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破案一定要有刑侦技能》 第1节 本书由 青青果 为您整理制作 ========================== 谁说破案一定要有刑侦技能 作者:月落雪霁 ========================== 第1章 墨玉有灵 江湖上的人都知晓,裕华城的衙门前有一面鸣冤鼓,专为江湖人而设。 在此之前,江湖人和官府向来是不打交道的。 哪个门派、帮派有什么纷争,不会去找官府解决,同理,官府办案时要是遇上江湖的恩怨,也恨不得绕路走。 你想呀,江湖上哪些恩怨情仇不是动刀动枪,恨不得来个你死我活的,且江湖人讲究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快意恩仇,这个时候官府来插一脚,谁能乐意呢? 所以江湖上的规矩就是如此,恩怨自行解决。 官府的人也不乐意来管江湖上的事。 因为江湖人粗鲁野蛮,能动手断不会动口,说道理也不会听。且他们武艺高强,飞崖走壁,杀了人便逃之夭夭,根本追拿不了。 不过总的来说,江湖人不会主动去找官府的麻烦。 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管江湖事,两方相处还算相安无事。 所以裕华城的这面鸣冤鼓的出现,就有点意思了。 它专为江湖人解决恩怨而设,打破了江湖人和官府不打交道的传统。 江湖帮派有什么冤案奇案,都可以来击鼓鸣冤,请求衙门的人帮忙。 这面鸣冤鼓的出现有这么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帮派的少主,有一天其父因帮派纷争含冤而死了。为了找出真相为父报仇,在下属的建议下,他去了衙门求助。在众捕快的帮助下,总算找出了凶手,为父亲平了反。 经过此事后,他对捕快简直敬佩万分,于是毅然舍弃了庄主之位,去衙门做了一个小小的捕快。 后因断案如神,不但老百姓家喻户晓,在江湖上也名声大噪,因为他帮了江湖上的不少帮派解决冤案。 后来他说服县老爷令做了一面鸣冤鼓,专为江湖人所用。 直到他死去,这面鼓和这个传统依然保留了下来。 但是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去击鼓的。 衙门有三不理: 凡私人恩怨击鼓者不理。 凡帮派之争击鼓者不理。 凡恶贯满盈击鼓者不理。 不过不管怎样,依江湖人的性子,除非真的束手无策,否则绝不会去击鼓。 所以每年来衙门击鼓鸣冤的人并不多。 然而每一次鼓声响起,都会引起江湖的一场轰动。 因为江湖人都知晓,裕华城的衙门,有一神捕,名符墨,人称“鬼见愁”。 传闻没有他破不了案,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久而久之,凡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人,闻者色变。 江湖人都知晓,万万不可得罪裕华城的捕快符墨。 传闻他认识江湖上很多赫赫有名的人。比如神算手许锦,六指神偷甫之明,还有江湖上最大的帮派——正和堂。 总之因他的名气和特殊的身份,江湖上没多少人敢去惹恼他。 这日,阳光灿烂,万里晴空。 衙门里蝉鸣阵阵,炙热聒噪,守门的衙役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的鼓声打破了一室宁静。 片刻后,一衙役跌跌荡荡的跑进门,“符大人,有人来击鼓了……” * 一阵手机铃声在毫无预兆的响起,打断了一室宁静。 宁子宜回过神来,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姑姑,想了想,按下接听键,略显嘶哑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喂,姑姑。” “子宜呀,这么这么久才回电话?””姑姑着急而关心的声音让她鼻子一酸。 “没事,我刚刚在整理我父母的……遗物。” 姑姑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子宜,你父母出车祸的事,姑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有时候这人的生死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说走就走,唉。” 姑姑在电话里说了一大通安慰的话,无非让她不要太难过,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想不开云云。 她静静的听着,偶尔迎合一声。 最后,姑姑叹了口气,道,“家里也只剩你一个人了,反正你也读完大学了,你便搬过来和姑姑一起住吧,姑姑和姑丈帮你找个轻松的工作,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千万不要跟姑姑见外。” 前几天宁子宜的父母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被货车追尾,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宁子宜是独生女,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学校办理手续,又是震惊又是慌乱,立马放下手上的事赶了过去。 第2节 这几天她一直在忙父母的身后事,货车司机给了她一大笔赔款,足够她过几年无忧的生活。 可是她宁愿不要赔款,只要父母能回来。 毕竟已经23岁了,这几天她一直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处理起父母的身后事冷静的可怕,完全不像一个20出头的姑娘。 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当没人的时候,她心里的悲伤是如何的浓重,每天都失眠,一阖上眼,眼前便涌现出车祸现场那浓烈的鲜红。 很多亲友都过来帮忙,提出以后照顾她,然而她都婉拒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不想寄离人下。 这是她的尊严。 宁子宜吸了吸鼻子,“谢谢姑姑,不过我能照顾好自己,工作我也已经托朋友在找了,不用麻烦你了。” “哎,你这孩子,不要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一家人,姑姑再怎么样,养一个外甥女还是可以的,”她道,“子宜,你自己一人住也不习惯呀,还是搬过来和姑姑一起住吧。” “姑姑,真的不用,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这里是我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我舍不得搬走。”她声音低落的道。 姑姑沉默了,半响,她道:“那好吧,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找姑姑帮忙。” 二人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她借口还有事便先挂了。 拿着手机的手无力的垂下,宁子宜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继续收拾父母房里的东西。 锁着的柜子一般放的都是贵重物品,她开了锁,在柜子里找到了几副首饰,一个手镯,三张□□,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贵重的物品,她一一拿出来查看。 突然压在箱底的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吸引了她的目光。 锦盒很精美,印着浅红的梅花络,看起来古色古香。她好奇的打开,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月牙形的半环的翡翠,半透明状,黑中透绿,她知道这种翡翠,也叫墨翠。 看着熟悉的玉佩,她吃了一惊。 --因为她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墨玉翡翠。 她取下脖子上的墨翠,看了看。这一枚是她八岁时外祖母给她的。她记得当时自己发了一场高烧,昏迷不醒,外祖母便去拜了佛,请了一个道士。 那道士说她命中带煞,有非凡之命。俗话说玉能辟邪,也养人,建议家里给她配玉养身。外祖母便拿出了这块听说传女不传男的传家宝墨翠玉,开了光,给她戴上。 说也奇怪,当夜她便退了烧,逐渐好了起来。 后来这块玉她便一直戴在脖子上,再也没有取过下来。 可是父亲为何也有一块? 既然外祖母说是她的传家宝,那便说明这两块相同的墨翠原来并不是同一个主人了。 她疑惑不解。 拿着两块墨翠在空中端详了半饷,并没看出什么。 接着她惊奇的发现,这两枚玉佩单独看起来可自成一块,然而边缘纹路和大小却相似,合起来,便是一个圆。 她想了想,把两枚玉佩合在了一起。两枚玉佩非常吻合,一丝裂缝也没有,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完整的一块。 突然,墨翠玉佩的中心闪了闪,发出一道微弱的绿光。接着绿光逐渐加强,沿着中间点向裂缝逐渐延伸。 这是怎么回事? 宁子宜瞪目结舌,双眸看着绿光,一时忘记了反应。 待那绿光完全将两枚墨翠融合在一起时,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软软的倒了下去,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失去了意识。 *** 宁静的晚上,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清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树影影影绰绰,在月色下显得阴森肃穆。 宁子宜在一阵刺痛中幽幽的醒来,只觉身上阴风阵阵,四周漆黑一片,立马惊醒,站了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借着微弱的月色,依稀看得出这是一片树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按了按隐隐发痛的头,努力回想。她记得当时自己明明是在父母的房里收拾东西,后来她发现了房里的一块墨翠.... 墨翠玉佩!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拿着那块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便发生了奇异的事。玉佩融合在一起,还发出刺眼的绿光,接着她便昏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为何玉佩会发出绿光?这里又是哪里,她是被什么人带到这里的? 这时林子里一阵阴风吹过,她冷得抖了抖身子。夜风中响起阴森的响声,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又像林子里某些野兽的声音。 第2章 南柯有梦 夜风中响起阴森的响声,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又像林子里某些野兽的声音 她汗毛直竖,恐惧如洪水般蔓延。听人说晚上树林里经常有觅食的野兽出现,她听到的不会就是野兽的声音吧?! 她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勉强保持镇定,心里寻思着找棵树爬上去休息一晚,免得被野兽当了晚餐。 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边便有一棵大树,杆厚枝宽,枝桠分的很开,看起来很容易攀爬。 于是她慢慢的试探着攀爬了上去,找了个结实的杈枝,倚着树干坐下来。 在爬树的时候,她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上的衣裳不妥,很是碍手碍脚。衣料摸起来像是纯棉的,但是没有平常那些布料那么光滑,身下还穿着半身裙,整套衣裳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里里外外共有好几层。 第3节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今天穿的裙子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谁给她换了衣服,为何将她抛在树林里,又何何目的? 她费劲的想了想,她平日里一向与人为善,很少与人吵架,也和别人没有仇呀。到底是谁对她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将她抛在深山野岭? 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想。她累得慌,安慰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肯定会没事的。 她整了整衣服,准备睡觉。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黑影掠过眼前,停在离她半尺远的树枝上。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鬼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瑟瑟发抖。 那黑影逐渐向她靠近。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一个男人的脸,约二十出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却很奇怪,就像古代的袍子。 她颤着声问他,“你,你是鬼吗?” 那男人没料想到她问了这么一句,怔了怔,下意识的回答,“不是。” 骗人!不是鬼,怎么可能一下子飞到这么高,难道有武功不成! 心里发毛的她没意识到这个“鬼”谁会说人话的。 那男人看着她,歪着头问道,“那姑娘是人是鬼?” “废,废话,我当然是人了。”她缩着身子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 男子想了想,开口道:“此处深山野外,姑娘为何在这里?” 宁子宜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他那不同的口音,和一口拗口的文言文,听得她晕晕的,很是费劲。她眉头一皱,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强。 “我,我不知道。”她愣愣的道。 “不知道?”那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皱起眉。 她被他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勉强保持镇定,抓起刚刚摘的准备垫屁股的树叶朝他扔过去,“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男子忙向她伸手,“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坏人。” 鬼才行!她在他脸上只看到一行字: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为了稳住局势,争取更多的生存之机,她嘴里道:“真的?” “嗯嗯。”那人点点头,为了让她相信,他还特意往后挪了一步。 她试探的道:“你刚刚是……怎么上来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树上,你是一直在树林里生活的吗?”她心里抱了几分希望,宁愿他其实一直住在森林的猿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自然是飞上来的,”那人老实的道,不知是怕她不相信还是怎样,他边说边示意,伸出手划了一个弧度,“就是这样,‘嗖’的从地上飞上来的。“ 宁子宜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指尖所指之处,只见他话音未落,突然出现了一个魁梧的黑影,面目表情,双眸平静的看着她,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下,那人像是鬼魅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便站在了树上。 宁子宜吓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浑身颤抖,猛地往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飞速下坠,尖叫着掉了下去,谁知头颅正好磕在石头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了那男子喊后来的那个人一声,“大人”。 *** 空旷悬浮的空间里,宁子宜的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就像是坠入了一场诡异离奇的梦里,眼前的画面十分清晰,仿佛触手便能摸到。 像看电影一样,眼前出现了画面,一个古代女子满头大汗,辛苦的生出了一个女婴,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亡。 接着便是女婴的父亲,一个古装男子,含泪抱着婴儿,慢慢将她养大。开始的场景还是很温馨的,男子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对女儿千依百顺。 这幕温馨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车祸而亡的父母,鼻子一酸。 接着女子在父亲的照顾下渐渐长大,家庭十分和睦。她留意到男子的衣装,看样子像是古代的一个捕快。然后画面一转,男人带着女儿背着行李到了别的县城办事,好景不长,不知为何男人突然染了很严重的病,卧在床,看了很多大夫都不好。熬了两个月,最后还是去世了。 父亲去世了,那女子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伤心欲绝,在安顿好父亲的后事后,她无依无靠,最后拿了一根白绫,在林中的一棵树上上吊自杀了。 宁子宜一阵唏嘘。 突然看着那姑娘上吊的树,怎么那么熟悉? 灵光一闪,这,这不是她昏迷前爬上的那棵树吗? 她吓了一跳,不是这么巧吧。 她不禁沉思起来,她和那个上吊的女子有何关系,为何她莫名被人抛在那林子里,还爬上了同一棵树? 正在这时,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她骇然,一股凉气直升,这不是她自己吗?那女子面容皎洁稚嫩,只是没有现在的自己那样成熟,透着一股轻灵,就像高中时的自己。 接着又一阵刺眼的白光,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团白雾,逐渐缠绕成漩涡,她没来得急反应过来,便被吸了进去,失去了意识。 在一阵刺痛中,她猛地醒了过来。 映入眼内的,是一顶半旧的暗黄色的蚊帐,愣了愣,这种旧式蚊帐已经好多年前就没见过了。 她记得小时候只在农村用过,现在一般用的都是那种透明的薄纱。 她歪了下头,打量起屋子周围。屋子还算宽敞,只是里面的东西很少,一张圆木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瓷器茶杯,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子是木框,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朴。 这屋子的主人也太穷了吧,家里居然连一件电器也没有,全部都是木制的家具。 第4节 她动了动身子,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十分的奇怪,连襟式上衣,看着就像古代女子穿的。 古代女子?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马起了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奔那简洁老旧的梳妆台,拿起一面镜子。镜子是圆的,外层套着纹花柄,而且还是一面铜镜。 这是一面比较清晰的铜镜,使她很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容貌。脸上十分素净,清灵可爱,还带着几分稚嫩青葱。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只是比现在年轻了好几岁。 她立马想起了自己做的梦,梦里的那个女子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心里模模糊糊冒出来一种奇异。 宁子宜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屋子。木制的家具,昏黄的蚊帐,古雅的山水画,身上古式的女子服饰。 脑子里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自己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自己莫名其妙被一道绿光带走,做了一场古怪的梦,梦里的女子上吊自杀,而自己刚好又出现在女子上吊的那棵树上。 这么说,她现在是穿越到死去的那个女子身上了。 宁子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这也太离奇了吧。 时间渐渐过去,她也逐渐的冷静下来,开始消化这个信息。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了,那又是谁救了自己?还有,昨晚的两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有武功的世界? 正想着,突然外面响起了女子的说话声,她一惊,忙回自己的床上躺好。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端着一盆水,轻轻的走进来。把盆子放在桌子上,发现了已经醒来的宁子宜,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姑娘,醒了?” 宁子宜不好再继续装下去,含糊的应了一声。挣扎想要起身,那姑娘快步走过来按住她,“姑娘,你头上还有伤,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牵动伤口就不好了。” 不说没感觉,被她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脑神经因起身的动作一痛,脑子痛辣辣的,但还是在那姑娘的搀扶下靠着栏杆坐了起来。刚刚情急没注意,她这才发现自己头上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我这是怎么回事?”她扶着隐隐作痛的头,开口道。 那女子道,“姑娘忘记了吗?你昨晚从树上摔了下来,不小心磕着了头,被救了回来。” 她忆起昨晚确实是被黑衣人吓得掉下了树。 “请问,这是何处?”不知怎的,熟稔的古语便这样流利的说了出来,仿佛她本来便懂得一样。 “这里是衙门后院。” “什么?” “你昨晚昏了过去,是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把你带回来的。” 宁子宜静默半饷,昨晚的两个一身黑衣的人便是衙门的人? “姑娘,姑娘,”见她沉默不语,女子喊了她两声,“姑娘为何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浑身都不舒服。 宁子宜朝她虚弱的笑了笑,“无事。” 第3章 巧言智答 那女子道:“姑娘是哪里人呢?昨晚怎么会出现在出现深林里?听说那一片林子可吓人了,晚上经常有野兽出没呢。” 宁子宜想了想,反正迟早都要查自己的身份的,于是便把那女子的父亲病死,在异乡无依无靠,心灰意冷之下最后只好上吊的事说了一遍。 这女子听了宁子宜的故事,不禁为她的“悲惨遭遇”感到一阵心酸。一个女子,流落他处,父亲染病身亡,真的是太可怜了,当下拉着她的手道:“如玉姑娘,你放心,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都是很好人的,你便放心在这里住下吧。” 如玉是梦里那个女子的名字,凑巧的是,那女子也是姓宁。宁子宜心里暗道,说不定几百年前自己和他们还是一家勒。 知晓自己的“悲惨遭遇”后,宁子宜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以后的生存问题。 自己无父无母,回乡之路遥远,也无银钱,正发愁自己要怎么生活呢,听了她的话,精神一振,眼里挤出泪水,“真的吗?那真的是谢谢姑娘了!” 顿了顿,仿佛忆起伤心事般,语气低沉的道:“要是我的父亲健在,我也不必这样寄人篱下,还要麻烦你们,我……” “如玉姑娘千万别这样说,姑娘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如今最紧要的是养好伤....”女子温言安慰她。 二人渐渐的聊起来,宁子宜也从中熟悉了一些情况。那姑娘名翠竹,是衙门隔壁的一户小百姓人家的女儿,衙门里有个捕快是她的堂哥,有时候会给工钱让她来衙门后院清扫下。 翠竹说,她头上的伤已经让大夫看过了,伤的有些严重,脑子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血块,至少需要休养一个月方可拆掉纱布。 没事,越久对她越有利。 她还顺便打听了下衙门的情况。 这里唤裕华城,衙门的县官姓陈,听说陈大人本来是京城里的朝廷命官,因得罪了皇上才被贬到这么一个小县城。不过那陈大人是个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好官,几年来将裕华城打理的整整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衙门里有师爷,捕快等共五十余人。 说了一会,翠竹拿出一套古代女装让她换上。原来她身上那套因为爬树时弄的太过脏了,翠竹早已帮她换下,此时她身上只穿着里衣。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平日里也不常穿的,如玉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便换上吧。” “不嫌弃不嫌弃,那先多谢翠竹姑娘了。”沦落到这样的环境,有得穿就已经很不错了。宁子宜并不是娇气的姑娘,而且看得出那衣裳八成新,应该是她平日里舍不得穿的。 翠竹微微一笑,“那姑娘先换上吧,我先出去了。” 说着她端着洗脸盆出了去,走前贴心的关了门。 宁子宜,不,从今开始她便是宁如玉了。宁如玉拿着那套海棠红的棉纺纱衣,循着记忆穿了起来,刚好合身。 穿好后,她开始思考接下来生活的问题。 第5节 自己是一个弱女子,身上一分银钱也没有,还带着伤,如果是此时是在家里,好歹还有一间房子,然而自己偏偏是在流落在外地,无依无靠。 刚刚翠竹姑娘虽然是说让她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养伤,可是这里毕竟是衙门,自己是肯定是不能久留的。待自己伤好后又该如何养活自己,这是个问题。 刚想了一会,头又痛了起来,她只得暂时放下。还是待摸清这里的情况再说吧。 * 晌午,翠竹端了饭菜给她,一小碟青瓜炒蛋,一碟煮蘑菇,及一碗蛋汤,“没什么菜,委屈姑娘了。” 宁如玉知晓想翠竹这样的小户人家,家境不富裕,好几天也吃不了什么肉,这样的菜已经算好了,忙摆摆手,道谢一番,从善如流的吃了。 饿了一晚上,饥肠辘辘,她一点也不挑剔的全部吃完了。 待她吃饱后,突然有人敲门。 二人对视一眼,翠竹道,“外面是谁?” “翠竹姑娘,是我和符大人。”一道清脆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宁如玉记性好,一下子便听出了是昨晚那个男子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谁是符大人?”她小声的问道。 “你竟然不认识裕华城的符大人?”翠竹惊讶的道,见她老实的摇头,向她解释,“符墨大人是衙门的总捕头,昨晚便是他们二人将你救回来的。”哦,总捕头叫符墨。 说着门被推开了,二个穿着一身威严的栗色捕快衣装进了来。宁如玉偷偷打量他们。前面那个便是昨晚跟她说话的男子,长得很是清秀,约十七八岁左右。 后面另一人身材挺拔,棱角分明,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势。她打量的目光不小心与他碰上,眼神冷冽,吓得她立马移开了目光。 “这位便是宁姑娘吧。”前面的小捕快看着宁如玉道。 “是的,杨大哥。”翠竹答道,“宁姑娘头上受了伤,不方便下床……” “无妨。”杨捕快道,“翠竹姑娘先出去忙吧,我和符大人有些事要问宁姑娘。” 翠竹点头,行了个礼,先出去了。 宁如玉抿着唇看着他们不说话,静观其变。 那小捕快清了清喉咙,“宁姑娘,可否为我们解答一些疑问?” 宁如玉点点头,一副很配合的样子,双眸蹙起,“若不是两位大人,小女子还不知会如何呢。先在此感谢两位大人的救命之恩,有什么疑问大人只管问,小女子定当如实回答。” 不管怎样,先示好是不会错的。 小捕快听了微微一笑,“宁姑娘莫紧张,我们只是想知晓,你昨晚为何会只身一人出现在深林里?” 宁如玉暗送一口气,又将父亲染病身亡,自己无所依靠,绝望之下生出轻生的念头,自己寻了棵树上吊了的事又说了一遍,话语中着重表示自己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悲惨,说得自己都感动了,一时悲从心来,三分真,七分假的掉了几滴泪。 那小捕快心思单纯,听了她的悲惨遭遇,脸上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在树上发现了断掉的白绫,想必那是姑娘的了。” 宁如玉听了他的话怔了怔。 怪不得她是在地上醒来呢,原来是自杀不成,白绫断了,连忙点头,“对对,那白绫是我的。” “那姑娘晚上为何会在树上?”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符墨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双眼紧盯着她的眸,仿佛能洞察出真假,“姑娘昨晚似乎是准备在树上休息,并不像要轻生的样子。” 她惨烈一笑,道:“也许是上天眷恋,我命不该绝。小女子昨日本来是有了轻生的念头,也确是上吊了。上天并不愿我这么死去,那白绫竟是断了。小女子又忆起临终前父亲让我好好活着的遗言,心里又羞又愧,渐渐放下了之前轻生的念头。当时天色已暗,我又恐下山会遇到野兽,便爬上了树准备在那对付一晚再作打算。接下来的事……你们也清楚了。” “姑娘能这么想是对的,”小捕快慷慨激昂,快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怎么这么轻易便了断了呢?幸好姑娘没事。宁姑娘,以后切不可再做出如此轻生的事了。” 宁如玉假装抹泪,语调低沉,哽咽的道:“说起来容易,可小女子在此无依无靠,身上的银钱早已为父亲看病花光了,我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生活呀!” 小捕快一听,挺直腰身,很真诚的道:“姑娘莫慌,这里是衙门,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只管在这里住下便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宁如玉先是一喜,又沮丧的道:“小女子知晓大人是好人,只是你们已经为我请了大夫治我的伤,我心里已经万分感谢,又怎敢再麻烦大人呢?” “姑娘别这么说,”小捕快挠挠头,“若不是我们昨晚贸然出现,姑娘也不因因此受惊而摔下来,这本是我们的错。姑娘放心,此处是衙门后院,平日里并无人居住,姑娘可安心的留下来养伤,其他的不用担心了。” 宁如玉有些为难,皱着眉犹豫不决。 小捕快又诚恳老实的劝了几句,怕她一个姑娘,若是走了不知在哪安身,定要她留下来。 宁如玉这才感激的点头应了,“那多谢大人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待我的伤好后,我便离开,断不会在此纠缠麻烦大人的。” “没事,姑娘住多久也无妨。”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 原来昨晚他们是在追捕一名逃犯,那逃犯刚好进了她栖息的林子,所以他们才会碰上她。 她则是在心里松了口气,住宿问题暂时解决了。 “既然宁姑娘说是在外地而来,身上可有户籍证明及路引?”符墨突然问道。 她怔了怔,户籍证明?这个她好像听历史老师说过,古代的户籍证明相当于现在的身份证。她努力回想了下,“我的包袱,被我藏在之前租住的屋子里,里面应该有小女子的户籍证明。” 于是她根据梦里的记忆,把原主之前住的地址告诉他们。千万保佑原身没有把这些重要的东西弄不见,不然她不知怎么办了。 在古代,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没有户籍证明和路引,到时候她怎么回乡! 小捕快听了很爽快的便派人去取回来。情况问完了,二人嘱咐她好好休息,起身走了。 *** 直到下午,他们终于把她的包袱带回来了。在那里,不但找到了她的户籍证明和路引,包袱里还有她父亲的户籍本子,及几件换洗衣裳。 杨捕快拿着她父亲的户籍本子,神情十分激动,双手颤抖,“宁姑娘,你的父亲是宁昊泽先生?” 第6节 “是啊,杨捕快,有何不妥吗?”宁如玉奇怪的看着他。 看他的样子,杨捕快似乎认识她的父亲? 第4章 杨小捕快 “原来宁姑娘竟是宁捕快的女儿,在下失礼!” “……?” 宁如玉疑惑的眨眼,她父亲难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连裕华城的捕快也认识他? 杨捕快激动的心情仍然未平复,“杨某从小便听着宁大人屡破奇案、冤案的事迹长大的,一直对宁大人敬佩有加。曾多次想去拜访,却总因杂事繁忙未能去成。” 顿了顿,情绪又突然低落了起来,“没想到,没想到天忌英才,宁大人还这么年轻,竟然就这样染病身亡了……我……” 她这才恍然般想起,对了,原主的父亲也是个捕快。 “我父亲,他很厉害?”她试探着问。 “那当然了!”杨捕快拍案,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道:“十年前的武状元中毒之事,还有八年前的张家寨寨主离奇失踪事件,那可是轰动了整个中原,幸好宁大人不畏强势,明察秋毫才将凶手找出来。宁姑娘你当时年纪小不知晓,宁大人当时可受江湖的英雄好汉欢迎了。” 我当时年纪小,难道你就大了?宁如玉腹诽,嘴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没听我爹说过呢。” “女子还是不要听比较好,胆子小的还会被吓到呢。”杨捕快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言语的不妥,仍沉醉在自己的思维里。 她嘴角抽了抽,不说话。 杨捕快一把抓住她,“宁姑娘你放心,宁大人的事便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事,以后便当衙门后院是你的家,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抽出被抓住的手,勉强的笑了笑,“那真是多谢杨捕快了。” 他倒没留意,继续自顾自话,“不知宁大人的葬在哪里?我们这些小辈的总要去拜祭下。” 好吧,古人也是流行崇拜偶像的。 宁如玉如实的把坟墓所在之处告诉了他,和他大谈了下关于她爹的丰功伟绩,最后杨捕快才意犹未尽的一副“跟你说话我很开心”的样子,满足的走了。 ** 就这样,借着她老爹的光,她成功的住了下来。 为何说是成功呢?自从衙门里的人知晓她是宁昊泽的女儿后,对她的态度总带着那么一份敬意,将她从头打量到尾,不过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去寻找宁大人的影子般,这一点令她颇是无语。连那日面无表情的符大人,也不再对她抱有敌意。 直到过了几天,大家才恢复如常。 不过宁如玉可没有那么心思管那么多,她正在努力适应着古代的“简朴”生活。 晚饭是肉丝炒木耳和一碟青菜,宁如玉喜出望外。 翠竹笑着道:“这是杨捕快吩咐的,姑娘身子弱,要多补补才行。” 定是杨捕快知晓她是宁大人的女儿后才给她的特殊照顾!她感慨万分,有个受人尊敬的老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别人看在面子上也不敢对她怎样。 这么一想,好像穿越到宁如玉的身上,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之,她因无故穿越到古代的忐忑和彷徨少了几分。在此之前,虽然表面上她看起来镇定而游刃有余,但其实只有自己才知晓那种到了陌生之地、无依无靠、彷徨不安的感受。 叹了口气,她甩去脑子里的念头,既来之,则安之,一步算一步吧。她调整心态,利索的吃完了晚饭。 晚上翠竹又来帮她换了一次纱布,告诉她,明日大夫会再来为她看一次。接着端了熬好的药给她,黑糊糊的一大碗,散发着浓烈的药材味。 她皱着眉苦着脸,双手颤抖的接过去。 她最怕的就是吃药,而且还是这种苦得要命的中药。 为了早已康复,她端起来,一口气把它喝完。 白日应付人,累了一天,而且古代的晚上是没有娱乐的,于是她早早便睡下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了。 ** 次日。 早上卯时起床,刷牙用的是牙枝,是用柳枝做的。她盯了半响,将就着刷了牙。这自然是比不上现代的牙刷,刚开始刷完牙还会牙龈出血,直到过了好几天才习惯。 吃完早膳,翠竹引了大夫进来帮她看头上的伤。她偷偷打量眼前戴着儒帽,背着药箱子的中年大夫,跟电视上演的那些很像。 突然生出逗乐之心,在大夫帮她切脉之时,她“懵懂”的道:“大夫,我伤的明明是头,为何是为我把脉呢?” 那中年大夫面色不虞,“姑娘莫非不信任老夫的医术?” “大夫说笑了,宁姑娘只是好奇罢了,”翠竹忙笑着打圆场,“不知宁姑娘的伤如何了?” 大夫缓了缓脸色,“宁姑娘头上只是磕得重了些,幸好脑里没有於血,平日若是头晕、胀痛、反胃,都是正常现象。”哦,就是所谓的脑震荡。 说着大夫又开了几味药,很高傲的走了。 “宁姑娘,以后切不可如此直接的质疑大夫,这样对大夫很不敬的。”待大夫走后,翠竹低声对她道,“若是有什么不妥,可私下请教便是。” ……古代的大夫都这样高傲吗?她惊愕半刻,须臾无言而对。 不过她没有郁闷多久,过了一会儿,杨捕快双手提着满满的东西进了来,有洗漱用得木盆和牙药,新的被子枕头等等,称这些东西都是为她置办的。 宁如玉感激万分,不好意思的道:“小女子在此养伤,本就是打扰了,还要劳烦杨捕快为我置办这么多,我实在心里有愧。” 杨捕快抹了把汗,年轻的脸上正气凛然,“宁姑娘是宁大人的女儿,我们这些晚辈照顾也是应该的。” 第7节 宁如玉竖起拇指,将他好好地夸赞了一番,直夸得他不好意思的挠挠了头,顺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熟络了起来。于是她趁机问了很多关于裕华城的情况。 杨捕快爽快的一一答了。 据他所说,裕华城虽然名字上是一个城,但是非常繁华,百姓安居乐业,这里聚集着十几个江湖帮派,比如罗山派,武当派,还有江湖第一大堂正和堂。 “那昨日和你一起来的符大人是谁?”宁如玉道,“我看着他十分的威严,不言苟笑,应该是位厉害的人物吧。”她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在别人的地头,多打探些是必要的,正所谓知己知彼,免得无意得罪人家还不知怎么回事。 