情。 祁子瞻父母看着很随和,没有想象中那种大富之家的傲慢。 舒渔稍稍松了口气。 祁老爷子今年已经快八十岁,满头鹤发,但身体健朗,精神矍铄。看到舒渔就拉着她问东问西,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舒渔给他的礼品是两盒西洋参,但立刻就收到了一个大红包见面礼。 坐在沙发上,舒渔笑着和众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到了午饭开饭时间。 她跟着众人来到餐厅,其实嘴巴里的馋虫早已经蠢蠢欲动。 她在祁家菜的酒楼吃过饭,因着是始于宫廷菜,讲究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菜色精致,摆盘讲究,跟家常菜全然不同,总归完全能称得上一门艺术。 即使舒渔更喜欢火锅这类粗糙一点的美食,但也不得不承认祁家菜经久不衰很有他的道理。 虽然不是过年的团圆饭家宴,但这顿午餐也十分丰富。 长长的餐桌,摆了二十多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比不上满汉全席,却也足以称得上丰盛。 祁老爷子笑道:“小舒,今天咱们就随便吃点,明晚团圆饭,咱们再上正宗的祁家家宴菜。” 舒渔看着一桌子菜,笑呵呵道:“祁爷爷太客气,我真是太有口福了。” 众人落座,坐在正位的祁老爷子随口问管家:“暮云呢?赶不上一起吃午饭么?” 舒渔听到这两个字,微微一怔。 暮云?还是牧云?还是木云? 她赶紧摆摆头,把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打消掉。 管家回道:“他说晚点回来,明天各家酒楼的年夜饭,还要再安排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什么状况。” 祁老爷子笑着点点头:“真是难为他了。” 舒渔知道祁老爷子口中的暮云是他那位外孙。 夜遇 祁子瞻说得没错,祁老爷子对那位没赶回来吃午餐的外孙,十分喜爱。 一顿饭下来,话题总是说着说着就提到他,语气尽是赞赏和喜爱。 舒渔想虽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暮云,但那也应该是个让人喜欢的男孩。 然而在座的几个祁家人,好像并不以为然。尤其是祁子瞻的堂兄祁梵正,每次听到爷爷说起表哥,嘴角都会露出那么一点点不以为然的讥诮笑意。 祁子瞻的父亲祁黍和伯父祁粟,偶尔也笑得讪讪。 然而祁老爷子是祁家的掌权者,就算这些人不认同,也没有人会对他的话有任何异议。 舒渔是个心思还算细腻的女人,很快就隐约发觉,祁家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和睦,餐桌上的风云暗涌,只要稍稍留意,就能感觉得到。 等到午餐结束,祁子瞻立刻将她拉着去了二楼的房间。 “我知道你刚刚吃饭的时候看出来了。” 舒渔坐在沙发上,看向他咦了一声:“看出什么?” “看出我们家和我伯父家有点问题啊!不过你放心,这些问题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你嫁给我,也不用管这些。” 这都哪里跟哪里啊! 舒渔笑:“是不是祁家菜继承人的事?” 祁子瞻有点无奈地点头:“你也看到了,我爷爷快八十岁了,一直都没真正退休,就是还没决定下来,将祁家菜的招牌传给谁!” 祁家就算是是简单的家族,那也是豪门,自然是会牵扯到争产的事。 关于祁家菜,舒渔也听说过一些。 祁宴之是第三代传人,本来按理是在两个儿子中挑选继承人。但是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让他满意,所以一直没确定接班人。 作为祁家菜的传人,要挑起祁家菜的大梁,在如今这个时代,首要当然是懂得餐饮的经营。但除了经营,还有一个必备的能力,那就是继承祁家菜传统手艺。 因为是城中名门,舒渔自己又是个吃货。她听说过,祁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在厨艺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以至于老爷子一直没决定传给谁。 眼见着老爷子年纪越来越大,两房恐怕也就越来越按捺不住。 舒渔笑着随口问:“如果祁爷爷传给你爸爸,那你不就是第五代继承人了?” 祁子瞻挥挥手轻笑一声:“我爷爷现在根本就不打算传给我爸和伯父。” “啊?”舒渔不解。 祁子瞻继续道:“我爸和伯父两个连刀工都没过关,我爷爷对他们都不满意。估摸着直接传给孙子辈吧!” 舒渔道:“孙子辈?那不就是你和你堂哥吗?” 祁子瞻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我对自己当祁家菜的传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五十多家店要操心,还不如当个自由人来得快活!” 祁子瞻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他这样说,舒渔完全不足为奇。 身为祁家的子孙,其实不用继承,也能靠着一点股份分红,过得衣食无忧。 舒渔想到什么似地问:“我看你爷爷很喜欢你表哥,怎么不传给他?难不成是因为他是外孙?” 祁子瞻笑:“那倒不是,我表哥如今也姓祁呢!说起来爷爷当年还打算传给我姑姑的,可惜姑姑她跟个小厨子私奔,一直生活在外地,没让表哥接触祁家菜。爷爷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把祁家菜招牌传给他。” 舒渔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对自己说这么多,也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然弄得好像自己很八卦人家家事一般。 祁子瞻见她沉默,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们家比普通家庭稍微复杂那么一丢丢,但是我保证,你嫁给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困扰。” 舒渔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失笑出声,手指在他额头一推:“就这么点小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紧张什么?” 祁子瞻笑道:“对我来说,你所有的小事情都是我的大事情。” 毕竟是做了几年好友,乍一听到这种肉麻的情话,舒渔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只能有干笑掩饰不自在。 祁子瞻目光灼灼看着她,忽然起身将她压倒在沙发背上作势要吻她。 两人从来没有过这种亲密。 舒渔一直觉得这种事不过是水到渠成,哪知祁子瞻的唇刚落在她唇上,她却忍不住笑得更厉害。 祁子瞻只碰了她一下,就有些挫败地离开,愤愤道:“真是破坏气氛!” 舒渔好不容易收回笑:“我总算理解《老友记》瑞秋和罗斯刚刚在一起时,每次一接吻瑞秋就忍不住笑的场景,我现在就是那种感觉。你一凑上来,我就觉得好笑。” 祁子瞻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那以后咱们俩滚床单,你是不是也要笑场?” 舒渔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和他脱光了抱在一起的画面,光是他这样一提,稍稍一脑补就又忍不住笑起来。 祁子瞻无语地看着她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算了,咱们慢慢来。” 舒渔抹着眼睛嗯嗯点头:“我也觉得是。” 这天晚上的晚餐,祁子瞻那位表哥还是没回来。 舒渔到底是个客人,跟祁家一家子不熟悉,九点多就去了一楼的客房休息。 祁家这栋别墅总共三层,每层都两百多平米,一楼是老爷子和外孙住着,二楼是祁子瞻一家,三楼是祁子瞻伯父一家。 也许是睡得太早的缘故,一觉醒来才是半夜十二点多。 房间里暖气开得太足,舒渔觉得有些口渴,干脆起身出门去餐厅倒水喝。 然而除了卧室门,照着记忆开灯,屋子里的灯光却没有亮起来,也不知是停了电,还是灯坏了。她只得照着记忆,摸黑小心翼翼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嘶!”到底不是熟门熟路,一个不小心磕到了椅子,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身后有光线传来。 舒渔下意识转头一看,只见餐厅入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色的颀长身影,正举着手机为她照明。 她也不确定是谁,只笑着道:“谢谢!” “嗯。”男人的声音很淡,像极了屋外冬天的寒意。 这声音很陌生,不是白天见过的祁家人。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一楼住的人,除了祁老爷子和管家,就是那位还没露面的外孙。 舒渔有些恍然大悟,借光走到饮水机旁,微微笑着随口道:“您是子瞻的表哥吧?我是他女朋友,有些口渴起来倒杯水喝。” 照在饮水机旁的手机光芒,微微抖了一抖。 男人却没有回应她的话。 舒渔喝完水,又借着他手机的光,往回走。 第4节 他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只用手机光照着她脚下的路。 与他擦身而过时,舒渔下意识转头看他。 但是夜色太黑,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又道了一声:“谢谢!” 男人依旧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一种近乎冷淡的疏离。 不过也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不过是看她摸黑打水,借给她一点光而已。 舒渔继续走,不防餐厅入口有一个小小的台阶,分神间已经是趔趄一下,眼见着要摔倒。 然而她并没有摔下去,因为已经被人从后面抱住。 “小心!”低低的声音,几乎带着点蛊惑的磁性,就在她耳畔响起。 她只穿了一身睡衣,里面是真空上阵,抱住她的那只手就横在她胸口。 他抱得很紧,所以即使是隔着两人的衣服,她胸前的柔软,也很容易就感受到那只结实有力的手臂。 她几乎是被圈在他怀中,像是一个禁锢的姿势,铺天盖地的男人气息传入她的鼻息。 很陌生,但又好像带着点熟悉。 舒渔忽然心跳加快。 好在,身后的人扶稳她就轻描淡写放开了手。 舒渔回神,有些惊魂未定道:“谢谢。” 男人还是那句淡淡的嗯。 这是他们今晚重复的三次对话。 不知为何,她不敢继续停留,几乎是惊慌失措般钻回了客房。 这一夜,舒渔又梦到了雨浪岛。 梦到那些令她沉沦的日日夜夜。 梦到了熟悉的吻和意乱情迷。 年饭 隔日醒来,舒渔不免为自己昨晚做的梦而有些羞耻。在男友家的客房做春梦这种事,实在是有点让她无语望天。 她下意识摸了摸唇,好像还残留着梦中那被人亲吻后的感觉。 在床上懊恼地打了个滚,她爬起来穿好衣服出门,看过去又是漂亮知性的女孩。 因着是在别人家做客,她起来得比平日早一些。 一楼客厅此时只有忙碌的阿姨和祁老爷子。 她走过去同老爷子打招呼:“祁爷爷,早啊!” 祁老爷子笑眯眯点头:“早!” 一老一少寒暄了几句,楼上的人也陆续下来。 舒渔看了看屋子里的祁家一大家子,还是昨天那些人,唯独没见着晚上遇到的那位表哥。她忍了忍没有去好奇多问。 吃早餐的时候,那位表哥也没出现,舒渔心里嘀咕,难道一早就出了门。还是老爷子随口提了一下解了她的疑惑:“今年年夜饭预订比往年都火,暮云去巡店,恐怕晚上吃年饭才能赶回来。” 果不其然,这位暮云表哥一直到夜幕降下来,还是没出现。 而到了傍晚时分,祁老爷子吩咐祁子瞻和祁梵正下厨准备年夜饭。 大约也印证了老爷子直接将家业传给孙子辈的打算。 祁子瞻在进厨房前,笑着同舒渔道:“今年年饭是我和堂哥掌勺,待会儿让你见识我们祁家菜的四十八宴。” 他口中的祁家菜的四十八宴,舒渔有听说过,是祁家菜四十八道核心菜式,也是最顶级的宴席餐。祁家菜本就是主打高端酒宴,这四十八宴又是高端中的高端,普通人只能是望尘莫及。 舒渔不得不好奇这两位祁家菜的准传人,做出来的四十八宴,到底是何种水准。 富丽堂皇的餐厅,巨大的红木餐桌。 众人围桌而坐,当然除了那两位掌勺公子。 虽然舒渔是想一饱口福,但也看出来,这家宴并不那么单纯,显然是祁老爷子在考验两位准继承人。 前菜冷盘上来时,管家走过来在老爷子身边道:“暮云回来了!” 本来还有些严肃的祁老爷子,眉开眼笑,高声唤:“暮云,快过来坐!” 有脚步声传来,踏入餐厅内。 舒渔好奇地转头,但下一秒,人就已经像是被偷入冰窟一般,全身僵住。 走进来的男人,身材颀长,长着一张十分俊朗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像是幽深的泉。他表情淡淡,只嘴角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目光越过众人,也没有在舒渔身上停留,只落在祁老爷子身上。 “爷爷,本来是打算早点回来的,东明路那间店子出了点小状况,让你久等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沉沉的磁性,跟昨晚舒渔听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舒渔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目光一直随着这个人,直到他在祁老爷子右手边的位子坐下。 暮云暮云,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暮云。 卫暮云还是没有看她,只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人,点点头算是给大家打招呼。 舒渔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想不通当年那个海岛男孩,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祁家的人。 她回过神,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怕被人察觉她的异状。 祁子瞻的母亲郑清妍最先笑嘻嘻道:“岁末是酒楼最忙的时候,这段日子,真是辛苦暮云了。” 祁老爷子笑道:“可不是么?多亏了暮云,今年的年夜饭预订才会这么火热。我听阿城说,不仅江城的几家酒楼,外地各市的预订也都很火,全都爆满了。” 他话音落,大儿子祁粟附和夸道:“要是妹妹还活着,看到暮云这么有出息,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卫暮云本来带着浅笑的脸,微微一凛,那笑容便多了几分讥诮的冷意。 祁粟这话立刻勾起了老爷子的伤心处,抓起外孙的手,幽幽叹了口气。 卫暮云安抚一般在老人枯萎的手上轻拍了拍。 祁粟的妻子章茹啐了口丈夫:“大过年的,你是要惹咱爸不高兴么?” 祁粟讪讪笑了笑,神色莫辨地看向老爷子。 祁宴之摆摆手:“罢了,让子瞻和梵正上菜。” 冷盘之后,是三十六道主菜。 祁家菜脱胎于宫廷菜,主打山珍海味,食材都很珍贵,从海里的鲍鱼鱼翅海参,到山上的燕窝熊掌松茸。 舒渔虽然是个在吃上面舍得下血本的吃货,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山珍海味。而且每道菜做法考究,从刀工到烹饪的手法再到摆盘,都像是艺术创造,看得她都不忍心下手。 因为菜式太丰富,每道菜也只是让众人略作品尝,就撤下了去,换上新出炉的菜。 舒渔本来是秉着大干一场的豪情壮志,但因为卫暮云的出现,让她忽然有些食不甘味。 何况宴桌上的气氛,明显不那么一般。 不过她也不得承认,这四十八宴确实非同一般。 等到最后几道菜上来,掌勺的祁子瞻和祁梵正才回到餐桌。 祁老爷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挥挥手:“你们两个也吃。” 祁子瞻悄悄朝舒渔笑了笑,闷头开吃。 舒渔以前以为祁子瞻是爱好厨艺,因为也没见他做什么硬菜,只当他是普通人中会做菜的那一类。 今日头回见了他的真功夫,才知道他那只是爱好,这根本就是一身好本事。就是那胡萝卜雕花,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练就而成的。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见他一脸单纯,似乎对桌上的暗涌浑然不觉。 当舒渔收回视线时,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脸上,抬头看去,却见是斜对面的卫暮云,正淡淡朝自己扫了一眼。 他目光冷淡疏离,在对上她的视线后,立刻轻描淡写挪开。 舒渔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慌地低下头。 一顿年饭终于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 但是大家都没有离席。 祁老爷子淡淡地看向两个掌勺的孙子,不紧不慢开口:“梵正,祁家菜是脱胎于宫廷菜,技法固然重要,但厨艺也应该接地气,你做菜太流于形式,有点华而不实。” 祁梵正点头。 舒渔暗叹,她吃菜向来只用好吃不好吃来分别,在她看来祁梵正的手艺已经登峰造极,光那玫瑰糕雕花就足为一绝。可是在祁老爷子眼里,却只是流于形式,华而不实。 她好奇地继续听下去。 祁老爷子又道:“子瞻,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祁家菜也需要不断推陈出新,但是传统的精髓不能抛弃,宫廷菜该有的大气不能丢。”顿了顿,又道,“你们都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不足。” 说完,他让管家扶着自己起身离席。 祁梵正不以为然地拿起筷子在手中转了转,嘴唇勾了勾,朝正要起身的卫暮云似笑非笑道:“表弟,你觉得爷爷说得对不对?” 卫暮云淡淡一笑:“爷爷说得我不太懂,不过我觉得表哥和子瞻的手艺,都非常了得。” 他说完,目光从舒渔身上轻描淡写扫过,面无表情离开了餐厅。 舒渔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暮云。 祁子瞻笑嘻嘻跟众人插科打诨了几句,拉着舒渔上楼钻进了他的房间。 进了屋房间,他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是带你回来吃年饭,没想到会被爷爷抓去做年夜饭。” 舒渔笑:“我觉得挺好啊!四十八宴果然名不虚传。”说着又试探问,“你爷爷这样是不是是在考验你们两个?” 祁子瞻点头:“应该是。”想了想,又试探问:“那你觉得我和堂哥哪个造诣更好?” 舒渔看着他问:“你要听真话?” 祁子瞻点头:“你堂哥的技法肯定更胜一筹,但跟你爷爷说得一样,有点华而不实,太追求高大上。你做的菜,反正在我看来,就味道本身,确实要好一点。” 第5节 祁子瞻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椅上:“外人看来,我们是祁家的公子,以为我们从小过得锦衣玉食。殊不知祁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学厨艺。可能有人以为就是做菜而已,那本菜谱学两天就行。但真正的厨艺不是这样的,从刀工到火候再到配菜调味,每一步都是大学问,不仅要讲天赋,还要数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说得夸张一点,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他朝舒渔伸出手:“你摸摸我的掌心和虎口。” 舒渔伸手摸了摸,是一层厚厚的老茧,相识四年她竟不知。 祁子瞻苦笑:“我其实不喜欢高大上的祁家菜,就喜欢火锅小吃家常小菜,在国外那几年是最自在的时候。本来以为爷爷会把祁家菜先传给我爸或者伯父,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自由自在过几年,哪知道现在他打算直接从孙子辈挑选继承人。” 舒渔忽然想到卫暮云,试探问:“你那位表哥真的不会厨艺吗?” 祁子瞻点头:“要是他会的话,照爷爷现在对他的喜欢,应该就没我和我堂哥什么事儿了。” 可是……舒渔还记得在岛上那些日子,卫暮云做过的那些家常菜。现在想来,那不是普普通通会做菜的人做出的家常菜。 她忽然又想到昨晚餐厅的夜遇,那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弥漫在鼻息间的气息。 卫暮云出现得太突然,又是这样的身份,她只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世界上最荒谬离奇的事,大概也就是如此。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你表哥他……” 却又好像不知道问什么。 好在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已经有人推门而入。是祁子瞻的母亲郑清妍。 “伯母!”舒渔起身打招呼。 郑清妍笑着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祁子瞻的另一边,拉着他的手:“子瞻,你刚刚在饭桌上也看到了,你爷爷准备把祁家菜直接传给你或者你堂哥。” “妈——”祁子瞻似乎是不愿意母亲在舒渔面前说这些。 郑清妍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你都说了小舒是自己人,迟早是咱们祁家的媳妇,这些事没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祁子瞻无奈地朝舒渔瘪瘪嘴,舒渔回以他一个无所谓的耸肩。 郑清妍继续道:“你爷爷年纪越来越大,虽然看起来矍铄,但这个年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他自己也知道这点,选定继承人的事肯定在这一年半载里。之前本来以为会传给你爸爸,毕竟祁家菜发展到这么多家,你爸也算是鞠躬尽瘁。但是老爷子古板,非得要厨艺过他那一关才行,厨艺这种事既要爱好又要天赋,你爸和伯父都没遗传到祁家的厨子基因。如今看到你和你堂哥这方面都不错,也都到了年纪,干脆直接传给你们。你爷爷虽然更疼你,但你堂哥在祁家菜工作好几年,优势比你明显太多,咱们可得想想办法了。” 祁子瞻无奈:“妈,爷爷给我的信托基金,就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我真不稀罕当什么继承人。” 郑清妍在他额头戳了一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祁家菜招牌可是值几十亿,你自己对饮食也感兴趣,难不成你还打算自己重新创业,可别傻了!要是你堂哥成了掌门人,我们一家在祁家还有地位么?你不为你自己想,也替你爸妈想想。” 祁子瞻无奈道:“我已经答应爷爷年后就去公司上班,我会努力的。” 郑清妍满意地笑了,过了片刻,又想起什么似地道:“我跟你说,现在你表哥是你爷爷面前的大红人,他的意见,老爷子肯定能听进三分。而且他是真的有本事,前两年你在国外是不知道,这几年国内反腐很厉害,高端酒楼最受影响,祁家菜前两年差点亏损,你表哥才来一年多,营业额就上了十几个百分点。就是那人城府很深,不太近人情,做事手段太狠,也不知你阿城叔怎么那么听他的话,一年内配合着他裁了你爸手下好几个元老,好在你伯父那边也差不多,反正他是哪边都没站。”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这回去公司上班,一定要跟你表哥搞好关系,把他拉拢过来,有他帮你背书,老爷子肯定会偏向你这边。” 她说的阿城,是祁家菜的总裁宋城,跟着祁老爷子二十多年的元老。祁子瞻也听说过城叔和卫暮云关系十分亲近。 听了母亲的话,他笑得更无奈:“你都说了表哥城府深不近人情,我能有什么本事跟他搞好关系?” 郑清妍道:“你们怎么说都是表兄弟,而且你性格好,从小大家都喜欢你,只管嘴巴甜点,你表哥肯定也会喜欢你。” 祁子瞻欲哭无泪。 郑清妍看小儿子一脸崩溃的样子,拍拍他:“我就说这么多了,你妈我年纪大了熬不住,你和小舒慢慢守岁,我先去睡了。” 祁子瞻像是送走大佛一般送走了她,站在门口无奈地朝舒渔摊手。 舒渔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小伙子任重道远啊!” 祁子瞻哭笑不得,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舒渔有些犯困,懒得守岁,跟他告别下楼回客房休息。 祁子瞻也不勉强,体贴地送她下楼。 此时不过十一点,客厅里已经没了人。 到了客房门口,祁子瞻拉着她不让她进门,双手抵在门上将她整个人圈住,含情脉脉看着她。 舒渔对上他的眼睛,忍不住开玩笑:“门咚?” 祁子瞻佯装轻喝:“严肃点!别破坏气氛!” 舒渔佯装严肃下来忍住笑。 祁子瞻干脆不看她,双眼一闭,凑上前吻她。 只是她的吻还没落下,忽然喵的一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朝脚边看去,原来是一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小花猫。 舒渔咦了一声,蹲下身把猫抱起来:“我怎么之前没看到你家有猫?” 她对猫猫狗狗向来很喜爱,祁子瞻看着她抱着猫玩儿,默默叹了口气,好好的气氛全给这小玩意儿给搅和了。 “爷爷养了几只猫在后院,不知道怎么跑进来了。”他说完揉了揉舒渔的脑袋,“早点休息吧!” 舒渔逗猫逗得开心,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祁子瞻不甘心,干脆愤愤地俯下身,在她脸颊偷了个香。 舒渔笑着推了他一把,看过去就像是打情骂俏。 祁子瞻上了楼,客厅里只剩下一人一猫。 舒渔放开猫,正要回房,才发觉客厅的沙发原来一直坐着一个人。刚刚她和祁子瞻说说笑笑下楼,因着客厅太安静,两人都没注意到。 她犹豫了片刻,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原来他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落了几个烟头。 舒渔在他身后站定,他却没有回头,像是忽然不觉。犹豫了半响,舒渔终于从发紧的嗓子里吐出两个字:“暮云。” 卫暮云没有回应,许久才转头,神色淡漠地看着她,表情疏离冷淡,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舒渔鬼又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我是舒渔,你还记得我吗?” 卫暮云哂笑一声,冷冷道:“你觉得我记性差到,会不记得一个曾经跟我睡过半年的女人?” 舒渔微微一怔,他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卫暮云没错,但又好像跟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她记忆里的卫暮云,阳光温和幽默风趣,绝不会是面前这个看起来阴冷的男人。 匆匆四载,物是人非。 她有些忧伤地感慨。 “你还好吗?” 卫暮云转过头,淡淡回她:“你不是看到了吗?” 舒渔愈发尴尬,但想着他应该是过得很好的,从海岛普通的男孩成为大富之家的外孙,还在家族企业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职位。 她喉咙越发发紧,连带着眼眶也有点发热:“嗯……那个新年快乐!那我回房休息了。” 这回说完没有再等他回答,逃也一般离开。 客房的门关上,偌大的客厅,静得像是针掉下来都听得到。 小猫叫了一声,蹿上沙发窝在卫暮云的腿上。 他将烟摁在烟灰缸里灭掉,伸手摸了摸猫,低低道:“你好吗?” 同行 连续做了三个晚上春梦,舒渔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她知道这是生理兼心理的双重预兆。 她已经到了轻熟女年纪,身体也曾被打开过欲望的阀门,有生理上的冲动很正常。至于心理上,大约就是因为卫暮云。 也许是在海岛的那段光阴,实在太美好。以至于在国外那些年,她根本就不敢想起,时间渐长,她也就以为自己真的忘了。 可是有过那样的经历,又怎么会忘得了。 她只经历过这么一个男人,所以从心理到生理,都被他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痕迹。 当然,舒渔觉得这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毕竟从她决定离开时,两人就早已经是陌生人。 如今重逢,两人也确实已是熟悉的陌生人。 大年初一,舒渔跟着祁子瞻给祁老爷子和叔伯拜年,拿了几个大红包。 新年的气氛很好,祁家看起来很平静,丝毫不减暗涌。舒渔也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卫暮云身上。 告别之后,祁子瞻开车送她。 两人去车库拿车,坐在车子里,祁子瞻看她拿着红包翻,笑道:“还满意吗?” 舒渔数了数钱,笑眯眯点头:“祁家就是财大气粗,拿了这么多红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不缺钱,但逢年过节讨点好彩头,心情也不错。 祁子瞻笑:“我们也就是庖丁之家,跟那些什么房地产金融大鳄比起来,根本就不足一提。” 舒渔不以为然:“房地产金融赚的都是热钱,做不了百年基业。还是你们这种老字号比较稳妥。” 祁子瞻斜眼看她:“既然觉得稳妥,那你就赶紧嫁给我。” 舒渔白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年纪就急着结婚,我对你表示鄙视。” 祁子瞻哈哈大笑:“我不是怕你成剩女么?” 舒渔笑着斜他一眼:“快开车!” “咦?”车子响了一声又静下来。 “怎么了?” 祁子瞻又打了一次火,还是没打起来:“车子好像出问题了!” 舒渔崩溃:“不是吧?” 祁子瞻再试还是一样。他无奈地朝她摊摊手:“看来要等司机开车回来了。”说完,他目光瞥到车窗外,表哥卫暮云正走向旁边的一辆车子,他眼睛顿时一亮,打开车窗问道:“表哥,你是不是去公司?” 卫暮云目光淡淡看过来,点头:“是。” 祁子瞻大喜,拉着舒渔道:“那麻烦你帮我捎一下舒渔,她住在紫荆小区,你去公司正好路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舒渔一时愕然,还没开口。卫暮云已经答话:“没问题的。” 舒渔真是恨死祁子瞻这个猪队友,偏偏这白痴听到卫暮云答应,立刻推着她下车:“你赶紧去坐表哥的车,正好我可以再回去补个眠。” 第6节 舒渔只得硬着头皮下车,走到卫暮云的车旁,本来要打开后排车门坐进去,跟着她下车的祁子瞻却将她拉在前面:“表哥又不是司机,你坐副驾驶。” 好想揍他怎么办? 舒渔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跟祁子瞻挥手再见。 待车子发动,她有些不太自然地看向驾驶座的人:“麻烦你了!” 卫暮云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况,淡淡道:“顺道而已。” 接着车内便是诡异的沉默。 舒渔如坐针毡,只觉得自己若是不说话,就会被这沉默给吞掉,于是硬着头皮开口:“没想到你是祁家人?” 卫暮云神色依旧平淡如水:“这世上想不到的事很多。” 舒渔噎了一下,继续道:“阿姨还好吧?” 问完这句话她就恨不得一耳光扇死自己,祁子瞻之前就告诉过她,他姑姑几年前已经过世。反应过来,她赶紧补充:“不好意思。” 卫暮云一双深沉如水的眼睛看着前方,车子正好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他默了片刻,才轻描淡写回应她的话:“没事,她已经过世几年了。” 舒渔想了想,低声道:“对不起。” 他默不作声。 舒渔道:“当年出国没有提前告诉你。” 卫暮云还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那是你的选择。”顿了顿,“而且你四年前已经道过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过了这么久旧事重提。” 是啊!当时她在电话里对他说过对不起,他也回过没关系。 舒渔用力舒了口气,勉强笑道:“其实当初我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不在意就好。” 卫暮云没有说话,只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基本上都是舒渔没话找话,卫暮云只淡淡回他,语气冷淡敷衍,甚至都没转头看她一眼,疏离得让她莫名有些失落。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失落? 到了小区门口,舒渔边道谢边解开安全带下车,只想赶紧逃离这让她有些窒息的小空间。 卫暮云冷淡嗯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道:“把你的银行账号给我一个。” “嗯?”舒渔没反应过来。 卫暮云又道:“当年那笔钱是你给我的吧?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还给你,既然遇到了,正好还你。” 舒渔讪讪笑:“不……不用了。” 卫暮云终于转头看她,目光却如碎冰一般冰冷,语气却十分平淡:“也许你将我当成孤独时的消遣,但我不是出卖青春的牛郎,不需要你做任何补偿。” 舒渔有些不自然得抓了抓头发:“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就是想你和阿姨过得好一点。” 卫暮云哂笑:“我一直觉得我和母亲生活过得不错,没想到在你这种富家小姐眼里,原来我们这么可怜。” 舒渔并非这样以为,却有些百口莫辩:“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很感谢你们那一年对我的照顾。”顿了顿,又道,“你要还给我就还吧,我把账号抄给你。” 他如今是祁家人,五十万应该不是什么大数字。 卫暮云皱了皱眉,忽然又道:“再说吧。” 舒渔怔了怔,正要从包里掏出便签本的手僵住,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动着,似乎是在催促她下车。 她想了想,跟他道了句再见,默默下了车。 卫暮云的车子很快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团淡淡的尾气。 偶遇 接下来两天,舒渔忙着给父母拜年,将卫暮云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父母的新伴侣和孩子。他们都对她很热情客气,像是在招待尊贵的客人,然而始终只是客人,她变成了自己父母的客人,虽然还是会有忍不住的怅然,好在她已经过了钻牛角尖的少年时代,也还算淡定从容。 只是在看着与自己有着一半血缘却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弟弟妹妹时,多少会有点不知如何相处的不自在。 到了正月初五,祁子瞻被父母押着走亲访友完毕,终于得了闲约舒渔一起共进午餐。 去的地方是祁家菜的一家门店,离舒渔小区不远。 两人刚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祁子瞻就一脸痛不欲生抱怨:“明天就要去公司上班,感觉生无可恋。” 舒渔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头,笑:“想想你们祁家菜的招牌,那可是值几十亿的,换做我再痛苦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祁子瞻道:“要只是单纯去上上班倒还好,毕竟家族企业,偷个懒打个混,也没人敢说。可我爸妈是让我冲着继承人去的。到时爷爷若选了我堂哥,恐怕二老也会剥我一层皮。”说罢,挥挥手,“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别影响你的食欲。” 舒渔知道生在这种大富之家,难免身不由己,有些同情地拉住他放在桌面的手:“子瞻,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别想太多了。” 祁子瞻笑,忽然冷不丁反手抓住她的手:“舒渔,你希望我继承家业吗?” 舒渔轻笑:“若是继承家业会令你开心,我当然希望。若是这件事并不会给你带来快乐,甚至只是负担,我就不那么希望了、” 祁子瞻抿了抿嘴,笑道:“我真是何德何能,遇到你这么善良的女朋友。” 舒渔不以为然地笑,认识四年,无论是知心好友,还是已经升级为男友的祁子瞻,都给她很温暖妥帖的感觉。 跟他在一起,不用胡思乱想,不需患得患失,总之没有任何压力。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服务员上来了菜。 祁家菜这两年开始走平民路线,除了祁家菜本身,还引入了一些八大菜系常见的菜式,价格亲民,吸引了很多普通食客。 两人点的也是几样家常菜。 正打开筷子要开吃,祁子瞻忽然咦了一声:“那不是表哥吗?” 舒渔循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果然见着卫暮云在服务台跟店长在说着什么。 “看样子他是在巡店。”祁子瞻放下筷子,朝舒渔眨眨眼睛,“你也知道我妈让我拉拢表哥,我把他叫过来跟咱们一起吃饭,你不会介意吗?” 他问是这样问,但显然没有要舒渔给出答案,问完这话就起身去了服务台。 舒渔看着他走过去跟卫暮云说了几句话,卫暮云唇角微微一笑,转过头朝这边看了眼,又对祁子瞻点点头。 祁子瞻满脸笑走过来,在舒渔对面坐下:“他和店长说完话就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舒渔讪讪一笑,低声问:“你真准备去拉拢你表哥?” 祁子瞻无奈地撇撇嘴:“说实话,不论是我继承家业,还是我堂哥继承家业,我真的都不在乎。但是我父母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总要为他们努把力。我这位表哥刚回来不久,爷爷很喜欢他,若不是因为他不懂祁家菜,估计会直接把祁家菜牌匾交给他。所以他的意见很重要,若是把他拉过来,应该对我有帮助的。”他叹了口气,“我说这些你是不是很讨厌?” 舒渔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理解你的。” 祁子瞻拉住她的手:“舒渔,你真好!” 舒渔见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祁子瞻也笑,抬头看到她身后走过来的人,赶紧松开手起身:“表哥,你过来坐。” 卫暮云在他旁边坐下,勾唇轻笑:“真巧,今天是我开年第一次巡店,没想到就遇到你们在店里吃饭。” 他话似是对祁子瞻说的,但目光却轻描淡写落在舒渔脸上。 祁子瞻嘻嘻开玩笑:“只有在自家吃才不用钱,我这不是为了省钱么!” 卫暮云但笑不语。 舒渔则目光不知往何处看,干脆低下头装作要开吃的样子。 祁子瞻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舒渔大年初一搭的表哥便车回城,我还没谢谢你呢!” 卫暮云笑:“顺便而已,不用客气。” 祁子瞻朝舒渔看了一眼,戏谑道:“她没在你车上睡着流口水吧?在国外那几年,我们一起出去,她保管上车十分钟就呼呼大睡。” 舒渔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很想将这白痴丢出去。 卫暮云淡淡看了她一眼:“那倒没有。”说罢,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我听说子瞻你和舒小姐是留学时的同学?” 祁子瞻点头:“是啊,我追了她四年才修成正果。” 舒渔下意识反问:“你什么时候追我四年的?咱们之前可都是朋友。” 祁子瞻嗤了一声:“当初要不是看上你,谁愿意跟你做朋友。” 说着还伸过手在她脸上亲昵地捏了一把。 若是平日里,舒渔只当是正常不过的打闹,但此时卫暮云就坐在祁子瞻旁边,她真是想找个地洞遁走的心思都有了。 祁子瞻笑过,看卫暮云还没拿起筷子,赶紧道:“表哥,吃饭啊!” 卫暮云点点头,脸色深沉如水,低头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开动。 祁子瞻性格开朗健谈,一直都是他在说话,卫暮云偶尔应一声,舒渔则几乎全程埋头苦吃,实际上食不甘味。 偏偏祁子瞻不让她安安静静吃饭,给她剥虾也倒罢了,还每剥一只,非要亲手喂到她嘴里。 舒渔尴尬极了,虽然没好意思去看卫暮云,但余光也能感觉到他表情里的讥诮。 后来实在忍不下去,在祁子瞻再次喂来时,她歪头避开,嗔道:“哎呀!你烦不烦,我又不是没长手。” 祁子瞻嘿嘿地笑:“我就喜欢喂你。” 见她脸色好像真的垮下来,他才识趣地没再继续,想着大概是表哥在一旁,舒渔有点害羞。 祁子瞻也不是真的缺心眼,只是想制造轻松随意的气氛,再将话题引到工作上。 “表哥,我明天就要去公司上班了,什么都不懂,你能不能带着我?” 卫暮云轻笑:“当然没问题。” 他又试探问:“爷爷是不是把公司里大事都交给了你?” 卫暮云淡淡道:“我只是董事长助理,大事还是城叔在管。” 祁子瞻又问:“但是我听说城叔什么事都和你商量。” 卫暮云笑:“你哪里听得这些话?城叔是外公一手提拔起来的元老,是跟着祁家菜一起成长的。我才进公司一年多,很多东西不懂只能问他,他很愿意提点我们这些后辈而已。” 祁子瞻笑着点头,他对这个表哥实在不了解,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但现下看来,母亲说得没错,这个人城府很深,一点底都不露出来。 他觉得将他拉拢过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谢天谢地,正当舒渔不自在到恨不得夺路而逃时,忽然有人走过来,在卫暮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他点点头,放下筷子:“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们俩慢慢吃。” 第7节 舒渔暗自舒了口气。 祁子瞻笑呵呵道:“表哥你忙着!” 待人走后,他忽然凑上钱,一脸古怪问:“舒渔,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舒渔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仍旧保持淡定,干干道:“挺好的啊!” 祁子瞻道:“我是问你,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渔道:“就是一个挺好的人吧。” 祁子瞻嗤了一声:“你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帮我找话题跟他搭话。”说罢,又点了点下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爱好,让我好投其所好。” 舒渔想了想,好像挺多的,游泳冲浪钓鱼吹口琴。不过她忍了忍什么都没说,毕竟这些爱好跟如今的卫暮云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搭调。 不得不承认,因为卫暮云的出现,舒渔在祁子瞻的事上开始动摇。 若祁子瞻只是一个交往两个月的男友,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提出分手,但他是陪伴她四年的好友,她在国外那四年过得还算开心,很大部分原因是有他这个朋友。 舒渔不是一个喜欢往回看的人,对她来说过去的就已经是过去。 所以她动摇倒不是因为想跟卫暮云旧情重燃,而是以他表弟女友的身份与他重逢,总觉得还是有点荒唐。 当初两人分开,表面上是无波无澜的和平分手,但舒渔自己知道,她当年确实干了件缺德事,从某种意义上是她欺骗了他。 不管卫暮云有没有怨过她,再见面都是一种尴尬。 更何况还是这种荒唐的身份。 她有点发愁自己该怎么办?告诉祁子瞻自己和他表哥的关系,恐怕更会弄得大家都难堪,若是不说,照祁子瞻现在这种准备拉拢卫暮云的架势,自己和他见面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早知道就忍忍口腹之欲,继续待在国外算了。 跟祁子瞻在外面瞎逛了一天,陪他买了上班正装,又一起吃了晚饭,舒渔回到家已经是□□点多。 房子太大,一个人住着确实有点孤单,只能看电视打发时间,嘴巴也不能闲着,拿了几包零食边看烂俗的偶像剧,边吭哧吭哧吃东西。 也不知是不是太无聊的缘故,舒渔忍不住就开始幻想未来。 有爱人有孩子,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而且完整的家。这么大的屋子,一定会热热闹闹。 这样想着,她便有些幼稚地把沙发上两个布偶摆在身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会儿抱抱一会儿摸摸。 她吃东西总是不太有节制,肚子撑了才发觉吃太多,于是跑到阳台锻炼。 今晚隔壁的房子少见的亮了灯,想必是那位未曾谋面的邻居回了来。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舒渔有点好奇地想。 她在跑步机上跑了几分钟,觉得不过瘾,干脆跳下来换上衣服出门去夜跑。 而此时隔壁房间的书房里,一个男人坐在书桌的电脑前。 那电脑屏幕上的场景,一看就是监控画面。 而那画面里的人,恰好就是隔壁的舒渔。 卫暮云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很久,从舒渔开始在沙发上抱着两只玩偶自娱自乐的时候,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知道,那是一种孤独缺爱的表现。 看到舒渔去阳台,那大大的客厅变得空空荡荡,他闭上眼睛,有些无力地按了按额头。 再睁开眼时,舒渔已经从阳台进屋,换了衣服和鞋子出了门。 卫暮云皱了皱眉,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显示在十一点。 冬天的十一点,已经进入城市的睡眠时间。 他有些烦躁地将电脑关上,起身出了门。 遇险 虽然是在市区内,但舒渔住的是高档小区,周围的环境很安宁,有着很长一圈的绿化带。 正月初夜间的气温很低,人行道上只有寂寥的路灯,看不到半个晚归的行人。舒渔带着耳机小跑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跑了半圈之后,她忽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一直有人跟着她。扭头一看,又只有空荡荡的夜色。 她皱了皱,直觉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塞上耳机加快了跑步速度。 只是没跑出几米,旁边绿化带里忽然蹿出一个人,将她抱住。 她一声“救命”还没叫出来,嘴巴已经被捂住,整个人被往草丛里拖去。 随后,偷袭她的人将她狠狠摔在地下,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别叫!不然我捅死你。” 舒渔吓得脑子一懵,完全不敢出声。 那人伸手夺了她的手机,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冬天的夜晚很冷,但比不上舒渔这一刻的绝望。 只是那人的皮带扣子刚刚响了一下,他整个人忽然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冷硬的泥地上。手上的刀也闷闷地落地。 舒渔回神赶紧手忙脚乱爬到一边。 待她看清楚夜色下对她出手相救的人,才发觉竟是卫暮云。 此时他正弯着身,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地上那人的脑袋上,在沉沉的夜色里,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地上的人毫无反击之力,到后来只能是连连求饶,可卫暮云始终没有停手。 舒渔呆在原地,惊恐地看着他暴戾的动作,直到他捡起地上那把刀,再朝那人走去,她才真正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挪到他旁边,拉住他:“够了够了!会出事的。” 她丝毫不怀疑他下一步是要杀了那人。 卫暮云被她死命拉住,这才住手,而地上的人显然已经是气若游丝,完全动弹不得。 舒渔微微舒了口气,松开手拿过掉在地上的电话报了警,然后浑身卸力一般坐在地上等警察过来。 平静下来的卫暮云就坐在她旁边。月色下,他神色平淡,慢条斯理掏出一根烟点上,沉默不言。仿佛刚刚那个暴戾的人并不是他。 舒渔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也穿了一身运动装,想必也是出来锻炼。她没有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刚刚谢谢你!”舒渔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或许是他刚刚打人的样子太吓人,也或许是他抽着烟的模样太冷清,总之与她记忆里那个卫暮云判若两人。 卫暮云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吸了口烟,没有出声。 舒渔倒是已经从刚刚的惊恐中稍稍恢复,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有些自嘲般继续打破诡异的静默:“没想到跑个步,会遇到这种事。” 卫暮云这才淡淡开口:“看来国外治安不错,能让你养成夜跑的习惯。” 他语气里有微不可寻的嘲讽。 舒渔也意识到这么晚出来跑步确实有些不妥,不太自在地笑了笑:“主要是晚上吃多了点,就想着出来跑几圈。好在遇到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卫暮云只轻笑一声,又没有说话。 舒渔不动声色朝他看了眼,微弱的光线下,忽然看到他手背上的红色,轻呼了一声:“你受伤了?” 说罢伸手去抓他的手,想看个究竟。 但是卫暮云却不着痕迹地避开:“没事,不是我的血。” 他抗拒的动作,让舒渔有点尴尬,手在半空中僵了僵,默默放下来。 沉默了片刻,她又想到什么似地冷不丁开口:“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 卫暮云淡淡嗯了一声,显然没打算给她解释。 他态度冷淡,舒渔也不好继续没话找话,只能坐在一边等着警察到来。 冬日的深夜很冷,她本来是出来跑步穿得很少,坐着不过几分钟就有点受不住,干脆站起来原地活动。 见卫暮云也是跟自己一样一身运动装,忍不住道:“你不冷吗?起来动一动会好点。” 卫暮云淡淡道:“不用。” 好在警车十几分钟之后就到来。 地上的嫌犯因为重伤被送进了医院,卫暮云和舒渔被带回了警局做笔录。 因为案情简单明了,做完笔录,警察叔叔就让两人回了家。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是快凌晨两点。 舒渔再次开口道谢:“今晚真的多亏了你。” 卫暮云还是冷淡的语气:“换成别人我也会救。” “我知道,但是你确实救了我。” 卫暮云默了片刻,冷不丁道:“所以呢?” 舒渔一下噎住。 卫暮云慢慢转头转头看她,黑沉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所以你要报答我吗?给我多少钱?五十万?还是一百万?或者是别的方式?” 舒渔怔了片刻,他说话的方式冷淡刻薄,让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也或者是,过了四年,一切早就变得陌生。 她半响才有些尴尬地摇头,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暮云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轻描淡写开口:“我说过了,如果换成别的人,我也会救,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子瞻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所以离我远一点,免得大家都尴尬。” “我明白的。”她说完,目光落在他手背上,发觉确实是受了伤,又下意识去抓住他的手腕,“你真的受伤了?” 卫暮云抽开自己的手:“没事。” 出租车到了紫荆小区门口停下,舒渔跟卫暮云告别:“我到了!” 她下了车,却见卫暮云也下来,她以为他是要送她,赶紧道:“小区刷卡进的,里面治安很好,你不用送了。” 卫暮云置若罔闻,直接越过她,朝小区门口走去,然后刷了卡进门。 舒渔反应过来,他这是跟她住在同一个小区啊。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难怪他会出现在自己夜跑的那条路上。 第8节 她想了想,跟上去:“你也住这里?” 卫暮云淡淡嗯了一声。 今晚从头到尾,他都是这种冷淡疏离的态度。弄得舒渔不知是该跟他并肩而行,还是落在他后面。 不过在她犹豫间,卫暮云已经仗着腿长优势,将她甩开了几米。 这人还真是打定了注意跟她保持距离。 她倒也想保持距离,因为两人的身份确实挺尴尬。但正因为他是祁子瞻的表哥,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交集,况且祁子瞻还正按暗搓搓打算拉拢他呢。 她想了想,深呼吸了口气,加快步子走上前。 小区倒不是太大,但也有好多栋楼,舒渔快追上她时,才发觉他进的是自己那栋楼,而且还是同一单元。 在他进入电梯时,她赶紧随他一起进去。 此时的舒渔已经完全处于震惊状,看到他手按下的电梯楼层键,她的震惊则让自己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出电梯的时候,还是懵懵的。 直到卫暮云走到隔壁的门,她才算反应过来,在他关上门的时候,几步走上前伸手抵住了那门,不可置信问道:“你住在这里?” 卫暮云面无表情回她:“我已经搬来这里一年多,放心,不是因为你。” 舒渔有点尴尬地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她有点语无伦次,指了指隔壁,“觉得好巧,你知道我住在隔壁?” 卫暮云淡淡点头:“在物业看到过户主的名字。” 舒渔脑子里混乱了片刻,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事吗?”卫暮云问,大有逐客的架势。 舒渔想了想,道:“那个……其实我们没必要刻意保持距离,毕竟你是子瞻的表哥,以后我可能也要叫你一声表哥。以前的事过去那么久了,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 卫暮云目光微微一寒,但很快恢复,只淡淡问:“你是要跟子瞻结婚么?” 舒渔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也许吧。” 如果不分手,大约就会跟祁子瞻结婚。 她一个人飘零太久,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对她诱惑很大。 卫暮云淡淡“嗯”了一声。 舒渔抬头看他,此时的他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她不知道他这声嗯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同意了自己的说法。 她收回撑在门上的手,对他挥了挥:“那我回去了,这么晚了你早点睡,手上的伤别忘了擦药。” 卫暮云没出声,只关上了门。 然而舒渔这一夜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薄暮晨光之时才进入梦乡。 在梦里,她来到了四年前的雨浪岛。 海岛 十八岁之前的舒渔,是典型蜜罐里泡大的孩子。生长在大都市的优渥家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模样漂亮,成绩优异。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她十八年的人生,大概就是一切都好,只欠烦恼。 但这样的幸福也仅仅只持续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暑假,高考结束之后。 父母告诉她,他们其实已经分开一段时间,是因为怕影响她考试,所以才拖到现在才说。 据说每年的高考之后,都有一个离婚小热潮。舒渔没想到父母也赶了这个时髦。 被宠爱长大的孩子,难免有些任性。舒渔一怒之下,故意报考了离江城很远的滨海城市的大学,随后跟父母赌了两年气,每年寒暑假只回奶奶家。 但这个时候,她仍旧是像所有天真的孩子一样,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父母还会回到她身边,父母永远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爸爸妈妈。 直到大三寒假,奶奶病逝,她才知道父母早就分别组建了新家庭,甚至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各自拼着高龄,与新伴侣生了孩子。就像当初通知她两人已经离婚一样,过了这么久,他们才告诉她这个消息。 那时舒渔刚过二十岁的生日没几个月。仿佛只是一夕之间,最亲的奶奶过世,父母有了新家庭和孩子。她像是一个彻彻底底被抛弃,从此无家可归的孩子。 好在两年多独立的大学生活,让她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毕竟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孩子。 舒渔是开朗的女孩,在学校有很多朋友,生活的变故没有让她性格大变。只是内心突如其来的孤独却难以消除。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她爱上了吃东西,开始乐此不疲地在海州市里寻找各种美食,暴饮暴食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正常。 自从上大学后,父母给她的生活费,比都市白领一个月工资还要多很多,她本以为是他们对自己的宠爱,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一种内疚的补偿。 他们的情感要分给别人了,所以给她留下的只有金钱。 半年之后的暑假,无家可归的舒渔,从外面旅行一圈回到学校后,一个人在宿舍实在无聊,恰好在网上看到一则雨浪岛的游记,便想着去岛上住一段时间。 在这个临海城市,周边有许多岛屿,舒渔此前去过几个比较热门的小岛。雨浪岛是比较偏门的岛屿,但是离学校并不远,二十几分钟坐到海边码头,再坐半个小时的轮渡就到了。 小岛很小,只有一条环岛路,没有汽车和公交,只偶尔有单车和电动车路过,像极了一个宁静闲适的世外桃源。 舒渔订的民宿是一栋带小院的二层小楼,离码头不算远。地图上说步行二十几分钟就到。 她是傍晚吃过饭后出的门,出门时一轮夕阳挂在空中,是个好天气。然而海边的天气说变就变,下了船出了码头,天空忽然就阴云密闭。 雨淅沥沥落下来时,舒渔正走在没有地方躲雨的路上。 就在她背着包狼狈地往前冲时,一辆小电驴在旁边停下,骑着车子的男孩,眯着眼睛在雨中冲她叫:“姑娘,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与其说是叫,不如说是在用力做口型。因为他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丝气息。 舒渔脑袋上顶着一个塑料袋,看起来有点滑稽好笑。她也在那男孩眼里看到了笑意,好在那笑意是善意的。 男孩大约二十来岁,长得眉清目朗,十分英俊帅气,是典型的海岛男孩那种阳光般的帅气。 也许是他的样子太健康明朗,舒渔半点设防心都没有,毫不犹豫地跨上了他的车子,报了民宿的地址。 毕竟是陌生男孩,舒渔不好靠得太近,只扶住他的肩膀。 穿着t恤的男孩看起来很瘦,但是肩膀上肌肉却很结实,在舒渔的手掌下像是发烫的石头。她没交过男友,很少跟男生如此接近,幸好雨点打下来,冲淡了她的胡思乱想。 小电驴只用了五分钟就开到目的地。 但雨来得太快,两人还是淋了个透。 舒渔下车道了谢,急匆匆钻进了院子里,站在屋檐下清理身上的水。 而那男孩竟然也推着电驴进来,他将车子放在屋檐下,朝她眉眼弯弯地笑。目光从她狼狈的脸上落在胸口时,又赶紧转过身别开了眼睛,低声道:“赶紧进去把衣服换了吧。” 他发出的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舒渔这才确定他的嗓子似乎有问题。 她低头往自己胸前一看,顿时老脸一红。她穿了一件浅色的短袖衬衣,被雨水淋了之后贴在身上,里面白色的文胸一览无余。 舒渔赶紧将背上的包放在前面挡住,匆匆走进去叫道:“老板,住店。” 噔噔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一个眉慈目善的中年女人笑嘻嘻出现在一楼的客厅里:“是昨天预订的小舒姑娘吧?” 舒渔点头:“是。” 这妇人正是民宿的老板娘谷阿姨。 谷阿姨上下打量了一下舒渔,哎呦了一声:“赶上下雨了?快快快!赶紧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舒渔被她带领着上楼,边走边听她对外头叫道:“暮云,我厨房里炖了一锅老鸭汤,时间差不多了,你去看看。” 外头没有回应的声音,但有脚步走进来。 舒渔转头看下去,便看到刚刚那男孩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了屋,还正好抬头看上来,朝她抿嘴笑。 舒渔咦了一声:“阿姨,他是你儿子啊?” 谷阿姨笑道:“是啊!” 舒渔也笑:“好巧!刚刚下雨要不是遇到他载我,恐怕我整个背包都淋湿透了。” 谷阿姨乐呵呵道:“小事情小事情,我儿子就是个热心肠。” 舒渔被这对母子快乐所感染,觉得心情也莫名好起来。 洗完澡换了衣服,吹着头发打开手机听着信号时断时续的广播,舒渔才知道今天的这场雨是台风的前兆。此时外头已经是狂风骤雨,她没有再下楼,坐在窗边看黑下来的天空,听着哗啦啦的风雨声,虽然有点胆战心惊,但也别有一番体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完全不知今夕何夕,只觉得屋内屋外都黑沉沉一片,像是到了深夜。兴许是风太大,外头一直噼里啪啦作响,不知是树木被刮倒,还是有窗户被砸破。听得舒渔惊心动魄。 屋子里停了电,厕所在走廊上,她摸了半天手机没摸到,有点懊恼地咒骂了一声。 她是个很怕黑的女孩,尤其是风雨交加的黑夜,让她更加恐惧。无奈人有三急,她只能黑灯瞎火地走出去。 打开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往右手边走,但刚刚走了两步,就猛得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身体。 舒渔“啊”地惊呼一声,好在这声音被外头的狂风大作中盖住,并没有十分突兀。 被她撞上的人倒是淡定,只拿起手电在空中照了一下,让她看清楚了自己是谁。 原来正是谷阿姨的儿子,那个叫暮云的男孩。 舒渔拍拍胸口,用力舒了口气,开口道:“我去上厕所。” 虽然她扯着嗓子自觉说得很大声,但外面的风雨声还是让她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好在男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举着手电点头,伸手往楼梯口指了指,示意她下楼。 舒渔莫名其妙,厕所就在走廊上,为什么要叫她下楼啊? 她以为是男孩没听清楚自己说话,干脆借着他手里的光,直接越过他朝厕所门口走去。 然而才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男孩拉。 舒渔转头,暗暗的光线中,他的神色似乎不太自然,一只手举着手电,另一只手用力对她摆了摆。 舒渔更加一头雾水,用嘴型大声告诉他:“我要去上厕所。” 说完挣开他直接走到厕所门口给他示意。 男孩走过来再次拉住她,还是不让她进去。 而就在舒渔握着门把准备推门而入时,忽然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在外头的疾风骤雨声中,厕所里隐隐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她一时好奇,贴在门板去听,片刻之后,忽然脸上有点发热。 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也听出来厕所里面有人在干什么。 第9节 她知道这层楼除了她,今晚还住着一对小情侣。敢情是在黑灯瞎火的台风天,躲在厕所里寻找浪漫和刺激。 她转头朝男孩看了一眼,昏暗的手电光下,她看到男孩抿嘴勾唇一脸坏笑的样子。 舒渔下意识就朝他拍了一掌,抱怨道:“不早告诉我。” 说完又才想起,这人嗓子有问题,而且外面风雨声那么大,黑灯瞎火地也有点说不清楚,所以他才拦住她不让她进。 男孩被她拍了一下,还是笑。 他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下楼。 此时身后的厕所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女声尖叫,舒渔老脸一红,赶紧跟上他。 楼梯是老式木质楼梯,本来踏上去会咚咚作响,但因着外头风雨声太大,两人的脚步全被淹没。 尽管走在前面的男孩,十分善解人意地将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脚下,但舒渔走得还是有点忐忑没底。 忽然外头嘭咚一声巨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刮到。本来专心走路的舒渔吓了一跳,脚下也蓦地踏了个空,直直朝前面扑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停下来。 舒渔趴在了楼梯转角的地上,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地上,而是当了她肉垫的男孩身上。 也许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刚刚她在摔倒的那一刻,伸手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所以可怜的男孩被她给扑了下去。 停下来后,她整个人的脸几乎是埋在他脖颈处。 那肌肤相帖的触感,让舒渔跟触电似地弹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孩没有什么反应,只捡起手电筒站起来,继续为她照着脚下的路下楼。 情急之下把人家当了垫背,舒渔同学难免有点懊恼,再走路时,便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每一步都特别小心翼翼。 她走得慢,前面的男孩也就随她走得很慢。 于是半段楼梯,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昏天黑地的风雨夜,本来有些恐惧的舒渔,看到沉默的男孩在前面为自己照着光,忽然就变得一点都不害怕。 靠近 这场台风来得快也去得快,第二天的小岛又是阳光普照。 舒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还是被饿醒的。 洗漱完毕,下楼走出客厅,看到小院子里一片狼藉,谷阿姨和她的儿子,正在收拾。 男孩穿着一件松垮垮的白背心,被水洗得有些发旧,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 谷阿姨见舒渔出来,笑呵呵打招呼:“小舒,起来了?” 舒渔朝她点头,又看向男孩,见他正朝自己笑着,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整个人好像在雨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目光坦然直白,倒是弄得舒渔有点不好意思。她见小院子里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枝和摔倒的花盆,走上前帮忙收拾。 收拾了两个花盆,她靠在谷阿姨的身边,悄悄指了指她男孩,小声问:“他嗓子怎么回事?” 谷阿姨看了眼儿子,笑道:“你说暮云啊?前段时间他回来看我,遇到岛上的小学失火,救火的时候,被烟子呛伤了声带,这不也不能工作,只能待在家里陪老妈了。” 舒渔恍然大悟点头,朝卫暮云戏谑道:“原来你还是救火英雄啊!” 卫暮云笑着朝她瞪了一眼,屋子里有人唤,他便走了进去。 舒渔也跟着他走进去,看到是一对情侣来退房,应该就是昨晚那对在台风占了厕所寻找激情的男女。 作为一只纯洁的单身狗,舒渔不免有点好奇打量了这两日,在他们看过来时,又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 待两人出门,她又去悄悄打量。 直到那小情侣出了院门,她才转过头,却正好对上卫暮云一张坏笑着的脸。 舒渔的小心思被人发现,佯装垮下脸,恼羞成怒嗔道:“笑什么笑?!” 卫暮云笑得更加灿烂。 舒渔鼓着嘴巴瞪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也坏坏一笑:“我知道了,你昨晚上楼原来是去偷看人家的!” 卫暮云的笑容顿时僵住,急急用只发得出一点声音的嘶哑嗓子解释:“我是去检查门窗。” 舒渔大笑:“解释就是掩饰,你就是去偷看人家。” 说完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谷阿姨看他笑嘻嘻的样子,随口问:“说什么!” 舒渔摇头:“没什么。”便继续帮她收拾,边问,“阿姨,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待会去吃午饭。” 谷阿姨笑:“你帮我清理院子,中午跟我们一起吃。” 舒渔不是个客气的人儿,满心欢喜地答应,干活干得更起劲,三人收拾完毕,小院子又是焕然一新。 午饭是谷阿姨下的厨,简单的四菜一汤,典型的海岛时令菜,一盘炒海蟹,三条红烧黄鱼,一盆茄子煲,一碟凉拌黄瓜,一碗丝瓜蛤蜊汤。他们家的餐具都有些陈旧,看过去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并无特别。 但舒渔是个已经吃出不少经验的吃货,坐在桌子上嗅了嗅鼻子,就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到底是在别人家,她没好意思露出饕餮的真面目,卫暮云给她盛了饭,谷阿姨笑呵呵让她开吃,她才拿着筷子斯斯文文地夹了一块凉拌黄瓜送入口中。 脆脆的噶蹦声落在自己牙齿下,带着微辣感甘甜的黄瓜清香蔓延在口齿之间。舒渔睁大眼睛:“阿姨,好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凉拌黄瓜。” 谷阿姨和卫暮云都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 谷阿姨独居好几年,很喜欢这些住店的孩子,看着舒渔笑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别光顾着吃黄瓜,其他的菜也多吃点。” 舒渔嗯嗯地点头,目光瞥到对面的卫暮云低头闷笑,趁着谷阿姨没注意,瞪了他一眼。 黄瓜脆甜可口,海蟹鲜味十足,黄鱼鲜嫩没有半点腥味,茄子煲软糯毫不油腻,丝瓜蛤蜊汤鲜甜中带着一丝清香。 舒渔也是算是吃过不少美味,从这痤城市的高档餐厅到寻常陌巷,只要是听说过被人推荐过的,都乐此不疲跑去尝试过。但从来没吃到像这顿午餐一样的,看起来普通,却让人回味无穷的家常菜。 所谓高手在民间,她觉得说的就是谷阿姨。 不免羡慕对面那个说不出话的男孩,有个会做菜的妈妈。 吃完这顿饭,舒渔就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见卫暮云收拾碗筷要去厨房洗碗,她立刻自告奋勇夺过他手里的碗,转头笑道:“谷阿姨,我打算在岛上住到开学,能不能在你家里吃饭?”说完,又赶紧补充,“伙食费一天一百块够不够?” 谷阿姨哈哈大笑:“伙食费就不用了,家里的菜基本上是自己种的,现在暮云在家,海鲜也通常是他去海里打来的,就是多双筷子而已。” 舒渔一听这是让自己蹭饭了:“不不不,伙食费还是要交的。您这手艺放在大酒店可不止一百块啊!” 谷阿姨表情微微一僵,继而又挥挥手,笑道:“好好好!” 吃了一顿美味的午餐,又搞定了接下来二十几天的伙食,舒渔一本满足地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去海边拍照游逛。 