不过昨日那位符大人给她的印象确实很是深刻。一身平常的靛蓝色捕快服穿在身上,并不能掩盖他身上苍劲挺拔之势,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漠冷静,双目凛冽,仿佛什么也逃不出他的法眼,给人一种冰冷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每每与他对视,她的心里总是无端的生出一种敬畏和心虚,气势顿时便低了一个层次。 提起符大人,杨捕快立马就精神了,脸上带着满满的憧憬,“符大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是我最崇拜的人!” 她乐了,“你最崇拜的人不是我爹吗?” “那是小时候的事,自从我跟着符大人一起办事,心里便十分崇敬他了。” “哦。”宁如玉拉长尾音。 “符大人是衙门最厉害的捕头,”杨捕快说得很激动,“整个裕华城的人莫不知晓符大人的名声,就连江湖上的人,对他都十分敬重。宁姑娘你有所不知,自从符大人来了衙门后,衙门大大小小的案件都让他给破了,把整个城治理得整整有条呢!” “确实很厉害。”她附和的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拿起他刚刚和生活用品一起拿过来的几本话本子,翻了起来。 “宁姑娘,你不信?”他一副痛心疾首、“这么厉害的人物你居然这么不识货”的样子,急道:“我可没有骗你,裕华城里的人都知晓!而且我告诉你,江湖上不只有多少侠女爱慕我们符大人,想尽办法都想要见我们大人一面呢!” “所以呢?”她懒洋洋的道。 他被问得愣了愣,“什么所以?” 宁如玉看他呆呆的样子很是好笑,挑了挑眉,狭促的道:“符大人把城里的贼都抓完了,杨捕快没事做,只好改行去做媒人了?”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怎,怎么可能,我只是随便说说……哼,宁姑娘不愿听便算了。”最后对她摆出一副“不识好人心”的受伤表情,黯然伤神的离开了。 宁如玉抱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怎么会有这么呆萌的捕快,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哎,也不知平时出差时别人会不会欺负他。 翠竹端着药进来,“姑娘和杨捕快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快便走了?” “没事,”她笑眯眯的摆摆手,见了她手上黑糊糊的一大碗药,立马苦了脸,“怎么又是汤药?” 第5章 适应生活 “你的伤还没好。自然要继续喝了。” “好吧。”她深锁着眉头接过去,只喝了一口,便觉得一阵苦涩涌上心头,恶心得想吐。突然眼珠一转,对她道:“翠竹,你先出去忙吧,待会我喝完后再拿过去给你。” 翠竹想起厨房里确是还是要事忙,点点头,便出去了。 宁如玉喝了几大口,看着还有小半碗,实在难以下咽,端着药朝门外的大树走去,随便挖了个洞,便把汤药一股脑倒了下去。 这才满意的松了口气。 谁知一转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一身墨衣的符大人,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符墨在门外面无波澜的站着,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她的举动。 宁如玉尴尬不已,第一次做“坏事”,还被人抓包了。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在他的目光下,她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忙呐呐的行礼道:“符大人.....” 片刻后,他抬脚进了院子,直直朝她走去。 她心里直打鼓,他不会要来骂她一顿吧?他好心收留她,还特意请了大夫来,她却如此不领情,暴殄天物…… 在她的忐忑中,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却是缓缓地从衣袖里抽出一物,递给她,“宁姑娘,这是你的户籍证明和路引,衙门的人已经查实过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勉强的笑笑,刚想伸手接过去,却发现自己手上沾着泥土,一下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不已。 符墨把户籍本子放在桌子上,像是无意的扫了她头上的伤一眼,淡淡的道:“宁姑娘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乱走动较好。”也不拆穿她刚刚的事,说完便准备离去。 她叫住他,“符大人,我想问下,有了路引,我可在裕华城停留多久?”她记得古代对百姓的管理是严格的,凡是外出,都要去衙门开一个路引,上面还要写清外出日期。 “据你路引上的日期而定,你的路引写着的是来裕华城半年,半年后便要回到原来的镇子,若是姑娘想要继续留下来,便要重新来衙门开具申请。” “哦,”她想了想,估量着待自己伤好,赚够路费后,定要回去的,毕竟父亲留下的屋子还在,道,“那半年后回去的话,是否还要在衙门重新开一个回去的路引?” “过去要,但如今不需要了。” “明白了,多谢符大人。”宁如玉朝他行了个礼。 他对上女子那清澈坦然的眼眸,看她仿佛正在认真思考着刚刚的问题。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身上也没有银钱,回去的路恐怕艰难险阻。 他有些不忍,怎么说也是宁前辈唯一的女儿,况又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宁姑娘身无长物,又受了伤,回乡之路恐怕不易,不必急着回去,在此处住下便是。” 她错愕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感谢的道:“谢谢符大人及杨捕快的好意了,不怕符大人笑话,我现在确是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一直麻烦你们,又觉得心里有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今日她可总算体会到间中滋味了。 她寻思着待她的伤好了,定要想办法好好挣钱养活自己才行。 符墨道:“宁姑娘不必客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安心在此处住下。” 宁如玉推辞不过,感激的应了。 这次有了符大人的金口玉言,应该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了吧。 古人是多么的淳朴呀,她的心暖暖的,同时也坚定了,一定要在古代好好挣钱混下去的熊熊决心! 她拿出刚刚的户籍证明,看了看。上面的字皆是毛笔写的,她的名字上还盖着官府一个大红印。 第8节 原来古代的户籍本子是这样的。 正想着,翠竹突然又端了一碗中药进来。 “刚刚不是喝了吗?为什么还有?”她捏着鼻子,如临大敌般看着那一碗黑糊糊的东西。 “符大人不是说你刚刚打翻了?让我重新再拿一碗过来。”翠竹笑道,“幸好之前煮的时候还剩了大半碗,宁姑娘你趁热喝了吧。” “.....”符大人我恨你。 宁如玉只好再次伸手拿过来。这一次她再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苦着脸老老实实的喝完了它。 *** 于是接下来,宁如玉开始了正式适应古代的过渡期。 首先,早膳永远是白稀粥配咸菜。 这时她无比的怀念现代的油条豆浆。 每日吃的多是青菜,隔好几天才能吃一次肉,这还是杨捕快特殊照顾后才有的恩惠。然而没有办法,有得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宁如玉不敢挑剔,抱着“艰苦奋斗”的信念,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每日的用水必须要去井里打,非常不方便。刚开始她觉得挺新鲜的,然而试了好几次,把桶扔进去都是浮在上面。她向翠竹请教,这才终于装了一桶,然而悲剧的是,水装的太满,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提不上来。 翠竹实在看不过去了,每日帮她把水缸里的水灌满,免去了她的辛苦。 到了夜晚,没有任何的娱乐,屋子里点的是那种昏黄的煤油灯,以前习惯凌晨才睡的她,在这里,戌时便早早**休憩了。 生活单调,但她适应的还好。 白天里,翠竹说要她好好养伤,也不用她做什么事,她只得借了几本风土人情的古籍,琢磨着文言文,俗话说随乡入俗,她多了解些这里的风俗对自己也有好处,免得出什么丑。 不过有时候杨捕快也会来陪她说话。 二人渐渐熟悉了,说起话来也不像以前那样客套。她便缠着他,问他,“你救了我的那晚,不是说正在追一个逃犯吗?你们到底在查什么案子?” 杨捕快坚决的摇头,“宁姑娘,这是衙门的要事,怎么能告诉随便告诉不相关的人呢?” 宁如玉却很感兴趣,哀求道:“小白,你便告诉我吧,我断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保证。” 她是前天才知晓,原来杨捕快的全名叫杨小白。当时她差点笑喷了,他爹怎么会给他取这么一个软萌的名字,平日里穿着捕快服挺威风凛凛,却没想到败在这么一个名字上。 不过其实她觉得他这个名字跟他挺配的,他生的十分白皙,脸圆圆的,有些像娃娃脸,性格又耿直呆萌。 “小白呀小白,你看我怎么说也是宁大人的女儿,正所谓虎父无犬女,你们这几天不都是在忙这件事吗?你跟我说说,或许我也能帮你出个主意什么的。”宁如玉道。 “不准叫我小白!”杨捕快气得跳脚,脸色涨红。 杨小白最讨厌别人叫他的名字,除了符大人及杜神医,别人都是直接称他杨捕快。在他看来,捕快可是多么威风凛凛的呀,怎么能叫这么煞风景的名字。在他的严正抗议和纠正下,大家都不敢再直呼其名。 宁如玉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喜感,一时叫顺了,不愿再改。杨捕快每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都要抗议一次。 “名字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笑眯眯的道,安抚炸毛的他。 “……”好吧,看在她比自己大一岁,又是自己偶像的女儿的份上,忍了。 “宁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喜欢听这些破案的事,万一吓到你那就不好了,”杨捕快苦着脸劝道,他可是一个有职业节操的捕快,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不如我再给拿几本有趣的话本子给你,可好?” 她捂着头,哎呀的叫了一声,“不行呀,我这人心思浅,心里若是藏了事,便非要弄清楚不可,不然我的头又该痛了。” 杨捕快有些被吓到了,“宁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找大夫给你看看?” 额…… “不用不用,我歇会就好。” “那杨某便先告辞,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哎等等……” 留给她的是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宁如玉跺跺脚,哭笑不得。小白呀小白,你怎么变坏了? 哼下次再让我逮到,定要你知晓本姑娘的厉害。 * 她正懊恼着,突然翠竹拿着晒好的白菜干进了来,抹了下汗,道:“宁姑娘又对杨捕快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快便走了?” 宁如玉耸耸肩,“我怎么知晓,也许他有事呢?”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 “说的也是,”翠竹微微一笑,回想道:“我今日听说陈大人要在衙门审犯人呢,杨捕快应该很忙。” 她眼睛一亮,“审什么犯人?” “听说是员外杀妻一案,我也不是很清楚。” 宁如玉拉住她,“好翠竹,不如咱们也去看看吧,反正你如今也空闲。” 翠竹吓了一跳,忙摇头,“不行,杨捕快吩咐不能随便出去,而且姑娘你头上还有伤,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然而如玉打定主意要出去,她在院子里已经好几天了,闷都快要闷死了,来了古代这么久,还没好好看过外面的世界,这个大好机会怎么能放过? “翠竹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也不会去很久,咱们去看一会便回来,不会被发现的,”如玉转了转眼珠,道:“审理案子,符大人作为总捕头,定是在场的,莫非你不想去一睹符大人破案时的英姿?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能有的哦。” 幸好之前杨小白跟她说过符大人的事,像她十六七岁年纪的女子,也会爱慕符大人吧。 第9节 翠竹一听,果然犹豫了,“可是姑娘头上还包着纱布呢,出去不妥……还是算了吧。” 第6章 堂主有案 翠竹一听,果然犹豫了,“可是姑娘头上还包着纱布呢。” 看来她赌对了! 符大人的魅力真是无边呀,她暗里赞自己机智,继续眨着星星眼说服她道,“这个简单,你去借两套儒装来,戴上儒帽,咱们扮成男子出去,这样也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在她的极力鼓吹下,翠竹终于点头,回去拿了两套儒装过来。衣裳是翠竹的弟弟的,他这两年个子长得快,年前的衣衫已经穿不下了,于是她便拿了过来。 二人穿上青白色的宽袖儒衫,宁如玉则戴了一顶儒帽,红唇皓齿,看起来倒有几分似个俊俏的玉面书生。 翠竹引着她出门,去了衙门门口,只见那里已经围了很多百姓,喧闹一片。 她凭着小巧的身躯,灵活的挤了许久,终于挤到了前面的位置。 放眼望去,只见衙门公堂上,高大严肃的衙役穿着青衣红褂子,手上拿着水火棍,一动不动的站成两排。 公堂上,陈大人身穿官服,头戴官帽,正襟危坐。 一旁还站着三名捕快,皆神情严肃,腰上的大刀显得整个人威风凛凛。 其中最显眼的,便要数站的最前的符墨,一身靛蓝色的官服,挺拔苍劲,手上握着腰间的绣春刀,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浑身上下像是落了意蕴,让人移不开眼。 下面跪着三个男子。 想必便是今日要审的人。 外面很是吵杂,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好一会,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左边穿着华服、虎腰熊背的男子,是个员外,他的妻子无端在房里悬梁自杀了。 然而妻子的娘家人却不相信她是自杀的,便报了官。 经衙门的人多方调查后,发现他妻子的死亡确是不寻常,不是自杀,杀人凶手便是那个员外。 员外当然不认了,他一直喊着冤枉,并振振有词的道,事发当晚他一直在自己的酒楼里休憩,并无回过府。 即使是在公堂上,他也不老实配合,一直在嚎叫着冤枉,连大人也奈何不了,浪费了很多时间。 而他妻子的娘家人指着他大骂,双方说着说着吵了起来。 “安静安静!”陈大人一拍惊木。 正在此时,杨捕快站了出来,拱手道:“大人,属下有话说。” 说着便让人呈上了一套褶皱半旧的衣裳,符墨则冷声道:“这是在员外府里夫人的房里找到的,据下人称,这是混在夫人生前的衣裳收拾准备一起焚烧的。” “这是我以前的衣裳,旧了,穿不了,一并烧了又如何,谁管得着?”员外嘴上倔强的喊道,低头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据你所说,事发当晚,你并不在场,而是和你的小厮一起在自家的酒楼过夜。我盘查过小厮,当晚他虽然和你一起,但并不在同一个房里,而且他说当晚确是没有回过府。可是我问了府里看守大门的小厮,他说那晚你的贴身小厮似乎曾回过一趟,说是要按你吩咐去书房拿东西,但是天色已黑,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他身上的衣裳,倒像是现在的这一套。” 那员外刚想开口,符墨用目光制止他,冷冷的道:“两人的口供为何会矛盾,你心里清楚。还有,徐捕快去问了城里的所有买布的店铺,发现你曾在城门前的张家布铺买过一匹白色棉布,我把夫人所用的白绫拿过去让张老板看过,认得是店里买的。” 杨捕快也上前一步,大声的道:“符大人说的没错,证人张老板已带来,大人可召他一问便是。” 符墨继续道:“许员外,当晚你把贴身的小厮带去酒楼,给他安排了事,而自己则是穿上小厮的衣裳,趁着天黑偷偷回了府,然后潜入夫人的房里下了**,作出她是悬梁自杀的假象,接着再次回到酒楼上,假装自己并无回过府。不知符某说得可是事实?” “你,你胡说!”员外白了脸,却还在硬硬撑着。 “你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想当晚你回来时,看门的小厮顺口问了你一句,你做贼心虚,怕衙门的人会盘问,便将他调走了。若不是你这反常的举动,可能我们还未能这么快发现不妥。”杨捕快哼了一声,向他走近一步,厉声道:“不知许员外还有什么可说!” 那许员外虚脱般瘫坐在地,脸色一下子白了,颓废的垂下了头。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多了,许员外的事败露,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齐声叫好。 “符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多难的案子在他手上都能解决!” “是啊是啊!” 在一片称赞声中,还夹杂着几个女子的应和。她这才发现,也在女子在围观。只见那几个女子一身窄袖襦衫长裙,腰间配一半寸宽的软玉带,手里持一把长剑。 想必这就是江湖上的侠女子了。 只见那几女子脸色粉里透红,神情激动,“符大人还是那样的神机妙算,断案神速,我刚刚看他说话的样子差点要窒息了。” “而且符大人的声音也是那么的迷人,我快要陶醉了。” 另一女子作捧心状,“对呀对呀....符大人永远那么厉害.....” 听得宁如玉下巴都掉了下来。 她本来还以为杨小白说得夸张了,原来是却有确事。可是你们是女侠,女侠呀,怎么能这么不矜持呢!! 宁如玉失望的继续看公堂,陈大人正在慷慨激昂的判决,她无聊的左顾右盼,一不小心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只见符墨正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双眸,怔了怔,心里蓦地一慌,下意识的缩了回去,被前面的人挡住投来的视线。 符墨看着衙门外的方向,轻蹙起眉。刚刚那儒装女子,他只一眼便认出了是乔装打扮的宁如玉。 她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怎么跑出来了? “大人,有什么不妥吗?”杨小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外面的公堂,低声道。 “无事。”他淡淡的道,收回了视线。 这边,身后的翠竹终于看见了宁如玉,忙拉住了她,脸色红红的,不知是被符大人的英姿惊艳到的,还是被人群挤得喘不过气,“宁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便不好了。” 第10节 她点点头,反正也快结束了,只是可惜不能去街市上一逛。她听话的跟着翠竹回了后院,换回原来的衣裳。 “翠竹,你说这么一套衣裳也挺好的,以后咱们也继续这样子出去吧。” “还出去?”翠竹提高了声音,觉得不妥,复低声道:“宁姑娘,这次都已经很不妥了,咱们女子怎么可以穿这么不伦不类的衣裳出去呢,你行行好,一切待你伤好后再说罢。” 在翠竹的苦心劝说之下,她总算打掉了要出去的念头。 不过幸好还有杨小白会经常过来后院。 杨小白常常从外面回来,给她讲自己又去了哪里哪里办案。还会给她和翠竹包一些小吃回来,比如炒栗子,糯米糕,鲜花饼等。 于是她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对裕华城的了解也多了很多。 然而宁如玉仍然没有忘记几天前追着杨小白问的那件案子。他越是不想说,她倒越是感兴趣。 “宁姑娘,你为何非要打听那件事呢?”杨小白蹙着眉道,“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恩怨纷争罢了,没什么好听的。” “我当然要知晓害得我被你们误会的家伙是谁,”宁如玉挑挑眉,“小白,这里只有二人,你偷偷告诉我也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发誓,定不会泄露出去的。否则……” 她顿了顿,不怀好意的低声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把你心悦翠竹姑娘的事告诉她!” 杨小白满脸通红,慌得结结巴巴的道:“你怎么知晓……”立马发现不妥,闭口。 可是已经迟了。 宁如玉笑眯眯的道:“怎么办,你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杨小白耳尖都红了,挣扎半晌,无力的道:“你怎么知晓的?”明明他隐藏得这么深,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心思呢,他垂头丧气的想。 她怎么能不知晓?每日有事没事都跑来故意找自己说话,那眼睛不知偷看了多少次翠竹。 若是翠竹在,他总会多逗留一会,跟她们说一些路上趣闻,还带那么多小吃回来。她才不信是他是带给她的,还不是为了翠竹。 想到她这些天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都是借了别人的光,心都碎了一地,枉她还以为自己年轻几岁,还有了魅力过人,老少通吃的技能。 她望月兴叹,都是套路啊套路。 “你那点心思,本姑娘怎么看不透?”她睨了他一眼,“你再不说的话,那我便去找翠竹了,”说着装作要走,“翠竹,我有事……” 杨小白急得满脸通红,一把拉住她,“宁姑娘别这样……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复低声道:“说好了,你不准跟任何人说,也不准跟翠竹姑娘说我的事。” 她点点头,伸出手,正色道:“嗯,我发誓绝不会说出去。” 杨小白这才叹了口气,坐下来,思索了一会,将经过娓娓道来。 半个月前,九华派的叶堂主来衙门击鸣冤鼓。 事情是这样的。叶堂主说,他在三天前收到一张匿名的纸,是用一支十分寻常的飞镖钉在大堂门上的。 里面写着一句威胁的话,内容大致是找他报仇雪恨,要在四月十五取他的命。 叶堂主收到这张字条时,心里纳闷,想了许久,不知是谁写的。要知道他做堂主那么多年,结的仇也不少,有仇家寻上门来也正常。 可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报仇雪恨还带提前预告的。 第7章 初露头角 这可真是江湖上少见的。 不过江湖上还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那便是八年前张家寨寨主离奇失踪一事。 当时有匿名者给张寨主发了一封预告书,说是要把他寨里的几个兄弟都杀了,还指名道姓,附上日期。 当时众人都不当是一回事,还以为是个恶作剧罢了。 谁知到了信上所说的日子那天,被指名的人被杀死了,上面只留下一张下一个名字和日期的白纸。 众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但是即使如此也无济于事,那凶手一连预告了四人,也依日期一一杀害。 无论众人用了多少办法,依然什么也查不出来。最后,他们只得求助了当时的衙门。在衙门的协助下,才终于水落石出。尽管如此,张家寨死了四个举足轻重的当家,受了很大的重创。 当时这件大案震惊了整个江湖。 而如今,叶堂主怎么也想到,这样的事居然有一日会发生在他的头上。 依他多年的见闻,若不是恶作剧,那便是,要来杀他的人是胸有成竹,深不可测的。 叶堂主虽然并不怕他,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加重了庄上的防范,暗里还派人偷偷去查飞镖的来历。 若是发现可疑人等,便立马抓捕。 叶夫人也很是担心夫君的安危,想起衙门里的捕快符墨,便劝叶堂主请求符墨派人保护,协助破案,希望能找出写字条的人。 虽然他对符墨的事迹也有所闻,知晓他无案不破,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可是他还是别扭着不肯,江湖上的恩怨怎么能让官府插手呢。 叶夫人劝了许久,他才终于松口,派人去衙门击了鼓,说清了事情原委,让符墨和衙门里的捕快一起保护他。 可是叶堂主还是被杀了,在有着百来人的庄子上,他最终还是被杀了。 他倒在平时练功房里,被人用剑刺穿胸口而死的,一剑致命。 只留下一封信,上面一个“容”字。 “容”是叶夫人的闺名,上面划着一道鲜淋淋的血痕。 第11节 右下角写着下个月初五。 经过字迹的对比,众人确认,这张字条上的字迹跟上前叶堂主收到的一模一样。 其实一开始,众人并不相信字条的内容,以为只是一个效仿以前的恶作剧或者是恐吓罢了,毕竟他们庄子上有几百人呢,还怕他一人不成。 直到今日叶堂主出事,他们才蓦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衙门的人同样也很重视,毕竟他们是叶堂主花了大价钱请来保护他并抓出凶手的,却因一时疏忽而让叶堂主被杀。 于是七华派上下及衙门的人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也不得不将彼此的敌意收敛,共同应对这件大事,好好保护叶夫人。 宁如玉听得入迷,这简直是要比电视剧还要精彩呀! “那事发当晚你们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而且九华派上下有几百人,凶手行凶时,竟没有一人发现?”她提出疑问。 “当时天色已黑,庄子上只有看守的人在,加上衙门上的人,也不过四五十人罢了。那时叶堂主正在练功房里。那里是七华派的地方,我们外人是不能踏足的,而且平时只有堂主贴身的下属才能进出。当晚出事时,众人只听见里面发出一声惨叫,回过神来,刺客早已逃出府了。” “这么说,当时你们是看到刺客了?” 杨小白道:“这自然是的,只可惜当时天色漆黑,只看到隐约一个黑衣身影,我和符大人便追了上去,看到他逃进了林子。” 所以后面他们发现了正在树上准备憩息的她。 宁如玉哂笑,想了想,“那叶堂主是怎么死的,是胸前中剑还是背后?周围有没有打斗的痕迹?” 杨捕快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回想道:“我记得叶堂主是胸前中了一剑,流了很多血,我和符大人将屋子查看了一番,有打斗的痕迹,帘子被割断了,里面的桌子,柱子等有刀剑划伤的痕迹....” 他喃喃的继续道:“叶堂主的武功在江湖上并不低,而且为人谨慎,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杀害,可见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宁如玉平时爱看推理小说,对这些案件什么的很是感兴趣。听了他的话,她恨不得亲自到现场看一看。 听了他的话,她陷入沉思,当时庄子上的人有四五十人,而且个个都是有武功的人,便是那刺客的武功有多高深莫测,他真的有胆量冲进庄子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杀了,还能逃出去? 还有,他是如何躲过上百双眼睛,悄无声息的进入庄中的? 他又是如何知晓当晚叶堂主是独自一人在练功房里的? 该不会将庄里上下翻一遍,十分幸运的在练功房里发现他,凭着高超的武功将他杀了? 不,不可能,这样的风险太大,任是谁一个人在庄里到处晃,定会引起别人怀疑。到时不但杀不了人,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低下头又换了个思路。 想了许久,她只想到两个可能。 一是刺客借着天色偷偷进来,刚好发现叶堂主在练功房,而且他身边又恰好没有人,便趁机将他杀了。那就不得不说刺客的运气好得爆棚,遇着了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不过在此,有一个比较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刺客定是对庄子里面的构造有一定的了解,否则庄子那么大,你运气再好,杀了人找不到逃走的路线怎么办。 二是刺客本是庄子里的人,且对叶堂主平时的生活有一定了解,在当晚发现叶堂主独自在练功房,于是便潜了进去将他杀掉再逃走。若是这样的话,追查起来便麻烦很多了,七华派里有那么多人,且有的不住在庄里,行踪无法掌握,有的可能被派出去办事,他可能偷偷回来也说不定呀。 “叶堂主固定每晚会去练功房练功的吗?”宁如玉静默半刻,开口道。 杨小白道:“听叶夫人说,一般是是晚上练功的。” “那有多少人知晓他这个习惯呢?” “叶堂主身边服侍的人,以及门下几个副堂主都知晓。因为庄里的内院即使是七华派的人也不能顺便进出。” 这样子,她想了想,又道:“叶堂主的剑上是否有刺客的血?” 他摇头,“没有,剑上干干净净的。” “那你们没有在练功房里找到有关刺客的任何蛛丝马迹吗?比如通过伤口的大小能否看出刺客所用的剑,堂主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 “仵作已经检查过了,从伤口推测出剑是平时江湖人士常用的剑,至于他身上,好像只有这么一个伤口。可见刺客的武功是如此的高,”杨捕快挠挠头,“其实,宁姑娘,你刚刚所问的问题我们符大人早已想到了,也查过了。” “.....”她脸一红,好吧,她这是在班门弄斧。 但是她又忍不住一问,“那符大人有没有想过刺客是七华派里的人?” 杨捕快点点头,“这个大人自然猜测过,我们还在继续查。不过宁姑娘你也很厉害,只是听了我这么一讲,便也猜出可能是庄里的人,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言语中的夸赞实心实意。 她心里这才好受点,假意谦虚一番,“哪里哪里。”其实她只是看的推理小说多了,想问题的角度便广了许多。 只要是人,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刺客对庄子和叶堂主平日的作息是调查过一番的。 杨捕快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值班呢,宁姑娘,在下先告辞了。”叮嘱她今日的事千万不可跟外人说起。 案子也知晓了,宁如玉自然肯放他走,不过走前也嘱咐他,“若案子有了进展记得告诉我。” 待杨捕快走后,宁如玉还在思索刚刚的案子。 如今的关键是,刺客是如何避过众人耳目去到练功房将叶堂主杀害的。 照杨捕快所说,叶堂主的武功也不低,怎么一点也伤不了刺客,莫非那刺客真的是深不可测?既然如此,那他怎么不呼救,只要大喊一声或是扔个杯子做出些动静,定会有人发现的。 她托着腮在坐在石椅上想着,翠竹看到她一动不动的,好奇的走过来,“姑娘在想什么呢?杨捕快走了?” “没想什么,”被她打扰,她摒去思绪,换上了笑道。 翠竹道:“姑娘头上的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午请大夫过来看看,应该可以拆掉纱布了。” “真的?”她高兴的道,“太好了,天天绑着纱布麻烦死了,我早就想拆掉了。” 于是待她吃完午膳,翠竹便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还是上次那个大夫,不过宁如玉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敢逗弄他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检查了她的身子后,点点头,道头上的伤恢复的很好,便帮她拆掉了纱布。 当天晚上,她勺了满满一桶水,痛快淋漓的洗了一次头。自从她穿越过来,因为头上的伤不能碰水,只能忍着,实在受不了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随便洗洗,忍得辛苦死了! 第12节 洗完澡后神清气爽的她,待头发干了后,发现又有一个新问题困扰她。 她并不会梳古代女子的发型! 第8章 护肤之道 现代的女子一般都是留着一头长发翩翩散落肩上,要不便是扎个马尾或是丸子头,轻松简单。 她以前就是扎马尾的。 而古代,女子的发型又繁琐又复杂,款式多样,比如飞仙髻,凌云髻,堕马髻等等,看的她眼都花了。她一个现代人,哪里懂这些? 之前因为包扎着纱布,翠竹便为她一部分辫了双鬟,一部分自然垂下,城里也有不少姑娘是这样辫的。 现在她的伤已经好了,总不能再麻烦翠竹吧。 她咬着下唇,厚着脸皮向翠竹请教了一番。 翠竹微微吃了一惊。她应该是没想到还有女子不会梳头的。 宁如玉心虚的讪笑,撒了个谎,说自己以前在家都是奶妈服侍她,帮她梳头的。 翠竹这才理解的点头。怪不得之前宁姑娘什么都不懂呢,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听人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连穿衣都有丫鬟服侍呢。 于是教了她时下流行的垂鬟分肖髻。首先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颈上的发尾使其自然垂下,垂于肩前。 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宁如玉苦练了好几天才终于弄得有模有样。 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宁如玉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原主以前吃不饱,又不注重护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容貌底子还是有的,可脸上的肤色发黄黯淡无光,缺乏弹性,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也没有光泽,眼圈发青,身子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起来哪有十几岁少女的模样。 她黯然掩脸。 连前世的二十多岁都不如! 她摸着自己粗糙的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好好护理自己的肌肤,恢复原来的样子! * 七华派的玄武庄里。 明亮宽敞的大厅里,放眼望去,只见两旁都坐满了人,左侧是七华派的几个副堂主及手下,右侧则是以符墨为首的几个捕快。 众人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整个大厅的气氛浓重压抑,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七华派的郑副堂主性格浮躁粗鲁,忍了好一会,终于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粗矿响亮:“你们到底商量出什么没有?要我说,就把七华派的里的人都派出去,我便不信那个凶手能逃到哪去,要是让我知晓是谁杀了堂主,我老郑定要他不得好死!” 七华派下有四个副堂主,分管各处事务,这郑副堂主便是其中一个。 “老四,你稍安勿躁,”另一个副堂主出言制止他,“我们和符大人都在想办法。别担心,只要那凶手再出现,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就是,老四,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坐在最前的中年男子蹙眉道,“符大人还在此,怎能如此无礼。”他是七华派的二当家许蒙,也是叶堂主身边最得力的人。 “许堂主不必多礼,”符墨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声音冷冽,“那凶手留下的纸条上言明下个月初五会再出现,所以如今最紧要的事,是如何保护叶夫人。” “哼,凶手竟敢如此大胆挑衅,还真当我们七华派的人好欺负不成?!”郑老四青筋暴起,暴躁的喊道,嘴里都囔着什么“抽筋扒皮、不得好死”等词。 许蒙沉下脸,低声呵斥,“老四!” 郑老四这才住了口。 许蒙脸色缓了缓,对符墨道:“那凶手的武功高深莫测,连叶堂主也不是他的对手,符大人,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叶夫人静静的听着,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符大人,妾身只希望能有一日能为夫君报仇,抓拿凶手的事便交给你了,我们七华派的人感激不尽。” “叶夫人放心,抓拿凶手的事,我们衙门的人也会尽力,”符墨向上座的叶夫人颔首,看向许蒙,“许堂主,你加派人手保护叶夫人,断不能让可疑人等靠近夫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对了,许堂主,符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符大人请说。” “有一事符某一直不明白。当晚凶手是如何无声无息的潜入庄里的。可否准许符某再去一次案发现场,兴许能发现什么遗漏的线索。” “这自然可以,”许堂主释然,点点头,“辛苦符大人了。来人,带符大人过去。” 几个下属上前领命,引着符墨一众衙役前往内院。 途中,杨捕快低声问符墨,“大人,为何不告诉七华派的人,凶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人。” 符墨静默,淡淡的道:“我自有主张。此事你也不许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杨捕快挠挠头,虽不懂符大人的心思,但也将他的话谨记心里,跟在身后。 符墨走后,厅里的人也逐渐散了。 只余许蒙及他的手下。 “堂主,你怎么放心让他去,若是符墨真的查出了其他什么……” “无事,”许蒙道,“我了解符墨这人,为人谨慎寡言,跟案件无关的事,不会随便说出来。” 第13节 “可是……” * 符墨单膝蹲在练功房的地上,时而皱眉时而思考,锐利的双眸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果然如他所料。 这里太过整洁,除了桌子上的刀痕,打斗的痕迹并不明显。之前因为天色已暗,看得没有那么细。 正蹲下身子想去看桌子上的刀痕,突然外面有人敲门,“大人。” “进来。” 一捕快进了来,行礼道:“大人,张仵作求见,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大人禀告。” 符墨站起来,“吩咐他在衙门等候,我马上过去。” * 天色澄净,万里无云。 宁如玉手里提着一小袋磨好的绿豆粉,从村里的磨坊慢悠悠的出来。 绿豆是翠竹在她的请求下,从家里拿给她的。 绿豆在这里并不稀罕,家家户户都种有一些。 自从宁如玉伤好后,便决定要好好调理自己身体,特别是脸上的肌肤。 她首先想到的是敷面膜。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自己捣鼓过各种的面膜,都是用一些比较常见的材料做的,比如鸡蛋、蜂蜜、牛奶等,也有用草本做的,绿豆面膜便是其中的一种。 因为绿豆很便宜,而且做面膜也很简单,她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做。绿豆面膜有美白,控油功效,还能淡化雀斑呢,效果还不错。 把绿豆磨成粉之后,加上凉水搅拌成糊状,均匀的涂抹在脸上敷一刻钟,便是简易的绿豆面膜了。 除此之外,她还自制过鸡蛋蜂蜜面膜和青瓜面膜,只是目前以她的条件来说,还做不到这么“奢侈”。 毕竟大家现在还处在温饱阶段,鸡蛋还是个稀罕物,要是让别人知晓她拿鸡蛋敷脸,定会说她暴殄天物呢。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敷面膜这种事还是偷偷进行比较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么先进的做法的。 她便想边走,过了桥后,迎面碰见了提着一篮子菜的丁大婶。她笑着友好的跟她打了招呼,站着寒暄了一会。 丁大婶是住在衙门附近的人,也知晓衙门后院里搬来一个姑娘,二人碰过几次面。 宁如玉觉得邻里关系也很重要,平时打探消息什么的,问她们最清楚了,而且这个丁大婶也挺好人的,性格爽朗。两人都有心交好,于是渐渐便熟悉起来了。 临走前,丁婶还硬塞给她一个木瓜,说是树上刚摘的,可新鲜了,让她拿回去补补身子。 她推辞不过,只好感谢的接了。 掂着木瓜,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小馒头。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小馒头也是要补补的。 听说木瓜有丰|胸的效果呢,以后也要多吃些,她想。 宁如玉刚回到院子里,放眼望去,只见杨捕快和翠竹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二人都很拘谨,隔着一张桌子,翠竹在低着头做针线,小心翼翼的回话。 宁如玉眯眯眼,有情况。 她正准备弯腰,踮手踮脚回房,还没走两步,就被眼尖的翠竹发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宁姑娘,你回来了!” 二人看向她。 她略微尴尬的笑笑,“是啊,你们在聊什么?” “杨大哥问我一些事罢了,”翠竹有些无措,“对了宁姑娘,杨大哥找你呢,你们聊吧。”说着抿着唇,端着针线篮低头走回去了。 “小白你找我?”她被翠竹的话吸引,也忘了要打趣他们,走过去道。 杨捕快脸上也有点赫色,忙从石桌上拿出一个鼓鼓的纸包,递给她,“给,宁姑娘,这是你要的红枣。” 她惊喜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如拇指大小的红枣鲜红欲滴,笑了,“谢啦,小白。” 心里盘算着,省点吃一天三颗,能吃上一个月多呢。 红枣补血,正好适合如今面黄肌瘦、身子虚弱的她。宁如玉一心想要好好补身子,忆起红枣滋阴补血,于是便叫杨小白外出时顺便帮她买一些回来。 这个时候的人们不知道红枣的功效,只当是花生瓜子一样的零嘴,街市有卖,十分的便宜,这么一大包也就十文钱。 杨捕快当时听了心里还嘀咕着,这宁姑娘怎么喜欢上吃枣子了,又干又小,还不如吃煎饼呢。 宁如玉不知他心里所想,只用一种憧憬的眼神看着手上的红枣,双手微微颤抖。 以后恢复美貌就靠它了! 杨捕快咳了一声,“对了,宁姑娘,上次说的关于叶堂主一案已经有进展了。” 她惊喜的抬头:“有何进展了?” “昨日我和符大人又去了一次山庄,验尸的仵作有了新发现。”他低声道。 第9章 识破疑处 第14节 “昨日我和符大人又去了一次山庄,验尸的仵作有了新发现。”他低声道。 她竖起耳朵。 “仵作说,叶堂主的伤,并不是长剑刺死的,而是凶手先在他的胸口上刺了一刀,那长剑只是掩饰。” “仵作如何得知?” “因叶堂主的衣衫上有溅出的血迹。”杨捕快道,“若是长剑,只会流出大块的血,而他的身上,有多处斑斑点点的血迹,当时是夜晚,看不出来。幸好仵作心细,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仵作再次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他胸脯里其实有两道伤口的痕迹,虽不明显,却也能说明叶堂主确是被刺了两下。” “竟有这样的事?”她瞠目,“凶手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泄愤吗? “暂时还不清楚。”他摇头。 他也想知晓。 宁如玉沉默,大脑飞速运转。 记得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有人说过,若是死者身上出现非自然状态的死亡症状,通常是凶手为了掩盖一些不想让人知晓的痕迹。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到底想要掩饰什么? 直接用剑刺杀难道不是更方便吗? 方便——对了! 她脑里灵光一闪,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杨捕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她喜上眉梢,不禁问道:“宁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她嘴角噙着笑,张张口,突然转念一想,道:“符大人对于叶堂主的伤口有说什么吗?” 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免得她又班门弄斧。 杨捕快老实的摇摇头,“符大人也正在思考凶手的用意。不过他如今还有别的案子忙,从仵作那里出来后便回衙门了。” “他真的没跟你说过什么?” 他点点头,“符大人若是知晓什么,他会告诉我的。”他跟着符大人已经两年了,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办案,若是自己问他什么,他一向不会隐瞒。 她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斟酌的想了想,才对他道:“我好像猜出了凶手这么做的用意了。” “是什么?”杨捕快精神一振,眼睛睁大。 她神秘的一笑,并不说,反而问起他,“若是两人打斗,短刀和长剑,哪个好用?” “自然是长剑了,”杨捕快道,“江湖上谁不是用长剑的,长剑伸得长,既容易攻击别人,又利于防守,小小的一把短刀,若是要伤人,得近身才能刺到对方。” “对,就是近身。”她点头,“凶手一开始用的是短刀,那说明当时两人离得很近。” 杨捕快搔头,“于是这样子不对呀,凶手若是用短刀刺杀叶堂主,以堂主的身手,当时又有长剑在手,应该能抵挡才对。” “你说得对,”宁如玉扬起笑,内心激动,“所以凶手只能是趁叶堂主不提防的时候才能得逞。” “有人要来杀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杀他的人,是他熟悉的人呢?”她道,“凶手极有可能是叶堂主认识的人,所以他才能趁叶堂主不堤防的时候,走近他,然后用刀子刺入他的胸口。” 她仿佛看见叶堂主死前那不敢置信的眼神。料他怎么也想不到,杀他的人,竟会是他信任的人。 她喃喃道:“你上次不是说能进入练功房的人,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吗?凶手也许是那几个副堂主,他们应该是有权进入的,或者是服侍叶堂主的人。” “宁姑娘,你说的有道理!”杨捕快激动的握紧手上的杯子,听她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是这样。是呀,只有叶堂主熟悉的人,才能靠近他的身边! 他越想越觉得真相是这样,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去告诉衙门的人。宁如玉忙拦住他,“哎,别那么冲动,先听我说完。” 他疑惑的看向她。 她好笑的道,“你这样毛毛躁躁的性子,怎么适合做捕快?” 杨捕快听了这话,不开心了,反驳道:“我哪里毛毛躁躁了?” “那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她不容置喙的道,“就算知晓凶手是叶堂主熟悉的人,可是人那么多,你又怎么知晓哪个是凶手?” 杨捕快刚想开口,被她一下子打断,“你是不是想说,既然凶手已经锁定是那几个人,到时候一个个盘查就能查出了是吧?”相比之前大概猜到凶手是庄子上的人,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 他点点头。 “凶手既然有这么完美的杀人计划,那他肯定是已经做好安排了,你这样莽撞的去盘查,不但不能查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 杨捕快一怔,慢慢的坐了下来,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考她说的话。 “查肯定是会查,不过你们可以偷偷进行,不能让庄里的人发觉。还有,当天你和符大人不是见到凶手了吗?她道,“我不知晓凶手为何会暴露自己,按他杀人计划的谨慎,他应该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她皱着眉想了想,“要不就是当时有什么打乱他的计划,所以他才不得不暴露自己。也有可能是这是他的计划之一,让大家误以为凶手是庄子外面的人。” 杨捕快一听,赞同的点头,“我明白了,我可以去查当天叶堂主出事的时候,有谁是不在庄子上的。” 不亏做了两年捕快,脑子转得挺快,她笑,“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那几个副堂主你也一并查下吧,毕竟他们也是叶堂主熟悉的人,而且武功也不低,我总觉得他们的嫌疑最大,你想想,若是堂主死了,那谁的利益最大?” 很多时候出卖自己的人,就是身边朝昔相处的兄弟。 而且她想,叶堂主和他们共事十几年,私下肯定会有什么相互不满的事。也许有的人就是这样对堂主怀恨在心,才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好戏,杀了堂主。 “这个……”杨捕快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我懂姑娘的意思了。” 第15节 她微微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杨捕快想赶紧回去查探。 宁如玉叫住他,“刚刚的事,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为何?”杨捕快一脸不解,“宁姑娘刚刚的推理很好呀,别人若是知晓,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就是这样我才不想让别人知晓! 她找了个理由,“你不是说这个案子很保密,不能跟外人说吗?你若是跟他们说是我想的,那岂不是告诉别人,你违反了衙门的规矩?” 杨捕快恍然大悟,“对对,不能告诉别人。”他拍了拍胸脯,严肃的保证道:“宁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 “那我先走了,以后案子有了新进展,我再告诉你。”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剑,匆匆的走了。 宁如玉笑笑,不甚在意,也拿起绿豆粉和他送来的红枣进了屋。 * 后院里有很多厢房,不过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住。 衙门后院有两层,前面是厢房,唤宾堂居。 过了一个游廊,后面还有几间装潢的雅致的房子,听说是衙门陈大人办公休憩的地方,唤春雅局。 不过陈大人在附近有屋子,一般不在衙门住,所以房子便空闲了下来。闲聊的时候她还听翠竹提过,那里好像也有一间房是符大人休憩的。 不过符大人几个月也住不上一回。除非有时办案忙到很晚,才会暂时住上一晚。 所以说,整个后院相当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宁如玉美滋滋的想,加快了手上搅拌的动作。 她把白日里磨好的绿豆粉倒出一些在碗上,加入凉水搅拌。待碗里的绿豆粉成了糊状,她这才满意的停下。 宁如玉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也打听好了。后院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而翠竹是回家住的,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然要是让别人知晓她用绿豆粉敷面膜,脸上糊那么一层东西,还不吓死他们?她好笑的想道。 她边想边把糊好的绿豆浆涂满像敷面膜那样涂满整个脸。绿豆浆冰凉冰凉的,涂在脸上很是舒服。 然后她仰着脸躺下,静静的等着时间过去。 过了好一会,她留意到桌子上的一盆水,那是她刚刚洗脸的,于是想着还是先去倒掉。 摸了摸脸上,确定脸上的绿豆浆不会掉下来,这才起了身,端着盆子哼着小曲便出了门。 屋檐下的灯笼静静的照明,散发着橙黄色柔和温馨的光芒。 她借着光线,走了一段路,把水泼在院子里的几盆花木上。站了一会,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准备回去。 脚步轻快地转身,刚走了几步,突见一个人影闪过,她不经意的抬头,一下子瞠目结舌。 “符大人——” 第10章 后院失火 “符大人——”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挺拔的身影,差点咬了舌头。 只见柔和橙黄灯火下,符墨逆光而立,遮挡住身后的灯笼,于是身子周围泛着一层亮光,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棱角分明。 她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她立马想到了自己脸上还没洗掉的绿豆面膜! 符墨退了一步,被他庞大身躯遮住的灯笼又显现了,于是她的样子也被很清晰的照亮。 “宁姑娘,你这是……”看他的表情,也仿佛有些被惊到,但他毕竟经历的多,很快便又恢复他的面无波澜的样子,脸上保留了几分疑惑。 宁如玉血气上涌,脸红得发烫,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忙低下了头,一只手捂住脸,含含糊糊的道:“我……我在敷脸。” “敷脸?” “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近来天气热,身子上火,脸上长了些痘,听说敷些绿豆粉可以祛痘……所以……”宁如玉磕磕巴巴,有些难为情的回道。 好丢脸!她捂着脸不敢看他,敷面膜居然被他看到,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她,不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符墨蹙着的眉散去,看着面前低着头捂脸的女子,也觉得有一丝尴尬。 他今日一直在衙门办案,忙到如今。看着夜色已深,便想着在衙门后院里以前常住的春雅居对付一晚算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忙,早已忘记后院里还住着一位姑娘的事了,谁知刚进去,便隐约看到院子里有人影,这才走过来,谁知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原来如此,”符墨脸色闪过一丝赫红,镇定的站着,向她解释道,“我刚从衙门出来,看见这院子里还有灯火便过来一看,没想到唐突了宁姑娘,实在失礼,望姑娘见谅。” “没事,”宁如玉忙摆手,抬头看他,触及他的眼,复又不自在的低下,呐呐的道:“大人事务繁忙。” 符墨踩着台阶下了,忙拱手道:“符某还有事,先告辞,不打扰宁姑娘了。天色已晚,宁姑娘也早休憩吧。”说着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他愈走愈远,最后消失在转角的身影,宁如玉松了口气,忽觉手上黏黏的,一看,原来是刚刚不小心蹭上去的浆糊。 她无奈的一笑,揉了揉发烫的脸,忙去打了水,洗掉脸上的面膜,收拾好一切后,吹了灯躺在床上。 只是不知怎么,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脑海里一直闪现刚才符墨盯着她的那双深邃幽黑的眸,不禁掩脸。 她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应该在房里把面膜洗干净了才出来。 第16节 不过这符大人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晚出现。 她蒙上被子哀嚎一声,恨不得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符大人不会将她当成什么吧? 换做现代,她肯定不会在意,因为女子敷面膜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是在这保守的古代,她这举动是有些匪夷了。她本来还想低调做人,好好生活呢! 算了不想了,她一股气的拉开被子,把此事抛在脑后,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她对着镜子摸着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肌肤好了一些。 至于昨晚的小插曲,睡一觉后她突然想开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被人看了一下呗,而且昨晚的事,也就只有他们两个知晓而已。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跟别人说的,这一点她还是确信的。 保养肌肤不是一蹴而成的,需要长期的护理,她深谙这个道理,于是打定主意坚持下去。 昨天杨小白给她送来的红枣,她寻了个罐子装好,每日吃几颗。 俗话有说,一日吃三枣,一辈子不显老,她现在的身子太虚弱了,希望多吃点红枣能把她的血气补回来。 除此之外,她还坚持早晚喝一杯白凉水,清肠胃。 这些都是她多年实践得来的经验。 * 吃了午膳后,日光正好,她拿了书对着明亮的光线看了一会,觉得眼睛有些疲倦,只得放下书本,在院子里走了一会。 因为翠竹跟她说今日要去外祖父家,所以只有她一人在院子里。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起今天的开水已经喝完了。平时的话,都都是翠竹帮她烧好一壶开水,以给她喝的。 古代的人没什么卫生观念,都是直接从井里勺水喝的。可是她不习惯,总觉得水里有什么细菌,寄生菌什么的,怕喝了会肚子痛。 她也劝了几次翠竹不要直接喝冷水,可是她只喝了两次,又直接从井里打水喝了。 她没办法,翠竹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想让她改正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只得任她去了。可是宁如玉不敢,于是翠竹每日做饭的时候都会顺便帮她烧上一壶,因为她不会烧火。 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现代都是用煤气和电的,在此之前,她都没见过烧火的灶是怎么样的。 不过她来到这里后,有跟翠竹学过。可是怎么也点不着火,尝试了十几次,火终于燃起来了,却差点没烧掉她的头发。 宁如玉觉得自己真不是烧火的料。而翠竹取笑了她一阵子,说不用她帮忙,把她赶出了柴房。 为了晚上能喝上水,宁如玉想了想,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进了柴房,把衣袖卷到肘部,便开始烧火。 这次还算顺利,试了几次,她便把火给点着了。看着逐渐燃起的火苗,她添了几块手臂大小的柴木,那火一遇上干柴,“噼噼拍拍”的烧了起来。 她对着炉灶守了一会,觉得柴房里十分的闷热,惹得她后背出了一身汗,再看看锅里的水,估计还要等好久才能烧开呢。 灶里的干柴烧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又添了几根,这才走出去,擦了擦脸上的汗,回到房里。看见刚刚还没看完的书本,于是又坐了下去继续看,寻思着一会再回去。 看着看着,她头一歪,竟伏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把木窗摇得“砰”的发出一声响。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糟了!她烧的水! 她心里一惊,忙站起来,奔向柴房。出了门,只见从柴房的门口散发出一股滚滚的浓烟,袅袅的上升。 她惊慌的跑过去,进了柴房,只见里面浓烟阵阵,炉灶那边放柴火的地方已经完全被烧着了,火焰窜得老高,熊熊的燃烧着吞噬干柴,发出“噼噼拍拍”的声响。 宁如玉一颗心往下坠,冲着外面大声的喊了几声,“救火啦,有人吗?救火啦!” 并没有人应。 她想起柴房的水缸里还有一缸水,一咬牙,又冲了进去,寻到水缸,拿起那水勺拼命泼水。她虽是拿了毛巾捂着嘴,然而滚滚的浓烟还是迷了她的眼,又不小心吸了几口,呛得她泪水都出来了。 幸好此处是衙门后延,浓烟滚滚。很快前院的人也发现了,于是忙冲了过来一起灭火。 在几人的努力下,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 柴房里成了一片废墟,地上是烧焦的柴火混着水,黑糊糊的一片,灶子上也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墙上更是被烧得一片黑。 “宁姑娘,你没事吧?”正在此时,刚办完事的杨捕快也回到了衙门,一听后院出事了,忙奔了过来。 “我没事。”身心疲倦的宁如玉虚弱的露出个笑,“只是柴房……” “这柴房怎么会突然着火呢?” 她心里满是愧疚懊悔,“我本来是去烧水的,却不小心睡着了,然后柴房就烧起来了。” “这一切都怪我!”宁如玉带着哭腔道,低着头自责不已。 杨捕快忙安慰她,“宁姑娘没事就好了,柴房烧了就烧了,叫人收拾一番就好了。对吧,符大人?”他看向跟在身后的符大人,希望他也能说句话。 符墨在宁如玉身上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并无大碍,触及她又自责又愧疚的目光,也知晓她不是故意的,“嗯”了一声,开口道:“宁姑娘下次小心点便是。” 几个前来帮忙的衙役也七口八舌的出言安慰她,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这里的人都那么淳朴善良,宁如玉听了他们的话,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不停地道谢。 第17节 “好了,没事了,”杨捕快扬声对那几个衙役道:“你们进去把里面清理下。” 几人应了,利索的拿了清洁工具,进入柴房把里面的湿柴搬出来,又提了水进去。 宁如玉犹豫了一下,“我也去帮忙吧。” 杨捕快制止她,“宁姑娘,你不用去了,里面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他们几个就够了。” 正说着,衙门的张师爷走了进来。 他四十余岁,在衙门里做事已经十几年了,有一定的威望,这人平时为人比较刻薄,惯会见风使舵,又爱摆架子,衙门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他刚从外面回来,便听到衙门后院发生了火灾的事,立即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一看被烧得不像样的柴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火灾是谁引起的,真是岂有此理,竟敢在衙门里放火?” 第11章 如何挣钱 宁如玉吞了吞口水,小声的道:“张师爷,这火灾是小女子不小心引起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张师爷瞪着眼,大声怒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柴房是衙门的,你烧了就是毁坏公物!” 还没等杨捕快开口,张师爷叉着腰,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好好的柴房被你烧成这样,今天非要把你抓起来关进大牢不可!” “张师爷。”一旁的符墨沉声打断他。 张师爷这才看到身边的符墨,脸色一下子变了,换上一副谄媚样,“符大人,原来你也在这里,这点小事哪里用劳动你,交给下官就可以了。” 说着瞪着宁如玉道:“这个宁姑娘烧了咱们衙门的柴房,本师爷定会秉公执法抓了她,看以后还有谁敢毁坏衙门公物!” “我....”宁如玉张张口,知晓张师爷是不肯罢休了,向符墨投向求救的目光。 符墨看了她一眼,对张师爷道:“宁姑娘并不是故意的,况且她是暂住在此的客人,这次就算了。” 张师爷忍了忍,却又不敢反驳符墨,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既然符大人开口了,那就饶了你这次,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放心,就不要怪我……” 宁如玉忙道:“小女子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张师爷脸上仍有不甘,不想这么饶过她,道:“看在符大人的份上,这件事可以不再追究,但是宁姑娘,你毁坏了柴房,这损失该由你来出吧。” 他锊着胡子,转了转眼珠,“这柴房要请工人来修葺一番,还有那些湿柴,都是要钱的。看在符大人的份上,算你5两银子好了。” “什么?五两银子?!”宁如玉傻了眼。 她身上别说五两,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她呐呐的开口,“可是我身上一两银子也没有……” “什么?”张师爷比她还激动,“没钱?我可不管,反正你得拿出银子来修好柴房。” 宁如玉搅着衣袖,低着头小声的道:“那能不能先欠着,我以后有了钱一定会还的……” “不行!”张师爷冷眼道。 “张师爷,你……”杨小白刚想开口,符墨伸手拦住他,从袖里掏出银两,冷声对张师爷道:“那五两银子我代她出了。” 张师爷哂笑,“这怎么好意思呢,符大人我知晓你心慈,可这错误是宁姑娘犯的,自然由她出。” 他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把银两扔过去,“师爷不必多言了,这五两银子我代宁姑娘出了。若师爷无其他事,先请回吧,衙门还有很多事要等师爷做。” “是是,符大人说的是。”张师爷收了银两眉开眼笑,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也怕符大人发怒,不再说什么了,很快就拱手告辞了。 “可恶的张师爷!”待张师爷走远了,杨捕快瞪着他的背影,不甘的对符墨道:“大人,你刚刚为何要阻止我说话,他这人就是贪得无厌,要是我就一分也不给他!” 他刚才正想开口为宁姑娘喊不平,却被大人阻止,这张师爷拿了钱说是要修葺柴房,暗里不知要贪去多少呢! “没什么可计较的。”符墨淡淡的道。张师爷若不能如愿,一定会怀恨在心,下次还会去找宁如玉的麻烦的。 宁如玉感激的向符墨行礼道:“多谢符大人出手相救,大人的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想起那五两银子,她露出为难的神色,“符大人为我出的那五两银子,小女子如今虽然身无分文,但绝不会不认,以后一定会还给大人的。” 符墨看了一眼她脸上郑重的表情,开口,“不必了。” 宁如玉却不肯,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而且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他们收留了她,她心里实在有愧,哪里还肯再欠他的人情,诚恳的表示一定会还。 他抿着唇沉默半刻,看了她倔强的脸一眼,“既然宁姑娘坚持,那就还吧。” 她这才松了口气。 * 晚上翠竹回来,听说了柴房失火的事,吃了一惊。又见宁姑娘郁郁不振的样子,便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给她重新烧了开水。 其实柴房还是能用的,只是墙壁上黑了一大片看起来很难看罢了。 不过自此之后,翠竹说什么也不让她帮忙烧火了。 宁如玉经过这一件事,受了很大的打击,整天郁郁不乐的闷在房里。 不过她并不是因为烧了柴房而感到挫败,而是因为经过此事,她终于无比清晰的看清自己身无长物这个事实。 无论在哪个时代,银钱都是十分重要的,正所谓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无钱寸步难行。 她趴在桌子上,思考着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自从发生柴房失火的事后,她意识到,这里是不能常住的。她的伤已经好了,不能再死皮赖脸的继续住在这里,必须得重新找一个地方。 可是要钱才能买房子呀,就算搬了出去,以后的衣食也要花钱啊! 所以如今,她必须要赚钱! 第18节 怎么赚钱呢?宁如玉转着脑子。她以前看过很多穿越小说,里面也有说到女主穿越到一贫如洗的贫农家里然后带着一家人奔小康的生活。 里面的女主是怎么致富的?她想。 一手精湛的医术,给有钱人看病收取高昂的医药费?她摇头,她大学学的是管理专业。 一手做菜的好手艺,开个小店做个老板娘?她嘴角抽了抽,开玩笑,她那上不了台面的技术还是不要折腾了。 种种田?哈,农田长什么样她这辈子还没见过。 宁如玉想了许久许久,终于无比清晰地发现, 她!果!然!什!么!都!不!会! 她不禁羞愧的掩面,作为二十一世纪生活在五星红旗下茁壮成长的*的接班人,来到古代,居然不能养活自己! 她做人是有多失败啊,亏她之前跟古人相比,还有迷之优越感。 第12章 未雨绸缪 不过还没等她想到赚钱的主意,便有新的事吸引了她的注意。 次日,十几个人抬着几个大大的箱子进了衙门后院,他们身上皆穿着统一的青色长衫,腰里别的也是同样的剑。 “搬进来,把箱子放这边,对,没错……” “都给我小心点,别撞坏了夫人的东西!” “快点快点,夫人等下便要搬过来了……” 宁如玉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把十几个大箱子搬进了对面的厢房。 正在此时,符墨,杨捕快伴着一位夫人进了来。只见那夫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穿着一身牡丹翠烟罗裳,姿态绰约,眉目间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 这女子是谁?她蹙眉,心里疑惑,符墨和杨捕快居然会同时出现在这里,看来这女子的身份不低呀。 杨捕快眼尖的看见了正在好奇的张望的宁如玉,喊了声,“宁姑娘。” “符大人,杨捕快,”宁如玉忙扯出个笑走过去,行了礼,犹豫的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符墨开口道:“宁姑娘这位是七华派的叶堂主夫人。叶夫人,这位是住在这里的宁姑娘。” 宁如玉忙向她行礼,脑子里一下子记起来了,心里想道,那不就是小白说过的,他们正在办的关于叶堂主案件的,那个死去的堂主的夫人? 杨捕快道:“是这样的,这位叶夫人要在这里暂居几天,宁姑娘,你对此处也熟悉了,叶夫人便麻烦你照顾下了。” 她压下心里的不解,连忙应下。 不是说还在找凶手吗,怎么突然让叶夫人来衙门里住呢?她纳闷不已。 “打扰宁姑娘了。”叶夫人颔首,语气抱歉的道。 “怎么会?我还嫌一个人住冷清呢,”宁如玉笑道,“叶夫人只管在这里住下,正好我也有了个伴。” 待到那十几人搬好了东西,众人这才离去。叶夫人也进了屋子。宁如玉偷偷拉了杨捕快在一旁,低声的问他:“叶夫人怎么会住在这里?凶手已经找到了吗?” 杨捕快看了眼对面的屋子,也压低声音道:“上次凶手不是留了个字条,说是要在这个月初五再来吗?我们上次猜测到凶手可能是庄子里的人,符大人担心保护不足,于是寻了个理由让叶夫人住在衙门里,一来可防备庄里的人,二来此处毕竟是衙门,我们也好保护。”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在自己的地盘,自然是好些。”符墨还挺聪明,居然让他想到这样一个办法,她暗暗点头道。 “只不过以后院就吵闹多了,姑娘还请体谅。”他道。 “无事无事。”她笑眯眯的道,自己居然有离案件人物如此亲近的一日,简直就是在做梦一样,她抑制住内心的雀跃,说不定自己还能帮忙查到什么呢。 * 叶夫人身边有四个丫鬟随行服侍,其中的大丫鬟名唤小青,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好相处,宁如玉和她打过照面,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晚上,宁如玉正从外面回来一会,突而有人来敲门,她大声的道,“谁呀?来了。” 刚打开们,只见小青站在门口,笑着道:“宁姑娘,叶夫人有请姑娘过去。” 叶夫人找她? 宁如玉疑惑不已,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 小青笑着温言道:“夫人想请姑娘过去共进晚膳,一来为打扰姑娘赔礼,二来这几天还要姑娘多多照应,不知姑娘可否赏脸来呢?” 这怎么好意思,她忙摆手说不用这么客气,因为这也不是她的地方,叶夫人如此客气真是让她有些惭愧。小青却很坚持,她推辞不过,只好应了。 随着她到了厢房,只见叶夫人正在室内,笑着将她迎进去,拉着她在桌前坐下。 她这才有机会打量屋子。环顾一周,只见里面的东西都是新换的,梅花络绸缎窗帘,山水画大座屏风,玉石盆景,她咋舌,如此奢而不华的厢房,除了在电视上,在古代她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她真想上前摸一摸,抱一抱,好满足她那颗彭彭直跳羡慕妒忌恨的心。 要不是之前知道她只是来小住几天,她还以为是要常住呢,再想想自己那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房间,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把目光移到桌子上。晚膳极为丰富,红烧狮子头,酸菜鱼,黄焖金钩翅,耗油菜心等等,摆了满满的一大桌。 闻着馨香,她忍不住偷偷地吞了吞口气。 这不能怪她,自从她来到这个小镇后,没吃过几顿好的,每当看着桌子上那连油都没几滴的青菜,她总忍不住怀念起在现代大鱼大肉的生活。 叶夫人笑着招呼她,“来的仓促,没有备什么菜,还望宁姑娘见谅。” 宁如玉忙道:“夫人哪里话,夫人能邀我进餐,是我的荣幸。” 二人谦虚的相互推了几句,无非就是那些场面话。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应酬,所以应付自如。 第19节 最后这一顿晚膳大家都吃得很满意。 带她吃完后,小青又把她送了回去。 “我到了,小青姑娘还是赶快回去吧。”宁如玉道。其实也不是很远,但叶夫人却放心不下,怕夜色漆黑路难行,非要小青送她回来。 瞧着她点亮了房里的烛火,小青这才抿着笑告辞,“那姑娘早点休憩,我先走了。” 目送小青走后,她摸着饱饱的肚子,还没有睡意,便捣鼓着敷了绿豆面膜,这才睡去。 她敷面膜已经连续坚持了十来天。次日,她起床后拿出镜子,发现脸上的雀斑和痘痘已经差不多消散了,再摸摸脸上的肌肤,比起刚穿越来那会,光滑了不止一倍。 女子哪有不注重自己外貌的,宁如玉开心不已,看来这绿豆面膜还是很有用的。 她寻思着待她什么时候挣钱了,一定要好好去买些护肤品护理。要知道古代很多护肤品都是草木精华做的,比起现代的化学用品好的不是一点两点。 她前天还特意去专门的铺子打听了一下,头油最便宜也要十来文,在那里她还发现类似现代面霜保湿防皲裂的膏,竟要两百多文,更不要说那些什么高级护肤品了,动则几两甚至十几两。 她摸着空空的钱袋,痛定思痛,更坚定了要挣钱的决心。 第13章 借机打听 其实院子多了一个人,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相反,她还多了一个说话聊天的伴。叶夫人表面看起来有些清冷,但还是挺和气的一女子,宁如玉怕她一个人刚来会寂寞,便经常过去陪她闲聊。 同是女子,二人找到共同的话题,很快便熟络起来了。 除此之外,她还和叶夫人的几个贴身侍女打好交道,借机打听到关于七华派里的一些事。 她打听到,原来叶夫人和叶堂主的姻缘还另有一番曲折。她在出嫁前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后来未婚夫暴病身亡,而叶堂主对她一片情深,在叶夫人伤心之时不离不弃,感动了叶夫人,这才嫁给了他。 这么说这个叶堂主还是一个情种,她暗暗点头。 同时,她还侧面打听了下叶堂主的为人,听说他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大方,恩怨分明,只是性子有些暴躁,和外人相处得还行。因常年在外办事,也结了不少仇家。 大家惧于七华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寻仇。 不过江湖上谁没有几个仇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叶堂主会是被寻仇的仇家杀死的吗? 不过宁如玉还是倾向于是庄子上的人作案的。 而且她比较怀疑是七华派的几个副堂主。 因为找不到凶手作案的具体动机,她只好从其他角度分析。 若是堂主死了,谁会是最大的赢家?应该是他手下的的几个副堂主,堂主死了,自然是轮到他们上位了。 而且叶堂主性子暴躁,多年和他们共事,不可能没有争吵摩擦什么的。说不定他们中有人不服,怀恨在心,便动了杀机。 七华派里有三个副堂主,和叶堂主关系最好的是老二许副堂主许蒙,二人是一直打拼多年的兄弟。 老三李堂主,性格谨慎平和,与庄子里的人相处都很好,但是不怎么管事。 老四性格的性格跟叶堂主也有些相似,性子暴躁,一言不合就容易和别人打起来。 这些都是她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再加上自己的分析揣摩出来的。 可是单是知晓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并不能从中窥出什么。 关于叶堂主死前的事,叶夫人不喜别人谈论,所以她也没法继续深入打听了,不然会引起她们的警惕。 于是宁如玉只好暂时放下。一空闲起来,她突然想起几天前说好要想法子挣钱的事。 但她至今依旧没有想到怎么挣钱的方法。 这天,她正在屋子里的时候,小青端着一小盘糕点来敲门。 “小青姑娘,有什么事吗?”宁如玉打开门请她进来。 小青微微一笑,“庄子里新来了些糕点,夫人让我给姑娘送一些尝尝,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她好奇的看着盘子里那切得小小的一块块红褐色的糕点,捻了一块吃了,“是红豆糕吧,做得真好吃,还请小青代我多谢你家夫人。” “宁姑娘也认识这个红豆糕?”小青愣了一下。 “这个糕点不是很常见吗?”宁如玉也怔住了,红豆糕她前世经常吃,心血来潮的时候还自己学会做了。她以为这些糕点在民间很常见,怎么听她这话,倒像是稀罕物。 小青道:“这些红豆糕是昨天让人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裕华城里没有得卖呢。不知姑娘什么时候也吃过?” 裕华城里居然没有人卖红豆糕!她惊呆了。 她含糊的道小时候曾吃过,转而问她,“为什么裕华城里会没有红豆糕卖呢?” “红豆只有南方那边才有,我们这边种不了红豆,虽然也有商人运过红豆来这边,可是大家都不懂有什么用,除了大户人家偶尔会从外地买一些回来尝鲜,很多老百姓都是不认识的。” 她听了点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差点忘了这句诗。 二人闲聊了一会,小青便告辞回去了。宁如玉盯着那一盘红豆糕出了神。 记得以前她从网上抄了攻略,自己捣鼓着学会了做红豆糕后,也不知是自己特别有天赋还是怎样,做出的红豆糕一次比一次好,家里人都夸好吃。 母亲还开玩笑的道,以后毕业找不到工作,自己去开个专门做糕点的铺子,说不定还能养活自己! 对了!她灵光一闪,顿时激动不已,她可以去卖糕点啊! 她一拍脑门,自己的拿手活怎么忘了。 第20节 其实她除了红豆糕,还会做绿豆糕,枣糕,马蹄糕,对了,还有蛋糕。蛋糕在这个时代,可算是稀罕物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开始在脑海里细细的计划起来。 