正背上包要出门,听到小院里又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她好奇地趴在窗口,看见院子里,一个穿着吊带长裙的女孩,正在跟卫暮云说话。 她拿着一个玻璃罐递给他:“这是我哥哥从泰国带回来的蜂蜜,说对嗓子有好处,让我拿来给你。” 卫暮云接过蜂蜜,朝他眉眼弯弯地笑:“谢谢。” 舒渔其实没听到他的说什么,但猜想大概是这两个字。又想着原来他真喜欢笑,对谁都这么笑,也分不出是失落还是高兴。 她趴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年轻男女,看过去有些男才女貌的般配。 女孩的双颊酡红,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因为面前的男孩。说话时好像眉飞色舞,又好像有点含羞带怯,一看就是因为面对着喜欢的人。 卫暮云只是笑着间或点头。 说了一会儿,女孩终于和他告别,出了小院。 卫暮云送走女孩,忽然转头看向二楼,果然看到趴在窗边一脸看戏的舒渔,年轻的女孩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 他朝她瞪了瞪眼睛,她对他挑了挑眉:“女朋友啊?挺好看的啊。” 卫暮云笑着不说话,只是走到院子内的那只水缸边,忽然抓起一把水,往二楼洒去。 舒渔避之不及,脸上被溅了好几滴水。她哇地叫了一声,从包里顺手抽出矿泉水,拎开瓶盖就朝他泼去。他再要从水缸里抓水反击,舒渔啪的一下关上窗户躲进了屋子。 幼稚鬼! 她背着包出门,忍不住腹诽。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来。这小小的玩笑和打闹,竟是她久违的小快乐。 下楼看到卫暮云还站在门口,舒渔遥遥大叫:“休战啊!我要出门了,回来再跟你分出个胜负。” 卫暮云逆着光看向她,浅浅地笑,不置可否。 舒渔见他没有再动,这才放心走出来。与他擦身而过时,大声道:“幼稚!” 说完就哈哈大笑着跑了。 心情真好啊! 舒渔出了门沿着干净的街道走了几步,忽然身旁一辆小电驴擦肩而过,定睛一看,不正是那个暮云吗? 她招手叫道:“喂!你去哪里?” 卫暮云停下车子,转头看她,用嘴型道:“去游泳。” 舒渔大喜,跑上前自顾地坐在他车后:“正好正好,我也去。” 几分钟就就到了沙滩,这片海水的水质不错,台风过后的潮水已经退去,海岛的孩子们正在水里享受暑假夏日时光。 舒渔把相机寄存在海边的便利店,将外面的衬衣脱掉,露出里面的连体泳衣。虽然是连体泳衣,但是整个背部却完□□在外面。 两人出了小店,卫暮云本来是走在她后面,但忽然就加快速度超了她几米。 舒渔咦了一声,不服气地要去赶超他。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小跑比赛,直到两个人都扎进了海水里。 卫暮云下了海之后,周围几个小孩子就凑过来叫他暮云哥,跟他嬉水打闹。 不知怎么回事,那战事很快就引到了她身上,被浇了几次水后,她就追赶着一大几小报复。舒渔会游泳,但大多是在泳池里,跟这些海边长大的孩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光着膀子的卫暮云和几个小孩们就像是海水中的鱼儿一样,矫捷灵活,时而潜入水中,时而翻出水面。 她没追到人,倒是累得气喘吁吁,一个浪头打过来,猝不及防翻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 卫暮云看见她狼狈的样子,本来笑着的脸,蓦地一惊,赶紧游过来将她托出水边,往浅滩边游去。 直到那水到了膝盖处,他才松开她。 舒渔一屁股坐在水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第10节 卫暮云弯身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她对上他黑沉沉的漂亮眼睛,忽然狡黠一笑,勾着他的腿将他绊倒在水中,正要站起身跑,腿却被他捉住,一时不防噗通一声扑在浅水中。 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在水中打闹起来。 卫暮云当然是让着她,一不小心就给她得了空把自己掀翻在水中,还趴在他背上耀武扬威:“你有本事游啊?” 卫暮云闷闷地笑,伸手划动水,借着海浪滑入了深一点的水中,竟真得驮着她游动了起来。 舒渔意识到这样不妥,她从来没有与异性如此靠近,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暧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划动手臂时,喷张的肌肉。 但她趴在他背上不愿意下来,就像是小时候在游乐场玩上了喜欢的项目,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让她一直玩下去。 卫暮云的身体并不算壮,但精瘦结实,水性又好,舒渔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尾大鱼背上,这大鱼正带着她遨游大海。 有时候海浪打过来,她就兴奋地尖叫。 卫暮云听她高兴,游得更带劲,直到快没力气才返回到浅水处,将她放下来。 两个人脸都红通通的,也不知是晒的,还是别的愿意,相视看了一眼,莫名大笑起来。 舒渔笑完才觉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敢再看她,佯装转身朝远处看去,见到几个玩冲浪的孩子,伸手指着随口道:“你会玩冲浪吗?” 帷幕点头嗯了一声。 舒渔背着她又道:“那你明天教我。” 卫暮云目光落在她光裸的后背上,又马上移开,低低嗯了一下,噗通一声钻入水里,笑着朝远处游去。 厨艺 隔日因为谷阿姨被老伙伴叫去出岛逛街,卫暮云得留着看家,舒渔想让他教自己冲浪的打算泡了汤,她只得一个人借了他家的单车,漫无目的去环岛路瞎逛。但拍了一会儿照就觉得没意思,不到十一点便回去了。 此时,恰好有两个女孩在办住宿。 舒渔推着单车进屋的时候,那两个女孩正站在客厅门口跟卫暮云说话。 “帅哥,这两天我们在岛上玩儿,你能不能当我们的导游啊”明明是普通询问的话,但语气却是带着些挑逗。 两个女孩看起来也是大学生,穿着打扮很时尚,举止行为很大胆。 舒渔暗叹,现在的大学生真是奔放呢!她自叹弗如。 卫暮云看到她回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她,用口型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饿了。”舒渔放好单车,“今天阿姨不在,我是不是没有吃的?” 卫暮云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舒渔睁大眼睛问:“你做饭啊?” 卫暮云点头。 舒渔笑:“你会不会啊?” 卫暮云有点得意地昂昂头。 两个新入住的女孩,大约以为舒渔是卫暮云的女朋友,没有在说什么,相携着一起出了门玩去了。 因为舒渔自己是个厨房白痴,卫暮云去厨房做饭,她也好奇地跟了进去。 厨房的地上放着一只小桶,桶里装着活蹦乱跳的海虾和许多吐着泡泡的蛤蜊。舒渔好奇:“你去买的?” 卫暮云笑着对她道:“咱们海边的人吃海鲜不用买,是邻居送的。” 真是淳朴的海岛人民啊! 舒渔看着他将米用电饭煲做好,弯身从水桶里,将活虾捞起来放在一个小盘子中,仔细冲洗了一遍,又拿着一把剪刀将虾背剪开,挑出虾线,再拿起菜刀切开一刀,露出鲜嫩的虾肉。 从拿虾到将虾开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盘子虾不过一两分钟就被他处理地漂漂亮亮。 站在一旁的舒渔双眼睁得圆溜溜,连嘴巴都张得老大。过了许久才道:“你这是得了谷阿姨真传啊?” 卫暮云笑而不语。 舒渔默默退后两步,专心看他做菜。 都说君子远庖丁,但她看着这个男孩拿着菜刀和锅铲的娴熟动作,只觉得帅气得让人心跳加速。 虽然只有两个人吃饭,卫暮云还是做了三菜一汤。蒜蓉开背虾,葱姜炒蛤蜊,干煸豆角,海带豆腐汤。 那汤里的豆腐块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菊花,也不知是怎么切出来的。 没了谷阿姨在旁边,舒渔也没跟他客气,禁不住香味诱人,卫暮云还在盛汤的时候,她就抱了两个碗打了饭,一碗给自己,一碗给今天中午的卫大厨。 卫暮云看她猴急的模样,抿嘴闷闷地笑。 舒渔梗着脖子道:“你别笑啊!要是你做得不好吃,我是不会给伙食费的。” 卫暮云还是笑,坐在她对面,淡定地夹了一只虾放入碗中。 那蒜蓉虾似乎是放了什么酒,将浓浓的蒜味盖掉了不少,竟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舒渔一连吃了几只,才又去吃别的。 不得不说,卫大厨确实得了谷阿姨的真传,做出的菜看起来普通,但味道绝对令人口齿留香。 一顿饭吃下来,舒渔对这个男孩再次刮目相看。 放下碗筷,打着满足的嗝,看着他笑嘻嘻随口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谷阿姨其实是躲避仇人追杀,隐居小岛的神厨对不对?” 卫暮云摇头失笑。 舒渔又道:“不然怎么会把普通的家常菜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刚刚那海带豆腐汤简直是有些神奇。那豆腐被他切成菊花状却没有散开,这样的豆腐跟整块的有很大区别,入味且没有了豆腥味。 若是换做平时,舒渔是不太回去考虑这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汤的,但是他做出的汤,却让她喝了整整一小碗,要不是肚子装不下,她还想再来一碗。 舒渔吃饱喝足,也不想再出去,搬了把椅子在葡萄架下纳凉。 虽是盛夏八月,但小岛总是有海风吹过,并不像城市那样闷热。 卫暮云拿了一盆切好的冰镇西瓜坐在她旁边。 舒渔立刻喜笑颜开地拿了一块送入口中,又斜着眼睛含含糊糊道:“我叫舒渔。” 他姓卫名叫暮云,她昨天就从谷阿姨那里知道了。但是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卫暮云笑着点头,低低附和了一遍:“舒渔。” 舒渔听着他嘶哑的声音,问:“你的嗓子受伤很严重吗?” 卫暮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又口型告诉她:“医生说好好休养,会好的。” 舒渔了然地点头:“所以暂时不能工作了吗?” 卫暮云轻描淡写摊摊手,笑:“不急的,等好了再去工作,正好可以在家陪陪我妈。” 真是个孝顺的男孩。 昨晚听谷阿姨说过丈夫已经过世几年,但看着母子俩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她觉得很羡慕。 她自己的父母都有着光鲜亮丽的身份,收入不菲,但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过去那些年,他们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想要的总是太多。 这两年,两人有了新生活,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有没有变得快乐一点? 应该会有吧! 毕竟不用再因为她而逢场作戏。 看着舒渔表情变得沉郁。 卫暮云笑着在他面前挥挥手,用口型问:“怎么了?” 舒渔赶紧咧嘴笑着摇头。 此时又有客人来住宿。是一对情侣,看到院子里的两人。男孩笑道:“老板老板娘,我们昨天打电话预定过的。” 卫暮云和舒渔都因这称呼而怔了一怔,相视看了一眼,继而又摇头失笑。 他起身引着两人进屋,因为嗓子的原因,并没有跟人解释什么。 舒渔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出了门游荡。 卫暮云安置好客人,下楼时看到舒渔已经不在,兀自对着那空荡荡的椅子浅浅地笑。 入驻的小情侣下楼出门,女孩随口道:“老板,你家老板娘呢?长得真漂亮。” 卫暮云用他那只能发出一点声音的嗓子笑着点头:“她出去了。”顿了顿,又道,“我也觉得是呢。” 女孩拉着自己男友娇嗔:“看到没有,人家老公都夸自己媳妇儿好看,就你天天说我丑。” 男孩笑:“你本来就丑,要是你有人家老板娘漂亮,我天天夸你美。” “去你的!” 失落 舒渔傍晚回来的时候,谷阿姨也逛街返家。 她正在给卫暮云欣赏自己的战利品,还让他试穿给他新买的t恤。 女人大概不管什么年龄,都喜欢买东西。她买了好几袋子衣服,是那种批发市场的塑料袋,里面的衣服想必也就是从那种市场上买来的。 但是这并没有给母子俩的快乐打折扣。 看到舒渔进屋,谷阿姨笑道:“小舒,你看我给暮云买的衣服怎么样?” 舒渔上下打量换上一件红t恤的卫暮云,点头:“超级帅的!” 卫暮云脸上有点浮现一丝赧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谷阿姨得意地点头:“我就说好看,年纪轻轻就要穿色彩鲜艳的。男孩子怎么就不能穿红色了?” 舒渔大笑,看来母子俩之前已经因为红色的问题争执了一番。 因为不是热门小岛,民宿的游客并不多,大多都是本市的人,在岛上不过住个一两天就离开。 第11节 舒渔看着小小的民宿迎来送往,感叹人生都是这般过客匆匆。 在岛上的日子很简单,每天不是闲逛就是发呆,舒渔整日最期待的就是吃饭的时候,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每每都让她吃得心满意足。 她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有时候几乎有种错觉,这里是就是自己的家,恨不得永远在这里住下去。 不过几天,她和卫暮云彻底熟悉起来。 这个男孩有着海岛人的阳光开朗,也有着他特有的羞涩内敛。他嗓子受伤,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便干脆不太说话。 他每天都在喝中药,黑乎乎的一大碗药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气就能闷完。 舒渔想这是一个勇敢的男孩。 她本想跟卫暮云学冲浪,但小岛风平浪静了好多日。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得了一个有风的日子,海浪涌了起来,正是适合冲浪的天气。 正好谷阿姨也在家,舒渔一早就拉着卫暮云去海边。 岛上的孩子已经下了水,好几个孩子正跟鱼儿一般游得欢快,老远就听得到他们的叫声笑声。 “暮云哥哥!”有孩子大叫。 抱着冲浪板的卫暮云无法用声音回应,就笑着朝他们用力挥手。 舒渔笑着推了推他:“你先表演一个给我看看,要是技术不过关,我就找那边的小朋友教我了!” 卫暮云转头看了她一眼,阳光下的一双眼睛熠熠发光,朝她有些得意地挑挑眉,然后迈步朝水中跑去。 借着海浪退去的时候,他趴在冲浪板上滑动,又在下一个浪打来时,站上冲浪板踏浪而行。 随着海浪翻滚,他时而踩在浪头上,时而顺着水坡滑下来,灵活得像一条奔腾的海豚。 站在海滩边的舒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其实她看不清卫暮云的模样,只看得到他光着膀子,随浪起舞的身影,但这样的他已经足够让她觉得帅极了。 卫暮云玩了两个浪头,就踩着冲浪板滑了回来,站在舒渔面前笑着用口型问:“学吗?” 舒渔笑眯眯点头:“当然。” 卫暮云将冲浪板放下来,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安全脚绳,蹲下身套在舒渔脚上。 “还要绑这个?” 卫暮云抬头看她:“安全。” 舒渔了然般点头,毕竟是挺危险的运动,要是被打下水,至少还不能拉回冲浪板趴在上面飘回来。 一切检查完毕后,卫暮云从最基本的教她。 开始只能趴在板子上双手划水,被他推着往前走,算是熟悉板子。 慢慢的卫暮云可以松开手,让她自己滑动,水不算深,浪也不凶猛,所以一切都还算顺利。 舒渔渐渐胆子大了起来,尝试着站在冲浪板上,但是几次都翻下来,滑稽的样子,惹得卫暮云大笑。 就在她翻了几次累得够呛,回到岸边休息时,海滩上走来了一个穿着吊带长裙的女孩。 “暮云哥!”女孩见到岸边的人,呼唤着卫暮云的名字跑过来。 卫暮云转头看到她也朝她挥手。 舒渔笑着戏谑:“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卫暮云瞪了她一眼,她装作一脸无辜地别开眼睛。 女孩跑过来:“我去你家找你,谷阿姨说你来了海边。” “有事?” 女孩道:“今天晚上有一直民谣乐队在学校的操场表演,你想去看吗?” 卫暮云笑着看向舒渔。 舒渔嘿嘿笑道:“你们聊,我下水去了。” 说完抱着滑板,跑进了水里,又趴在上面往前方滑去。 岸边的女孩咦了一声:“她不是你家房客么?” 卫暮云点头。 女孩又道:“你教她冲浪?” 卫暮云再次点头。 女孩看向水中的舒渔时,趴在板子上的人也悄悄转头看向岸边。一男一女也不知在说着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她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的滋味,干脆用力划水,什么都不再想,在浪来临之前,她尝试着站在板子上,这回竟然叫她站稳了。她又借着浪势往前一冲,竟然又冲了上去。 失重的身体让人兴奋又恐惧,舒渔已经完全失去平衡,只任凭海浪带着自己。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一个浪峰直接拍进了水中。 本来在岸上跟女孩说话的卫暮云,忽然面色大惊,不等女孩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跑下了水,快速朝前方游去。 好在舒渔绑着安全绳,呛了几口水后,摸到冲浪板浮了上来。 只是脑袋晕,膝盖疼。 大概是刚刚翻到的时候,磕到了板子上。 卫暮云很快游到她身边,用他那嘶哑的声音问:“怎么样?” 舒渔被吓了一遭,心有余悸地喘着气,故意迁怒他:“都怪你,要不是你重色轻友,光顾着跟美女聊天,不来指导我,我也不会这么惨。” 她的语气像是一个任性的女孩。 卫暮云哭笑不得,拉着板子往回游。 舒渔干脆也不再划水,懒洋洋趴在上面,任由他拉着自己。 到了浅水处,舒渔站起身,往膝盖上一看,准时哇哇大叫起来。 原理是膝盖磕破了,还正冒着血。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子,指头被划了一下都会大惊小怪的那种。更何况膝盖上那么大一处伤。 卫暮云皱了皱眉:“便利店有药,我带你去擦点。” 还没离开的女孩也走过来,看到舒渔的膝盖,轻呼了一声:“是磕到冲浪板吗?你胆子好大,我在海边长大的都不敢玩这个。” 舒渔干干笑了笑:“看来接下来几天是玩不了了。” 卫暮云起身示意她跟自己走,她却故意不动,耍赖道:“好疼啊!” 他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无奈地笑了笑,半蹲下身。 舒渔抿抿嘴,笑着爬上他的背。 一旁的女孩怔了怔,不知是失落还是茫然。 傍晚女孩来邀卫暮云去学校操场看表演,因为舒渔膝盖受伤不方便走路,就默默祈祷卫暮云也不要去,但是显然祈祷没什么用,他还是跟着女孩一起出了门。 舒渔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拐弯抹角地跟谷阿姨打听。知道那女孩名叫小叶,家就在附近,如今是岛上的小学当老师。 原来是青梅竹马,舒渔有点酸溜溜地想。 后来谷阿姨也出去串门,留她一个看房子,她更是有些惆怅万分。 天黑下来的时候,有人来住宿,是个年轻男孩,舒渔一瘸一拐帮他办好了入住。那男孩看她一个人在家,也就没出去,变着法子跟她搭讪。 因为同是学生,便有很多话题,而且男孩很幽默,舒渔跟他聊得很开心。 卫暮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看到坐在院子里的舒渔被男孩逗得花枝乱颤,愣了愣朝她挥挥手,舒渔斜眼看了下他,敷衍地问了句:“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说完又跟男孩谈笑风生。 最后上楼的时候,还是男孩扶着她走上去的。 这一晚躺在床上的舒渔,有些辗转难眠。 她到底在想什么? 卫暮云和小叶老师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一起出去她有不高兴的? 她不过是个住一段时间就会离开的房客。 但是脑子里浮现卫暮云俊朗阳光的脸,和在海中遨游的身姿,她还是忍不住失落。 冷战 隔日,舒渔想着自己老缠着卫暮云也不是办法,虽然他跟小叶老师不是恋人,但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像试图个插足的小三。于是陈慕约她一起出去玩儿,她便答应了。 陈慕就是昨晚住店的那个男孩。 雨浪岛虽然小,但要玩起来,一整天也是可以打发的。 陈慕很会逗女孩子开心,舒渔也就暂时忘却那点属于女孩子的隐秘烦恼。 天黑下来,舒渔想着回去,陈慕却拉着她去海滩边:“我看到网上的攻略,说在海滩边看星空,特别漂亮。” “真的吗?”舒渔还真没尝试过。 陈慕点头:“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因为今天是个大晴天,夜空空旷无云,很快就星罗密布。这是舒渔在市区里没有见过的风景。 她坐在沙滩上,往后撑着身体昂着头感叹:“真的好美啊!” 旁边的陈慕看着她:“我觉得你更美。” 舒渔不明所以地转头,只见他睁着一双灼灼的眼睛,忽然凑过来。 猝不及防间,舒渔只慌乱歪头,陈慕的嘴唇还是落在了她脸上。 她愤怒地站起来,吼道:“你干什么?” 陈慕笑嘻嘻随她起身抓住她的手:“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以前我也不相信,但是遇到你我就信了。” 舒渔用力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抓得太紧,而且整个人还往她跟前靠。 此时海滩黑漆漆空无一人,她忽然就有点害怕了,想也没多想,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陈慕终于松开了她,但也勃然大怒:“你有病吧?玩不起跟我出来干嘛?” 第12节 舒渔眼见着不对,拔腿就跑,还大声呼喊着救命。 就在快被陈慕追上时,前面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暮云!”舒渔大叫。 下一刻,卫暮云已经冲过来,将她拉在身后。 舒渔大大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了最稳妥的依靠,伸手抱住他的腰,朝陈慕恼羞成怒地吼道:“不要脸的臭流氓!” 陈慕放慢脚步,朝两人走过来,嬉皮笑脸大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当然!” 看到夜空下卫暮云的脸色铁青,摊摊手绕过两人走了。 等到陈慕消失,卫暮云才扒开舒渔抱着自己的手。 然后也大步往回走。 他生气了! 这是舒渔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她追上他,想去拉他的手臂,但刚刚碰到他就被他甩开。 舒渔又去抓,又被他甩。 本来就被陈慕吓到,现下又见他这态度。舒渔的委屈劲儿一下涌上来,鼻子一酸,干脆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卫暮云走了几步才发觉不对劲,转头看到蹲在地上的人,叹了口气走回来,在她肩上拍了拍。 舒渔埋头不说话也不动。 卫暮云又拍了拍,道:“你不走我走了!” 舒渔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夜色,虽然心有不甘,还是闷闷地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回到家里,陈慕已经灰溜溜退了房。 谷阿姨看到跟着自己儿子进来的舒渔,双眼红通通,咦了一声担心问:“小舒,你这是怎么了?” 舒渔摇摇头不做声……默默上了楼。 她听到楼下的谷阿姨小声问卫暮云:“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但是没听到卫暮云的回答。 后来几天舒渔和卫暮云的关系一下就变得冷淡,两个人好像赌气一般,谁都不主动跟对方说话。 舒渔白天去海边也不叫他,不过每次刚刚下海就见他也出现,只是依旧不说话。 就这样一转眼暑假快结束,舒渔抓心挠肺的别扭,干脆决定提前回学校,也恰好有室友打电话说回了宿舍。 临别那天,她给谷阿姨房费和伙食费,但是对方只收了房费,伙食费怎么都不要。舒渔感动的同时,偷偷瞥了眼正在打扫院子的卫暮云,只见他低着头也没看自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有点闷闷地背着包慢悠悠出门,走到院门口,听到屋子里的谷阿姨朝外头叫道:“暮云,你送送小舒。” 卫暮云没出声,放下扫帚,进了屋子。 舒渔失落地瘪瘪嘴,正要继续往外走。卫暮云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拿了包不知什么东西。 他推着小电驴追上出了门的舒渔,停在她旁边,舒渔斜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他干脆骑车拦在在她面前,也不出声,就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 “干什么?”舒渔梗着脖子道。 卫暮云默了片刻,终于用他嘶哑的声音开口:“上来吧,我送你去码头。” 舒渔木着脸道:“不用了!” 说完绕开他往前走。 但卫暮云又启动车子拦在她面前。 几番下来,舒渔有点恼火了,大声道:“我说不用了!” 卫暮云看着她,嘴唇抿了抿,低低道:“对不起。” 舒渔怔了一下,鼻子有些酸,站在原地歪头看向别处。 卫暮云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臂,又道:“上来吧!” 舒渔咬咬唇,最终还是上了车子。 她本想伸手抱住他的腰,但想了想还是扶在了他肩上,一个毫不暧昧的姿势。 两人一路无声,幸好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舒渔下了车,只想快快地逃开。 其实不过才认识二十来天,后面的这些日子还是在冷战中。但她知道自己舍不得这个男孩。也舍不得住在他家的日子,舍不得谷阿姨每天做的可口饭菜,舍不得这里的阳光沙滩和大海。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感性的人,一面有些鄙视自己,一面又有些酸酸的难受。 但是她没走几步,就被卫暮云抓住了手臂。 “干什么?”舒渔转头看他。 卫暮云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舒渔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原来是一包自制的麻辣小鱼干和牛肉干。 卫暮云道:“我知道你喜欢吃辣,昨晚给你做的,你带回学校分给室友们吃。” 舒渔低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小零食,抿了抿嘴,鼻子愈发发酸,好不容易忍住,抬头故意笑得很开,一副一笑泯恩仇的豁达样子:“你要是去市里,可以来找我玩儿啊!我们学校你应该去过吧?” 卫暮云看着她浅浅地笑,微微点了点头。 宿舍里已经有两个室友返校,但是这两货是因为有男友提前回的学校。回来是为了找房跟男友搬出去同居兼复习考研。 舒渔一颗单身狗的小心脏受到了极大伤害。于是卫暮云给她的小鱼干和牛肉干,她只分给了他们一丢丢。 偏偏两人吃到这小零食,赞不绝口,趁她不注意,偷偷摸摸全吃光了,舒渔自己都舍不得吃,才吃了一点,还准备拿到楼下放在宿管阿姨的冰箱里。 看着空荡荡只剩几颗辣椒末的保鲜袋,舒渔欲哭无泪,连着两天没理那俩家伙。尤其是吃光了她的东西,还要在她面前秀恩爱的家伙,就更加不想理她们了。 但是没想到更让她受打击的是,这两位室友搬走后,剩下的一位姗姗来迟的室友,本来放假前还跟她一样是光棍儿,但返校后就郑重宣布脱单了,在大学最后一年的开始之际,玩起了校园黄昏恋。 两人之前还说好这学期一起复习的,可脱单的姑娘就这样毫不犹豫抛弃了她,投入了男友的怀抱。 舒渔觉得心好累。 她倒不是跟同学一样要考研,而是要准备十一月份的gre考试。 在奶奶过世,并且知道父母再婚有了孩子那时起,舒渔就已经打算出国。在国内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不如去到国外开始自己的新生活,隔得远远的,也就没了其他念想。 父母也很支持她出国,还说有没有奖学金没关系,只要她想出去,多少钱他们都会赞助。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一对很纵容自己的父母,只不过早已经不只是她的父母。 到了开学日,整层楼仍旧空空荡荡,因为都是大四的学生,不是出去实习,就是出去租房考研,留守在宿舍的人寥寥无几。 舒渔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独。 尤其是经过了那二十几天在岛上的快乐日子,愈发不能忍受这种孤独。 最后到底没忍住,拨了卫暮云家的电话。 那头接起的声音是嘶哑的一声“喂”。 舒渔怔了怔,半响没做声。 那头又试探着问:“舒渔?” 舒渔深呼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嘿嘿笑道:“那个……你们家还有空房子吧?我准备考研复习,但是宿舍太吵了,自习室又抢不到位置,我想租你们家的房子复习。” 才怪!宿舍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说是复习考研而不是gre,她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 卫暮云在那头低低笑道:“有的,你什么时候来?” 舒渔道:“今天傍晚吧!” “好。” 舒渔挂了电话,立刻收拾行李,衣服和复习的书籍装了满满一箱子。 那种被人抛弃的孤独感立刻一扫而空,竟然有种归家的期待。 她说的是傍晚,没好意思提前,坐了最后一趟轮渡。 夕阳西下,舒渔站在船上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一直望向对岸。 船快接近时,她看到那空荡荡的码头上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越靠近那身影就越让她觉得熟悉。直到整个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舒渔终于看清楚那被夕阳覆盖的男孩。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渡船停靠下来,她还愣愣地看着岸上的卫暮云,有人催她,才反应过来拎着箱子下船。 因为心里无法掩饰的狂喜,船又有些摇晃,舒渔几乎是跌跌撞撞才到船头。 要下船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好在卫暮云眼明手快将她扶住,又顺手将她手里的箱子拿了过来。 舒渔咧嘴笑得合不拢嘴,明知故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卫暮云笑着看了她一眼:“接人。” 舒渔继续问:“接谁啊?” 卫暮云挑挑眉斜了她一眼,提着箱子转身就走。 舒渔跟上去要拿回自己的箱子,故意道:“你拿我的箱子干什么?” 可是她手握在拉杆的时候,与他的手不小心相碰在一起,像是触电一样弹开,顿时老实了下来。 卫暮云歪头看她,抿唇朝她浅浅地笑,空出的那一只手,忽然伸出来将她拉住,大步往台阶上走。 心迹 直到走上马路,卫暮云才松开舒渔的手。 他没有骑那辆小电驴,走在前面拖着箱子,舒渔稍稍落后他一步,两人都没有说话。 九月初的夕阳已经变得柔和,海岛的微风徐徐吹来,舒渔脸却飞上了两片红霞。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在做梦一般,至于是做的什么梦她也不清楚,但肯定是美梦。 第13节 她嘴角弯弯笑起一个甜蜜的弧度,目光落在前面的男孩身上。卫暮云剪着短短的寸头,夕阳下侧脸英俊美好,身上穿着那日谷阿姨买那件红t恤,明明是浮华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莫名清爽帅气。 一路上有相熟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会笑着朝人点头。 “暮云哥!”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是迎面而来的小叶老师。 舒渔怔了怔,阴阳怪气在他身后道:“又遇到你女朋友了!” 卫暮云转头瞪了她一眼,忽然勾唇一笑,伸手将她的手牵起。 这动作叫几米之遥的小叶老师看到,舒渔顿时有些心虚不自在,想要挣开,但他握得太紧,终究没能成功。 小叶老师走近,看到两人相交的手,顿时心下了然,表情微微一僵,又豁然开朗般眉眼弯弯笑开:“你到码头接小舒啊?” 卫暮云朝她笑着点头。 小叶老师又笑眯眯道:“暮云哥你太坏了,交了女朋友都不告诉我!” 这是一个坦荡爽朗的海岛女孩。 舒渔忽然就释然,朝她咧嘴笑开。 三人寒暄几句,擦身走开。 这一次,直到回到家中小院门口,卫暮云都没有再松开手。 倒是舒渔听到院子里谷阿姨的声音,赶紧趁他没太用力的时候挣开,绕过他先跑了进去。 “谷阿姨!” 谷阿姨正在院子里和房客说话,看到她进来,笑成了一朵花:“前两天我还真跟暮云说想你呢,没想到你又回来了,是不是舍不得谷阿姨啊?” 舒渔笑着点头:“谁让谷阿姨做得菜太好吃,让我回学校吃食堂就跟受罪一样,所以我就又来了。” 谷阿姨哈哈大笑:“没问题,你想吃什么我以后都烧给你,保管让你吃得腻味。”她说完,看到卫暮云跟在后面提着箱子进来,朝他道,“药已经煨好了,你赶紧去厨房趁热喝了。” 卫暮云看了眼假装别开脸不看他的舒渔,笑着点点头,往屋子里走去。 舒渔偷偷瞄了他一眼,朝谷阿姨道:“那我上楼收拾去了。” 她跟在卫暮云身后,来到二楼房间,见他要进屋子,赶紧抢过箱子:“我自己拿进去,你下楼喝药去吧!” 卫暮云浅浅笑着看她,点点头。 舒渔进了屋,正打开箱子收拾时,看到里面的一包奶糖,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拿了两颗下楼,钻进了厨房。 卫暮云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仰头一饮而尽。 舒渔赶紧将剥开的奶糖,在他转头看自己,却还没反应过来时,塞进了他的口中。然后又故意道:“上回小叶老师不是送了你一罐从泰国带回来的蜂蜜么?你怎么样不用啊?” 卫暮云嘴中含着那颗糖,歪头朝她笑,在她再次开口前,忽然凑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中药的苦涩和糖果的甜味交织在一起,传入舒渔微启的口中。 轰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她睁大着眼睛,但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好像连心跳呼吸都离自己远去。 卫暮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女孩身体柔若无骨一般,恨不得让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卫暮云本只打算恶作剧一般的浅尝辄止,但是碰上那唇,就再也不想离开,仿佛那柔软的唇,比自己口中这颗糖还要甘甜。 于是他含住她的嘴唇,吻得更深。 舒渔除了耳根子都热红,完全像是个提线木偶,任他为所欲为。 但是那感觉是如此清晰,他柔软的唇,灼热的舌头,以及那颗被送入她口中,又被他勾回去的奶糖。 直到她快没了呼吸,卫暮云才念念不舍地离开她,一张阳光色的脸,也变得通红。他微微喘着气,勾唇笑道:“这样就一点都不苦了。” 舒渔对上他温柔而热切的视线,终于稍稍回神,恼羞成怒地推开他,跺跺脚扭头嗔道:“你混蛋!” 卫暮云微微僵了僵,小心翼翼低下头看她,用他嘶哑的声音问:“你生气了?” 舒渔又转了转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羞赧却又忍不住心花怒放的脸。 卫暮云试探拉着她的手指,小声道:“对不起!” 这时的舒渔嘴角早就勾起了弯弯的笑容,唇齿之间还留着淡淡的中药味,但因为混了香甜的奶糖,一点都不觉得苦涩难为,反倒有种甜蜜的缠绵。 她好不容易压下笑意,转头木着脸看他,问:“你什么意思?” 卫暮云有点懊恼地皱了皱眉:“我喜欢你,所以才这样。我以为你跟我一样。” 舒渔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倒是弄得她不好意思,只能故意虚张声势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卫暮云想要再解释,却看到她眼中狡黠的笑意,于是也弯嘴笑开。 舒渔见他笑,推开他往外头跑,大声道:“我才不跟你一样。” 说完,踏踏爬上了楼,钻进了屋子。 她倒在大床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真是烫得好像火烧一般。 心里的雀跃呼之欲出,却又不好意思发泄出来。只得打了几个滚,埋在枕头底下,闷闷怪叫。 她没有过恋爱经验,朋友们总说她眼光太高,她曾经也深以为然,因为喜欢她的男孩,她一个都看不上。可原来喜欢是这种感觉,不需要任何理由,喜欢就是喜欢,哪管他只是一个说话困难,连工作都没有的海岛男孩。 舒渔兴奋了很久才稍稍平静下来。 还是因为谷阿姨在下面叫她下楼吃饭。 毕竟新手上路,舒渔性格再开朗,也不好意思让长辈知道,在饭桌上一脸淡定,埋头猛吃。 对面的卫暮云一直看着她浅浅地笑,间或看到她忘了夹菜,给她碗里添一点。 吃完饭又跟卫暮云抢着洗碗,在厨房里,她小声道:“吃饭的时候你别老看我,阿姨会发现的!” 卫暮云有些奇怪地看她,见她红着脸龇牙咧嘴的样子,笑了笑点头:“好,先不告诉我妈。” 舒渔舒了口气:“一定不能告诉啊!” 卫暮云再次点了点头。 夜晚 虽然谈了恋爱,但舒渔确实来准备考试的。 所以这回不能再过阳光海浪沙滩的生活,每天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关在屋子里啃书。 过了暑假,民宿就进入了淡季,通常只有周末有客人。于是谷阿姨基本上都不在家里,不是出去打牌就是去参加岛上的中老年人文艺活动,总之生活多姿多彩,留守民宿的大任就交给了儿子。 卫暮云白天的时候,很少上楼打扰舒渔,只偶尔做点小鱼干牛肉干这类的小零食给她送上去,或是给她熬一碗提神醒脑的糖水。 但是刚刚在一起的人,一个小时见不到就觉得隔了三秋。 卫暮云能忍,舒渔可忍不了。 于是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跑下去找他。两个人也不用说什么话,趁四下无人抱在一起接吻,然后再被卫暮云赶上楼继续温书。 不知是不是换季的缘故,舒渔这次大姨妈来得十分凶悍,头一回午饭只吃了一小碗,就白着脸上了楼躺着。 没过多久,门口响起敲门声。 舒渔知道是卫暮云,有气无力道:“门没锁,进来吧。” 卫暮云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他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柜,道:“我熬了红糖水,你趁热喝了。” 她又没告诉他自己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的?舒渔老脸一红,爬起来靠在床头,端起那碗,闭着眼睛闷头一饮而尽,身上顿时有热腾腾的感觉升上来。 她举着碗,昂头笑着朝他嘿嘿地笑。 卫暮云接过空碗,笑着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目光忽然落在她枕头边的书上。 那是一本gre的题库,上面gre三个字十分明显。舒渔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心里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躺倒,用身体将那书挡住,哼哼唧唧道:“我肚子好疼,要睡一会儿。” 卫暮云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给你炖乌鸡汤。” 舒渔双眼亮晶晶看着他,待他要起身时,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低声道:“暮云,你真好!” 卫暮云笑,目光瞥了她身侧露出一角的书,又淡淡移开。 舒渔不知道卫暮云有没有看到那本gre的书,但是他没有问起,她就当他没有看见。 转眼两个月过去,到了这一年的暮秋,南方海岛的天气也凉爽了下来。 在海岛住久了,过得又是如此闲适快乐,不论是可口的饭菜,还是谷阿姨和卫暮云对自己的照料,都让舒渔越来越觉得这里好像就是自己的家一般。 到了gre考试的时间,她因为报了考前模拟班,不得不找了个借口回学校待了两个星期。 考试那天她发挥得不错,当场出的笔试成绩基本上可以确定她要申请的学校没有问题,作文写得也很顺利,显然也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但是考完之后,她并没有如释重负一般地松了口气,反倒是有点沉沉闷闷地憋得慌。 回到宿舍,几个室友恰好也在。 知道她一直住在雨浪岛,打趣她道:“舒小渔同学,从实招来,你是不是认识了海岛帅哥,所以乐不思蜀了?” 舒渔愣了愣没有说话。 本来只是玩笑,但看到她这反应,几个人猜到竟然被说中,一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宿舍的老大想了想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舒渔,你不会是真的交了一个岛上的男朋友吧?你不像是会搞露水情缘的人啊?” 舒渔终于低声道:“是认真的。” 老大睁大眼睛,可不思议问:“认真的?但你不是要出国吗?” 舒渔闷闷道:“我不想出国了。” 老大在她脑袋上怕了一巴掌:“你抽风了吧?为了一个在海岛上认识的男人,放弃出国留学?你还是经历太少,以为遇到一个男人就是一辈子。我告诉你,没有什么是永远的,连父母亲情都不是百分百可靠,你觉得爱情和男人能值得信赖?谈谈恋爱没关系,但你可千万别头脑发热啊!” 舒渔像是被她一语点醒一般。 是啊,连父母都不是百分百可靠,她又怎么能相信一个才刚刚认识几个月的男人。 她不能想象,当自己为了卫暮云留下来,但过不了一年两载,两人感情转淡,她会不会再次成为那个被放弃的人?就像父母放弃她一样。 自从家中变故,生活中能给予她的安全感,已经微乎其微。 除了自己,她不能再依靠谁,不论是生活还是心理。 于是放弃出国的想法,终于在室友好心的点醒下,烟消云散。 第14节 只是难免对卫暮云升出一丝愧疚。 她当初明明知道自己是要出国的,但还是选择了跟他在一起。即使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或许一开始,她就只是打算跟他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享受一段快乐的时光。 她的行为是如此恶劣。 天气预报说台风将至,卫暮云让她等台风过了再回岛上,但她还是迫不及待赶上了最后一般轮渡。 两个星期没见,她分外想念他。 台风来临之前的海上,波浪翻滚,轮渡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被掀翻。 轮渡还未过半,已经有雨点伴随着狂风落下来,被风吹进了船上,淋得舒渔眼睛睁不开,让她有种自己马上要死在这风雨中的错觉。 有那么一刹,她真恨不得自己死掉,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纠结和困扰。 轮渡到底还是有惊无险在岸边停下来,她晕晕乎乎地下船,一只脚才踩到岸边,便跌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卫暮云特有的嘶哑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是让你等台风过了再回来吗?” 舒渔抬头看他,看到他焦灼担忧的神情,鼻子一酸,将他紧紧抱住。 卫暮云拍拍她的背,拿出一件雨衣套在她身上:“雨越来越大了,我们赶紧回去。”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路在风雨中狂奔。 因为有他在身旁,舒渔觉得,再大的风雨,好像也变得不可怕了。 回到家里,舒渔冻得瑟瑟发抖,被卫暮云推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热水澡,换好衣服之后,终于舒服了不少。 外头风雨大作,天色变黑,宛若提前进入了夜晚。 她刚刚在屋子里坐好吹头发,卫暮云端着一碗鸡汤进来:“我多放了点姜,可以预防感冒,你多喝点。” “哦。”舒渔接过碗,又抬头问他,“你喝了吗?” 卫暮云点头。 舒渔并不太喜欢姜味,但是这碗鸡汤,明明带着浓浓的姜味,喝在口中,却香味浓郁,鲜味十足。一碗汤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砸了咂舌:“好好喝,比我在大酒店喝过的鸡汤都好喝。” 卫暮云道:“你喜欢喝,以后经常给你做。” 舒渔嗯了一声,将碗放下,趴在他怀里问:“你嗓子好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卫暮云笑着摸了摸她还泛着湿意的头发,边拿起吹风筒给她吹,边在她头顶道:“你不是要读本校的研究生么?到时你上学,我去市里上班,每天下班了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周末再回岛上吃我妈或者我给你做的大餐。” 他的声音很哑,并不好听,但是这些话在舒渔耳中,却如此动听,她甚至都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以至于她又开始动摇了。 见她没有反应,卫暮云低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觉得怎么样?” 舒渔点头,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道:“好。”过了片刻,她又道:“今晚有台风,我一个人睡有点怕,你陪我好不好?” 卫暮云笑:“你不怕被我妈发现?” 舒渔道:“等阿姨睡了你再上来!” 卫暮云笑而不语,给她吹干了头发,端着空碗出门。 舒渔怔怔地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大声问:“你还没答应我呢?” 卫暮云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将门掩上走了出去。 舒渔有点悻悻地哼了一声。 晚上九点的时候,台风登陆,虽然雨浪岛并不是台风登陆点,但受到的影响也很大。 秋台风比不上夏台风常见,但威力常常比夏季台风还猛烈。 听到外头的风雨大作,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舒渔倒真是有些心惊胆战地睡不着,偏偏台风一来,岛上就断电。 屋里屋外都是黑漆漆一片。 她将脑袋蒙在被子里,一面是外面的台风,一面是卫暮云说的那些话。她本来今天离校的时候,就想好了跟他摊牌说自己留学的事,但一看到他人,那些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带着点自欺欺人的心思,她想要这样的时光久一点,再久一点。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舒渔愣了愣,欣喜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也没找出手机照明,摸着黑就来到门边,将门打开。 她抱住卫暮云的脖颈,跳起来挂在他身上。 卫暮云笑着将她抱住,走近屋内,将门关上,然后一直摸索着来到屋子里的大床上。 他将舒渔放在床上,自己躺在她旁边,拉起被子给两人盖好,拍拍她的头,在她耳边道:“不用怕,好好睡觉,我陪着你。” 但这种时候,舒渔哪里还能好好睡觉。虽然两个人已经很亲密,几乎每天都会抱抱亲亲,但在床上这种暧昧的地方,抱在一起躺着,她还是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于是一直不老实地往他身旁凑。 但是拱了半天,卫暮云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真的要睡着一般。 舒渔有些愤愤地趴在他耳边道:“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想睡觉。” 舒渔哼了一声,将手伸进他的衣服下,摸到他硬硬的腹肌。想睡觉的人身体还绷得这么紧,于是她有些得意道:“我才不信。” 卫暮云将她的手拿开:“乖,睡觉。” 舒渔笑嘻嘻半趴在他身上,寻到他的唇吻上去。 除夕 卫暮云一开始还杵着身子不动,但被她撩了几下就忍不住,伸手压住她的头,加深了那本来是逗弄一般的吻。 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渐渐加重,那吻好像要将人吞噬一般时,舒渔忽然就有点害怕,手忙脚乱去推他。 她对这种事情好奇,但是也有着未知的惶恐,尤其是在这风雨交加的台风夜,她忽然就没了勇气。 卫暮云闷笑着翻过身,问:“怕了?” 他的声音有些喘,带着浓浓的暧昧。 本来是自己挑起的,到头来认怂的还是自己。舒渔多少觉得有些没面子,死鸭子嘴硬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因为没有安全套。” 卫暮云还是低低地笑。 舒渔想了想,小心翼翼试探问:“你不要紧吧?” 她刚刚感觉到他的身体烫得跟在热水里滚过一样,呼吸也一直在喘。虽然没有经验,但她也不是没有常识的白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卫暮云的呼吸还是有些浓,低低道:“不要紧。” 舒渔不太相信,冷不丁将手伸向他腹下。 卫暮云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低哼了一声,在她缩回之前将她那只做乱动的手按住。 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黑暗中只有卫暮云粗重的呼吸。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舒渔觉得自己手下像是烙铁一样,将她的手快要灼伤,但是一直被他牢牢抓住,如何都挣不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忽然颤抖了一下,一切终归平静。 舒渔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浑身上下好像被那烙铁烙过一样,热得难受。 卫暮云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舒渔赶紧捉住他:“你干什么去?” 他无奈笑道:“我总得洗洗吧!” 舒渔这才悻悻松开手。 卫暮云不过几分钟就去而复返。 舒渔也不敢再胡来,老老实实跟块木头一样挺着。 他觉出她的僵硬,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放心吧,不用怕,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舒渔还是死鸭子嘴硬:“我都说了不怕,就是觉得没有安全套。” 不过人还是放松了下来,趴在他怀里。莫名觉得心中温暖,在风雨大作的黑夜里,安心沉睡。 因为考试完毕,申请材料也递交,只要再准备面试就好,所以舒渔的生活又变得悠闲起来。到了年底,申请的三间学校,都给了面试通知,年前网络面试的结果也还都算令人满意,也就是说她只需要等着offer下来。 但是她并没什么期待,甚至还暗暗祈祷,最好一个通知书都收不到。这样她就再不用纠结去留,安安心心留下便好。也不用说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留下。 到了年底,因为奶奶没了,她不能再向往常一样回奶奶家过年,一时竟有些无家可归的感觉。 父母倒是都打电话来让她去他们家过年,但舒渔还是泛着别扭劲,于是随口说打算在朋友家过年。 没想到父母竟然一口答应,甚至没追问是什么朋友。 随后两人各自给她打了一笔过年的巨款。 舒渔看着银行账户里多出来的六位数。忽然意识到,父母对她的爱只剩下了用金钱的表达方式,这让她彻底心凉。 她留在了岛上过年。 谷阿姨也知道她家里情况,年纪大了,都喜欢热闹,往常几年,这种日子都只有她和儿子,如今多了个人,她十分欢喜。 虽然只有三个人的年夜饭,但谷阿姨和卫暮云也做了八道菜。 还是很常见的食材,每道菜看起来又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或者说,舒渔从来没见过如此精致的家常菜。 清蒸海鲈鱼被切成孔雀开屏,每一块鱼肉都鲜嫩无比,红烧蹄髈色泽红亮,软糯多汁,入口即化,更别提那虾蟹扇贝,普普通通的食材,像是经过鬼斧神工一般,变成了不可思议的美味佳肴。 舒渔再次相信谷阿姨和卫暮云就是隐藏在民间的高手。 一顿美味可口的年饭,让她之前因为父母而生出的郁闷一扫而空。 心安即是归处。 舒渔再也不怀念那个早已分崩离析的家。 第15节 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家,至少暂时是。 谷阿姨因为没有熬夜的习惯,十点多就回了房睡觉。 客厅里只剩下舒渔和卫暮云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打算守岁,当然两个人其实都有点心不在焉。 父母没有打电话给她贺新年,只是象征性发了条短信。 他们应该忙着跟新家庭团圆,哪里还顾及得到她。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也正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电视里的歌舞表演正无聊着,舒渔想了想问身旁的卫暮云:“你今晚去我房间里好不好?” 自从上回台风夜之后,这人就再没去过她房间,自然也就没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舒渔一直以为年轻男孩,都是心急火燎骗女孩子上床的,但是跟这家伙同一屋檐下快半年,竟然没表现出任何急色。 那晚躺在一起,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反应那么大,最后也没对她怎样。 要不是那次手下的触感,她都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是不是冷感。 卫暮云不解地看她。 舒渔笑道:“我有新年礼物送给你。” 说完自己小跑着上了楼。 卫暮云上楼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他进了屋子,睁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有些好奇问:“什么礼物?” 舒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玩意儿,举到他面前,笑嘻嘻道:“这个?” 卫暮云有些无语地看了看那枚还未拆封的小雨衣,失笑摇头。 舒渔蹙眉问:“怎么,不喜欢?” 卫暮云将她手上的东西拿过,歪头问:“你不怕了?” 舒渔恼羞成怒道:“我本来就不怕!” 他指指床上:“你先坐着。” 舒渔一头雾水地退到床边坐好。 卫暮云脱掉自己的上衣,在继续脱裤子的时候,舒渔猛地捂住眼睛:“你要干什么?” 卫暮云停下动作:“你不是不怕么?” 舒渔放开手,梗着脖子道:“我都说了不怕。”、 卫暮云低低一笑,将裤子脱下来,整个人不着寸缕地站在她面前:“你先看看男人的身体,如果确定不怕,我就用上你给我的礼物。” 舒渔本来四处乱飞的眼睛,终于聚焦到他身上。 她不是没过男人的身体,但那都是在屏幕和画册中,真人还是头一回。 所以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卫暮云的身体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柔柔的光,虽然清瘦,但肌肉分明。 而那一直以来最隐秘的地方,此时坦荡荡露在舒渔的视线里,已经有了一点反应。 在如此直观的冲击力下,舒渔本来是有些畏缩抗拒的,但因为是卫暮云,她忽然就镇定下来。 她想了想,咬咬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下来,裸/露在他面前。 既然心理上做不到坦诚相对,那就在身体上弥补。 女孩的浑身上下一片莹白。她好像是晒不黑的,在岛上这么久,也还是跟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白皙。 她每天都吃得很多,但也不胖,只是有一点点肉感,反倒多了一份韵味。 卫暮云身体的反应就更加强烈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 这种感觉让舒渔很奇妙,心跳得十分厉害。两人肌肤相帖,一个坚硬,一个柔软,但都是同样的灼热。 他吻上她的唇,唇舌相交,互相探寻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分开。 卫暮云笑着看她,伸出手指揉了揉她嫣红的嘴唇,低低道:“我没什么经验,要是不喜欢就喊停。” 舒渔红着脸点头。 不过显然再如何正经克制的男人,真正到了要紧关头,说的这些话都是放屁。 “疼……你停下来!”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舒渔明明就已经是第好几次喊停,卫暮云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直到外头跨年的烟花升腾又落下,这一切才算是结束,舒渔已经是汗淋淋地像条被抛上岸的鱼,除了大口喘气,脑子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她瞪向一直侧身看着自己的人,没好气道:“你挺厉害的嘛!从去年做到今年。” 卫暮云闷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她略带汗意的头发,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 舒渔蓦地一怔,失神良久,才心虚一般转过身不再看他。 卫暮云笑着在她脖颈后亲吻,一直吻到脊背。 舒渔浑身战栗,却不敢转头。 因为已经泪流满面。 卫暮云伸手摸到她带着水意的脸,愣了下,将她掰过来问:“怎么了?” 舒渔摇摇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不管以后我在哪里,我都喜欢你。” 卫暮云笑开,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在她眼睛上亲了亲:“我也是。” 离别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底都是年轻人,身体那道欲望的闸门被打开,就如同泄洪一般,再难以遏制住。 卫暮云每天晚上等老妈睡了之后,他就悄悄跑上楼钻进舒渔的屋子。 谷阿姨也不知是心大,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总归看起来似乎一直都没发觉自己儿子与女房客暗度陈仓多时。 开年的时候,舒渔收到了两所心仪学校的offer,她在网上查了查,选择了那座美食比较多的城市。 三月份的时候,她收到录取通知书。 一切都如此顺利。 顺利得让她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她一直没有告诉卫暮云自己的打算。而他则还在等着嗓子好起来,然后就去市区上班。 舒渔一边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一边承受着心里的煎熬。 也有很多次,她想撕掉通知书,但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再依赖任何人,因为没有人可以被信赖。 即使此时她的心理上,已经对卫暮云十分依赖。也真是这种依赖,让她更加惶恐。 六月底的毕业典礼,宿舍几个家伙终于难得聚齐。典礼结束后,四个人就拿着相机在校园里拍照。 几人的男友也来了,舒渔觉得自己孤家寡人的,有点煞风景,拍了几张就尿遁了。 坐在小花园里,他默默望着周遭熟悉的景致,有些感慨万千。 这里有着自己四年青春,自然是有些舍不得。 正兀自感怀着,上方忽然一道阴影覆下来,遮住了她面前的烈日。 舒渔抬头一看,顿时面露惊喜:“你怎么来了?” 卫暮云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手中拿着一束百合花,歪头微笑道:“来祝贺你毕业。” 舒渔将花束抱在怀里,又把手中的相机递给他,笑嘻嘻道:“那正好,你给我拍照。” 正当她各种凹造型时,几个室友寻来了,看到忽然冒出个帅哥,还跟舒渔如此亲密。老大大叫一声:“舒小渔,这个帅哥是谁?” 舒渔笑着走过来挽住卫暮云的胳膊,坦坦然然道:“我男朋友啊!” 卫暮云礼貌地笑着朝几人点头。 老大眨眨眼睛:“岛上那个?” 舒渔点头。 老大一副恍然大悟的坏笑模样:“难怪你乐不思蜀啊!” 几个人笑闹一阵,老大忽然拉着舒渔耳语:“他是不是还不知道你要出国?” 舒渔愣了下,犹豫着点了点头。 老大没好气戳了戳她脑门,压低声音道:“虽然我之前是支持你谈恋爱就当享受当下,脑子要清醒点。但我看人家是真心对你,而且人看起来也挺本分的,你这不是坑人家吗?” 舒渔懊恼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老大看了眼正在给他几人拍合照的卫暮云,摇摇头叹气。 就在此时,卫暮云忽然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舒渔阳光中的脸上,朝她微微一笑。 老大又将舒渔戳了一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要怎么跟人家说,不管你出去后回不回来,我觉得你都不应该给人希望让人家等你,你已经坑了人家,不能再继续坑下去。” 舒渔闷闷道:“我知道的。” 她看着卫暮云俊朗阳光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宿舍的人其实早就已经离校,今日毕业礼便是真正告别。两人北上读研,一个继续攻读本校,舒渔则即将出国。总归是各奔东西,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 曾经再亲密的人,到最后不过是匆匆过客。 舒渔宿舍里的家当能变卖变卖,剩下有用的早就陆陆续续搬到了岛上。 拍完照后,宿舍四个女孩加上四位家属吃了一顿散伙饭。 第16节 酒酣之时,老大站起来给卫暮云敬酒,因为多喝了几杯,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舌头难免打结:“帅哥,舒渔这个人虽然有点臭毛病一大堆,但是心眼一点都不坏,要是她对你做了什么缺德事,你别跟她计较啊!” 舒渔微微一愣,看了眼老大,又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卫暮云,只见他端着酒杯轻轻一碰,笑着点头,喝下杯子里的酒后,又转头笑靥盈盈看着她。 舒渔回以他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却有点牵强,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 分别的时候,四个女孩抱头痛哭。舒渔哭得最厉害,一来是因为毕业伤感好友分别,二来是这些日子快乐中夹在的愧疚和挣扎,终于找了一个合适的发泄机会。 两个人回岛上的时候,她盯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惹来不好侧目。 站在轮渡栏杆边,卫暮云笑:“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舒渔却笑不出来,默了许久,转头对向他:“暮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卫暮云嘴角噙笑,黑沉沉的眼睛认真看着她。 舒渔深呼吸一口气:“我……” 刚刚要说,一个浪头打来,轮渡狠狠晃了一下,卫暮云赶紧伸手将她抱住。 靠在他的胸口,后面的话,舒渔再也说不出。 等到船平静下来,卫暮云才放开她,问:“你继续说。” 舒渔抿了抿嘴,忽然笑开:“其实我就是想说,这个暑假我准备在岛上待一个月再回家。” 卫暮云怔了怔,也笑了:“待一辈子也行。” 舒渔靠在他身旁,不再说话,容她自私一点,将这美好的时光再多延续一个月。 舒渔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即将出国的事告诉卫暮云。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一个感情骗子,就好像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因为是夏天,接下来的一个月,舒渔进入了海边假期狂欢模式,每天都是在游泳冲浪的日子里度过,每天都能吃到让她随后多年念念不忘的美食。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就到了她回家的日子。 其实她早已经没有了家,不过父亲给她送了一件毕业大礼——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新家。 因为想再多点跟卫暮云独处的光阴,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天黑后,她又拉着他去了海边。 这天是个好天气,海面风平浪静,夜空万里无云,只有密布闪亮的群星。 两人坐在星空下,静静依偎在一起。 舒渔问:“我回家后,你会不会想我?” 卫暮云点头,嗯了一声。 他的嗓子已经比去年初见时恢复了一些,但说话还是很沙哑。 舒渔默了片刻,又道:“你别想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你别想我。” 卫暮云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之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戒指,冷不丁套在舒渔左手无名指上,笑着道:“虽然你还要上学,说这个有点早了。但是你不用现在答应我,我只是想先把你预定下来,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再来告诉我。” 舒渔抬起手,借着月色,有点呆呆地看着无名指那枚素雅的戒指,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忽然觉得那小小的戒指变得很沉重,手忙脚乱要退下来,却被卫暮云拦住:“我说了,不用现在答应我,你不用紧张。”他顿了顿,“若是以后你遇到了别人,再把它退给我。” 也许是声音嘶哑,听起来有些让人于心不忍的感伤。 舒渔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她没有再去退下那戒指,只是靠在肩膀,她想说不会遇到别人,但是这样不可预知的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不想再骗他。 卫暮云抱着她:“不管你以后去哪里做什么,记住我一直会等你回来。” 舒渔抖着声音道:“对不起。” 卫暮云默默她的头,笑:“没关系。” 舒渔寻上他的唇吻他,两个人在夜空下拥吻,天地俱静,时光停止,好像从此地老天荒。 从吻上那刻起,两人就再没分开过。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踏着月色,一步一步走进海水中。 两人衣衫褪尽,光裸的身体,在夜晚的大海中,交缠在一起。 在烟花璀璨的那一刻,舒渔仰望星空,好像陷入了不愿醒来的梦中。 激烈过度的结局就是,舒渔有气无力,最后是被卫暮云背回去的。 回到家后,从洗澡到被他抱上床,舒渔都是迷迷糊糊的。 只是在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感觉到卫暮云在吻自己,还跟自己说了几句话,那吻是真实的,那话却未曾听清楚。 舒渔的航班是中午,所以吃了早饭,就出了门。 卫暮云本要送她去机场,但她只让他送到码头,他也就没争执。 他一手拖着的箱子,一手牵着她,并排走在马路边上。 路上遇到小叶老师和新交往不久的男朋友,看到两人,笑盈盈打招呼:“暮云哥,你送小舒回家么?” 卫暮云点头。 小叶老师又笑着打趣:“小舒,你在家可别待太久,早点回来,不然暮云哥会受不了的。” 舒渔讪讪地笑。 又寒暄了几句,四人相向而过。 到了码头上,正是登船的时候。 卫暮云将箱子给她拎上船,在她座位边放好,看着她双眼红通通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弯下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等你回来。” 舒渔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卫暮云看了看她,转身下来船。 渡船启动,舒渔转头看着站在岸边的人,从清晰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 旁边有热心的阿姨给她递上一张纸巾,她下意识摸了下脸,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冷淡 父亲送的新房子,早已经装修完毕,是女孩子喜欢的设计,只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委实太大了点。 在舒渔刚刚住进去的第一个晚上,她几乎没有睡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有妖魔鬼怪涌进来。 她知道那其实自己的心魔,因为孤独而产生的心魔。 她和卫暮云每天都会通电话,她每天都想跟他摊牌,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出国前的各种准备也并不闲,好在有母亲给她张罗。她无聊时,就给隔壁邻居的女儿做英语家教。 父亲送了她房子,母亲就给了她一张七位数的□□。她其实已经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但只能覆盖学费和基本生活费,母亲希望她在国外过得舒适自在,不要为了钱去打工。 父母再婚有了新伴侣的情形下,还能各自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大手笔,必然也是有着不小的压力。不能不说他们不爱这个早已经成年的女儿。 眼见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舒渔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下去,就在她鼓足勇气准备摊牌时,卫暮云的电话忽然关机,联系不上。 在出发前三天,卫暮云终于打电话过来,他的声音不仅嘶哑,还透着浓浓的疲惫:“对不起,我妈出了点意外,我这几天一直在医院,没顾得上跟你打电话。” 舒渔心里一惊:“什么意外?阿姨怎么样了?” 那头默了许久才答道:“没什么大事。” 舒渔松了口气:“其实我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她用力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要出国读研了,其实之前就该告诉你的,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过了许久之后才应:“哦,出国读研挺好的啊!”他顿了顿,又问,“出去几年?什么时候回来?” 这回轮到了舒渔沉默,她耳朵里响起老大说过的话,不管回不回来,都不要让别人等,这样对别人不公平。何况她确实没打算回来,因为实在不愿面对分崩离析的家庭。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应该不会回来了。” “哦。” 舒渔低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 “你和阿姨都要好好的。” “会的。” 他的语气从头到尾云淡风轻,好像并不惊讶。舒渔看不见他的样子,所以不知道他的真实反应。 挂了电话之后,舒渔找出她离开前悄悄抄下的一张□□号,转了五十万过去。 这不是补偿,只是希望她喜欢的男孩能过得更好。 一觉醒来,已经天色大亮。 舒渔躺在床上,有些怔怔然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回忆,摸了摸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湿漉漉一片。 