她可以自己做一些糕点,在街上寻个位置摆摊。不过不知晓外面东西的价钱是怎么样,该在哪里摆摊,以及该卖多少价钱,也是个问题。 她直到现在还不懂这里的银钱是怎么算的,没有概念。 于是她便向翠竹请教。 翠竹告诉她,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钱,一个铜板能买一个馒头,两百文一袋大米。 宁如玉记得屋里还有不少绿豆,决定还是先尝试做一些绿豆糕出来。她会做两种不同的绿豆糕,一种用磨成粉的做的,以前超市也有得卖,两个拇指大小,切成小小的方形。 还有一种是用面粉做的,里面再夹上一层绿豆。 她把卖绿豆糕的主意告诉翠竹。 翠竹狐疑,“宁姑娘,你真的会做?”她可是记得宁姑娘之前连火都不会烧的。 宁如玉胡乱扯了个谎,“以前祖母曾教过我,我做的是祖传的方子,跟外面的不一样。” 在她的哀求下,最后翠竹还是被她说服了,说帮忙一起烧火,打下手。 宁如玉兴奋得差点一跃而起,急忙忙的拉着她进了厨房。凭着以前的印象,她在柴房里捣鼓了一个下午,失败了两次,终于把两种绿豆糕都做了出来。 小小的翡绿色糕点摆在盘子里,散发着浓浓的绿豆的香气,宁如玉用小刀把凝固的糕点切成一块块的,看起来更加小巧玲珑,示意翠竹尝一尝。 翠竹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擦了擦手,捻起一块迫不及待的放进口里。 “真好吃!”翠竹叫道,“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绿豆糕,外面买的那些都是硬邦邦的,又不怎么甜,宁姑娘,你真厉害,能做出这么好看有好吃的绿豆糕!” 这下翠竹总算相信她的手艺了。 宁如玉如释重负的笑笑,自己也尝了一块,这次做的比上次好,不黏不腻,但还是不太肯定的道:“真的比街上买的好吃?” 翠竹猛地点头,“比街上买的那些好吃一倍,不,十倍!”原来她还对宁姑娘要买糕点的做法质疑,这次终于心服口服了,如此新奇的做法,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 这次她做了很多,于是让翠竹带了一些回家,翠竹一开始还推辞,最后红着脸接受了。 剩下还有一半,她便装了一盘子给叶夫人和小青,得到她们的一致好评。还有一小盘她准备送给杨小白。 这段时间杨小白帮了她很多,自然算他一份。 可是当她去前院一打听,却被告知小白有公差外出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宁如玉张张口,这可怎么办,她还有事情要他帮忙呢。 第14章 心思各异 她虽是觅到一个挣钱之道,兴奋过后,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钱。 她急了,本来是打算向小白借银两的,可是小白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可怎么办?! 翠竹身上肯定没有那么多钱的,而且她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家境并不富裕。 没有本钱怎么做生意?做绿豆糕需要绿豆,面粉和砂糖,这些都是要用银钱买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借钱。她在衙门后院这里住了这么久,其实真正熟悉的也就那么两个人。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犹豫。每次见到他,她心里总有些毛毛的。也许是他常年做捕头的原因,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而他又经常神色肃然,让人不敢亲近。 但是再想想,那日他那么爽快的从身上拿出五两银子给张师爷,几乎救了她的命,这分明就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大好人呀! 她费着劲去想他们之间的交集,好说服自己去找他能更顺理成章些,多些勇气。 符大人是个好人呀,好人不会见死不救的(虽然自己还没到生命垂危这种地步),她给自己打气,就当自己去找财神爷好了。 这么想想,她乐了,似乎还挺有道理。 说做就做。 宁如玉便去衙门打听,得知这几天符墨都在衙门里忙到很晚才回去。 太好了!她窃喜,本来还担心白日去找他会引起非议呢,真是天助我也,既然他这么晚才走,那就晚上去找他好了。 于是这日,暮色四合时分,她把今日做好的绿豆糕装在一个食盒里,待衙门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偷偷的走进去。 杨小白之前已经带她参观过衙门了,所以她对衙门有一定的熟悉,径直的朝签押房走去,转过一个游廊,只见房里亮着灯火,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谁?”从里面传出一个平淡无波的男声。 宁如玉清了清喉咙,“符大人,是我。” 符墨这几天真是忙得连脚不沾地,一来叶堂主一案还有许多疑点等着他去查,二来陈大人收到消息说有个团伙贩卖私盐,他又要带着人去抓拿。 这不,他今晚还得在留下来勘查裕华镇的地形图,揣摩着他们会从哪条路运盐过来,好人赃一并拿下。 正思考得入了神,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听了来人声音,符墨一怔,宁姑娘? 她这么晚过来找他有何事? 他去开了门,只见穿着一身桃红纱衣的宁如玉亭亭的站在门口,挎着食盒,对着他抿唇粲然一笑。 第21节 宁如玉心里紧张,不过脸上保持着镇定,首先开口道:“我听说大人一直在忙着公事,不知吃过是否吃过晚膳?上次大人为我还了张师爷的大恩,小女子一直铭记在心,今日刚好自己做了些绿豆糕,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符墨幽深的双眸在她笑得近乎谄媚的脸上转了几转,心里升起一股怪异,不禁轻轻蹙眉,总觉得此情景似曾相识。 宁如玉笑得脸都快僵硬了,这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宁姑娘进来吧,”半饷,符墨轻启唇,侧身让她进来,“既然如此,那符某多谢姑娘了。” “大人客气了,”宁如玉忙摆手,“上次的事还能好好多谢大人呢,这小小的一点心意,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符墨盯着眼前的笑得一脸讨好又带着几分羞怯的女子,终于明白那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因为这种情景他见得太多了。 他每每出门办事,总会遇到一些青睐他的大胆的姑娘,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头给他送吃的。 他尚年轻,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一心扑在事业上,只想做个称职的捕快为民请命,还无心成家,对于姑娘们的殷勤示好,他并无别的想法,于是便委婉的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后来被打扰多了,他烦不胜烦,无心应付她们,只好勒令杨小白不准再随便放人进来打扰他。 裕华城的众姑娘终于知晓他的决心,一颗心碎成了渣,只能绞着帕子而去。后来这种现象才渐渐少了。 而如今,在他看来,眼前的宁如玉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姑娘。他那日被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打动,觉得她一个孤寡女子确是可怜,又因着她是宁捕快的女儿,才忍不住出手相助。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姑娘,家世凄惨,无依无靠,这时若是有个男子出手解救了她们,她们便会因此感动不已,进而对那男子产生爱慕之情,甚至愿意委身于救她们的男子。 他理解这些弱势女子,知晓世道不易,她们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些事若是换在他身上,他只能说爱莫能助,辜负这一番情意了。 他不动声色的冷眼看着宁如玉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糕点,想着该怎样委婉的拒绝她的情意,又不至于伤了她。他怕她因此受了打击,又想不开那就糟了。 而宁如玉全然不知他所想,正考虑着怎样才能顺理成章的提出自己借钱的要求。她把绿豆糕摆出来,对他道:“这就是小女子今日做的,也不知合不合大人的口味?” 看来他猜得不错,果然就是这样。 若是只是单纯的谢礼,放下便该走了,又怎么会继续留下来,而且还挑这么一个衙门没人的时间。 符墨抽了下嘴角,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还是很给面子的拿起一块吃了,敷衍道:“还行。”他该找什么理由拒绝好呢? 如果他没猜错,她接下来说的应该就是,若大人喜欢,以后愿意经常给他做。 宁如玉听了咧嘴一笑,很开心的道:“真的吗?那就好。大人如果不嫌弃,以后我经常送一些给大人可好?”毕竟以后就是债主了,讨好些是应该的。而且反正她以后天天都会做,送一些给他,小意思啦。 符墨推辞道:“符某平时并不太喜爱甜食,不劳烦宁姑娘了。”希望她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早点醒悟。 “哦,好吧。”宁如玉道,也好,又省了一笔,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小女子此次来,还有一事想要跟大人说……” 看着对方一脸“娇羞”、忸忸怩怩的样子,符墨脸色一下子冷了。若是宁姑娘非要把话说穿,也就不要怪他无情了。 宁如玉咬咬牙,鼓足勇气道:“我这次来,是想请大人能够借我一些银两。” “……”借钱? 符墨的怔了怔,一时间竟转不过来,脱口而出,“什么?” “大人刚刚也尝过那些绿豆糕吧,其实我是想做一些糕点拿出去卖,可是身上暂时没有本钱,可否请大人借我五两银子,”她见他脸色似有不虞,一股脑把话说了,诚恳的道:“大人放心,以后小女子一定会还的。” …… 久久的沉默。 符墨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她只是来借钱而已.....符墨松了口气,但心里又似乎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一股道不明的郁气在胸腔里打转。他来不及想明白是什么,便听对面的疑惑的喊了一声,“大人?” 他忙回过神来,见她睁着乌漆的眸子诚挚的看着他,眼神透彻明亮,哪里是以前所见爱慕他的女子欲说还休的眼神,不禁汗颜羞愧,暗骂了自己。这才含糊的嗯了一声,道:“自然可以。照宁姑娘刚刚所说,是准备做绿豆糕出去买吗?” 她点点头。 “那姑娘是否想好了要在哪里摆摊,准备用什么装过去,而价钱又定多少呢?”他道。 她茫然的摇头,啊,她好像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符墨皱了皱眉,那就有点难办了。街市上的规矩他知晓,好的摊位,别人早已占了,固定好的,她一个新来的,很难能找到好的位子。 他继续道,“摆摊的小桌子也要准备,还有当日卖不完的糕点如何处置也要提前想好。” 她傻眼了,张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第15章 疑云暗生 看着她一脸的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摇摇头,知晓她对这些事不怎么熟悉,反正自己也无事,便顺道帮一把吧,最后道:“摊子的事姑娘先稍等几天吧,我派人去街上看看是否有空缺的位置,再告诉姑娘。” 她正愁着该如何打算,听了这话,顿时喜出望外,“真的?那太好了!”当下感激不尽,叠声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一连谢了好几声。 那眉开眼笑一脸雀跃的样子,引得他的嘴角也不自禁的轻轻勾起了弧度。 她脸一红,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了头惹了笑话。脸色有些发窘,轻咳了一声,“那就拜托大人了……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等等,”符墨叫住她,“不是说要借钱吗?” “对对,差点忘了。”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忙跟上他。内心一片囧,屡次出丑,她自觉自己在符墨面前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 符墨从房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她。 她忙接过去谢了,视若珍宝的拿好。好心酸,这还是她第一次触摸到古代的钱。 * 次日,翠竹带着她去了裕华城的几条大街逛了一圈。两边的街道上,店肆林立,酒楼上青绿色的旗帜随风飘扬,大大的金字黑底招牌十分显眼。古桥上,青石路上,街巷里,行人川流不息,摩肩擦踵。 第22节 各种各样的小贩子带着头巾,在道路两旁大声的吆喝着,叫卖着,有卖字画的,有卖水果的,卖茶叶的,包子的,琳琅满目,她差点看花了眼。 原来古代的街市这么热闹,她兴致勃勃,一连游了几条街,还舍不得走。从中她也发现了有很多卖糕点的,桂花糕,绿豆糕,香芋糕,千层糕等等。糕点的价钱并不贵,桂花糕五文一个,香芋及绿豆糕三文一个,千层糕四文一个。 她特意每样买了一个尝鲜。桂花糕和千层糕还不错,绿豆糕和香芋糕就比较粗糙,不怎么甜,卖家放的糖太少了。 接着她去粮店称了两斤绿豆,一斤黑米。那家粮店很大,里面也有红豆买,只是价钱比较高。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做绿豆糕和黑米糕,一共花了五十文。 看见店里有面粉,她买了一斤小麦粉,三十文。 接着她去杂铺店,买了半斤白砂糖,花了四十文。原来白砂糖这么贵,刚刚那些糕点里不够甜,恐怕也是因为糖太贵了。 最后她还去店里扯了两尺布,三十文。 回到家一算,包括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次出去一共花了一百八十多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首先把翠竹心疼死了,“我的天呀,怎么一下子花了这么多?这些东西也贵了。” 宁如玉安慰她,“没事啦,我们定能赚回来的。” 翠竹这才勉强的释怀。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便开始早早忙活起来了,烧火煮水,煮绿豆,蒸千层糕。 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全部做好,一共做了一大笼绿豆糕,半笼千层糕和黑米糕。她拿了刀子一块块切成巴掌心大小,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大食篮里,上面盖上一层白布。 “姑娘,我们这就去卖吗?”翠竹道。 宁如玉擦了下脸上的汗,道,“自然了,我们先去桥上买。”昨天她早已看好了,桥上的两边也有不少小贩,而且刚好没有卖糕点的,卖糕点的一般都是集中在小食街上。 到了桥上,宁如玉寻了个靠近街市的位置,把篮子里的东西依次摆好。 桥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人来人往。 这时,一位大婶在她的摊子上停下,指着那些糕点道:“小姑娘,这些糕点怎么卖呀?” 宁如玉打起精神,热情的道:“黑米糕和千层糕四文钱一个,绿豆糕三文一个,大娘,这些都是今日新鲜做的,买几个吧。” 大娘犹豫了一会,“看起来是挺新鲜的,行,那就每样给我包一个吧。” “好叻。”她利索的每样拿了一个,迅速包好,“一共十一文,大娘,您拿好。” 大娘摸出十一文铜钱递了过去。 翠竹开心的接了过来。 有了一个好开头,后面的生意慢慢的好了。生意最好的时候,她们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一直忙到傍晚,周围的行人渐渐散去,身边的小贩也开始收摊走了。篮子里还剩有几块绿豆糕和千层糕,她笑了笑,和翠竹分着吃了。 “宁姑娘,我也没想到生意竟然这么好,”翠竹激动得脸红扑扑的,“竟然差不多卖完了。” 宁如玉也很开心,抿嘴笑笑,和她一起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回去了。晚上把铜板倒出来数了数,共一百四十多文。 她吃了一惊,本来以为能有百来文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多了四十多文。翠竹抓了一把铜板,“宁姑娘,咱们明日继续去摆摊吧!” “自然会去的。” 这只是第一步。她在一旁记着账,听了这话抬头看翠竹一眼,笑着道。 总有一天她会赚到很多钱! * 于是每日,宁如玉都和翠竹做一篮子糕点去桥上摆摊。 虽然很累,但一想到有钱赚,立马就精神了。一连摆了几天,在晚上的时候她把几天买的几百文加起来,再刨去成本,竟然赚了三百多文! 她搂着账本笑得见齿不见眼,终于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矣。她把铜板分成两份,推了一百文多文给翠竹。 翠竹连忙摆手,不肯接受,“糕点和材料都是姑娘出的,我只是去帮忙而已,怎好意思拿姑娘辛辛苦苦赚的钱?” “你也很辛苦呀,每日都陪着我一起摆摊,这是你应得的,赶快拿去。”她硬要把钱塞给她。 翠竹也很倔强,坚决不肯收,二人推辞了一番,她敖不过,最后只拿了五十文,说剩下的留下做本钱。 宁如玉只得由她去了,不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接着二人又开始烧火做绿豆糕。前天她们遇到了一个大户人家,说他们府里的小姐们很是喜欢她们做的绿豆糕,今日下了订单,要她们做一斤绿豆糕送到府上。 一斤绿豆糕可不少了,要分开做两次才够呢。于是她决定晚上便做好,否则明日便不够时间做其他的糕点。 待她们做好,已经酉时了。在等待出炉之时,宁如玉便劝她先回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她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把绿豆糕取出,晾在一旁。待凉了,她正想拿小刀切好,却怎么也找不着。 之前的东西都是翠竹收拾的,她又回房里找了一会,还是找不着。但是这个绿豆糕要在出炉一个时辰内切好,不然就会黏得结实,不好下刀了。她想了想,决定去对面的厢房问叶夫人借一把小刀用用。 到了叶夫人门前,只见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灯火,她推开门,走进去喊了几声叶夫人,却没有人应。 看来叶夫人和小青都不在。 她们去哪里了?她纳闷。因这几天她一直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和叶夫人只是见面匆匆打个招呼便离去,所以并不清楚她们的行踪。 正想回去,却见梨木桌子上放着一把雕琢精致、刀柄上还挂着花穗的短刀。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拿起那小刀,细细的欣赏。那短刀并不是直的,而是微弯了一个弧度,上面雕琢的是一凤凰之尾,十分精细,连那细小的纹路都刻了出来。 她不由自主的轻轻的抽出刀鞘。 第23节 “嘭”的一声,短刀落地。 宁如玉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没人。这才颤抖着拾起地上的短刀,插回刀鞘,整个室子寂静无比,她只听见自己那颗心“扑通扑通”如擂鼓般响亮。 她确信不会看错,刚刚染在刀子的是……血! 她仿佛还能闻到上面那淡淡的血腥味。 为何叶夫人的房里有这么一把刀,为何刀上会有血迹?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把短刀她记得在叶夫人身上看过。当时她还无意的问了小青,小青说那短刀是叶堂主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 ——所以说,这短刀的主人是叶夫人。 第16章 气氛阴沉 她的心又惊又慌,生怕突然有人出现。明明脑子里已经如浆糊般一团乱,却突然福至心灵,倏的灵光一闪而过,想起杨捕快曾经提过叶堂主的死因。 记得小白曾说过,叶堂主是先被一把小刀刺入胸前,再以长剑刺入同一个伤口的。 不会就是这把刀吧。 念头一下子窜进脑里,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她晃了晃脑袋,这怎么可能? 她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件事告诉杨小白。 可是杨小白出差去了。 宁如玉把那把短刀放回原处,出去关上门。 在门口朝外探了探,没人。她忙快步的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幸好院子里还没有人回来,所以没有人发现她。 回去的路尤为漫长,仿佛走了许久,越走越觉脚步轻浮,她感觉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终于回到了房间,这才松了口气。一摸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晚上宁如玉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闪现着那把血迹斑斑的短刀,仿佛手上还残留着触摸时的温度。 她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似乎叶夫人及几个女婢这才从外面回来。她的心顿时“嘭嘭”跳个不停,生怕她们发现房里的不妥。 她有一种很大的预感,叶夫人的那把刀,和案件有极大的关系。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砰砰”的敲了她的门,她浑身一震,强作镇定爬了起来,若无其事的用平常的声调朝外喊道:“谁呀?” “宁姑娘,我是小青。” 她过去开了门,堆起笑:“小青姑娘,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 “我刚刚见柴房里亮着灯,却没有人,”小青道,瞧见她身上穿的睡衣,“姑娘这么早便休憩了?” 她假意笑了几声,“白天摆摊子太累了,所以忍不住先睡了。啊小青不说我差点忘了,柴房里做好的绿豆糕忘记放好了。”说着和她一道朝柴房走去,“对了小青姑娘,你们今晚怎么如此晚才回来?” “庄里有要事要夫人处理,”她随口道,笑了笑不欲多说。 宁如玉回到柴房,把东西收拾好了,吹了灯,这才和她返回去。 “姑娘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唇上也没血色,恐是今日累的慌了。”小青打趣道。 她听了却心一跳,含糊的点了点头,她心里知晓,这哪是累着了,分明就是惊吓过度呀。怕引她生疑,忙借故要休憩,快步的走回了房。 小青瞧着她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这宁姑娘今日似乎心神不宁,有些不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多疑了,她今日一日都在外面,怎么会知晓什么,笑了笑也回去了。 宁如玉关了门,长舒了一口气,直直的奔被窝去了。直到凌晨外面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次日在街上摆摊的时候,她的精神还一直恍恍惚惚的,惦念着昨晚的事,客人点的是绿豆糕,她差点包了黑米糕。 “宁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翠竹担忧的看着她,“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由我一人来守便是。” 她回过神来,勉强露了个笑,“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一会就好了。” 翠竹怀疑的看了她半晌,说不过她,只得摇摇头由她去了。 傍晚收摊回去,刚进入后院,便觉得气氛有异。只见院子里多了好几个穿青衣红背甲的捕快,神情严肃,持着大刀守在一旁。 翠竹也觉得奇怪,走过去问了带头的一个捕快,“许大哥,发生了何事?” 许捕快肃着脸,见了她们,脸色缓了缓,道:“没什么事,就是符大人让我们在此保护叶夫人罢了。” 宁如玉听了一怔。 许捕快善意提醒她们,“这两天可能会有事发生,七华派也会派人过来,为免外人冲撞,宁姑娘和翠竹这两天没什么事,就不要随便走动吧。” “哦好,我知晓了,谢谢许捕快的提醒。”宁如玉忙道谢。 待进了房后,翠竹小声的对她道:“姑娘,听说这叶夫人好像是染上了什么官司,要被仇家追杀呢,你可千万要小心。” 她愣住了,“你听谁说的?” 翠竹撇嘴,道:“这里的人都这么传啊,大家都说叶夫人是为了避仇人才躲进衙门里的。” 她瞠目,原来叶夫人住在衙门里的事已经传遍周围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外人乱说,”宁如玉道,“符大人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咱们还是别乱猜测了。”她随口一问,“对了,今日是初几?” 翠竹道:“已经初四了呢。” 什么?! 她一惊,那明日岂不就是小白所说的初五了吗?怪不得突然院子周围突然增多了这么多人守着,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卖绿豆糕,差点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第24节 待翠竹走后,宁如玉的眼前又闪现那把短刀的影子,或者说,它从没消失过。 她坐立不安,总觉得明日会出什么事,心里憋着,却又找不到人倾诉。 她思考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把此事告诉衙门的人为好。在签押房门前徘徊了一会,鼓起勇气敲了门。 开门的自然是符墨,他正准备去衙门后院看看下属的部署,却不料刚收拾好案几上的东西,便听到了敲门声,他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宁姑娘?” 未待他开口询问,她主动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跟大人说。”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双眸移到她有些踌躇不安的脸上,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不禁道:“怎么了?” “我能不能进去说?”她怕隔墙有耳,会被人听见。虽然在来之前她已经很谨慎了。 进了屋子,符墨关上门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她道:“今日我见后院里多了好些捕快守着,都是为了明日保护叶夫人的,恰好我听别人说起过关于叶堂主的事。我来有一件事想要跟大人说,是有关叶夫人的。” 符墨蹙眉,听出她话里的破绽,道:“叶堂主的事是谁告诉姑娘的?” 她心一惊,遭了,差点忘了这一茬,衙门里办的案件都是保密的,外人是不知晓的,含糊的道:“我也是从别人那里打听过来的。” “是杨捕快告诉姑娘的吧。” “……” 她惊讶得犹如头顶炸了个响雷,猛地抬头看他,张张口便想反驳,可是不知怎么的,平时的巧如簧舌却在触及他如深渊般的眼神时,气势一下子泄了,败下阵来,竟哑口无言。 这人实在太聪明,她还没说话,便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怪不得他从没有破不了的案,瞧这眼神,气势弱些的人都要抖三抖,谁还敢在他面前撒谎呀。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亏是做捕快的料”的由衷之情。 她生怕杨小白被她连累责备,急急的解释道:“此事与杨捕快无关,全是我逼迫他说的,大人不要怪罪他。”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半饷,“衙门的规矩就是奖罚分明,这事自然会由陈大人定夺。”一副并不愿多谈的样子。 “等等,那我可否将功赎罪?我发现了案件的重大的线索。”宁如玉脱口而出,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如实道了一切。说完后,一双漆黑的眸子眼巴巴的去瞧他的反应。 他沉默一下,若有所思,“你是说叶夫人身上有一把染血的刀?” 她猛地点头,“没错,大概这么长,刀身是这样的……”她做了个手势。 符墨很认真的听她说完。 她说完后一直拿眸子去看他,却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她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不禁缩了缩脖子,暗觉自己有点冒失,刚刚的自信一下子被打得七零八落,犹豫着道:“我也不知晓叶夫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一把刀,但我想,应该对你们的案件有帮助。”语气中带了几分萧瑟失落,“我要说的完了,就不打扰大人了。”她准备想要回去了。 符墨开口道:“姑娘说的我会派人去调查的。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肃然,“以后这么危险的事,姑娘切不能再以身试险。”她一个姑娘家,又没有武功,怎么能去这么危险的事呢?万一被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解释道:“我也只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么危险的事我才不会做呢。”她可/惜命的很,虽然对这个案件是挺感兴趣的,但若是因此惹上杀身之祸,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第17章 扑朔迷离(小修) 他继续道,“姑娘以后若是在遇到这样的事,记得千万莫要再这样了,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子又不会武功,免得惹祸上身。” 她有气无力的道:“大人教训的是。” 符墨绷着的脸这才微微放松下来,瞥了她一眼,“走吧,天色夜了,我送你回去。” 她跟上他。快回到后院之时,不远处灯火明亮,二人停下。宁如玉突然抬头道:“符大人,能不能不要惩罚杨捕快?其实他一直都很严谨守纪,是我威胁他,他才不得已告诉我的。” 她说的很认真,以至于符墨忍不住侧过脸正眼看她。 他见她回来时一路低着头不语,还以为是自己说了重话,心里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不该拿出训下属的口气对她说话,她涉世未深,也只是一时好奇之心罢了,提醒几句便是了。他还琢磨着待会要不要宽慰几句让她安心好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原来竟是在纠结杨小白的事。 其实刚刚他只是假意这么一说,好教训她以后莫要再随便打听衙门的案子,却不想她竟信以为真,以为他真要惩戒杨小白。 真是一个……耿直的姑娘。 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生出一丝轻快,明知她心里惦念着,却迟迟不肯松口,板着脸故作考虑的道:“这就要看姑娘的表现了。”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问杨捕快关于衙门案件的事了。”她忙郑重的道,眼巴巴的瞧着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清咳一声,点点头,“既然姑娘都如此说了,那在下也就不计较杨捕快一事了。” *** 次日,宁如玉果然听话的不再外出,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 院子的大门里有捕快常驻,来来回回的巡查。本来她还打算有机会跟许捕快打探下消息的,经过昨晚符墨的“恐吓”后,再也不敢前去打扰了。 除了捕快外,还经常有些持剑的江湖人士在院子外面来来回回,神情肃穆,谨慎的查看四周的情况。 其中见得最多的,是一个身形挺拔高大威猛的一中年男子,看他的气势,似乎在七华派里的地位比较高。 她听别人称他为许副堂主。 看来这个就是杨小白之前说的七华派的二当家了。 可惜她没来得及多看他几眼,就被许捕快拦住了,“宁姑娘,符大人吩咐过,请姑娘不要到处乱走,免得被外人冲撞。” 宁如玉:“.....” 第25节 ** 直到下午,院子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吃了晚膳不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屋檐下的灯笼点起了灯火,映得一片橙黄。 此时的宁如玉正在屋子里算着账本上近几天的收入。这是她一贯的习惯。每当看着账本“进账”那一栏上逐渐增加的数字,虽然很少,也就一两百文,在古代连一袋大米也买不起。但她心里总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她没有金手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生存技能,做不到像小说中那些穿越到古代的女主那样混得风生水起,她只是泯民众生中的一员,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让自己过好。 正想得入神,突然门外想起“砰砰”的敲门声,她忙把账本收好,去开了门。 看着门外的叶夫人,她不免有些意外。 叶夫人笑着道:“宁姑娘可是要休憩了?” “没有,”她摇摇头,迟疑了一下,出声询问道:“叶夫人有什么事吗?” “我刚在院子逛了一圈,看见你房里的灯火还亮着,于是便想着来你这里,姑娘不会怪我打扰吧?”她道。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怪异。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倏的闪过那日在房里不小心看到的刀子。 其实自那日发现叶夫人的秘密后,她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叶夫人了。 思及至此,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叶夫人,心里绞尽脑汁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对面叶夫人又开了口,说是有事要找她。 这下她没法拒绝了,只得故作轻松,佯笑着让她进来,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她故意在最靠近门边的地方虚虚的坐下。 叶夫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坐下后,笑着跟她说话,问了她这几日在哪里摆摊子,生意如何,有多少人买。 宁如玉心不在焉的答着她的话,道,“夫人刚刚不是说有事要找我?” “是这样的,”她微微一笑,“前天姑娘做的糕点我也吃过了,做法十分的新奇,味道很好,我也很是喜欢。过两天我便要回山庄了,到时候可否麻烦姑娘为我做上几斤糕点,我好带回去给庄子里的姑娘尝尝鲜。” 她很乐意的点头,“这个自然可以……”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小青的声音,“夫人,宁姑娘。” 只见小青手上的托盘端着茶进了来。叶夫人嗔怪着问她如何知晓自己在宁如玉这里。 小青盈盈一笑,“我见夫人不在屋子便出来寻,听见了夫人和宁姑娘说话的声音,这才知晓了。恐你们口渴,便为你们煮了茶。”说着对宁如玉道,“这是山庄里有名的毛蒙茶,昨日刚从江州运回来的,姑娘可尝尝。” 宁如玉道了谢,接过去,故作兴致勃勃,用衣袖掩过脸假装要喝,却是把茶水偷偷倒进衣袖里。 不管叶堂主一案与她有没有关系,但是今晚叶夫人的表现,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不自觉起了防范之心。无论小青来送茶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接着她们又继续闲聊了一会,整个院子安静无比,只闻她们的说话声。宁如玉脸上保持若无其事的镇定,但内心的不安却是渐愈扩大。 脑子转了一圈,灵光一闪,站起来道,“说着说着肚子就有点饿了,不如夫人在此等稍等一刻,我记得柴房里还有些绿豆糕,我这就去拿来。”不管了,她还是出去找许捕快吧,有他们的保护她也安心点,到时候再找个借口跟她们解释就是。 她走到门边,伸手刚想打开门,便觉颈后一阵刺痛,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 衙门后院外。 夜色/降临,月光朦胧的发出微弱的光,在厚厚的云层里若隐若现。黑沉沉的夜里,像渲染上浓浓的墨汁,吞噬着大地,寂静无比,只闻远处传来的乌鸦嘶哑的叫声,及呼呼而过的风声。 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灯笼,影影绰绰,把屋檐的影子拉得老长。门前守着十几个肃穆的捕快,来来回回不停的走动,神情警惕,腰间的大刀寒气逼人,仿佛会随时抽刀搏斗。 符墨定定的朝院子里看了几眼,冷声道:“里面安排好了吗?” 许捕快行礼道:“回大人,卑职在院子里安排了三个人在暗处守着,院子周围有十余人,其中还有几个是七华派的人,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大人可放心,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断不会让凶手逃脱。” “庄子里呢?” “郑副堂主也已经带七华派的弟子守着庄子了,只要凶手敢现身,就会立即擒拿。” “让兄弟们打起精神,绝不能有一丝松懈。” “是!” 许捕快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院子里“嘭”的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分外刺耳。 二人一凛,对视一眼,立马飞身赶进去。刚进入院子,便闻刀剑相戈之声,许捕快吃了一惊,忙冲进去。 只见院子中,叶夫人和一个黑衣人正打得难分难解。 “叶夫人!”众人匆匆赶到。 那黑衣人的身影矫健,步步逼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剑刺伤了她的手臂,“嘶”的一声,顿时鲜血直涌。叶夫人闷哼一声,体力不支的双手捂着伤口,倒在地上。 “大胆凶手,速速投降!”许副堂主大喊一声,持剑飞上前。那黑衣人见势不妙,便想转身而去。 许捕快道:“哪里逃!”抽出大刀也跟着上去。 那黑衣人蒙着脸,即使有十几个人围着他,动作却不见半点慌张。面纱下的他勾起一个轻蔑的笑,突然从袖中洒出一包□□,顿时浓烟阵阵,众人人忙掩脸捂鼻。 待那浓烟散去,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许捕快眼尖,见黑幕中影子一闪,朝着东南方逃走了,于是忙率领着众捕快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许副堂主犹豫着该不该追,想了想认为还是保护叶夫人重要,留了下来。符墨也守在一旁,并无离去,俯身询问叶夫人:“夫人还好吗?” 