在国外那些年,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原来只是自欺欺人不敢想起,不敢面对那些美好的时光,也不敢面对一个伤害过深爱之人的自己。 她爬起床,洗了把脸,想了想,从药箱里找出创伤药,来到隔壁房子的门口。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抬手按下门铃。 两声过后,门从里面打开。 穿着居家服的卫暮云站在门口,脸上还有些刚刚醒来的惺忪,他眉头蹙了蹙,问:“有事?” 舒渔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夸张笑容:“我看你昨天手上流了不少血,我正好有一些创伤药。” 卫暮云看了眼她手中拿着的药,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经擦过药。” 舒渔目光落在他手上,果然有药水留下的痕迹。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昨晚谢谢你。” 卫暮云面无表情道:“你已经说过好几次。” 舒渔愈发尴尬,正要绞尽脑汁再想个话题,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暮云,你要吃什么?” 第17节 舒渔大惊,下意识想朝里面看去,刚刚看到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就被卫暮云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视线:“还有事?” 她赶紧摇摇头,一脸窘状:“没事没事,不打扰你了。” 她人还没走,卫暮云已经关上了门。 舒渔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她到底想干什么?都已经四年过去了,难道她还以为卫暮云跟当年一样?连她都有了祁子瞻,难不成他会没有别人? 其实若是不再见面,也许随着时光流逝,那段记忆当真就知变成了记忆。 可一旦见面,回忆便如闸门打开一般倾泻而出,她就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舒渔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时隔四年,她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 只是一切物是人非。而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她又想到了祁子瞻。 老天真是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她本以为不会再与卫暮云相见,毕竟他只生活在那个小岛和那座海滨城市,但是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忽然重逢,身份还成了祁子瞻的表哥。 她之前还天真地想着与他从容相处。但现在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一直都做各种着轻率的决定,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到头来都是害人害己。 当初因为心动,不顾自己即将出国而选择跟卫暮云在一起,如今又因为害怕回国面对孤独,没有拒绝祁子瞻。 舒渔趴在自家沙发上,痛苦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她不愿意面对一个如此自私的自己。 这厢,隔壁的卫暮云转身进屋后,从茶几上拿了根烟点上,站在落地窗内沉默地望着外面。 屋子里的李婕皱了皱眉:“我问你话呢?吃什么?” 卫暮云转头冷冷看她:“你能不能别老来我这里?” 李婕从冰箱里拿出一杯牛奶,笑着走到他跟前:“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你这河还没过呢,就想拆桥了?”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点头,“难不成是因为刚刚那位芳邻?” 卫暮云转头不理她。 李婕吃吃笑开:“看来我猜对了。” “跟你无关。” 李婕嗤了一声,仰头喝完牛奶,冷下脸道:“你少给我摆脸色,要不是昨晚遇到了点麻烦,我也不用大半夜跑来躲在你这里。” 卫暮云看着她:“祁梵正那边?” 李婕点头:“他就是个变态。” 卫暮云声音缓和下来:“你少跟他来往。” 李婕冷笑:“我不跟他来往,不听他摆布,他能给我钱?咱们的计划能成?” 卫暮云道:“你缺钱告诉我,我给你就是。做事情的办法很多,不是非得把自己搭进去。” 李婕道:“我说过我不会要你的钱。”继而又笑道,“何况我又不像你,要为了谁守贞。” 卫暮云默而不语。 李婕看了看他又道:“放心吧,我以后不会不打招呼就上门,免得被你芳龄误会。” 卫暮云转过头淡淡道:“别乱猜了,我跟她没关系。” 李婕噗嗤一笑:“行,我不乱猜。” 摊牌 李婕走后,卫暮云手上的那根烟也快燃尽,他坐回沙发,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目光落在手上的伤处,其实不严重,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他重重靠在沙发背上,单手捂住眼睛,想挡住一切光线,将自己埋在黑暗里。 其实当初他在看到她那本gre的书,就知道她在计划出国。 她一直遮遮掩掩不想告诉他,他也没放在心上。 出国留学而已,不过两三年,他们还那么年轻,又不是不能等。别说两三年,就是十年八年,他也愿意等。 所以他一直等着她告诉自己。 接到她电话那天,他正在医院。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她不告诉自己,是因为根本没打算回来。 那天正是母亲入院的第七天,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要做好心理准备。 打完电话不久,母亲醒了,他和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人,一起进了icu病房。 这七天来,母亲只断断续续醒来过三次。 一次是告诉他那些亲人是外公和舅舅,一次什么都没说,只听着外公哭着和她说话。 再就是这一次,她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赶紧走了过去,跪在病床边:“妈,你想说什么?” 母亲嘴角微微弯起,虚弱问道:“暮云,小舒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哽咽道:“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母亲低低哦了一声:“我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母亲就闭上了眼睛。 母亲是隔日去世的,整个病房充斥着祁家人的痛哭声。 卫暮云一夕之间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生离,一个死别。 中午祁子瞻约了舒渔一起吃饭,舒渔想着这次要果断一点,早点说清楚大家都少些伤害。 出门的时候,卫暮云恰好也在,两个人心思各异地看了一眼,一起走进了电梯。 “那个……我以为你一个人住。”舒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是随口问。 其实今天早上,看到有女人在他家,她的心还是酸了一下。虽然她知道自己根本毫无立场,两人的关系也早就是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种没关系还是她一手造成的。 可是因为他还在自己心里,所以仍旧能牵动她的心。 看!女人就是这么自私! 卫暮云冷淡地嗯了一声。 舒渔想了想,又没话找话般问:“她没跟你一起出来?” 卫暮云皱皱眉,乜了她一眼,语气不悦地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舒渔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有些没底气道:“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问问,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卫暮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金属门,里面照射出的两人,只隔了咫尺的距离,但是又像是隔了天涯。 四年前那些日子,忽然历历在目,那时的她,总是像个没长骨头的女孩,只要四下无人,就会靠在自己身上,就是大热天也例外。 但是现在,她却小心翼翼地与自己隔开站在一旁。 他有些心灰意懒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然恢复淡然,而此时电梯已经抵达一层。 舒渔转头看了眼他,他却连个余光都没有,直接出了电梯门,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舒渔悻悻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电梯门要再关上,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按下开门键。 走到小区门外,祁子瞻已经等在门口,看到她出来,用力挥了挥手。 舒渔走过去:“你都不忙么?有空出来跟我吃饭?” 祁子瞻一脸叫苦不迭的样子:“别说了,都快忙死了,一早上去了中央厨房和库房,又去了总店,真是一分钟都没歇,现在得马上吃顿饭补充元气。” 舒渔心里有事,看他这样搞怪,也笑不起来,只扯了扯嘴角:“刚上班都是这样子的,习惯就好。” 祁子瞻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已然发觉了她的异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渔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口道:“昨晚去夜跑遇到了流氓,现在还有点后怕。” 祁子瞻顿时大惊,上下打量她一番:“流氓?你没事吧?” “没事,运气好遇到了好心人搭救。” 祁子瞻松了口气,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咱们好好吃一顿,什么烦恼的事通通去见鬼。” 舒渔随他上车。 两人今天没有其祁家菜,而是去了一家火锅店。 用祁子瞻的话说,要是心情不好,一顿火锅肯定就能解决,如果一顿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舒渔也爱吃火锅,向来很认同他这个观点。 一顿火锅,两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舒渔觉得自己也到了摊牌的时候。 她曾经始乱终弃过一回,没想到如今又要重演。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本意上从来不想伤害谁,但总是因为自己错误的行为要伤害到别人。 她这种人,大概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渣女。 她深呼吸了口气,朝对面心情不错的人开口:“子瞻,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有些奇怪,我想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其实她知道自己只是说得好听,两人这样的关系,一旦不是恋人,又怎么可能再做朋友? 祁子瞻大概跟卫暮云一样,终究也会成为熟悉的陌生人吧! 祁子瞻本来笑着的脸,忽然僵住:“你说什么?” 舒渔硬着头皮道:“我知道我说这种话很不负责任,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勉强自己。” 第18节 祁子瞻有点急了,伸过手握住她:“舒渔,我知道你对我还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不急的。当初我们也说说好了,慢慢来。要是再过几个月,你还是这样想,咱们再退回去好不好?” 舒渔看着他着急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子瞻,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这对你很不公平。” 祁子瞻强颜欢笑:“可是感情本来也不是要争个公平的啊。”他顿了顿,“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我陪着你把他忘掉好吗?” 舒渔看着他,默了片刻,很直接道:“忘不掉的。” 祁子瞻脸色大变:“你遇到他了?” 舒渔不置可否。 祁子瞻委顿下来:“你让我想想。” 舒渔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心软了下来,但还是强迫自己道:“好。” 从火锅店出来,祁子瞻要送她回去,她摇头拒绝,让他早点赶回公司上班。 舒渔上午联系了一家中介公司,她决定把房子卖掉,一来是太大了,二来是不想面对卫暮云。 她选择和祁子瞻分手,自然是因为他,但却并非是想要与他复合。 即使她心里有他,但他的冷漠,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心里已经没有她。大概已经不是一个人,若是让他女友或者未来的妻子知道,邻居是他的前女友,恐怕会影响家庭和睦。 她不愿意当那个传说中阴魂不散的前女友。 况且她也要考虑祁子瞻的感受。 怪只怪老天爷故意捉弄她。 中介的人是当天傍晚来看房子的。 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中介,做这行的都能说会道,看完房后,一直在门口跟舒渔口若悬河地各种推销保证。 卫暮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口吐莲花。 看到有人要进隔壁,顺便问道:“先生,你家房子考虑卖吗?” 卫暮云皱了皱眉,没回答这话,只朝玄关内的舒渔问:“你要卖房子?” 舒渔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卫暮云眉头皱得更深,朝中介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他语气很平淡,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那男中介立刻收了声,转身走了。 卫暮云站在门口,沉着脸问:“为什么要卖房?” 舒渔轻描淡写道:“这房子我一个人住太大了,而且现在房价涨得这么高。卖掉房子之后再买套小的,手上还能剩个两三百万,很划算的。” 卫暮云冷声道:“说实话!” 舒渔啊了一声,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我觉得让你女朋友或者未来的妻子知道住在你隔壁的邻居,是你前女友,有点不太好。” 卫暮云哂笑道:“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为我这个前男友着想。”罢了,又淡淡道,“放心,我要是觉得不方便,会直接搬走,不用你自作主张,我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好心。” 舒渔被他一席话弄得有些哑口无言。 卫暮云看了看她的门,冷声道:“还有,不要随便带陌生人进屋,这对于独居女性来说是大忌。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一点没长进,半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昨天刚刚夜跑遇到流氓,今天就带陌生人进屋。” 她知道他说的是那年自己跟那个叫陈慕的男孩,在夜晚的海滩看星星那事。 不过他好像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没怎么长进。 能平安活到现在,大概靠的是运气。 工作 祁子瞻消失了一个星期才再和舒渔联系。 舒渔本以为他考虑得差不多,毕竟都是成年已久的人,而且他向来开朗豁达,总归是看得开的。哪知接到他的电话,下楼走出单元楼,看到等在外头的人,竟是胡子拉碴一脸憔悴。 见舒渔出来,祁子瞻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抓住:“舒渔,我这几天一直在认真考虑,本来是不想纠缠,让你觉得我烦,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就这么放弃。从小到大,因为是个胖子,女生跟我一起玩都是带着奚落和玩笑的心态,只有你真心将我当做朋友,从来没有拿我的外形开过涮,也不会因为我减肥成功而另眼相看。只有你没有对我以貌取人,也不是因为看中我的家境而跟我做朋友。”他越说越激动,舒渔的手都被他抓得有些生疼,“你知道的,若是分手,我们不可能做回之前的朋友。我答应你,我往后退一步。但你可以不可以也答应我,别退得太远,让我继续追求你,再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若是半年你还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就放弃。” 他说得没错,若是两人不再做恋人。肯定也是不可能回到朋友的位置,也许迟早都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子瞻……” 舒渔看着面前激动的人,无奈地叹气。 祁子瞻又急急道:“你放心,要是你的真命天子出现,我也会立刻退出,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目光直直看着她,眼眶已然泛红,抓着她的手,也微微颤抖。 舒渔蹙眉与他对视,终究还是软下了心。 一切还是慢慢来吧。 她已经伤害过一个男人,实在不忍再伤害另一个人。 祁子瞻屏声静气地等待她的答案,直到看到她微微点头,总算是重重舒了口气,咧嘴笑开,没忍住将她抱住:“舒渔,我会努力的。” 可是感情的事,哪里是能努力得到来。 舒渔暗叹,又不免为自己再次的优柔寡断而郁卒。 她刚刚推开祁子瞻,身后便响起开门声,有人从单元楼里走出来。 正是卫暮云。 他看到门口两人,微微愣了愣,本来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有些冷若冰霜。 祁子瞻已经从之前的失控中恢复,抬起头看到来人,咦了一声:“表哥,你的房子在这里?” 舒渔转头看卫暮云,迎上他冷冷瞥过来的眼神,但他很快移开,只淡淡朝祁子瞻点头:“嗯,而且没想到还和舒小姐还是邻居。” 祁子瞻知道他来江城没多久就在市内买房,而舒渔回来才不到两个月,自是不会多想。只单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惊讶道:“真的?那太巧了!”说完,又笑道,“以后表哥可要帮我看着点舒渔,别让他被人给撬走了。” 舒渔一脸尴尬,卫暮云倒是淡定,讥诮地乜了眼她,勾唇微笑道:“是你的别人撬不走,不是你的想留也留不住。” 祁子瞻有点被戳中痛处,讪讪点头:“表哥说的是。” 卫暮云目光淡淡扫了下两人,迈步越过两人走开。 祁子瞻抓了抓脑袋:“表哥跟你是邻居,你之前怎么没说?” 舒渔有些心虚道:“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他好像并不常住在这里。” 祁子瞻也没多想,点点头:“这倒也是,他一般都是在郊区老宅陪爷爷。” 大概确实是太熟悉的缘故,两个人刚刚表演了一番琼瑶的戏码,现在也并没有觉得多尴尬,闲谈了几句,眼见着快到午饭时间,便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厅吃饭。 菜上来后,祁子瞻随口问:“你工作室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说的是舒渔准备开的一家饮食文化传播的工作室。 舒渔回来近两个月,算是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虽然□□里的存款,还够她衣食无忧很多年,但她年纪轻轻,总不能除了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干,也要开始工作了。 她学的是传播学,此前在国外一家媒体累死累活干过两年,回来后实在不想继续那种苦哈哈的日子,索性不找工作,把自己的专业和爱好结合起来,开了个饮食文化传播的工作室,拍摄饮食相关的短片发在自媒体平台上。 这是她还未回来前就生出的打算,也不为赚多少钱,就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她听祁子瞻问起,笑道:“也没什么要准备的,找了个助理帮我一起剪片子。” 祁子瞻哦了一声,想起什么似地道:“你不是说想拍祁家菜吗?要我帮你做什么?” 舒渔本来是打算搜罗民间美食拍摄,但是做自媒体靠得是关注度,前期肯定是要做一些博眼球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拍祁家菜。 祁家菜是老字号,祁家在本城人人皆知,偏偏又很低调,所以拍出一个祁家菜大揭秘,看得人肯定不少。 若不是因为祁子瞻的关系,她恐怕想拍也没可能,这也算是近水楼台。 她想了想:“除了拍你们祁家菜的厨房,我还想采访爷爷。” 祁子瞻笑:“这有什么问题?我昨天给爷爷打电话,他还问题你了呢?他老人家一般就在老宅里,你什么时候去,我提前跟他说一声就好。” 祁老爷子向来很少接受采访,好多知名媒体想采访他都很难,不知道到时多少媒体人羡慕她这个散兵游将。 舒渔这样想着,几有点按捺不住的开心。 最后定下的时间是两天后。 因为见过一次祁老爷子,在舒渔看来,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加上她现在到底顶着祁子瞻女友的身份,所以也没什么好紧张。 当天下午,扛着摄像机就打车去了祁家老宅。 舒渔抵达祁家老宅的时候,祁老爷子正坐在小花园里喝茶,而坐在他对面陪着他的,则是他的外孙卫暮云。 这两天卫暮云好像没有回公寓,舒渔乍一看到他,有些微微怔了怔,差点忘了跟祁老爷子打招呼。 还是老爷子听到动静,先笑呵呵朝她挥手:“小舒,快过来!” 舒渔做的事,祁子瞻已经同爷爷说过,祁老爷子虽然不太懂新媒体传播这类玩意儿,但听说是要传播饮食文化,他十分支持。 舒渔走过去,恭恭敬敬道:“祁爷爷,您好!” 祁老爷子挥手示意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茶:“你要拍片子的事,子瞻已经跟我说过了,你想拍什么,尽管说。”说罢,又笑呵呵道,“孙媳妇的事业,我这个做爷爷的一定要支持。” 舒渔坐了一路车,也有些口渴,端起那杯碧螺春,正喝下一口,听到祁老爷子一句孙媳妇,差点没呛出来。好不容易忍下去,不动声色看了眼一旁的卫暮云,只见他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一点微笑,仿佛对老爷子的话很认同。 舒渔干干笑了笑:“谢谢祁爷爷。” 祁老爷子摆摆手:“那咱们就开始吧,你想听什么?” 舒渔笑道:“就说说祁家菜的历史就好。”罢了又道,“要是爷爷能展示一下独门厨艺,那就更好了。” 祁老爷子哈哈笑道:“没问题,正好我也许久没动过手咯。” 舒渔将摄像机架好,自己站在摄像机后面,卫暮云也离开石凳,镜头中只留下祁老爷子一个人。 老爷子今日特意穿了一套唐装,十分精神。 他是一个睿智的长者,说起来话娓娓道来,尤其是叙述祁家菜的历史传承,更是让人听得入迷。 舒渔一直弯腰对着摄像机取景器,待老爷子说完才站起来,却因为听得专心,未注意到旁边,站起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便硬生生撞上了一个胸膛,差点摔倒,还是身后的人扶住她,才堪堪站稳。 熟悉的气息让她脸上微微一红,转头尴尬道歉:“不好意思,没注意你站在后面。” 卫暮云面无表情放开她,走过去扶起祁老爷子。 “走!跟我去厨房。”祁老爷子朝舒渔笑着招招手。 舒渔干笑着点头,将摄像机提起来跟在两人后面。 第19节 老爷在前面道:“暮云,你看你表弟比你还小两岁,都把女朋友带回家了。你之前说你有女朋友的,什么时候也带回来让外公看看?” 走在后面的舒渔僵了一下,脑子里浮现那日早上在卫暮云屋内听到的女声。 卫暮云轻笑:“外公放心,等谈婚论嫁的时候,一定带回来见外公。” 祁老爷子叹了口气:“我年纪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说没可能就没了,你可得抓紧。你爸妈都不在世了,我不放心你啊!” 卫暮云笑:“外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虽然祁老爷子嘴上这么说,但确实精神矍铄,宝刀未老。尤其是进了厨房,整个人就像是覆上了一层光芒。 一道祁家菜最普通也是最经典的翠玉白菜卷几分钟便出了锅。 透明的白菜叶中裹着胡萝卜虾仁儿肉丁馅儿,红绿相搭,色彩明丽,让人垂涎欲滴。摆盘的胡萝卜雕花,更是衬得这盘菜像是艺术品一样。 舒渔目光不经意瞥到一旁的卫暮云,只见他眉头轻蹙,神色莫辨,不知在想着什么。 祁老爷子来了兴致,又做了三道菜,一道红乳松鼠鱼,一道碎溜鸡,一道烩三鲜。都是工序简单的几道菜,但也十分考验功力。 老爷子竟只用半个多小时就做完。 坐在餐桌上,舒渔按捺不住激动,毕竟是祁家菜第三代传人祁老爷子亲自下厨,机会难得,也没客气,等老爷子拿起筷子,她也就马上开动。 吃了两口,舒渔就赞不绝口,睁大眼睛点头道:“祁爷爷,太好吃了!您不愧是祁家菜传人!” 祁老爷子笑呵呵道:“是吗?年纪大了很少下厨,功力大不如前咯!” “怎么会?”舒渔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她这样说着,忽然想起在雨浪岛上那些日子,吃到的谷阿姨和卫暮云做得饭菜,那些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情,或许才是她吃过最好的美味。 她悄悄瞥了眼卫暮云,他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祁老爷子也看向他:“暮云,你觉得外公做得菜怎么样?” 卫暮云点头:“很好吃。” 祁老爷子又问:“和你妈妈做得菜味道像吗?” 卫暮云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僵了僵,抬头看向外公,笑道:“我妈她做得都是普通家常菜,跟您这些大手法比不得。” 祁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妈妈当年离开祁家,想必就已经放弃了祁家菜。不过说起来,其实家常菜才是最考验厨艺。”他顿了顿,有些眼圈发红“要是她将把祁家菜的厨艺教给了你,我现在也就不用发愁了。” 舒渔看向老爷子,只见他眉心微蹙,露出忧心的模样。 卫暮云轻笑:“就算母亲教我,我也不见得学得好。厨艺这种事到底还是要讲天分。” 祁老爷子皱眉:“你父母都是有天分的厨师,你怎么可能没天分。只可惜厨艺不是一朝一夕能习来的,不然我肯定现在就让你学,把祁家菜的牌子传给你。”说着叹道,“你表哥表弟,虽然都还不错,也都挺喜欢厨艺的,但我总觉得还是差了点。子瞻有点小孩子心性,梵正心又不大定,我把祁家菜交给谁都不太放心。” 卫暮云道:“外公多虑了,我看表哥表弟都是难得的人才,厨艺也十分精湛,祁家菜交给谁应该都不是问题。” 祁老爷子默然片刻,试探着问:“那你觉得应该交给谁?” 舒渔有些紧张地看向他,等待答案。祁家的事,其实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到底是希望祁子瞻能如愿。 卫暮云轻笑:“我才回祁家一年多,对表哥表弟都不算了解,我想外公心里肯有自己的打算。” 祁老爷子摇摇头叹气,见舒渔停下筷子,才想起来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小舒还在呢,我说这些倒胃口的话做什么。”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暮云,小舒不是还要拍祁家菜内部么?子瞻才上班对采购厨房那一套肯都还不熟,我看还是你带着她去拍吧。” 卫暮云点头,看了一眼舒渔:“好的。” 舒渔不知道该对祁老爷子的热心说什么,只得讪讪道谢:“那就麻烦了!” 相处 饭毕聊了会儿,见天色不早,舒渔便与祁老爷子告别。 恰好卫暮云也要进市区,老爷子大手一挥,让自己外孙顺便送准孙媳妇儿一程。 舒渔只觉得有苦难言。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卫暮云还是一脸冷淡的样子。 舒渔想起之前祁老爷子说的话,试探开口问:“暮云,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外公你会厨艺?你不想继承祁家菜吗?” 卫暮云开车看着前方,半响没回话,直到遇到一个红绿灯停下,才忽然冷笑了一声开口:“我那两个舅舅家为这这份家业,已经明争暗斗多年。怎么?你还想我也加进去?” 舒渔有些讪讪:“这怎么说也是几十亿的家业,有机会谁都想争吧?我看你外公很喜欢你,当年不是说就是打算传给谷阿姨的吗?若是知道你厨艺了得,应该会直接传给你吧!” 卫暮云意味不明地斜睨了她一眼,淡淡收回视线启动车子,轻描淡写道:“就算传给我,他们也不会愿意。我没兴趣,不如看他们争夺就好。“” 舒渔忽然意识到,他虽然已经回了祁家,但除了祁老爷子,好像对其他人,十分漠然。 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和他如今也算不上熟悉,再好奇也不好多问。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感叹:“我感觉你变了好多啊!” 卫暮云轻描淡写回道:“是吗?” 舒渔笑:“是啊!你成熟了很多,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现在想起那时候,我都觉得有点恍若隔世。” “恍若隔世。”卫暮云低低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有点咀嚼的味道。 舒渔点头:“因为那时很开心,时间一长,就觉得有点不真实。” 卫暮云脸色稍霁。 舒渔转头看他,好整以暇道:“我当初明明已经决定要出国,却还是忍不住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这种自私的行为,给你带去过多大伤害。暮云,我知道你已经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是我还是要面对你再说一次对不起。” 卫暮云目光沉沉看着前方,像是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半响之后,才淡淡开口:“你想太多了,就算当时有过不开心,但四年过去,那样的情绪也早就忘了。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恍若隔世。” 是啊!如果他对她耿耿于怀,也就意味着他根本就没忘记她。 可是四年过去了,是个正常男人,肯定都早已经move on,难不成她还指望着他一直挂念着自己。 将心比心,过去那四年,她自己都已经将他封存在记忆里,若是不再相见,恐怕也会真正淡忘。 舒渔低低叹了口气,不知是怅然还是释然。 她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你跟以前我认识的那个卫暮云不太一样……” 卫暮云打断她的话:“人总是要变的,这个世界也不是只有阳光沙滩海浪,还有很多不堪的东西,不得不去面对。” “什么?”舒渔听他说得一头雾水。 卫暮云有些鄙夷地斜了她一眼:“没什么。” 舒渔被他这眼神弄得有些郁闷,没再自讨没趣没话找话。 卫暮云开车很平稳,车内暖气很足。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他说了那么多话,舒渔心里的一根弦似乎落了下来,整个人不再那么紧绷,只是脑子里有些混混沌沌,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抵达小区,天色已经黑下来。 舒渔睡得正香。 卫暮云转头看她,眉头微微蹙起,想叫醒她,但嘴唇翕张又阖上,一只手不自觉伸过去想要触碰那张白皙平静的脸,但到底只落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以前她说过不喜欢想太多,所以常常看起来没心没肺。如今过了四年,她好像变了不少,那种少女的青涩完全褪去,但又好像还是老样子,还保留着一点不管不顾的天真。 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感叹。 他到底没有将她叫醒,只是默默看了会儿,越看越心浮气躁,掏出一根烟,准备点上时,想了想又放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渔终于悠悠转醒。 先是迷迷糊糊看看周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瓮声瓮气道:“我睡着了啊?你怎么不叫醒我?” 卫暮云冷冷道:“叫了,没叫醒。” 舒渔有点尴尬地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啊,车子里暖气太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卫暮云道:“醒了就下车!” 舒渔看他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赶紧心虚地下了车。 两人一同进的电梯。 舒渔还是没忍住问:“明天带我拍片子,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卫暮云默然地看着电梯门,淡淡道:“外公的吩咐就是我的工作。” 舒渔想起他的职位是董事长助理,也就是祁老爷子的助理,有些自讨没趣地吐了吐舌头。 出了电梯,卫暮云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开门进了自己屋子。 舒渔的一声“再见”被吞在了喉咙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舒渔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她迷迷糊糊起床,趴在猫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卫暮云。 “有事?”她打开门一脸惺忪地问。 卫暮云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要去拍片子么?我在楼下等你。” 舒渔有点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才五点啊!” 卫暮云道:“餐饮业跟别的行业运转不一样,虽然酒楼十点之后才开门,但前期的准备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尤其祁家菜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很多时令蔬菜都是趁着露水直接从基地采摘下来运到中央厨房的仓库,再由仓库分拣后运到各家门店。” 舒渔听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打了个激灵,但脑子还是晕晕乎乎,慌慌张张折入房间:“行,我漱洗完毕马上就来。” 走近卧室后直接把睡衣脱下来,光着上本身,手忙脚乱跑到卫生间快速洗脸刷牙,弄完之后又跑到衣帽间换了衣服。 等她弄完出来,却傻了眼。 只见西装革履的卫暮云并没有离开,而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玄关处。 舒渔拎着器材,有点混乱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下楼等我的吗?” 她刚刚脱了睡衣,一直光着身子来来回回,根本就没注意门口的动静,还以为他早就下了楼。 而且……她不仅是光着身子跑来跑去,先前边刷牙边上厕所的时候,厕所门也只是半掩着。 这真的是有点尴尬啊! 卫暮云倒是一脸淡定,冷着脸看向她:“你经常在家连门都不关么?” 舒渔刚刚确实没关门,一来是因为他还站在门口,关门好像有些不礼貌,二来这层楼就只有两户,这个时候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她漱洗完毕马上就出门,关不关门不重要。 舒渔正想解释,卫暮云已经转身出门,轻嗤道:“要是全天下年轻女人都跟你一样,犯罪分子应该很高兴。” “小区治安很好的。”舒渔跟上去,有些没底气道。 第20节 “你在这里住过多久?你知不知道这栋楼好几家住户被偷过?” 舒渔想了想,自己确实没住多久,四年加起来也才三个月。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他有点危言耸听:“我房子四年没住,也没来过小偷啊!” 两人此时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卫暮云鄙薄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舒渔随口问:“对了,你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 卫暮云冷冷回她:“一年前。” 正月里的清晨本就寒冷,舒渔被他这冷淡的语气更是冻得浑身发寒,默了片刻,她有些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为了拍东西,麻烦你这么早起来!” 从昨晚下车开始,她就觉得他的冷淡又多了一份不耐烦。 这种不耐烦让本来在他面前释然不少的舒渔,再次觉得惴惴不安。 也许是她是那个心怀内疚的人,所以在面对他时,多少回有些小心翼翼。 虽然和卫暮云的独处不那么愉快,但是舒渔的拍摄却很顺利。而且她发觉,祁家菜的员工,哪怕是仓管员,似乎都和卫暮云很熟悉,他在这些基层员工面前,半点架子都没有,和他们说话也都很亲和。 这让她想起当年那个性格温和明朗的海岛大男孩。 她不得不承认,好像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才是那种冷冷淡淡的模样。 当然,再脾气好的人,大约也不会对一个抛弃自己的前任有多和颜悦色。 从中央厨房到总店,从清洗食材的工人到总店主厨,一个流程拍下来,快到了十一点才收工。舒渔本打算下午再去祁家菜公司总部录执行总裁兼行政总厨宋城的访谈,但显然卫暮云不想拖太久,直接带她去了总部。 舒渔本来就没睡好,在宋城办公室录片子的时候,坐在摄像机后面的她差点睡过去栽倒。 好在宋城是厨师出身,没什么霸道总裁的架子,是个性格很好的大叔。录完之后,朝一个激灵醒过来的舒渔笑道:“舒小姐这是忙了一早吧?” 舒渔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早上五点就起来,一直忙到现在,所以有点犯困。宋总见笑了。” 宋城道:“又不是外人,你跟暮云一样叫我城叔就好。” 舒渔心道难道自己和祁子瞻的关系,这位城叔都已经知道了。 祁子瞻果然是个大嘴巴。 宋城看着她笑了笑,又朝站在舒渔旁边的卫暮云道,“不是我说你,明明看到小舒这么困,你就让人家回去休息,反正我天天都在办公室,改天再来不就好了。”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改天我不一定有时间。” “没事没事,只要你们方便就好。”舒渔起身收了器材,跟宋城道谢,又朝卫暮云道:“我要拍得都差不多了,今天麻烦你了!” 她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祁子瞻的脑袋探进来,笑着跟宋城打招呼,又笑着朝舒渔道:“拍完了吗?要是拍完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舒渔点头:“拍完了。” 祁子瞻点点头,想起什么似地又道:“对了表哥,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卫暮云微笑:“有事?” 祁子瞻笑道:“是这样的,这次舒渔拍片子麻烦你了,你要是有空,我们请你去红叶山庄山庄钓鱼泡温泉。” 舒渔正觉得奇怪,却见他朝自己挤眉弄眼。她反应过来,这家伙想必是借着自己的名义,想跟卫暮云搞好关系。 卫暮云笑了笑,朝舒渔看去:“好啊,正好我这个周末有空。” “那太好了!”舒渔讪笑着点头,跟着祁子瞻飘了出去。 走到外头的走廊,祁子瞻帮她拎过摄像机,小声问:“我打着你的名义请表哥去玩儿,你不会生气吧?” 舒渔摇摇头:“我也正好不知道怎么谢谢他。” 祁子瞻嘿嘿笑问:“他今天带了你一上午,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我爸妈让我拉拢他,以前没干过这事儿,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舒渔敷衍道:“还行吧。” 祁子瞻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摸不透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拉拢过来。” 落水 几个小时的拍摄素材,舒渔和助理花了两天,剪成了一部半小时的短片。发上网后,很快就火了,浏览和转载量完全超出了舒渔的预期,成为当天网上的大热门。 采访的谈广告合作的都联系上门来了,舒渔暗爽一小把,不过不想被人扒出来自己和祁家的关系,就把这些事全丢给了小助理江鸣。 江鸣是她留学时的好友江笑的弟弟,大学刚刚毕业,是个剪片子的小能手。江笑知道舒渔拍美食类的片子,就把自己闲赋在家的弟弟推荐给了她。 江鸣也认识舒渔,有一年暑假去国外玩,她请他吃过好几顿饭,滴水之恩当涌泉想报,江鸣便答应了给她做助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份工作时间自由,不用坐班。 但是江鸣也没想到,第一个片子就火了。火了是好事,不好的是,舒渔把一堆琐事丢给他后就自己就跑了。 当然,舒渔也不是真的想在这种时候当个甩手掌柜,而是答应了祁子瞻,周末跟他一起请卫暮云去红叶山庄休闲。 舒渔也明白,第一回拍的片子就大火,一来是因为选了祁家菜的原因,二来也还是卫暮云的缘故,若是没有他带着自己将那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她也拍不到那么详尽。 所以她也是诚心想感谢他。 当然,舒渔也存着点帮助祁子瞻的心思。 虽然祁子瞻并非一定要继承家业,但若是能继承,想必会让他少许多来自父母的压力。 只是她也不知卫暮云的话,在祁老爷子那里到底有几分重量。但看录访谈那天,祁老爷子说的意思,想必卫暮云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这也难怪祁子瞻父母要小儿子去拉拢卫暮云。 这个季节刚刚春水初生,正是钓鱼的好时候。 红叶山庄有一处水库,专门供游人垂钓。 舒渔对呆坐在水边钓鱼没兴趣,祁子瞻和卫暮云去了水库边,她就在山庄里瞎逛。 没逛多久,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而那人也显然看到了她,挽着身旁的美女,朝她走了过来:“舒小姐,这么巧?” 舒渔其实只在除夕那两天见过祁梵正,因为祁家人多,也并未说过几句话,只觉得这个人傲慢又精明,不是个善类。 “祁先生,你好!”她客气地打招呼。 祁梵正勾唇笑得意味不明:“舒小姐是子瞻的女友,我看我们就不用这么见外了,互相称呼名字就好。” 舒渔笑了笑,没有说话。 祁梵正看了看她身后,没见到其他人,笑着问:“怎么?一个人来的这里?没跟子瞻一起?” 舒渔道:“是跟子瞻一起来的。” “哦?那子瞻呢?” “他在钓鱼。” “那正好,反正我也没事做,就去看看他收获如何?” 舒渔想到祁子瞻身边还有个卫暮云,若是叫祁梵正看到,岂不就是明晃晃告诉他,祁子瞻在拉拢卫暮云。 她想了想,赶紧道:“他钓了有一会儿了,估计现在都已经回房,祁先生还是不用去水库那边了,免得去了没见到人。” 祁梵正点点头:“是吗?那就算了。”说完嘴角噙着笑,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舒渔,携着美女同她道别。 祁梵正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剥对方的衣服一样,舒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反应过来,立刻往水库疾步走去。 水库旁此时就卫暮云和祁子瞻两人,各自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握着鱼竿,没有任何交流。还是舒渔匆匆跑来,打扰了这份宁静。 她瞥了眼神色淡漠的卫暮云,来到祁子瞻身旁,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看到你堂哥也在这里。” “啊?”祁子瞻果然有些愕然。 一旁的卫暮云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她凑在祁子瞻身边,动作亲密,冷冷瞥了一眼道:“舒小姐,你不知道钓鱼最重要的是安静吗?” 舒渔咦了一声:“我吓走了你的鱼吗?” 卫暮云面色冷淡,没回她的话。 祁子瞻见状,嘿嘿笑了笑:“表哥,我才钓了两条,你都快钓了半桶了,吓走一条也没关系的。” 舒渔笑道:“暮云在海边长大的,钓鱼这种事对他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她不自觉地就像往常一样叫了他的名字。 祁子瞻也也是个迟钝的,似乎并没发现任何不妥,笑道:“我以为在水库跟在海里钓鱼不一样呢!” 卫暮云收了竿,云淡风轻道:“在海边不用花心思,鱼儿自己就会靠上来。” 舒渔也不傻,听出他话中有话,这哪是说的钓鱼,明明就说的是人。 他说得没错,当初她就是自己靠上去的。 祁子瞻却是不明白,笑着问:“是吗?那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海钓。” 卫暮云只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舒渔看了看祁子瞻桶里两尾可怜的鱼,又忍不住挪到卫暮云旁边去看他的桶。里面还真是装了小半桶,游得最欢畅的一条,模样生得有点奇怪,她没认出是什么品种,好奇地弯身用手去戳。 哪知那鱼猛得蹦起来,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下没站稳。 “小心!”卫暮云和祁子瞻异口同声叫道。 两人同时去抓她,但还是迟了一步,舒渔已经噗咚一声直接掉下了水库。 她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跟着她又是噗通落水声。 冰冷的水刺骨而来,厚重的衣服湿了水如千斤重,直直让她沉入水中。不过这种下沉的感觉还未持续两秒,她人已经被人勾住手臂拉了起来。 “表哥舒渔,快上来!”祁子瞻站在岸边伸长着手,满脸焦急。 舒渔这才知道是卫暮云跳下来救了自己。不过她浑身懂得僵住,好像连脑子都僵了,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任凭着卫暮云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攀着岸边的石壁爬了上去。 祁子瞻见两人上来,想要接过卫暮云手中的舒渔,但对方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匆匆往山庄内走,边走边吩咐:“子瞻,你去弄些姜汤到舒渔屋子里来,不然会感冒。” 站在原地的祁子瞻,看着他抱着舒渔匆匆离开的背影,半响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我马上就去。” 舒渔双手抓着卫暮云湿漉漉的衣服,抬头看着他被冻得苍白的一张冷冽的脸,牙齿打着战哆哆嗦嗦开口:“谢谢!” 卫暮云冷喝道:“你给我闭嘴!” 此时舒渔不想闭嘴也得闭嘴,因为嘴唇都已经懂得乌,根本就说不出话。 两个人浑身都湿漉漉,一路引来不少侧目。好在路程不远,卫暮云又走得快,不过几分钟就回到了房内。 卫暮云直接将人抱到卫生间放下,打开热水淋下来。 他动作麻利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却见舒渔还抱作一团,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还要我帮你脱衣服?” 第21节 舒渔这才反应过来,将自己身上冰冷湿透的衣服脱掉。 热水直接打在皮肤上,终于舒服了不少。 因为只有一个莲蓬头,两个人站得很近,此刻都没穿衣服,虽然这种情况下,无半点旖旎。但舒渔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卫暮云有点不耐烦了,直接将莲蓬头摘下来,往她身上淋,讥诮道:“这种时候你装什么矜持,又不是没见过。难不成过个四年我身上还能多长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舒渔悄悄抬眼,看了下他,又赶紧别开眼睛。 身上倒是没多长出什么,不过好像白了一点。 卫暮云看她一直抱着胸,随便在自己身上冲了下,裹了根浴巾往外走:“你自己多冲回儿,免得感冒。” 舒渔见他要出去:“你冲了吗?” 卫暮云道:“我回自己房间。” “哦。” 那为什么刚刚不回? 卫暮云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我房间在楼上,多冷一分钟,就多遭一分钟罪。” 舒渔心道也是,她扯下一条毛巾挡住自己,凑到卫生间门口道:“暮云,刚刚谢谢你跳下去救我。” 卫暮云淡淡道:“我不跳子瞻也会跳的,我水性比他好,我怕他跳下去没把你救上来,还要我救你们两个。” 舒渔瘪瘪嘴,看着他裹着浴袍要出门,不知为何脑子一热,跑上前将他抱住。 反思 卫暮云穿着酒店的浴袍,而舒渔身上却是不着寸缕。 她双手用力抱着他。 “暮云,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你。”说出这句话,舒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卫暮云身体很僵硬,良久才慢慢将她的手扒开。 他没有回头,只是一字一句开口道:“不!你不想我。如果没有再见面,你永远都不会想起我。” 舒渔怔忡。 卫暮云继续道:“舒渔,不要再轻易做出任何自私的行为,因为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出了门。 舒渔慢慢蹲下来,抱紧自己光裸的身体。 屋子里的空调已经暖和起来,但是她还是冷得发抖。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寒冷,让她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无助而恐惧。 卫暮云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开了她的心脏,戳得她血淋淋。让她不得不面对那个自私自我任性凉薄的自己。 他说得没错,从二十岁那年开始,她就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像是漂在世间的浮萍。遇到一点温暖,就迫不及待靠近,却又没有勇气停留太久。 就像四年前,就像现在。 是啊!她其实没有想过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过去那些年,她确实成功强迫自己没有去想他。 她在人前看起来清醒着快乐着,实际上活得混混沌沌,因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谁都不想,谁都不牵挂。 只是一旦遇到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却也不知道靠近他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是凭着本能罢了。 而他看穿了她,所以这一回,没有像四年前那样,给自己胡作非为的机会。 舒渔觉得很羞耻。 “舒渔!”敲门声伴着祁子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舒渔赶紧擦了擦眼睛,起身找了件衣服穿好,将门打开。 祁子瞻端着两杯姜汤站在门口,笑嘻嘻道:“冻坏了吧?快把姜汤喝了,免得感冒。”又看了眼屋内,问,“表哥回他房间了么?” 舒渔点头。 祁子瞻笑:“那我去给他把姜汤送上去。你先缓一缓,待会儿我们去泡温泉。” 舒渔仍旧只是默默点头 祁子瞻终于发觉她神色不对劲,仔细一看,眼睛还有些发红,不禁担忧问:“舒渔,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冻,身体难受?” 舒渔摇头:“我没事了,你快去把姜汤送上去给表哥吧。” 祁子瞻连连点头:“那你喝了汤睡一会儿,我晚点来叫你。” 也许是及时冲了热水澡,又喝了姜汤,舒渔身体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躺在被窝里,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想着卫暮云说的话。 她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被人爱,却又怕得到太多。 想要爱别人,却又怕太依赖。 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对家的概念根本一片模糊。 她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坚定,直到现在才发觉,活了二十六年的自己,原来活得迷惘混沌。 到了傍晚,祁子瞻来叫舒渔去吃饭。 吃的是鱼火锅,先前两人自己钓的鱼,炖了满满一大锅,香气四溢。 祁子瞻拉着她道:“我让厨子在火锅里垫的是丝瓜和莴笋,这个时候没有新鲜紫苏,弄了些干紫苏。你看味道怎么样?” 舒渔情绪低落,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不好在祁子瞻面前表现出来。 大约是为了防寒,祁子瞻还让厨子加了辣椒,鲜辣的鱼汤喝在肚子里,整个人都热起来。 但舒渔心里却还是冷,一种心灰意懒的冷,一种无地自容的冷。 所以一直闷头吃着不说话,吃完一碗汤,就放下勺子。 祁子瞻吃得正开怀,见状咦了一声:“就吃饱了吗?你连鱼都没吃呢!” 坐在她对面的卫暮云,一直不动声色看了她许久,看她那食不甘味的鬼样子,就知道是自己的话影响了她。 他默默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碗拿过来,用漏勺捞了两条小桂花鱼上来,放在她面前:“子瞻盯着厨房做的,这鱼没腥味,你吃两条吧!” 舒渔低着头看了眼碗里的鱼,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条斯理低头吃了起来。 勉强自己吃了一条鱼,又喝了小半碗汤,她就如何都再吃不下。 祁子瞻看出她脸色不对,担忧问:“是不是先前冻着了不舒服?” 舒渔点点头又摇摇头。 卫暮云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不动声色看了看她,道:“要是不舒服,就回房休息一会儿,晚点再去泡温泉。” 舒渔顺着他的话点头,起身朝祁子瞻道:“你要去泡就想去吧,我想去了晚点来找你。” 祁子瞻抬头看她,还是有点担心:“你真的没事吗?” 舒渔勉强地笑了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祁子瞻点头:“那你先休息,有事就叫我。” 舒渔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之前的水库边。 她身体需要暖和,但脑子却想要被冷风吹得更清醒些。 她坐在岸边看着那水库中的水发呆。 脑子里还是想着卫暮云说得那些话,她不是个自省的人,也没什么人生目标,外人看起来或许还算光鲜,但不过是得过且过。 然而在卫暮云说出那些话之前,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些问题。 明明年少时有过许多理想和憧憬,爱情的事业的都有。难不成就是因为家庭的分崩离析,她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混沌度日的人? 卫暮云隔着遥遥的距离,蹙眉看着她在水库边孑然的背影。过了很久,才慢慢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舒渔觉察有人,拉回神思,转头看到他,牵起唇角勉强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有点闷,想透口气。” 卫暮云没有出声,只拿出一根烟点上,他坐在她下风的方向,烟雾并没有扰到她。 舒渔问:“为什么开始抽烟了?” 卫暮云道:“为了消遣。” 舒渔没有再问。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水。 过了许久,舒渔故作轻松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被你这样一点醒,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迷茫啊。” 卫暮云转头看了眼她,冷不丁问道:“你在国外那几年过得好吗?” 舒渔点头:“挺好的。” “之前不是说不回来的吗?怎么会回来?因为子瞻?” 舒渔好笑地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吃不惯。”说罢,顿了顿低下头小声道,“也觉得自己已经成熟到不需要再逃避什么。” 她说的是家庭,他自然明白。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一只手,不自觉伸在她长发后,但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来,只低声道:“我之前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舒渔重重舒了口气,笑道:“你说得很对啊!谢谢你点醒我,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糟糕。我还这么年轻,还有让自己变好的机会。” 卫暮云神色莫辨地看了看她,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咦?这不是我亲爱的暮云表弟和准堂弟妹吗?” 舒渔和卫暮云应声转头,看到祁梵正挑眉笑着走过来。 第23章 v章 第22节 祁子瞻面露惊讶:“二哥,你也在这里?” 祁梵正目光在三人身上轻描淡写扫了扫,不紧不慢走过来,笑道:“原来子瞻好表弟关系这么好,都一起出游了?” 祁子瞻笑呵呵道:“表哥不是带舒渔拍了祁家菜的片子么?为了谢谢表哥,我们就请他来山庄休闲一下。” “哦?”祁梵正拉长声音,目光落在舒渔脸上:“原来是因为舒小姐。” 卫暮云也笑:“既然这么巧,我们正好在吃饭,二哥不如一起?” 祁梵正耸耸肩:“那就不算巧了,我刚刚已经吃过,你们三位慢慢吃,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的话是客客气气,可那语气里却藏着些显而易见的探寻和讥诮。 越过三人走了两步,他又转头笑道:“子瞻,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从小就当你是亲弟弟,若是我成为祁家菜继承人,一定让你过得自由自在,给你的东西一定不会比大哥给你的少。” 祁子瞻似乎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支支吾吾道:“二哥,你和大哥谁继承家业,我都很高兴,真的!” 祁梵正点点头,又看向卫暮云,“表弟,这么多年你和姑妈在外头也挺不容易的,祁家的事你不了解,我奉劝你少掺和,那样的话,日后我还能在公司留你一个位子。” 卫暮云勾唇轻笑:“二哥想多了,外公把祁家菜给谁,肯定有他老人家自己的打算,我哪里能掺和?” 祁梵正挑挑眉,又轻佻地看了眼一旁的舒渔,然后才不紧不慢离开。 这顿饭到底还是吃得没滋没味。 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舒渔被祁子瞻叫去泡温泉。 在这一个小时里,她回想起先前自己那赌气一般的举动,只觉得幼稚可笑。不说她已经这么大个人,就说她有什么立场跟卫暮云发脾气。 也不怪他生气得很,后来吃饭,一句话都没说。 在温泉的时候,又遇到了祁梵正。 当然,来这里的人本来就是泡温泉的,遇到他不奇怪。 倒是没看到卫暮云,舒渔觉得有点奇怪,问祁子瞻:“你表哥呢?。” 祁子瞻回道:“他说晚点过来。今天人好像不少,我们先占个池子再说。” 两个人刚找了个没人的小池子滑进去。带着一个大美女的祁梵正也跟了过来,他下水后,笑着朝祁子瞻道:“子瞻,干泡温泉没意思,你去要两瓶红酒过来。” 祁子瞻大约是从小被他使唤惯了,也没犹豫,诶了一声,就从池子里爬上去找酒去了。 祁子瞻离开后,祁梵正附在他身旁的美女耳边说了两句舒渔听不到的话,只见那美女笑着推了推他光裸的胸膛。 舒渔还以为这两人是要在这里打情骂俏闪瞎她的眼睛,哪知那美女却笑着爬上池子不知去了哪里。 于是这池子只剩下祁梵正和舒渔两个人。 温泉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舒渔和祁梵正单独两人在池子中,就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舒渔起身要走:“二哥,你慢慢泡!” 只是还没爬上去,脚下被祁梵正一勾,整个人又滑入了水中。 祁梵正凑上前,单手撑在池壁上,俯在她身前,似笑非笑道:“舒小姐怕什么?” 这个男人一脸风流的邪气,舒渔立刻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祁梵正笑了一声,目光放肆地落在她脸上:“我很好奇,你跟我表弟什么关系?” 舒渔大脑有些空白:“什么意思?” 祁梵正轻笑一声:“子瞻那傻小子看不出来,不代表我看不出来。” 舒渔直觉这个人很危险,下意识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梵正在她脸上扫了扫,放开她退到后面的池壁慵懒靠着,笑着道:“别担心,你们什么关系我其实不感兴趣。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不管是子瞻还是卫暮云,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我才是祁家菜的继承人。”说着,他手指撑在自己下巴,歪头赤果果看着舒渔的脸,“不如你考虑考考虑我?” 舒渔黑着脸从池子里爬起来:“有病!” 祁梵正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那双桃花眼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精光。 被祁梵正一搅和,舒渔也没了继续泡下去的心情,出去时恰好遇到拿着两瓶酒进来的祁子瞻:“你要走了吗?” 舒渔点头:“泡得有点头晕,你自己慢慢泡吧,我回去休息了。” 祁子瞻见她面色不佳,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此时正是九点多,酒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舒渔掏出房卡开门,正握着门把要进去,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异状,转头一看,却见是卫暮云沉着脸站在走廊上。 “有事?”舒渔下意识问。 卫暮云越过她,直接进了屋子。 舒渔跟上来:“你不用再骂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 卫暮云不应声,在床上坐下来,拿了根烟点上,低头吸了两口才抬头看她,冷不丁开口:“离开子瞻!” 这是舒渔第二次看到他抽烟,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啊了一声。 “祁家很复杂,你离远点,免得卷进来。” 舒渔想到刚刚温泉池里的祁梵正。 第23节 贪婪是人的本性,何况是几十亿放在面前。 她相信无论是祁梵正还是祁伊尹,都不会干干等着祁老爷子下达圣旨。 这跟皇家夺嫡没什么区别,就算没有兵戎相见,流血丧命,但其中的暗涌,恐怕也是寻常人家想象不到的。 不过她倒是很相信祁子瞻,这货除了听从父母之命拉拢一下自己表哥之外,并不会做其他。所以跟她也就没啥事儿。 她抿抿嘴:“子瞻又没有要争夺继承权,他只是被他父母逼着到公司上班的,等继承者确定,就会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卫暮云低头默了片刻,起身将手中的眼摁熄在桌上的烟灰缸,然后转头看向:“祁子瞻真不会厨艺?” 舒渔点头:“真不会,他就会吃,一道菜闭着眼睛也能吃出食材和调料。” 卫暮云若有所思默了片刻。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没好气道:“我让你离开子瞻,你给我扯这么多干嘛?” 舒渔窦娥冤,明明是他自己扯上这个话题的。但也不想和他争辩,只咕哝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在一起。” 他这话落音,卫暮云笑了,不过是讥诮的冷笑:“没打算跟人在一起,还跟人回家见家长?你能不能少害人?” “我……”舒渔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见到了他,才不打算跟祁子瞻在一起,这样就好像显得更加恶劣了。 她确实很恶劣,这一点连自己也无法辩驳。 干脆一骨碌趴在床上,闷声闷气道:“以后不会了,我会离他远远的。” “嗯,离我也远一点。” 本来听他让自己离开祁子瞻,舒渔心底还生出了那么一丝窃喜般的幻想,没想到他竟然又接着说了这一句。 于是那窃喜像是一个耳光兜头扇来,让舒渔只觉得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 这羞耻到底还是让她有些不爽快,翻过身坐起来看他,梗着脖子道:“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 卫暮云神色莫辨地看着她良久,忽然冒出一句:“你等一等。”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舒渔一头雾水,昂着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她曾经无比熟悉的黑眸,如今像是藏着一湾深深的泉水,让她看不到底。 所以她不知道他这句“等一等”是什么意思。 卫暮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一字一句道:“就算是觉得一个人很孤独,做任何事情,选择任何人,也应该慎重,而不是草率地就做决定,这不仅是对别人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他语气并不重,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但是每一个字都好像敲在舒渔的心里,敲得她心肝儿发疼。 卫暮云道:“你不用跟我赌气,我也没有生你的气。但现在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让你离开子瞻,也只是善意的建议,不过是不想你害人害己罢了,但该怎么决定是你自己的事。” 他这带着说教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却又让舒渔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卫暮云,那个温和的卫暮云,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也或者他本就是这样,只是因为当初说话困难,所以暂时掩藏了他性子里的强势。 舒渔怔怔看着他,半响无话。 卫暮云眉头蹙得更厉害,摇摇头低叹了口气:“我给你拿了板蓝根,喝了早点睡,要是明天早上起来不舒服,就再喝一次。” 舒渔点点头。 等到他出门,她才想起忘记问他,为什么要叹气,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二、 热水澡姜汤温泉板蓝根的连环功效,舒渔完美得躲开了一场感冒。 在红叶山庄两天,为了不被外界打扰,她基本上断了通讯和网络。 等到周日晚上,三个人坐祁家司机开来的车上,准备返回时,才蓦地想起开手机查看信息。 一打开,铺天盖地的信息爆出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江鸣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渔姐,恭喜你成为网红了啊哈哈哈……” 舒渔一头雾水,打开自己的微博,发觉快被新增粉丝和评论炸飞。她点击去扫了两眼,总算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江鸣这家伙把自己给卖了。在众人好奇祁家菜拍摄背后的故事时,他将她的照片给发在了网上,还拐弯抹角放了消息,说她是祁家菜三公子的女友。 可怕的网友于是把祁家三公子祁子瞻减肥前后的照片也扒了出来。 各种版本的爱情故事在短短两天内已经在网上传得飞起。 不过总结起来,无非就是祁家三公子为爱减肥,花四年变成型男,终于抱得美人归云云。 舒渔哭笑不得,拿起手机朝坐在旁边的祁子瞻晃了晃:“你看到了吗?” “什么?”祁子瞻回国时间不长,很少用国内的社交网络,这两天在山庄也基本上是断网状态。 他眯着眼睛扫了眼舒渔的手机屏幕,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咱俩这是红了吗?江鸣干的?” 舒渔点头:“他说要给工作室积累人气,我真是谢谢他全家。” 祁子瞻笑得更厉害:“反正都这样了,无所谓的,网上热闹两天就会消停的,我们不用管。” 坐在副驾驶的卫暮云,听到两人的话,似是不经意笑着开口道:“所以子瞻你减肥是为了舒渔?” 祁子瞻笑:“其实也不能这样讲,就是到了年纪想谈恋爱了,所以开始在乎外形。”顿了顿,又道,“不过舒渔算是我减肥的动力吧,表哥你肯定是从小帅到大的,不会有我这种患得患失的经历。” 第24节 卫暮云轻笑,似是随口道:“其实也是有的。” 听到祁子瞻跟卫暮云说这些,舒渔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好在卫暮云并没有在这话题上纠缠,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祁子瞻说得没错,网上的八卦只要不去管它,很快就会过去。只是舒渔祁家三公子女友的身份却已经板上钉钉,连祁老爷子那边都听到这些传闻,还打过电话给她,问两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舒渔心情真是如同哔了狗一样,欲哭无泪。 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从红叶山庄回来,将江鸣臭骂了一顿,这事就算翻了过去。两人开始踏上寻找新素材拍摄之路,每天都混迹在城市里的街头巷尾,经常早出晚归。 人一充实,就少了胡思乱想。 不管是祁子瞻还是卫暮云,都让舒渔暂时抛到了脑后,只想着多拍几个美食短片出来,把工作室好好做起来。 卫暮云也并不常住在隔壁,不知不觉,她又有两三个星期没见过他。 这日她和江鸣去拍一条夜市街,回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下了出租车,穿过马路,发觉小区门口的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车子还没熄火,微微有些晃动。 她没多想,走上去敲了敲驾驶座旁的窗。 车窗落下来,卫暮云的脸露在夜色里,沉沉的表情一言不发看向她。 舒渔被他这冷淡的样子,弄得一怔,支支吾吾道:“我就是看到你的车,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暮云,谁啊?” 一个女声从他身后传来,舒渔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车子里不止卫暮云一人。 而他之所以面色不愉,十有八,九是因为她打扰了他们。 深夜街头,停靠在街边未熄火的车子,车内的一对男女,怪不得舒渔不多想。 换做谁都会往那方面想。 她赶紧挥挥手:“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忙……” 边说边又忍不住弯下身,往卫暮云身后看,想看清楚里面人的样子。 但是卫暮云却故意将身体挺得笔直,挡住了整个车窗,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舒渔到底还是没看到里面的人。 她有些悻悻地离开了。 现在再想到那日在红叶山庄,她光着身子没皮没脸地抱住他,只觉得臊得慌。 她到底在干什么?竟然对一个有女友的男人想入非非。 难怪那天他说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走到小区门口,舒渔还是忍不住往后车子方向看了看,又才懊恼地往里面跑去。 车子里的两人一时都没出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 李婕才轻笑一声:“还是你那位芳邻?” 卫暮云不置可否。 李婕笑得更甚:“看起来她是误会了我们在车震!你要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我和她没关系。” “也对,你可不能让祁梵正抓住你的软肋。” “她不是软肋。” 不是软肋,是比软肋更可怕的弱点。 卫暮云默了会儿,转移话题:“下个月我外公会开高层会议,应该就会宣布继承者人选。” 李婕问:“你确定是祁伊尹。” 卫暮云点头:“我确定。”他转头在黑暗中看她,“你想好了要这么做?” 李婕笑:“这是祁梵正的意思,我当然要如他所愿。” 卫暮云道:“你这样算是身败名裂,就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李婕挑眉:“不是还有你么?我可是把我下半辈子都押在你身上了。”说罢,又哼了声,“祁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老爷子和你之外,一家子人都包藏祸心,老爷子辛苦一辈子,老了还不得安生。” 卫暮云笑了:“我不也包藏祸心么?” “你跟他们当然不一样。对了还有祁子瞻这个祁家小孙子,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心计,不然又得多个敌人。” “子瞻么?”卫暮云看向车子前方,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若有所思喃喃道。 李婕拍拍他的肩膀:“我回去了,虽然你说没关系,但没准备人家不高兴呢。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那位芳邻解释吧?”下了车,又弯下腰对他伸出手,笑道,“大戏开罗,祝我们顺利!”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却没跟他击掌。 李婕耸耸肩,也不以为意,拢了拢风衣,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三、 舒渔头晚睡得很迟,本来就是过了十二点才到家,又把拍的东西导出来,粗剪了一遍,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躺下时已经快三点。 第25节 第二天醒来,自然是日上三竿。还是被饿醒的。 她随便熟悉了一番,也等不及出去觅食,或者点外卖,摸出一包方便面泡了准备先果腹再出门。 端着泡好的方面便来到阳台,正放在栏杆上要开始,余光瞥到卫暮云也出现在阳台上,手上还端了两个盘子。 他面无表情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方面便盒上。 舒渔不自觉地用手挡了挡。 “过来吧!”他淡淡开口。 舒渔埋头唆了一口面条:“不用了。” “香辣虾。” “啊?” 舒渔记得他做出香辣虾可是一绝,外头最好的餐馆也比不上。 她看了看手中的方面便,作为一个美食传播从业者,她最终还是弃暗从明。 她扔了方便面,走到隔壁,还没敲门,面前的门已经打开。 门内的卫暮云淡淡看了她一眼,侧开身让她进屋。 “你一个人?”她试探问。 “嗯。” 这不是舒渔第一次来到这房子,但上一回已经是四年前,不仅主人早已更换,装修也完全不同。 从前的装修很繁复华丽,如今整个房子确实简约到不能再简约。 卫暮云从鞋架上拿了双干净的鞋子丢在她脚下。 那是一双男式拖鞋。她换鞋时,不动声色看了眼鞋架,上面没看到任何女式的鞋子。 她正狐疑着,卫暮云已经催促:“快点!” “哦!”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跟上他,不忘四处打量。这房子里真是半点女人存在过的气息都没有。 在阳台上的小桌前坐下,舒渔还是没忍住道:“你女朋友不在吗?” 卫暮云低着头分了两碗饭,推到她面前,没回答她的话 舒渔小声嘀咕:“你又不是哑巴了,怎么还不说话?” 卫暮云抬头看她,目光有点冷。 舒渔道:“你要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怕我会让你不方便。” 卫暮云终于说话:“她不住这里。” 舒渔愣了下,讷讷地哦了一声,又道:“昨晚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们吧?” 卫暮云拿筷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脑子里想些什么?” 这样的举动,有点想从前两人的小打闹。只是他神色冷淡,没给舒渔缅怀往事的机会。 舒渔摸了摸头,低声道:“这很正常好吗?” 卫暮云似乎不想跟多说这些,话锋一转问:“为什么那么晚回来?” “昨天么?”舒渔夹了一只虾送入口中,随口道,“去拍夜市,就回来晚了点。” 他的手艺还是跟以前一样好,那种温暖满足的感觉从味蕾直接抵达心头。 “你还不长记性?” “啊?”舒渔吃到了美食,脑子就开始短路,愣了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不甚在意道,“我打车回来的,直接在小区门口下车,保安室抬头就能看到,没事的。” 卫暮云轻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虽然气氛不那么和谐,但对于舒渔来说,美食足以抵消任何。 除了香辣虾,卫暮云还炒了一份芋儿排骨,拌了一个紫甘蓝,简单的菜式,味道却让人回味无穷。 阳台是开放式的,初春的阳光打进来,照得舒渔浑身舒适。 有美食有阳光,好像忽然回到了四年前的雨浪岛。 舒渔其实是个很容易就开心的人,两个人没话说也没关系,食物和阳光带给她的满足感,让她眉眼一直弯弯地笑着。 卫暮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脸上,看到阳光中那浅浅的笑,嘴角也不由自主翘起。只是在舒渔看过来时,又轻描淡写地收回。 舒渔也不是傻子,虽然重逢后,卫暮云对她态度冷淡,但行为上却并非如此。在山庄她掉下水里,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跟着跳下去,将她抱回酒店房间,给她准备板蓝根。现在看她吃泡面,还把她叫过来一起吃饭。 她能感觉得到,他对她其实非常好,就跟从前一样。 他的这种矛盾,让舒渔觉得自己似乎在扮演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毕竟他还有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女友。 她脸上的纠结落在卫暮云眼里,很快被他猜出来心思,冷笑了笑:“你不用想多了,看到认识的邻居吃泡面,不管是谁,我都会请她一起吃饭。还有……那天要换做别人掉下水我同样会救。”他顿了顿,“我没有劈腿一脚踏两船的嗜好,你也没有当小三的本事。” 好吧,是她想多了。但是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难听。 唔!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大男孩。 第26节 不管怎样,这顿简单的家常便饭,让舒渔的心情不错,也不计较卫暮云的态度冷淡。吃完饭,还自告奋勇刷了碗。 下午她要去见一个赞助商,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厅,一切都谈得顺利,当场就签了合同。 赞助商走后,她独自一人留下来继续喝咖啡。 工作室意料之外的顺利,稍稍弥补了她在感情上的乱七八糟。 她喝完咖啡正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走了进来,身旁还跟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舒渔对祁子瞻这位大哥,完全不熟悉,但总该见过,一眼还是能认出来。 她对祁伊尹的印象很简单,无论是在祁老爷子的口中,还是祁子瞻的描述,这位祁大公子,人品正直勤勤恳恳,是个爱妻子的好男人,而她的妻子目前正在怀孕中。 但是这个好男人,此刻却跟一个美女在约会。 为什么说是约会,因为两个人的举止很亲密。 舒渔坐在位子上没有动,祁伊尹也并没有看到他。她一时不知该不该马上起身,因为要出去的话,必然要经过那两人的位置。 她不相信祁伊尹认不出自己。 思忖片刻,她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再坐一会儿。 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她悄悄往那位子看去,那女人正对着她。 长得很漂亮,而且十分有气质,看起来像是个职业女性。 舒渔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了半响,也没想起来。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舒渔就算是想听墙角也听不清楚。 只是两个人说着,那女人忽然站起来在祁伊尹脸上扇了一耳光。 舒渔惊得无声轻呼一声。 好在咖啡厅此时没什么顾客,服务员听到动静看过来,又识趣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女人走后,祁伊尹独自坐了片刻也起身。 他随意转了下头,余光落在舒渔的座位上,她想躲已经来不及,只得讪讪朝他笑了笑。 祁伊尹也没想到会遇到熟人,表情僵了僵,犹豫了片刻,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低声开口:“小舒,今天的事,还麻烦不要告诉子瞻。” 舒渔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祁伊尹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默了片刻,又礼貌道:“谢谢。” 舒渔赶紧摇头,但还是没忍住:“大嫂她应该快五个月了吧?” 祁伊尹的妻子叫兰静,是个温柔知性的女人,跟他青梅竹马,结婚两年,小两口感情看起来很不错。 祁伊尹表情愈发不好看,明显带着些纠结和痛苦:“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渔笑了笑:“我没怎么想,我相信大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祁伊尹点点头,跟她道别。 遇到这种事情,舒渔不至于义愤填膺,只是很意外,祁伊尹这样的好男人竟然会出轨,还是在老婆怀孕时出轨。 而且他作为继承人,祁老爷子看中的就是他的人品。若是这事在他成为继承人之前爆出去,只怕他就没了机会。 想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眼见着继承人确定就在眼前,他就不能多忍忍吗? 舒渔有点为祁子瞻心塞。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结了账走出咖啡店的门,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一辆兰博基尼慢慢在她面前停下。 她不认得这车子,但是认得从驾驶座伸过来的那张脸。 “舒小姐,我们怎么这么有缘?又碰上了!” 舒渔本来还沉浸在祁伊尹出轨的消息中,乍然看到祁梵正,吓了一跳,半响没回他的话。 还真他奶奶的巧。 祁梵正一张桃花脸露出轻佻的笑容:“怎么?我长得很吓人么?舒小姐被我吓成这样?” 舒渔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二哥,好巧。” 祁梵正从车内将副驾的门打开:“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舒渔摆摆手:“不用了,我叫了车。” 祁梵正笑:“放心,我不吃人。这里停不了车,快上来!” 舒渔犹豫了片刻,还是上了车。 祁梵正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勾唇轻笑了笑,启动车子:“难道我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 “啊?” “不然你怎么见到我跟见鬼一样。” 舒渔讪笑:“二哥想多了。” 第27节 祁梵正轻笑出声:“我承认我对舒小姐很感兴趣,不过我把子瞻当亲弟弟,不会抢他的人。但是……”他转头乜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是子瞻的人,而其实是我那位表弟的人的话,那我就可能就不会客气了。” 他这样直白的轻浮,把舒渔气笑了:“看来二哥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嘛!” 祁梵正大笑:“我祁梵正有没有魅力不好说,但是祁家菜掌门人这个身份一定很有魅力。” 舒渔道:“看来二哥是对自己成为继承人很有自信。” 祁梵正挑眉:“我天赋好过我大哥太多,祁家菜掌门人也是传人,我爷爷有什么理由不选我?”说着点点头,“哦,对了,可能他老人家会觉得我大哥人正派有责任心,不像我万花丛中过,不好好谈恋爱结婚生子。” 舒渔听出他话中有话,顿时警铃大作,睁大眼睛看他,等他说下去。 祁梵正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像他那样老老实实讨爷爷欢心么?” 舒渔默不作声。 他继续道:“因为我不想像他那么假,为了继承家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他根本连厨艺都不喜欢,不喜欢又怎么做得出好吃的东西。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食物也是有灵性的,你不喜欢它,它也不会给你最好的状态。” 不得不说,祁梵正的这番歪理,倒是让舒渔听得有几分兴趣。 祁梵正看了眼她,笑开:“怎么?觉得我说得有道理?”顿了顿,又道,“我跟我大哥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厨艺,也享受做菜的过程,我才符合做那个祁家的传人。” 舒渔干笑了两声,不知该说什么。 祁梵正挑眉:“看来舒小姐不相信我。” 舒渔赶紧道:“我相信你。” 祁梵正又是一阵大笑。 到了小区门口,舒渔道了谢下车,祁梵正却半响不打开中控锁。 舒渔有点无奈,提醒他:“二哥,我到了!” 祁梵正侧身看着她笑,不为所动,手指点了点下巴:“让我猜猜!”顿了顿,又才继续道,“你和我表弟以前认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舒渔一直觉得这人除了一副浪荡子的做派之外,还带着点邪气,那种高深莫测的邪气,让她跟他相处,一直都觉得莫名紧张。 连祁子瞻都没看出她和卫暮云有过什么关系,这人竟然只是匆匆见了两回,就一直纠缠在她和卫暮云的关系上。 她还没回话,祁梵正又接着道:“你们什么关系我其实不感兴趣。不过你可以转告给他一声,我从来没把我大哥当对手,倒是对他这个流落在外的表弟比较感兴趣。据说我姑姑是个厨艺天才,当年爷爷甚至不在乎她是个女孩,打算要将祁家菜的招牌传给她。我不信我表弟没有得到真传。”他微微顿了顿,“他回祁家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舒渔不喜欢卫暮云被人这样揣度,他说过自己对祁家菜不感兴趣,她也就相信他。 “二哥,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不管他懂不懂厨艺,但在祁爷爷面前没表现出来,就明摆着是不想跟你们争产。如果他真想要做这个继承人,为何不直接跟祁爷爷直接说?据我所知,如今在你们孙子辈中,祁爷爷应该最看重的就是他。” 祁梵正蹙眉默了片刻,又笑开了:“你这样说好像也对。那我得再好好想想他这样是为了什么了!” 第24章 v章 祁梵正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挑着一双桃花眼朝舒渔笑了笑,便启动车子离开。 舒渔有些怔怔然站在原地,想着他说的话。 她其实对祁家的事情不关心,说来说去都是祁伊尹和祁梵正的竞争,跟祁子瞻没关系,更加与卫暮云没关系,她顶多是带着点八卦的心思。 但是祁梵正这样一说,她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卫暮云对祁家家业不感兴趣,不想跟两个表哥竞争,所以隐藏自己的厨艺,这倒也说得过去。 但既然他对家业没有兴趣,又为何要在祁家工作?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帮外公分忧解难?她听说前两年,祁家菜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但祁家上有祁老爷子两个资历深厚的儿子,下有两个能干的孙子。就算有难关,难道非得要一个空降兵解决? 她所认识的卫暮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海岛男孩,会游泳会冲浪会做菜,性格温和,热心善良,至于其他,她一无所知。 当时祁子瞻母亲说他来祁家菜一年多,让业绩上升了快十个点,她还有些意外。 但那次被他带着去拍祁家菜,看到他和上上下下的员工都很熟识,甚至连执行总裁宋城也和他关系不一般,她就已经知道,他不是那个闲闲散散的海岛男孩,他有她完全不知的一面。 既然他有这个能力,又不想争夺家业,那为何要留在马上要更新换代的祁家菜,而不去开辟自己的事业? 他那两个表哥可不是他外公,无论谁上位,想必都不会像外公一样重用他。 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是不是他正如祁梵正所说,回祁家其实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家业,那又是什么? 祁梵正抛了个无解的问题。舒渔解不出来,只得当这是一个不成立的问题。 她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抓抓脑袋转身准备回家。 只是刚转身,就看到站在小区门口处的卫暮云。 如今天气还未真正转暖,但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整个人身长玉立地站在进进出出的门口,十分打眼。 他的目光看向这边。 舒渔知道他在看自己,赶紧几步走上前。 她还没开口,卫暮云已经先说了话:“离祁梵正远一点,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当耳旁风了?” 他虽然语气不重,但一听就是训斥的意思。” 他之前说过祁家复杂,让她离开祁子瞻,甚至离他远一点,免得卷进来。所以自然也应该离祁梵正远点。 舒渔有些像是被人点醒一般,她忽然意识到在这场继承权争夺中,他并非置身事外。 第28节 她抬头愕然地看着他,默了半响,才试探问:“暮云,你要做什么?” 她目光里的探寻,让卫暮云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冷笑一声。睨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要跟祁家两兄弟争产?” 舒渔摇头:“我知道你不是,不然也不会隐藏厨艺。所以……你想干什么?” 他怔了怔,又笑了:“是不是祁梵正给你说了什么?他倒是会洗脑。要是你多跟他相处几次,是不是直接就投怀送抱?” “你……”舒渔气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祁梵正对你很防备。他知道你会厨艺,还猜出我们之前认识,觉得你回祁家有目的。要是他以后接管了家业,你还能站得住脚?” 卫暮云轻笑:“那也得他成为祁家菜掌门人才行!”顿了顿,又道,“我还真想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说着转身往里走。 舒渔从后面急急跟上,抓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暮云乜了她一眼:“我妈姓祁,我回祁家天经地义,何况外公有给我股份,我在祁家菜工作也无可厚非。祁梵正心思活络,你可不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怎么?坐了了他一次车,就受影响了?” 舒渔抓着他的手不放:“你说过祁家复杂,我担心你才问你。” “我谢谢你啊!”卫暮云摆脱她的手,再次大步往内走,“你还是多担心点每天吃什么比较符合你的风格。” 舒渔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再次气结。 罢了罢了,都离得远远的。他说得没错,祁家那些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是关心自己每天吃点什么更让人心情愉快。 此后一个月,舒渔忙着自己的事儿,几乎没再见到卫暮云,更别提他那位让她一直有些好奇的神秘女友。 祁子瞻倒是依旧每天和她联系,不过似乎也挺忙,只来找过她两回。 她听他说祁老爷子准备在下次的高层会议上把继承人定下来。所以他们家和叔叔家,如今都在做最后的努力。 至于如何努力,她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就在几天后祁家菜的高层会上,爆出一家惊动本城的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只能算是八卦。 祁家第三代大公子祁伊尹和同公司品牌总监的婚外情被捅破,据说那位品牌总监上位不成自爆,一时哗然。 富家子私生活精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有钱人养个情人二奶也是司空见惯。 但这位祁家大公子向来是以好男人形象为人所知,和妻子的爱情故事也一度成为本成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 有传言,祁老爷子本来是打算将祁家菜的招牌交到这位大公子手中,但是这桩丑闻一闹出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祁家菜第四代传人花落谁手,再次变成一个未知数。 当然,其实也不是未知数。 祁家继承人就只有两个备选,祁伊尹落马,自然就只剩下了祁梵正。 舒渔还是在网上看到这些消息的。 祁家在财力上虽然比不上地产金融之类的新秀,但毕竟是百年世家,名声在城中屈指可数。 本来只是在内部高层会议上发生的丑闻,很快就传得全城皆知。 舒渔当时看到祁伊尹出轨,就猜到这种结果。 但是没想到是在内部高层会议上爆发出来,这简直就是断了祁伊尹的后路。 所以女人狠起来真是可怕! 那女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李婕,祁家菜的品牌总监。 难怪当时在咖啡馆觉得那美女眼熟,那回去祁家菜拍片子,在他们总部和她打过照面。 她摸到祁家菜的官网,找出管理层一栏,品牌总监李婕的名字已经不在列。 她又在网上搜,终于搜出一张李婕的照片。普普通通的身份照,但是看得出五官明丽,确实是那次在咖啡馆见到的人。 年纪轻轻做到一家企业的品牌总监,照说能力肯定不一般。上位不成就鱼死网破,实在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想到上回祁梵正的笃定,她怀疑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才会说祁伊尹是个伪君子。 舒渔看着网上的行为感叹了片刻,蓦地想起祁子瞻。赶紧去拨他的电话。 那头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舒渔——”祁子瞻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过来。 “子瞻,你们家怎么样了?” 祁子瞻声音都带着点哭腔:“都炸锅了!本来爷爷都已经确定把公司传给我哥,股份让渡书都已经写好,哪知道开会的时候冒出这种事。爷爷气得当场就把我哥在公司里的职位解除,继承人的事完全泡了汤,现在我大嫂正在跟我哥闹离婚,全乱了套。我爸妈跟疯了似的,不仅骂我哥,还骂我没用,帮不上忙。我都快被闹得奔溃了!” 舒渔听他这么说,忧心忡忡问:“你在哪里?” 祁子瞻道:“我在自己公寓。” “我来看你。” 事发是在昨天,这么一闹腾,她怀疑祁子瞻连饭都没吃。 她出门路过一家常去的餐厅,打包带了一份饭,直奔祁子瞻公寓。 她知道地址,但还是头一回来。 第29节 按响门铃后,祁子瞻很快给她开门。 平日里清爽利落的男人,胡子没刮,一脸倦色。 舒渔走进屋子,担心问:“你怎么样?” 祁子瞻摇摇头:“没事,就是家里乱作一团,我只能先躲起来。” “你大哥他?” 祁子瞻叹了口气:“打死我也想不到我大哥会出轨,他和我大嫂的感情一直很好。那个李婕真是太狠了,因为被我大哥甩掉,连自己名声都不要,也要把我哥拉下来。” 原来是为了报复。 舒渔再次感叹女人的可怕。 她忽然想到卫暮云,当初也算是自己甩了他,可他除了对自己冷语相向,好像从来没做过什么报复自己的举动,甚至ml某些时候,还足以算得上对她很好。 于是对重逢后卫暮云性情大变的那点怨念,也就烟消云散了。 舒渔把饭菜打开递给他:“这种事情外人很难说清楚,就算你是祁大哥的亲弟弟,也无法感同身受的。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修补。” “嫂子现在要打胎离婚,我哥心灰意冷,偏偏我爸妈还逼着他如论如何也要把继承权夺过来。你说怎么夺啊?我爷爷之所以想传给大哥,就是看中他的人品,不像我二哥那样胡作非为。如今这一点优势没了,他就什么都比不上二哥,爷爷怎么可能再让他当继承人。” 舒渔从来没见过祁子瞻这么烦恼过,他向来都是开开心心傻乐的性子,什么事情一顿美食就能解决,看来这件事对他们家来说确实是炸弹引爆。 她想了想道:“你大哥呢?他怎么想的?” 祁子瞻苦笑:“我大哥本来对继承人这种事就没那么感兴趣,只是从小被我爸妈逼着成了习惯,发生了这种事,大嫂又要离开他,他已经有点自暴自弃,跟爸妈也闹翻了。” 舒渔有点不懂,照说祁伊尹还是爱着她的妻子,那为何明知自己出轨的风险那么大,还是跟那个李婕搞在了一起。 跟李婕在一起后,又没胆子继续下去,要将人甩掉,却没能力善后,最后落得这个境地。 这又是何必呢? 舒渔带的一份饭菜,祁子瞻只吃了一半,就没胃口再吃下去:“你出去陪我去喝一杯好吗?” 第25章 v章 两人去的是一家高档酒吧,舒渔知道祁子瞻心里烦,坐在吧台前,见他一杯接一杯喝,也没拦他,最后眼睁睁看得他喝得烂醉如泥,自己要上厕所,还得让酒保帮忙看着他。 去洗手间要穿过一条长走廊,走廊两旁是酒吧的包间。 走到一半时,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从旁边的房间出来,两个人都没注意,差点撞上。 “不好意思,小姐!”年轻的男孩礼貌道谢,随手拉上身后包间的门。 而就在那门阖上前,舒渔的余光已经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包间里只有两个人。 虽然灯光迷离,她还是看清了那里面拿着酒杯的一男一女。 男人是她见过几次的祁梵正,女人……如果她没认错,应该就是李婕。 舒渔忽然有些怔忡。 祁梵正和李婕! 此时此刻,那两个人是在庆祝吗? 所以祁伊尹和李婕的丑闻,其实是一个设好的局? 那么李婕不顾自己声誉,将这件事爆出来便有了解释。 而祁梵正之前对自己成为继承人那么笃定也有了理由。 暖气十足的走廊里,舒渔忽然打了个寒噤。 她一直以为祁伊尹和祁梵正到底是兄弟,两人就算是竞争,也该是明面上的竞争,再不济使点小绊子也无可厚非。但是用这么肮脏的手段,不仅害得是祁伊尹,还有祁伊尹的妻子兰静,以及那个还未出身的胎儿,都成为牺牲品。 她简直不敢想象,手足之间可以恶毒至此。 脑子里祁梵正那张英俊风流的脸,顿时变得扭曲。 如果这件事让祁伊尹和他那对父母知道,不知道这两家会闹成什么样子? 祁老爷子知道,又会如何? 她脑子一片混乱,不知不觉走到女洗手间前,差点和出来的人迎头撞上。 混混沌沌上完厕所,出门时,又差点和人撞上。 只是这回被撞的人没有躲开,直直让她给撞了一下。 舒渔下意识往旁边退开,那被撞的人却逼上来,直接将她挤在门旁的墙壁上,一只手抵在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祁梵正。 酒吧的灯光永远都是带着暧昧的昏黄,祁梵正似笑非笑看着她,低声道:“你看到了?” 这个男人太危险,舒渔被困在他身前,有种窒息的压迫感,她伸手推他,他却仗着身高的优势,巍峨不动。 舒渔恼羞成怒道:“祁梵正,你想干什么?” 第30节 祁梵正低低笑了一声:“我问你是不是看到了?” 舒渔道:“没错!我看到你跟李婕沆瀣一气,你真是太可怕了,为了争家产,用这么龌龊的手段算计自己的兄长。” “算计?”祁梵正笑,“难不成我哥跟妻子以外的女人上床,是我把他绑上去的?” 舒渔听他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愈发愤怒:“祁梵正,你做了这种事,就没有半点内疚心虚吗?” 祁梵正笑得更厉害:“我做了什么事?你以为李婕是我的人,是我让她去勾引我大哥的?” 舒渔冷嗤一声:“难道不是?” 祁梵正鄙薄地轻哼一声,语气颇有些倨傲道:“我不是个好人,但要坏也是坏得坦荡荡,不会干那么下作事。” 舒渔只觉得好笑:“你都和李婕喝酒庆功了,还不敢承认?” 祁梵正又是轻笑了一声,目光放肆地落在她脸上,默了片刻,勾唇冷不丁道:“舒小姐美果真是纯天然的,子瞻傻是傻了点,不过挑女人还是有品位的。换做是我,也愿意少吃少喝每天跑一万米,为你减下一身肉。” 他在她脸上扫动的目光,让舒渔觉得好像在被人剥开衣服一般难受。 她瞪着眼睛看向他:“你就不怕我告诉子瞻他们?” 祁梵正挑着一双桃花眼道:“然后呢?看我们两家从表面的和气,彻底撕破脸,斗得你死我活,把我爷爷提前气死。”他顿了顿,“舒渔,你不是祁家人,我劝你不要掺这摊浑水。当然,你如果实在想看戏,告诉他们也无妨,然后你会看到他们是如何被我玩死,包括子瞻在内,全部被我踢出公司。你不用怀疑,我有这本事,因为他们一家子我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之前他们的小动作我根本不在意。” 舒渔冷笑:“你可真是有自信!” 祁梵正耸耸肩:“不管你信不信,我让李婕把这件事爆出来,就是希望那些觉得我大哥是圣人的人看到,这个男人并没有那么好,也是给兰静一个跳出火坑的机会。” “带着腹中胎儿跳出火坑?祁梵正,你的脸可真大?” 祁梵正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很大吗?不觉得啊!” 舒渔被他这种无赖弄得无语,伸手用力将他推开。 她走了两步,祁梵正又已经从后面跟上来,她走快,他也走快。 直到来到人事不知的祁子瞻旁边,两人才一起停下。 “子瞻,醒醒!”舒渔拍了拍醉鬼的脸。 祁子瞻伸手将她挥开:“让我喝,我要继续喝。” 祁梵正摇摇头,将舒渔拉开,伸手将祁子瞻半扶半抱起来,朝舒渔道:“我送他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还要喝……”祁子瞻闭着眼睛含含糊糊道,身子早已如同烂泥。 “子瞻听话,二哥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极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兄长。 他扶着祁子瞻,边走边对舒渔道:“我只有一个妹妹,从小就把子瞻当亲弟弟。等我做了祁家菜的掌门人,我会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你想好要不要告诉他?” 舒渔没有回应,只默默跟在两人后面,直到祁梵正将堂弟扶上车,绝尘而去,她才打了辆车自己回去。 本来舒渔看到祁梵正和李婕后,下意识是想着把这件事告诉祁子瞻。但是被祁梵正那样一说,她不免又有些犹豫了。 告诉了又如何?祁家大房二房彻底反目撕逼。 祁老爷子已经快八十,能不能承受这种现实? 况且祁伊尹出轨李婕是事实,对于祁老爷子来说,不过是另一个孙子又做了一件错事。 祁家谁继承家业,对她来说其实并没关系。她只是希望祁子瞻能过得无忧无虑。但这件事告诉祁子瞻,定然是雪上加霜。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种破事? 回到小区已经快十二点。 小区里除了沉沉的夜色和野猫的叫声,再无其他。 舒渔走到自己那栋单元楼前,正要按密码开门,忽然从旁边冒出一个黑影,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直到那人直接走上前按了密码进去,她才看清楚是卫暮云,总算是重重舒了口气。 她跟上他,抱怨道:“你怎么跟鬼似的,知不知道会吓死人的!” 卫暮云淡淡道:“你应该庆幸这么晚遇到的是我而不是鬼或者其他。” 她竟然无言以对。 两人进了电梯。 舒渔悄悄打量一下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鬼样子。 两人谁都没有出声。 出了电梯,看到他要进屋,舒渔实在忍不住,上前拉住他,支支吾吾道:“我有件事跟你说。”见他转头一脸神色莫辨地看自己,她又赶紧解释,“放心,不是要对你表白,是有关祁伊尹的事。” 卫暮云不悦道:“我说了让你离远点,你管这些做什么?” 舒渔懊恼道:“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我也不想管,但是不小心看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问问你的意见。” 卫暮云眯眼看她:“你看到了什么?” 舒渔低声道:“看到了祁梵正和李婕,祁伊尹应该是被他们俩联手设的局。” 卫暮云皱了皱眉:“就当没看见。” “啊?” “我说就当没看见,不管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 第31节 “但是我憋得慌。” “你现在不是告诉了我么?” 好像有点道理。 “那我真当什么都不知道?” 卫暮云点头。 很奇怪,为什么心里没准的事,被他一说,好像就没那么纠结了。 她舒了口气,又义愤填膺道:“祁梵正真是太龌龊了!”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如果祁伊尹行得正坐得端,再多几个李婕也没有用。只能说这是他自己禁不住诱惑。” “那也不能这样说。李婕明摆着就是有备而来,祁伊尹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男人,禁不住美女诱惑也在情理之中。” 卫暮云轻笑:“如果我有一个深爱的妻子,并且还怀了孕,就算是天仙送上门,我也不会做对不起妻子的事。” 舒渔嗤了一声:“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遇到了就不会这么说。” 卫暮云不以为意地冷笑了笑,却没跟她争辩。 舒渔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有些犯困了,跟他挥手再见,就打着哈欠移到自己门前。 “以后晚上回来早点!” 她正还有些迷迷糊糊时,耳朵里飘来卫暮云一句淡淡的话。 “哦!” 第26章 v章 隔日早上,舒渔还在睡梦当中,外头的门铃就响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爬起来,凑到猫眼一看,吓了一大跳,赶紧将门打开。 外头站着卫暮云和一个神情憔悴不堪的女人。这女人舒渔认得,正是处在风口浪尖中的祁伊尹的妻子兰静。 “兰静姐!怎么了?”问完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废话。 兰静看着他,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到底不是什么熟人。 卫暮云替她答了话:“大嫂想找个大哥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静一静,她给我打电话让帮忙,你看你能不能收留她两天?” 舒渔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你们快进来。” 兰静就带了个小箱子,她快有五个月身孕,如今已经显怀。 舒渔带着她在沙发坐好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自己赶紧去洗漱。 她听到卫暮云对兰静道:“大嫂,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住在这里也不用不习惯,舒渔人很随和的,你就安心在这里清净几天。” 刷牙的舒渔:这是在夸他吗?不过他一副主人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兰静道:“原来你和舒渔是邻居。” 卫暮云嗯了一声:“挺巧的。” 舒渔洗完走过来:“兰静姐,暮云说得没错,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带着,我不会出卖你的。” 兰静感激地点点头,抬头看了看两人,随口道:“你们俩看起来很熟呢!” 卫暮云淡淡地笑:“邻居嘛!抬头不见低头见,久了自然就熟了。”说着又吩咐舒渔,“大嫂怀孕在身,你照顾点她,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 舒渔点头。 卫暮云有些不放心一般地看看她,这才出了门。 舒渔在兰静旁边坐下,试探道:“兰静姐,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养好身子最重要。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兰静看这他,苦笑了笑:“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想吃。” 舒渔大惊:“什么?” 兰静红着眼睛幽幽道:“他一直压力很大,父母逼得紧,爷爷又一直没漏口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但很多地方还是比不上堂弟。我跟她说过当不了继承人没关系,我们有不愁吃穿,还落得个自在。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出轨。” 舒渔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男人难免有鬼迷心窍的时候,祁大哥不也正是因为要回头,才被理解摆了一道吗?” 兰静笑:“出轨就是出轨,找什么理由都不能掩盖这个事实。我们在一起超过十年,当初承诺的一心一意,到头来还是变成了笑话。”她顿了顿,“舒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之前预约了今天做手术,你可不可以陪我?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舒渔睁大眼睛:“手术?你不要孩子了?这可是一条生命啊?你想好了?” 兰静点头:“虽然舍不得,但是我已经决定和伊尹分开,留下这个孩子,不过是个负担,对他也不公平。” 舒渔一时没了分寸,毕竟是已经五个月的生命,她想劝说她,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自己十八岁时,家庭才分崩离析,都已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更别说一出生就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中的孩子。 这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孩子,都很不公平。 她想了想,点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陪你去。” 第32节 两人下午去的医院,只是才刚刚打车到医院,就被匆匆赶来的祁伊尹拦住,他将兰静直接抱起来塞进车子里,红着眼睛大声道:“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求求你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子。这件事我不是无辜的,但那也是祁梵正和李婕故意设的局。他们有备而来,我一时鬼迷心窍。” 舒渔看着他钻进车子里,带着老婆绝尘而去,怔怔站在原地。 她没想到,到底是纸包不知火,祁梵正和李婕的勾当,这么快就东窗事发。 想了想,赶紧给祁子詹打电话,但是那头没人接。她只得有些悻悻地拦了辆车回去。 刚刚在小区门口下车,忽然一股力量袭来,她整个人被人拖离了几米远,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拽进了一辆车内。 是祁梵正。 此刻的他,脑袋上挂了彩,平日里的英俊不见了踪影,只有满脸狼狈。 他看起来很生气,一双桃花眼前所未有的冷厉。 “舒渔,你真是没让我失望?” 舒渔反应过来:“你以为我给子詹他们说了你和李婕的事?” “不是你还有谁?” 舒渔哭笑不得:“我真没兴趣掺和你们祁家的事,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卫暮云是绝对不会告诉他大舅舅一家,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祁梵正冷笑:“只有你看到我和李婕在一起,也只有你会以为我和他沆瀣一气。” “你们本来就是。” 祁梵正揉了揉脑袋上被祁伊尹打伤的地方,笑道:“舒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 祁梵正显然不以为然:“你以为告诉祁伊尹他们这个真相,可以帮助他们?殊不知这根本就不是真相。我再说一遍,李婕跟祁伊尹搞在一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当我发现两人的关系后,我承认利用了这件事,在李婕被祁伊尹甩掉后,让她把这件事捅出去。” 舒渔并不相信他的话:“李婕凭什么听你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她失去祁伊尹这个靠山后,当然希望在我这里捞一笔。” 对舒渔来说,祁梵正做过什么并不重要,他总该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只是自己有点冤枉:“祁梵正,我真的没有告诉他们。” 祁梵正冷笑:“否认已经来不及了,我和我伯父家已经完全撕破了脸,恐怕不彻彻底底分出个胜负,大家都没个安宁。这事是你一起来的,你可不能置身事外,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 说罢,他启动车子。 舒渔大骇,拍打着窗户交道:“祁梵正你疯了吗?快让我下车!” 祁梵正不为所动,但正要松开离合器时,忽然看到前方一个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舒渔也看到了卫暮云,朝他大叫:“暮云,快救我!这个人疯了!” 祁梵正笑:“还说没有关系呢!” 卫暮云冷着一张脸,一字一句道:“放她下来!” 祁梵正打开车窗,伸出头朝他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卫暮云道:“那你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祁梵正嗤了一声,收回脑袋,踩下油门,车子发出呼呼的声音。舒渔大惊,紧紧拉着手刹:“你干什么?你真是疯了吗?” 祁梵正转头看了她一眼,啧啧两声:“真是郎情妾意啊,我可怜的子瞻。” 他收了脚,将中控锁打开。 舒渔得了自由,立刻打开门下车,跌跌撞撞跑到卫暮云旁边。 他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冷冷看了眼祁梵正一眼,拉着舒渔离开。 祁梵正却只摊摊手不以为然。 舒渔被祁梵正刚刚疯狂的举动吓得不轻,这人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她有点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祁伊尹知道了他和李婕的事,他以为是我说的,刚刚跟疯了似的。” 卫暮云一直拉着她的手,也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舒渔有点恼火道:“我这么窦娥冤,你就不能说点什么?” 直到到了电梯里的密闭空间,卫暮云才转头看着她:“真的不是你说的?” 舒渔用力点头:“我真不想掺和别人家那点事。” 卫暮云若有所思。 舒渔试探问他:“不会是你说的吧?” 卫暮云一个白眼扫过来。 第27章 v章 两个小时后,祁家老宅中。 祁家一大家子齐聚一堂,个个正襟危坐在沙发两侧。祁老爷子坐在正中央,他旁边则坐着卫暮云。 舒渔只见过老爷子两回,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和蔼和亲的老人。但此时此刻的祁老爷子,却是她完全陌生的严肃,那种不怒而威的严肃,像极了那种大家族中极具权威的长者。 第33节 她不得不意识到,这个老人,曾经是江城的传奇人物,将祁家菜从一家普通酒楼,发展成餐饮业龙头。 这间大房子中,只有舒渔一个是外人,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忐忑。 坐在她旁边的祁子瞻,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她。 她这才稍稍安心。 他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最后落在祁子瞻身旁的舒渔身上,面色稍稍缓和,开口:“小舒,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祁老爷子的话一落下,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舒渔。 那种不自在感又升了上来。 舒渔看了看祁子瞻,又看了眼脸上挂了彩,却满脸不以为意的祁梵正。最后目光落在祁老爷子身边的卫暮云脸上,他跟其他人一样,也看着自己,只是那眼神非常冷冽,以至于舒渔不敢与他对视,很快就挪开了眼神。 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陷入了这种境地。 她不是祁家人,却好像被拉来这里接受审判一样。 事情的发展太让她出乎意料,以至于她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祁子瞻拉了拉她的手,温声道:“舒渔,你不用怕,知道什么告诉爷爷就好。” 这一切完全与舒渔明哲保身的想法背道而驰,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再什么都不说,想了想,只得把自己看到的告诉祁老爷子。 “祁爷爷,我是有看到子瞻的堂兄和李婕在一起。” 祁梵正听罢,嗤笑出声:“李婕是公司品牌总监,我和她认识多年,难不成一起喝杯酒都不成?” 祁老爷子不理会孙子的话,又问:“小舒,你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是哪一天?” 舒渔道:“就是昨天晚上。” 祁老爷子冷冷看向长孙:“梵正,你和李婕喝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子瞻和她的照片被爆出来当晚就单独出去和她喝酒,你是不是该做个合理的解释?” 祁梵正笑得更甚:“爷爷,难不成我和人出去喝酒还得看个黄道吉日?”说完又看向舒渔道,“一个外人说什么爷爷您就信什么?你以为是我在陷害子瞻?怎么不想想是他们在合伙陷害我呢?” 祁子瞻低声道:“哥,我不知道你和李婕有过什么交易。这段日子我因为进公司不久,很多东西不太清楚,想跟着李婕学习,就和她走近了点,但我和她是清白的,我问心无愧。而舒渔说的也只是她看到的,并没有冤枉你对吗?” 祁梵正像是在听笑话一般,又朝祁黍道:“叔叔,你和婶婶你说我和李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请问有什么证据吗?” 他话音落,祁老爷子掏出几张照片,啪的一声摔在身前的茶几上:“这些证据够不够?” 祁梵正脸色微微僵了僵,继而又笑了:“原来是早就有备而来。” 祁梵正的父亲祁粟讪笑着插嘴:“爸,你也知道梵正比较爱玩儿,他和李婕逢场作戏走近一点,也不代表他会故意让李婕污蔑子瞻啊!” 祁老爷子朝他瞪了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有脸说。” 祁家这位大儿子,是个花天酒地的德行,全城人没几个不知道。 祁粟被老头子训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 祁老爷子又道:“其实子瞻和李婕就算是真的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我顶多是骂他几顿对不起小舒,但说到底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梵正你这样陷害你弟弟,我绝不容忍。” 祁梵正大约也是耐心耗尽,猛地站起来:“爷爷,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现在证据就摆在面前!我找人问清楚了李婕,她也没否认。” 祁梵正笑:“行!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懒得再争辩。” 说完就迈步要出门。 “你给我站住!”祁老爷子大喝一声。 祁梵正轻飘飘转头:“爷爷,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祁老爷子气得眉头直抖:“你做了这种事,就准备这么算了?” 祁梵正嗤笑一声:“我说了没做,你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但你非要我承认,那我更没办法。” “你……”祁老爷子指着他道,“要是你现在就这么走出去,祁家菜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祁梵正微微犹疑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祁子瞻一家及舒渔脸上,笑道:“恭喜你子瞻,祁家菜未来的掌门人!” 说完,面色一沉,大步朝外头走去。 祁老爷子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卫暮云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外公,您别气坏了身子。” 祁粟道:“爸,我看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梵正再浑,也不会干这么下作的事。” 祁老爷子道:“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祁粟道:“您看他在公司这么多年,也算劳心劳力,从小练习厨艺那么勤奋,可别因为这种小事就否定他的所有啊。” 祁老爷子怒道:“这是小事么?这是最根本的德行问题。” 祁粟还想争辩,老爷子挥挥手:“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子瞻在公司好好跟阿城学习,以后祁家菜的招牌就交给你!” “爸!”祁粟和妻子异口同声。 祁老爷子置若罔闻,继续道:“不过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这件事小舒也受了委屈。你们的婚事早点定下来,等订了婚,我就正式把祁家菜交给你。” 舒渔大骇,转头惊愕地看向祁子瞻。 第34节 对方却露出笑意,暗暗抓了抓她的手,笑道:“谢谢爷爷。” 祁老爷子点点头,看向身旁的外孙:“暮云,你的个人大事也快点确定好,我估摸着再被这样气几次,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看到你成家,我不放心啊!” 卫暮云却怔怔地没有任何反应。 “暮云……” 祁老爷子又唤了一声。 卫暮云这才回神,轻笑了笑:“外公肯定长命百岁,我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祁老爷子刚刚的阴霾因他的话稍稍淡去。 舒渔没想到这场谈话,会以这个结局告终。 出门的时候,祁子瞻的父母祁黍和郑清妍送两人上车。 祁黍笑道:“小舒啊,真是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总算是让子瞻洗清了冤白,我们家子瞻别的不敢夸,人品一定是没得说的,从小就乖巧懂事。爷爷也说了,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你们也到了年纪,你看什么时候安排你父母见个面,把婚事定下来。我知道现在年轻人都不急着结婚,所以先订婚就好,爷爷也是这个意思。” 舒渔有点尴尬地看向祁子瞻。 祁子瞻呵呵笑道:“爸妈,这件事有点突然,先给我和舒渔一点时间考虑。” 郑清妍握着舒渔的手:“小舒,子瞻以后就是祁家菜的掌门人,你嫁到我们家绝不会吃亏,我和他爸也不是恶公婆,你不用担心的。” 舒渔不好直接拒绝,只得讪笑道:“阿姨,这件事真的有点突然,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好好好,我们等你考虑清楚。” 舒渔有些不自在地应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上。 卫暮云插手站在大门处,嘴角噙着一丝讥诮的笑容看向这边。 舒渔几乎是落荒而逃般钻进祁子瞻的车内。 祁子瞻随后上车,系好安全带,边发动车子边转头看她,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没想到爷爷会忽然提那种要求。” 舒渔无奈地摇摇头:“是啊,谁都想不到,这也不能怪你。”说罢,又笑道,“不过不管怎样,今天你算是有所收获,离继承人只差一步了。你父母应该很高兴。” 祁子瞻叹了口气:“说实话,本来我完全没奢想过继承家业。虽然爷爷喜欢我多过我堂哥,但是堂哥的能力,以及对公司的贡献,他是看在眼里的。我以为他肯定会把家业传给他,没想到堂哥自己断了自己的路。” 舒渔笑:“你哥还真是挺冲动的。” 祁子瞻:“他那个人从小傲慢,就是这种性子。” 舒渔想了想:“订婚的事,恐怕你要好好跟爷爷和你父母解释了,我们只能走到这里了。” 祁子瞻怔了怔,默了片刻,低声道:“舒渔,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舒渔有些烦躁地捂了捂脸,叹了口气道:“子瞻,这两天发生的事真的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不知道祁家家业对你们意味着什么,但我真的不想再牵扯进去。你明白吗?” 祁子瞻点头,低声道:“对不起。” 舒渔看她:“这不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 两人在舒渔小区门口道别,祁子瞻还是一脸歉意的样子,倒是让舒渔有点过意不去,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道:“加油!未来的祁家菜传人。” 祁子瞻勉强地笑:“舒渔,我不会放弃的。” 舒渔表情僵了僵:“子瞻,你这又是何必呢?” 祁子瞻笑:“你不用有压力,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啦啊!” 他说这话时,就像当初表白被拒时那样的坦率真诚。 舒渔摇摇头,没有与他再争辩,只朝他笑着道别。 去了祁家一趟,跟打了一次仗一样。 看起来她好像并没有做什么,祁家的气氛也还算平静。但是她知道其中的暗涌大概可以算得上惊涛骇浪。 几十亿的家产,对祁梵正说没就没,她不能说是完全脱不了干系。 现在想来,舒渔才觉得有些心惊。 祁梵正不是善类,舒渔揉了揉额头,满心烦躁地垂首走出电梯。 因为没看路,冷不丁就撞上了一堵温热的物体。 抬头一看,果然是卫暮云。 他脸色很不好,沉沉地像是浮着一层碎冰一般。 舒渔身心俱疲,没心思面对他的质问,恹恹道:“暮云,你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变成这样子。” 她试图绕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讥诮道:“不是要当祁家菜掌门人夫人了么?应该很高兴才对。” 舒渔恼火道:“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我知道什么?知道你帮祁子瞻成为祁家菜的继承人,还是知道你要和他订婚?” 舒渔抬头看他,对上他那双带着寒意的黑眸,苦笑道:“暮云,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你说过让我离远一点,昨晚撞见祁梵正和李婕,也就当做没看到。” 卫暮云冷声道:“但你还是在外公面前说了。” “祁爷爷问我,明显也是知道这件事,难不成我撒谎?” 卫暮云定定看着她,像是看进她的心里,最后一字一句问道:“还是说你其实也是想成为祁家菜掌门人的夫人?” 第35节 从昨晚到现在,舒渔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人带着走,连好好思考的功夫都没有,现在遭到他的这种质疑,不免也发了火:“我想成为那又怎样?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立场质问我苛责我?我从前是对不起你,所以一直心存歉意,在你面前小心翼翼,不想惹你不高兴。但不代表我就能忍受你的这些讽刺。卫暮云,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说到底我没欠你什么?!” 卫暮云怒极反笑:“你确实没欠我什么,陪我睡了半年,走之前还给我留了五十万,要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那段美好的时光,在他口中好像成了某种不堪,舒渔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要往屋内走。 卫暮云却紧跟上,在她掏出钥匙开门时,双手攥住她的手腕,从后面将她抵在门上。 “你干什么?”舒渔趴在门上不能动弹,只能恼火地大叫。 卫暮云微微低头,嘴唇含住她的耳垂,又滑动在她唇角边,哑声道:“你觉得钱可以买断感情吗?” 他的力气太大,身体牢牢贴着她,像是一度带着温度的铜墙铁壁一般。抓住舒渔两个手腕的手,带着薄薄的茧,更像是一道撼动不了的铁钳。 而他温热的呼吸,就扑在舒渔的鼻息间。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如此危险。但偏偏这危险中又带着久违的旖旎,让她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点点流逝而去。 “卫暮云,你要干什么?”明明是愤怒的话语,说出来却带着一丝软糯的娇嗔。 卫暮云轻笑了一声,不回答她的话,只凑上前,含住她翕张的嘴唇。在她未反应过来,已经探舌而入,狠狠地吻住她。 这个吻太凶狠,连带着舒渔的舌头都被他狠狠地拖住,他的牙齿更是在她唇上重重地咬着。 舒渔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亲吻过。 实际上仅有的经历,也只是和这个男人。 这样的吻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他的气息。饶是一个人变化再大,但是身上的气息却还是和从前一样。 陌生的是他吻她的方式,像是要把她吞噬一样。 舒渔被吻得渐渐缺氧,好像一条被搁置上岸的鱼,下一秒就要死掉一般。 等到卫暮云终于放开她,舒渔已经浑身无力,要不是他紧紧抵着她,恐怕早就从门上滑落。 卫暮云垂目看她,怀里的人双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大口喘着气,有些惊恐,又有些迷离。 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非常强烈的反应,就抵在舒渔的下方。 他在她耳畔亲了亲,又吻了吻她的嘴角,难得地温柔。 手指一勾,将她手中的钥匙拿过来,顺手开了门,然后将浑身瘫软无力的人打横抱起,走进屋子放在沙发上。 直到他覆在自己上方,一边亲吻她,一边伸手解她的衣服扣子,呼吸变得又粗又重,舒渔才终于从迷乱和怔忡中回过神,本来软做一团的她,忽然挣扎起来。 但卫暮云不放开她,反倒吻得越来越深,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粗暴,直接将她的衣服扯开,从脖颈处往下吻去。 肌肤每一处被他碰到的地方,都让舒渔浑身战栗,但此刻她的脑子已经变得清醒。 她已经犯过不少错误,不能再重蹈覆辙。 即使她怀念这种温暖和旖旎。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他推开,迅速坐起来挪后一步,裹紧衣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卫暮云像是听到了一句好笑的话一样,嗤笑一声:“你觉得呢?” 舒渔目光落在他凌乱的衣服,和裤子下方,那里的反应一目了然,她失笑摇摇头:“暮云,你要和我上床吗?” 卫暮云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也许是经过刚刚的一吻,他的表情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冰冷,而是泛着一丝柔和的红晕。 舒渔又道:“然后呢?别忘了是你让我离远一点的,我不想再卷进你们祁家的事,我们今天图一时之快,明天就会越来越扯不清。”说完自己觉得好笑,“在你们祁家的人看来,我还是子瞻的女友,甚至是可以订婚的对象,但是现在我跟你滚在一起,那又算什么?还有你将你的女友置于何地?” 卫暮云脸色沉了下来,轻笑一声:“要是你之前的脑子能这么清醒,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舒渔道:“暮云,你不用再挖苦我,我现在很乱。还不知道祁梵正会不会找我麻烦!” 卫暮云看了她了一眼,语气稍微软了下来:“放心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虽然他表情冷漠,但说出的话,却让舒渔心里一暖,他对她其实还是很好的,无论是从前,还是重逢后。她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到。 她微微笑道:“不用了,这里是江城,我父母都在这座城市,我不怕他的。他也不可能对我怎样。” 卫暮云嗤笑:“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天真?” 舒渔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祁梵正不是什么坏人。” 卫暮云笑得更甚:“所以他是无辜的?祁子瞻一家陷害的他么?” 舒渔摇头:“那倒不是,但可能有什么误会。” 卫暮云站起来:“你别再天真了,祁梵正不是什么善类。他失去继承权,你脱不了干系,他那个人睚眦必报,不会对你善罢甘休的。” 他的话让舒渔有点忐忑起来,毕竟他对祁梵正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多太多。 她想了想,梗着脖子道:“管他呢,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对我怎样?” 卫暮云看了他一眼,轻笑:“你倒是挺有胆子的。” 说罢起身整了整衣服,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头道:“有事来找我。” “暮云……”舒渔想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她知道其实不用问,因为答案不言而喻,于是看到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她又摊手道,“没事,就是想说谢谢你。” 第36节 卫暮云轻描淡写点点头,转身离去。 折腾了半天,其实并没做什么事,但舒渔就是觉得累,身心疲惫得累。 一觉醒来已经是暮色深深。 照旧是被饿醒的。 舒渔趿着拖鞋,来到冰箱前,发觉里面已经没什么可吃的,只得换了衣服出门去觅食。 正出了门,隔壁卫暮云的房前,一个女人恰好走进去。 舒渔转头去看时,那女人已经完全进屋,只剩正要关门的卫暮云。 两人对视,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毕竟今天中午发生了那样的事。 舒渔猜想那就是他那位她未曾谋面的女友,她有点尴尬地朝他打了声招呼,直接问:“女朋友?” 卫暮云皱了皱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了眼她,将门关上。 舒渔哭笑不得。 他是怕什么么? 也对,今天中午他的行为,对于他的女友来说,足以算得上渣。 舒渔耸耸肩,看了看紧闭的门,转身进电梯下楼。 吃完饭回来,已经过了九点。 舒渔在阳台上锻炼了会儿身体,听到隔壁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奇地张望了一下,但是那落地窗帘拉得很紧,她连个影子都看不清。 女人到底是有好奇心,舒渔回到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刚刚买回来的两盒麻辣鸭翅,她想了想拿起来,走出门来到隔壁门口按响了门铃。 卫暮云从里面打开:“有事?” 舒渔越过他的肩膀,往里面看了看,举起手中的盒子:“我买了两盒鸭翅,给你们一盒做夜宵。” 卫暮云皱了皱眉,将鸭翅接过来:“还有事吗?” 舒渔抿抿嘴,犹犹豫豫道:“还没见过你女朋友呢!” 卫暮云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恐怕不是太方便。” 舒渔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额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卫暮云看着她离开,将门关上。 李婕插着手从里面走出来,挑眉看了看她:“你这位芳邻有点眼熟呢!” 卫暮云道:“她是舒渔。” “舒渔?祁子瞻的女友?” 第28章 v章 李婕愕然地看着他,然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你说住在隔壁的是你表弟的女朋友舒渔?” 卫暮云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视线,淡淡道:“有问题吗?” 李婕摆手笑:“我没问题,但是你有没有问题就不知道了!” 卫暮云皱了皱眉不愿多说。 李婕在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拿了茶几上的烟点上,抬头乜向他:“我知道问了你也不会说,所以我就不问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这次的事会把舒渔牵扯进来,我一早就放了风声,让祁黍知道我和祁梵正关系匪浅,我和祁子瞻的照片爆出来后,他们肯定会往祁梵正那里联想,就算是知道跟祁梵正没关系,也正好找个机会泼脏水。本来还以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双方会撕一阵,哪知老天爷还真是站在祁子瞻那边,偏偏前天晚上我和祁梵正在酒吧,就让舒渔给撞见了,有了她这个证人,祁梵正可算是百口莫辩。”她顿了顿,笑道,“不过舒渔要是打算当祁家少奶奶,也算是立了大功,我可是听说祁老爷子让祁子瞻先订婚,再把祁家菜的招牌传给他。” 卫暮云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嘴角噙起一丝冷笑,笃定道:“这婚订不了。” 李婕道:“那是,毕竟舒渔是你的芳邻嘛!”她靠在沙发上歪头看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祁梵正这次肯定认定是他叔叔一家陷害的他,当然也是事实。他本来就悄悄在外头开了两家酒楼,恐怕这回会公开自立门户。祁家菜里面有不少他的人,总店的主厨王翦就是他一手提拔的,不出意外都会被他带走。”说着他笑了,“有意思的是,一个月后的全国厨王大赛就在江城举行,本来祁家菜派出的就是这位王翦,如果他被带走,祁家菜就要另选参赛的厨师,而王翦就会成为最大的竞争对手。祁家菜连续五年都在厨王大赛中夺魁,今年保不住这个位子,祁子瞻作为接班人就会被质疑。要是王翦胜出,祁家菜的一大批厨师恐怕都会被祁梵正挖走。” 李婕点头:“但是祁梵正的桃源居不过两家,应该消化不了多少厨师。” “他既然要自立门户,肯定会快速扩张。” 李婕道:“开酒楼可不是开快餐店,桃源居那样的酒楼,一家前期投资至少五百万,后期盈利之前还需要不断投入。据我所知,祁梵正的资金状况,应该不足以支撑他在短时间内大量开分店。” 卫暮云勾唇笑了笑:“我就是要让他在资金状况不足的情况下,快速扩张。” 李婕挑眉:“祁梵正虽然自负,但做事还算是比较稳妥。要他这么激进,看来还得加把火,让祁梵正跟祁黍一家反目得更厉害才行。” 卫暮云道:“这个不是问题。” 既然他说没问题,李婕自然不会怀疑。只是思忖片刻后,笑道:“让祁梵正跟祁子瞻斗得你死我活,甚至让祁家菜陷入危机,你就不怕把你外公气死?” 卫暮云微微犹疑了下,不以为意道:“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我看过他的体检报告,本来就不乐观,要是因为这件事被气死,总比知道他的两个儿子做过什么好一点。” 李婕嗤笑:“你可真是冷血。”说完挪到他旁边,单手扶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小盒子,“你说要是你的芳龄知道你干了什么,她会怎么想?还会大晚上给你送鸭翅吗?” 说完吃吃笑起来。 卫暮云冷眼睨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拨下来:“她不会知道。” “那万一知道了呢?” 第37节 卫暮云默了片刻:“她会理解我的。” 李婕笑得更甚:“你看,我什么都没问,但还是什么都知道了。”说罢,又道,“不过我很担心,她现在可不是置身事外。祁子瞻想继承家产,肯定会想方设法跟她订婚。祁梵正觉得自己被她陷害,恐怕也不会绕过她。祁子瞻那边我就不说了,祁梵正可是个冷血动物,当初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我永远不会忘记。” 卫暮云看了看她:“我心里有数。” 李婕看着他冷漠中那笃定的表情,忽然有点羡慕隔壁那个女人。 就算被卷入风波那又怎样?这个男人住在她旁边,不就是为了把她圈在自己羽翼之下吗? 所以她虽然好奇,但还是没有去问两个人的前尘往事。因为不用问,她都已经看在眼里。 人难免好奇,因为没看到卫暮云的女友,舒渔还是有点小失落的。 第二天本想等着能不能出门遇到,但因为跟江城新兴的高端酒楼桃源居约好拍片子,一大早就起床出了门,而隔壁的房间还没亮灯。 江鸣开了他那辆小破车来接她。 三月末的清晨,还冷得要命,她提着摄像机钻进车子里,打着哆嗦道:“难得你起来这么早?” 江鸣有点邀功般得意道:“我可是好不容易约到桃源居答应让我们拍,能迟到么?” 舒渔对桃源居不是很了解,四年前离开的时候,这家店还没开,四年后回来,已经是江城知名酒楼。 因为跟祁家菜一样,也是主打宴餐,走得是高端路线,她还没去吃过,所以也有些好奇。 酒楼的人十分配合,拍摄很顺利。 只是拍摄的过程中,舒渔发觉桃源居厨师的做菜手法,甚至是菜单,都跟祁家菜很相似。 收尾时,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走过来:“舒小姐,我们老板邀请你们二位一起吃顿饭。” 