叶夫人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自己点了**位为免血流不止,这才摇头道:“我没事,大人去追拿凶手吧,千万不能让杀害我夫君的凶手再次逃脱,这里有有副堂主守候便是。“ 符墨沉默一下,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许堂主就好好照顾夫人。”说完也朝着东南方去了。 “夫人,你手臂受伤了,得赶紧去止血上药!”许蒙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扶她起来。 第26节 叶夫人扯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有劳副堂主了。”许蒙谨慎守礼的小心搀扶着她,向厢房的方向走去。 叶夫人慢慢的走了两步,刚刚还虚弱的脸上,在他身后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眯着眼,慢慢的伸出没受伤的右手。 只见上面紧紧的夹着三支银针。 她凝聚内力于指尖,迅速的将三支银针刺入许蒙的后背。 许副堂主瞬间反应过来,以轻功纵身退了敢几步,却不料触动伤口,一阵呲牙,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夫人,你……” 不知何时叶夫人手上握了一把小刀,朝他冷冷一笑,什么也不说,直直的朝他刺去。许蒙凭着迅速的反应力躲了几次,距她几步远,捂着伤口厉声道:“夫人,你这是何意!” “你这个卑鄙小人,纳命来!”叶夫人喝了一声,握着刀又冲了上去。虽说许蒙的武功比她好,只是刚刚中了她的银针,银针上下了毒,而对方又有武器在手,二人不相上下,打得激烈。 许蒙边闪边高声道:“夫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先停下来,我们二人好好说话!” 叶夫人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无迟缓,“怎么会是误会。许副堂主,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我那突然暴病身亡的未婚夫?” “什么?!” 第18章 往事如烟 夜色如墨,昏黄的灯火下,叶夫人逆光而立,阴影半掩于她的脸上,以至于许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她身上杀气腾腾,心里暗叫不好。 “许蒙,你别给我装糊涂!”叶夫人咬着牙恨恨的道,“当年我的未婚夫根本就不是染病身亡的,而是你和叶华下了药毒死的!不但如此,而且你们还故意收买了看病的大夫来骗大家!”她声音又悲又恨,“枉我当初这么信任你们,我就说你们当时这么好心,连葬礼也来帮忙操办,原来一切的殷勤,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你们的阴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 许蒙大惊失色,“你,你是听说谁的?” “你们做的亏心事,迟早会被人发现!”她怒道,“你无需再狡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这么说,叶堂主是你杀的了?”许蒙瞧她见脸上那一抹恨色,再联系她说的话,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沉下脸恼怒成恨,“你这个恶毒的妇人,连自己的夫君都忍心下手,今日我便杀了你为堂主报仇!” “恶毒?”叶夫人冷笑,“我本和唐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有婚约在身,若不是你们,他又怎么会死!” 十五年前,叶家,唐家和她们张家是世家之交,他们三人从小认识,一起长大。而她和唐家的大少爷从小定有婚约,二人相互爱慕,感情自然不同一般。 然而好景不久,在她十五岁那年,唐少爷突然染了急病,病得很严重,当时请了很多大夫都没有用,不过一月便去了。当时她伤心欲绝,恨不得跟着一起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活着,若不是舍不得母亲伤心,恐怕早就一同赴黄泉了。那时候是叶堂主出现,狠狠骂醒了意志消沉的她,又帮忙操办了唐少爷的葬礼,忙上忙下,还时常抽时间去安慰她,直至她从巨大的悲痛中走出来。 其实叶夫人一直知晓叶堂主对她怀有别种心思,但她当时有了未婚夫,而且对他的极有野心的性格不喜,当时只是慢慢疏远罢了,并无点明二人的感情。 但是自唐少爷死后,他时常过去陪她,照顾她,对她关心有加。人心非石,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慢慢被他感动,而当时她的父亲也很看好他,过了两年,二人便成亲了。 二人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和睦,她也觉得自己一直以为会一直平和的和他渡过余生。 直到两个月前—— 一日,他和许蒙在练功房里喝酒论事直到凌晨。见他这么久还没回房,她心里担心,便端了醒酒茶想要送过去。到了门口刚想敲门,“唐少爷”三字不小心传入耳中,她心一跳,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没想到…却让她听到了当年唐少爷暴病身亡的真相。 叶夫人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原来她至亲的夫君,竟是当初害死唐少爷的凶手! 她差点就忍不住要破门而入,向他质问清楚。但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事已至此,就算他承认又如何? 唐少爷已经死去十几年了。 当夜她失眠了。借着月光,她打量着睡在身边一身酒气酩酊大醉的夫君,平日的温情悄然消失,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不认识眼前相敬如宾十几年的人一般。 知道所有的真相后,她血如刀割,痛不欲生。她的未婚夫被人害死,而她却嫁给了害人凶手,而且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这叫她如何能释怀? 一时间她对叶堂主的感情十分的复杂,一边是对她关心有加的十几年的夫君,一边是杀了她当年未婚夫的凶手。她一直处于极度的矛盾中,既有对他的愤懑,也有对自己的谴责。 时间长了,经过无数次的失眠和自我折磨后,她整个人难以承受,也不知该如何处理,逐渐的,便对叶堂主生出了恨意。她不禁的想,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害死一个无辜的人,而且十几年来当事情不曾发生一样,对自己御寒问暖。更恨自己识错了人,错将凶手当良配。 从小她的父亲教她武功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学武是为了匡扶正义,侠肝义胆,锄奸惩恶。可是她夫君所做之事却是与她的认识相悖。她该怎么办? 这件事折磨了她许久,想放下却意难平,内心越来越压郁,最终仇恨像蔓蔓青草一样疯长,湮没了她往日的理智。最后,备受良心谴责的她终于忍不住出了手。 她模仿多年前张寨主失踪一案的手段,设了一个局,故意把字条送到他手上,接着怂恿他去衙门寻符捕快。到了那天,趁他独自在练功房,对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刺死了他。 当他死前,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紧紧盯着她时,她的手一抖,浑身无力,一时间心里竟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恍惚记得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内心凌乱。 明明是报了仇,可她为何丝毫没有报复成功的释然? 但是她这样做是对的,她对自己道,她为唐公子报了仇,为他讨回了应有的公道。 那么她为何要将衙门的人也牵扯进来呢? 因为她知晓若是七华派死了两个堂主,一定会引起内乱,依郑老四他们的野心,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到时她一个孤寡妇人,无权无势,根本无法在七华派里立足下去。符大人在江湖上的名望很高,到时候借他的威望,她才能名正言顺的的掌管七华派。 “今日便要你偿命!”叶夫人的眼里涌出愤恨的泪光,手上举刀的动作运足了内力,越发凌厉逼人,而许蒙中了他的银针,毒性发作,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刀越来越逼近,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倏的从夜色里飞出一块小石子,打在她的手背上。叶夫人”啊“了一声,吃痛,刀子掉了下来。 “谁!”她瞬间转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只见隐隐绰绰的夜色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身形挺立,似是千重山般沉稳,带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叶夫人却像是看到鬼一样的表情,瞳孔放大,“符大人……” 符墨抿着唇,面无表情,“叶夫人。” 许蒙趁她愣神的时刻,支撑着站起来想要逃跑。叶夫人立马回神,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符墨眼神一凛,飞身上前,只两招便把许副堂主解救过来,打掉她手上的武器,长剑直指她的咽喉。 “为什么?”叶夫人红着眼,被剑气压破的不敢再动,脸上似怒似悲,喃喃的道:“我最终还是失败了……” 许蒙捂着被打伤的胸口,急忙对符墨道:“符大人,这妇人疯了,她才是真正杀了叶堂主的凶手,赶紧把她抓起来!” 第27节 “哈哈哈,”叶夫人发出一阵大笑,眼里的泪掉了下来,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丝毫不见真相败露的慌张,梗着脖子道:“当我杀人的那一刻起,早已有了会被揭穿的准备,既然被符大人撞破了,我也不怕认!”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妇人!”许蒙睁着眼,气愤的指着她道:“枉堂主对你一片情深,你却为了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而杀了与你朝夕相伴的丈夫!” “我也不想的,”叶夫人突然抬头,“可是每当我看着他,便想起枉死的唐少爷,呵呵,我最信任的枕边人,竟然是个毁了我曾经辛福的人!为什么你们要害他,为什么!” 符墨察觉她的状态不妥,忙按住她,“叶夫人,你冷静下,莫要激动。” 她瘫坐在地,泪流不止。 许蒙也似乎被她的癫狂吓到了,怔了半晌,他才道:“可是你不该这样杀了他。这十几年来,叶堂主待你如何,难道你不知晓?他每次出去办事,回程之时从不在客栈休息,只马不停蹄的赶回去,饿了啃个干粮对付过去,只为了能早些回去见你;还有你染病严重的卧床不已那年,堂主衣不解体的照顾了你整整一个月,连帮派里的事务都没怎么管过;这十几年来,哪次堂主不是对你千依百顺万般怜惜,你当真如此蛇竭心肠,一点夫妻情谊也要狠心抹去?” 叶夫人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中了般剧痛万分,瞬间白了脸,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去,怔怔的不语。 莫非她真的做错了? 若是没错,那为何她的心那么痛? 良久,她才终于回过神来般,抬头问符墨,“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明明她的计划那么隐秘周详,七华派里所有的人都被她瞒了过去,怎么可能还会被人发现? 符墨淡淡的道:“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摇头,“我很谨慎。” “你确是很谨慎。一开始我虽猜测出凶手是庄子里的人,但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他冷冷的道,顿了顿,“直到昨日宁姑娘……无意闯进你的房间,发现了你桌子上一把沾满血迹的短刀,我才对你生出怀疑。” 于是他便派人秘密查了叶堂主及夫人以前的事,还有堂主出事当晚叶夫人的动向,这一查却让他发现了叶夫人身上很多不妥的地方,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听了她的话,她怔怔的从腰间拿出那把短刀,脸上的笑十分怪异,似哭似笑,“原来是它暴露了。”说着她微微扬起嘴角,似在喃喃自语,“这把刀是成亲后在我生辰那日他送给我的,我一直保留着。那日.....我便是用这把短刀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前,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不敢相信的神情,然后合眼死去。” 她脸上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光,“但是我一直没有洗掉上面的血迹,仍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即使我知晓,这是一个对我极度不利的证据,一旦被人发现,我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无用之功。但是我没有这样做,留着它,时刻提醒我自己做了什么……”说着她猛地抬头看向符墨,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符大人你说,我明明没有做错,可为何内心还是意难平……” 符墨出言打断她,“不,你做错了。” 第19章 一叶障目(小修) 他冷声道:“叶堂主和许副堂主的确是害了唐少爷,但衙门自有律法会惩戒,而你名义上虽为讨回公道,却实质是滥用私刑,此为一错;你设局杀了叶堂主,身上也背负了一条人命,跟普通的杀人犯有何区别,此为二错;不知悔改,还想继续杀害许副堂主,错误引导众人,妨碍公务,此为三错。” 说完此话,他缓了缓声调,“夫人,即使叶堂主有错在先,你们既然是夫妻一体,为何不和他坦诚公布,好好的谈一谈,而非要走如此极端的路?” “我...”她低头喃喃自语,仿佛似在细细思考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明悟般掩脸痛哭,“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许蒙铁青着脸不说话。 叶夫人突然抬头看向他,“许蒙你说的对,像我这样蛇竭心肠的女人,就不该苟且的活在世上……我要下去陪他……”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起那把短刀,抽出刀鞘,朝自己脖子上的动脉一挥,鲜血喷薄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 那把曾经沾染了叶堂主鲜血的刀子,再次被染红,血液交融,不再分离。 殷红的血在月色的照耀下,犹如绽放得浓烈的璀璨桃花。 “夫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声响起。只见远处,多日未见的杨捕快带着众人出现在门口,后面压着一黑衣女子进了来。 一身黑衣的小青刚进入院子,便看到了叶夫人挥刀自杀这一幕。她迅速的奔过去,双手颤抖的扶起她的身子,哽咽的道:“夫人,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扔下小青就这样去了?” 叶夫人虚弱的睁开眼,**了一会,这才艰难的开口:“小青,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卷入这样的事。你是一个好姑娘,本可以好好生活的。” 小青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流,不住的摇头,哭着道:“一切都是小青自愿的,当年若不是夫人的善心,小青早已饿死在街头。小青这条命是夫人给的,我愿意为夫人做任何事。” “小青,谢谢你……”叶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无力的垂了下去,眼神怔怔的看向一个方向,“叶华,是你来接我了吗?,等等我,等.....:” 话音未落,她的双手垂了下去,永远的合上了眼。 “夫人!”小青抱着她的身子凄烈的大叫,泪流不止。半刻后,她仿佛下定决心般,“小青的命是夫人给的,夫人走了,小青也不想再活在世上,夫人且等等,小青这就去陪你!”说着她拿起身边的剑,一剑挥喉,倒了下去。 杨捕快错愕,“小青姑娘!”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二人,众人心里不是滋味,脸上一点也没有抓到凶手的兴奋,一种无言的悲戚在众人心里蔓延。 过了许久,符墨首先开了口,“许副堂主,叶夫人她们就交给你们七华派的人了。” “是。”许副堂主终于回过神来,他刚刚已经逼出了银针,身体已无大碍,忙恭敬的道,“大人为七华派找出真相,还堂主安宁,许某在此代七华派的人多谢大人了。” “许副堂主不必多礼,这是我们衙门该做的。” 接着符墨便让杨小白处理剩下来的事,清洗院子的血迹,和七华派的人一起把叶夫人的尸骨送回去。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忙活的人,内心平静如水,仿佛刚刚的事并不能触动他。 自他十八岁入衙门以来,见过的生离死别多得数不清,他早已适应了,心境已如那些在衙门过了十几年的老捕快一样,平静无波。 过了一会,众捕快收拾好了现场,和七华派的人一起护送叶夫人的尸首出去。空无一人的院子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 一阵冷风吹过,昏黄的灯火晃了晃,地上的阴影如鬼魅般也随之晃动,掩在云层里的明月此时高挂空中,月色如水。 符墨静默一刻,转身正准备离去,眼角一暼,瞧见了远处那亮着的房间。 他知晓那是宁如玉住的房间。 他心一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依她的对这件案子热衷的性子,今晚发生了如此大的动静,她竟然没有出现?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走上去,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宁姑娘?” 却没有人回应。 符墨心里一紧,用力推开了门,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俯在桌子上睡着的宁如玉。 扫了一眼桌子上摆设,只见上面摆着一壶茶,她前面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未喝完的茶。 第28节 符墨拿起那杯子闻了闻,蹙起眉头。茶里下了**。 他一转脑子,便明白了。定是叶夫人怕会被她发现今晚的事,这才下了药。 “宁姑娘,宁姑娘?”他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身子。 寂静的室子里,宁如玉依旧浑然不觉的昏睡。 符墨静静的站着,看了她半晌,终于走到她身旁,正着动手抱起她,俯下身子轻轻松松的便把她拦腰抱起。 宁如玉倚在他的胸前,依然睡的昏天暗地,丝毫没有动静。 他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却不小心碰到她湿了的袖子。他一摸,发现她左手的袖子都是湿的,还隐隐有一股茶香。 他有些诧异,立马猜到她没有喝下了**的茶。那她怎么昏过去的? 他一顿,又把她扶起来,细心的拨开她的头发,查看她颈后,果然,脖子上红了一块。雪白的肌肤上,她那红红的一块显得特别刺眼。他来不及想,手指已经触上了那一处。 指腹轻轻的按上去,顿觉一丝清凉,触感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他加重了几分力气,掌上运了内力,在她的红肿处揉压。 渐渐的那红肿处似是消了一些,他放轻了手劲,只用掌心去推压,细腻肌肤上的温热传入他的掌心,不知时运了内力的缘故还是怎样,他只觉自己的掌心发热,再加之掌下的肌肤嫩滑柔软无骨,他本是秉着一颗担忧、且绝无半分侵犯的心,此时却觉得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特别是此刻的她闭着双眼乖巧的倚在自己的胸前,鼻翼间是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他极力别过脸不去看她,手上的动作加快,半刻后终于住了手。 他又想起她湿了的袖子,于是小心守礼的摸上她的袖子,运了内力,不一会那袖子便干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额上渗出了细汗。他不敢再有半分耽误,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这才从她安恬的睡容上移开目光,打量起房里的摆设。 这个房间,他只在救她回来的第二天来过一次。而如今的布置比起之前,已大有不同。 当初只是几件半旧不新的家具,如今多了几张新打的凳子,窗子上多了两个罐子,住了几棵不知名的植物,绿油油的,清葱可爱。房间简陋却很温馨干净,空气中漂浮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隐隐的幽香。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她,眼里透出一丝探究的意味。 她是当年鼎鼎大名的宁捕快的女儿。因为宁捕快的病亡,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流落他乡,后因悬梁自杀,被他无意中救了回来。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救回来后她却绝口不再谈自杀的事,反而仿佛一下子想通似的,开始积极乐观的活下去。 没错,就是乐观。 她积极的配合大夫的治疗,融入这里的生活,和众人和好相处,欠了他的钱很认真的说以后一定会还。而如今,甚至还努力的想要做些小生意挣钱。在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活力,斗志昂扬,仿佛天大的困难都不能打倒她。 若不是知晓她的过去,恐怕没人能看出她曾经有过绝望得想要自杀的念头。 真是一个奇怪而矛盾的女子。 他暗暗想道,不亏是宁大人的女儿,自有一股坚韧,有他的风范。 * 东边的地平线逐渐泛起亮光,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光线透过镂空纱窗照**屋子,照的一室敞明。 宁如玉在刺眼的光线中缓缓醒来。身子一动,后脑勺一阵刺痛,脑子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 她忍着痛爬起来,睁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想了许久,终于记得昨晚,她和叶夫人一起品茶来着,接着她慌称想要出去拿糕点,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对,她被叶夫人打昏了!她一下子想了起来,环顾一圈,发现还在自己的屋子里,屋子的摆设也没有少,桌上还摆着小青端过来的茶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立马又反应过来,叶夫人昨晚为何要打昏她? 她心里慌了,觉得事情不对劲。她撑着一身酸痛快步出了门,本想去找许捕快打开门定眼一看,却见对面厢房里,十几个人正在收拾里面的东西,一箱箱的往外搬。 怎么回事?宁如玉吃了一惊。 此时杨捕快正在指挥着众人,眼尖的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宁如玉,走了过来,“宁姑娘,你醒了。” 她惊喜的叫了一声,“小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不及跟他说昨晚的遭遇,忙指着对面的厢房追问发生了什么。 杨捕快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将昨晚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你是说,叶夫人是杀人凶手?”她愣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以前隐隐猜出叶堂主之死应该跟她脱不了关系,却没想到...她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话。 听了杨小白的话,她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叶夫人打昏她,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去杀许副堂主。 “那叶夫人和小青真的自刎了?”她叹了口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叶夫人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只可惜思想太过极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这才酿下了大错。人心真是复杂,爱起来能让人以死相随,恨起来也能转眼反目成仇。 她不禁想,若是叶夫人能和堂主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次话,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所以说不管什么时候,沟通都是很重要的。爱恨一念之间,宁如玉唏嘘不已,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为她祈祷,愿她能安息于地。 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犹豫半晌,斟酌着道,“昨晚…应该没人去找我吧?” 第20章 小挣一笔(小修) 杨小白的表情却有些怪异,有些迟疑惑,“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姑娘竟然一直没有出来,我也觉得有点好奇呢。” 她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说了。 “竟有这样的事?”杨小白诧异,懊悔的道,“怪不得呢,若是依姑娘平日的性子,定是会出来看的,都怪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她安慰他,“你不用自责,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什么事。” 他突然想起什么,“昨晚众人走后,大人还留在院子里,当时我记得他在姑娘门外,姑娘可记得有这一回事?” “……”她错愕,脑子里反射性的闪现出符墨肃然的脸,心里一跳,忙飞快的道:“我当时昏了过去,没有听见敲门声。也许大人以为我睡了,后来走了吧。” “说的也是,”杨小白没有深思,当下点了头,这时一小捕快上前禀告东西已经全部搬出来了,于是对她道,“姑娘,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第29节 待杨小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缓了口气。再想起刚刚杨小白说的话,脸色有些苦。昨晚符墨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所以才会去找她? 也不知他有没有进去? 纠结了一会,她顿觉自己有些好笑。除非他亲口承认,不然没人会知道昨晚的事。但是她是断不敢去问的。 不过似乎答案也不重要?她熟知符墨的为人,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妥的事。晃了晃头,将此事抛去了脑后。 * 而另一边,当晚许蒙便将把叶夫人的尸首带了回去,淡淡的跟他们说了在衙门发生的事。知晓整个经过的众人哗然,像炸来了锅纷纷议论起来。他脸色不虞,却并不多言,只是默默地处理了两人的后事,将二人合葬在一起。 众人还没从愤懑中回过神来,许蒙又扔下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决定退出七华派,不再担任七华派的副堂主。 此言一出,众人底下一片静默,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要知晓七华派除了叶堂主,就是他最得人心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将会是下一任的堂主。 可是他竟然要在这个关头退出帮派?! 众人纷纷跪下出言挽留他,希望他继续留下来。郑老四道痛心疾首的道:“二哥,现在七华派群龙无首,你做堂主是众望所归,怎么能在这个关头就这样走了呢?” 然而许蒙去意已决,大手一挥,无论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留下来。他道,他如今已看破功名利禄,对堂主之位已无任何的兴趣,只想做个江湖闲人,漂泊一生。 后来这个消息传到宁如玉耳中,她也是十分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也有些明白他的心境。他面上不说,但经过那一晚的事后,应该对叶夫人也有一份愧疚,所以无颜再继续在七华派里留下来。这么说来,他也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叶堂主一案就这样过去了。 ** 天色晴朗,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宁如玉还是继续在做卖糕点的小生意。不过这次杨捕快给她找了一个摊位,在繁华的金陵大街上。刚好有一家卖茶叶的小贩不做了,听说是要回乡,要把这个摊位让出去。 宁如玉听了喜出望外,去看了地方,这条大街上很是热闹,而对面还是一家客栈,人来人往。心里很满意这个地方,于是很爽快的点头,把这个摊位要了下来,包括小贩经营时的一木制摊子,半人高,这样她就不用再把东西摆在地上了,小贩还好心的附送了两张小凳子。 不过价钱却不便宜,要五两银子。她肉痛了一会,挤出笑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以后一定会赚回来的,于是把之前向符大人借的五两银子给了他。所以现在她又变成无产阶级了。 摆摊的第一天还算顺利,因为在闹市,生意比在桥上好了许多,而且她做的绿豆糕酥松可口,放的料十分足,比起那些偷工减料的好的不是一倍。因为她深知晓,即使赚的少些,也一定不能在糕点上做手脚,不然顾客不买账,以后想要回头客就难了。 她和翠竹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内心却喜滋滋的。而且上次订了一斤绿豆糕的大户人家这次又来买了两斤,直说这里的绿豆糕好食,府里小姐们都十分喜欢,还额外赏了她们一两银子,让她小小惊喜了一把。这一两银子对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的来说,不过是一碟精美的糕点钱,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不到下午,所有的糕点已经全部卖完了。翠竹还一脸懊悔的道应该多做些,她在一旁笑而不语。二人收拾了摊子回去。回去后二人一算,刨去成本,加上额外得到的一两银子,今日共挣了整整二两银子和一百五十文。 翠竹激动得连说话都结巴了,“姑娘,我们真挣了这么多呀?换做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 “以后我们会赚得更多的!”宁如玉捧着一大堆铜板道。 她内心大悦,决定好好犒劳下自己,从中摸出三百文,让翠竹去买了一尾鱼和一斤肉,还搭了一块猪下水,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糖醋鱼和炒肉,猪下水则做了爆炒猪肚。 因为经常在厨房里忙活,渐渐找回了以前做菜的感觉,于是尝试着做了菜,没想到看起来还不错,糖醋鱼刚一端出来便香气四溢。 宁如玉十分感谢杨小白这段时间的照顾,所以也请了他过来。杨捕快平时做事也挺冷静威严的,没想到刚坐下发现坐在对面的翠竹,立即闹了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她好笑,只得吆喝了几句,把气氛重新调动起来。杨捕快脸虽然不红了,可说话磕磕巴巴的,被她笑了几句后,紧绷着脸,一顿饭下来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再看对面,翠竹的情况也差不多,脸色绯红,低着头吃饭,平时的灵动此刻全然不见,恍然一个娇羞有礼的闺秀女子。 她眯眯眼,左打量一眼翠竹,右打量一眼杨捕快,心里发笑。 这二人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嘛,看来她得什么时候推波助澜一把才行。不然啊以杨小白这闷骚的性子,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想着,她端起杯子敬他道:“这次还得多谢你,找了个这么好的摊位给我们,不然我们的生意也不能这么好。” 杨小白闻言,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宁姑娘,其实那摊位不是我找的,是符大人找的,也是他让我带你过去的。你忘了?那个时候我被派出去了,哪知晓你要卖糕点这么一回事。” 宁如玉怔住了,“符大人找的?”这时她终于记起来,当初她去找符墨借钱之时,他答应过说会帮她找一个摊位的。 因为她后来去桥上卖糕点了,又因叶夫人一事繁忙不已而彻底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忙完叶堂主一案后,有次杨小白出去办事时曾偶遇她和翠竹在桥上摆摊子,所以小白跟她说为她找到一个摊位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很自然的以为是他主动帮忙找的。 这么说,她该感谢的人是符墨?她张张口,掩饰般扯出个笑,“对对,我差点忘了。”心里却暗自苦恼起来,那这人情可大了。她拈指一数,发现自己已经欠了他三个人情。 一是她烧了柴房,他替她出了五两银子;二是她向他借了钱;还有就是这次了。想到这她不免有些诧异,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然欠了他这么多次人情? 这可怎么还呀,她苦着脸,心里不知如何是好。也请他来吃一顿? 可是一想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马上打了退堂鼓,她好像还没有那个勇气。 不知怎么,对于杨小白,她能毫不客气的指使、调侃他,但是对象一换上符墨,心里就怵得慌,若是平时没什么事的话,甚至连话也不敢跟他多说几句,更不要说请客了。 * 吃完饭,翠竹说家里还有事便先走了。杨捕快也说衙门还有事,匆匆离去。 收拾完东西后,她拿出自己的记账本,算了一笔账。除去买摊位的五两银子以及卖糕点的成本,如今她还只剩下三两银子。 可是欠了符墨的那十两银子还没有还,而且衙门是不可能常住的,她打算近期搬出去,另外租个房子。这么一算起来,她目前还是个负资产! 看着桌面那零零碎碎的三两银,她十分受挫的叹了口气,离目标还遥遥无期呀。 为什么赚钱这么难! 正为自己的“悲惨生活”默哀着,此时门外“砰砰”的响起了敲门声。她应了一声,忙把桌子上的银钱收好,这才去开了门。打开门,发现来人竟然是符墨。 她疑惑,“符大人?” 此时他身上没有穿他平常的捕快服,而是穿着一套月白色云纹圆领锦缎袍子,乌发上冠着白脂玉,衬得他更加挺拔沉稳,如朗润远山,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意蕴,将他平时肃然冷冽去了几分。宁如玉一时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他。 他薄唇轻抿,“我有事找姑娘。” 她忙把他迎进去,斟了茶,有些不安的偷偷打量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希望能从中窥出些什么。 符墨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茶,带着几分悠闲,缓缓的道:“姑娘如今是在金陵街上卖糕点吗?” 第30节 她心里直打鼓,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呢?难不成他知晓今日她请了杨小白吃饭,没有请他,所以过来兴师问罪? 她心里惴惴的,斟酌着道:“是,今日刚去的。”顿了顿,觉得不管如何,摊子的事还是要好好谢谢他,“还没多谢大人为我找了个这么好的摊位呢,劳大人费心了。” “不费事。”他不在意的道。 听了这话宁如玉更懵了,既然不是为了摊位的事,那还有什么呢?“不知大人今日来,是有什么要吩咐我去做的吗?” 符墨听她小心翼翼的语气,抬头看她,只见她乌黑黑的眼珠盯着他,脸上惴惴不安的神情,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吓到她了,于是也不再卖关子,从袖中取出一包银两,放在桌面上,“这三十两是给姑娘的。” 第21章 鬼使神差 宁如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看了她一眼,“上次叶夫人一事,你给本案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帮助衙门破了案,这是陈大人吩咐下来给姑娘的赏银。” “赏银?”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银子,惊讶极了。待终于确定他的意思,随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她虽然内心“砰砰”直跳,但还是有些迟疑着不敢接,实在是因为她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她不过就是跟他说了句在叶夫人的房里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刀子罢了,似乎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线索,更不敢相信这条线索居然能得到这么多的赏银,脑子一阵恍惚,不禁就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会不会太多了?” 符墨听她语气虽是犹豫不决,但盯着那三十两银子的眼眸几乎要熠熠的发出光,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既然姑娘嫌多,那在下便收回去好了。” 宁如玉一听,急了,到手的肥肉怎么就让它飞呢,此时恨不得把银子揣在怀里,忙不迭的道:“不多不多,刚刚好。”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他真的把银两给收回去了,突然瞥见他眼内一闪而过的笑意,一顿,这才知晓自己是被耍了,再想到自己刚刚急切的样子,脸色微红。 