舒渔和江鸣都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他们只是自媒体,答应让他们拍摄,已经感激不尽,还被老板邀请吃饭,简直是让人喜出望外。 而且拍了几个小时,他们还不知道老板是何方神圣,难免好奇。 服务员引着两人到包厢门口,打开门恭恭敬敬道:“舒小姐,有请。” 舒渔点点头,朝屋内走去,只是刚刚走进门,看到那桌上坐着不紧不慢饮茶的男人,就滞在原地。 祁梵正抬头看她,似笑非笑道:“怎么?舒小姐很意外吗?” 舒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做梦都想不到桃源居的老板是祁梵正,原来他早就在外面另起炉灶,难怪那么嚣张自负,难怪桃源居处处透着祁家菜的影子。 跟在后面的江鸣不明所以,但他跟着舒渔混了几个月,对餐饮界也有几分了解。先是不可思议桃源居的老板竟然如此年轻英俊,待仔细看清楚后,忽然认出来这人是谁? 可不就是祁家菜的大公子么? 他支支吾吾道:“祁先生,没想到是你!” 祁梵正笑:“这世界想不到的事多着了,我也没想到会因为舒小姐,让我有勇气彻彻底底自立门户。” 舒渔站在原地不动,寒着脸道:“祁梵正,你们祁家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说出来我看到的事实。” 祁梵正笑得愈发肆意:“舒小姐误会了,先前是我冲动了,我真是诚心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哪有勇气彻底脱离祁家。男人嘛,还是应该自己闯荡的,你说是吗?”说罢伸出手指了指餐桌的位子,“两位快就坐,尝尝我们桃源居比祁家菜是不是差很多?” 舒渔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但是还未出门,就被两个保安模样的黑衣人拦住。 江鸣看出来不对劲,拉着舒渔哈哈笑道:“既然祁先生请我们吃饭,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舒渔白了他一眼,他小声耳语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这饭又不要钱。” 舒渔看了看门口面无表情的保安,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桌上坐下。 上的菜是标准的高端菜,鲍鱼鱼翅熊掌之类,做法也十分考究。但是舒渔半点胃口都没有,脑子里一直想着祁梵正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祁梵正好像什么都没打算做,整顿饭除了说了些美食的见解,完全没提祁家风波。 吃完饭后便送两人出门,只不过要用车亲自送舒渔回家。 舒渔怕江鸣难做,想了想便上了他的车,大白天的还怕他杀人越货? 祁梵正启动车子,看了绷着脸的舒渔一眼,轻笑道:“要是因为我昨天的行为吓到你,我给你道歉。” 舒渔嗤了一声,转头看他:“祁梵正,要是你觉得是我害得你做不成祁家菜的继承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干什么直接点。” 祁梵正挑了挑眉,露出无辜的表情:“我要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相干啊!就是想和你握手言和。” 舒渔冷笑:“祁梵正,我和你真的不熟,你不用这么弯弯绕绕。” 祁梵正道:“人都是从不熟到熟悉的,你和子瞻不也是始于陌生人。”他顿了顿,笑着补充了一句,“和我那位表弟肯定也不是生下来就认识。” 舒渔干脆不说话。 祁梵正也不恼火,一双桃花眼云淡风轻地看着前方路况,嘴角勾着笑容,开口:“听说爷爷要子瞻和你订婚,然后才把家业传给他。” 舒渔仍旧沉默。 祁梵正自顾地继续道:“子瞻这个人成不了气候的,我叔叔婶婶又心思叵测,虽然祁家菜掌门人夫人这个名头很诱人,但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 舒渔心中微动,转头看他。 他耸耸肩,睨她一眼:“不过我觉得你也不是贪慕钱财的人,是吗?” 舒渔不置可否。 到了小区停下车,舒渔要解开安全带,祁梵正忽然凑过来伸手帮忙,手上在动作,眼睛则一动不动看着她,暗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其实我觉得血缘这个东西很奇妙,虽然子瞻和暮云跟我不是亲兄弟,但我们都流着祁家的血,一定有很多相似的方面。”他顿了顿,“比如喜欢同样类型的女人。” 第38节 他贴得太近,鼻息几乎就在舒渔面前缠绕。 这样的脸和语气,换做别的女人,恐怕都会止不住悸动。但舒渔对他十分抗拒,嫌恶地别过脸,用力推开他,打开门飞速下了车。 第29章 v章 回到家,舒渔将摄像机里拍的片子导出来,看都没看,就全部删掉。 桃源居没有问题,但幕后老板是祁梵正就有很大的问题。 因为拍得美食短片反响都不错,又是祁家公子女友的关系,网上知道她的人不少。 本来就卷进祁家的纠纷扯不清楚,要是桃源居的片子上了网,日后被扒出来老板是祁梵正,自己肯定又要陷入一阵腥风血雨。 她呆坐在电脑前,想着祁梵正拿着祁家菜的手艺,在外面开同性质的酒楼一事,若是被祁家人知道,他想再回去恐怕就更无可能。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是说他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成不了祁家菜的继承人,所以提前谋划了后路? 正出神着,门铃响了。 舒渔起身来到门后,凑到猫眼一看,是卫暮云。 她将门打开:“有事?” 卫暮云眉头微微蹙着,眼神有些冰冷:“你去拍桃源居了?” 舒渔点头。 卫暮云道:“不要发在网上。” 舒渔狐疑地看他:“你知道是桃源居的老板是祁梵正?” 卫暮云轻笑了一声:“看来你是知道了。” “我今天在桃源居见到了他。” 卫暮云脸上浮上一丝愠怒:“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吗?” 舒渔忽然被他这么一凶,也生出了火气:“我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但是去之前我压根不知道他是桃源居的老板,他们的法人和经理的名字都跟祁梵正没有半丝关系,他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说完,忽然皱眉探寻般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的?暮云,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开始只觉得祁家这点事不过是豪门争产的小纷争,但是今天看到祁梵正后才发觉祁家的水比他想象得更深。 照说在出事之前,祁老爷子应该十有□□会把祁家菜传给祁梵正。手上有价值几十亿的招牌,谁都不会想到要去自立门户,因为守业比创业简单得多,尤其是百年招牌,坐享其成便好。但祁梵正一早就做了其他打算,显然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顺利继承家业,所以想了后路。 连他这么张狂傲慢的人都觉得自己胜不了,说明他的对手比看起来可怕许多。 他的对手是谁? 当然不是才回来没多久的祁子瞻,而只会是祁子瞻的父母祁黍和郑清妍。 舒渔想了想那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和蔼和亲的中年人。就算是祁子瞻和李婕的事,确实不是祁梵正所为,而是祁黍他们故意陷害,但那也算不上多心狠手辣。 还是说,他们还有更加不为人知的一面? 若是祁黍夫妇真是她设想的这样,那祁子瞻呢? 他知道他父母居心叵测吗?若是知道,他又会怎么样? 舒渔丝毫不怀疑祁子瞻的善良单纯,只是不免为祁子瞻担心。 想着只觉得脑袋都大了。 面对她的质疑,卫暮云还是一脸风轻云淡,讥诮着道:“又是祁梵正给你说了什么吧?” 舒渔无语地扶了扶额头,自嘲般笑道:“你干什么跟我没关系,你们祁家的事都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只想离你们都远远的。我讨厌这种复杂难辨的生活,只想简简单单得过自己的日子。” 卫暮云冷笑:“你觉得你还能离得远远的吗?” 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他皱了皱眉,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眉头蹙得更深,点头嗯了两下:“我马上就来。” 舒渔直觉不对,拉住他问:“怎么了?” “没你的事。”说完就急匆匆去了电梯。 舒渔讪笑一声,回到屋里,茶几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她拿过来一看,是祁子瞻的号码,刚刚接通,祁子瞻焦灼的声音就噼里啪啦传来:“舒渔,我爷爷摔倒住院了,他想见你,你能不能马上来医院一趟?” 舒渔先是一惊,下意识问:“严重吗?” 祁子瞻道:“摔伤倒不算太严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旧疾复发,医生说顶多也就能活一年。”他说这话时,一惊带了少许哭腔。 舒渔再如何不想掺和祁家的事,也狠不下心不去医院,只得安抚道:“你别担心,我马上就来。” 抵达医院的时候,vip病房里,祁家人已经全部到齐,包括祁梵正。 躺在病床上的祁老爷子看到她,朝她招招手:“小舒,你来了!” 舒渔走上前:“祁爷爷,您怎么样了?” 第39节 祁老爷子勉强地笑:“人老了,不经摔,稍微摔一下就进了医院,要是再严重点,恐怕现在就在太平间了。” 立在他床头边的卫暮云道:“外公,你别说这些话,医生说了你没事,养个两个星期就好。” 祁老爷子摆摆手:“我身体怎么样自己最清楚,你不用安慰我。”他说着又朝祁梵正招招手,“梵正,这些天你反省好了没?” 祁梵正微微怔了怔,半跪在病床边:“爷爷,我错了。” 众人都有些愕然他会认错,这岂不是承认了陷害祁子瞻的事。 只有卫暮云不动声色冷笑了一声。 祁老爷叹了口气,指着他道:“你啊你!从小天子聪慧,在厨艺上又有天分,我一直都最看好你。但是你的性子实在是不稳妥,做菜也是养心,你却一直没悟到。” 祁梵正老老实实点头:“爷爷说得是。” “性子是天生的,我也不强求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回来吧!”说着看向祁子瞻,“子瞻,梵正是你哥哥,他做了什么你原谅他这一次。” 祁子瞻连连点头:“爷爷,我不会怪哥的。” 祁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这两日我想了很多,祁家菜是我一手发扬到现在这规模的,但你们都是我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传给谁都有失偏颇。我决定了,我手上的股份你们一人一半,你们两个都是祁家菜第四代传人。” 祁子瞻大喜:“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也不想和哥竞争。” 祁梵正也露出浅笑:“我都听爷爷的安排。” 祁老爷子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两个以后好好把祁家菜发扬光大。”顿了顿,“还有暮云,他虽然不会厨艺,但懂得经营,有他帮助你们两个,我也能安心。” 卫暮云道:“爷爷放心,我会好好在祁家菜工作的。” 祁老爷子欣然地点点头,又朝祁子瞻招招手:“子瞻,你从小乖巧听话,小舒也是个好姑娘,我老了,别的什么都不求,只求儿孙幸福。我时日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们结婚,哪怕只是订婚。” 祁子瞻连连点头:“一定可以的,我和舒渔已经在商量日子。”说着,拉了拉舒渔的手,“是吧?” 舒渔心里有些烦躁,但是看着羸弱的老人,又心生不忍,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祁爷爷,我和子瞻是在考虑。” 祁老爷子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不是祁家人,舒渔安抚了老人家几句就道了别,出病房时,祁子瞻跟上送她,小声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舒渔跟着他去了楼层的安全出口后面。 还未说话,祁子瞻的眼眶又红了几圈:“舒渔,看在我爷爷时日不多的份上,能不能帮我这一次,就是订个婚,让老人家高兴。等他过世后,我们再解除婚约。” “子瞻……”舒渔扶着额头叹气。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爷爷辛苦了一辈子,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为他做,就想着最后让他开心一次。只是做个戏,不会张扬。” 舒渔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气:“你让我想想。” 祁子瞻拉起她的一只手,小声道:“舒渔,对不起。” 他的语气太楚楚可怜,以至于舒渔不得不软下心来:“好,只是做戏哄你爷爷,绝对不能张扬。” 祁子瞻面露喜色:“舒渔,你真是太好了!” 好吗?可能吧!都快赶上圣母了,舒渔不由得苦笑自嘲。 她不动声色地推开祁子瞻:“我回去了。” 她抗拒的动作,让祁子瞻微微一怔,继而又笑道:“我送你。” “不用了,你好好陪你爷爷。” 舒渔直接从安全通道下了楼。 只是刚刚出了医院大楼门口,一辆车便横在自己面前。 卫暮云拉下窗户,在里面冷着脸道:“上车!” 医院人来人往,舒渔不敢犹豫,赶紧上了车。 卫暮云表情冷峻,开上了车道,才冷笑着开口:“还真是把自己当祁家孙媳妇了?” 舒渔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身心疲惫,淡淡回他:“你外公要见我,我总不能不来?” 卫暮云又道:“真准备和子瞻订婚?” “做戏哄老人家开心而已。”她斜睨了他一眼:“你外公时日不多,不过是想见到孙子辈能有人成家,祁梵正是不可能了,你又不肯把女朋友带回去,他就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子瞻身上。” 卫暮云默了片刻:“我会把人带回去给老人家看的。” 舒渔怔了怔,又笑了:“那是你的事。” 卫暮云瞥了她一眼:“这么说你是执意要跟子瞻订婚了?” 舒渔重重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点头嗯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了子瞻。” 卫暮云不再说话。 第30章 v章 祁老爷子是两个星期后出的院。 祁子瞻和舒渔的订婚日则是在老爷子出院后的第五天。 第40节 因为只是简单的仪式,未请宾客,只有双方家人在场,这仪式就直接在祁家老宅举行。 即使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做戏,但是在整场仪式中舒渔还是十分不自在。 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包括她那早已经疏离的父母,只有她一个人如同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遁逃离开。 当然还有两个人也看起来对这场订婚不以为然。 一个是全程面带讥诮的祁梵正。 还有一个便是脸色冷到如同碎冰一般的卫暮云。 席间喝酒的时候,他喝得特别凶,舒渔几次不小心与他目光相交,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订婚仪式结束之后,众人散去,舒渔心不在焉地听父母叮嘱了几句,和醉得需要搀扶的祁子瞻,站在祁家大宅门口,看着他们乘车离去。 按着规矩,这一晚,舒渔要留在祁家的宅子里,和祁子瞻一起度过。 祁子瞻因为喝了很多酒,回到卧室就烂醉如泥地趴在床上,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念叨着什么。舒渔见他这模样,想了想,决定下楼去厨房给他泡杯牛奶。 只是还才刚刚下到楼梯,就看到立在楼梯口的卫暮云。 她注意过他晚上也喝了不少酒,虽然脸上看不出太多异状,但那双眼睛却红得厉害。 此时祁老爷子已经回房休息,佣人也离开,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一个人。 舒渔在他面前停下:“要给你泡杯牛奶吗?” 卫暮云灼灼看着她,没有回应。 舒渔一整晚本就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心思考虑他在想什么,绕过他就要去厨房。 但是才刚刚迈了一步,整个人就被他抓住,压在楼梯扶手上,狠狠地吻下来。 铺天盖地的酒气袭来,舒渔呜呜呜地想要挣扎,又不敢太大声,怕吵醒了祁老爷子和佣人。 订婚之夜和准丈夫的表哥不清不楚,那可真是豪门丑闻。 也不知吻了多久,卫暮云咬了咬她的唇,终于放开她。 舒渔得了自由,大口喘着气道:“你喝醉了!” 卫暮云看着她轻笑一声,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来,直接往自己位于一楼的房间走。 他手臂有力,步履平稳,不是喝醉的状态。 舒渔攥着他的衣服,以防自己掉下来,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吗?” 卫暮云置若罔闻,走到房间后,将她丢在那张大床上,不等她爬起来,人已经覆上去。 舒渔用手狠狠捶了他几下,他完全不为所动,压着她狠狠地吻。 他吻得极凶,像是要把她吞噬一般。 本来还在挣扎的舒渔,在这样的攻势下,渐渐软了身子。 那种久违的旖旎升上来,身体像是有一道尘封的闸门,慢慢被开启。 一吻结束,卫暮云稍稍移开,整个人撑在她上方,一双带着迷离之色的黑眸,直直看着她。 有那么一刻,舒渔觉得自己要快被他眼睛里的惊涛骇浪卷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像是灵光突至一般,她看着他,冷不丁问:“暮云,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 回答她的是又一个落下的吻。 这一次卫暮云吻得没那么凶狠,而是像是春风一般,细细地亲吻着,从额头一直慢慢滑下来,最后含住嘴唇,一点一点地吮。 这样缱绻温柔的吻,对于舒渔来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偏偏又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怀念。 言语可以骗人,但吻不会。 她不需要他回答,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那也是她的答案。 一切都变得不重要,无论是祁家还是刚刚结束的虚假仪式,都不再重要。 她只想沉沦在这久违的温情里。 她伸手回抱住他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舒渔……舒渔……”卫暮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就像是当年那个声带受损的男孩,发出的暗哑的声音。 太久没经历过□□,这场身体的久别重逢,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适应。 带着点陌生的疼痛,像是对那四年缺失的惩罚。 在慢慢找回熟悉的感觉后,那疼痛终于消失,好像曾经所有身体上的默契都悉数归来。 在抵达巅峰的那一刻,舒渔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当年的第一次,她也没哭过。 或许这不是哭,而是抑制不住的悸动。 卫暮云在她眼角吻了吻,从她身上翻下来躺好,将她拥在怀里,沉默着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舒渔终于清醒了些,抬头看着他带着潮红的脸,低声问:“我是不是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她没忘记他已经有了女友。 第41节 卫暮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终于妥协一般低声道:“不是,我没有其他人,从来都没有。” 舒渔终于释然般放下心来。 她抵在他肩膀道:“我也是。”说完又有些心虚,赶紧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说这里。” 卫暮云自嘲般笑了一声。 舒渔愈发愧疚,小声道:“我是说真的。” 卫暮云叹了口气:“那不重要了。” 虽然此时此刻实在有些荒唐。但舒渔什么都不顾不得,只想紧紧抓住这失而复得的感情。她抱住他:“我们好像做了坏事。” “嗯。” 毕竟这里是祁家大宅,舒渔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她默了片刻道:“我想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家。” 卫暮云抱着她爬起来:“我带你走。” 在无人知晓的夜色里,两个人悄悄出了门,坐上了车子绝尘而去,一路飞奔回了市内两人居住的小区,像一对私奔的情人。 出了电梯,两人又吻在一起,最后一直纠缠着进了卫暮云的房子。 等到真正结束,已经是天空露了鱼肚白。 舒渔在陌生的大床,熟悉的气息中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时钟指到了十一点。 身边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人,若不是因为不在自己床上,舒渔觉得自己是做了个梦。 “起来吃饭。”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压制不出笑出来。 卫暮云见她没动静,放下做好的菜,走进卧室,将被子掀开:“醒了就起来。” 自从重逢,他一直都对她冷冷淡淡,舒渔忽然就有点委屈地想跟他撒娇,抱着他的脖子,瓮声瓮气道:“我浑身没劲,你抱我起来。” 卫暮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八爪鱼一般的女人抱着往洗手间走,道:“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 舒渔嗔道:“那你想我变成什么样子?” 卫暮云道:“想你也变不成!” “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做到呢?” 卫暮云失笑摇头,将她放在浴室的地上,又给拿了干净的牙刷,把牙膏挤在上面递给她:“快点!免得做好的菜凉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舒渔对着镜子刷牙,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做梦。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所以男女之间只要来一发,就什么都解决了? 她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顶着一嘴泡沫,从卫生间探出个脑袋,问正在忙着盛饭的男人:“我们这就算和好了?” 卫暮云瞥了她一眼:“我们分过手吗?” 舒渔老脸一红,好像是没分手,而是自己把他给甩了。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默默地缩回脑袋,刷完牙洗完脸,神清气爽地来到餐厅坐下。 看着卫暮云低头给自己盛汤,舒渔低低开口:“对不起。” 卫暮云握着汤勺的手滞了滞,没有抬头,只轻描淡写道:“没关系。” 其实这一切也超出了他的预计,可看着她穿着礼服和别的男人订婚,即使知道那只是逢场作戏,他也无法忍受,所以干脆放纵了自己。 如果说那四年是煎熬的话,在重逢之后他就完全释然,因为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到自己,那里面也只有自己。 一切其实都在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唯独她总是阴差阳错被卷入,他害怕因为她,这件事将失去控制,不如就将她直接放在自己的怀里,有风雨至少他可以挡着。 舒渔见他沉默,试探道:“你真的不在意?” 卫暮云有点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你非要我说在意你才高兴吗?”说着敲了敲她的碗,恶声恶气道,“赶紧吃!” 舒渔瘪瘪嘴,拿起筷子埋头开吃。 他做了三菜一汤,麻辣牛肉丝麻辣开胃,清蒸桂花鱼嫩滑无腥味,小炒春笋脆嫩爽口,汤是最简单的海带豆腐汤,味蕾被麻辣刺激过头时,喝一口清爽的汤立刻就能缓解。 吃到一半时,卫暮云的电话响起,他拿起看了眼号码,皱了皱眉才接听:“喂,子瞻。” 那头的祁子瞻,因为宿醉而声音有些含糊:“表哥,你什么时候离开的?看到舒渔了么?我打她电话没人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回了市区。” 舒渔夹着一筷子的牛肉抖了下,僵住手小心翼翼看向对面的人。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我出门很早,正好遇到舒渔要回市内,就载着她一块回来。” 祁子瞻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怕她叫的车,有点不放心。” 挂了电话,卫暮云黑着脸看向舒渔。 舒渔低下头,弱弱地将拿筷子牛肉夹到碗里,默默地吃了起来。 第31章 v章 第42节 埋头等了片刻,没等来卫暮云的质问,小心翼翼抬头去看他,只见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好像从她再见到他开始,他就总是带着点这种表情,再不是从前那好像从来没有烦恼的卫暮云。 她停下筷子,试探问:“怎么了?” 卫暮云面无表情摇摇头,淡淡道:“吃饭吧。” 舒渔干脆将筷子放下:“暮云,你是不是心里还是怪我的?” 卫暮云垂着眼睛夹菜,又轻描淡写道:“吃饭。” 舒渔有点怅然地默默叹了口气,时过境迁,有些事情还是不可能回到从前。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都是我的错。” 卫暮云终于抬头看她,勾唇轻笑一声:“行了,别再说这些,你已经被我赦免了。” 舒渔也笑,想了想道:“我已经跟子瞻说清楚了,只是他一直不放弃,我很苦恼。” 卫暮云冷哼了一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若是你没跟他开始,也不会自寻烦恼。” 舒渔嗔道:“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子瞻未婚妻。咱俩的事被人知道,跟偷情有什么两样?尤其是你还是他表哥。”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那就暂时别让人知道。” 舒渔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说罢又笑了,“幸好咱们是邻居,也不怕没机会见面。你说这是不是就叫缘分?” 卫暮云一脸看白痴一样看他。 舒渔眨了眨眼睛:“你觉得不是吗?”忽然又灵光突至一般叫道,“不会你是知道我住在这里,故意买下隔壁的吧?原来你这么爱我!” 卫暮云斜了她一眼:“吃饭吧!” 舒渔吃吃笑着,眉眼弯弯看着他,虽然他表情还是有点冷淡,但是她的心里却都是柔情蜜意,忍不住在饭桌下用脚轻轻地蹭他的腿。 这是以前在海岛上她最喜欢干的事。 那时两人偷偷摸摸在谷阿姨眼皮底下谈恋爱,每次吃饭,两人面上都一派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暧昧,但是桌子底下,却早就暗度陈仓。 卫暮云一脸嫌弃地看她,将她不老实的腿夹在双腿间不能动弹,舒渔这才老实下来,把没吃完的饭吃了干净。 卫暮云的手艺实在太好,简简单单的家常菜,都有种吃过山珍海味的满足感。她想了想,没忍住问:“暮云,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外公你会厨艺的事。现在老人家想通了,将股份分成了两份,祁家菜传人也有两个,若是他知道你厨艺不比他们两个逊色,肯定也会给你留一个位置。” 卫暮云鄙薄道:“我对祁家菜传人这个身份不稀罕。”顿了顿,又道,“你觉得老爷子一分为二的方案真的可行?” 舒渔皱眉:“什么意思?” “他们不会愿意把家产一分为二的。” 舒渔嗤笑:“市值几十亿的家产一分为二,也不满足?那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卫暮云皱了皱眉:“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什么都别管。” 舒渔问:“我是不会管的。那你呢?” 卫暮云怔了怔:“跟我也没关系。” “其实想想你隐瞒厨艺不想牵扯进争产的纷争,我觉得很明智。拿一份薪水一点股份分红,也足够过得衣食无忧,钱多了也是负担。” 卫暮云轻笑:“还有人嫌钱多的?” “本来就是。”她想了想,又道,“看来你外公还是挺喜欢祁梵正的,我还以为他就此玩完了。不过他在外头开了桃源居一事,要是你外公知道,恐怕祁家菜传人就彻彻底底没他的事儿了吧,难怪搞得神神秘秘。”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外公迟早会知道。” 舒渔皱眉问:“可是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意外。” 他言简意赅,舒渔也没再多问。 吃过饭,舒渔也没什么需要马上做的工作,加上昨晚久旱逢甘霖,发了一把疯,身体还酸疼得厉害,干脆回到自己家里继续补眠,卫暮云则出了门去工作。 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舒渔本想给卫暮云打电话,但想了想怕打扰了他,就先随便看新闻刷微博,哪知才上了微博,才发觉出了大事。 今天白天和卫暮云吃饭说到的祁梵正,祁梵正是桃源居老板的事儿就爆了出来。 桃源居虽然不似祁家菜全国有名,但在本城这两年确实很火。祁家菜公子自立门户开店也倒罢了,还是开得同类型的酒楼,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突然爆出来,必然一片哗然。 舒渔本来也没太在意,这事被人知道不过是迟早的事,不该恰好继承股份之前爆出来,不是他倒霉,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随手翻出那篇八卦一般的报道看了下,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上面几张桃源居照片拍摄的角度很熟悉,报道中知情人的叙述也很熟悉。 她吓了一跳,赶紧拨了电话给江鸣:“桃源居是不是你报的料?” 江鸣点头:“你说片子咱们不发了,桃源居是祁梵正开的这事也不能告诉别人。但是有人找我买桃源居内部照片,我就直接给了,没说祁梵正是老板啊!” “什么人?” “就是网上的记者,反正那些照片又不是什么机密,留着也没用,就卖了。” 舒渔扶额,这回估摸着祁梵正又得怀疑到她头上。 江鸣还在那边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舒渔摇头:“没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隐约听到隔壁有声音传来,她爬起来准备去找卫暮云。但手中的电话已经响起来,是陌生的号码。 第43节 接起来后,却是熟悉的声音。 祁梵正在那头似笑非笑道:“舒渔,我相信你的人品,才让你知道我是桃源居的老板。但是没想到你一点都不值得人相信。” 舒渔深呼吸了口气:“祁梵正,如果我说网上的报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祁梵正笑:“这可是第二次害我了。你知道吗?下个星期,爷爷就要开高层会议,将股份给我和子瞻,还会正式授予我们第四代传人的身份。” 舒渔道:“祁梵正,真的不是我。” 祁梵正在那头沉默了片刻,笑道:“我知道。” “啊?” “我知道是我叔叔。”祁梵正笑了,“我真不想爷爷在世时跟他们斗,所以一直克制着,但是没想到他们完全不顾爷爷的身体状况。” 舒渔有些愕然从祁梵正口中听到这些话,但想到那天在医院,祁梵正半跪在祁老爷子病床前,什么都没辩解,又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 舒渔想了想道:“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这个后果。” 祁梵正笑:“当时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能力。”顿了顿又道,“舒渔,我叔叔不是什么善类,我好心再提醒你一次,离开子瞻。” 舒渔随口道:“就算你叔叔做了什么,跟子瞻也没关系,子瞻是什么性格,你比我应该更清楚。” 祁梵正道:“就因为子瞻性格软,会一直被他父母摆布。” 舒渔不以为然:“那就谢谢你提醒了。” 祁梵正又冷不丁笑着问:“我表弟和我厨艺哪个好?” 舒渔直接挂了电话,因为她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她丢下电话,跑到门后透过猫眼一看,果然是卫暮云。 打开门,她看到卫暮云手中拿了一个饭盒,他目光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知道你肯定睡了一下午,下班回来给你顺便带了快餐。” 舒渔瞅了眼袋子外的标志,笑道:“祁家菜也有快餐?” 卫暮云道:“其实是巡店的时候,打包的别人的剩菜。” 舒渔瘪瘪嘴表示不相信,打开饭盒一看,里面的盐焗鸡翅和白灼菜薹,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没人动过的。 她笑道:“我真希望咱们以后开一家私家菜馆,你负责做菜,我负责吃,再顺便负责数数钱。” 卫暮云道:“想得美。” 舒渔厚颜无耻道:“想得都不美那怎么行?” 卫暮云看她直接用手抓起一直鸡翅就开啃,嫌弃地啧了一声:“洗手了吗?” 舒渔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边啃边抬眼看他,“祁梵正的事你知道了吧?” 卫暮云点头:“今天就是为这事在公司耽搁了到现在。爷爷本来已经让律师立股份转让协议,看到这消息气得差就这么去了,当下就让律师改了协议,全部把股份传给子瞻。” 舒渔道:“那几张照片是有人从江鸣手里买的,好在祁梵正没怪在我头上。” “祁梵正给你打电话了?” 舒渔点头:“我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坏,他竟然挺为你外公考虑的。就是一直揪着我和你的事。” 卫暮云道:“别管他。” 舒渔想了想,又道:“看来子瞻父母是打定了主意,祁家菜只能给他们儿子。可怜了子瞻是父母的提线木偶。” 卫暮云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你还挺心疼他的嘛!” 舒渔笑着眨眨眼睛:“吃醋了?” 卫暮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舒渔伸着头问他:“晚上你来我这里,还是我去你那里啊?”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32章 v章 舒渔朝他的背影龇牙咧嘴一番,笑着捧着饭盒回到沙发专心吃起来。 她随口从自己包里摸出手机,才发觉关了一天机,难怪清净了这么久。 开了机后,好几条信息进来,除了江鸣发过来明天拍片子的时间,其他都来自祁子瞻。 倒是没说其他,就是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担心她而已。 舒渔想了想,拨通了他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舒渔,你终于开机了?” 舒渔道:“一直在家没出门,所以没注意手机一直关着。” 祁子瞻道:“今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发觉你已经离开,问了家里佣人,都说没看到你什么时候走的,我吓了一跳。才想起问表哥,他说你坐的他车。” “嗯。”舒渔淡淡点头,三个人的身份到底尴尬,昨晚发生的事,也算是冲动之下的结果,现下面对祁子瞻,她总觉得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心虚,尽管她已经跟他说得再清楚不过。 祁子瞻道:“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我爸妈想叫我们一起吃顿饭。” 第44节 舒渔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子瞻,我答应跟你做戏订婚,是为了让你爷爷开心。至于你父母,无论你是直接告诉他们,还是先隐瞒着,你自己决定,但我不会再配合你在他们面前演戏。” 祁子瞻在那头默了片刻,声音低下来,满含愧疚道:“舒渔,对不起。” 舒渔听不得他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子瞻,咱们做不成恋人,但我还是当你是朋友,所以我答应跟你做戏讨你爷爷欢心,这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愧疚。” 祁子瞻道:“我知道的。” 舒渔犹豫了片刻,轻唤了一声:“子瞻……” “嗯?” 舒渔终于开始开口:“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见到了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我当时告诉你是,我没有骗你。” 祁子瞻好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舒渔道:“他是出国前的男友,我们见面了。” 祁子瞻又是一阵沉默,声音更低,好像是不敢说出要问的话:“你们打算复合吗?” 舒渔嗯了一声。 祁子瞻哦了一声,呵呵笑了笑:“挺好的挺好的,恭喜你!” “子瞻,对不起!”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跟他说清楚,但两人到底算是开始过,从某种意义上,她再次做了负心人。 她自己都很不得扇自己几耳光。 那头的祁子瞻仍是呵呵地笑:“是我一直死缠烂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祝福你。” 舒渔无奈笑了:“你也是,不要老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现在是祁家菜的继承人,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富帅,想嫁给你的美女,能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很快就会发觉,好女孩多得是,比我好得更是随手就能抓到一个。” 祁子瞻笑:“这种事情还是随缘吧,我现在连三十岁都还差几年,好好工作才是正经事。” 两个人又不尴不尬地寒暄了两句才挂了电话。他们都知道这样开诚布公之后,以后再像之前那样做朋友再无可能。 但又不可能不面对,毕竟卫暮云和他是表兄弟。她都能想象出以后这事成为八卦广泛流传在网上。 她有点头大地抓了抓脑袋,决定不管那么多,要是真的被人知道大不了脸皮厚点。唯一就是希望卫暮云不要被人误会成第三者,她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不能让他再承担任何污名。 吃完饭,舒渔来到阳台活动睡了一天的四肢,恰巧卫暮云也站在阳台上,正拿着手机电话,看到她出来,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朝电话里低低说了句话,握着电话转身进了屋子。 舒渔:“……” 这是跟哪个狐狸精在打电话吗? 她伸长脖子往隔壁看,卫暮云站在落地窗后隔着玻璃看了她一眼,边低声讲电话边伸手将落地窗帘拉了上,彻底挡了她的视线。。 …… 舒渔无语地眨了眨眼睛,干脆返回客厅出门来到隔壁,也不干门铃,直接砰砰地敲门。 过了许久卫暮云才开门,两手空空,显然已经打完了电话。 “干什么?” 舒渔瞪着眼睛看他:“我该问你干什么?刚刚打电话怎么鬼鬼祟祟?是不是跟哪个小情人儿说话怕我听到?” 卫暮云似笑非笑道:“就许你有未婚夫,我就不能有个小情人儿。”说着,又插手歪头看她,“还是你觉得这几年我就找不到别的女人。” 舒渔愣了下,又笑道:“你昨天说你别没人的。” 卫暮云像看白痴一样上下打量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男人床上说的话也信!” 舒渔笑得更甚:“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在床上说的话我也信。” 这回轮到卫暮云微微愣住,敛了笑,问:“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么?” 舒渔点头:“都信。”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她额头戳了一下:“你这么蠢可怎么办?” 舒渔嘿嘿地笑:“凉拌。” 卫暮云摇摇头叹气,将她拉进门。 舒渔顺势抱着他:“今天我给子瞻彻底说清楚了,我说跟前男友复合,他还说祝福我们。不过我觉得以后被人知道了还是好尴尬啊,要不然你别在祁家菜上班了,咱们离开江城回海岛那边,我们自己开家餐馆,说不定几年后也能成做成全国连锁。平日我们在市内,周末就在海岛上度假。你觉得怎么样?” 卫暮云眉头蹙起,半响没回应他的话。 舒渔抬头看他:“怎么了?不好吗?” 卫暮云淡淡道:“挺好的,不过再等等吧,我外公没几个初一十五了,我陪他走完最后一段时间。” “然后就回海岛吗?”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到时候再说。” 舒渔瘪瘪嘴,没再问他,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没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活法,她要的他不一定喜欢。 卫暮云放开她:“我去洗澡,你回去。” 舒渔有点悻悻地哦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 默默回到自己屋子里,舒渔有点郁闷地捶了捶沙发坐垫。 洗漱完毕,舒渔无聊得看了会儿电视,还是按捺不住,又偷偷摸摸跑到阳台去看隔壁的动静,但是厚厚的窗帘拉着,除了能看得到亮着灯,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恨不得跑过去,又有点摸不透他如今的想法,怕自己太主动遭人嫌弃。 第45节 过了一会儿,卫暮云家中灯灭了,只剩漆黑一片。舒渔只得无趣得回到自己客厅,只是还没坐下,外头就响起敲门声。 她眼睛一亮,赶紧跳起来去开门,果然是已经换上睡衣的卫暮云。 舒渔喜滋滋插着手靠在门框:“谁说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 卫暮云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我妈已经没了几年了,找不了。你妈有丈夫有小女儿,你也找不了。” 舒渔愣了下,笑道:“所以呢?” 卫暮云走进来一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所以我来找你。” 舒渔揽住他的脖颈大笑。 他直接抱着她进了卧室,丢在床上,然后自己爬上去,俯在她上方。 舒渔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暮云,因为家庭的缘故,我以前没勇气依赖别人,也不敢相信永远,因为怕被抛弃,所以没留下来。但是现在开始,我决定再不放弃了。” 卫暮云看着她轻笑一声:“那要是我哪天不要你了呢” 舒渔想了想:“那就算是我还给你的。” 卫暮云勾唇轻笑,将她的衣服剥掉,覆上她的身体:“你是有很重要的要还给我。” “啊?”舒渔浑身发热,迷迷糊糊问。 卫暮云用力沉入她的身体,哑声道:“这个!你欠我四年的,都得补回来。” 舒渔不知道这晚是怎么过的,似乎比昨晚还疯狂。 再睁眼外头已经有晨光透进来。 身体被抱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她抬头看他。 男人还在沉睡中,紧闭的双眼,覆盖长长的睫毛,表情松弛,整个人看起来恬静柔和。只是那眉头在睡梦中犹微微蹙着,舒渔忍不住伸手去摸,想将他的眉头抚平。 但是才碰到他的脸,手就被抓住。 卫暮云睁开了眼睛,舒渔略微失措的表情,落在他黑沉沉的眸子里。 他轻笑了一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我先起床做早餐。” 说完,他竖起身。 舒渔跟着他坐起来,看着他下床的背影,冷不丁问:“暮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暮云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随口道:“你是指什么?” “所有。” 他转头看了她,笑道:“那肯定有很多,毕竟我们几年没见,你想知道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却让舒渔确定了,他一定有什么事不愿意让她知道。 她笑了笑,没再问什么。 卫暮云回了隔壁,舒渔洗漱完毕,准备跟他一起做早餐,刚要出门,去见他从家里匆匆出来,道:“我外公忽然进了医院。” 舒渔想跟上他,又觉得不妥,只得看着他进了电梯,自己悻悻然回到房内。 他离开不久,舒渔就接到祁子瞻的电话,也是说祁老爷子住院的事,病发得很突然,医生已经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舒渔想了想,赶紧打车去了医院。 到达病房的时候,床上的老人,看起来倒是精神不错,一点都不像病危的人,正清醒地跟祁家几个人说话。 舒渔提着果篮进病房,唤了一声祁爷爷。 祁老爷子朝她笑了笑,又继续之前正在说的话。 舒渔安安静静地站一旁。 原来祁老爷子是在和卫暮云谈工作上的事:“上市的申请准备得怎么样了?” “外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祁老爷子点点头:“上市这些新玩意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有你做我很放心,以后你和子瞻一起,把咱们祁家菜发扬光大。只是我是没办法亲眼看到上市了。” 卫暮云道:“最多年底就能上市,外公肯定可以看得到。” 祁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你就别哄我了,我身子什么状况自己最清楚。” 祁子瞻道:“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把祁家菜传承下去的。” 祁老爷子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又道:“暮云,外公都快没几天日子了,你怎么还不把女朋友带来给我看看。” 卫暮云笑:“我怕带给您看了,您就觉得了无牵挂了,所以我要再藏藏。” 祁老爷子又摇摇头:“反正梵正我是不指望,就指望你们两兄弟好好的,可别为了争什么弄得兄弟不像兄弟。” 祁子瞻乖巧道:“爷爷放心,我和表哥会好好的。” 祁老爷子点点头,又挥挥手:“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众人出了门,祁子瞻略微红着眼睛,小声对舒渔道:“谢谢你来看我爷爷。” 舒渔点头:“应该的。” 第46节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前面的卫暮云背影上。 祁黍走上前与他并排而行:“暮云,上市的事一直都是你在弄,老爷子说和飞腾的对赌协议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普通的融资吗?” 飞腾因为前年给祁家菜注资,拥有了祁家菜百分之十的股份,算起来是第二大股东。 卫暮云点头:“前年我刚来的时候,祁家菜不是经营严重下滑,资金运转出了大问题吗?飞腾给公司投了三亿,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迅速让经营扭亏为盈。爷爷当时正好有上市的打算,而飞腾注资的条件就是祁家菜成功上市,若是明年年初上市失败的话,公司就要以两倍价格回购他们的股份,让他们退出。” 祁黍道:“那岂不是若没上市成功?要花六亿回购股份,老爷子这招也太险了点!” 卫暮云点头:“当时祁家菜什么状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根本就没有投资公司愿意注资,若是拿不到钱,恐怕现在祁家菜的店已经关了至少一半,倒闭了都不无可能。爷爷也是为了公司着想,才走了这步险棋,没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拦他。” 祁黍皱了皱眉,又舒展开,笑着道:“暮云,上市的事老爷子全权交给你负责,你一定要好好做,不要辜负老爷子对你的信任。” 卫暮云讥诮地看了他一眼:“现在这种情况,二舅的心思不应该都在外公身上么,怎么倒是一门心思关心上市的事儿了?” 祁黍叹了口气:“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我们都得提前节哀,老爷子最珍视的就是他一手发扬光大的祁家菜,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让他一生的心血在我们后辈手上出什么纰漏。” 卫暮云笑:“还是二舅做人理智,想得长远。” 舒渔默默跟在两人后面,等到出了医院,上了卫暮云的车,看着他神色平静的脸,道:“我看你外公状态挺好的,真的不行了?”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听过回光返照吗?” 舒渔点点头:“上次不是还说一年半载没问题吗?”顿了顿,又道,“不管怎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二舅说得对,提前节哀。” 卫暮云道:“我外公快八十岁了,也算得上是喜丧,我没事。而且……”他说到这里,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老人家现在去了也还算安心,至少还什么都不知道。” “啊?”舒渔不明所以。 卫暮云摇摇头:“没什么。” 舒渔:“暮云,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暮云淡淡扫了她一眼:“公司里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难道我都告诉你吗?” 舒渔笑眯眯道:“也可以当八卦啊!” 卫暮云轻笑着摇摇头:“有些八卦可不是乱说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舒渔抿抿嘴没再问他。 此后几天,舒渔几乎没再见到卫暮云,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陪护祁老爷子。 祁老爷子自从那日之后,就开始时好时坏,昏睡的时间比清醒多,时常说胡话。 照顾他的除了护工和保姆,就是卫暮云和祁子瞻两兄弟。 “暮云,我又梦见你妈妈了!她在梦里一直怪我。” 卫暮云坐在病床边,握着老爷子干枯的手:“外公,妈妈不会怪你的。” “你们在外面那么多年,肯定吃了不少苦,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要是当初我不反对她跟你爸爸的事,她也不会离家跟你爸爸私奔,在外面吃那么多年的苦,还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她当年怎么就那么傻呢,我是他爸啊,最疼爱的就是她,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她非要跟你爸在一起就把她赶出门?我当时听说她怀了你,明明就要让人把你们接回来,她怎么就跑了?还跑得那么远?一点消息都没都留给我,让我找了那么多年,等找到她,看到的就是她已经躺在医院只剩了一口气。” “外公,是妈妈的错,她不该不相信你。”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不该阻拦她你和爸爸。你爸爸当时虽然只是祁家菜厨房的一个小学徒,但是人老实又有天赋,一点也不必那些有钱人家的男孩子差。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才觉得他是图了祁家的钱财。” “外公,你不用自责了,我们一家三口在外面过得挺好的,就是他们两个没福气,都去得太早。” 祁老爷子闭上眼睛:“我总是记得你妈妈小时候,才四五岁,人还没灶台高,搭着凳子那把菜刀切菜。大铁锅重得狠,她两只手才能颠起来。但她是真有本事,什么菜只要闻一闻,就知道里面放了几种料。油盐酱醋她说放多少,用天秤一称,丝毫都不会差,这本事我都比不上。祁家菜的四十八宴,她十八岁就做得跟我不相上下。我下去了,要跟她比试比试,看她现在有没有比我厉害。” “外公……”卫暮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暮云子瞻,我累了,要睡了,你们都要好好的。梵正他是不是一直没来?” 他微弱的话音落,在外面站了许久的祁梵正忽然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 老爷子眼皮抬了抬,低声道:“梵正,你是个有本事的孩子。既然自立门户,那就好好闯出个样子,别给祁家丢人!” 祁梵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累了。”说完这句话,祁老爷子就沉沉地闭上眼睛,再没有任何声音。 祁梵正和祁子瞻趴在床边放声痛哭。 卫暮云用力闭了闭眼睛,按铃唤来了医生和护士。 祁家这位传奇人物再没醒过来。 第33章 v章 祁老爷子出殡的那日,城中诸多名流都出席。整场葬礼十分壮大,卫暮云和祁梵正在扶棺之列,两个人都穿着黑色正装,面色肃穆。而走在棺木前方的则是抱着遗照红着眼睛的祁子瞻。 今日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这个年轻的继承人。这是一场葬礼,也是一场新旧交替。从此之后,祁家菜的掌门人就变成了祁子瞻。 舒渔只是普通宾客之中的一个人,葬礼结束,就随人流想离开墓园回了家。 一直到了暮色,降临许久,隔壁的房间才有了动静。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阳台一看,果然已经亮了灯,赶紧转身出去敲响了卫暮云的门。 里面很快打开,卫暮云一张憔悴的脸落在舒渔眼里。 “你还好吧?” 卫暮云侧身让她进门,淡淡点头:“我没事。” 舒渔走进去,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真的没事?” 第47节 卫暮云笑了笑:“真的没事。”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回祁家不过两年,以前我妈都没给我说过祁家的事,要说和外公多深的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只是我在这世上至亲不多,他算最后一个。” 舒渔随口道:“你还有两个舅舅一家啊!” 卫暮云轻笑一声,没有做声,转身走到沙发坐下,重重舒了口气,搓了搓脸:“终于没什么犹豫了。” 舒渔跟着他坐下,没明白他这冷不丁冒出的话,下意识啊了一声。 卫暮云放下手,朝她看过来,默了片刻,笑着问:“若是之前我告诉外公我会厨艺,要和祁子瞻竞争祁家菜的继承人,然后彻底撕破脸,就像祁梵正和我二舅家一样,你会站在谁那边?” 舒渔想了想,试探问:“我可以置身事外吗?毕竟这是你们祁家的事?” 卫暮云笑:“不可以。” 舒渔眼珠子转了转:“之前你整天对我冷张脸,爱答不理的,我凭什么要站在你这边?”说着揽住他的脖子,“不过若是现在这种关系的话,我无条件支持你。” 卫暮云笑了笑,将她推开:“我还没吃饭,也没力气做饭了,你给我煮碗面去。” 舒渔也笑:“不好吃可别怪我。” 他从小吃他母亲做得饭菜长大,自己又得了真传,恐怕嘴巴不是一般挑剔。 卫暮云揉了一把她的头:“这几天我一直在灵堂守孝,都没怎么吃过几口饭,就算白水煮点东西,我也能吃下一大碗。乖!快去。” 舒渔虽然是个厨房小白,但能给卫暮云做点事,还是很欣然的,立刻壮志雄心去了厨房。 好在煮面也不是什么难事,多多放些食材就好。 卫暮云这几天不在家,冰箱里许多蔬菜已经坏掉,不过还有鸡蛋西红柿黄瓜和土豆,以及冷冻室的牛肉,她全部切碎了放进了煮面的锅里,但看着一锅子白白红红绿绿的苗条,她有点不确定该放多少哪些调料,不得不出来寻求卫暮云的指点。 但是回到客厅,原来坐在沙发上的卫暮云已经不在。她余光瞥到主卧亮着灯,转身走过去,正要将半掩着的门推开,却听到里面的卫暮云在自言自语。 她皱了皱眉,轻轻凑上前,从门缝里看进去。 只见卫暮云抱着一个相框,低头对着说话。 “妈,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自己不孝,对不起外公。所以他在世的时候我一直没真正动手,现在他过世去找你了,我不会再顾忌什么。你放心,你失去的我都会帮你拿回来,害你的人都会血债血偿。” 他声音很低,但还是让舒渔听到,她骇然地睁大眼睛,悄无声息退开,回到厨房又才高声叫道:“暮云!调料该怎么放啊?!” 她的叫唤将卫暮云从卧室拉到厨房,他走过来看向那一大锅子糊作一团的东西,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我觉得面条多放掉食材肯定不会错。”舒渔说这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除了憔悴,并没看出什么异状。 卫暮云失笑地遥遥图,将她推开来,拿起筷子将里面的黄瓜挑出来:“黄瓜和西红不能一起吃知道吗?” 舒渔啊了一声:“有毒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够。” 卫暮云摇头:“那倒没有,只是黄瓜含维生素c的分解酶,会破坏掉西红柿中丰富的维生素c,变得没有营养。” 舒渔松了口气:“没毒就好。” 卫暮云夹出了黄瓜,又将煮得半熟的鸡蛋捞出来,锅里放盐胡椒粉鸡粉,再把整锅面条倒入碗中,再拿出两根香葱洗了切段和碎干辣椒洒在面汤上,锅中烧热油,往上面一淋,顿时香味扑鼻而来。 本来一锅乱七八糟的杂烩,在他的手下,变成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苗条。 舒渔睁大眼睛:“你这叫点石成金啊?”她忍不住拿过筷子尝了一口,然后伸出大拇指,“真好吃!” 卫暮云笑了笑,拿出一个小碗要给她分。舒渔赶紧阻止他:‘你吃吧,我晚上吃了饭的,一点都没饿。’ “真的不要?” 舒渔将筷子还给他:“真的。” 卫暮云也没再坚持,端着大海碗除了厨房,直接来到沙发上坐着,随口打开了电视,边吃面边看电视。 电视里的本地台站在播放今天祁老爷子出殡的新闻。 舒渔坐在他身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表情。除了连日以来休息不足的憔悴,他整个人非常平静,平静地好像这是与他无关的事。而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又好像暗暗燃了一簇火焰,一簇蓄势待发的火焰。 舒渔到底没忍住:“暮云,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我?” 卫暮云转头看她一眼,那眸子里的火焰已经消失,只剩云淡风轻的平静,他笑了笑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舒渔想了想到:“我想知道你不愿告诉我的事。” 卫暮云笑得更甚:“既然你都说了我不愿告诉你,那我什么要告诉你?” 还真是直白。 舒渔悻悻地靠在沙发背上:“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卫暮云似乎并没放在心上,复又埋头继续吃面。 …… 祁老爷子下葬之后,祁子瞻接受了祁家菜董事长的位子,二十七岁的董事长,确实太年轻了点。不过好在这是家族企业,他又是祁老爷子一手传下来的祁家菜传人,公众对他好奇大过质疑。 关于祁家菜准备上市的传闻也开始扩散。只是申请ipo的材料还没提交,祁家菜就出了件大事。祁梵正挖走了祁家菜总店的主厨王翦,总店的主厨可以补上去,但王翦本来是下个月厨王争霸赛祁家菜派出的参赛代表,忽然就这样摇身一变就成了竞争对手,让祁家菜一时变得非常被动。 若是厨王争霸赛失利,只怕会对上市有影响。 祁子瞻迎来了做了继承人后第一个难题。 祁家菜行政总厨宋城的办公室里,此时坐着三个人,除了宋城之外,就是祁子瞻和卫暮云。 “城叔,这次厨王争霸赛,咱们一定不能输,可是整个祁家菜除了您,没有人比得过王翦。您这次一定要出山。” 第48节 宋城无奈地摆摆手:“子瞻,我知道现在公司遇到了困难,我在这种位置,按理说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但是自从我离开厨房之后,已经十来年没认真练过厨艺,手艺早下降了七八成,就算这个月加紧练习,但我这个年龄,精力肯定跟不上,你觉得我能比过王翦吗?我要是输了,可真就是输了整个祁家菜的面子。” 祁子瞻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忧心忡忡道:“那怎么办?” 宋城看向卫暮云:“暮云,你觉得呢?” 卫暮云沉思片刻:“既然赢的把握微乎其微,我们不如就主动放弃。” “放弃?”祁子瞻不可置信道。 卫暮云点头:“我的意思不是不参加,而是随便派个新人去,输了倒也不算太失面子。”他顿了顿,“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应对以后桃源居可能要做的事,如果这次桃源居赢得厨王,肯定会趁热打铁迅速扩张,而他们的厨师要从何来?想都不用想,就是我们祁家菜。” 祁子瞻眉头蹙得更深:“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怎么上市?” 卫暮云道:“所以为了未雨绸缪,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引进一笔投资,作为发展基金,好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也好开始多投入造势宣传,为上市做准备。” 祁子瞻沉思了片刻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宋城也道:“还是暮云想得周全。” 几人就这样敲定了。因为祁子瞻对投资领域不是太了解,又是刚刚才回到祁家菜上班,融资的事就全权交给了卫暮云和宋城。 新引入的投资公司叫余味,是一家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私募基金,成立不到四年,专攻饮食行业,并不算太有名,但这两年做了几个很成功的项目,所以祁家菜引进得很放心。 余味给祁家菜投了四亿,获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跟之前的飞腾并列为第二大股东,这百分之十当然是稀释得祁子瞻手中那继承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拿到融资后,祁家菜就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全国范围内大量投放广告,一时间成为各路焦点,加上新一代掌门人年轻英俊,关于他的报道也层出不穷。 舒渔和祁子瞻的那段绯闻又被拿出来炒来炒去,卫暮云每天都拿着这个说事,有时候当着她的面故意扫新闻,看到相关的就故意念出来。 舒渔倒是不怕他吃醋什么的,反正她已经跟祁子瞻许久没有联系,就是怕纸包不住火,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不仅是对他们个人有影响,怕只怕上市之前捅出来,这种丑闻会影响祁家菜正常上市。 跟祁子瞻商量之后,他权衡了利弊,终于还是答应了发一则声明。 声明称跟舒渔只是好友,是因为爷爷时日不多,为了讨爷爷欢心,才假装恋人,还好好感谢了一番舒渔的配合演出。 这一片孝心的声明,自是没得来任何负面。反倒让网友们都为祁家菜掌门人还是单身而欢欣鼓舞。 舒渔终松了口气。 只是和卫暮云的关系,却还是不得不继续隐瞒。 第34章 v章 厨王争霸赛祁家菜最终定下了一个刚刚升为主厨的年轻厨师,对外宣布的是让年轻人锻炼,但媒体也早就捕风捉影到其实是因为王翦跳槽桃源居。 今年的厨王争霸赛较以往热闹很多,主要就是因为祁家菜的大公子自立门户,还挖走了总店主厨王翦,要跟祁家菜直接打擂台。 看热闹不嫌事大,各路媒体蜂拥而至。 舒渔也拿到了入场券,准备和江鸣一起搞个网上直播。 比赛的地点在一家五星酒店,分为五轮,从上午比到下午。这些参赛者都是知名餐馆推选而出,总共有五十多人,到第五轮时,则只剩下了三人。 祁家菜二十出头的小厨师还算争气,留在了最后一轮,同留在最后的自然还有桃源居的王翦。 最后一轮只比一道菜,除了色香味俱全还讲究创意。 祁家菜和桃源居不约而同竟都做了一道鱼翅。大约是两家都是脱胎于宫廷菜,鱼翅算是常见的食材。 两个厨师都没有炫技,一个清蒸一个红焖。 只是待评委品尝完毕后,王翦忽然解释道,这鱼翅并非真的鱼翅,而是用粉丝制成,在烹饪中巧用调料让口感跟鱼翅没有任何差别。而之所以用粉丝代替鱼翅,是呼吁大家杜绝吃鱼翅,保护海洋中濒危的鲨鱼。 一个厨艺大赛上升到了环保问题,自是创意满分,他毫无悬念地拿下了今年的厨王称号,还将用了真鱼翅的祁家菜至于尴尬地。 好在用的是年轻没有名气的厨师,大家也就没太多去关注祁家菜。 风光无限的桃源居,赛后举办了盛大的记者招待会,舒渔被江鸣拉着留下来看热闹。 祁梵正携王翦在台上侃侃而谈,先是承诺杜绝使用鱼翅熊掌等食材,接着对于挖角一事,则宣称祁家菜人才辈出竞争太大,王翦想换一个更加宽松的平台。 当然,人们最感兴趣地还是他从祁家菜出来自立门户的事,毕竟他曾是祁家菜继承人最热门的人选,外界盛传他是因为被踢出局,所以要跟祁家菜对着干。 这样刁钻的问题,换做别人恐怕会被问得恼羞成怒,但是祁梵正却不慌不忙地在上头娓娓道来:“爷爷一直教导我们小辈,要懂得守业也要学会创业,所以我堂弟用来守业,我这个人喜欢冒险就选择了创业。桃源居已经创立三年,不存在是因为我被踢出局才自立门户,之前没有公开,是因为我还身在祁家菜,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当然同行业以后难免会存在一些竞争,但是我相信都是良性的,希望在竞争中,让我们的餐饮行业更加规范,让中国的传统饮食发扬光大。民以食为天,我希望这片天空变得越来越美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台下的舒渔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但不得不承认,祁梵正虽然轻浮得惹人讨厌,可也确实有几分口才,言谈举止也颇为风度翩翩。 她看上台去时,祁梵正那双桃花眼正好轻飘飘扫下来,不偏不倚与她对视上,然后勾唇朝她轻佻地笑了笑。 舒渔心中默默翻了个扮演,低头朝江鸣道:“我去个厕所,你慢慢听。” 说罢起身离开。 她也不是真的去厕所,就是出去透口气。 走到长廊尽头,她趴在窗边觉得无聊,给卫暮云拨了个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有事?” 舒渔问:“你今天怎么不来看比赛?” 卫暮云道:“没有任何悬念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舒渔道:“你就不怕万一有个意外?” 卫暮云轻笑一声:“结果已经表明没有意外。” 舒渔想了想,道:“祁梵正还真是挺春风得意的。” 第49节 “你就这么注意他?” 舒渔被噎了一下,又笑了:“你不会吃醋吧?” 卫暮云不置可否:“看完热闹了就赶紧回来,我正在从公司出来,准备回了家做晚饭了。” “嗷嗷嗷!”舒渔大喜,“我马上回去。” 卫暮云道:“你在酒店门口等着。” “啊?” “我来接你。” 舒渔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还假装客气:“不用了,江鸣开了他那辆破车,我搭他车回去就好。” “二十分钟。” “啊?” “我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到酒店门口。” “哎呀,既然你这坚持,那我就……” 还没说完,卫暮云已经嗤了一声,挂了电话。 舒渔对着手机龇牙咧嘴,装什么酷! 她想了想,准备去和江鸣说一声,但是刚刚转身,就看到祁梵正抱着手倚着墙,似笑非笑看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见她看过来,勾唇开口道:“好久不见了,舒渔。” 上一回见到他是祁老爷子的葬礼,到今天已经一个多月过去,对于两个只能算是打过照面的陌生人来说,其实并不算久。 舒渔皮笑肉不笑:“祁总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宴会厅的记者招待会享受众星捧月么?” 祁梵正笑:“那是厨王的记者招待会,我当然不能一直喧宾夺主。” 舒渔没打算和他多说,准备直绕过他找了江鸣后下楼去等卫暮云。 哪知却被他轻飘飘拦住:“刚刚讲电话听起来真是甜蜜呢!子瞻才发声明说你们只是朋友,为了爷爷才假装情侣。那么这个电话肯定不是和子瞻通的。”说着点点下巴,似笑非笑道,“让我想想是谁?” 舒渔被气笑了:“祁梵正,没想到你还有偷听的爱好。而且一个男人这么八卦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我每天看得最多的就是网上的八卦新闻,简直就是我生活的重要快乐源泉。” 舒渔无语地看他。 他摊摊手继续道:“既然不是我堂弟,那应该就是我表弟。堂弟表弟表弟堂弟,真是有点尴尬呢!” 舒渔木着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管是表弟还是堂弟,都是我弟妹,咱们遇到了就不能聊聊天?”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声音在寂静的走廊响起:“梵正!”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祁黍微微笑着走过来。 祁梵正挑挑眉,笑着打招呼:“叔。” 祁黍走过来,朝舒渔点点头:“舒小姐。” 毕竟不是儿媳妇了,称呼也就变成了客气。 舒渔讪讪笑着开口:“祁叔叔。” 祁黍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而是看向祁梵正,微微笑道:“我侄子今天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祁梵正笑道:“哪里哪里,运气好手下的人拿下了厨王称号而已。” 祁黍冷哼了一声:“你手下的人?王翦可是在祁家菜干了七年。” 祁梵正笑得更甚:“就是打分工而已,东家不打打西家,难不成王翦就不能跳槽了?而且王翦之前能成为祁家菜总店的主厨,可不是靠您,而是靠我啊!我走了他投奔我,只能说有情有义。” 祁黍冷着脸道:“梵正,祁家菜马上就要上市,希望你在这之前不要给我们找麻烦,要是祁家菜出了事,爷爷泉下有知也不会安生。” 祁梵正也沉下脸:“叔叔,之前你们搞小动作让爷爷把我赶走,我没跟你们计较,就是不想闹得太厉害,怕爷爷最后的日子都不安心。你们可以不顾他老人家,但我做不到。现在他老人家过世了,我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你们拿捏。” 祁黍道:“你陷害子瞻,自己在外头开店,这些可都不是别人冤枉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是我们陷害得你。” 祁梵正点点头:“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明白。不过我也跟你实话实说,我轻易退出来不是因为怕你们,而是觉得这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所以不想打破脑袋跟你们争。”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看着祁黍,“同样的,这本来也不是属于你和子瞻,你们拿着不心虚吗?” 祁黍微微一怔,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就恢复如常,轻笑一声道:“子瞻是你爷爷亲点的继承人,他在这个位置理所当然。” 祁梵正点点头,笑了:“那我就祝子瞻和叔叔你们能安安稳稳把祁家菜经营下去,发扬光大,千秋百代。” 