但是转念一想,那可是自己冒着极大的“危险”才取得的线索,而且钱如今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急需了。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无私奉献之人,只要不是违背道德准则和法律底线,该是自己应得的她不会客气。 反正她自觉自己在符墨面前已经是无什么形象可言了,懒得再假惺惺的推辞一番,于是一点也不客气的伸手把那些银两拨过来,“大人你怎么能压榨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血汗钱呢?”数了数,刚好三十两。 盯着手上的那一堆亮澄澄的小银元,她一时发懵,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忽而想起,自己还欠眼前的人十两银子呢!她这人讲究信用,说好了以后会还钱,就一定会还,再说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于是利索的从中挑出两个,推了过去。 符墨疑惑的看她。 她轻咳一声,“这是上次我欠大人的十两银子。”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两锭银子,挑了挑眉,“姑娘果真舍得?”斜着眼看她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笑,她刚刚那急切护银的样子。 她尴尬的笑,清了清喉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应该的,应该的。” 却不料,他并没有收,而是伸手把银子又推了回去,摇头道:“不必了,姑娘一个人生活,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先拿去用吧,欠的钱以后再说。” 她确实是等着钱急用。但是她觉得一直欠着他的钱,过意不去,总觉得心里有道坎。 推了几次,他还是坚决不受,便只好拿了回去,却又认真的对他道:“那好吧,下次大人一定要收下。” 其实他借钱给她之时,原来便不打算要她还钱,区区十两而已,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她说话之时,看着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郑重,乌漆漆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光,他心头一动,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话音落了,他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松了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般,浑身轻松下来,不自觉的露出八分真的笑,红唇皓齿,如甜润清风,语调轻快冲他道:“那就这样说好了。” 他听了她那轻快的话,心里竟觉得心头涌起一股舒服熨帖,不禁的抬眸去看。刚好将她喜上眉梢的神色收入眼内,心一跳,不知怎么,那日抱着她回房的片段突然就蹦了出来,闪现在脑里。 他还记得当时她就那么乖巧的伏在他的怀里,呼吸平缓绵长。与她如今俏皮欢快的样子一下子重叠起来,相比之下,她如今的样子更添了一种无形的灵动。 他那晚的举动说起来也是情非得已,在那样的情景下,不可能放她一人昏睡在那里。但是若是让其他的男子……他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所以他很自然的去了,不过当时他的内心是十分坦荡的。 只是抱起她之时,他有些意外的发现,她的身子竟是出乎意料的轻盈柔软。 想到这,不知怎么血液竟有些加快,他忙移开眼,只觉手上似乎还隐隐残留着那一抹柔软温热的触感,手心微微发热。他甩去脑子里的念头,倏的站起来,“在下还有要事,先回去了。” “啊…好,”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她还是跟着站起来送人,意外得了一笔不少的横财,她今日的心情特别好,世间万物看在眼里都是美好可爱的,所以丝毫不介意他又肃然起来的脸色,将他送到了门口,连语气也温柔轻快了几分,“大人慢走。” 符墨迈出的脚一顿,含糊的嗯了一声,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远眺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回到房里,扫到桌子上的三十两,立马精神一振,白花花的银子呀! 直到现在她还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一般。自她穿越到这里后,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那种感觉就像,你每个月就领着那那一点点的工资感慨钱不够用,突然就天上一个大馅饼就掉到了眼前。 只是衙门的赏银怎么会这么多呢?刚刚她只顾着高兴了,没有往深里想,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疑惑不解,捕快每个月的收入也就十来两银子罢了,她不过是提供一个线索罢了,怎会如此高呢? 后来她问了杨捕快才知晓,原来为衙门提供线索确实是有赏银的,不过如果是平常的案件,赏银也就一点点。 不过为江湖人办案就不一样了,江湖人出手阔绰,每次请求衙门帮忙破案时,基本上是几百两以上的。 所以当她知晓原来七华派的人请衙门帮忙破案的酬金是三百两时,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但是不管如何,她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她终于可以好好计划以后的生活了。 首先,她打算搬出衙门,另找个房子住。这里毕竟是公家的地方,怎么能一直赖在这里呢?再想到上次张师爷的事,越觉寄人篱下的感觉真不好。 她如今对这里的物价有了一定的了解,粗略算了下,租个一厅一室的房子,估计也就十几二十两。不过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找的房子能在衙门附近,毕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独居一处,总不太/安全。 除此之外,她要打一张大床,这里的床太小了,跟前世的单人床差不多,又小又窄,一点也不舒服。对了,搬新家后,家具、生活用品等等也要重新购置。 这么一算下来,三十两基本也花的差不多了。 她是个行动派,次日便去找了杨小白,让他帮忙找房子,离衙门越近越好,也不一定要多大,够她一个人住就行。 杨小白很爽快的一口答应,称会帮她留意。 * 这日,一大早就下起了朦胧小雨,远处山色空蒙,与之相接的天色呈现如瓷釉般的天青色。 不知是昨晚没有盖好被子还是如何,宁如玉醒来时,只觉脑子有些沉重,又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觉得自己应是感冒了,灌了几杯温水,这才觉得好了些。 又因下着雨,于是便没有去街上摆摊子。 第31节 谁知到了午间,云层渐散,竟又出了太阳,亮灿灿的光线分外柔和澄亮,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青草芳香,惠风和畅。 她懒得再上街,便拿了本游记,搬了个凳子在院子的阴影处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又觉得无趣,干脆发起呆来。 正在她神游太空之时,却不料院子里突然进来了一年轻挺拔男子。 他穿着一宝蓝色家常锦绣对襟袍子,腰间系着朱色腰带,佩着白羊玉缀,勾起的笑犹如山间明月,容貌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她一怔,蹙眉,还没想明白衙门后院怎么会有陌生男子进来,那人便到了跟前,露出一犹如春风明月的笑,双手抱拳作揖,开口道,“想必这位便是宁姑娘了。” 第22章 墨明祺妙 她迟疑的站起来,“不知公子是?” 他微微一笑,十分有礼,“在下杜润骐。” 杜润骐?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她在脑海里搜索一番,突然灵光一闪。 上次为叶堂主验尸之时,杨小白跟无意跟她说过这么一句话,“若是杜神医在,断不会如此久才发现堂主身上伤口的蹊跷。” 她十分有兴致的问,杜神医是何人? 杨小白便告诉了许多有关此人的事给她听。 此人姓杜,名润祺,是衙门里的仵作。不,应该说是符墨的专人仵作。 杜润骐是江湖上十大山庄之一的岚凤山庄的少主,因一身好轻功,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 他不但擅长检验死尸之事,且医术高明,有妙手回春之术,救人无数,故众人尊称一声“杜神医”。 他与符墨是相知相交的好友。自符墨做了裕华城的捕快后,他也跟随着在裕华城留了下来。 每每有命案发生,都有二人的身影,故江湖上对他们有一个人人称道的名号,唤,“墨明祺妙”。墨明,便是指明察秋毫的捕快符墨,而祺妙,则是人称“妙手回春”的神医杜润祺。 后来,随着他们破的案子越多,名声越响亮,这个名号在江湖上更是无人不晓。 而两个月前,杜润祺因恩师重病在身,不得不离开裕华城前去照顾,刚好是在宁如玉来衙门前,故如玉并不认识他,只是听外人说起过。 说起这杜润祺和符墨为何会成为金石之交,人人都要称一声奇。皆因他们二人虽年龄相当,但性情却是截然相反。若说符墨是那朔风凌凛的冬,那他则是算的是繁花烂漫的春了。 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忍耐得了对方的性子的。 此二人中,杜润祺在江湖上更受人欢迎,特别是更讨闺闺女子、江湖侠女的欢喜。因他正值书生意气风华正茂的年纪,又长着一副俊逸的脸,为人风趣幽默,又有着少年郎的风采,故不知俘虏了多少无知少女的芳心。 今日他刚从外地赶回来,正想回衙门后院的春雅居休憩一番却被衙役拦了下来,说是说后院里住了一位宁姑娘。 他当即来了兴致,又听闻了她曾帮忙破了江湖上七华派叶堂主一案的事迹,心下更好奇不已,那爱搭讪美女子的心思便活络起来了。 衙役跟他道,让他等候半刻,待符大人回来了再作打算,小心冲撞了宁姑娘。 不过杜润祺哪是肯乖乖听别人劝告的人,嘴上笑眯眯的应得爽快,却前脚刚走,一转身便去了后院。 刚进门便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宁如玉,只见她螓首蛾眉,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顿时起了挑逗之心。 “姑娘可能并不认识我,我是衙门的仵作。”他微微一笑,“前段日子因有事外出了,今日才返回。本打算回春雅居取一些要物,却听闻后院里住了位姑娘,恐惊扰了姑娘,故特先前来请罪。” 这时她已经想起来了,“啊,莫非你便是那个众人口中的杜神医?” “姑娘谬赞了,”他笑着道,“在下不过是略懂岐黄之术,是个医人治病的大夫罢了。” “杜公子谦虚了,”不知怎的,二人虽只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对他颇有好感,竟无初次相见的局促无措。 一则他生得丰神俊朗,她作为女子,也不免会觉得赏心悦目,多看几眼。二则他态度谦谦有礼,语气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这便是杜润骐此人的本事了。 她想起他刚刚说的话,把小几上的游记收拾了,“杜公子不是说要回春雅居吗?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话音刚落,掩脸打了几个喷嚏。 杜润祺瞧了瞧她的脸色,关心的道:“我看姑娘面色微黄,说话时舌苔薄白,鼻音略重,像是风寒之症。可去看了大夫?” 她不好意思的道:“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并无什么大碍。” 他轻轻一皱眉,“姑娘此言差矣,风寒虽是小症,但若是不及时医治,只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就麻烦了。” 说着他略一思考,“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为姑娘开个方子,姑娘去金药堂取药便是。” 她现在已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了,想了想,还是早日医治比较好,且对方又是大名鼎鼎的大夫,于是点了点头,“那麻烦杜公子了。” 他坐下来,连她的脉相也不用看,便毫笔轻挥,洋洋洒洒,很快便写好了方子。待墨迹干了后,递给她,口上嘱咐道:“此药一日三次,可...啊!”话音未落,突然不知何处飞掷而来一石子,正好打在他手背上,吃了一痛,那白纸掉了下来。 “谁?”他猛地朝石子的来向看去。只见门口处,一身捕快服的符墨静立一旁,脸色如水沉沉。 “符大人?”看到来人,宁如玉也一怔。 符墨穿着捕快服,大步的踏过来,直直的走向杜润祺,脸色不虞,蹙眉道:“不是说了让你在衙门等候?” 杜润祺玩味的一笑,无辜的道:“我等了半个时辰,可还是不见你回来,这可不能怪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宁姑娘并无介意我不告而来,且我和姑娘相谈甚欢,你便放心吧。” 说着冲宁如玉挑眉一笑,“是吧,宁姑娘?” 听了他这话,符墨的脸色更黑了。 杜润骐弯腰拾起那地上的白纸,道,“哎竟然脏了,算了,姑娘我再另外给你写一份吧。” 符墨板着脸,“写什么?” 宁如玉道,“我今日不小心染了风寒,杜公子给我开了个药方。” 第32节 他上下打量了她,发现她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脸色这才缓了缓。待杜润骐重新把方子写了,他率先拿起来看,看用药并无不妥,这才递给宁如玉。 杜润骐看他的眼神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若有所思。他还没见过符墨对哪个女子如此着紧过呢? 符墨一把抓住他,冷冷的道:“不是说要回春雅居?” “对对,”杜润骐行道,朝她微微笑道,“那宁姑娘,在下就告辞了。” 她也微笑着回应。 符墨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杜润骐心里一抖,终于老老实实的告辞,跟着他往春雅居去了。 待二人进了春雅居,杜润骐按耐不住,斜着一双暧昧的眼看他,“啧啧,原来一心只为案子的符大人也有开窍的一天呀……” 他冷冷的道:“闭嘴。” “我可没有说错,瞧你看人家姑娘那眼神,就像母鸡护犊似的……哎呀,干嘛打我?” “喂,够了,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这两个月可是练过的……” “你再这样我可真不跟你客气了了…” “说了不准打脸,哎呦…”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 过了几日,杨小白过来告诉她已经找好房子了,就在不远处的住宅区。在昌何大道那边,有一户人家因买了新房子,一家人搬去了那边去,这里的房子便空了下来。 杨捕快打听了许久,终于找到那户人家,说明了来意。那人见来人是个官爷,而那屋子确实没什么用,于是便很爽快的答应把屋子租出去,只一年要十七两租金。 那屋子确实离衙门不远,只十来分钟脚程。宁如玉抬头打量眼前不大不小、白墙黑瓦的屋子,虽然有些旧,但看起来还能住人。 那主人殷勤的引他们进去,里面是有一院子,空阔敞亮,一旁有一口井,角落处种着一棵果树,但她看不出是什么。 “我这屋子呀,在这一带算是顶好的,上面的瓦片还是去年刚翻新的,绝不会漏雨,还有这桌子,这凳子都是才用了几年的。”那人道。 她仔细看了下屋子里面的构造,一厅一房,还有一个小厨房,房间还是挺宽阔的。屋子里还剩下一张方木桌及几张板凳,上面蒙了一层灰,不过看起来还能用。 宁如玉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过了一条街便是金陵街,离她摆摊子的地方并不远,在这里能找到这么交通便利的屋子真的是不易了。 她满意的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杨小白。杨小白了然,佯装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挑了几处毛病,最终经过协商,把价钱压到了十五两银子。 那人犹豫了许久,还是咬着牙点头了,只是要他们必须先把一年的租金交付。宁如玉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十五两,签了契约,按了手指印。 接下来便是要从衙门搬出去了。她本来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衣裳和被子外,就是后来添置的碗盘碟锅,还有一大袋子绿豆,黑米什么的,一并打包塞了一箱子。 忙活了两天,总算顺利的搬进了新屋子,多得了杨捕快及一众衙役的帮忙。次日,她满怀入驻新居的兴奋,放了一丈炮仗作为好意头,又买了鱼和肉等菜,好好的犒劳了他们一顿。 * 除了刚把摊子搬来金陵街的那前几天的生意火爆外,后来的日子渐渐恢复了不忙不乱的时候,不过每日还是能能有几百文收入的。 特别是后来她托人买了枸杞和红枣,研制出新的糕点——红枣枸杞糕,大力宣传红枣枸杞糕有滋阴补颜的功效,自然吸引了众多爱美的女子。 这日午间,日光*辣的,街上的行人寥寥,生意惨淡。宁如玉打了个哈欠,努力克制自己昏昏欲睡的念头。 翠竹看不过去了,体贴的道:“姑娘要不先回去睡一下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她摇头,怎么好意思呢,“我没事,一会生意来了就不困了。”强打起精神看着路过的行人。 正在此时,对面的客栈里传来一阵喧闹,隐隐看见很多客人围在里面,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喧闹不仅没有逐渐消停,而且愈发的大声起来。 宁如玉的睡意一下子惊醒了,竖起耳朵去听那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不知谁大声叫喊起来,“死人啦,死人啦!客栈里死人了!” 第23章 据理力争 闻言,宁如玉心一动,站了起来,踮起脚朝对面张望。 自那人嚷之后,客栈里去看热闹的人渐增多,她心里痒痒的,想去一观,却又怕人多杂乱。直到看到有不少妇人竟也在其中,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丢下一句,“翠竹,你在此好生看着,我去去便回!” 一溜烟的就跑到了对面。 “姑娘,姑娘!”待翠竹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门里,干跺着脚不知所措。 哎这宁姑娘,为何就如此喜欢跟死人打交道呢! * 她随着人流渐渐挤进去。客栈里面是个四合结构,中间庭院宽敞,中有一石砌小道,两旁佳木葱茏,四周则是古雅精致的客房,共三层,四面出廊。 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的一间客房前围满了人。不过更多的人只在一楼仰头遥遥望着,并不上去。 “不是说那里死人了?”一人在楼下对着上面指指点点。 另一人回道,“听说是一个商户,客栈里的小二说已经死了很久了,流了一大摊血,可吓人了!” “那你为何不上去看?”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去!我劝你也别去,小心看了今晚做噩梦。” 身边众人皆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喧闹吵杂不已,宁如玉默然,竖起耳朵边留意他们的说话,边往前挤,心里更是好奇不已,快步上去,凭着娇小的身材,慢慢的竟挤到了前头。 此是客栈的上等雅间,宽敞雅致,里面的摆设皆是上好的,白墙上挂着大气磅礴的山水画,各处角落上紫檀架子上设瓶供花。一八仙桌旁,一健壮的男子仰面倒在地上,脸色灰暗苍白,紧闭着双眼,最显眼的便是腹部插着一把刀,刀光凌凌,伤口周围的衣裳被染红,身下流了大滩的血,但那血却是暗红色,差不多快干了。除此外,死者的额头上也有几处流血的伤痕。 第33节 她移开眼,看向八仙桌,只见那桌上干净整洁,只放置着一茶托,茶托上放置着一茶壶,两杯子,还有一烛台,上面的红烛烧的只剩了半截。 众人指着死者议论纷纷。 她侧过脸,小声的问旁边一正说得起劲的大叔,“死者是何人,大叔可认识?” 那大叔瞟了她一眼,脸上神气不已,仿佛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粗声粗气的道:“自然认识,他是我们镇里那个做绸缎生意的程大老爷,家里可富贵了,听说他是昨晚住在这里,一直没有出过门,待中午小二去送饭时,这才发现他已经被人杀死了。可惜呀,程大老爷家财万贯,却如此短命,挣多少钱也没福享受了!”他摇摇头,唏嘘一番。 宁如玉却没有接话,盯着程大一旁哭丧着脸跪在他身边的三个男子,一人白衣一青衣,脸上皆皱眉悲愤,还有一人不住的抹泪叹气,指着他们道,“那几人是谁?” 另一人插嘴,“那三人都是跟程大一起合伙做生意的,他们几个经常去酒楼里喝酒玩乐,镇里谁不认识这几人?” 四人是合伙人关系,她暗暗记在心里。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死者是何事入住的,平日为人如何,是否有什么仇家之类。 可惜人多口杂,有人说他是欠了很多债还不起被人杀害的,也有人说小偷去他房里偷东西,被他碰个正着,小偷惊慌之下杀人灭口… “……”宁如玉无语。她有心上前一看死者的尸首,是否能找出什么线索。但众人中除了那三个男子,都只是隔着几步围着观看,并无其他人上前帮忙查看尸体或者问话什么。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而且大多都是男子,她知晓自己一个女子不宜出头,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急切,盼望着有谁能打破这困局,自己也好趁机上前一窥。 正犹豫不决之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冲着那三人高声喊了一句,“这地上多凉呀,你们还不把死者抬起来放在床上,好歹让他走也走得舒心点呀!” 那三男子对视几眼,迟疑不决。 另一男子也跟着“啧啧”两声,“不是说程大是你们的结拜大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死去的兄弟的?” “就是,就是!” 人群中不少人不知所谓,也一起跟着起哄。 那三人中的一白衣男子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抵不过人言,撩起袖子准备动手。 “别动!”宁如玉见此情景,心里焦急不已,最终还是跳了出来,“不能移动死者的尸首,一切只能待官府的人来了才能处置。” 白衣男子被吓了一跳,停了下来看向她。 青衣男子皱了皱眉,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哪里来的小姑娘乱说话,不关你的事别多嘴!”说着便要动手。 宁如玉急了,生怕他搬动尸体,“住手,你这样会破坏案发现场的,到时候难以找到凶手了!” “小姑娘懂什么?”青衣男子蹲下身子,不耐烦的冲她摆手,“去去,你又不是官府的人,我凭什么信你。再说了,我这是为了我大哥好,我大哥尸骨未寒,怎么忍心他躺在地上,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这不是你一个姑娘能呆的地方,赶紧出去!” 白衣男子犹豫着道:“二哥,这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如我们还是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吧。” 青衣男子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敢来吧,别忘了大哥生前对你如何,如今大哥尸骨未寒,你竟让大哥就这样躺在地上,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 宁如玉紧咬下唇,上前一步,毫不畏惧仰头看他,“我告诉你,破坏案发现场是大罪,要以妨碍公务抓起来的,你若是不怕,就尽管去!”顿了顿,挑衅般扫了他一眼,“你如此急着搬走你大哥,莫不是怕被官府查到什么线索?还是说,人就是你杀的?” “你!”那青衣男子恼羞成怒,一下子站了起来,虎背熊腰的,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指着她,神色凶神恶煞,哼了一声,“胡说!我韩三站得正行得直,怎么可能会做杀了我大哥这么禽兽不如的事,倒是你这个姑娘,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这里管别人什么事,真是不知所谓!” 听了这话,众人也对她议论纷纷,言语多有不满,大意就是她一个女子就该好好呆在家里,不该出来管男人的事。不过也有人赞同她的说法,出言劝道,还是一切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 宁如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这里的人就没有一点刑侦意识吗? 不过她依然不让步,情急之下突然灵光一闪,赶紧大喊道:“这是符大人亲口说的。” “姑娘说的是否是衙门的符墨符大人?”白衣男子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她猛地点点头。 另一青衣男子却不信,冷笑,“姑娘莫不是骗人的吧,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认识衙门的符大人,不会是存心来糊弄我们的吧。” “我当然认识!”环顾一圈,竟没有一人站出来帮她,且众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内心虽是着急无助,后背已经渗了一层汗,但仍倔强的咬着这句话不放,不准他们动手,“反正你们不能动地上的尸体,一切只能等衙门的人来处置。”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继续开口。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她不禁转头望向门口。 第24章 审问案情 “符大人来了!” 外面有人高声喊了一声,众人皆侧目去看,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紧接着,几个高大威严的捕快从大门进了来,开始驱散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让开让开!官府办案,闲人莫近!” 接着便是穿着窄袖青衣的符墨肃着脸进了来,后面还跟着她熟悉的二人,分别是杨小白和杜润祺。 看到符墨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手心攥出了汗,在这一刻前,她从来没感觉他如此这么重要过,甚至当他肃着脸踏进大门时,因背着光,朦胧的亮光自他身后延伸,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虽然他的脸掩在阴影里,但她竟觉得此刻的符墨是如此的帅气,心里松了口气,来得实在太及时了,救了亲的命! 所以触及他投来的眼神之时,她的内心一阵激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了多年没见的亲人般,不自觉的朝他投以一个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微笑—— 只是还没待她的嘴角弯成弧度,他只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淡漠的目光已移向了别处。 她愣了下,悻悻然的收回笑,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自那次他亲自把叶堂主一案她所得的赏银拿给她之后,她心里已是把他像杨小白一般,当做自己人看待了。刚刚他显然是看见了自己跟他打的招呼,就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回应,好歹也点个头示意啊,再不然,眼神交流她也是能看懂的。想到他是故意不看自己的,她心里不满起来,闷闷的瞪了他一眼。 杨捕快环顾一圈,发现了她,有些吃惊,“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男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莫非这女子真的认识衙门的人? 符墨自然收到了来自她那一抹不满的眼神,只是忍住了不去看。其实他进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宁如玉,当下就下意识的微微蹙了蹙眉。再扫了一眼她的四周,见她正与几个男子僵持着,脸色顿时一沉。 他冷声道,“怎么回事?”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店小二,见了符墨像是见到救星般,忙不迭向他施了礼,把刚刚的一切禀告给符墨。 他越听脸色越暗,扫了一眼那几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宁如玉,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当听到那青衣男子恐吓她时,脸色又沉了下去,倒把一旁忐忐忑忑、察言观色的店小二吓得直发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青衣男子脸上仍有不甘,一咬牙,对上符墨的双眼,率先高声叫起来,“符大人,这里有位女子非说是认识你,还冒充你的名头在这里妖言惑众,望大人明察……” 第34节 符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吓得他的话哽在喉中,不敢再说下去。 他又看向宁如玉,对上她乌漆漆圆溜溜的眸子,眼里并无半点怯意,身子站得挺直,孤立在人群中,像一株娇艳纯净的莲,熠熠发光,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 他的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收回目光,他淡淡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死者的尸体不准随意搬动,必须交给衙门的人处理。” 宁如玉眨眨眼,松了口气,幸好他并没有拆穿她,不然她不知该如何收场呢,思及至此,于是刚刚的那一点不满也消散了,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感激。 此时的他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接收到她挤眉弄眼略带俏皮的举动后,不知怎的,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竟去了。 但是一转念,又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如此大胆的来案发现场看尸体,又如此无所畏惧的跟三个男子对抗,又黑了脸,真是胡闹! 几个捕快开始往外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好了,闲杂人等赶紧出去,不准在此逗留,妨碍官府办案。”众人虽有不舍,但慑于捕快的威严,只得一去三回头的走了。 杨捕快把门外围观的客人通通了赶下去,命二人带着刀守在门口。 而这边,杜润祺带上了专门的皮制手套,蹲在死者前,开始查看尸体。仔细看了他的口鼻,唇上苍白无血色,撩了眼皮,只见瞳孔涣散无焦。 他又看了下程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腹部一大片的衣裳,已经凝固,呈暗红色。匕首插得很深,身下一大摊血,基本可以确定是失血过多而亡的。 “怎么样?”符墨俯下身子问道。 杜润祺把刚刚的分析跟他说了,“从目前来说,可以确定死者是昨晚遇害的。”他摸了摸,突然探到死者后脑勺有块凸起,有些意外。他又仔细探了探,“死者的脑后受过轻微的撞击,应该是倒下的时候撞到地上而致的。” “死者头上有的伤口淤青,像是死后才弄上去的,是不是这凶手用什么砸的?莫非他对死者怀有极大的怨恨,即使人死了,还要借尸泄愤?”宁如玉跟着俯下身子,喃喃的道。 杜润祺看了她一眼,“嗯,宁姑娘说的不错,死者的伤口多集中于额上及两侧,照伤痕大小及血液颜色,应是死后才有的。” 而另一边,杨捕快也把事情的经过审问清楚了。 屋里的三个男子皆是死者生前一起做生意的合伙人。昨晚他们四人一起在此客栈留宿,要了紧挨着的四间房。 而尸首,则是店里的小二发现的。 杨捕快道,“你们三人分别说说,见到死者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那青衫男子率先站出来,朝符墨等人施了礼,他姓韩,在他们四人中排行第三。他一边说,一边回想,“昨晚我们四人用了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了。我因这两天奔波疲劳,昨晚酉时便睡下了,直到中午发现尸体前,没有见过大哥的面。”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日上午午膳时分,我们三人一起在楼下用了午膳,不过当时大哥并没有来。于是我便叫了小二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间,这才知晓大哥他已经……” 符墨询问的目光看向店小二,店小二惶恐的回道:“韩公子说得没错,小人遵了公子吩咐,在程老爷的门前敲了许久,却不见里面有人应,便推了门,谁知刚打开,便发现程老爷已经死在地上了。”他的脸色苍白一片,仿佛还停留在刚发现死人的恐惧中。 杨捕快又问了其他二人,白衫男子姓方,排行第二,还有一青衫男子唤常四。他们的说辞和韩三的差不多,都是昨晚各自回房后,彼此没有再见面。 符墨道,“你们三人既然住在程大隔壁,午膳之时,为何不是结伴去吃饭?程大没有下楼,你们也没有觉得不妥?”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迟疑半刻,最后还是常四铁青着脸回道,“是我去敲门的,但是我只在门外叫了几声,里面并没有人应,我便下楼了。” 宁如玉“咦”了一声,“没有人应,你们竟不觉得奇怪,也没进去看个究竟?” 听了这话,方二神色黯淡,“若是平常,我们定会推门去看个究竟,只是这次……因为这几天我们三人和大哥之间有一些争执,大哥脾气冲,生起气来也不爱和我们说话,所以早上的时候,我们以为大哥还在生气,不愿和我们一起午膳,故才让小二把饭菜送上去给他的,谁知……” “大哥,你死得好冤呀,”常四一脸悲痛的低头看着程大,“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将大哥置于死地,若是让我常四知晓,定不会放过他!” 符墨默然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端详了一下死者,目光移到匕首上,指着它道,“你们可见过这把匕首?” 方二一顿,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测。而韩三,更是瞬间白了脸。 第25章 疑云骤起 方二迟疑半刻,这才犹豫着道:“此匕首…似乎是三弟的。” 韩三闻言脸色一暗。 “韩公子身上怎么会随身带着匕首?”杨捕快狐疑的看向韩三,见他额头起了汗,脸色苍白,眯眯眼,心里对他起了怀疑,抿唇板着脸,“韩公子,可否解释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常四终于反应了过来,走上前瞧了匕首,眼睛瞪得极大,没错,这把匕首就是韩三的! 莫非人真的是他杀的? 他愤然站起来,指着他怒道:“好你个韩三,原来大哥是你杀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不关我的事,”韩三直摆手,慌忙向符墨辩解道:“小人是做货运生意的,常年在江上行走,恐路上会遇上江匪,故一直随身带着匕首,以防身用的。不过这把匕首,三天前就已经不见了,当时小人还以为不小心弄丢了,我也不知晓今日怎么会在大哥身上出现!但人绝不是我杀的,望大人明察!” “不是你还会有谁,”常四神色激动,“物证在此,你还想抵赖?韩三,想大哥这些年来对你不薄,你竟然下如此毒手,真是,真是禽兽不如……”他叫嚣着就想要冲过去打他,幸好被手疾眼快的捕快拦住。 “四弟,你冷静点。”方二皱着眉上前阻止他,“事情还没搞清楚,怎能如此快就下结论?” “大人,你一定要相信小人,真的不关小人的事,我真不知晓,明明不见了的匕首怎么会出现在大哥身上的!我一向最敬重大哥,怎么可能会下如此毒手杀了他呢!”韩三急得出了一身汗,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他们张张口,“对了,他们二人也有嫌疑,他们也可能是杀人凶手!” 宁如玉一怔,看向他们。 方二沉下脸,“三弟,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韩三叫道,“前段日子大哥未经咱们兄弟三人同意,便把经营多年的客船卖掉之时,你们对大哥的举动也是非常不满的,故你们也有可能怀恨在心,对大哥起了杀心!” 他指着常四道:“还有你,常四,上次你跟大哥二人在房里闹翻的事,别以为没人知晓。我当时就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呢,你当时还说,要和大哥断绝关系呢。” 宁如玉:“……” 这是要互相揭短的节奏呀!她眨眨眼,也好,省得他们再花费人力物力去调查。想到这,她精神一振,挺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去听他们坦言。 原来这四人几年前,曾经一起合资买了一条大客船做货运生意,专门去江南进货那些精美新奇的胭脂水粉、绸缎瓷器等等,再高价卖给当地的人,从中抽取暴利。 当时他们便是靠倒腾这个发财的,后来生意越来越好,他们挣了不少钱,也逐渐也做起了茶叶,酒楼等其他生意。其中程大出资最多,占了大份,于是四人中也以他为首。 第35节 谁知前段日子,程大并无经过三人同意,便擅自把大客船卖了出去,用所得之利做起绸缎生意来。 三人知晓后心里极为不满,与程大吵了一场。只是后来慑于程大的威严,大家争吵无果,只得暗暗把不满吞了下去,表面上看似还是和气一团,但实则已生裂缝。 常四心有不甘,仍想继续做回以前的货运生意,于是便独自一人去找了程大商量,然而程大却怎么也不肯妥协,二人便大吵了一架。正好韩三也正要来找程大,在门外便听到了这一段争吵。 常四脸色憋得通红,握了握拳头,这才道:“我当时确是和大哥吵了一架,但那不过是一时气话,我常四绝对没有要杀大哥的念头!” 眼见二人又要起一番争执,杨捕快忙道:“好了,都给我安静!” “这三人都有杀人动机,情况有些棘手呀。”杜润祺凝眉,低声的对符墨道。 方二说刺杀程大的匕首是韩三的。但凶手怎么这么笨,把这么大的一个证据留在现场?故这韩三很有可能是被嫁祸的。 不过那是障眼法也说不定。 还有,韩三说他们都曾对程大擅自卖了他们共同的客船而表现不满,甚至还吵了一架。而常四,私下和程大也有争执。可见,他们三人都是有嫌疑的。 他喃喃道:“到底谁的嫌疑更大呢?” 众人也蹙眉凝思,和杜润骐想的差不多。 