他言语里的讥诮太明显,祁黍气得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祁梵正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舒渔还在,转头朝她嘿嘿一笑:“小渔,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我们祁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关系。” 舒渔被他这声小渔给恶心地打了个激灵,呵呵干笑了两声,也轻飘飘离去。 出了酒店大门,正好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 舒渔刚刚走到路边,卫暮云的车就在她面前停下来,她面上一喜,赶紧拉了车门上车。 第50节 卫暮云瞥了她一眼,见她虽然高兴,但脸上又有些烦躁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撞见了祁梵正,肯定会影响心情。” 卫暮云冷嗤一声:“他对你影响还挺大的嘛?” 舒渔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撞见了他和你二舅吵架。” “吵架?” “也不算吵架,就是掐了几句,不过我也听不太懂。” “他们说什么?” 舒渔不以为意地摊摊手:“还不就是你二舅让他不要搞事情影响祁家菜上市,然后他好像说了什么之所以退出来,是因为觉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想争之类的。” 卫暮云眉头轻轻蹙起:“他真的这么说?” 舒渔点头:“还问你二舅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心虚什么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暮云沉默了片刻:“他还说了什么?” 舒渔摇头:“没有了,你二舅被气走了。”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似地眼睛一亮,“我们今晚吃什么?” 卫暮云瞥了眼她:“想吃什么跟我去菜市场买。” 舒渔掰着手指:“我今天特别想吃酸酸甜甜的菜,什么松鼠鳜鱼糖醋里脊之类的。” 卫暮云转头看她,瞟了眼她的腹部,挑眉笑道:“不会有了吧?” 舒渔横他一眼:“谢谢啊!我大姨妈上个星期刚离开。” 卫暮云点点头:“那今晚我加把力。” “想得美,我才不要未婚先孕。” “也是,那待会提醒我买套,家里好像快用完了。” 舒渔虽是随口说的话,但下意识觉得,他接下来的话,虽然不是求婚,但至少也是提到这上面去,可是他显然避开了。 她忽然发觉,他好像从来没说过结婚的打算,即使两人才复合没多久,之前也说过不再分开这类似的承诺,但却没有任何关于结婚的话题。 她想了想,佯装随口道:“你说咱们以后结婚在哪里举行婚礼,要不然回你老家得了,我觉得跟什么巴厘岛也没什么区别。” 卫暮云怔了怔,敷衍道:“再说吧。” 舒渔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侧脸,明显从里面看到了一丝烦躁。 所以他并不想结婚?或者说不想和自己结婚吗? 舒渔忽然有点惊惶。 她不得不承认,关于两人的未来,她并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第35章 v章 桃源居在厨王争霸赛出尽了风头,新闻很快爆出来,祁梵正拿到融资,准备大肆夸张,从江城进军全国。 酒楼最重要的人才当然就是厨师,酒楼之间挖角也是常有事,祁家菜和桃源居是同类型,自然成为最直接的挖角对象。 短短两个月,祁家菜各分店,迎来了离职潮。 此事又恰逢祁家菜申请上市的材料刚刚递交给证监会,这家百年老字号的企业,正成为财经的热点。 餐饮行业因为利润不稳定、监管不规范各方面的原因,上市其实非常有难度。但祁家菜是老字号,在公众看起来,上市不是为了热钱,加上祁子瞻有留学背景,有理想将传统企业引向新阶段也在情理之中。本来公众对祁家菜上市很好看,但没想到忽然就冒出这么大的危机,而且还是祁家自立门户的大公子造成的,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卫暮云这段时间非常忙,早出晚归不说,还三天两头出差。虽然就住在隔壁,但舒渔一个月下来就没见过他两次。 她也知道最近祁家菜遇到了麻烦,不好去打扰他,再躺在一起好好说话,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很麻烦么?”舒渔见他神色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卫暮云点点头:“离职的厨师太多,好几家店都出了问题,没离职的厨师因为工作量加大,要求大幅涨薪,为了留人暂时也只能这么做。公司的资金有点麻烦。” “那要不要紧?” 卫暮云转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舒渔皱了皱眉:“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暮云坐起来,表情有些严肃:“舒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舒渔轻笑:“你跟我客气什么,直接说就好。” 卫暮云抿唇唇,开口:“现在公司资金有很大的缺口,短时期再融资不现实,我和子瞻商量打算质押一些股份贷款,但是现在银行贷款收得很紧,都不是很愿意,就算愿意给出的贷款也很少。所以我想你……” 舒渔睁了睁眼睛:“你想找我爸爸帮忙吗?” 舒渔的爸爸是江城银行总行长,那次她和祁子瞻的假订婚出现过,所以卫暮云知道她爸爸的身份理所当然。 卫暮云点头:“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要是你觉得麻烦就当我没说。” 舒渔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过分!不过我也不清楚贷款的流程,要不然你抽个时间,我带你直接去见他,看能不能贷,或者能贷多少?” 卫暮云微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笑容却有点神色莫辨。 舒渔其实很少跟父母联系,倒是最近稍微联系得频繁了点,因为两人知道她跟祁子瞻订婚是假的后,气得快吐出老血,但又不敢责备她儿戏,只能时常关注她的动向。她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该是倒了适婚年龄,做父母的哪有不紧张的道理。就怕因为家庭破碎,少了关心,以后不小心拖成老姑娘。 第51节 舒渔给父亲说了祁家菜贷款的事,舒爸本来有点不高兴她再掺和祁家的事,做人父母的,总觉得假订婚是自己女儿吃了亏。 然后舒渔一个没忍住,就跟老爸说了真相,说自己的真命天子是祁老爷子的外孙,连带着几年前的事都和盘托出,还说贷款的事就是卫暮云在跑。 舒爸听了,先是被一盆狗血泼得惊愕了许久,半响才反应过来,让她把人给带过去细谈。 两人直接去的银行办公室。 卫暮云也不好带什么礼品,只打印了详细的材料,厚厚一沓带过去。 舒爸在舒渔的假订婚宴上见过祁老爷子这个外孙,他还给自己倒过酒,不过没说过几句话,印象中是个持重的年轻人,长得也好看。 好像祁家的人都长得还不错。 只是作为女儿的男朋友,一上来就是求自己贷款,虽然是为了家族企业,不是为了自己个人,但舒爸还是有些不悦。跟舒渔说了几句,就让她在外头等着。 待舒渔离开,舒爸沉下脸道:“小渔开口让我这个当爸爸的帮忙,我不好拒绝。但是你作为她的男友,一上来就是要贷款,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卫暮云恭恭敬敬道:“伯父,这件事我确实很汗颜。若不是公司确实遇到难处,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求您帮这个忙。其实祁家菜怎么样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算起来也只是个打工的。但这是我爷爷的心血,我没办法看到老人家他刚刚过世就出大问题。先前跑了几家银行,都不答应我们要求的贷款数额,所以我才来求伯父帮忙。” 舒爸手指敲着桌子:“你要质押多少股份贷款多少?” 卫暮云道:“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贷款六亿。” 舒爸想了想:“祁家菜市值估价最高时也不过六十多亿,你百分之十五就要贷款六亿。对我们银行来说有点太高了。” 卫暮云道:“如果不高,我就不用开口求舒渔找您帮忙了。” 舒爸沉思了片刻,忽然冷不丁道:“你和小渔在一起多久了?” 卫暮云愣了下:“她当年走得很突然,我们才重逢没多久,子瞻又是我表弟,所以有些事情只能先藏着掖着。”说着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舒爸知道是自己女儿当初抛弃了眼前这个男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可以沉着脸道:“你对她好点。” 卫暮云点头:“我会的。” 舒爸道:“我现在不能马上答复你,得先看完你提供的材料,才能做决定。” 卫暮云站起来鞠了个躬:“谢谢伯父。” 从办公室出来,舒渔走上前问:“怎么样?” 卫暮云没回道,只道:“谢谢你。” 舒渔道:“你谢我做什么,我问你我爸答应批贷款没?” 卫暮云笑:‘哪有这么快?这么简单就批下来,你爸那就是以权谋私,滥有职权,银行还得审核的。’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爸人挺好的,挺关心你的。” 舒渔不以为然地咕哝道:“那有什么用,他更关心自己现在的家庭。” 卫暮云摸了摸她的头:“大人也有大人的苦衷,别钻牛角尖。你不是还有我吗?” 舒渔笑着点头:“没错。” 舒爸是两天后打来的电话,卫暮云和舒渔正在一起吃饭,他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家常菜,她吃得正开心,卫暮云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下,稍稍起身走到阳台:“伯父您好!” “暮云,你的材料我看了,很详尽。你要求的六亿贷款有我背书不是问题。只是我有个疑问,这百分十五的股份,为什么是你手中的百分之五,和投资方余味的百分之十,而不是祁子瞻手中的股份。” 卫暮云道:“伯父,是这样的,因为临近上市,如果传出子瞻股份质押贷款,怕人怀疑经营不善。我们就跟余味商量,用他们手中的股份贷款,算是追加投资,这样就不会引起各方的猜忌。” 舒爸了然地嗯了一声:“反正这都是你们祁家菜内部的事,我就不多问,只要足够的股份做质押,合同签好就行,至于股份是你们谁手中的,对贷款没有影响。” 第36章 v章 卫暮云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屏幕沉默了片刻,折身回屋,舒渔还在吭哧吭哧地吃,见他进来,随口问:“跟谁打电话呢?鬼鬼祟祟。” “你爸。” “啊?”舒渔抬头看他。 卫暮云在她对面坐下:“你爸说贷款没有问题,就是有点小细节的东西问清楚一下。” “哦。”舒渔点点头,没太放在心上,“没问题就好,我看这两个月忙得跟陀螺似的,再不好好歇歇,我要抗议了。” 卫暮云笑:“还得忙一阵呢!至少要忙完上市才行。” 舒渔想到什么似地抬头看他:“上市有问题吗?” 卫暮云默了片刻:“这个很难说,餐饮上市本来就难,现在祁家菜又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业绩下滑得很厉害。” 舒渔道:“你说你外公怎么就想到上市的,资本市场水太深,照说你们这种传统企业,很少会选择上市的。” 卫暮云轻笑:“上市有利有弊,但企业要想做大,上市不失一条捷径。外公虽然年纪大,但也算与时俱进。” 舒渔也笑:“那你就加油,别让你外公失望。” 祁家菜的离职潮,让祁子瞻这个新掌门人,开始受到内外的质疑。 一月一次的高层会议上,主管华北区的经理,忧心忡忡地跟祁子瞻报告:“我这边又有三个主厨要辞职!” 祁子瞻道:“加薪也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们要求直接加百分之三十。如果给他们加了,其他店的厨师也就必须都涨薪。我们祁家菜厨师的薪水在业内本来就已经很高,这样下去成本就得大大增加。但是这两月我们的盈利已经减少了百分之十,如果没有改善,可能接下来还会继续下降。” 祁子瞻本才刚刚回到公司半年,如今又处在高位,很多事情根本就没应对经验。他只得将目光看向卫暮云和宋城:“表哥城叔,你们看怎么办?” 第52节 卫暮云和宋城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不能涨薪,不然会坏了规矩,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直接将他们的下手升上来。我这些天已经在几家著名的厨师学校挑选了一批精英学徒,他们的厨艺都很精湛,不过不会祁家菜,就劳烦城叔亲自培训一下,应该两个星期就能上岗。各区的经理,重新整顿一下辖区的分店,有异心的员工,统统炒掉。” 宋城点头:“子瞻暮云你们放心,我会迅速把新人培训好,分派到各地分店。” 众人不由得对卫暮云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露出赞许,这个董助比年轻的董事长可靠谱多了。 祁子瞻也松了口气:“表哥,幸好你想得周全,这道难关算是过了。” 等到众人散去,会议室只剩下卫暮云祁子瞻和祁黍三人。 祁黍脸上堆着笑道:“暮云,难怪老爷子以前总夸你。你放心,你为祁家菜做这么多事,子瞻不会亏待你这个表哥的。” 卫暮云淡笑:“祁家菜是爷爷的心血,我手中也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尽心尽力是理所当然。不过现在外界对子瞻的报道不是太好,可能会对上市批准有影响,我觉得应该想办法做点什么修补形象。” 祁子瞻想了想问:“我该做点什么吗?” 卫暮云道:“其实炒炒热度,当然是正面的热度就差不多,也算是对祁家菜品牌的宣传。” 祁黍看着儿子,沉思片刻,忽然灵光突至道:“这个很简单,蓝天集团老总的女儿不是对你挺有意思的么?放出你们约会恋爱,两家准备联姻的消息,我觉得就很好。” 卫暮云点头:“蓝天集团在外的口碑不错,要是子瞻和对方千金恋爱的消息放出,对祁家菜算是一个正面的宣传。” 祁子瞻却一脸奔溃的样子:“都什么时代了还联姻?我对蓝恬可是半点想法都没有。” 祁黍道:“什么时代都讲究门当户对,这种事情对祁家菜和你自己的形象都有好处。”顿了顿又道,“你不会是还想跟舒渔在一起吧?我是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一会儿是恋人一会儿又变成了普通朋友,不过那女孩子的心一看就不在你身上。而且她家境虽然很好,但到底父母离异,再好的家庭背景也不好宣扬出来。你就好好地跟蓝恬去约会,一起做点公益什么的,好好经营自己在外的形象。” 卫暮云神色未明地看了看两人,没有再说话。 祁子瞻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我过两天就约蓝大小姐出去吃饭。” 舒渔这天正拍一家新开的童话主题餐馆,装修很浪漫别致,食客都是约会的情侣。她跟老板在办公室里聊了会儿天,笑着告别。 出来时,便见到一个靠窗卡座中坐着祁子瞻和一个年轻女孩,两人正在说笑,看起来聊得很开心。 她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祁子瞻抬头间已经看看到了她,表情怔了怔,又坦坦然然地朝她挥挥手。 舒渔走过去,笑道:“子瞻,好久不见。” 祁子瞻也笑,跟两人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舒渔,这是蓝恬。” 蓝恬跟两人年纪相仿,或者略小一两岁,打扮时尚,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家孩子,她朝舒渔明媚地笑道:“我知道你的,你之前和子瞻的新闻在网上满天飞呢!为了让祁爷爷开心,还跟子瞻假扮情侣,这个朋友够义气!” 舒渔有点讪讪地笑了笑,虽然订婚是假,但她和祁子瞻在之前其实也确实做过情侣:“那你们慢慢用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祁子瞻点点头。 待她离开后,蓝恬歪头朝祁子瞻笑道:“你们之前真的只是朋友?” 祁子瞻略微迟疑了下,点头:“是啊!我以前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蓝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胖子都是潜力股这话我算是信了。去年你刚从国外回来时,我看到你简直不敢相信你是我认识的那个祁小胖。” 祁子瞻笑:“对这个看外表的世界已经绝望。” 蓝恬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要是我跟你以前一样胖,你能约我来这里吃饭?” 祁子瞻笑着点头:“这倒也是。” 两个人其实已经认识很多年,以前祁子瞻是个胖子的时候,自然是入不了蓝大小姐的眼。没想减肥之后再见面,这位大小姐就看上了他。只是之前祁子瞻没这方面的心思。 本来他觉得蓝恬性格还不错,两人聊得也算开心,但自从舒渔冷不丁出现之后,他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虽然面上还是跟对面的人插科打诨,心里却忽然有些悻悻的心灰意懒。 送了蓝恬回家后,夜色已深,祁子瞻开着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舒渔的小区外。 他将车子停在对面路边,夜色下,偶尔有人进进出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男一女穿着运动服从小区里走出来,许是要去夜跑。两人虽然一前一后,但仔细一看,原来是走在前面的男人,牵着后面的女人。 祁子瞻靠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看着那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然后避闭了闭眼睛,半响过后,才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舒渔和卫暮云跑得很慢,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道:“我今天看到子瞻在约会。” 卫暮云瞥了一眼她:“怎么?吃醋?” 舒渔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胡说八道,我要吃醋也该吃你的。” 卫暮云道:“我有什么让你吃的?” 舒渔想了想之前他屋子里出现的神秘女人,笑道:“我还没问你呢,之前在你家里的女人是谁?” 卫暮云装傻:“什么女人?我怎么不知道。” 舒渔嗤了一声,反正已经很久没看见,也就没再追问,又回到祁子瞻身上:“他约会的好像是蓝天集团老总的女儿,这是门当户对要联姻么?” 卫暮云嗯了一声:“二舅有这个意思。” 舒渔笑开:“那女孩我看着还不错。”顿了顿,又舒了口气道,“其实我还挺高兴的,他要交了女友,还是这种有背景的女友,以后应该没人再将我和他扯在一起了,我们也不用跟偷情似的。” 卫暮云轻笑,没有接话,忽然加快了步子。 舒渔哎了一声,赶紧去追他:“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祁子瞻和蓝恬交往的消息,很快就成为财经和娱乐新闻的人们。祁家菜是传统老字号,蓝天集团是新兴的房地产,两家都是本城排得上号的大企业。祁家菜掌门人和蓝天老总的独女交往,门当户对,金童玉女,无疑是为两家企业都做了活广告。祁子瞻本来内外交困的处境,也算稍稍得了改善。 因为解决了厨师流失的问题,祁子瞻和蓝恬时常出席各种慈善晚宴,一起做一些公益活动,这个年轻掌门人的形象终于修复不少,第三季度的业绩总算回升到几个月前。 媒体从之前的唱衰,一改口径,都对祁家菜上市市值大涨十分看好。 为了造势,祁子瞻作为掌门人,在十月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金秋酒会,就在祁家菜的总店,邀请了城中众多名流。 第53节 祁子瞻作为酒会主人,与父母一道迎宾,身边还跟着今晚的女伴,也就是传说中的未婚妻蓝恬,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舒渔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函。一抵达宴厅,就丢开江鸣,悄悄去找卫暮云,卫暮云正忙着在后厨检查今晚的食物和酒水。 “嘘嘘嘘!”舒渔趴在门口,朝里面吹了几声口哨。 卫暮云转头看到她,朝几个厨师吩咐:“记住一定要按顺序上,不然会影响口感。” 厨师点头:“明白。” 卫暮云走出来,笑道:“厨房重地,闲人免入。” 舒渔道:“外面酒会都开始了,你还在里面忙啊!这种事情不都交给下面的人负责就可以了?” 卫暮云道:“我喜欢亲力亲为。” 舒渔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道:“待会要跳舞,你邀请我啊!” 卫暮云轻笑:“你不是怕没人邀请你,当壁花小姐吧?” 舒渔嗤了一声:“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成壁花?我是不愿跟别人跳。” 两人来到宴厅,祁子瞻正在前方发言,似乎是发现他们,目光恰好看过来。然后不紧不慢继续道:“自从爷爷过世之后,这半年来,祁家菜经历了很多风波,之所以都挺了过来,我最感谢的是我们祁家菜的董事长助理也就是我的表哥祁暮云,今晚我在这里宣布,从今天开始,他正式担任公司的执行总裁。祁家菜不是我祁子瞻的祁家菜,而是我们祁家人的祁家菜,更是顾客们的祁家菜,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和表哥一起,带领祁家菜走得更高更远。” 宴会中认识卫暮云的人很少,但是祁子瞻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大家顺着他纷纷朝看去,也就知道了这位英俊挺拔的年轻男人是祁老爷子的唯一外孙。 舒渔子在别人看过来时,悄悄退后了几步。 卫暮云则一派淡定从容,朝祁子瞻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随手从服务生手中的托盘拿了一杯酒,朝他举了举。 祁子瞻也笑:“我就说这么多,祝大家今晚愉快。” 美酒美食,衣香鬓影,这就是名利场的缩影。 祁黍夫妇和宾客寒暄,祁子瞻则带着蓝恬走过来。 “表哥,执行总裁的事,我之前没给你商量,你不会不高兴吧?” 卫暮云笑:“怎么会?我很高兴。”他举起酒杯,“那我们就一起带着祁家菜走高更远。” 祁子瞻道:“我打听过了,证监会那边应该没有问题,最迟两个月后就能批下来。” 卫暮云点头:“那就再好不过。” “爷爷泉下有知,也该很欣慰了。” 卫暮云浅浅地笑。 祁子瞻又道:“今晚你没带女伴吗?” 卫暮云摇头,笑:“我忙着跟后厨布置食物和酒水,带女伴不方便,待会儿要是想跳舞,随便找一个落单的就好。” 音乐响起,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纷纷开始起舞。 舒渔怕被陌生人邀请,躲在角落边暗搓搓吃东西边等卫暮云过来。忽然有一道身影立在她面前,挡去了大半光线。 舒渔抬头,看到一张戴着墨镜的脸,当然即使戴着墨镜,也有些熟悉。只是不知道这人大晚上的为什么戴着墨镜,不是有病就是做贼心虚。 舒渔倾向于后一点,但是前一点也可以认同。 祁梵正摘下眼镜,微微曲身朝她做出一个绅士的邀请姿势:“舒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舒渔将手中的玫瑰饼塞入口中,拍拍手:“不可以。” 但是还没转身离开,手已经被他拉住,一个猝不及防,就被拉在他身前,腰部也被他揽住。 祁梵正附在她耳边道:“别拉拉扯扯,人太多,丢人!” 第37章 v章 舒渔到底也不想大庭广众出糗,心里恼火得要命,却还是被祁梵正强行带进了舞池。 “你怎么在这里?”她忍不住皱眉问。 祁梵正似笑非笑道:“我们家手中还有百分之五的祁家菜股份,也算是股东。而且我姓祁,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实,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舒渔冷笑一声:“好吧,算我没问。不过可不可以麻烦你放开我?” 祁梵正挑眉笑道:“跳支舞而已,何必如临大敌?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还是说你怕人看到了不高兴?”说着作势嘶了口气,冥思苦想的样子,“让我想想,是不是我的暮云表弟啊?” 舒渔翻了个白眼:“你无不无聊?” 祁梵正笑:“其实我就是好奇而已,要是子瞻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你说会有什么反应?” 舒渔道:“子瞻已经有了女友,你说这些有意思吗?” “也是。”祁梵正点点头,稍稍敛了笑意:“好吧,我不说这些,我们好好跳舞,美人在怀,我确实不应该这么没情趣。” 这种赤,裸裸的*,若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大约是百试不爽,毕竟祁梵正潇洒多金,是城中著名的钻石王老五。但是搁在舒渔这里,除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再也无其他。 她手上暗自用力,想要在别人不注意的状况下推开他,但是那揽在她腰上的手却也加了几分力度,男女力气的差别就这样无情显现,要真的挣开估计动作大得会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舒渔不再负隅顽抗,只恼羞成怒地抬头瞪他,他却抿唇微笑,丝毫不以为意。 她不想看他,只能愤愤地偏头去寻找卫暮云的身影,可是祁子瞻和蓝恬倒是入了她视野好几次,就是没看到她想找的那人。 第54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归在这种度秒如年的情形下,她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她要再次试图离开时,她忽然觉得腰上一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带离祁梵正跟前,落到另一个胸口,而她刚刚的位置已经换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那气息实在太熟悉,舒渔惊喜地抬头,果然看到卫暮云一张带着浅笑的脸。 祁梵正挑挑眉,揽着新舞伴继续翩翩起舞,却一直跟在舒渔和卫暮云身边,轻笑着小声道:“表弟刚刚握住我手腕掰开的那手劲儿可真是不一般,从小就练过吧?” 卫暮云但笑不语,揽着舒渔不动声色绕过几对舞伴,将祁梵正甩开。 舒渔小声抱怨:“从来没见过你表哥那么厚颜无耻的人?现在觉得他被踢出祁家菜根本就是活该。” 卫暮云轻笑:“以后别理他就是。” 因为祁梵正的搅和,舒渔今晚本来还不错的心情,荡然无存。一首曲子结束,就打算逃走。 卫暮云让她稍等片刻,然后就离开不知去做了什么,几分钟再回来时,轻描淡写道:“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舒渔怔了怔:“这还没结束呢?你能离开?” 卫暮云淡淡点头:“刚刚已经都交代好,也和子瞻打了招呼。” 舒渔弯嘴笑:“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卫暮云睨了她一眼:“你不走,我走了。” 舒渔赶紧跟上他。 因为酒会正酣,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倒是十分安静。两人找到车,正要上去时。一个声音在带着回声的停车场响起:“表弟,这么快就走了?不多感受一下祁家菜的盛况?不然可能过不了多久就感受不到了。” 卫暮云和舒渔一起转头,看到祁梵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夜灯将他的影子在黑暗中拉得很长。 “表哥,怎么不多玩一会儿?”卫暮云笑着问。 祁梵正在两人面前停下,笑道:“不玩了,玩得越久越心疼子瞻和我叔叔婶婶。他们都还不知道现在这一切是黄粱一梦,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卫暮云表情不变,仍旧是勾唇浅笑:“看来表哥很有信心,准备带领桃源居打败祁家菜。” 祁梵正赶紧摆摆手:“我可没这个本事,我只是知道祁家菜肯定上不了市,而上市失败的话,爷爷生前签的对赌协议就要生效。这就如同多米诺骨牌,所有一切轰然倒塌。” 卫暮云轻笑:“表哥想多了。” 祁梵正歪头看他:“我想不想多不重要,不过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说完又抿唇笑开,“不过亲爱的表弟,你是不是该感谢我?毕竟我这个表哥无形中帮了你很多。比如胡乱搅和让祁家菜鸡飞狗跳,给你机会去表现解决这些问题,让子瞻和我叔叔不得不相信你,把权力都放在你手中。” 卫暮云还是笑:“表哥你真的想多了。” 祁梵正点点头,又朝舒渔看了眼,似笑非笑道:“小渔,奉劝你一句,别轻易相信男人。子瞻那样看着乖巧老实的人不能信,看起来花心如我一般的人也不能信,当然……暮云表弟这样一本正经的人更不能信。” 舒渔皮笑肉不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祁梵正挑挑眉不以为然,转身走到旁边的车子,按下电子锁,车子响了两声,他正要打开车门时,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转头对准备钻进驾驶座的卫暮云道:“表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退出祁家菜继承者之争吗?” 卫暮云转头眯眼看他。 “从我知道爷爷打算上市,并且跟飞腾签了对赌协议,就猜到了是为什么?因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一定是有人诱导他。” 卫暮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回应他的话,直接弯身进了车内。系好安全带后,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在灯光黯淡的车内,舒渔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试探问:“祁梵正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卫暮云面无表情道:“你觉得他嘴里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 舒渔抿唇沉默。 卫暮云睨她一眼:“你听进去了他那句话?” “啊?” “让你不要相信任何男人包括我。” 舒渔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半响之后,才试探开口:“我可以信你吗?” 这次却轮到卫暮云沉默了许久:“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 舒渔哂笑:“我的态度源于你对我的隐瞒。” 卫暮云道:“如果我有什么事隐瞒你,那也一定是你不必要知道,或者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 卫暮云打断他:“舒渔,如果你非要穷根究底,那我很抱歉。” 舒渔吞下想继续说道话,摇头讪讪地笑:“好,我不会再问你,因为这样会想我显得像个傻子。” 两人这晚自是不欢而散。 舒渔接下里一年很多天没有再看到他。 离祁家菜金秋酒会不到两个星期,这家最近热门的老字号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原来是元老宋城忽然离职,还带走了一批他一手培训起来的厨师。 宋城从十八岁就入了祁家菜做学徒,到如今已经近三十年,从小学徒做到行政总厨和总裁,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物,祁家菜也算是他跟着祁老爷子一路打拼下来的。别的高层离职都能让人理解,他的离职则只能让人哗然。而且他一离职,整个祁家菜就像是断了一根支柱,忽然间就阵脚大乱,摇摇欲坠。 祁子瞻做梦都没想到宋城会忽然离职,提前没打一声招呼,递了辞职信就关机消失,再联系不上。他要辞职或者提前退休都没有问题,问题是挑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征兆,还偏偏带走了一批人,这明摆着就是蓄意之举。 办公室中,祁子瞻第一次发了脾气,将宋城那封辞职信狠狠摔在桌面上:“真是没想到城叔是这种玩恩负义的人,要走不早走,偏偏在这种时候,不是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吗?” 祁黍道:“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他不是一直跟梵正关系不错么?十有*是被他买通,摆我们一道,祁家菜一出事,以后传统高端酒宴这块领域,还不是桃源居的天下!” 父子俩正说着,外头响起敲门声。 “进来!” 第55节 卫暮云推门而入。 祁黍求救一般看他:“怎么样了?” 卫暮云蹙着眉头:“还是没找到人。现在外界各路□□满天飞,说的好像祁家菜没了城叔,明天就要倒闭一样。而且下个月预订的酒席,很多都在取消。” “什么?”祁子瞻大惊。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员工的情绪,有很多老员工都是城叔一手带上来的,我怕会军心不稳,形成连锁的负面反应。还有就是证监会那边,可能会有麻烦,估计要去打通关系了。” 祁黍道:“这个没问题,就交给我,我认识里面的副主席。” 卫暮云点头:“我们要赶在审批下来之前这两个月,继续加大投到宣传造势上,把这些负面都掩盖。但是现在公司资金流动有些紧张,我建议质押一部分股份从银行贷款投入广告。” 祁子瞻点头:“好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估计贷不了多少钱。” 祁黍道:“能贷多少是多少,大不了把股份全部都先质押出去,无论如何过了这一关再说。只要ipo批准下来挂牌上市,我们还怕没钱还贷款?” 皱着眉头的卫暮云嗯了一声:“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联系广告的投放。” 祁黍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外甥的肩膀:“暮云,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家人毕竟是家人,关键时刻还是只有家人信得过,宋城在公司快三十年,还不是说背叛就背叛。若是我知道他是跟祁梵正沆瀣一气,绝不饶了他。” 卫暮云勾唇浅浅地笑,对上他的目光:“二舅说得没错,家人毕竟是家人。” 他明明是笑着的,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却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戾气,祁黍怔了一下,再认真去看时,那戾气又已经没有,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祁子瞻有些不耐烦道:“爸,你就别管城叔是不是被堂哥沆瀣一气。堂哥对我们有意见也是在情理之中,本来他才是第一继承人,却阴差阳错落在我手中,他不憋着一股气才怪?” 卫暮云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却没再说什么。 这日晚上,舒渔终于在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再次在电梯里撞见卫暮云。掐指一算已经有了小半个月。 这段时间关于祁家菜的新闻她一直关注着,万万没想到宋城会忽然离职,还带走了一批人。弄得祁家菜一下陷入了上市之前最可怕的困境。 卫暮云看了看她,微微点头,却没说话。 舒渔见他满脸倦色,问:“祁家菜是不是出了大问题?” 卫暮云点点头,但显然不打算多说。 舒渔暗自哂笑了一声,没多问下去。 出了电梯之后,她看着他先出了门,直接朝自己屋子走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暮云,你到底什么意思?” 卫暮云转头看她:“什么什么意思?” 舒渔道:“你这副态度是打算跟我分手吗?” 卫暮云默了片刻,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低声道:“舒渔,我最近真的很忙,现在这段时间对我很关键,我没办法照顾太多你的情绪。你要质问责骂我都悉数接受,但必须等这几个月过去好吗?” 舒渔哂笑:“暮云,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恨大的问题。我们重逢后选择在一起,是因为四年前曾经有过那么开心的时光,曾经是彼此的唯一。但是我不得不意识到,我们都不是四年前的那两个年轻人,尤其是你,有时候我根本无法将你和从前重合起来。” 没错,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她和卫暮云明明已经跟从前一样亲密,但是为什么又好像有种错觉,这种亲密和相处时的甜蜜都是那么肤浅和表面,两个人的心其实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她真的想要好好经营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却又因为这道沟壑让她时常充满了无力感。之前她没有反思过,大约是觉得一切来之不易,只想好好享受和珍惜,直到上次的不欢而散,她才沉下心去想这个自己并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卫暮云看着她半响,那如深泉的眸子里,像是藏着什么呼之欲出的暗涌,但到底也只是闪动了片刻,便又平息下去。 他淡淡开口:“舒渔,我们当然不可能还是从前的我们,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舒渔对着他的眼睛,喉咙蓦地有些发紧,于是开口的声音便多了一点哽咽。她说:“可是怎么办?我好像爱的人是以前的那个你。” 第38章 v章 卫暮云本来因为疲惫而有些没有神采的双眼,忽然闪了闪,黑沉沉的眼睛定定看过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就那样隔着两米的距离对看着。空气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最终,卫暮云还是开了口:“很抱歉。” 低低的三个字,却像是用了很大力气。 舒渔问:“什么意思?” 卫暮云语气满是疲惫:“很抱歉现在的我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舒渔闭了闭眼睛,叹息了一声:“暮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对我坦诚一点。”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开门:“我真的很累,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他进了屋,舒渔却还站在原地。 她揉了揉脸,用力舒了几口气,将负面的情绪抛开。 也许她就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只要他没说到最后一步,她也就苟延残喘着假装还没结束。 很快到了年末,祁家菜的风波还没平息,不过大量而迅速投入的广告宣传,让因为宋城离职而带来的危机而缓和了不少。 元旦前两日,祁黍信心满满地告诉卫暮云和祁子瞻,证监会那边已经打好关系,ipo审核没什么问题,一月份就能公示。 这样的好消息,总算让祁子瞻松了口气。 这大半年因为上市的关系,整个公司似乎已经进入一个危险的赌局,到了现如今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名下的股份已经质押贷款,巨额的宣传投入虽然扳回了一城,但是那些资金都是来自贷款,如今收入不抵支出,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高空绳索上,走过去了就算成功,走不过去等待他们的就是万丈悬崖。 元旦假前一天是周五。 周五通常是出大事的日子。这个年末的周五也出了大事,新闻里公布的新一批打虎名单中,证监会某官员的名字赫然在列。而这位官员恰好是祁黍去打通关系的那位。 第56节 公司其他人不知,但祁黍和祁子瞻自却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当即找来了卫暮云商讨对策。 办公室中,祁黍急得团团转,见到卫暮云进来,拍着手道:“现在怎么办?早知道不去找老张打通关系,至少还不会被牵连。现在他落了马,只怕咱们上市事就算是彻底黄了。” “先别急,离公示的时间还有半个月。” “能不急么?别说是半个月,就是半年,发生了这种事情,可能也没办法翻身的。幸好我还没把钱送出去给老张,不然还得被他连累,扣上一顶行贿的罪名。” 坐在椅子上,一直捂着脸没说话的祁子瞻,忽然抬头:“爸爸,为什么才大半年,好好的百年品牌在我手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祁黍安慰儿子:“这也不能怪你,怪只怪你爷爷做实业做得好好的,非要学人家说上市,上市也倒罢了,还非得签订一份对赌协议。” 祁子瞻再次捂了捂眼睛,有气无力朝卫暮云道:“表哥,如果上市失败,我们要怎么做?” 卫暮云表情沉静地看着他,迟疑半响,才低声道:“如果凑不够六亿回购飞腾的股份,可能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祁黍唉声叹气道:“现在资金都投入广告宣传,业绩倒是上升不少。但是流动资金有限,股份又都质押贷了款,我们哪里去凑到六亿让飞腾退出。” 祁子瞻移开手,看向卫暮云:“所以最坏的打算是将股份卖掉么?” 卫暮云点点头:“如果不卖掉股份靠融资解决这个问题,恐怕我们只能吃官司了,到头还还是得走上被拍卖那条路,还不如直接卖股份至少能保全公司和品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是祁家菜的传人,就算你不是最大的股东,这个品牌也需要你。” 祁子瞻苦笑:“现在股份质押在银行,就算有投资公司愿意投进来,肯定也会将价格压得很低。” 卫暮云道:“事情走到这一步,谁都想不到。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 当全世界都沉浸在跨年的狂欢中时,只有祁家阴霾沉沉。 虽然外界并不知祁家菜和证监会落马官员的关系,但是证监会内部自是会对落马官员经手的项目额外关注。 两个星期后,名单出来,祁家菜列入终止审查名单之列。 也就意味着祁家菜a股票上市之路折戟。 从祁老爷子过世后,风风雨雨闹了大半年的祁家菜,最终以这种落寞的姿势收官。 当然这还不是结局。毕竟作为餐饮行业,上不上市,仍旧是每天迎客送客。资本的运作其实对经营上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只是那场始于上市打算的对赌协议,让这家公司的主人彻底陷入困境。 因为风波接连不断,没有投资公司愿意进来。最后只有第二大股东余味愿意增加投资,让飞腾退出。 但就如之前所预料,因为祁子瞻的股票都在银行质押贷了款,所以价格压得非常难看。最终谈下来,只用了八亿就获得了祁家菜百分六十的股份。加上之前的百分之十,余味拥有了祁家菜全部股份的百分之七十,成为拥有控股权的最大股东。祁黍为了儿子手中的股份还能说得上话,将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贡献了出去。 自此,祁家菜的股份分布,变成了余味百分七十,祁子瞻百分之十五,祁粟的百分之五,再加上卫暮云和员工各自的百分之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祁家菜虽然还是祁家菜,却不再是祁家的祁家菜,而是属于这家叫做余味的投资公司。 一家投资公司前前后后只用十二亿就拿到了本应市值六十多亿的祁家菜百分之七十股份,这在资本市场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打鸡血的案例。 而敏锐的财经记者,将这场创始人家族被迫出局的资本游戏理清之后,又花费了一番心思调查了余味的资金来源。 然后发觉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这家叫做余味的公司,四年前才成立,用五十万投了一家刚成立的外卖网站,那时正赶上互联网爆炸时期,网站发展非常迅速,一年后余味以五百万的价格卖掉股份实现迅速而成功的退出,随后又投了新型连锁快餐,美食网站,食品电商网好几个饮食相关的项目。 都是选择种子期就投入,所以投入的资金相对非常少,却不知是不是眼光独到的缘故,这些项目几乎不到两年就迅速发展起来,其中有两家在去年成功上市,余味也是在去年身家大涨。 但一家小规模发展起来的投资公司,再如何眼光独到,在仅仅四年多实现成功退出的项目也是有限的。 所以财经记者发现,祁家菜是余味最后一个投资项目,也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投资,当初花四亿获得祁家菜百分之十的股份,基本上就是倾尽了全部的资本。 那么后来获得祁家菜百分之六十股份的八亿是如何得来的? 不调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一部分是来自其之前投资公司股票大涨时卖掉得来的两亿,剩余的则全部为几个月前投资祁家菜获得的股份所质押的贷款。 余味用百分之十的祁家菜股份贷款了六亿,然后再用八亿获得了祁家菜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也就是说除去银行贷款,余味总共仅仅只用了六亿就将价值几十亿的祁家菜收入囊中。 这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空手套白狼案例。 或者再往前推几年,余味启动的资金不过五十万,但是在五年不到的时间里,这五十万变成了几十亿,而且还将祁家人踢出了祁家菜。 华尔街之狼也不过如此。 余味的总裁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名叫费林,但是这位费姓总裁在接受采访时,却称自己只是经理人,并非真正的老板和决策者。 可是因为余味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神通广大的财经记者查了许久也没查到法人到底是谁。 当然这场风云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祁家菜依旧是那个著名的老字号,只要味道没变,并不会因为上市失败或者祁家人出局就不会去消费。 相反,在上市之前祁家菜大量投入的广告宣传,在这个时候效果慢慢显露,生意竟然还越来越好。 有财经消息戏称,祁子瞻在上市前把股份质押出去贷款,加大宣传投入,本是为了上市,没想到却是为后来的主人余味做了嫁衣。 在财经界看来,传统企业若不是太差钱的话,千万别去走上市这条路。资本市场虎狼太多,一不小心就叫人吞得尸骨无存。 祁家菜就是一个传统企业和资本公司博弈失败的典型案例。 “恭喜你!祁家菜的新主人!”某家娱乐会所的包房里,画着精致妆容的李婕举着酒杯,朝对面的男人晃了晃。 卫暮云也握着一杯酒,唇角微微勾起,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可那分明是笑,却看着总有些冷冽。 李婕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公司?” 卫暮云道:“等城叔回来,你就回来。” 李婕想了想,挑眉道:“我一直不明白宋总为什么要帮你。” 第57节 卫暮云道:“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 李婕也不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人,抿唇笑了笑,又换了另外的问题:“我特别好奇,当初你怎么不直接在你外公手中争夺继承权,非要费这么大周章。” “外公虽然对我很愧疚,但是不可能真的把全部继承权给我,顶多是让我和祁子瞻平分。而且我也不想在外公面前和他们争得太难看,让老人家难过。我更喜欢在我擅长的领域里做这些事。” 李婕吃吃笑开,片刻之后,不紧不慢道:“只用了五十万就在五年不到的时间,就将价值几十亿的祁家菜拿下。说实话,天才都不足以形容你。” 卫暮云淡淡道:“当一个人有了明确的目标,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婕撑着下巴笑了笑,挪到他旁边坐下,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暮云,我觉得我好像要爱上你了。” 卫暮云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们说过只结盟,其他一切免谈的。” 李婕一手勾着他的衣襟:“若是没有舒渔,我们其实也是可以谈一谈的对吗?” 卫暮云推开她,冷嗤一声道:“你大概已经不想对付祁梵正了是吗?” 李婕敛了笑容,讪讪移开:“你知道我绝不会放过祁梵正。” 卫暮云略微默了片刻:“祁梵正跟我之前想得不太一样。” “啊?” “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斗不过祁黍。但后来才知道他是故意退出的继承人之争。”他顿了顿,抬眼看她,“因为他猜到我要做什么,所以选择了坐观虎斗。当然这也跟他一早就铺了后路有关系。” 李婕皱眉,轻嗤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个普通角色,不然还用得上你帮忙?” 卫暮云看了下腕表:“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也要早点回去。” 李婕轻笑:“怎么?赶着回去见你那位芳邻?” 卫暮云揉了揉额头,不置可否。 两人去取车的时候,恰逢舒渔和江鸣见完广告商,从这间会所出来。 “咦?那不是你的邻居吗?” 江鸣认识卫暮云,不过只以为他是祁子瞻的表哥兼舒渔的邻居。 舒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好多天都没见过的卫暮云。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时尚踩着八厘米高跟鞋的女人。 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但一边走一边交谈,一看就是非常熟稔的样子。 最重要是,那女人舒渔还记得。正是之前让祁梵正和祁子瞻产生矛盾的祁家菜前品牌总监李婕。 卫暮云认识她不奇怪,但是那件事之后,李婕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却单独出现在这里,还相谈甚欢,就有些奇怪了。 若是之前,她一定会走上前问个究竟。 但是现在她却没了底气。 两人这段时间,很少见面,见了面也没说过两句话。 不是冷战,胜似冷战;不是分手,形如分手。 她在等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而他一直选择回避,或许他是在等一个正式的告别。 祁家菜最近发生的事她也知道,不过出局的是祁子瞻,卫暮云本就只是小股东兼经理人,如今也依旧还是执行总裁。 不过他到底也算是是祁家人,祁家菜到底是他外公一手创立的。如今易了主,想来他也不好受。 她曾经想去安慰他,但总没找到机会。况且每次看到他,总觉得他比之前还意气风发,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她也就没在放到心上。总归他虽然改了姓,但确实不姓祁,也才回到祁家没两年,大约没那么深的感受。 江鸣见她愣着不出声,用手肘戳了戳他:“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舒渔反应过来,赶紧摇摇头:“不用了,我们走吧。” 坐着江鸣的小破车回到小区门口,跟他道别之后,正要往里走,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便看到街边靠在车身的祁子瞻。 “子瞻?”舒渔有些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跟他见过,如今祁家菜易主,他这个继承人出局,肯定是非常痛苦的。 她试探着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刚刚走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祁子瞻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猛地走过来,将她抱住:“舒渔,我终于解脱了。” 第39章 v章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舒渔不敢贸然推开他,只得拍着他的背,小心翼翼道:“子瞻,你还好吧?” 祁子瞻抱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放开,然后对着她重重舒了口气,笑道:“我没事的,就是真的觉得解脱了。我其实从来没想过当祁家菜的继承人,只想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证明那个位置确实不属于我。” 舒渔默默打量他,再次试探问:“真的没事吗?” 祁子瞻肩膀微微耷拉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笑:“其实还是有一点的,觉得对不起爷爷,把他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败掉了。” 舒渔想了想道:“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无论控股的股东是谁,祁家菜永远是祁家菜,你也永远是祁家菜的传人。而且你还是股东怕什么?”说着又笑了笑,“其实你想想你现在也挺好的,手上拿着那么一大笔钱,以后也还有股份分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反正也不会有任何压力。” “你说的是。”祁子瞻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可比哭还难看。说着这句,他垂下眼睛沉默了许久,忽然冷不丁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第58节 舒渔愣了下,摊摊手笑:“还是老样子,混日子呗!” “你和……”祁子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我和什么?” 祁子瞻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今晚喝了点酒想见见你,想和你说说话。” 舒渔问:“你和蓝恬还好吧?” 祁子瞻点头:“还行,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 这话让舒渔笑了:“就算你不是祁家菜掌门人,也称不上贫啊,不然这世界上就没有富人了。” 祁子瞻舒了口气,露出轻松的模样:“和你说了会儿话好多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舒渔看了看他的车,看到里面有司机,才放了心:“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祁子瞻走了,舒渔站在路边看着那车子绝尘而去,直到看不到影子,才慢慢转身,准备往小区内走。 走了几步,才发觉入口处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人,半靠在大门边,在路灯下抽着烟。那烟已经燃了一截,显然是已经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怔了怔,走过去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卫暮云将烟灭掉:“没多久?”默了片刻,又问,“子瞻找你做什么?” 舒渔轻笑:“祁家菜发生了这么大事,心情不好找我说说话。” “心情不好不找他女友,找你做什么?” 舒渔讪讪地笑,不答反问:“是不是一个人找另一个人都一定要有一个理由?” 卫暮云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没有出声。 舒渔忽然冷不丁问:“那李婕找你又是什么理由?” 卫暮云怔了怔,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今晚看到我了?” “暮云,你告诉我是什么理由?” 卫暮云唇角勾起,轻笑道:“你想要什么理由?” 舒渔也笑了,却是有些自嘲的哂笑:“你看,又是这样!” 她越过他,直接往里走。 卫暮云从后面跟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舒渔,我和李婕没有任何你以为的关系。” 舒渔甩开他的手,转头道:“我并没有以为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可事实是这样吗?” 卫暮云道:“你相信我!” 舒渔想笑却笑不出来:“好,我相信你。” 卫暮云又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忽然又道:“舒渔,我们结婚吧!” 舒渔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对上夜灯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才确定他刚刚说了什么。刚开始复合后,她曾以为结婚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她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不会结婚,不会天长地久。 但这段时日以来的渐行渐远,这个人若即若离遮遮掩掩的态度,让她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想过两人的未来,所以她也就没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害怕越想越消极。 可是现在,他忽然就这样说出来,那么自然而然,就跟她之前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舒渔好像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溺水者忽然抓到了一根浮木,忽然寻到了一丝生机。至于那生机后面是否还有暗涌,她再也不去多想。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卫暮云将她抱进怀中,抱得很紧:“舒渔,不管我做什么事,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拥抱过,这让舒渔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也舍不得推开。 抱了许久,他将她松开,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段时间确实太忙,没顾得上你。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想了很久。” 舒渔抬头:“什么话?” “你说爱的是从前的那个我。” 舒渔怔了怔,有些说不出话来。 卫暮云握着她的肩膀,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从前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但是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做了很多事情,我不可能还是以前的那个我。”他顿了顿,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但是我对你,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我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从来都是。”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些话,从前是因为嗓子有问题,后来是因为性情大变。舒渔不知道他说起这些情话,原来是这么动人。以至于她再不愿去想两人之间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就让她再自欺欺人一次。 他拉着她进电梯,电梯们才阖上,两人就吻起来,一直从电梯中吻到卫暮云的房间。 在床上时,他覆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朵,哑声道:“别再说那样的话,你要像从前一样爱我。” 舒渔没有回应他的话,因为已经溺在他的唇舌之中。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舒渔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一直被他带在惊涛骇浪之中,直到人事无知。 舒渔沉睡过去之后,卫暮云却没有半点睡意。 他将台灯调得很暗,舒渔沉静的睡颜,在暖色的灯光下,娴静中带着些天真。可是他知道她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天真。 他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人,今晚为了哄她费尽心机,可他已经不敢确定,等她醒来,会不会就会忽然清醒,又不再相信他。 这些年他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如今更是像是一个走钢索的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万劫不复。但是因为目标明确,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妥。 唯一的错误就是提前与她复合,他曾经想的是等自己做完要做的事,再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但有些事是他再如何计划周全,也是掌控不了的。 第59节 这是他计划中唯一错误的一步。 因为这个错误,他们明明已经在一起,但是又无法避免的渐行渐远。 他因为欺骗她利用她而心中难安,又因为害怕她被卷入纷争而诚惶诚恐。 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再努力,可能也无法掌控。 明知道现在结婚是下下策,可这是维系他们关系最好的手段。 舒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都是昨晚放纵的后果。 床上已经没有人,不过屋子里有动静,她隐约闻到了菜香。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床边的手机响起来,她以为是自己的,随后拿过起来接起,还没说话,那边就响起女人的声音:“你二舅和女学生的照片已经拿到了。” 舒渔下意识喂了一声。 “不好意思,打错了。”那头愣了下,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 舒渔看着电话,一头雾水,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卫暮云的手机,那电话是个没保存的号码,大约是真的打错了。 “起来吃饭吧!”外头传来卫暮云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随口道:“刚刚你电话响了,我以为是我的电话就接了,说什么你二舅的照片拿到了,不过对方又说是打错了。” 卫暮云怔了一下,又轻松地笑道:“那可能就是打错了吧。” 舒渔也笑,爬起来跑到他面前亲了一下,去了卫生间洗漱。 今天他做得比较清淡简单,不过是一碗瑶柱冬瓜汤,一份西芹百合,半只豉油鸡,一盘小炒牛肉。 不过搭配得正好,舒渔已经很久没这么有食欲过。 对面的卫暮云,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轻笑道:“我们先登记,婚礼我好好准备一下,稍后再办,你看如何?” 舒渔被嘴里的一块鸡肉噎了一下,良久之后嗔道:“你的求婚也太随便了,我不干。” 卫暮云笑了笑,忽然起身,单膝跪在他面前,跟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枚戒指:“嫁给我!” 舒渔一下有些傻了眼,那天鹅绒盒子中的钻戒,熠熠发光,正是她喜欢的款式。但是她脑子却浮现刚刚那忽然挂断的电话。 也许是睡了一觉,整个人已经从昨晚他的柔情蜜意中微微清醒。她佯装想了想,笑道:“你最近的表现太差了,我得考虑考虑。” 卫暮愣了下,笑着将戒指盒放在她手中,也笑:“那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就戴上戒指。” 舒渔抿嘴笑,只是那笑容明显有些牵强。 两个人目光相对,都有些心知肚明,却又讳莫如深。 吃完饭,回到自己房子后,舒渔给江鸣打了个电话:“你帮我查个手机号码。” 江鸣在那边道:“这种小事交给我,一天之内肯定帮你查到。” 舒渔报了那串她在卫暮云手机中记下的未知号码。 傍晚的时候,舒渔接到了江鸣的消息:“那号码不是实名制登记的手机号。” 舒渔有点失落地叹了声。 江鸣又道:“不过我查到这个号码在网上注册时绑定过,然后就顺藤摸瓜……” “你就别卖关子,到底查到没有。” “当然查到了,这个号码的名字叫李婕。” 李婕! 好像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第40章 v章 听到江鸣说那号码的主人是李婕,舒渔并没有太惊讶。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李婕听到是她的声音,会说打错了匆匆挂了电话。她相信李婕和卫暮云并没有什么不一般的男女关系,可如果是这样,为何打个电话要遮遮掩掩。 她不是傻子,两个人必然是有什么问题。 那头的江鸣听她半响没回应,喂了两声:“舒渔姐,你查这个干什么?” 舒渔反应过来,笑道:“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情想搞清楚。” 江鸣也不追问:“那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说啊!不然我这个助理也太好当了。” 舒渔笑着嗯了一声,跟他道别挂了电话。 舒渔把那个电话输入自己手机,按了拨通键,但还未接通又马上挂断了,然后自己也觉得好笑。 直接问李婕么?卫暮云都不告诉自己的事,素不相识的李婕会说? 她有些悻悻地躺在沙发上,仔细想着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最大的事大约就是目睹了祁家菜易主,祁子瞻出局。 她其实并没有太关注来龙去脉,资本市场的博弈,常常都有意想不到的结局,只是有些戏谑而已。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网页搜索出关于祁家菜的财经新闻。 第60节 她向来不太关注这些具体的内情,直到仔细梳理下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祁家菜的大股东余味收购股份的资金来源,其中六亿是之前持有的祁家菜股份质押的贷款。 她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什么似的赶紧给她爸爸拨了个电话。 “小渔?有事?”舒爸爸接到女儿电话语气很欣喜。 “爸,我问你一件事,当初暮云找你贷款质押了多少股份?”当初卫暮云找她帮忙贷款,因为是工作上的事,她没想过多问,直接将人引荐了她老爸。现在仔细看了财经报道,才觉得有些问题。 舒爸爸道:“百分之十五。”说完又顿了顿,有点疑惑道,“你说起这事我才想起来,当初他质押的股份是第二股东余味的百分之十和他自己手中百分之五,说是为了祁家菜再投资,但是怎么变成用这钱直接收购了?” 舒渔脑子空白了半响,才想起来干干回道:“这是他们祁家菜的事,反正只要按时还贷就行,他们怎么用你就别管了。” 舒爸爸嗯了一声:“你说的是。对了,什么时候你们俩一起跟我吃个饭,现在年轻人做人真是不行啊,贷款之后就没联系我了。” 舒渔讪笑:“你也知道祁家菜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他是执行总裁,忙得脚不沾地,等有空再说吧。” 舒爸爸笑:“行,都是你说了算。” 挂上电话,舒渔愈发凌乱,卫暮云和余味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帮余味贷款,或者说帮助余味收购祁家菜? 她打开电脑,将余味所有能找到的信息找出来,大部分都是最近收购祁家菜的报道,关于其背景,神通广大的财经记者并没有查处多少。 她想了想,又去找了江鸣:“江同学,组织给你交代一个任务,你去帮我跟一个人。” “做狗仔啊?这个我有兴趣。” “费林,余味的总裁。” “余味?不就是现在祁家菜的大股东么?” “没错,费林是余味的总裁,但不是法人也而不是股东,只能算是一个职业经理人,你帮我跟他几天,看看他跟什么人接触。” 江鸣到底不是职业狗仔,跟了几天费林,什么异常都没发觉,不由得打电话给舒渔抱怨:“你让我跟这种青年才俊,真是心塞塞,天天看他进高档餐厅高档会所,我就在外面破车里喝西北风。” 舒渔如坐针毡了好几天,好在卫暮云早出晚归,她每天又假装很早就睡,两人几乎没打照面。听到江鸣的报告,有点泄气:“他没跟什么人接触么?” “现在余味不是祁家菜的大股东么?我看他就跟祁家菜执行总裁祁子瞻的表哥见过几次。” “你说他跟卫暮云见过?” “是啊,这不是挺正常的么?” 确实挺正常,余味是祁家菜大股东,卫暮云又是执行总裁,费林和他接触太正常不过。但是舒渔却知道,这其中没那么简单。 江鸣又道:“他们现在刚刚进流光会所,不过今天有个女的,我不认识。” 舒渔想了想道:“行吧,既然没什么异常,你就别跟了,赶紧回去打游戏吧。” “舒渔姐,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你就别问了,我让你做的事肯定有我的原因。” “好吧,那我回去了。” 江鸣收了工,舒渔却打车去了流光会所。 因为是会员制的会所,她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去弄到会员卡,只得悄悄躲在在门外不远处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站得腿都有些麻了,那会所古朴的门,终于从里面拉开,服务生引着客人出门。 出来的是三人,两男一女,舒渔都认得。 因着天色很黑,这会所的位置又并非在灯火通明的繁华地带,舒渔站在黑暗处,没有人看得到她。 她看到卫暮云和李婕走到停车处,打开车门准备上车,费林站在他身后道:“boss,目前公司看中的几个项目,我觉得都还不错,不过现在资金有点困难,你看我需不需要引进一些资金。” “这些项目暂时停止,你全心帮我准备祁家菜港股上市的事。” 费林点头:“明白,我已经跟投行接洽,只要祁家菜业绩上来,四月份上市应该不是问题。” 卫暮云点头:“你辛苦了。” 费林笑:“比起你来,我算什么辛苦。” 李婕趴在车边轻笑:“不能这样说,暮云是非人类,几天不睡觉都可以的那种,咱们比不得。” 卫暮云斜了她一眼,指着身后费林的车:“你让费林送你回去。” 李婕笑着走过来,往他身上靠了靠:“哎!你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 卫暮云推开她,径自钻进了车内,扬长而去,只留给费林和李婕一圈尾气。 两人笑了笑,也上了车。 直到两辆车子都离去,舒渔才默默从黑暗走出来。 这几天她猜测过卫暮云和余味的关系,她不过是以为他人拿好处帮人做事,但是费林的那句“boss”却让她像是被雷劈中一样。 费林曾在采访中说过他并非余味老板,只是经理人,财经记者又没有查出老板是谁。不过这种投资公司通常股东又好几个人,所以也没有人追根究底。 然而现在真相大白,卫暮云就是余味那个幕后老板。 她记得曾经很多人问过,上市不是祁老爷子的风格,也是他生前做过的最错误决定,这个决定直接导致了祁家菜易主。 这确实不是祁老爷子的风格,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祁梵正以前问过她几次,卫暮云到底要做什么? 第61节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他要的是祁家菜。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在祁老爷子面前争这个继承人,是因为他要釜底抽薪,完全掌控局面,让祁家人彻底出局。 舒渔回想着过去自己知道的种种,原来李婕不是祁梵正的人,也不是祁黍的人,而是卫暮云的人。 也许从当李婕与祁子瞻的绯闻开始,这一切就已经在预谋之中。 难怪他说他隐瞒的事跟她无关,其实他也不算欺骗她,除了贷款这件事,所有的一切都是祁家菜内部的纷争,确实跟她这个外人无关。 舒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野心,也许是贪婪。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让她觉得可怕,他一步一步算计亲人,甚至还利用她跟银行借了那至关重要的六亿贷款。 冬夜夜风吹过,让她的周身一片寒凉,她觉得自己好像再也不认识那个人。 那个在海岛热心单纯的大男孩,他真的已经不见了。 兴许是在门口站了太久,有保安走过来询问:“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舒渔反应过来,赶紧摇摇头,有点狼狈的落荒而逃。 回到家已经是快十二点,下了出租车,她就看到了在大门口等着的那道熟悉身影。 好像他经常这样等自己。 她有点恍然地走过去,卫暮云上前两步,眉心微微蹙起:“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此时正是岁末,天寒地冻,尤其是这个时间。舒渔刚刚从温暖的出租车下来,一阵凉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卫暮云眉头皱得更深,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出门也不多穿点!” 语气有些亲昵的蛮横。 舒渔没有说话,明明加了件大衣,还被他拥在臂弯,可为什么愈发觉得冷? 出了电梯,卫暮云才发觉舒渔不对劲,低下头一看,只见她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定定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舒渔半响才反应过来,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他:“我有点困,回去睡了。” “舒渔!”卫暮云在身后叫住她,“你到底怎么了?” 舒渔背对着他道:“没事,就是最近工作有点累。” 卫暮云默了片刻,低低嗯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 舒渔这晚睡得极不踏实,睡睡醒醒到了早上才真正眯了会儿。起来之后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一个重磅消息,祁黍因涉嫌行贿被警方带走,而网上也爆出他包养女学生的消息。祁家菜或者说祁家人再次陷入漩涡中。 舒渔怔怔地看着网上打了马赛克的照片,忽然想起那天不小心接到的李婕的电话。她说什么来着? “你二舅和女学生照片已经拿到了。” 夺走了股份不打紧,还要将人一棍子打死,再能翻身。 就算他从小不再祁家长大,这些人也是他的亲人。就算祁黍不是什么好人,可受连累的还有无辜的祁子瞻。 舒渔忽然自顾地笑起来,这是她认识的那个沐浴海岛阳光长大的卫暮云吗? 接到卫暮云的电话,舒渔已经在了机场。 “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好不容易今天没那么忙,我给你做饭吃。” 舒渔淡淡道:“我要外出几天,今晚不回来了。” “外出?去拍片子吗?” “嗯。” “那你什么回来告诉我,我去接你。” 舒渔没有回答,默了片刻直接挂了电话。 第41章 v章 冬日的雨浪岛仍旧残存着南方的一丝暖意。 舒渔下了轮渡,踏上岛上那条小路,久违的熟悉感便涌了上来。 纵然外面的世界变幻万千,这里仍旧还是跟从前一样,悠闲缓慢,仿佛与世隔绝。 走了几步,前面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啊,慢悠悠相对而来。 舒渔还未认出来,那女人已经先认出她,惊讶地开口:“舒渔!” 舒渔抬头看去,愣了下,也有些惊讶,笑道:“小叶老师。” 小叶老师抱着孩子加快走了两步,走到她跟前停下,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一个人回来的啊?暮云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舒渔逗了逗她怀里的萌娃,随口道:“他工作有点忙。” 小叶老师了一声:“他也真是的,都好久没回来了。”说罢,又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他跟你说过了吧,他们家的钥匙放了一套在我们家,你跟我去拿。” 舒渔愣了下,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还是跟她一起去拿了钥匙。 小叶老师的丈夫也是本岛人,在岛上的邮局工作,是那种典型的海岛男人,健康的肤色,结实的身材,朴实的笑容。 第62节 舒渔拿了钥匙,跟两人告别。 小叶老师送他到门口,笑道:“要是你当初没去留学,你和暮云的孩子估计比我家宝宝还大了呢!”顿了顿,又道,“不过女孩子出去看看世界也好,反正都是要回来的。不像我一辈子都窝在小岛上。” 舒渔笑:“能一辈子在小岛上也挺好的啊!” 小叶老师也笑,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舒渔才终于离开。 卫暮云家的屋子应该有小叶老师经常来打扫,看不出空了多年。 小院中的花草仍旧生机勃勃,老房子也依然窗明几净。 她开了门上楼,来到了自己住过的那间房子,里面的摆设一点都没变,跟她记忆瞬间完全重合。 她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床单,因为放着樟脑丸,倒是没有霉味,只有樟脑丸的味道,她也没在意那么多,铺在了床上直接睡了。 这一夜,舒渔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都是那年在岛上的日子,卫暮云带着自己下海,她趴在他身上,他背着她在水中遨游,他们在这屋子里每晚偷偷摸摸做,爱,还有吃过那么多次的美味佳肴。 这美好的感觉让她沉溺,不愿醒来。 但再长的梦,也有苏醒的时候。 舒渔再睁眼,已经是隔日上午将近十点钟。 她起床出了门,随便找了点吃的,就去了海边,那是她当年最喜欢的地方。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像是要刮风下雨,因为是冬天,海滩边人很少,除了舒渔,就只有一对大约是度假的小情侣。 那两人时而在海滩上作画,时而抱在一起嬉戏,时而又依偎着坐在地上轻语。像极了当初的舒渔和卫暮云。 舒渔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当时的离开。 若是当初她选择留下来,是不是他们还是像从前的模样。 但她离开了,所以再回来,也就找不到当年的那个他了。 这是她付出的代价。 一个人在沙滩坐了许久,眼见着乌云越来越浓,雨水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小情侣顶着衣服笑闹着跑开,只有舒渔还傻愣愣地坐在沙滩上。 就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卫暮云的号码。 犹豫了许久,舒渔到底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样?工作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那头一连串问了好几句。 舒渔怔了片刻,没有回答他这些问题,而是冷不丁道:“暮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怎么了?舒渔。” 舒渔压抑着声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我后悔了,特别后悔。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绝不会再离开你,一步都不离开。” “你到底怎么了?” 舒渔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舒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暮云,你做了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是你的选择,其实我没什么好指责的。只是我要得向来很简单,而现在的你太复杂,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卫暮云。我之前以为我们是破镜重圆,可现在才知道,镜子都不是先前的那块,还怎么圆?” 卫暮云沉声问:“你在哪里?” 舒渔叹了口气,像是全身力气散尽,低声道:“暮云,我们就到这里吧!不管怎样,我祝你实现你的理想。” 卫暮云在那头默了片刻,忽然拔高声音:“舒渔,不管我做了什么事,那都跟我们俩之间的感情没关系。你不能再这么自私,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暮云,对不起!” 卫暮云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你现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不用了,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像上回一样,只在电话里跟你道别,我回去之后会和你说清楚。” 卫暮云却像是忽然失控一般吼道:“你到底在哪里?”吼完大约是听到电话中的风雨声,有些不敢确定般问,“你回了雨浪岛?” 他用的是“回”字,这让舒渔更加难过。 她本想回答他的话,但电话里却传出沙沙的嘈噪声,很快就中断,原来是进了太多雨水。 舒渔收了电话,抹了把脸上带着咸味的雨水,慢悠悠起身回了卫暮云家。 她是下午离开的,还钥匙的时候,小叶老师挽留她:“今天有台风,风雨很大的,不如等停了再走!” 舒渔笑着摇摇头:“不了,我刚刚问了一下,还有最后一班轮渡,” 小叶老师也只得耸耸肩跟她说再见。 因为风雨很大,轮渡晃得很厉害。 舒渔想起那一年也是,在风雨中她坐着轮渡从市内回岛上,她被晃得很厉害,但是看到在码头等着自己的卫暮云,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微不足道。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当初自己是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是离开了他? 也许这就是年轻的错误,所以就要承受这样的结果。 夜幕降临之后,小叶老师和丈夫吃过饭,正在屋内逗弄孩子。 男人道:“今年也是奇怪,冬天竟然还刮起台风了!” 女人道:“老公,你去检查一下外面门关好没有,被被风吹坏了!” 男人刚顶着雨衣来到院子,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惊得失声大叫:“暮云,你怎么回来了?” 小叶老师隐隐约约听到声音,也跑出来,叫得比他老公还大声:“这么大台风,轮渡早停了,你怎么来的?” 第63节 卫暮云浑身早已湿透,脸色是淋雨之后的苍白。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迹:“我租快艇过来的,舒渔呢?她是不是回来过?” 小叶老师点头:“昨天回来的,我给了她你们家的钥匙,不过今天下午就走了,我说有台风,让她多留一天,她也没留。”说完,又试探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卫暮云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叶谢谢你,我回去了!” 说完匆匆就消失在狂风骤雨当中。 小叶和老公返回屋内,关上门将风雨挡在外头。她拍拍胸口:“暮云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风,他开快艇回岛上,这是不要命了么?好在没出什么事!” 男人点点头:“看样子是正和那位舒小姐闹矛盾了。” “当初谷阿姨出了事,舒渔也没回来,问他才知道是出了国留学。不过这么多年没分手,也是不容易。” “是啊,这么多年还在一起,怎么现在闹这么大矛盾了?” “男女之间的事,谁也说不准。” 卫暮云回到老屋中,这屋子显然有人来过。 他上楼进了舒渔住过的那间屋子,从柜子里取出被子,除了樟脑丸的气味还多了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窗外风雨大作,气温少见的低。他浑身湿透,却仿佛对寒冷浑然不觉。 他有些心灰意懒的坐在窗前,听着外面的风雨,在黑暗中拿出一根烟点上。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独自回岛上。 不过是要完成一道与过去告别的仪式。 这意味着她心意已决。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这么多年那根弦好像忽然断掉,让他再提不起任何力气。 卫暮云是两天后回去的。 隔壁门开着,有人在看房子。 从电梯里出来的卫暮云听到动静,愣了片刻,走过去恰好对上从里面走出来的舒渔。 两人俱是一惊。 卫暮云喉头动了动,喉咙有些发紧,半响才低声问:“你已经决定了吗?” 舒渔点头:“祝你一切都顺利。” 卫暮云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不用搬走,我来搬。” 舒渔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卫暮云闭了闭眼睛,朝自己门口走去,开了门之后,又转过头,脸上俱是疲惫之色,黑沉沉的眼里有些许的自嘲,声音也有些暗哑:“舒渔,我做任何事情都有我的理由,我问心无愧。只是很抱歉,我做不了你想要的那个人。” 说完,也不等舒渔有回应,便进了屋将门关上。 第42章 v章 夜色渐深,酒吧里的人们,正在纵饮狂欢。卫暮云端起手中的酒杯又要仰头而下,旁边的李婕将他的手拦住:“差不多了得了!” 卫暮云愣了下,慢慢放下了杯子。 他不是喝酒上脸的人,此时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丁点醉意,只有那双眼睛红得厉害。 李婕道:“祁黍现在取保候审,他和她老婆早就貌合神离,如今包养女学生的丑闻闹出来,郑清妍趁机起诉离婚,要求分割财产,祁子瞻也跟他闹翻。五十多岁的人,不仅要面临牢狱之灾,还要妻离子散。你应该满意了?” 卫暮云轻笑了一声:“他现在头上的罪名,顶多判他个两三年,指不定还会缓期。这太便宜他了。” 李婕道:“你还要干什么?” 卫暮云道:“我要让他在判决下来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狗急了才会跳墙。” “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他做事的手法我很清楚,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婕笑了笑,撑着头看他:“你说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叫做事业得意情场失意。你真和舒渔掰了?” 卫暮云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淡淡道:“她过得太顺风顺水,成年之后父母离异,对她来说就是天塌下来的事,生活的环境简单单纯,不用像大部分一样为了生活奔劳,做任何事都只要凭着自己的喜欢。而我不再是她喜欢的样子,所以她就放弃了。”说着,苦笑一般摇摇头,“我的生活早就变得复杂,陪不起大小姐玩浪漫梦幻的爱情。不同路的人,总归是要分道扬镳的。” 李婕稍稍正了正色:“你不是都等了这么多年,舍得放弃?” 卫暮云哂笑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话,又用力舒了口气,悻悻道:“没意思透了,回去。” 李婕握着他的手臂:“暮云,你和舒渔不是同一路人,但我们是。我知道你放不下她,让我在你身边,我可以帮你彻彻底底放弃她。” 卫暮云瞥了他一眼,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 两个人上了车,李婕还是担心他:“你没问题吗?要不然我开。” “我没醉。” 见他语气清明,李婕也就没坚持。 一路开得还算平稳,只是当李婕发觉车子停在紫荆小区门口,她有些奇怪问:“你不是不住这里了吗?” 第64节 卫暮云没说话,只是神色有些恍然地看着那门口。 此时门内走出一对男女,正是舒渔和祁子瞻。 李婕咦了一声:“她这是跟祁子瞻和好了?”罢了,又笑道,“祁子瞻挺聪明的,这种时候正好扮弱者,而偏偏你又是那个恶人。这种富养长大的女孩,通常不仅有公主病,还有圣母病。指不定觉得你做了坏事,她会用自己去补偿人家呢。” 卫暮云讥诮地笑了两声:“随她便。” 说完面色蓦地冷下来,再次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这厢的舒渔将祁子瞻送上车,站在窗边道:“子瞻,事情都已经发生,你不要想太多,好好照顾阿姨和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能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祁子瞻点头:“都说树倒猢狲散,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家里一出事,以前交好的人,都避得远远看笑话。连我堂哥都不管,只有表哥还在帮我们。” “子瞻……”舒渔眉头轻蹙,欲言又止。 “怎么?” 她咬咬唇:“我觉得你表哥并不是那么值得信赖的人,你最好不要什么都相信他。” 祁子瞻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舒渔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直觉。” 祁子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祁子瞻驱车离开后,舒渔重重舒了口气。告诉祁子瞻,他们家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卫暮云一手造成?虽然这是事实,可她却难以启齿。 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卫暮云,她本以为那趟海岛行,算是一个告别仪式,自己会把他放下。 可是她发觉根本就做不到,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出现他的脸,梦里也都是他。总是想着他担心他是不是又在做什么不好的事,又想着他做那些事,一定有他的原因。因为她不相信,他是一个为了野心,会去故意伤害亲人的人。 再过几天就是过年了。 去年舒渔是在祁家过的年,这才不过一年,祁家就变得面目全非。祁老爷子过世,祁梵正和叔父一家闹翻自立门户,祁家菜易主,继承人祁子瞻出局,祁黍涉行贿罪包养学生被爆出面临坐牢和离婚。若不是因为她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她都会觉得祁家这是受了诅咒。 撇去动机,她不得不承认卫暮云手段真是高明。不过他看过余味之前投资的成绩,四年之内从五十万变成上亿,这样的速度确实令人咋舌。 她做梦都想不到,当初遇到的那个海岛男孩,有一天会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过年前几日,父母都打电话过来让舒渔去过年,她再次找了个去男朋友家的借口。 父母以为她还和卫暮云在一起,也就没有强求。 大年三十下午,她一个人去超市买过年吃的东西。她厨艺太烂,就在冷冻区买一些速冻食品。 推着超市的小推车,在收银台排队结账时,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转头一看,果然是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的卫暮云。 他推着一辆推车,车里装着满满的新鲜食材,身旁则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女人她也认识,正是李婕。 两人推着推车并排而立,倒也有些般配。 对比着自己车里几袋子速冻食品,那一车子东西才像是去过年的。 舒渔有些悻悻地转过头,默默上前结账,不想让他们发现她。 不过卫暮云还是看到她,在她结账的时候。 她一张清俊的脸面无表情,落在收银台上那些速冻食品,直到李婕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 舒渔结了账几乎是逃也一般离开的超市。 李婕见卫暮云心不在焉,走上前边放东西边哂笑道:“不是一件决定放手,怎么一见到人又跟魔怔了一样?” 卫暮云不说话。 李婕又道:“得了吧,人家过得挺好的。我是听说这段时间,祁子瞻跟她来往很频繁,指不定已经复合了。” 卫暮云还是没有出声。 直到两人走出超市拿车时,卫暮云将购买的食材放进车后箱,又从里面分出一小袋,朝李婕道:“你告诉费林,我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李婕面露惊愕,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去找舒渔?” 卫暮云不置可否。 李婕怒极反笑:“暮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卫暮云默了片刻,边转身往打车的地方走,便轻描淡写道:“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过年。” 李婕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一双眼睛开始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难道我就不是一个人吗?” “费林还在呢!” “没有你,我和费林怎么可能一起吃年饭。” 卫暮云道:“那你们自己看着办。” 李婕终于还是放开他,眼睛里升上一丝怨毒:“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还比不上她什么都不做。” 卫暮云叹了口气,抓头看她:“李婕,我们是搭档是朋友,除此之外就不可能再有别的关系。” “那舒渔呢?” 卫暮云迟疑了片刻:“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就直接转身而去。 李婕看着他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用力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第65节 这个男人做事的风格他最熟悉,果断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但是在面对那个女人,却这么令人绝望。 舒渔刚刚拎着一袋子速冻食品回到家,门铃就响了起来。她奇怪这时会有谁,透过猫眼一看,不由得怔住。半响才反应过来开门:“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明明已经分开,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窃喜。 卫暮云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她空荡荡的屋子,目光又落在她脸上,似是随口问:“你一个人?没去你父母家?” 舒渔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嫌麻烦懒得去。” 卫暮云莫名其妙嗯了一声:“我做饭,一块吃。” 舒渔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先前他不是还和李婕在一起么? 她跟着他走进厨房:“暮云……你……” 卫暮云将食材拿出来,淡淡道:“一起吃饭而已,放心我没别的意思。”顿了顿又道,“难不成你觉得我这个人坏得,连吃一顿饭都受不了。” 舒渔赶紧摇头:“我是想说谢谢你来陪我。” 第43章 v章 卫暮云愣了下:“反正我也没有家” 舒渔试探般小声道:“我在超市看到你跟李婕在一起。” 卫暮云:“所以呢?” 舒渔倒是没了话说。 卫暮云将几朵香菇丢在热水中,白菜放在洗菜的篮子里,面粉倒入一只小盆,面无表情吩咐:“你揉面,我剁馅儿。” 原来是要包饺子。 舒渔走过去洗了手,站在他旁边开始揉面。 卫暮云的动作十分麻利,刀子放在那块前槽肉下,一刀下去,肉皮分离。剁馅儿时刀子落下的频率,快的看不清楚,不过三五分钟,一块肥瘦相间的肉便被他剁成细腻的肉馅儿。 又将白菜洗净,撒了盐放在篮子中。 这一□□下来,舒渔手中的面粉半点形都没成。他皱了皱眉,把面粉盆拿过来:“你去外面看电视,做完了叫你。” 舒渔退了一步,却没出去。 卫暮云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她,皱着眉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舒渔道:“我看你怎么弄。” 卫暮云面无表情在她有些忐忑的脸上扫了眼,没再说话,回过头继续揉面。 因为屋子里有暖气,他只穿着一件衬衣,揉面时因为用力,手臂的肌肉线条在衬衣下流动,这是男人最性感的时候。 舒渔忽然心跳有些加速。 一块面团很快就揉好,他找出保鲜膜将盆覆盖上醒面。转头见身后的女人手脚没处放一般贴墙站着,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把葱姜洗一下。” 舒渔连连点头,从袋子里找出葱姜,放在水池中清洗。 厨房里没有小刮刀,卫暮云见她用手指头一点点抠生姜的皮,实在看不下去,找出一根筷子递给她:“用这个。” 舒渔接过筷子,一脸茫然。 卫暮云又摇摇头给她示范,用筷子不那么圆润的上半截在生姜上刮了了两下,果然刮掉一片。 舒渔眼睛一亮:“这也可以。” 卫暮云没回应她的话,只将筷子和生姜递回她。 舒渔找到诀窍,立刻兴致勃勃干起活来。 卫暮云低着头像是漫不经心般开口:“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国外怎么生存下来的。” “我都在外面吃。” “也是,你又不差钱,完全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 舒渔听出她语气的讥诮,笑了笑:“我也试过自己做饭,但是真的天赋有限,我对很多事情可以将就,唯独吃的没办法。我也不算什么富二代,除了吃上面,其他方面花钱并不多。” 卫暮云又是一阵沉默,将她洗好的葱姜切碎,又把腌了盐的白菜水挤出来在小碗中,再剁碎。 舒渔每次觉得光看他在厨房里的动作,就是一种享受。迅速麻利,行云流水,无论是葱姜末,还是白菜末,都均匀地像是机器里出来一样,但又比机器出的更有层次。 待他把香菇也切好,白菜香菇分别放在两份盛好的肉馅儿里,又撒上盐葱姜末和胡椒粉。舒渔赶紧道:“这个我会,你去擀皮儿。” 调料都已经让他放好,还不会拌的话,她大概可以直接狗带了。 卫暮云白了她一眼,将两只盆丢给他。 面团已经醒的差不多,他拿出来放在一块干净的案板上。两人并排站在橱柜前,舒渔手中拌着馅儿,眼睛一直瞄着卫暮云擀皮儿的手。 三秒钟一张,这手速简直了…… “好好拌你的馅儿,拌完了把水架上。” 第66节 舒渔悻悻地收回目光。 等到她把水架好,馅儿也拌完,卫暮云已经干擀好了两堆面皮儿。 舒渔下意识道:“你怎么快啊!” 卫暮云没回答她的话,将馅儿拿过来,开始包饺子。 舒渔也学着他弄,但是他动作实在太快,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一个精致漂亮的饺子就立在了案板边。 “你慢点,我跟你学着弄。”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拿在手中的第二个饺子皮,用分解式慢动作动作完成。舒渔学着他的动作,将手中的饺子包好,但跟他的一对比,完全就是一个西施一个东施。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我跟你步骤一模一样,出来的效果却差这么多?” 卫暮云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你要第一个就跟我做得一模一样,也不至于连个菜都做不好。” “这怎么一样?这只能算是手工吧。” “那你再试几个。” 舒渔又学着他的动作包了几个,虽然慢慢好了不少,但是跟他的一比,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不得不承认,厨房内的手艺都是相通的。 不过自己第一回包饺子,能有个饺子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灶上的水开,卫暮云将饺子放进去:“你盯着,我拌两个凉菜。” 舒渔点头。 卫暮云又不放心地问:“饺子滚三滚知道吧?” 舒渔嗯了一声:“我好歹也是做美食行业的,当然知道,不就是开了加三次凉水么?” 卫暮云这才放心地在旁边忙活着拌菜。 饺子加凉菜,其实是再朴实不过的食物,不过这是过年的象征,所以并不会让舒渔觉得简单,反倒为第一次自己付出劳动的年饭而兴奋。 好吧,其实也就付出了那么一丢丢劳动。 两人直接把饺子端在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边看电视边吃。 热腾腾的饺子入口,真是再满足不过。 卫暮云看着她满脸开心的样子,一直有些冷硬的脸,也慢慢柔和下来。 两人正吃着,舒渔的电话忽然想起,是她老爸打来的。 “在吃年饭吗?”那头问。 “正在吃,吃的饺子。” “暮云做的?” “嗯。” “那你让他接电话。” 舒渔将电话递给卫暮云:“我爸。” 卫暮云放下碗筷,微微蹙了蹙眉,接过电话:“伯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舒爸爸在那头道:“小渔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生活,以后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她。” 卫暮云低低嗯了一声。 两个男人也没什么话说,干干寒暄了两句,卫暮云又把电话还给了舒渔。 “小渔,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舒渔愣了下,转头看了眼卫暮云,打着哈哈道:“爸,大过年的先别说这些,决定了会告诉你的。” “行吧,决定了就赶紧告诉我,我好给你准备嫁妆。”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陪阿姨和妹妹吧。” 那头挂了电话,舒渔好笑地摇摇头。 “我们分手的事,你还没告诉你爸?”卫暮云抬眼问她。 舒渔不以为意道:“先不跟他说吧,我怕他会让我去相亲,毕竟也不小了。” 卫暮云点点头,淡淡道:“也是,找到下一任了再说会比较好。” 舒渔怔了怔,忽然有些恹恹地悻然。分手是她提出的,她虽然不后悔,但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不舍得。只是理智告诉她,她舍不得的是以前那个卫暮云,而现在的他虽然还是他,却也已经不是他,现在的他们早就隔着太多的东西,勉强下去,大概都不会快乐。 她用力舒了口气:“顺其自然吧。”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光忙着工作。” 卫暮云抬眼轻描淡写看了她一下:“我的事不用你担心。” 舒渔失笑摇头:“现在你想要得到的应该都已经得到,难不成还想当首富?男人虽然应该有事业心,不过野心太大压力也会很大的。” 卫暮云哂笑:“你以为我是为了钱?” 舒渔道:“你当然不可能单纯为了钱。” 卫暮云嗤笑一声:“算了,你怎么认为都好。反正我确实已经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他吃完了饺子,将碗筷放下:“我祝你找到一个跟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单纯善良的男人。” 第67节 舒渔眉头蹙起:“暮云,你何必这样” 卫暮云蓦地起身,有些不耐烦地低声道:“我特么真是犯贱。” 不是么?被抛弃了两次,还担心她一个人吃年饭孤独,跑来给她做饭,还要忍受她对自己的误解,也许也不算是误解,毕竟他确实在做一些并不是那么光明的事。 舒渔握住他的手腕:“暮云,你收手吧!我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但是现在子瞻父母已经不是祁家菜股东,子瞻手中也不过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他们对你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你何必还要让他们妻离子散,让你二舅五十多岁的人还要面临牢狱之灾?就算你们没有感情,但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卫暮云看着她,怒极反笑:“原来等了这么久,你就是要为祁子瞻说话。我也不怕告诉你,所以一切都是我做的,连祁黍包养的女学生也是我花钱雇的。” “你……” “我怎么了?很可怕是不是?那你怎么从来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就是为了钱?” 舒渔惊愕地看着他:“那到底是为什么?” 卫暮云冷冷看了她一眼,将沙发上的外套拿起来,边往外走边道:“如果祁子瞻再在你面前扮可怜,你就告诉他,这一切是他父亲罪有应得。” 第44章 v章 事情发生在正月初十。 前一日,舒渔接到祁子瞻的电话,说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卫暮云所为。 电话中,他的声音几近痛哭。 舒渔也不知如何安慰,毕竟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然而她没想到,第二天就得到消息,祁黍一怒之下,把卫暮云绑架了。 舒渔知道这件事被祁黍知道后,必然会找卫暮云的麻烦。只是她没想到祁黍会这么极端。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人过半百,却遭此变故,钱财散尽,名声全毁。狗急跳墙,要同卫暮云同归于尽,也并非没有可能。 告诉她消息的是祁子瞻。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憔悴站在舒渔家门口,双眼通红。 舒渔吓了一大跳:“那还不快报警!” 说完就手忙脚乱要进屋找电话。 祁子瞻跟上来拉住她:“我也只是猜测,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表哥又还没有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怎么报啊?” 舒渔停下来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她脑子乱作一团,心里一直扑通扑通的跳,连腿都有些发软。实在不敢想,一个狗急跳墙的人会做出什么。 祁子瞻道:“昨天我爸知道这一年多的事,都是表哥设的局,整个人就失控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今天早上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会帮我拿回一切,然后就再联系不上。我担心他去找表哥,给表哥打电话果然没有人接,也没去公司。我就怀疑是我爸绑架了他。” 舒渔道:“那怎么办?” 祁子瞻道:“现在只能等着我爸再联系我。” 舒渔见他满脸都是痛苦焦灼,道:“你先坐下。”又看了看时钟,“如果中午还联系不上,我就找我爸,他认识警局那边的人,就算没有证据,肯定也能帮忙。” 祁子瞻看向她:“我爸已经是在取保候审,要是再犯事,只怕坐牢是难免了。” 舒渔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暮云为什么会做这些事,但他之前让我转告你,说你爸是罪有应得。” 祁子瞻低着头,将脸埋入手掌中:“我知道我爸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但他到底是我爸,也是表哥的亲舅舅。他非得这么赶尽杀绝么?” 舒渔根本没心思听这些,满心都是对卫暮云安危的担忧。她之前就猜到他做这么绝,一定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因为坐立不安,只得拿着手机走来走去,不停地打卫暮云的电话,但那头永远都是关机中。 快到十二点时,祁子瞻的电话终于响起,他赶紧手忙脚乱接听。 舒渔紧张地坐在他身旁,侧耳听着。无奈电话里声音太小,她半点都没听清楚,只听见祁子瞻大叫:“我不需要,你快收手吧!” 但没喊几句,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 祁子瞻点头:“我爸确实绑架了表哥。” “他要干什么?” 祁子瞻看着她:“他说要余味签署股份转让协议,就放了表哥,不然和他同归于尽。而且说要是发现报警,也会一起死。”说完痛苦地捂住脸,“现在我爸已经疯了!” 舒渔愕然:“他绑架了暮云,要怎么签署转让协议。” 祁子瞻道:“他说让我们去找费林,他可以全权代理表哥。” 舒渔也顾不得太多:“那我们赶紧去。” 两人匆匆赶到余味办公室,费林显然也知道发生了何事,表情严峻地将两人带进办公室:“我已经接到祁黍的电话,说要我签协议把余味名下所有祁家菜的股份转给祁子瞻,然后马上开董事会宣布。”他顿了顿,又道,“为了暮云的安全,我这边暂时选择的是不报警,并且准备按着他的要求做。” 舒渔点头:“子瞻爸爸现在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他只是要把股份转到子瞻名下,我觉得完全不是问题,只要暮云安全回来,一切都好说,子瞻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祁黍那边说要在三点之前确定我们开董事会宣布,我们得马上去祁家菜总部。所有股东我已经安排人通知,应该已经差不多就位,只等着我和子瞻。” 祁子瞻手中还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仍旧是股东。 祁黍做事也算是缜密,签好的协议撕掉就可以作废,但是在董事会宣布后,就相当于公证,这协议就正式生效,再无反悔的机会。 第68节 反正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为儿子谋一条康庄大道,也算是放手一搏。 不过幸好他儿子是祁子瞻。舒渔也就稍稍松了口气。她不认为暮云回来,祁子瞻不会将股份还给他。 三人赶到祁家菜会议室,果然众人已经就位,连祁梵正也赫然在列。舒渔不是股东,只能等在外头。 为了不扰乱军心,费林只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公司决定将股份转让给祁子瞻的决定,并未说任何原因。 他出示了盖着余味公章和他签名的文件,交给律师拿去做公证。 一场会议不过二十分钟结束,而费林的手机则全程开着,那头是祁黍。 等到一切结束,股东们都鱼贯而出,舒渔赶紧进来,屋子里的费林拿起电话:“祁先生,你现在满意了吗?可以放了暮云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就放了他。你把电话交给子瞻。” 祁子瞻拿过电话,压抑着哭腔道:“爸,你疯了吗?” “子瞻,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以后别再着了别人的道。我这把年纪就不坐牢了,已经找好了船,马上就离开,以后恐怕再没机会见面了,你和你妈要好好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 祁子瞻颓然地坐下来,趴在桌上痛苦地抽泣。 一直站在门口还未离开的祁梵正,似笑非笑走过来,在自己堂弟肩膀上拍了拍:“子瞻,这不如了你的愿么?你哭什么?” 舒渔恼火道:“祁梵正,你能不能别再落井下石?” 祁梵正忽然冷厉地看向她:“这句话最好等到卫暮云安全归来再说。怕只怕他根本就回不来!” 舒渔大骇:“怎么可能?”又看向费林,“祁黍不是说放了暮云么?” 费林皱着眉头道:“他说了放人,应该不会食言。” 就在这时,费林的电话忽然响了:“祁先生,还有什么事?” 那头的祁黍喘着气:“既然你们选择了报警,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什么?报警?”不仅是费林大惊失色,舒渔听到这两个字,也吓得跌坐下来。 费林挂了电话大吼:“到底是谁报的警?!” 舒渔忙不迭摇头,祁子瞻也是摇头:“我们都没有报警。” 祁梵正将目光落在祁子瞻身上,然后摊摊手:“我是刚刚才知道我叔叔绑架了表弟,想报警都来不及。” 舒渔有些语无伦次地往外走:“不行,我要去找暮云。” 却被费林拉住:“你去哪里找?现在我们只能等着警方的消息。” 会议室的四个人一时都不再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费林的电话再次响起。 “暮云?”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大叫。 那头的人问道:“股份协议签好了么?” “已经签好。” “好,马上召集股东,重新开会,我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你……没事吧?” “没事。” “祁黍呢?” “被抓了。” 费林舒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刚刚散去的股东们,在费林的召唤下去而复返。祁梵正笑得意味不明,祁子瞻一脸怔怔。 一个小时后,卫暮云回来。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额头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却冷酷又笃定。 舒渔走上前,担忧地问:“暮云,你没事吧” 卫暮云摇摇头:“没事。” 她还想和他说话,但看到股东们都进来,只得道:“那我先出去了。” 但是却被她拉住:“就坐在这里。” 他指了指正位右手边的位子。 “可是你们要开会?” 卫暮云言简意赅:“你在这里听。” 等到股东们都就位。 卫暮云开口:“大家已经知道我就是余味的持有者,刚刚之所以签署股份转让协议,那是因为我遭到祁黍的绑架威胁。我现在宣布刚刚的转让协议无效。” 底下一片哗然,有股东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但是律师已经做了公证,股份就已经正式在祁子瞻名下,除非是他再签协议转让回去。” 卫暮云看了眼一脸菜色的祁子瞻,冷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因为刚刚那协议是无效的。”说罢朝旁边的律师道:“是吗?张律师。” 第69节 张律师点头:“刚刚我得知余味的股份是由卫暮云先生和舒渔小姐联名持有,所以在转让协议上,理应由二位共同签名。费总可以代替卫暮云先生行使权力,但是却不能代替舒渔小姐。所以这份协议是无效的。余味名下的祁家菜股份仍归余味,或者说卫暮云先生与舒渔小姐共同拥有。” 舒渔大惊,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卫暮云。 卫暮云淡淡笑了笑:“让大家受惊了,今天这场闹就就到这里,希望以后大家一起努力,让祁家菜越来越好。” 众人也不好打探究竟,带着一脸压抑的八卦神情,陆续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几个人。 卫暮云朝费林道:“你也出去吧!” 费林点点头。 祁梵正翘起二郎腿,笑道:“表弟真是好本事。我猜晚点大新闻就会爆出来,祁黍不不仅涉嫌绑架,还涉嫌一起五年前的故意杀人案。” 舒渔和祁子瞻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倒是卫暮云一脸平静。 祁梵正又笑道:“子瞻,你何必这么惊讶?我就不信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我亲爱的表弟你亲爱的表哥,回祁家是为了什么?把你爸爸送进监狱又是为了什么?” 祁子瞻红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向卫暮云:“表哥,到底是为什么?你要这么狠?” 卫暮云面无表情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事到如今,我要的已经达到,也没什么再隐瞒。你父亲五年前故意制造了一起车祸,而我母亲在这场车祸中丧生。说的简单点,你爸杀了我妈。” 祁子瞻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能!怎么可能?” 卫暮云哂笑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你爸今天是打算跑路,所以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你以为他手下两个小喽啰,真的能绑架我?我就是为了拿到他亲口承认的录音。” 一旁的祁梵正挑着眉笑出声,接着他的话道:“子瞻,既然你说不知道,我就当做你不知道。堂哥把这个故事说给你听。当年爷爷准备传位给姑姑,也就是暮云的母亲。你爸那性子肯定不愿意,就伙同我爸,准备将姑姑赶出去。那姑姑正好和厨房里的一个学徒好上了,爷爷死活不同意。两人就躲到外面,生米煮成了熟饭。爷爷知道姑姑怀孕,也只能妥协,本来是打算派人将小两口接回来,但是你爸和我爸却提前跑到姑姑面前,说爷爷要把她抓回去打掉孩子。姑姑姑父吓得当晚就离开了这座城市,至于是如何离开的,当然是有你爸和我爸的帮忙。因为两人从中作梗,爷爷找了几年一直没找到姑姑,后来也就放弃了。直到五年前,老爷子生了场重病,又开始想女儿,就派人再去找,这回倒是找到了。只是还没见到面,姑姑就出了车祸。为什么出车祸?当然是你爸怕二十几年前将姑姑骗走的事,被爷爷知道,剥夺了他的继承权。” 说完啧啧了两声:“叔叔可真是干大事的,连自己亲妹妹都下得了手。” 卫暮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祁子瞻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然最为震惊的还是舒渔,原来卫暮云做这些是为了给母亲报仇,为了将杀人凶手绳之于法。而她之前却一直误会他是因为野心。 她试探着拉住他的手,喉咙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暮云,对不起……” 卫暮云别过头把她的手甩开。 祁子瞻站起来给他重重鞠了个躬:“我替我爸对你说声对不起。” 卫暮云冷淡道:“不用了,希望他下半辈子都会在牢里忏悔。”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转过头道:“子瞻,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管是不是你报的警。我都当你不知道,不是你。以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祁子瞻低着头没有说话。 祁梵正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大戏落幕,以后咱们的擂台正式开始。” 卫暮云道:“若不是你有自知之明退出,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 祁梵正挑挑眉笑,走到他面前:“你以为我是怕你才退出的么?我是觉得我爸当年也算是个帮凶,所以才自动退出。毕竟我就是这样一个有道德感正直善良的好人。”说着朝舒渔眨眨眼睛,“小渔,你说对吧。” 舒渔不理会他,径自走到卫暮云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暮云,你身上好像还有很多伤,我陪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卫暮云推开她:“不用。” 然后疾步离开。 祁梵正走到舒渔面前:“采访一下舒渔小姐,突然之间身家变成几十亿,有什么感想?” 对啊!股份! 第45章 v章 舒渔绕开祁梵正,跑出去追卫暮云。直到在大厦的停车场才追上他,舒渔眼明手快,在他上车时,也打开副驾驶的门钻了上去。 “下车!”卫暮云冷冷看了她一眼。 舒渔转头目光灼灼看着她:“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其实她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虽然当时自己并不知情,但确确实实是在他母亲出事时离开的他。何况谷阿姨还是被自己亲哥哥害死。舒渔已经不敢想象,那时的他到底承受了什么。 卫暮云将脸转过去,启动车子,淡淡道:“告诉你有什么用?能帮我把祁黍绳之于法吗?” 舒渔怔了怔:“至少不会让我误会你。” “误会?”卫暮云哂笑了一声,“你并没有误会我,当我决定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确实不是以前你喜欢的那个卫暮云。” “暮云,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卫暮云没有回应,只沉默开着车子前行。 他去的是医院,只是刚刚抵达医院的停车场,将车子停下来熄火,他忽然碰的一下栽倒在方向盘上。 舒渔吓得大叫,见他鼻子嘴里都流出了鲜血,赶紧跌跌撞撞地下车唤医生。 护士将卫暮云抬上担架车时,一个医生看了看他的伤,边急急跟着车子往急诊室走,边皱眉朝舒渔道:“怎么现在才来医院?” 有些责备的语气。 舒渔看着卫暮云鼻子口腔还在流血,两只腿都吓软了,根本就不知回医生的话。那医生显然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要得到她的答案。 第70节 进了急诊手术室,舒渔便被那门隔在外头。 正在坐立难安时,一个女人风风火火跑过来,一脸惨白抓着同样惨白的她问:“暮云怎么样了?” 舒渔怔怔然看着李婕的脸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婕猛得推开她,颓然地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失声痛哭。 就这样两个女人对坐着,一个饮泣一个沉默。直到那手术室的门打开,两个人一起跑上前,抓住走出来的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在两人脸上看了眼:“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颅内出血,还在昏迷中。” “颅内出血?”舒渔和李婕异口同声轻呼。 医生点点头:“好在不算特别严重,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昏迷的人被退出来,舒渔和李婕都紧张兮兮地跟着车子进了病房。 床上的人脸上还有伤痕,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英俊模样。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李婕麻利地打来温水,替他轻轻擦洗脸上,倒是舒渔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这种时候她也不好争什么,只担心着昏迷的卫暮云何时能醒来。 李婕做完这里,发觉她还站在远处,淡淡道:“你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就好。” 舒渔道:“我会在这里陪他,等他醒过来。” 李婕哂笑:“舒渔,你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为了给自己母亲讨回公道,有时候工作几天几夜没合眼,报道里都说余味如何奇迹,但那奇迹是靠他的血汗完成的。而你呢?甩了他在国外潇洒,等玩够了又回来找他,找到后觉得不是你想要的,再次把他甩掉。你把他当成什么了?你不在意他有的是人在意。” 虽然舒渔很想反驳,但是她知道她说的没错,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于是连一条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只有些颓然地低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遭受了这么多?” “你当然不知道,你要的只是他爱你宠你给做好吃的,高兴了就来,不高兴了就走。” “别……说了。”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舒渔和李婕同时凑上去:“暮云,你怎么样?” 卫暮云睁开沉沉的眼睛:“你们别吵了,舒渔你回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舒渔咬咬唇不出声。 卫暮云又微弱地加了一声:“你回去。” 舒渔终于还是没勉强:“那我晚点再来看你。” 待舒渔离开口,李婕道:“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你也回去。” “暮云……” 卫暮云道:“我头很疼,想安静地躺会儿。” “那我不说话,就在这里陪你。” “李婕……” 李婕到底还是起身:“行,我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卫暮云一个人,他摸出床头柜的遥控器,将电视打开。此时的本地新闻正在播放今天的那条大新闻:正在取保候审的祁黍涉嫌绑架,以及五年前一起故意杀人案,被警方逮捕。 他坐不起身,闭着眼睛并没有去看电视的画面,只有声音传入耳朵里。没有预想中激动,反倒很平静,平静得有些悻悻然。 犯错的人得到惩罚,但失去的人却不会再回来。 手上有温暖传来,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你会好好的。” 卫暮云睁开眼睛:“不是让你回去么?” 舒渔一脸无辜道:“我回去了啊,然后又来看你了。” 卫暮云斜了她一眼,舒渔没皮没脸地朝他咧嘴笑了笑,冷不防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照顾你。” “舒渔,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你提出来的。”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那我哄你好不好,宝宝!” 卫暮云大概是被她恶心到了,干脆闭上眼睛不说话。 舒渔刚刚其实是去问医生他的状况,知道他需要好好休养,也不敢再打扰他,老老实实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大概是今天神经一直紧绷着,舒渔看着他不一会儿自己倒是睡着了。 听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卫暮云慢慢睁开眼睛,朝她沉静的睡颜看去,伸出手指在他脸颊碰了碰,大概是在梦中有所感觉,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复又安静下来。 第46章 v章 天快黑下来时,舒渔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而床上的卫暮云,则双目紧闭,眉头微微锁着。舒渔伸手在他额间摸了摸,像是要抚平那眉间的愁绪。 她看了看点滴,应该已经换过几次了,这瓶才开始滴了一点。她有点懊恼的瘪了瘪嘴,说好来照顾他,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睡着了,连护士什么时候的都没知觉。 她想了想,忙碌了这一天,不仅自己饿了,卫暮云也还没吃东西,便将点滴调慢后,轻手轻脚去医院的食堂买吃的。 等她从食堂端了两盒粥回来,推开门一看,本来睡着的卫暮云已经半靠在床上,床边坐着李婕。床上的小桌板放着漂亮的食盒,食盒里是精致的粥和小菜,两人正一起吃着。 舒渔看着手中的两个塑料饭盒,以及里面卖相实在不怎么样的八宝粥,顿时有点悻悻然。卫暮云抬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又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低下头吃饭。 李婕大约是没感觉到有人在门口,看着卫暮云道:“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东西,我这个粥煮得怎么样?” 第71节 卫暮云点头:“火候掌握的不错,软糯适当,口感很好。” 李婕笑道:“我照你教我的做的,用砂锅慢慢炖,还一直搅拌,炖了一个多小时。” 卫暮云淡淡道:“明天不用这么麻烦了。” 李婕道:“只要你觉得好,我就一点都不会麻烦。” 舒渔将手中的食盒悄悄丢在门口的垃圾桶,深呼吸了口气走进来,咧嘴笑道:“暮云,你想吃什么水果,我去给你买。” 卫暮云还没回答,李婕已经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不用了,我已经带了很多过来。” 舒渔往那床头柜一看,果真是放了一兜新鲜的水果,只怪她刚刚注意力都集中在小桌板上。 卫暮云也吃得差不多,李婕忙收了桌板和食盒:“你下地走走消消食吧!” 卫暮云点头,慢慢移动下床,站在一旁的舒渔赶紧去扶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挣开,却任由李婕扶着。 只是没走几步,就眉头皱起,露出痛苦的表情。 舒渔和李婕俱是大惊,异口同声问:“很难受?” 卫暮云摆摆手,转身回到床上,低声道:“我头很疼,你们都走吧!” 李婕嗯了一声:“那你有什么事按铃找护士。” 她收拾了饭盒,就要离开,看到舒渔还杵在原地,没好气道:“你就不能让卫暮云好好养病?” 舒渔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卫暮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出了门。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李婕好整以暇道:“舒渔,我希望这段时间你不要来医院,暮云的情况并不乐观,要在医院观察两个星期保守治疗,如果恢复不好还是要开颅动手术的。你在这里会影响他的情绪,对他的伤没有任何好处。” 舒渔默不出声。 李婕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你不用恨我,我确实喜欢暮云,你现在跟他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们都光明正大地在同一起跑线,最后怎么样是各凭本事。我也而不是乘人之危,只是为暮云着想而已。我们都希望他平安健康不是吗?”她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你真的爱暮云吗?如果是我爱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我一定都会相信他支持他,而不是选择质疑更不会因此离开。我觉得你不像是爱他,倒像是挥霍他对你的感情而已,但一个男人对女人不可能是无底线包容的。我真希望你继续作下去,直到消耗掉他对你仅剩的一点感情,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说李婕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让舒渔有些反感,那这话就直接戳到了她的痛处,让她无地自容。 她真的爱卫暮云吗? 当然是爱的。 可是她在这段自以为的爱情里做过什么?不过是始乱终弃逃避以及不信任。李婕说得没错,也许卫暮云对自己真的只有仅剩的一点感情。 因为担心自己整日在卫暮云面前晃,会影响他的情绪,舒渔虽然想照顾他,但还是忍了下来,却又怕自己不去他也不高兴,所以每天去医院待一小会儿就离开。 卫暮云并不怎么搭理她。他的状况也确实不太乐观,虽然性命无忧,却因为是颅内出血,一旦要保守治疗不行的话,就得开颅做手术。 而开颅手术,光是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好在卫暮云大约是身体一直很健康,两个星期后恢复得不错,淤血基本散开,不仅不用手术,而且可以直接出院了。 舒渔来医院的时候,李婕自然也到。 卫暮云还是一脸冷淡的样子,舒渔知道他已经没事,也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死皮赖脸地挽住他的胳膊:“暮云,我之前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私房菜,不过最近一直没预约到,过两天我再预约一次,我们一起去好不好?真的特别好吃,而且跟你的风格很像。” 卫暮云睨了她一眼,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舒渔有些悻悻,三人走到停车处,忽然一辆车子开过来,舒渔的父亲从车后座露出一张脸:“小渔暮云,你们上来!” 卫暮云愣了下,低声朝李婕道:“你走吧,我这有点事。” 李婕看了眼车子里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眼舒渔,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离开了。 舒渔不知爸爸要做什么,只先钻进了车子,卫暮云随后坐进来。 “爸爸,你有事?” 舒爸爸道:“我这两天才知道暮云受伤住院,本打算来探望的,但正好有点忙,不过现在也不算迟吧!” 卫暮云道:“伯父有心了,我没什么大碍。” 舒爸爸道:“今天正好有点空,我们一起吃顿饭。” 舒渔看出父亲有些不同寻常,试探问:“爸爸,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舒爸爸看了女儿一眼:“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三人去的是一家环境幽静的菜馆,要了一间包厢。 舒爸爸点了菜后,开门见山道:“暮云,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因为祁黍被捕,祁家的那点豪门秘辛,就全部被神通广大的记者扒了出来,卫暮云做过什么自然也不再是秘密,而且还是添油加醋一般。 卫暮云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又云淡风轻地舒展开,微微笑了笑道:“伯父,当初我跟您贷款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过贷款很快就会还清,您不用担心。” 舒爸爸沉着脸道:“我不担心贷款能否还清,就算不能还清,几十家祁家菜的门店,都可以用来抵债。我现在需要你回答的是,当初让祁老爷子签下上市的对赌协议,故意制造舆论让祁家菜上市受阻,祁黍行贿,和大学生私通,这些事情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舒渔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质问,吓得赶紧道:“爸爸,暮云都是为了让祁黍绳之于法。” 舒爸爸喝了一声:“我没问你,你不要插话。” 从小到大,父亲几乎没有对她凶过,尤其是离婚后,因为愧疚,几乎连说话都是带着讨好,这样的语气是头一回。舒渔知道父亲在这件事上生气了。 卫暮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错,是我策划的。” 舒爸爸哂笑一声:“我真是没看出来你是这么大本事的人,咱们家小渔就是个普通孩子,配不上你这种做大事的人。你那贷款只要你按时还款,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和小渔的事,就此为止。请你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理,我和她母亲离异已经很对不起她,我不能把她交给一个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不然哪天被人卖了恐怕会帮人数钱。我今天把你们都叫来一起,就是想开诚布公说清楚,不想当一个在背后使坏的恶人。” 第72节 舒渔都有点傻眼了:“爸,你说什么……” 舒爸爸重重叹了口气:“小渔,他做了些什么你也知道,这种人你真的拿捏不住。我知道我这么做你不高兴,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舒渔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只紧张地看着卫暮云,他倒是一脸平静,仿佛这些话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语气平淡地开口:“伯父,我理解你的想法,不过你不用担心,实际上我和舒渔已经分手有一段时间,因为她跟你的想法差不多。” 舒爸爸愣了愣,转头朝舒渔道:“真的?” 虽然是真的,但她并不是这么想的,她现在只想和卫暮云在一起,以后好好地对他,将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统统弥补起来。 她爸这是添得什么乱啊! 舒渔头都大了。 卫暮云已经站起来,朝舒爸爸鞠了一个躬:“伯父,之前利用和舒渔的关系贷款的事,我很抱歉,钱一定会及时还上的,你们慢些用餐,我刚出院还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舒渔朝父亲龇牙咧嘴瞪了一眼:“爸爸……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好吗?你有空就去管你的小女儿吧!” 说完就起身去追出了门的卫暮云。 他走得很快,她拉住他的手:“你慢点,小心头疼。” 卫暮云甩开她,转头看她,冷淡道:“我觉得你应该听你爸爸的,父母说的话总该没错。” 他的眼神太冷漠疏离,以至于让舒渔心中不安得厉害,双眼忍不住有些发红地看着他:“暮云,我爸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别一直跟我生气。” 卫暮云还是淡淡的表情:“舒渔,我没跟你生气,只是让你慎重考虑你爸爸的话。” 说完又将她的手甩开,直接往外走。 舒渔还想追,被后面出来的舒爸爸拉住:“小渔,你到底在做什么?没看到人家对你爱答不理么?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这种人真的要不得。” 第47章 v章 舒渔眼睁睁看着卫暮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有点恼火地朝父亲道:“爸爸,我和暮云本来就有问题,你再这么瞎搀和,我跟他就彻底完了。” 舒爸爸道:“我就是要你离他远远的。他要真的爱你,能利用你?能对你这态度?女儿啊!你醒醒吧!他纵有千般好万般好,那也不是你的良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舒渔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了闭眼睛:“爸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感情的事情,您就不要管了好吗?” 舒爸爸终于也在女儿面前露出平日里那种上位者的威严,沉着脸道:“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你终身大事我必须管,我绝不会让你跳火坑的。” 舒渔倒是不怕她爸,只是也不想和他一直争执,反正也不住在一起,敷衍了他一番之后,就自己回了家。 只是卫从这回出院之后,舒渔就再也没看到卫暮云。他没有回过隔壁,舒渔也不知他的新住处在哪里,打电话从来没有人接,发短信没有人回。 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跟她一刀两断。 舒渔也不是真的找不到他。如今的卫暮云在本城也算是风云人物,祁梵正自立门户,祁子瞻远走异国,他是祁家菜唯一的当家人,加上有余味这家投资公司做后盾,如今谋求港股上市,基本上已经十拿九稳。 只是卫暮云仍旧不接受任何采访,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神秘。直到四月份,港祁家菜上市的那天,媒体才真正捕捉到他的身影。 那是时隔两个月后,舒渔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卫暮云。 不苟言笑,西装革履,像极了职场上杀伐决断的精英。 他旁边站着李婕,标准的都市丽人。 舒渔觉得父亲说得好像没有错,卫暮云和她已经不是一路人。 当然,她并不在乎这个,她在意的是,他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已经被消耗掉,所以才如此决绝。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祁家菜上市后,舒渔看到财经新闻,才蓦地想起自己还是余味的大股东,也就意味着余味手中百分十七十五的股份,她还间接持有一半。如今祁家菜上市成功,股价一路上扬,她的身家无形中也水涨船高。虽然那只是一个数字,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余味的大股东,当初卫暮云第一笔投资的五十万,大概是就是她给他的那五十万。 这样算起来,她应该才是投资界的传奇,当时花了五十万,五年翻了几百倍。 她一下变成几亿身家,到底还是不安,看到新闻上写卫暮云一行从香港回来后,她就又立刻打电话给卫暮云。 这一回,电话终于接通。 不过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她熟悉的声音。 “我找暮云。”她听到是李婕的声音,淡淡道。 李婕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我现在是他的特助。” 舒渔哂笑:“特助连私事也管么?你把电话给他,我要直接和他说。” 李婕道:“他在做饭,不是很方便,如果你不想跟我说的话,那我就直接挂了,告诉他你打过电话,至于他会不会回你,我就不知道了。” 她还没挂,舒渔已经忍不住先挂了。 所以现在卫暮云和李婕,已经是会为她做饭的关系了么? 舒渔觉得有点心塞,不是有点,是非常心塞。 她忽然想起之前,刚刚和卫暮云重逢不久,在隔壁出现过的那个她未见过的女人,还有大半夜他车子里那个她没看清的女人。想来都是李婕。 一个堂而皇之和自己宣战了的女人。 卫暮云没有回她电话,她不知道是李婕没有转告,还是他故意不回。当然这都不重要,实际上这两个月他就没有一次回过自己。 舒渔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杀到卫暮云公司时,接到了老爸共进晚餐的电话。 上回和父亲不欢而散之后,舒爸爸打了好几次电话要一起吃饭,都给她拒绝了。但想了想,他到底是为了自己好,发了这么久的脾气也差不多了,便答应了父亲的邀约。 第73节 到了吃饭的地点,舒渔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不只是她爸爸一个人,桌子上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淡蓝色衬衣,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果不其然,舒爸爸看到女儿,立刻招手让她坐下,又指着对面的男人道:“这是小飞,你还记得吗?