宁如玉偷偷打量着三人此时脸上的表情,韩三和常四正相互瞪着眼,满脸通红神色愠怒,这两人都是性子比较暴躁的人,且从刚刚韩三的表现来看,他为人心胸狭窄刻薄,会不会因程大擅自卖了客船此事,而对他怀恨在心呢? 她再侧目去看一身白衫的方二,只见他此时垂眉不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对他颇有好感,刚才三人中也只有他没有对她恶言相向,而他的性子又比较温和,又有些优柔寡断,怎么看不像是会弑兄的人。不过破案这种事不能带上个人情绪,所以她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复又继续分析起来。 以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凶器是韩三的,而常四又和死者生前有过争执,方二的嫌疑是最小的。 然而单是这样的分析没有什么用,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到底是谁杀了程大。 还是先等等吧,她想,或许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发现。 符墨默然,环顾一圈,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只见一旁的八仙桌上有一茶壶,揭了盖子一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倒了一小杯,只见盈盈一水清澈见底,唤人拿了银针过来,望水里一试,却见银针发黑。 茶里有毒!众人脸色一变。 一捕快快言道:“程大莫非是被毒死的?” “什么?”韩三猛地一抬头,怔了怔,终于松了口气,既然是毒死的,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突然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倏的指向常四,“原来大哥是被人下毒致死的,是不是你先是毒死大哥,然后拿我的匕首假意刺杀他,再嫁祸给我?” “你胡说!”常四憋红着脸辩解。 杜润祺制止他们,摇头道:“我刚刚检查过程老爷,他是失血过多而亡的,身上并没有中毒。” 他和符墨对视了一眼,看来情况更加复杂了。 第26章 再添疑虑 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众人大眼瞪小眼,有些束手无策的立在一旁。 这情况也着实难解了些。 凶手在茶水中下了毒,却是用匕首杀了程大,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常四恳切的道,“我昨晚可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从没出去过,大人,你一定要相信小人!” 韩三冷笑,“有谁能证明?” 常四语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驳道,“我确是没有人能为我证明,可是别忘了,也没有人能证明你没有出去过。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把匕首留在现场,好让众人以为你是被冤枉的,哼!” “好了,都别吵了,”方二低斥一声,“大哥命丧黄泉,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咱们本应齐心协力去找出凶手为大哥报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二人却罔顾多年的兄弟情意,互相猜疑,还当不当程大是咱们大哥了?”说完有些歉意的朝符墨拱手,“在大人面前失礼了。” 二人这才住了口,脸色不虞的退到一旁。 符墨看了他一眼,吩咐许捕快及杨小白道:“许意,你去搜他们三人的身。小白,你带几个人去他们的房里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许捕快依言上前仔细的搜了他们。可惜只自从中搜出三人的钱袋,几十两银子,方二的一把扇子及一张与按了红印子的生意契约。他看过了,只是普通的单子罢了。 杜润祺闻言,想了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程大的伤口,在他的身上摸索一番。突然感觉手中像是触到什么,有些意外的挑眉,轻轻的将它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字条,不过幸好是放在胸前,上面虽是染有血迹,但并没有完全湿掉。 他把纸条递给符墨。符墨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圆浑秀逸的小偕,只寥寥写了几句话,大意就是二人相约在亥时相见。 宁如玉也上前看了,有些吃惊。原来昨天晚上程大曾和人有约! 她顿时凝眉疑惑不已,环顾一圈室子,最后把目光移到八仙桌的茶壶上,会是谁约了程大呢? 凶手会不会是昨晚和他相约的人呢? 她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符墨转身问他们三人,昨晚是否和程大有约,或是程大约了谁见面。三人面面相觑,皆摇头道自己并没有单独约见程大。 “那与程大相约的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宁如玉猜测道,程大作为一个生意人,晚上有应酬也是正常,抬头去问他们三人,“你们是一起合伙做生意的,可知程大晚上与谁有什么应酬?或是与什么人相聚?” 方二想了想,与韩三他们对视一眼,摇头道,“这个…似乎并不曾听大哥说过约过什么人,至于生意上的应酬,最近确是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与我们有来往。可是若大哥真是有心单独约了他们,我们也不一定能知晓。” “对对,”韩三猛地点头,“大哥做事一向喜欢自己拿主意,不和我们商量,就像这次卖客船的事,全是他一人做了主,我们三人也奈何不了。” “不是说客船是你们四人合资的?他怎么会不和你们商量呢?”宁如玉不解。这程大也太专横独断了吧? 方二的语气有些无奈,“虽是这么说,但当时大哥出的钱最多,几乎占了一半,且大哥人脉广,擅与人打交道,我们又不是很懂生意上的事,故很多事都是大哥在打理做主的。” 众人恍然的点点头。 符墨把纸条递给他们,“可认得上面的字迹是谁的?” 第36节 方三仔细的看了看,道:“这不是程大哥的字迹,也不像我们兄弟三人的。” 常四凑过去费劲的辨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小人真不知晓是谁的,和我们来往密切的几个商贾的字迹我是认得的,这也不是他们的。” 杜润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竟然与他们三人都无关? 案子愈发扑朔迷离了。 如今的关键,是要找出到底是谁昨晚约了程大。他和程大被杀又是否有着极大的关系—— 毕竟这个人,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程大的人了。 还有一个疑点是,既然程大不是中毒身亡的,那为何他的房里会有被下了毒的茶水? * 杨捕快很快就回来了,“大人,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他们房里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我在韩公子的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里拿出一黄纸,那是一张借据,上面大意写着他欠了程大三千两,日期是三个月前。 韩三脸色灰暗,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呐呐的道:“那借据是真的,三个月前我因跟别人赌钱,一下子输了三千多,不敢教家里人知晓,便向大哥借了钱。” “怪不得大哥卖了客船后,我当时还奇怪,平日依三弟的性子,怎么会如此容易妥协?原来是因为借了大哥的钱,这才忍声吞气。”方二恍然,有些气愤的指向他,脸色铁青。 若不是他不和他们同声共气,大哥又怎么会如此不顾忌? 韩三辩道:“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就愿意卖了客船?我也是被大哥逼的……” “你……” 而一旁的宁如玉则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偷偷出了房。她径直去找后院找了客栈的其他小二,“你们昨晚有谁见过死者程大的房里来过什么人,或者房里传出什么动静?” 两位小二面面相觑,皆老实的摇头,一人道昨晚他有事归家了,并不在客栈里,另一人想了许久,挠了挠头,“这个,每日的客人少说也有半百人,哪里会记得这么多……我记得似乎昨晚也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吧。” “你再认真想想?”她急道。 小二为难的道:“昨晚挺忙的,真没留意过程老爷的房里是否来了人.....至于其他的,我若是想起什么,定会告诉姑娘的。” “好吧。”宁如玉只好丧气的告辞。本来还以为能问出些什么,看来只能再从其他地方找找线索了。 刚走了几步,抬头却发现立在院子白墙青瓦下的符默,怔了怔,他怎么也来了? 见他不动不动的盯着她,她心一跳,有些心虚,慢吞吞的挪过去,佯笑着对上他幽深如渊的眸子,道:“大人,真巧呀……” 第27章 出乎意料 明明二人隔了几步远,她却能强烈的感受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压迫感,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符墨看着她,抿着唇不说话。刚刚众人的注意都在方二他们身上,他却是留意到她偷偷溜了出去。 他知晓她脑子转的很快,聪颖劲儿比起寻常男子还要高上几分,就拿刚刚的事来说,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却是已经问了话;众人还在听着方二他们争吵,她早已想到来院子里问在此干活的小二寻线索。 但是这并不能表示她能肆意妄为。 他跟了过来,本意是向好好教导她一番,好教她不能擅自行动。可是此刻,隔着几步的距离,她嬉皮笑脸又带着些讨好的样子,眼里还带着对他的几分怯意,刚刚在胸腔里打转的不满不知怎么的,逐渐就消了下去,那责备的话是说不出口了。 随即心里升起一股挫败感。 他蹙起了眉,心里竟是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她不是他的下属,他不能严惩;有心训斥,又怕自己语气太重,吓着了她。可是不说不训,她以后还会再犯。 他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纠结的一天,一时间内心不知什么滋味。 他清咳一声,板着脸,“姑娘,客栈这里人多杂乱,不可随便乱走动。”客栈里多是成年男子,三教九流的都有,万一冲撞了怎么办? 每次符墨沉着脸跟她说话,她心里总有点发怵,忙顺着话态度诚恳的点头,“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出去……” “等等。”他忍了忍,叫住她。 她的心里直打鼓,“大人还有什么事?”她还没忘记,上次他说过不让她干涉衙门的案件的。虽说这次是她偶然碰上的,但也与她无关,她不该插手。再想到她刚刚擅自去问小二,别说她这么做不妥,就算是衙门的人,也要请示过他这个老大才行。 她暗暗叫苦。 符墨看了她半饷,果然道,“查案是衙门的事,姑娘是不该插手的,更不该自作主张,不经同意就擅自去寻线索。” 她顿时泄了气。果真如她所料。而且照符墨秉公执法,不留情面的性子,看来她是不能再接触这个案子了。 他继续板着脸,“就算发现了线索,也只能向我汇报,交给衙门的人去办,姑娘一人断不能单独行动。” 啊? 宁如玉猛地抬头,她没有听错吧? 他的意思是,不会反对自己插手这个案子?!待她回过神来,心里一阵狂喜。 虽然他没有明说同意自己插手,但是也没有说不同意。她内心一阵激动,忙道:“是是,以后有什么线索一定如实向大人禀告!” 虽不知符墨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但她如今激动得简直要呐喊,来不及细想。也不知他是善心大发,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冰雪聪明有勇有谋的可造之材,总之她如今是挺感激他的。 他看着眼前眼喜上眉梢的她,刚刚在房里那种压抑仿佛也散了不少,脸上紧绷的神色也随着放松下来。想了想,他开口道,“不知姑娘对刚刚的陈大被杀一案有何看法?” 她犹豫一下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神色认真,那如桃花深潭般幽深的眸子柔和的注视着她,心下一跳。 极力忍着不去看他,她内心一阵纠结。说了又怕自己是在班门弄斧,毕竟她是知晓他过人的破案能力的;但是不说,又怕他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让她继续插手这件事。心思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说了。 但是她又不想毫不保留,斟酌的道:“我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且还有几个疑点没解,比如程大被杀之前见过谁,关键是要知晓他是怎么在上百人的客栈里被杀,而且还不被人发现。” “那姑娘觉得那三人中谁的嫌疑最大?” 第37节 她凝眉想了想,“按目前知晓的线索来说,韩三的嫌疑最大。但是我觉得……像他那种的性格,不像是能想到这么复杂的计谋的人。” 与他想的一般,他抬眸看见她认真思索的样子,竟有些不忍打断,甚至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在程大身上发现的字条,虽说上面的字迹与方二他们无关,但是也说不定是凶手故意用了不同的字迹来掩饰自己,所以我以为,他们三人还是有嫌疑的。”她道。 “姑娘说的有道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的脑子竟然转的如此快。其实他心里也有这个念头。 听见她说出的想法跟她一样时,他内心像是有一清溪缓缓流过,划过一丝熨帖。又仿佛胸腔里升起一股潮涌,这种感觉有些奇异,却又让他的心像雨收云晴般明朗。 他抑住内心的异样,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姑娘刚刚可有问到什么?” 她摇头,把小二的原话告诉他。 “姑娘能想到这里也已经很不错了。”他心里补了一句,姑娘真是聪颖。 若是宁如玉此刻知道符墨的想法,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因为她前世看过的侦探小说多了,类似的案件也知晓不少,才能如此快就想到。 她哂笑几声,“大人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进来这么久了,翠竹一定着急了。 他点头,侧身目送她出去,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转角,他这才转身回去。 里面众衙役正在等着他。 他看时间不早了,要问的基本也问完了,于是道:“今日便查到这里吧,把死者的尸体抬回衙门,通知死者的家属。” 众人领命,找了担架把程大的尸体抬上去,而另外三人,按衙门的规定,因没有足够的证据,只得放行,但在案子破之前,三人只能在即随时待命,不得随便外出裕华镇。 待众人出去后,杜润祺跟着符墨走在最后,勾起一个弧度,低声对符墨道:“看来这案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又有得忙了。”言语中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还有些幸灾乐祸。 符墨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放心,这样的大好事不会忘了你。” 第28章 黑色盒子 “交友不慎。”杜润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脸的痛心懊恼,“我当初怎么会跟你这种只会压榨下属的人做了朋友?” 符墨无动于衷,冷冷的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自量力,三头两天来衙门堵人,缠着非要跟我比武。” 追溯起来,二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几年前,一次衙门的捕快去酒楼抓拿罪犯,当时杜润祺也在酒楼里,他一向玩世不恭,被他们打扰了兴致心里自然不高兴,命下属一打听,知晓他们原来是在查案。他眼珠一转,起了玩乐之心,故意使了些手段,把一众捕快玩得团团转。正当他心满意足准备溜之大吉时,却被一捕头拦住了去路。 那人将他的暗中做的手脚一一道出,冷着脸,要将他以妨碍公务之名抓回衙门。 杜润祺当时还有点惊讶,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居然敢抓他堂堂岚凤山庄的少主,这捕头真是不自量力。 他自然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于是二人便打了起来。不过一刻,他便被这捕头制服了,将他扭送到衙门关了几天。他当时年少好胜,想他堂堂的少主,竟然打不过一个捕快,心里自然不服,时不时便去衙门挑衅符墨,扬言非要打败他不可。 但是他一直没有打赢符墨。不过二人打着打着,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他口上虽不说,但是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敬佩的。后来有一次他又遇上正在办案的符墨,当时衙门的仵作还没赶来,他就随手的帮忙验了一下尸体。从此二人就逐渐成为了金石之交。 而符墨知晓他精通仵作之事后,强硬的把他抓来了衙门做仵作。 于是堂堂的杜少主,就这样沦为了符大人的私人免费劳力。 ”你说谁不知量力?”杜润祺气得跳脚,拿眼去瞪他,可惜被瞪的人面无表情,根本不放在眼内,他顿时咬碎了一口牙,可是打又打不过,只得暗暗忍了,哼了一声,“本公子大度,不跟你计较。”但心里还是不甘心,故作叹息,“不过也就只有本公子这么大度的人才忍得了你,作为好友我劝你一句,你这样子是没有姑娘喜欢的。” “这个就不劳烦杜公子挂心了。”符墨瞥了他一眼,“杜公子风流成性,处处留情,还是担心自己有日会惹火上身吧。” 杜润祺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怎么舍得伤了姑娘们的一片心....算了,你这种眼里只有案子的人是不会懂的。” 符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走了。 “喂,你等等我,”杜润祺赶上去,“话说这个案子你有什么头绪了吗?估计有点棘手呢。” 他“嗯”了一声,“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对了,你这几天派人去暗中打听下最近程大是否有惹上什么麻烦,还有方二他们三人,也要派人留意他们,断不能让他们离开裕华城。” “好,”杜润祺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刚刚那个宁姑娘还真是大胆,看到死人也不怕,居然还敢凑上来,啧啧,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宁捕快的胆色,我看她不比寻常男子逊色。”他说得兴致勃勃,眼里的兴趣和欣赏明眼人也看的出来。 深知他本性的符墨自然察觉了,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舒服,他停了下来,蹙起眉,语气严肃,“你平日爱如何我不管你,但是宁姑娘是宁前辈的女儿,你最好把那些沾花惹草的手段给我收起来。”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他辩解道,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说而已,干嘛那么当真,真是的。” 他一怔,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语气生硬,不耐烦的道:“总之你不准去招惹她。” “好了好了。”杜润祺怕了他般摆手,“以后我见着宁姑娘,离她三尺远行不行?”顿了顿,勾起嘴角,“不过像我如此俊朗的人,若是宁姑娘对我动了什么心思,这我可就没法子了,你也知晓我在江湖上有多受女子的爱慕……” 符墨黑了脸。 * 而这边,宁如玉从客栈出了来,回到摊子前。此时的翠竹正急的如同热锅里的蚂蚁,生怕她在里面被人冲撞了。终于等到她出现,一把拉过她,有些埋怨的道:“姑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她微微一笑,“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也真是的,怎么总喜欢往这些地方跑,这些事自然会由衙门的人处理,你就非要去凑热闹。”她一想到死人就觉得心里毛毛的,难道这宁姑娘就不怕嘛? 宁如玉讪笑着不敢反驳,猛地点头,说了好些话,总算安抚好生气的翠竹。 她一直细心留意着对面客栈的动静。过了好久,才见几个捕快抬着一副蒙着白布的担架走了出来。她踮脚张望。又等了好一会,才见符墨和杨小白、杜润祺出来。 杨小白仿佛感受到她热切的眼光,朝她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走到符墨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向她的摊子走来。 符墨瞥了对面的宁如玉一眼,随着前面的捕快一起回去了。 杨捕快快步走过来,低声喊了她一声,“宁姑娘,翠竹姑娘。” “累了吧,先吃快绿豆糕吧,”宁如玉殷勤的递上糕点,看着红着脸的小白吃了,这才笑眯眯的低声道:“你们刚刚还有没有查到别的什么?” 杨小白差点被噎住,咳了几声,这才顺了气,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姑娘,符大人说了,衙门的事不能告知外人的,其实这案件也没什么有趣的,你就别为难我了。” 第38节 宁如玉便把刚刚符墨在客栈里的话跟他说了。 “你说的是真的?”杨小白有些狐疑,挠了挠头,可是大人怎么会同意呢? 她板起脸,“怎么说刚才的案子我也在场,当然也可以继续参与了。” 他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大人也同意了,想必也是认可她了,爽快的点头称是。其实他内心也不排斥宁姑娘,因为他知晓她很聪颖,甚至比起那些捕快还要厉害几分,多一人帮忙对案子也好。 跟她随意说了几句后,他便告辞回去了。 众捕快把程大的尸首抬回了衙门。 衙门里有一专门的停尸间,坐落于南,里面不设木窗,常年阴暗。几人把他的尸首抬过去,一阵风吹过,竟将上面的掩盖的白布吹了下来。 当时有一小捕快遵了杨小白的命令,正准备把程大的遗物收拾好,一抬头便见了死状狰狞的程大,这小捕快才刚来不久,自然不同那些在衙门待了几年的捕快,当即吓了一跳,手一软,东西掉了下来。 一捕快骂道:“不就一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在衙门做事,以后要跟死人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 “是是,”小捕快缩了缩,忙不迭的认错,蹲下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只想着快点把东西收起来,动作就粗鲁了许多。 却不料他正胡乱把程大的衣物往怀里塞时,突然从里面掉出一铁做的黑色小盒子,非常小,只两个拇指般大小。他愣了愣,急忙捡起来。心里虽是觉得万分奇怪,但他不敢擅动,小跑地把盒子拿给了杨捕快。 杨小白问他在哪里寻到的,小捕快依言说了。他听了拿过那衣物翻看,果然见衣裳内层有一另缝制的小口袋,若不是细心还真看不出来。他把那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折起来的纸。 他打开一看,却大吃一惊。 第29章 发现遗书 因为这是一封遗书! 他愣了半刻,回过神来,快步朝符墨所在的签押房走去,有些急促的敲了敲门,“大人,大人!” “进来。”开门的是杜润骐。 他进去见此时大人正在埋首写着什么,不敢耽误,忙把手上的盒子呈上去。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符墨询问,快速的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上面写了满满一纸,大意就是说程大认为那件事是自己一意孤行导致的,连累了大家,心里很是惭愧,无颜面对他们,于是决定自我了断,以此赎罪。 看罢,他把遗书放下,蹙起眉,手指无意识的在案几上瞧着,沉吟不语。 “程大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遗书呢?”杜润祺诧异,把遗书拿过去亲自看了一次,手指划上“那件事”,托着下巴道:“信上说的是指那件事呢?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事?” 遗书中,程大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很明显,他所称的自我了断的缘故,大部分指向“那件事”。 杨小白快言道:“那定是指程大没有经过方二他们的同意就擅自把大客船卖了的事,遗书上说的也很明白,程大说他自己一意孤行,应就是指此事了。” “事情还没查清前,不可妄自下结论,”符墨皱起眉道,“一切待润祺的人回来再说。” “是。”杨小白肃颜称是。 杜润祺道,“如今首先要弄明白程大的衣物里怎么会藏有这么一份遗书,他写这份遗书又是何意?”他不相信像程大这样家财万贯,又有妻儿的人竟会想不开去自杀。 “会不会是杀他的人故意伪造的,好让大家以为他程大是自杀而亡的,来迷惑我们?” 符墨摇头,“不可能,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大是人杀害的,凶手怎么可能会多此一举?这根本上说不通。” “对哦,”杨小白挠挠头,“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此时杜润祺正在仔细翻看那件藏了盒子的衣衫里的暗层,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探了探,又把盒子放进去。如果没有仔细查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暗层。 他盯着那暗层,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脱口而出,“这封遗书是程大写的!” 见二人惊讶的瞧他,他轻咳一声,指着那暗层道:“你们看,这个暗层设计得非常的巧妙,又小,在客栈的时候,捕快早已去搜过他的衣物了,却没有任何的发现;若不是刚刚小捕快不小心把他的衣衫掉了地上,恐怕根本就不知晓有这么一封遗书的存在。你们想,若真是凶手故意为之,想用来迷惑我们的,又怎么会放在一个我们几乎难以察觉之处?如此隐蔽的地方,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晓……所以,能这样做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杨小白恍然大悟。可是这样的话,事情又绕了回去,程大为何要写这么一份遗书呢? “如此说来,程大确是已经有寻死的念头,但是凶手却在他自杀前杀了他?” 三人沉默下来。 最后符墨开口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杀害程大的凶手,抓拿归案。”说完他看向杨小白,“你现在派人去查探程大生前的事,务必要查清楚遗书上所说的是什么事。” 杨小白拱手领命而去。 正在此时,突然外面下属来报,说是程大的家眷已经到了衙门里。符墨和杜润祺对视一眼,随着下属到了衙门内院。 来人是陈大的妻子,一三十多的夫人,衣着鲜丽,虽有几分姿色,却面容憔悴苍白,正跪在程大的尸首前哭得梨花带雨。身边的守着的几个捕快面色尴尬,因男女有别,他们也不便上前劝解,只好纷纷别过头。 最后还是杜润祺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程夫人节哀。” 这妇人这才转过头,看见了符墨等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回过神来,勉强的开口道:“妾身失礼了,还望大人恕罪。” 待程夫人情绪稳定了,杜润祺才道:“对于程老爷的死,我们大人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夫人,望夫人能如实为我们解答,我们也好尽早为程老爷找出真凶。” 程夫人忙道:“只要能为妾身找到杀了我夫君的凶手,大人有什么问题可尽管问。” 符墨幽深的眸子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程夫人,不知程老爷最近可有什么不顺之事,或是在外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凝思半刻,摇了摇头,“没听老爷说过遇上什么麻烦事,他这几日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若是非要说有不顺之事,那就是只有生意上的事了。但是外面生意上的事,妾身不懂,一直都是老爷打理的,就算老爷真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利的事,妾身恐怕也并不清楚。” “那程老爷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仇家?” “这怎么可能?”程夫人道,“我家老爷一向待人处事圆滑有道,怎么可能会招惹什么仇家呢?” 符墨沉吟一下,“可据我们所知,陈老爷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且做事不喜听别人的劝,得罪了不少了人。”他顿了顿,“夫人若是不如实相告,恐怕我们也很难为程老爷找到凶手。” 程夫人面色白了一片,咬了咬下唇,这才有些疲倦的开口,“老爷的性子……确实如大人说的那样,他有时候脾气会很暴躁,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了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生意上的人。可是就算如此,最多没有了一单生意罢了,怎么也不会至于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吧。”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喃喃的道。 第39节 杜润祺和符墨相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内的无奈,他道,“这也不一定,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样的亡命之徒也是有的。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可把生意上与程老爷有纠纷的人告知衙门,我们自会去查实。” 她不迭的点头,“好好,程管家常年跟在老爷身边,他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了。我待会便叫他过来。”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抬头,“对了,我还知晓有几人欠了老爷的钱迟迟不还,前些日子老爷去催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对老爷出言不逊。” “不知欠老爷钱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好赌之徒……”她惊觉不妥,忙住了口。 一捕快见此,了然的道:“恐怕程老爷放的是高利贷吧。”有一些有钱人家专门做这些生意,把钱借给那些好赌之徒,然后收取高昂的利息。不过这是一种违法的行为,陈大人也曾下令要严查放高利贷的人,所以衙门对这些事一向抓得很严。 程夫人缩了缩脖子,抿着唇不说话。 符墨也没有为难她,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大多就是关于程大与方二,韩三他们的关系。程夫人老实的答了,说的和方二他们的差不多,她叹了口气,“为了客船的事,最近老爷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平时方公子他们经常会去家里和老爷一起喝酒谈事,因此事也不怎么来了。” 后来符墨又传了程管事过来问话。程管事很配合的把和程大有纠纷的人一一说了出来,旁边的捕快快速的记录下来。符墨将此事交给了许捕快,“你去查探下程大出事当晚,他们都在何处,是否有不在场证明。一旦发现可疑的人马上带回衙门。” * 次日,杜润祺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向他们禀报。方二他们从客栈回去后,一直都在家里并不怎么出门,也无什么异常的举动。 他们还打探到,程大开的绸缎庄虽然很大,但是生意并不是很好,特别是这些日子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他们三人为此不满,还和程大吵过一场。 “我查到的也是这样,”杨小白道,“那遗书上所说的会不会就是指这件事呢?因为程大执意要去开这个铺子,导致他们生意受损,所以心里惭愧万分,所以才起了轻生的念头?” 杜润祺不置可否的皱起眉,“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来禀报的人犹豫了一下,道,“属下还发现了一件关于常四公子的事。” 符墨示意他开口。 “常四公子曾经杀过人。” 第30章 偶遇方二 “什么?”杜润祺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据属下调查,这常四曾经是一个好赌成性的赌徒,几年前,有一次他在跟人私赌时和人吵了起来,失手之下将人杀了。后来是程大买通了在场的人,将大部分的错推给了死者,最终常四只是坐了两年大牢便出来了,此后他便一直跟着程大做生意。除此之外,程大还收买了所有知情的人。所以很少有人知晓过这件事。” 杨小白道,“那这几年来常四是否还犯过什么事?” 下属摇头。 杜润祺摆手让下属退下,有些疲倦的拧了拧眉,“就算常四以前确是杀过人,也不能说明什么,案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本来以为只是一宗寻常的杀人案,却没想到会演变得如此复杂。 “别急,才过了一天罢了,”符墨宽慰道,“让你的人继续盯着方二他们的举动,莫要放松。” “我知晓了。” * 倦鸟回巢时分,宁如玉收拾好摊子回去,在屋子里点了灯,坐下,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把一天所得收入数清,记录好。今日除去成本,不过四百文左右。她叹了口气,盯着桌子上那一堆铜板,不免有些泄气。 如今她几乎每日都会去摆摊子,只是这收入实在太少了!她内心有些焦躁,这样子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挣够钱回乡,而且她欠了符墨的十两银子还没还呢! 她咬着笔头凝眉,怎么才能更快的挣到钱呢?脑子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在这个时代能干的事实在太少了。她如今甚至想不起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中的那些女主是如何混得风生水起的。 她现在的打算是,在这几个月内可以挣到一笔可观的银子,然后回乡。也不知道如今家里的老房子怎么样了。不过万幸的是房契还在自己这里,不怕会被人霸占。 但是照她如今挣钱的速度,离回乡的日子遥遥无期呢。 在这个时代,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早已经嫁作人妇,甚至有的还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而她现在还在为每日的生计奋斗。 其实她也知道,想要一劳永逸的法子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找个长期饭票。 若是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估计还真会找个人品好的有些小钱的男子嫁了相夫教子,这样就再也不用为每日能挣多少文发愁。 但是再怎么说,她可是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肯定不能接受这种做法。更何况,自她穿越以来,认识的男子屈指能数。杨小白是她目前关系最好的,但是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呢,且人家已经有了意中人。杜神医……说的好听些,就是风流才子,说的不好听,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花花公子,而且还是富二代中的花花公子。还是就是衙门里的许捕快,他倒是个和善老实的男人,咳咳,只是人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她数了一轮,差点将衙门里炙手可热的符大人给忘了。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就让她给剔除掉了。 他这人虽说长得不错,单就她的审美观来说,比起清新俊逸温润如玉的杜公子,她觉得符墨这样的更耐看,坚毅轩昂,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他的性子就不讨喜了,整天板着一副冷漠脸,靠的近一点,身上的气息能冻死人,沉默寡言,又古板又严肃,而且不近女色,每日都只有衙门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典型的工作狂。跟这样的人生活绝对是个脑力活。所以这样人是绝对不会在她的考虑范围内的。 想到这,宁如玉有些好笑。明明该想的是如何挣钱的事,怎么突然就绕到嫁人这事上了。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竟胡乱想到这些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事去了,她晃了晃头,摒除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专心的算起帐来。如其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挣钱来得实际。 待她投入的算完了账,正好月上梢头,刚刚那些念头已经像浮云般消散得无踪了。 * 次日中午,万里无云,阳光*。 中午时分的行人稀少,摊子上没有什么生意。她无所事事的托着下巴,一双眼眸四处瞟着街上的行人。刚想转头跟翠竹说话,突然眼角瞥到一熟悉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只见对面客栈前那一白衫削瘦的男子,正是前日见过的方二。