你张阿姨的儿子,刚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今天正好去我们银行办业务,叫我给遇到了,就一起吃饭。” 舒渔定睛看了一看对面帅气的男人,这才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他们家小时候邻居张阿姨的儿子陈飞,不过舒渔家很早就搬离了原来的小区,父辈倒是有来往,小辈就没什么关系了。 陈飞看着她笑道:“小渔,好好多年没见了,差点没认出来。” 舒渔其实极度怀疑,这是她老爸给她安排的相亲,但陈飞一脸自然,她也不好如临大敌,于是笑着道:“是啊!要不是爸爸说,我肯定认不出来是你,我上回见到你还是高中吧。” 陈飞点点头:“是我高三毕业考上大学,家里在酒店请吃饭,舒伯伯带着你来,你还请教过我高考技巧。那时你才高一吧。” 舒渔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两人正说着,服务员来上菜。舒爸爸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皱眉嗯啊了两声,然后挂断,急匆匆起身:“银行有点急事我要马上赶回去处理,你们俩慢慢吃。” 舒渔有点无语地看着老爸匆匆走开,这么套路,她不想猜到都不行。 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对面的陈飞却笑着开口:“其实是我跟舒伯伯提到你的,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你拍的一些片子,觉得很喜欢,所以想找你合作拍点东西。” 舒渔听他这样说,终于是稍稍松了口气,问:“什么合作?” 陈飞拿了一张名片出来递给她:“我们打算做一个美食栏目,每一期会有一些相关的主题,然后希望由你的工作室拍摄。” 舒渔看了看他的名片头衔,优图网副总。优图网是现在国内排名前三的视频网站,能跟他们合作,舒渔当然很高兴。 陈飞笑了笑,有些歉意道:“其实我们之前有合作的影视公司,但是因为一些问题中止了。如今这个栏目又准备马上推出来,正好看到你拍的片子,就想到了你。我们第一期的嘉宾已经选好,是祁家菜的两位公子卫暮云和祁梵正,拍摄地在川西,两位要在野外寻找食材,然后做出来一道美食,让当地的一位隐世食神做出评判。” “他们答应了?”舒渔眨了眨眼睛,卫暮云和祁梵正一起录片子不说,还要比出个高低。如今两人一个是祁家菜一个是桃源居,谁输了都是很折面子的事吧。所以她完全不敢相信两人会答应。 陈飞点头:“两人已经答应了,说是很愿意和对方切磋手艺。”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舒渔想了想:“我很愿意跟你们合作。” 这下总能见到卫暮云了吧。 出发那天,几方人马在机场碰的头。舒渔和江鸣一起,卫暮云带着特助李婕,陈飞除了两个工作人员,他自己也亲自来了。 祁梵正看起来和他熟识,笑着同他打招呼:“陈总这趟还亲自出马?” 陈飞道:“请动了两尊大神,不敢不来。”说着又朝一脸漠然的卫暮云打招呼,“卫总,你好!” 卫暮云笑了笑同他握手。 陈飞看向站在一旁的舒渔,又同两人道:“舒渔你们应该认识吧。” 祁梵正笑着看向舒渔:“当然认识。”又朝卫暮云道,“表弟你说是吧?” 卫暮云斜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祁梵正又去调戏李婕:“李总监,不,现在应该是李特助。良禽择木而栖,你这木头择得还不错,都已经筑巢了。” 李婕轻飘飘看了眼舒渔,皮笑肉不笑道:“暮云提携我,我当然要鞠躬尽瘁。” 陈飞不知道他们几个之前有什么暗涌。上了飞机后就和江鸣调了位置,坐在了舒渔旁边:“这次要去川西的山里,至少要待几天,那边是高原,可能会比较辛苦。你要是受不了就告诉我。” 舒渔笑道:“我去过高原,反应不算大,应该不会有问题。” 陈飞也笑:“第一期就让把你拉来这种地方,等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因为是儿时相识的伙伴,熟起来也快,舒渔跟他说话倒是挺轻松,开玩笑问:“怎么感谢?” 陈飞道:“接下来你一个月的大餐我包了。” “暮云!你去干什么?”李婕的声音在机舱里响起。 卫暮云淡淡道:“洗手间。” 祁梵正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朝卫暮云的背影看了一眼,又凑到前方的舒渔和陈飞脑后:“陈总,你和舒渔以前就认识?” 陈飞道:“我和小渔是小时候的邻居,我妈以前和他爸是同事。” “哦!”祁梵正拔高声音道,“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陈飞大笑:“这样说好像也行,是吧小渔?” 舒渔看到卫暮云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里,一时有点失神,直到陈飞又问了一声,才敷衍般嗯了一声。 直到下飞机时,舒渔才有机会走到卫暮云身边,小声道:“暮云,回去后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股权的事情。” 卫暮云淡淡嗯了一声:“放心,我会把属于你的都交给你。” 舒渔道:“你误会了!那里面没有属于我的,我是希望和你签好转让协议,把我的名字除掉,不然这让我压力很大。” 卫暮云转头看她。 这是上飞机以来,他第一次看她。 舒渔又道:“我知道你是用我之前给你的五十万做的投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把五十万还给我就行,其他的跟我没关系,我不能要的。” 卫暮云沉默地走上前几步,没再理他。 第48章 v章 第74节 舒渔有点挫败地叹了口气,祁梵正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我亲爱的表弟还真是绝情,对美女说翻脸就翻脸,换做我可舍不得。” 舒渔白了他一眼,也默默走开。 一行人抵达好川西客栈,已经是暮色时分,坐了两三个小时飞机,又乘了几个小时大巴,赶路赶了大半天,众人都有些累,随便吃了点饭,便各自回房。 四千米海拔的山中,舒渔虽然没什么高原反应,但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因为夜色太宁静,脑子里的杂乱便变得清晰。 辗转反侧许久,干脆爬起来打开窗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才刚刚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余光便瞥到星月之下的露台上,坐着一个抽烟的男人。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便显得那身影茕茕孑立一般。 舒渔想了想,走了出去。 露台上是一张小桌子,舒渔在卫暮云对面坐下,他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继续抽烟。 虽然已经是五月,但川西的夜晚还是很寒冷。 舒渔出来时没忘披了条毯子,倒是对面的男人,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似乎对夜晚的寒冷浑然不觉。 舒渔想了想开口道:“这两个月我给你打过好多次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但是你一个都没回。” 卫暮云转头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默不出声。 舒渔面对着这样的冷漠,也不由得有些挫败地悻然,兀自笑了笑用力舒了口气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等回去把股份弄清楚,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说罢,她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起身离开。 只是才走了两步,忽然一股力量将自己拉住,随后便跌入一个坚硬而温热的怀中。 卫暮云紧紧抱住她,力量大得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中。舒渔还有些懵懵然没反应过来,只听他的声音在头上低低响起:“别说话!” 舒渔想要挣开他,他却抱得更紧。刚抬头想要去看他的表情,他就覆盖下来,精准地贴上了她的唇。 带着烟草味的熟悉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舒渔太怀恋这种味道,忽然就不愿去想他为何这样。只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凭着本能回应他这个吻。 他吻得很凶,几乎是在啃咬着她的唇,直到两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才离开。 因为是在高原,这样的一个吻,让本来没有高原反应的舒渔,也有些微微眩晕,扶着卫暮云的手臂才稍稍站稳。 她深呼吸了几口夜间凉气,才好不容易回神,在月色下抬头对上卫暮云一张明暗莫辨的脸。可是还未开口又被他吻住。 这一次他直接打横将她抱起,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许是微微缺氧的缘故,事情是如何开始的,舒渔后来已经想不起来,只觉得像是踩在云端一样,唯一记得的便是卫暮云在昏黄的灯光下起起伏伏的脸。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因为时日尚早,外头的天色还只有一点点光线。 舒渔睁开眼睛,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怔怔然看着眼前闭着眼睛的俊脸,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一股窃喜涌上来,抑制不住凑上前亲了亲卫暮云的唇。 卫暮云没有睁开眼睛,有些嫌弃地别过脸,咕哝道:“烦人!” 但是手臂却伸过去将她揽在怀里。 舒渔半趴在他光裸的身上,手指画着他脸的轮廓,嘿嘿笑了笑:“暮云,咱们这样是不是算和好了?” 卫暮云还是没睁眼,淡淡道:“想分就分想和就和,哪有那么好的事?” 舒渔对着他的脸龇牙里最一番:“昨晚可是你主动的?” 卫暮云终于睁开眼睛,覆在她脊背上的手,慢慢滑下去:“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想多了!” 舒渔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打开,从他身上爬起来,哼了一声:“男人有钱就变化这话果然不假。” 卫暮云嗤了一声,随她坐起来:“不过也不是不能和好,但是要看你表现?” 舒渔嗤了一声,继而又笑道:“那我昨晚表现怎么样?” 卫暮云皮笑肉不笑地斜了她一眼,便起身去卫生间边道:“糟透了!全程都是我在出力,你倒是享受,我差点没高原反应呼吸不过来。” 舒渔气得拿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砸去:“你滚吧你!” 待他进了卫生间,舒渔将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蹑手蹑脚回了自己房间。毕竟是出来工作,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人发现为妙。 她回到房间补了一会儿眠,到了快八点,陈飞敲门叫她吃早饭。 客栈的早饭很丰盛,不过舒渔早上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粥就没打算继续。不想陈飞给她剥了一个鸡蛋放在她面前的小盘子:“待会儿要进山里拍片子,多吃点免得没多久就饿了,可别忘了你是要扛机器的。” 舒渔讪讪地点头:“也是。” 瞥了眼对面的卫暮云,只见他讥诮般扯了扯嘴角,继续不急不慢喝牛奶。李婕剥了一个鸡蛋,又夹了两个蒸饺在他盘子里。 舒渔也给了他一个哂笑。 两人微妙的互动别人没发觉,祁梵正却都看在眼里,他勾唇笑了笑,十分贱格地大声道:“陈总李助理,我最讨厌剥鸡蛋了,你们也给我剥一个呗!” 陈飞笑道:“你要吃鸡蛋吗?” 祁梵正点头,似笑非笑看着舒渔。 李婕则是皮笑肉不笑道:“祁总这点小事都不愿亲力亲为,何不带个助理过来?” 祁梵正笑道:“男助理做不好这些事,至于女助理嘛?想必表弟和李助理最清楚不过,孤男寡女的难免影响工作。” 桌上的几人听了这话,看着卫暮云和李婕,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李婕面露愠色,但见着卫暮云神色平淡,好像对这样的调侃毫不在意,也就忍了下来。只笑着道:“祁总看起来心情不错,想必对这次的比试胸有成竹。” 祁梵正耸耸肩,笑而不语。 第75节 陈飞见舒渔将鸡蛋吃完,又问:“你还要再吃点什么吗?” 舒渔摇头:“真的已经饱了。” 陈飞笑:“这次出来,我跟舒伯伯在电话里保证过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我们是出来工作的,哪里需要什么照顾不照顾。”舒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她老爸想什么她是很清楚,至于陈飞的心思,她也看得出一二。 陈飞道:“工作是工作,照顾是照顾。” 他话还没说话,卫暮云忽然放下筷子,道:“陈总,咱们是不是要快点开始?有些食材就是早上采摘才新鲜。” 陈飞一听,赶紧点头:“那咱们就快进山吧。” 因为昨日刚刚下过一场雨,山间小道十分湿滑。舒渔提着机器走在最后面,十分小心翼翼,她自己摔了没关系,机器摔了却是大事。 本来走在前面的陈飞见状,回头两步直接将她的手拉起,笑道:“我跟你一起保护机器。” 舒渔看了眼大步走在前面的卫暮云,又见跟在他旁边的李婕,摇晃时就抓住他的手臂,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挣开陈飞的手道:“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说完加快步子走上前,见着卫暮云让李婕上前,扶着她跨过一道小土坡,两人刚刚松手。她就不动声色上前一步,看卫暮云也要跨过去时,她暗搓搓从后面在他小腿踹了一脚。 这湿漉漉的土路本来就滑,卫暮云也是小心翼翼才走得稳当,猝不及防被她踹了一脚,身子一歪,眼见着就要摔倒,好在他眼明手快,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然后回头狠狠瞪过来。 舒渔龇牙咧嘴正要得意,脚下却忽然一滑。 “小心!”追上他的陈飞还没抓住她,她人已经往下滑去。 她脑子一懵,什么都顾不上,只下意识抱住身前的摄像机。 等她身子滑了几米落定,才觉得有点不对。反应过来才发觉卫暮云一直抱着自己,而此刻正当了自己的肉垫。 她赶紧手忙脚乱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卫暮云的脸都气青了,起身怕了怕身上的泥土,也不理她,直接爬回上方小道。见陈飞要下去拉舒渔上来,冷冷道:“她爬得上来的。” 舒渔心虚地吐吐舌头,果然还是不能做坏事,现世报大概就是如此。上面的人都等着她,她也不好意思磨蹭,抱着机器就往上爬。 快爬上去时,卫暮云十分不耐烦地伸出一只手,将她狠狠拉了上来。 第49章 v章 陈飞紧张地凑过来问:“你没事吧?” 舒渔摇摇头:“刚下过雨,地很松软。” 卫暮云拿过她手中的机器,跨过前面的土坡,没好气道:“人摔了没关系,机器摔了可就是让我们一拨人都白来了。” 舒渔瞪了他一眼,跟着他跨过去。 陈飞在后头哈哈大笑:“也不能这么说,机器坏了大不了改日再拍,就是麻烦你们两位大忙人,但人摔坏了可就不行了。我这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跟舒伯伯交代。” 祁梵正在后面不怀好意地笑道:“陈总这是假公济私啊!” 陈飞摆摆手:“祁总,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们两尊大神赏脸肯跟我们合作,我当然要亲自来为你们服务。” 祁梵正走上前,几步来到卫暮云身旁,朝他似笑非笑看了眼:“表弟,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答应来录这个片子,还跟你公开比赛吗?” 卫暮云斜眼看他。 祁梵正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也不怕你知道,先前桃源居急速扩张,现在资金链出了问题,急需融资。在食神周大师面前赢你,是我的投资人开出的条件。所以我必须赢你。” 卫暮云冷笑一声:“那祝你好运。” 祁梵正摊摊手,不以为意道:“当然,若是你赢了,说明你真有本事,我也算长了见识。”说完朝陈飞道,“陈总,我要去寻找我需要的食材了。你们的拍摄可以开始了。” 江鸣和舒渔先前已经分了工,他拍祁梵正,舒渔拍卫暮云,江鸣听他这样说,立刻打开机器跟上他。 李婕看他走远,冷笑了一声,附在卫暮云耳边道:“你一定要赢他。” 卫暮云淡淡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赢了,你就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李婕骇然一般看他。 卫暮云语气确实风轻云淡:“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李婕怔了怔,忽然又笑了,自嘲一般地笑:“我一直以为你被她伤了心,所以打定主意分手,原来这两个月你只是在迷惑我!不过是要找一个绝佳的契机拿筹码跟我做交易。”她摇摇头,“暮云,我以为我们是互相信赖的搭档和朋友,没想到到底还是会猜忌和防备。” “你起了头我不得不跟你配合。”卫暮云淡淡道:“她做的事是挺伤我的心,但我也没有办法,心里的人始终只是他。” 李婕眼睛都红了,想到那次过年,他在超市门口将自己抛下的场景。就算不想承认,也必须得承认,很多事情都可以勉强,只有感情,尤其是卫暮云的感情勉强不来。 她深呼吸了口气:“行,只要你赢了祁梵正,我就把东西给你。”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眶泛红,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李婕,我很抱歉。” 李婕勉强地笑:“这种事情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我承认我原本是打算用那些东西要挟你们,一直没用上,是因为相信你跟她已经分了手。我到底还是不如你有心计,等到这种时候跟我提出交易,你知道我不可能不答应你。”顿了顿,又道,“不过只要你能赢祁梵正,我也不亏。” 卫暮云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婕又道:“但是,如果你赢不了呢?”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不会赢不了。” 第76节 “你就这么有信心?” “嗯。” 舒渔被陈飞拉着说话,看着前方几米处的男女一直咬着耳朵,心里酸溜溜地恨不得上前将卫暮云挠一顿。但这是在工作,她只得打消了念头。卫暮云和李婕说完话,终于转头看向舒渔,举着机器道:“可以拍了。” 舒渔赶紧丢开陈飞跑上前,接过被他一直拿着的摄像机。 李婕看了两人一眼,神色不悦地退到一旁。 舒渔举起机器对着卫暮云,好奇问:“你要找什么食材?” 卫暮云道:“你老老实实扛着你的机器就好,问那么多干什么?” 舒渔阴阳怪气道:“你还挺大牌的吗?” 卫暮云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因为要拍摄,舒渔也不能跟他一直说话。山中天然的食材很多,尤其是这个季节刚刚下过雨后,有竹笋也有各类蘑菇。但是卫暮云不过是看了看都放弃。 直到来到一处悬崖,他站在边上皱眉往下望了眼,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绳子。 舒渔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卫暮云道:“下去采石耳。” 舒渔看了眼那令人心惊胆战的悬崖峭壁,光是一眼就有些眩晕,赶紧拉着他道:“天然的食材多得是,你干嘛非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卫暮云道:“这里的石耳生长年份很长,十分稀有少见,周大师不是普通的大厨,对食材要求很高,我不能将就。” 舒渔看着他心跳得厉害。 陈飞和李婕也走了过来。 陈飞看了下悬崖道:“卫总,你真的要下去?” 李婕也道:“暮云,要赢祁梵正的方法很多,没必要这么涉嫌。” 卫暮云淡淡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舒渔一手提着摄像机,一手拉着他的手臂:“这太危险了,你又不是人猿泰山,我不让你下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不过是拍个片子,要不要玩这么大? 卫暮云难得没对她冷言冷语,拍了拍她的手:“你把机器放在边上固定好,自己离远点,免得不小心滑下去。” 舒渔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不情不愿点头。但是她没把机器放在地上,而是自己坐在悬崖边上拿着摄像机,对着身缠绳子慢慢攀下悬崖的卫暮云。 陈飞怕出事,在她身上绑了一根绳子,和旁边的树拴着,又仔细注意着卫暮云的攀登绳,以防出差错。 好在卫暮云从小在海边长大,游泳冲浪这些运动,让他的身体十分矫健灵活,虽然脚下打了好计滑,让舒渔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到底是有惊无险,采摘了一兜石耳爬了上来。 陈飞拿起那石耳看了下:“这不就跟木耳差不多了么?” 卫暮云点头:“不过这在市面上价格可是超过千元一斤,我也是头一次自己采到,比我以前买的好很多倍。” 陈飞嘿嘿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懂,就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说完一脸期待,又看了看舒渔,笑道:“小渔,今天咱们有口福了。” 舒渔讪讪得笑,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卫暮云,有点不高兴道:“你有必要这么拼吗?你做什么事是不是都非得这么极端?” 卫暮云脸上的淡笑微微僵了僵,黑着脸离开。 李婕走上来,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舒渔,我真是羡慕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到这种程度,也只有你了。” 舒渔一头雾水。 跟祁梵正那边会和时,祁梵正也已经找好了食材,采摘的新鲜竹荪。两人又都去附近的农家买了一只土鸡,不约而同选择了相似的一道菜。 也只有相似,才更容易分出高低。 食神周大师就隐居在山脚,陈飞那边早已经跟老人家联络好,一行人直奔周大师的农家小院,卫暮云和祁梵正则进入了厨房开始准备。 因为是煲汤,等两人端着做好的石耳鸡汤和竹荪鸡汤上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没有任何炫技的两道菜,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祁梵正和卫暮云的表情都看起来很严肃,隐隐的紧张从两人英俊的脸孔里透露出来。 舒渔举着摄像机屏声静气地拍着周大师,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分别盛在两个小汤碗里,尝一口卫暮云的石耳鸡汤,闭眼感受了一番,又拿起清水漱了漱口,再去尝祁梵正的竹荪鸡汤,又是闭眼感受了一番。 陈飞迫不及待问:“周大师,怎么样?哪位的更胜一筹。” 周大食神点点头,似乎在回味刚刚的品尝。过了半响,才不紧不慢开口:“两位年轻人无论是从食材的处理,还是火候的掌握,都不分伯仲。两道汤都浓郁醇香,吃在嘴里回味无穷。将看着简单的食材发挥出最佳的美味。但是……” 通常人们听到这但书,就会紧张起来,都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 舒渔的摄像机直直对着他的脸。 周大师继续不紧不慢道:“但是烹饪除了这些技法上的东西,食物本身是有灵性的。烹饪者在做菜的时候,不仅仅是要把原始的食材变成美味,也在表达情感。而这种情感都就包含在他做出的美食当然,因为食物也是有生命的。” 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明觉厉。 陈飞问:“周大师,那这两道汤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周大师摇摇头:“我说了两位年轻人在技法上不分伯仲,这两道汤也不能说哪道更美味。但是……”他顿了顿,“于我自己来说,我更中意这道石耳鸡汤。因为我在这汤里吃出了烹饪者表达的情感。” 卫暮云本来紧绷的脸,露出一丝释然。 祁梵正露出一丝无奈,转头朝卫暮云伸出手:“恭喜你表弟,我甘拜下风。爷爷以前也批评过我内容大于形式,做菜没有情感,我以为那是他的一套歪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真理。” 卫暮云笑了笑,跟他握手,这一幕定格在舒渔的摄像机里。 第77节 待舒渔关了机器,卫暮云走到李婕跟前:“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接下来你要做什么,都跟我无关。” 众人莫名其妙看着两人。 不明就里的陈飞招呼大家吃饭。只是卫暮云等李婕点头应允后,直接走到舒渔跟前,将她的手拉起:“你们吃吧,我和舒渔有事先离开了。” 喂!她并没有事啊! 但是人已经被卫暮云拉走。到了院门口,卫暮云又转头朝陈飞笑了笑:“陈总,舒渔是我的女人。假公济私的事,大概比较适合我来。” 第50章 v章 陈飞一脸懵逼地看着舒渔被卫暮云拉着离去,他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当然也不是傻子,反应过来,失笑出声,朝江鸣道:“小渔和暮云?” 江鸣猛喝了一口汤,一脸茫然道:“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样子舒渔和卫暮云关系并不是邻居这么简单,什么时候有一腿的他怎么不知道? 祁梵正大笑,凑过来拍拍陈飞的肩:“陈总,我表弟都说了是假公济私,这个私事你还不清楚?”说罢又看了眼李婕,“李助理,你说是吧?” 李婕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勾唇笑开:“祁总,这回你可是输给了暮云哦!” 祁梵正不以为意地笑:“我愿赌服输。” 李婕以水代酒朝他举了举:“那就祝你好运。” 祁梵正道:“希望如你所愿。” 两人对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 舒渔被卫暮云直接拉着回了客栈,一路上问他干什么,他又一言不发,弄得她竟然有点忐忑不安。 到了客栈内,卫暮云将舒渔拉进他房内,这才松开她的手,把摄像机放好,然后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朝舒渔道:“坐!” 舒渔看着他神色莫辨的俊脸,心里直犯嘀咕,挪到椅子边坐好:“你干什么?是不是吃错药了?” 卫暮云脸上表情未变,只瞪了她一眼:“态度严肃点!” 舒渔咦了一声:“你这是要审讯我?” 卫暮云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先看一遍,没问题就签字。” 舒渔一头雾水地接过那张纸,从上往下看了一遍。 其实也就几行字。但这些都是什么鬼? 无正当理由,任何一方不得提出分手。 彼此依赖。 彼此信任。 …… 舒渔看完,不明所以抬头看他:“你干什么?” 卫暮云板着脸道:“有问题吗?” 舒渔眉头皱起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啊?” 卫暮云看着她道:“你意识到之前的错误了吗?” 舒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赶紧用力点头:“我要是意识不到,之前怎么可能厚着脸皮来找你?”说着,她低下声音,“暮云,之前是我误解了你,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我不仅不体谅你,还跟你分手,对不起!” 她这句道歉说得十分诚挚。以至于落音之后,两人都一时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暮云终于低低开口:“没关系。” 舒渔蓦地抬头看他,他拿出一支笔递给她,指了指她手中的纸:“要是觉得没问题就签字。” 舒渔本来还有点疑惑,忽然又灵光突至一般,然后笑了,拿过他的笔,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要跟我和好直说,干嘛弄得这么故弄玄虚?” 卫暮云一本正经道:“有前车之鉴,为保证我的个人权益,所以必须白纸黑字写清楚。” 舒渔将签了字的纸扔给他:“你这上面可是写着互相信任,但你这明明就不是信任我?” 卫暮云看了看那张纸,自己也签下名字,然后小心翼翼折起来,放入钱夹中,随口道:“你前科累累,我必须慎重再慎重,不能给你第三次甩我的机会。” 舒渔嘁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说这两个月对我不理不睬?” 卫暮云看了一眼她:“我那是让你好好想清楚我对你的重要性。”然后阴阳怪气哼了一声,“不过我看你也没想清楚,这才坚持两个月就准备放弃了,大概我对你也不重要吧!” 舒渔嘿嘿一笑,坐在他旁边抱住他:“当然重要,特别重要,全世界最重要。” 卫暮云讪笑两声:“你也就嘴巴说得好听。” “我说得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她说着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咱们现在是和好了?” 卫暮云斜了她一眼点头。 舒渔舒了口气,立刻横眉倒竖,故意撸起袖子:“那现在轮到我质问了!你跟李婕到底什么关系?今早吃早餐给剥鸡蛋,去山里的时候又一直跟她咬耳朵!” 卫暮云道:“她是我助理,给老板献殷勤很正常吧!” 舒渔呵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咱们刚遇到那会儿,早上出现在你家,大半夜出现在你车子里的女人,就是她。” 第78节 卫暮云挑挑眉,点头:“没错,是她。” 舒渔被他这坦荡荡的语气弄得气结,插手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搭档而已,各取所需。” “我不信。” 卫暮云默默从钱夹里掏出刚刚那张纸,展开在她眼前,一字一句道:“互相信任。” 舒渔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忽然又转了转眼珠子,得意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说你是不是爱惨我了!” 卫暮云白了她一眼:“我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没人要还得祸害社会,只得委屈一下把你收了。” 舒渔笑:“开什么玩笑!我还是个宝宝。” “得了吧,要是结婚早点,你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舒渔看着他故作嫌弃的一本正经的脸,忽然就笑得更甚。 其实对于他,她还有很多疑惑,唯一笃定的大概就是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即使那两个月联系不上他,即使他真的要放弃,她也没怀疑过,毕竟是自己辜负了他,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笑完之后,她又认真地看向他:“暮云,我以后不会再动摇了,我会永远在身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让我陪伴你照顾你。” 卫暮云定定对着她的目光,半响之后,忽然轻笑出声,本来面无表情冷峻的脸,便多了一丝柔和。然后似笑非笑挑挑眉道:“你照顾我?” 被他这一句疑问,舒渔顿时有点心虚了,本来好不容易煽情一回,自己都差点被感动,却被他无情打击掉。 她想了想,拿过他手中的纸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字:“互相信任!你这是对我质疑么?” 卫暮云点点头,往旁边的桌子一指,然后大老爷们地往床上一躺,吩咐道:“那就给我削个苹果。” 舒渔挪过去,拿起苹果和旁边的小刀,背着他削了两下,瞥了眼躺在床上看着她的人,忽然轻呼一声,握住了手指。 卫暮云本来带着浅笑的脸上,表情忽然一变,竖起来抓住她的手臂:“是不是划到手了?” 舒渔看他一脸紧张兮兮地凑过来,要查看被自己握住的左手手指,坏笑着将手举在他面前,然后松开:“哈哈,骗你的!” 卫暮云看着她白皙无恙的手,松了口气,又狠狠瞪了眼笑得一脸得意的人,将她手中的苹果和刀夺下,扔在床头桌上,然后将她拉着一起躺下。 舒渔见他脸上有隐隐的倦色,问:“你很累么?” 卫暮云捂着眼睛淡淡点头:“今天一直绷着根神经。” “其实赢不赢祁梵正也没那么重要吧?” 卫暮云没有出声。 舒渔想了想趴在他旁边道:“你之前去悬崖采石耳多危险啊!我都吓死了!” 卫暮云将手移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她:“如果我真的掉下去了,你会怎么办?” 舒渔想了想,翻身瘫在床上,有些心有余悸般地舒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完全不敢想象。” 卫暮云伸手抚在她脸颊,轻笑了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舒渔歪头对上他,笑着靠在他肩膀,伸手抱住他:“你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陪你。” 卫暮云是真的累了,不是因为今天拍片子。而是这么几年来,绷着的那根弦好像第一次松了下来。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舒渔始终陪着他。 和陈飞碰头,才知道祁梵正和李婕昨晚已经提前离开。 看到舒渔挽着卫暮云的手,陈飞笑道:“你们也不早说,弄得我差点就要尴尬了。” 舒渔知道这都怪她老爸乱点鸳鸯谱,差点害了人家,于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和暮云之前闹了点矛盾。还多亏了你做了这档栏目,让我和他有机会消除了误会。我爸那边我会解释的。” 陈飞摊摊手笑道:“那就恭喜二位了。” 一旁的江鸣同学,摸着脑袋问:“舒渔姐,你什么时候和暮云哥好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舒渔斜他一眼:“你个大嘴巴,当然不能让你知道。” 卫暮云也笑。 一行人下了飞机分道扬镳,刚上车子,舒渔就接到爸爸的电话。 那头亟不可待地问:“这次工作还顺利吧?陈飞那个人是不是不错?” 舒渔哭笑不得:“爸,这次他们网站请的嘉宾有暮云。” “暮云?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复合了?” 舒渔看了眼正看着自己的卫暮云,嗯了一声:“我们也没分手啊!” 舒爸爸在头那头用力吸了几口气:“我会跟你妈商量这件事的。” “爸——”舒渔无奈。 舒爸爸道:“事关你终身幸福,我不能什么都依着你。” 第51章 v章 舒渔很快就被父母召见。 第79节 这对前夫妻子在离婚后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但这种事情倒是出其不意的统一战线。 舒渔找借口不应召,两人竟然杀上了门。 舒渔开门看到外头站着的父母,神色严肃,慎重其事,真是哭笑不得。将两人请进屋后,自己也一本正经地坐下,不等两人开口,自己先下口为强:“爸妈,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自己在说什么很清楚。今天我就坦白跟你们说吧,如果暮云要和我结婚,我立刻就跟他去民政局。” 舒爸舒妈面面相觑,但也没被女儿这先发制人的阵势唬住,舒爸思忖了片刻,道:“小渔,我和你妈一直是开明的人,你自己也清楚。你不想上班,自己搞了个工作室,我们也都一直是支持你的。但我们到底是你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过得幸福,而婚姻幸福与否就是下半辈子生活的关键。” 舒妈附和:“你爸说得没错,咱们不缺钱,不用找个多有钱的人,只要人品好心思简单就行。那个卫暮云我好好查过了,能导演这一盘大戏,可想而知心机有多深。这种男人要是想玩你,你哪里会是对手,你看不住他的。” 舒渔真是哭笑不得:“暮云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或许在工作上他是手段多了点。但是在感情里他没那么复杂,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舒爸冷下脸:“对你好还利用你对你好那回还对你态度那么冷淡?” 贷款这件事其实舒渔自己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不过她知道他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他既然连股份都是跟她联名,而且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金钱方面,她还有什么怀疑他的。 舒渔想了想道:“爸,贷款他也不是不还,如今祁家菜估价水涨船高,他应该会提前还款的,你们银行可能还不乐意!那次对我冷淡,是因为我的问题。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他。我们不是去年才认识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当初我一心想出国,就跟他分了手。这几年他也一直没找,我先前也跟你们一样质疑他的人品,但你们想想他母亲被亲舅舅害死,他手上又没有证据,换做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舒爸道:“小渔,你难道还不清楚么?爸爸就是因为他们家庭复杂,才不想让你跟他在一起的。” 舒渔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难道我的家庭就不复杂么?有继母继父,还有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她这样一说,父母倒是有点哑口无言了。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 舒渔刚刚说了那话,也有些尴尬,赶紧起身开门,站在外头的果然是卫暮云。 他拖着两只箱子,显然是在搬回来。看到舒渔屋内的人,将箱子放在门口,直接走了进来。 “伯父伯母,你们好!” 舒爸哼了一声,不去看他,舒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也别开了脸。 舒渔怕他尴尬,拉着他道:“你先回隔壁吧!” 卫暮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他走到二老对面坐下:“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一些误会。” 第52章 尾声 舒渔决定再和父母好好谈一次。 她预定了桂花巷23号那家私房菜,运气照旧不错,一个星期之后就有位子。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家菜馆,服务生小伙子依然礼貌热情。 舒渔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一家三口吃饭是什么时候。 当然,现在他们早不是一家三口。 父母当年也是因为相爱而结合,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最后爱情没了,她就成了他们的一根鸡肋骨。 这些年,父母虽然已经握手言和,但因为各自都有家庭,几乎没有来往。只有舒渔回来后卷入了祁家的纷争,两人才一起出现。 不能不说他们不爱她。 古朴的雅房内,三个人感觉都有点不自在,即使曾经同一屋檐下生活过十八年。 还是舒父先开口:“小渔,我和你妈这些天为你的事商量了很多次,你和卫暮云的婚事,我们还是不答应。” 舒母附和:“是啊,小渔。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外在条件如何并不重要,有多少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就算卫暮云之前做得事情是为了替母亲讨公道,但四年就把祁家弄得天翻地覆,这种人得多不简单才行。你向来没心机,要是你跟他结婚,以后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能将你玩得骨头都不剩。” 舒渔轻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如果不是家庭遭遇变故,他这个人比我还简单。再说了,感情和商场怎么一样?”顿了顿,又道,“最重要是我现在就是爱他,而且还会爱很久很久。若是和他分手再去找别人,对那个人也不公平的。” 舒父舒母相视看了一眼,脸上都是忧心忡忡。 此时服务生端着菜进来,舒渔赶紧转移话题:“爸妈,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今天的菜还是几样并不复杂的家常菜,蟹黄豆腐,鱼香茄子煲,梅香排骨,白灼芥蓝,汤是山药鸡汤。舒母肠胃不好,不能吃辣,这几样菜正好都还算清淡。除了几样菜,一只小竹篮还装着几只酱肉饼。 一家三口看到那酱肉饼。一时都有点怔然。 舒渔率先反应过来,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肉饼咬了一口,但下一瞬又愣住了。 “怎么了?小渔。”舒母见状问。 舒渔轻笑了笑:“这酱肉饼跟以前我们家旁边那家味道一模一样。” 当年她们家住的小区外有一家卖酱肉饼的小店,每天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他们一家三口也很喜欢,要是谁先回家,就排队买几个带回去。 那时候父亲还没当行长,母亲也还没成为德艺双馨的著名艺术家,而她也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生活就像那经常出现在自家餐桌的酱肉饼,美好又简单。 但是没想到,这样的生活到底也只持续了几年,随着父母事业的升迁,在她的无知无觉中,恩爱的父母罅隙渐生,等她反应过来,她以为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东西,一夕之间崩塌。 她后来再没吃过那家的酱肉饼。 这次回来路过那条街,想去买来吃,才知道那小店不知何时已经不在。 没有什么可以天长地久。 所以她想活在当下。 舒父和舒母又相视看了一眼,低声道:“小渔,你是不是还怪爸爸妈妈呢?” 舒渔道:“爸妈,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也早有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怪你们?虽然我们不再是一家三口,但我也希望你们都过得好。不过……”她咬了一口酱肉饼,“吃到久违的味道,想起小时候的日子,还是有点怀念的,可能年纪大了吧。”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第80节 说罢,她将拿起两只饼递给父母。 两人看了看她,接过那酱肉饼,各自默默吃起来。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里诡异的沉默。 舒渔想,这感觉果然不是一家人。 半响之后,舒母忽然低头轻声哭泣起来。 舒父叹了口气,在她背上拍了拍,却也只翕动了下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舒渔深呼吸了口,让自己的情绪平静,笑道:“妈,你这是干什么?这家私房菜很难约的,我们快吃,别等菜凉了影响口感。” 舒母擦了擦眼睛,点头勉强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好,我也和女儿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是啊,很久了。 菜虽然是普通的家常菜,但这位私房菜的老板,确实是有化平淡为神奇的手艺,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很快变得自在了许多。 舒父这种美味珍馐吃过不少的人也赞不绝口:“小渔,这家菜馆真是不错,你哪里找到的?” 舒渔随口道:“在一家杂志上偶然看到的。” 三人再很少说话,都静静享用着简单的美食,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一家还未分崩离析的幸福时光。 等到三人都放下筷子,舒渔才慢条斯理地再次开口,回到先前的话题:“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也知道这些年,你们对我很愧疚,一直想方设法用其他的方式弥补。比起大部分人,我已经算很幸运,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为了生活而奔波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完满,我很知足。但我还是希望我的婚姻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小渔……”舒父嚅嗫了下嘴唇,有些说不出话来。 舒母朝他示意一下,摆摆手道:“小渔,婚姻是终身大事。我和你爸爸只是担心你将来会后悔。但妈妈也知道感情的事,即使是父母,也没有权利干涉。以后的生活是你自己过,幸福和苦难,都是你自己享受和承担,所以我们才希望你慎重。可是看到你现在这么认真,我们强行反对,只会增加你的痛苦。无论怎样,妈妈只希望你快乐幸福。” 舒父叹了口气,有些哽咽:“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真得要和他结婚,我和你妈肯定还是会祝福你,你的嫁妆我们会准备得体体面面,不会让你去受委屈。” 舒渔眼眶也忍不住微微发热:“爸,这些你不用担心。我和暮云准备回他老家的岛上生活,离市区也不远,环境好也方便。我在那边念书四年,很喜欢海边城市。”见两人抬头惊愕地看她,她继续道,“所以他不会再主理祁家菜,我们就做点简单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要应付他的复杂。” 舒母皱了皱眉:“若真是这样,他对你也算是真心。” 大约是刚那顿饭吃得让人心情熨帖,舒父舒母的情绪都平和了许多,三人又坐在雅间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出门。 舒渔送走了父母,想了想又折回了巷子那间私家菜馆。 一个人做出的菜,不管是什么样的菜式,多多少少会带着自己独有的特色,尤其是厨艺达到一定的程度,更是会如此。 何况这段时间,舒渔被卫暮云喂养了那么多顿,刚刚那种熟悉感,她根本不可能忽视。 更别提今天只有他们三个顾客。 明显不对劲。 那服务生小伙子开门时见到她去而复返,有些意外:“舒小姐,您是落了东西吗?” 舒渔问:“你们老板呢?” “老板他……” 舒渔直接越过他走进去,高声道:“暮云,你别故弄玄虚了,我知道是你!” 她话音落,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屋子里走出来,插手靠在门框边,勾唇浅笑看向她。 舒渔有点得意地挑挑眉,不紧不慢走过去,刚在他跟前站定,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抱着,笑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舒渔笑:“吃了你那么多顿饭,要是吃不出来你做的味道,我还好意思当你老婆么?” 站在门口的小伙子,强行被塞了把狗粮,窃笑着溜去了后院。 卫暮云拉着舒渔进屋,她跟没长骨头似地靠在他身上,笑道:“我记得第一次给你打电话时,你说要等一个来了就不会离开的人。原来就是等我啊!” 卫暮云白了她一眼:“你少自以为是。” 舒渔大笑:“你狡辩也没用,反正我知道你对我痴心一片。” 卫暮云像是看白痴一样看她,但是脸上却浮现一丝刻意的红晕。舒渔伸手去捏他,被他黑着脸打开,但下一刻却绷不住笑出来。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舒渔想起什么似地问:“那酱肉饼你怎么会做的?”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你之前提起过一次,说很怀念小时候家门口那家酱肉饼。后来我偶然找到那个老板,让他给我教了一下。” 舒渔挑眉:“偶然?” 卫暮云笑:“好吧,是为了让你重温幸福的味道,专门去跑到那人的老家找到的。满意了吗?” 舒渔大笑,点头:“特别满意!”又抱住他,瓮声瓮气道,“暮云,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卫暮云拍拍她:“今天和你爸妈谈得如何?” 舒渔抬起头:“他们还是不太愿意,不过说若是我非要跟你结婚,他们也会祝福。其实他们是真的爱我,才会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卫暮云笑,将她微微散乱的头发,用手指抚好:“我怎么会放在心上?要是我有女儿,可能也不会放心把她交给我这样的男人。” 舒渔道:“才不会,你是天底下最好的。” 卫暮云笑:“行了,你就嘴巴说得好听。咱们也别急着结婚,等你父母对我改观一些再决定日子。” 舒渔有点不高兴地瘪瘪嘴:“那岂不是还要非法同居好久!” 第81节 卫暮云道:“那也不是,今年年内一定要完成的。明年我三十岁,还想做爸爸呢!” 舒渔对小孩子其实没什么概念,听他这样说,有些好奇:“你喜欢孩子吗?” 卫暮云点头:“当然。” “男孩还是女孩?” “那倒无所谓,是咱们的孩子就好。” “那想要几个?” “两个吧,一个有点孤单了。” 舒渔想起自己的童年,好像是有点孤单,又想起什么似地皱眉:“可是我怕疼呢!” 卫暮云道:“那就生一个,反正岛上孩子多。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觉得孤单。” 舒渔又故意道:“那要是我怕疼,不想生呢?” 卫暮云笑,顺着她的话道:“那就不生,其实有没有孩子也无所谓的。” 舒渔噗嗤笑出声:“你还真是怎么样都可以啊?” 卫暮云也笑:“没办法,生孩子还得指靠女人,所以生不生,生几个都由你做决定,我只能全权配合。” 舒渔得意地摸摸下巴:“那我得好好考虑。” 第53章 尾声 舒渔对于父母态度本来就无所谓,不过两人的松动还是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因为祁家菜上市,也是家族企业的转型,引入了职业经理人,卫暮云也就慢慢退出实质性的管理。 这是他外公的心血,他希望把它手中发扬光大。 但因为全权交给经理人,还需要一个过程,在这过渡期间,卫暮云还是很忙。 舒渔倒是越来越闲,工作室又招了两个人,拍片子剪片子都交给了他们,自己就只看看文案。而卫暮云虽然忙,每天晚上还是会回来给她做饭,两人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结果就是,两个月过去,舒渔生生胖了一圈。 她自己开始还没发现。 是有一回两人滚床单的时候,卫暮云一只手总在她腰间揉捏,她本来腰上就敏感,没多久就软成一滩水,任他为所欲为。 但是结束后,卫暮云放在她腰上的手,还在揉捏。 她含含糊糊道:“你干什么?” 卫暮云笑:“你的腰最近越来越软了,捏起来让人爱不释手。” 本来有点混沌的舒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你是说我长胖了?” 卫暮云不以为然,又伸手去摸她的肉腰:“多长了肉,说明我喂养得好。” “滚……” 舒渔捡起睡袍披上,跌跌撞撞下床,跑到浴室,对着盥洗池上的镜子照了照,这才发觉岂止是腰上肥了一圈,连脸颊都多了一层肉。 这还没结婚生娃,她怎么就放纵成了自己。她几乎是吓得惊叫了一声。 卫暮云闻声而来:‘怎么了?’ 舒渔哭丧着脸道:“这才两个月,我胖了这么多,简直惨绝人寰。” 卫暮云失笑,伸手在她腰上捏了捏:“有吗?我觉得正好,再胖一点也无所谓。” 舒渔握拳摇摇头:“不行,明天开始我要节食,晚上不能吃饭了,不然到时候婚纱都穿不上。” 卫暮云挑挑眉:“不用我回来给你做饭?” 舒渔犹豫了,要是为了减肥放弃每天晚上的美食,好像太难了点。 卫暮云笑了笑:“你本来就不是易胖体质,要减肥也不是非要节食,多做点运动消耗卡路里就好,比如……” 他说着凑上去要亲她,舒渔却推开他,匆匆往房内走:“你说得对,我前两天收到的咱们小区健身会所宣传单好像还没扔,我看看明天去报个什么健身班。” 于是第二天,舒渔就开始往健身房跑。 然后她就遇到了一个自己不怎么乐意见到的人。 即使卫暮云说过他和李婕没有任何关系,舒渔看到李婕,还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可没忘记,这个女人当初大早上的就出现在卫暮云家中。 她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继续在跑步机上闭着眼睛跑步。 哪知脚下的跑步机忽然停止,害得她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她睁开眼,看到站在旁边的李婕,是她将跑步机停掉。 “你干什么?”舒渔没好气地问。 同样的,李婕也不喜欢舒渔,非常不喜欢。她完全不理解卫暮云为什么会非她不可。 可不理解也没有办法。 感情的事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言。 第82节 也许这就是初恋的力量。 初恋? 她心中怅然地自嘲一笑。淡淡瞥了舒渔一眼:“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舒渔本来是想说,我和你无话可说,但又觉得似乎太小心眼,便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跟她一起去了旁边的水吧。 舒渔看了眼对面五官精致,气质冷艳的女人,开口问:“有什么话你直说。” 李婕笑:“直说?好啊,我喜欢暮云,这样够直接吧?” 舒渔轻笑:“如果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的话,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必自取其辱,我们都知道暮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婕耸耸肩:“那又怎样?至少能膈应一下你。” “李婕,你这样有意思么?” 李婕道:“怎么没意思?我为暮云喜欢你这种人而不值,让你不爽我就很爽。” 舒渔笑出声:“你也知道暮云喜欢的是我,所以我根本就不会把你当回事儿。” 李婕敛了笑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文件袋:“言归正传,我没那个闲工夫跟你争风吃醋。若不是看在暮云的面子上,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 舒渔疑惑地拿过袋子,将里面的几页纸抽出来,草草扫了一眼,脸色煞白,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李婕道:“你不用紧张,我要是真的有心害你,早把这些东西上交给银监会。你爸就算不坐牢,行长肯定是当不了的,落个晚节不保。” 舒渔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婕斜了她一眼:“你急什么?”顿了顿,又才继续,“这些东西本来我是要交给暮云的,你们之前分手,就是因为我用这个威胁他。后来遇上祁梵正和他比赛,他和我达成协定,若是他赢了,我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但是我猜想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告诉你,所以我直接交给你,让你知道这个男人对你有多好,你若是不珍惜……” 后面的话,因为声音哽咽,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有些愤愤地看着舒渔。 她当然嫉妒她,但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无论如何作天作地,甚至三心二意,卫暮云都对她一心一意,默默守护她。 舒渔终于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对上她的眼睛,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东西一样,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谢谢你告诉我。” 李婕冷哼了一声,拿起包起身:“谢谢就不用了,暮云不容易,对他好一点。” 说罢也不等舒渔的回应,便转身离开。 舒渔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文件,违规放贷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太重大的事,但若是有心人拿来做文章,父亲就算不坐牢,也会从高位跌下来,他已经有新家庭,孩子尚且幼小,这个顶梁柱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有余悸般,倒吸了口冷气,拿出手机拨了卫暮云的号码,那头很快接起,只是声音像是刻意压低着:“有事?” 舒渔道:“你忙不忙?” “还行。” “要是不忙的话,你马上回家,我有事问你。” 卫暮云嗯了一声。 卫暮云回来得很快,舒渔刚刚洗完澡从会所回到家,他后脚就到了。 “有事?”卫暮云进了门,看到她坐在沙发上,微微蹙眉问。 舒渔将手中的文件袋拿起来扬了扬:“今天李婕来找我了,把这个东西交给了我。” 卫暮云眉头蹙得更深,已经猜到那是什么,语气不悦道:“她搞什么鬼,给你做什么?” 舒渔叹道:“暮云,是不是如果李婕不告诉我,你又要隐瞒我?” 卫暮云在她身旁坐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解决了就好了。” 舒渔道:“我知道你当初跟我分手,就是被这个威胁,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些事情告诉我,难道不会更好吗?” 卫暮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我能解决的事,就不想让你操心。” “但是跟我分手不是让我更难受吗?” 卫暮云默了片刻,叹道:“其实我也是希望咱们能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好好冷静冷静,无论是你还是我自己,都能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舒渔笑:“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卫暮云挑眉:“当然是你。” 舒渔被他取乐:“那你以后不能再瞒我,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任何事情我们都一起承担。” 卫暮云点头:“好。” 舒渔想了想又问:“那我爸的事会不会有问题?既然李婕能拿到这些证据,保不准其他人也能拿到。” 卫暮云道:‘我仔细看了下这些证据,除了违规放贷并没有涉及到其他经济问题。几家企业总共涉及四亿的问题贷款,我已经跟那几家企业联系,从我这里投资给他们,让他们把烂账还上,就算是查起来,你爸也不会有事。’ 舒渔倒吸一口气:“四亿?” “破财免灾,那些借款人肯定和你爸有交情,就跟我当初贷款一样,你爸不是也没深想就大手一挥批了贷款。” 舒渔点点头:“我爸确实是喜欢讲人情,我回头得提醒他,再不能犯这种错。” 第54章 尾声 舒渔正想着怎么告诉父亲,舒父自己已经先知道了一些消息。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 没过几日,舒父就上了门。 第83节 因为是白天,家里就只有舒渔一个人,看到父亲没打招呼就登门,她有些意外:“爸,你怎么来了?” 舒父神色莫辨:“我来找你问些事情。” 舒渔让他进屋:“什么事?” 舒父在沙发坐下:“你先帮我泡杯茶。” 舒渔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她老爸,默默去泡茶,回来后将茶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他身旁:“爸,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她也猜到了一点,看他老爸神色凝重,估摸着就是跟那几笔贷款有关。 舒父喝了一一口茶,转头看她:“小渔,卫暮云投了几家快倒闭的企业,你知道吗?” 果不其然。 舒渔点头:“我知道。” 舒父愣了下:“那想必你也知道原因?” 舒渔思忖片刻,起身回屋子里将那份文件袋拿出来。 “爸,你先看看这个!” 舒父接过文件袋,拿出里面的几页纸扫了眼,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就知道跟这个有关。” 舒渔道:‘爸,你这还有将近十年才退休,以后放贷注意一点,别弄个晚节不保。这些材料我能拿到,别人也就能弄到手,暮云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出手解决的。’ 舒父脸上有些挂不住,将文件袋丢在茶几上,没好气道:“谁要他当这个雷锋,是怕我处理不了么?” “爸……”舒渔有些无奈,“其实是之前有人拿这个威胁他,让他和我分手。” 舒父皱了皱眉:“所以之前他跟你分手,是这个原因?” 舒渔点头:“分手后他一直在处理这件事。”说着又笑了,“爸,你看他对我还是挺好的是不是?” 舒父面色讪讪:“他真是有钱烧得慌,那些钱投进去,就是打水漂。怎么不先告诉我?他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其他的处理方法?” 舒渔道:“可能……他觉得这样处理比较简单吧!”说完,又笑道,“爸,反正已经解决,你就别放在心上,往后你自己多注意点,可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你这个位子,想坐的人恐怕不止一两个吧?” 舒父觑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教训起我了!” 舒渔呵呵地笑:“我就是提个醒。” 舒父默了片刻,话锋一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舒渔赶紧笑嘻嘻打蛇随棍上:“我还想问你呢?觉得什么日子比较合适?” 舒父正了正色:“那我去找个人算一算吧?” 舒渔睁大眼睛:“爸,你可是党/员啊?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舒父瞪了瞪她:“这种事怎么说也要图吉利。”顿了顿,又道,“尤其是卫暮云这种人心机又多,更要图个吉利。” 舒渔不以为然:“他再有心机,我也没什么值得他图啊!” 舒父叹气摇摇头:“果然女生外向,爸爸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看在他对你确实挺真心的份上,我也就不较真了。总归一句话,爸爸希望你能够幸福,也不要在将来后悔你如今的选择。” 舒渔稍稍正色:“其实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当初你和妈妈也是因为相爱而结合,但是会想到后来离婚么?离婚的时候,你又后悔过当初在一起么?” 舒父失笑:“你怎么这么多歪理?不过好像也没有错,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把当下过好最重要。你妈妈那边也是听了我的话,才反对你们俩的事,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送走了父亲,舒渔心情不错,毕竟婚姻还是要得到父母的祝福。 没过两天,舒渔父母又一起上了门,是傍晚的时候,卫暮云刚刚下班回家,他做了几样精致的家常菜招待两人。 舒父舒母态度虽然松动,但对卫暮云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女儿出嫁,又是嫁的不那么让人放心的男人,做父母的自然还是担心。 不过卫暮云的厨艺太好,又是精心准备的饭菜,准岳父岳母吃完饭,面上终于有了点满意的笑容。 舒父喝了点小酒,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故意板着脸,摆出长辈的威风:“暮云,虽然我和你小渔妈妈答应将女儿嫁给你,但若你对她不好,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卫暮云点头:“我会对她好的。” 舒父一直觉得对女儿亏欠,想到舒渔要嫁人,加上酒意上来,忍不住落了泪:“从小到大,我和小渔妈妈对她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舒母也动容:“我们对不起小渔,别的都不求,只求她能过得幸福。” 舒渔被父母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有些不太自在,嘟囔道:“爸……妈……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过得好不好还不都得看自己。”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抓起她的手,笑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父母双亡,如今对我来说,舒渔就是我最亲的家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舒父抹了抹眼睛,又红着眼睛看向女儿,哽咽道:“小渔,要是暮云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撑腰。” 舒渔虽然感动,但又忍不住想笑:“爸,你就放心吧。” 舒父舒母不放心地交代了许多事,到了快十点才离开。 两人这次来主要是谈婚期,没想到七拉八扯说了许多其他的,幸好离开前想起来把让人看好的两个日子说给了两人,让两人自己做决定。 一个是金秋十月中旬,一个是年末。 舒渔觉得自己的减肥大业长路漫漫,就想着等到年末。 然而卫暮云却提出反对意见:“就算是在岛上,到了年末也冷得狠,你怎么穿婚纱?” 舒渔恍然大悟:“也对哦!” 第84节 卫暮云唇角弯起得意地笑:“其实我觉得再早点更好。” 第55章 结局 两人的婚礼是在岛上举行的。 宾客大都是岛上的街坊邻居,当然,舒渔的父母,和祁家的两兄弟也都到场。 舒渔的减肥成果并不理想,每天泡健身房也无济于事,因为晚上的大餐基本上都给补了回去。 好在她属于骨架偏小的身材,穿上量身定制的婚纱,倒也非常好看。 秋日是岛上最好的季节,阳光明媚,清爽宜人。 户外的婚礼很自由,没有任何繁琐的仪式,就是吃吃喝喝,唱跳舞。 舒渔穿着婚纱,跟着一起玩闹了一会儿就累了,跟卫暮云说了声,就溜回了休息室。 她正撩起婚纱,将双腿放在桌上休息,门口响起轻咳声。她转头,看到祁子瞻笑着看他。 “子瞻……”舒渔将腿放下来。 “恭喜你,舒渔。”祁子瞻走进来。 舒渔笑,有点赧色:“谢谢。”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舒渔抿抿嘴,犹豫了下,低声道:“子瞻,对不起,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暮云。” 在感情中,祁子瞻是受害者,怪只怪她曾经的优柔寡断。 而在祁家的纷争中,不管祁子瞻是否知情,但他父亲造的孽,不应该由他来承担。卫暮云虽然没有将他逐出祁家菜,但显然他这个传承人名存实亡。 祁子瞻笑了笑:“你和表哥都没有错,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能勉强,而我父亲做过的错事,也确实该得到惩罚。表哥能让祁家菜上市,把爷爷的心血发扬光大,比什么都有意义。” 舒渔不置可否,笑问:“你最近怎么样?” 这半年来她几乎没有他的消息。 祁子瞻点头:“还可以,自己做的公司有了点气色,还遇到一个不错的姑娘,要是顺利,明年应该轮到你们吃我的喜糖。” 舒渔睁大眼睛,由衷为他高兴:“那真是恭喜。” 两人正说着,门口忽然出现一道戏谑的声音:“难怪我刚刚看到表弟头上发绿,原来是新娘子跟前男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 舒渔和祁子瞻一起转头,看到祁梵正和卫暮云出现在门口。 说话的人是祁梵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而卫暮云倒是面色平淡,然后瞪了眼身旁的人:“你别唯恐天下不乱了,自己和李婕的那点破事赶紧理清楚,我可不想她再找我对付你。” 祁梵正悻悻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伸手将祁子瞻一捞:“我的好弟弟,咱们出去喝酒,别在这里发光发热。” 祁子瞻看了眼舒渔,又看向卫暮云:“表哥,恭喜你。” 卫暮云面无表情地点头:“谢谢。” 待两人出去,卫暮云走到舒渔身旁,弯下身去看她光着的脚。为了美观,她穿了一双细跟的高跟鞋,站了一个多小时,脚上有磨红的痕迹。 卫暮云见没什么大碍,方才在她身旁坐下,似是随口问:“子瞻来跟你说什么?” 舒渔道:“恭喜我啊!” “哦……” 舒渔眯眼看着他打趣:“你不会吃醋吧?”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谁知道呢?” 卫暮云嗤了一声,又问,“除了恭喜你,还说了什么?” 舒渔笑出声:“还不承认呢!” 卫暮云瞪她:“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成为夫妻,夫妻之间要坦诚。快说!” 舒渔勉强止住笑:“他说他的新公司做得不错,还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可能明年会结婚。你是他表哥,红包得要好好准备啊!” 卫暮云笑着点头:“这个自然是。” 舒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刚刚说祁梵正和李婕,到底怎么回事?两人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卫暮云笑:“男女之间还不就是感情纠纷。” 舒渔来了兴趣,抓了他的手问:“真的吗?你给我说说。” 卫暮云摸摸鼻子:“我表哥不是个花花公子么?上学的时候比现在还烂,那时候李婕长得不如现在好看,又是个书呆子,他故意跟人打赌勾引她,睡了人家后就把人甩了。李婕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就想报复他。表哥其实早就认出了她,但是一直装作没认出,由着她跟他争锋作对,一直也故意让着她,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那么容易退出祁家菜的争夺。反正现在两个人还在拉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舒渔大笑:“两个人挺配的,谁也玩不过谁。” 卫暮云在她额头戳了下:“今天是咱们的大喜日子,你就别想着别人,还是想着晚上的洞房花烛夜怎么过?” 舒渔笑:“当然是重温旧梦。” 舒渔所谓的重温旧梦就是卫家二楼的那间小屋子。 当初她就是在这屋子里,和卫暮云开启了初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