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不错,若是曾经见过的人,她基本上能记住。更何况方二还是这次案子中的重要嫌疑人,她更不可能会忘了。 她一下子直起身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至他那白色的身影急匆匆的进入对面的客栈,消失在拐角。她蹙眉,他去客栈干什么? 宁如玉心里升起一股怪异,于是让翠竹看着摊子,她则偷偷的跟着进了客栈。此时正是午间,很多客人正在吃午膳,热闹无比,并没人留意到她。 可惜她进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环顾一圈,并没有找到方二的身影。此时有小二上前问她是吃午膳还是住房,她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那小二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无奈之下,她只好泄气的出了去,回到摊子前。翠竹被她的举动弄得一脸糊涂,追问她怎么了。 她无力的摆摆手。 但是宁如玉并没有放弃,在看摊子的同时,一直留意着对面出入的客人。等啊等,直到过了一个多时辰,她终于再次看见方二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只见此时的方二手上握着一把扇,神色轻松,朝着前面的白银路而去。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出现,这次宁如玉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快步的跟上他,小心翼翼的跟踪。 方二走得很慢,看起来并不急着赶路,过了一条街后,他终于在一家“许记金饰”的铺子前停了下来,悠悠的进了去。她怕会被发现,并不敢跟着进去,只在门外一处远远的守着。 过了一会,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长形方盒,塞进衣袖,这才神色愉悦的离开。 第40节 待他离去后,宁如玉想了想,也跟着进了铺子,双眸环顾一周,只见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头簪、金钗、发簪、步摇、珍珠玛瑙等等各种女子首饰,玲琅满目,皆是工艺精致,手工精美的上品。 她假意自己要买首饰,借机和掌柜攀谈了许久,旁敲侧击,终于问出刚刚方二在这里买了一支银缀梅花簪子。 掌柜道,那簪子很是受姑娘们的青睐,还给她取来了一支称是一模一样的。她盯着那精致的梅花簪,心里纳闷不已。因她明明记得方二尚未娶妻,那他买这支簪子是要送给何人? 最后宁如玉带着满满的不解回到了摊子,思索了许久,决定将今日方二去了客栈的事告知杨小白他们。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想亲自去客栈问一问小二。可惜她什么身份也不是,别人肯定不会买她的帐,所以只有依靠衙门的人方可办事。想到这,她不禁叹了口气。 转念一想,也不知这两日衙门的人查到了什么,她也正好可以前去一探,于是也不叹气了,叠起精神往衙门去。 谁知到了衙门前一询问,却不料杨小白又因公事被派了出去,要后天方可回来。 她略一思索,“那符大人可在衙门里?” 门前守着的衙役板着脸道:“符大人此时正在监押房有要事,吩咐了不准外人打扰。” 她耐着性子问,“那符大人大概是什么时候才有空呢?” “不清楚。” 她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对那衙役道:“我有急事要找符大人,能不能劳烦差大哥通报下,便是说宁姑娘求见。” 衙役不耐烦的道:“符大人办事的时候不许外人打扰,这是衙门的规矩,姑娘还是请回吧,再不然,就只在此处等候。” 宁如玉央了多次,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勉强同意帮她通报一声。不过因为这衙役并不认识宁如玉,以为她又是符墨的众多爱慕者之一,见惯不惯,留下一句“你等着吧”,进了去便不见出来。 她寻了块荫凉的地方静候着。等了许久,衙役才慢悠悠的出了来,撇着嘴道:“大人还在里面办案,没空见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语气中充满着不屑。 宁如玉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蔑视,忍了忍,握了握袖中的手,强笑着向他道了谢。她不知符墨是真的忙,还是故意不愿见她,不免有些生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下腹一阵绞痛。 第31章 会错了意 她有些难受的用手轻轻的捂住肚子,眨眨眼,强忍着待这一阵痛过去。早上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小日子要来了,幸好提前缠了月事带上去。刚刚来的路上还被毒辣的太阳晒了这么久,肚子不痛才怪呢,她腹诽道。 前世的时候她来小日子时也会经常腹痛难忍,不过奇怪的是,刚开始的前一两天会痛得厉害,后面几天又恢复如常,只要注意饮食,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没想到到了这里的情况的也差不多,上次因头上的伤还没好,小日子来的时候她就是躺在床上熬了过去。 宁如玉慢吞吞的挪着步子往家里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愈发觉得时间难熬,下腹随着身子的走动一阵阵的抽痛,额上渗出了细汗,她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已经白了一片,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躺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长久,望着不远处清晰可见的屋子,她吁了口气,感觉身子虚的快要飘起来了,忙加快脚步,从袖中取出钥匙开门时,双手都微微颤抖了。她径直奔向房里,躺在床上那一刻,仿佛浑身的气力已经用尽,躺了下来再也不想动。 人在虚弱的时候总容易胡思乱想,她躺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的捂着肚子,忍着下腹的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世每当此时,母亲总会给她准备暖宝宝,熬一碗热滚滚的中药,或者泡一杯温热的红糖水,温声细语的安抚她。 可是如今,她触目所看见的,只是寂静冰冷的屋子,冷冷的的床板以及已经凉了的开水,再想起父母的离世,一股苦涩悲凉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单身一人来到古代的孤独,为了生计而挣钱的艰难,生病无人问津的心酸,一时间袭上心头,负面情绪就像缺了堤的洪水汹涌而至,来势汹汹,她咬着下唇,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圈。 她想不懂,那两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何已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时代。想到自己也许永远也回不到原来的时代,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只觉天大地大,却不知何处才会是自己的归宿。 正胡思乱想之时,她突然听见外面响起的敲门声,她一顿,忙快速的擦了擦脸上的湿润。其实她现在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动弹,但是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强撑着起了来。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她呢? “来了。”她朝外喊了一句,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自觉无什么不妥后,勉强的挤出一抹笑,这才往院子里去。 开了门,她看见外面的站着的人竟是符墨,一时间怔住了。 此时符墨抬起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抬起头去看她,却被她此时有些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只见她的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唇上也无半分血色,眼圈有些红,眼底微微的浮肿,他心里当即抽了一下。 今日事务繁忙,他一直都在监押房里办公,前段日子被关起来的犯人的档案需要重新画押整理,还有该放的犯人也要审核,忙得是不可开交。 正在此时,突然有衙役敲门进来道,有位姑娘在衙门外求见。他停下手上的笔,问来人是谁。 那衙役从前是没见过宁如玉,所以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她已经报了名字,他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转眼便忘了,向符墨通报时,也只道是一位年轻女子,不曾见过,说完还随口道了一句看起来像是大人的爱慕者。 符墨听了,蹙起眉,心里并不想见,且手上的活还要还好一阵才能完成,他向来不喜欢工作做到一半被人打扰,于是对衙役道,“你跟那位姑娘说,我还有公事要忙,若是她不愿意等的话,便让她先回去吧。” 他的思绪并没有被这一个小插曲打断,很快又全身心的投入到公事上去了,做完手上那一部分后,忆起昨日下属呈上去的关于镇上商户纳税的通告还没审阅,待他审阅完后还要拿给陈大人盖章,又翻了文书出来处理,早已把刚刚的事抛在了脑后。直到手上所有的要事全部完成了,他浑身放松下来,这才想起刚刚的有人求见的事。 他招来衙役一问,衙役道,“那姑娘早已走了。” 他一顿,“那姑娘可有说找我有何事吗?” “她只说有急事要找你,并没有说过说何事。”衙役费劲的回想,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大人,那姑娘本来是想找杨捕快的,后来听说杨捕快不在,这才改口说要找大人你,好像她还说过自己姓宁来着……没错,是姓宁……” 符墨一下子站了起来,幽深的眼眸紧紧的盯着他,“你再说一次!” 衙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瞧见他阴晦的脸色,心颤抖了一下,说话也不利索了,“小人记得那位姑娘是叫宁姑娘...” 符墨沉下脸,不发一言的抬脚便往外走。 而此时的衙役已经悔青了肠子,莫非这位什么宁姑娘真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他暗暗叫苦,心里怕的要死,忙追上符墨,嘴里道:“大人....”还没来得及求饶,被符大人愠怒的眸子一瞪,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符墨面无表情的匆匆走出衙门,举目眺望,哪里有什么人影?驻足沉吟一下,便往宁如玉屋子的方向而去。 在去的路上,他不停的在想,宁姑娘找他会有什么事呢,刚刚衙役道说是有急事,他想了很久,作了无数个猜想,却还是想不出。但是依他对她好强坚韧的性子的了解,她一向不喜欢找人帮忙,既然她说是急事,那于她来说一定是很难的事了。 想到这,他不免责怪自己,为何当时没有出去看一看,也没有细问清楚情况,他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恨不得使上自己的轻功,身子还在赶来的路上,心却已经飞到了她的屋子里。 终于到了宁如玉的屋子前,他停了下来,不知怎的,此刻心里竟有些微微的紧张,他平缓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这才抬手敲门。等了一会,没人应,他有些奇怪,正想继续再敲一次,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符大人?”前来开门的宁如玉脸上亦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符墨却没有回答,定定的瞧着她苍白的脸色,“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宁如玉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的脸色真的这么差,连别人也看出来了?但是女子这种事她当然说不出口,只是含糊的道:“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罢了,没什么大碍。”还没待他开口,她忙岔开道:“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道:“刚刚……不是你来衙门说是有急事找我?” 在他的提醒下,她终于想起来了,“啊”了一声。莫非他就是此事所以特意来了一趟?她怔了怔,不懂刚才她去衙门找他时,为何他不愿见她,如今却又亲自找上门来。但她知他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且他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亲自来了一趟,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第41节 于是也不再客套,便飞快的把今日看见方二的事跟他说了,道,“我觉得方二的举动实在有些蹊跷,大人能不能派人去客栈里问一问那里的小二?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符墨沉默了。 来路时绞尽脑汁的思索和着急,还有敲门时莫名浮现的那一丝紧张,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原来她说的急事……是这个。他动了动眉头,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一丝涩意找不到出口似的在胸腔里打转。顿了一会,他才有些费劲的开口,“好,我会派人去查清楚的。” “那就好,”仿佛任务终于完成般,宁如玉冲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看着对面笑容灿烂的女子,他心里更是郁结了,闷闷的应了一声,压制住内心的烦闷,来的路上他本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艰难的动了动唇,正想开口告辞,突见她皱起了眉,脸上倏的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心又倏的提了起来,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她有些摇坠的身子,却不料发现她身子竟是出乎意料的凉。眼看她一副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他大惊失色,不禁脱口而出:“如玉!” 第32章 关怀备注 “我没事。”宁如玉有些尴尬的摇头,冲他勉强的笑笑,因符墨刚刚只是虚虚的扶了她一把,她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便从他的手上挣脱了出来,“我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罢了,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 符墨感受着手上残余的温热,那柔软的触觉仿佛停留在他的掌心中,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拂去内心那一点因她骤然退出的失落,因她的话而皱起眉头,“肚子痛也不是小事,你看过大夫了吗?” “不,不用,我是真的没事。”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跟她探讨这个问题,她内心有些窘,只想赶紧想个理由糊弄过去。 符墨道:“姑娘怎可以畏疾忌医?你看你脸色都如此了还说没事,莫非姑娘还要一直这样忍着?”这实在是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了。他愈说语气愈严厉,心里对她的行为既是生气又是担忧。若不是他今日正好遇上,那她岂不是想要生生的熬过去? “你在此等候一会,我去叫杜神医过来。”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不要!”宁如玉叫了一声,情急之下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她有些唔唔吱吱的解释,“就是一些女子的病,真没什么事,不用麻烦杜神医了。” 见对方还是一脸茫然,她咬咬牙,心一横,飞快的道:“其实我只是小日子来了,女子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 小日子?符墨怔了怔,瞧着宁如玉脸上可疑的红晕,他脑子转了一圈,终于醍醐灌顶。和常年周旋在女人堆里的杜润祺不同,他平日里不喜与女子亲近,所以对女子真的没有什么了解。不过因为在衙门里都是跟着一帮血气方刚的男子共事,他们难免会说起关于女人不便外道的一些隐秘,他虽说从不会主动参与到他们中去,但耳目渲染之下,还是知晓了一些。 他如今终于知道为何宁如玉说身子不舒服时脸上怪异的神色,且又坚决不去看大夫的原因了。为此差点窘得咬着了舌头。特别是见如玉红了脸,他也窘迫不已,只觉自己脸上发烫,连目光也不敢往她身上瞧,飞快的垂下,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宁姑娘赶紧回去休息吧,站,站着对身子不好……” 宁如玉尴尬的低声“嗯”了一声,道明一切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跟男子说起这么尴尬的事。于是忙顺着他的话道:“那……我就不留大人了,大人先回去……”忽而又一阵腹痛袭来,她不禁闷哼一声,捂住了肚子。 符墨吓住了,有心想去扶她,却又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枷锁缚住了手脚,怕唐突了她,心里焦急不已,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虚虚的搭在她的肩头,低声询问。 她痛得皱起都皱了起来,只连连摇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记得前世有一次她是真的痛得差点失去了意识,倚在椅子上身子动弹不了,脑子里清晰的知道自己仿佛是要昏了,却连一声呼救也不喊出,刚好母亲从外面回来,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送了去医院。 她现在只祈祷自己不要昏过去,至少这一刻不要。因为她内心还是比较抵触男子知晓这些事的,更不想在符墨面前昏过去。她紧咬下唇,隐隐的痛楚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眼前一空,整个身子被凌空升起,她惊呼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抱了起来。 抱起她的人自然是符墨。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色痛苦,连话也说不出了,他心一急,来不及细想,沉吟一声,“姑娘,恕在下唐突了。”便弯腰将她抱起,大步朝她的房间而去。 进了房间,只见她的木床上并无铺有垫子,只是冷冰坚硬的木板,先将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转身去把她床上的垫子快速的铺好,再次弯腰将她娇小轻盈的身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细心的掖好被子。 “姑娘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他转身出了去,来到柴房,环顾一圈,只见茶壶里的水却是冷的。他从水缸里勺了水,捡了柴烧起火来。 过了一会,茶壶里的水已经“咕咕”的滚了起来,往外冒着蒸汽,他忙倒了一碗端出去。他在屋子里放置杂物的地方翻了翻,发现了一小罐子里还剩一小半的红糖,勺了两勺搅拌,这才小心地端进宁如玉的房里,搁在桌子上。 他抬眸看去,只见床上的如玉闭着双眸,神色还是略有一些苍白。他走近,低声唤了她几声,换来她模模糊糊的一声回应。听在他的耳里却犹是天籁,他松了口气,又继续温言温语道:“如玉,先起来把红糖水喝了再睡。”他之前便依稀听衙门里的捕快提起过,红糖水对女子那事的疼痛能有缓解之效。 宁如玉似醒似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谁在叫她呢?她强撑着睁眼,映在眼内的是符墨放大的脸孔,她脑子里一阵短路,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他是谁,她动了动唇,微弱的道:“怎么了?” “我煮了红糖水,你先喝了再睡。”符墨将瓷碗端在她面前。她很听话的依言小口的喝了起来。 红糖水很热,喝完后腹中一阵暖烘烘的,身子也不怎么冷了,且依稀感觉腹下的疼痛也去了许些。 符墨放下碗,哄道:“你先睡一会吧。” 她“嗯”了一声,又躺了下去,感觉浑身都熨帖了,顺从的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她又睁开,目光移到他收拾瓷碗的身影上,有些发怔,一时间不知什么滋味,一股潮涌袭上心头,鼻子竟有些发酸,既有被窥破的窘迫,也有对他举动的不解和类似感动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瞥见他的身子要转过来的前一刻,她忙下意识的快速的闭上眼睛,佯装自己睡着了。 第33章 麻烦上门 符墨的双眸在她身上掠过,移到她恬淡的睡容时顿了顿,瞧见被子一角翻了起来,他轻轻的掖好。 木门“咿呀”一声,关门声想起,接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宁如玉这才慢慢的睁开眼。 她盯着头上的横梁发愣,有些不知所措。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她本来只想随便说几句将他打发掉,然后好好休憩一番的……都怪当时下腹突然就痛得那么厉害,她连话都说不出来。而符墨后来所做的也让她大跌眼镜。他不仅将她送进了房,还非常贴心的为她泡了一杯红糖水。她记起当时屋子里已经没有热水了,所以……热水也是他煮的。 对于他所做的一切,若是说没有一分感动那是假的。不知晓是不是自己不舒服的时候特别敏感,看到他忙碌的背影时,她竟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似乎除了父母,还没试过被人如此紧张相待。 想到这,她的心里就像是平静的湖中投入一颗石子般,泛起微微的涟漪。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潮涌,对他的感激更是难以言喻。翠竹之前还跟她说过符大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今日是切身领悟到了。 但是这么一来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她无奈的想。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然而好像自她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在欠他的人情,而且她似乎还……还不了。 特别是今日她来小日子的事,还好巧不巧的被他撞破。她不禁捂脸呻/吟,刚刚的尴尬又攀上了心头,一张脸红的发烫,她现在极度后悔自己一时口快,就将/来小日子的事给说了,也不知他会怎么看她。虽然她自知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但这也太倒霉了。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力,为何每次出丑都会如此巧合的被他撞见呢?!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她是窘迫得不得了,一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衙门里德高望重的符大人,竟然为她泡过红糖水,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等等,红糖水!她一愣,符大人他怎么知晓女子来小日子要喝红糖水的? 她怔住了。莫非他也曾为别的女子做过这样的事……不然他一个男子怎么会那么清楚?思及至此,她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不知为何感觉胸腔里有些闷闷的,顿时就意兴阑珊了。 算了,还是别想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这个人情给还了,她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这么一想,她心里那一抹郁闷也散了。过了一会,她下腹的疼痛已经渐渐消了,睡意袭来,她慢慢的阖上双眸,进入了梦乡。 * 宁如玉是被黄昏柔和的光线唤醒的。睁开眼那一瞬间,她脑子一阵空白,竟以为是次日早晨了。怔了半刻,她才想起是傍晚时分。外面突而传来一阵碗碟相交清脆的碰撞声,她忙起了身,打开门一看,发现一海棠色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不知在忙些什么。 “翠竹?”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疑惑的道。 翠竹听见声音,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姑娘醒了?”指了指柴房,“姑娘先去洗把脸吧,晚膳我已经做好了,很快就已经吃了。” 直到坐在桌子前,看着那几碟飘香四溢的菜,她的脑子还有些蒙,不禁的道:“翠竹,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翠竹道:“是衙门的许大哥来跟我说的姑娘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的。” 第42节 “那摊子呢?” 她笑盈盈的道:“姑娘放心,摊子我已经收拾好了,而且今天的生意还不错,糕点几乎都卖光了。” 宁如玉“哦”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心里明白,定是符墨派人去找翠竹过来的。“辛苦你了。” 翠竹摇头,盯着她还些苍白的脸色瞧了瞧,“这一点小事哪里算得上辛苦?对了姑娘,你是小日子来了吧。”她来到屋子时,看见桌子一角摆着的红糖,且宁如玉上次来的时候她还记得,大概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是这几天了。 宁如玉点了点头。 “那姑娘可要多注意休憩。” 听她这么一说,宁如玉这才发现自己下腹已经不疼了,她有些惊讶,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就是前面一两天会不舒服,后面几天就不会痛了。” 翠竹道:“我娘说,女子小日子下腹疼痛,一般是身子血气不畅造成的,姑娘记得以后要个大夫调理身子才行呢。” “我记下了。”她忙应下。 * 在翠竹的叮嘱下,她在睡前又喝了碗红糖水,这才睡下。次日,她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身子好了许多,下腹也没什么事了。翠竹本来是想让她今日仍留在家里好好休憩一天的,劝了许久,宁如玉却很坚决的摇头。她昨日让翠竹自己守了一天摊子,心里早已愧疚不已,说什么也不同意。 无奈下,翠竹只好道:“那姑娘的身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可一定不能强撑。” 二人笑闹着把做好的糕点拿到摊子上。谁知才摆了一会,突然有个大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看见翠竹便攥住她的衣袖,着急的道:“翠竹,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爹在山上摔断腿了,正唤人抬了回来,你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什么?”翠竹大惊,急道:“舒大婶,那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你爹才刚从山上抬回来,还没找大夫呢,我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便过来找你了。” “翠竹,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宁如玉往她手上塞了五两碎银,催促她先回去。 她红了眼,望着手上的银子犹豫不决,“这怎么可以呢,这些钱可是姑娘辛苦挣来的,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宁如玉道:“钱没了还可以挣呀,你先拿着这些钱去请大夫给你爹看病吧。” “好,谢谢姑娘了!”翠竹一咬牙,还是把银两给收下了,匆匆跟着舒大婶走了。 待翠竹走后,宁如玉心里也不免为她担心,心里盘算着下午收摊子后也去探望一下翠竹的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她绞尽脑汁回想前世听过的疗养方子。记得以前她的姑父骑车的时候也曾不小心摔断过腿,后来住了院,姑姑好像经常给他做一些高钙的食物。对了,还有骨头汤,这个对病人的康复是非常好的! 她正想得入神,却不想突然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在摊子前打转。她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立即便知晓这些就是之前小贩们说的收保护费的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帮无所事事的小流氓。 那几个男子上下打量了她的摊子,仰着头,语气嚣张的道:“新来的吧,知晓我们兄弟几个是谁不?” 宁如玉一早有了心理准备,哪个时代都有这种小流氓,再看看周围那些小贩的表情虽然不满,但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她心下了然。若是花点小钱就能解决这些不必要的纠纷,她心里也不是不愿意的。于是她忙堆出笑容应酬般道:“知道知道。” “知道就好,”为首的男子吐掉嘴里的草根,见她这么快就认清时务,也不为难她,“一个月要交一次保护费,识相的就自觉点交上来,别让大爷再多说一次。” 第34章 为她上药 “是是。”她假装很爽快的应了,从袖中摸出三百文。之前听隔壁买茶叶的大婶说过,他们这些小流氓都是收两三百文的,反正也不是很多,就当花钱消灾了,递上去道:“小小意思,几位大哥拿去喝酒吧。” 另一男子一把抢了过来,在手上掂了掂,“哼”了一声,“妹子,这点小钱连杯茶也吃不起,大哥最近手头紧,这点钱可不够!” 她忍住内心要骂人的冲动,紧了紧袖中的手,“不知还要多少?” “最起码也要五两银子,新来的都要多交,这个规矩你不知道?”一旁的栗衣男子斜着眼道。 五两!她倒抽一口气,这是来抢劫的吧,肚子一股火窜了上来,她隐忍的咬牙道:“几位大哥莫不是跟我开玩笑,小女子这些小本生意,一个月也挣不了五两银子,还望几位通融下。” “没钱,没钱还学人做什么生意!”男子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摊子,“反正要不你今日就交钱,要不就别想在这里摆摊子了!” “大哥,我看这姑娘长得还有几分姿色,既然这位姑娘说没钱,不如……”栗衣男子一双賊眉鼠眼在宁如玉身上打量,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色意。前几天他经过这条街时,便发现客栈对面来了两个卖糕点的姑娘,长得秀丽端庄,我见犹怜,顿时起了色心。但是凭他一人之力,恐怕占不了便宜。他眼珠一转,次日便去找了老大,半真半假的称又有新人在金陵街开了摊子,生意可好了。 该老大听了信以为真,正巧手上输了银子不知如何是好呢,听了这话,心下大悦。这不,马上便带上几个兄弟前来收保护费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啧啧,小姑娘,没钱是吧,要不来陪大爷一晚,以后什么钱都不要你交了。”为首的男子盯着宁如玉,便想去摸她的手。 呸!宁如玉气得脑壳儿抽疼,这帮流氓!她退了一步,躲过对方伸出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皱起眉头,“滚。” “哟,小姑娘脾气还挺大,我喜欢!”男子听了这话并无半点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乖乖的从了大爷,不然的话……” “大哥,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在这摊子上见到的是两个姑娘呢,不知怎么今日便只剩一个了,可惜了……” “我还说你今日怎么提起这事,原来是看中了这里的美娇娘啊!” 宁如玉终于看明白了这几人,收保护费是假,借故调戏民女才是真。既然是想存心想来捣乱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呸了他一口水,大声的道:“光天化日之下欺侮老百姓,你们若是敢乱来,我便去报官!” 男子收了笑容,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真面目,哼了一声,“敬酒不喝喝罚酒,兄弟们给我上,抓了这女子带走。”盯着她道,“我看你待会还敢不敢在本大爷面前嚣张!” 摊子周围陆陆续续围了十几人,见青天白日下几个大男子欺负一个弱女子,皆神色愠怒,但慑于他们的凶恶,并不敢上前,只能在旁小声指责。偶有两个大胆些的,上前一阵大骂,话还没说完便被打了一拳。 “我看谁敢阻本大爷的好事,”那男子用阴鸷的目光环顾一圈,伸手便想上前抓宁如玉。她暗叫不妙,忙退了几步,却不料被另一个男子抓住手,她立马用肘子顶了一下他的下腹,扭着身子挣脱,一推一拉之下,一股强劲的蛮力袭来,将她推倒在地。 她反应迅速,急忙用手臂撑住地面,却不料左臂关节处触到了尖锐的石子,划了一片。她闷哼一声,一股钻心的痛后,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染红她的衣袖。 众人见宁如玉竟被他们推倒在地,还受了伤,皆气愤不已。这帮禽兽不如的人,居然连小姑娘也欺负,实在不是人!纷纷被激起心里的愤怒,锊起袖子上前跟他们扭打起来。而宁如玉则被一手快眼疾的大婶拉起来扶到一旁。 整个场面混乱不已,她有些无措的捂住受伤的手臂,心里着急不已。 正在此时,围着的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叫了起来,“官差来了,官差来了!”众人纷纷侧目去看。 话音刚落,几个青衣红背甲的捕快快速的驱散众人,将厮战中的几人团团围住,一捕快大声的道:“符大人在此,何人敢在大街上斗殴,都给我停下来!” 符大人?宁如玉反射性般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人群外,隔着重重的人群,正好对上符墨那深邃幽黑的眼眸。只见几米外一身靛蓝色捕快服,身姿挺拔神色肃然的男子,正是昨日才见的符墨无疑。 此时的符墨也肃着脸看着对面神色彷徨、有些狼狈的宁如玉,见她正被一大婶拉着手,手足无措的站着,触及他的目光,立马惶惶的移开,茫然的低着头。他微微移开双眸,顺着她捂着臂的手看去,却不料见她右手捂着的衣袖上隐隐透出一片鲜红,整颗心倏的漏了一拍。 第43节 她受伤了?他大步的迈了过来,快速的来到她身边,低头去看她的伤口,“手臂怎么了?” “没事...”宁如玉摇着头,并不愿多说的样子。反倒是一旁的大婶见了符墨像见了救星般,扯着嗓子大声的道:“官差大人你可总算来了,就是他们几个小混混欺负这位姑娘,不但来收保护费,还想调戏这位姑娘,呐,姑娘身上的伤就是他们几个弄的!” 符墨见宁如玉低下头不看他,于是皱着眉看向那几个已经被收服的几个男子,叩着头惶然的大喊“饶命”,脸上寒意凌然,冷声道:“把他们几个押回去,等候大人发落。” 他今日收到下属的信息,带了几人准备再去客栈查探一番。没想到远远便听见一阵喧闹,定睛一看,却见宁如玉的摊子被人团团围了起来。 他记得昨日是宁如玉的小日子,且还特意派人吩咐翠竹姑娘莫要让她乱走动了,心里暗道千万不是她出事。心里抱着一分侥幸,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快速的赶了过来。 谁知还是迟了一步。当他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特别是双眸触及她捂着的手上的那一抹鲜红,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冽,握剑的手紧了紧,即使是看到那几个小混混鼻青眼肿的伤,都觉得下手太轻了。 他大手一挥,命几个捕快把他们带回去,再让许捕快及二人留下来收拾残局。这才转头看向宁如玉,低头检查她的伤口,幸好划得不是很重,他紧绷的脸松了松,不容置疑对她道:“你的手需要上药,跟我回去。” 虽说宁如玉反抗那几个小混混的时候脾气上来,心里真的是一点也不惧,如今脑子缓过来了,又目睹了他们打斗的场面,这才觉得后怕,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手脚冰冷。乍一听符墨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怔怔的点了点头,“啊?好。”又想起自己的摊子,犹豫道:“可是我的摊子……” “许捕快会处理的。”符墨沉着脸,再不容她多说,拉着她走出人群,直直的领着她往外走。宁如玉被他那突然黑了的脸吓得住了口,又想起昨日的事,再不敢多言,只埋头跟着他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符墨停了下来。她轻轻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 “钥匙。”正愣神,符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多了一只宽厚的手。 她忙回过神来,从袖中取出钥匙快速的递过去给他。 符墨开了门,把她安置在凳子上,环顾屋子一周,“家里是否备有金疮药?” “有的,”她指着对面梳妆台上面的盒子道:“在那里。” 符墨走过去打开,从里面的瓶瓶罐罐中中找到装着金疮药的白瓷瓶子,又回到她身边,在她一旁的木凳上坐下,寻不到可以抹伤的东西,便把药末倒在手指上。正想让她露出伤口,这才想起她那伤口处刚好是在肘关节上一寸,正是女子平日不可□□之处。顿时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知如何是好。 宁如玉不知他心里所想,她见符墨手上蘸了药,作势是要帮她上药,于是很自然的便显出伤口处,把划伤的衣袖口撩起来,方便他搽药。 如雪凝脂的肌肤在鹅黄色衣衫的衬托上格外的粉白,那划了伤的口子在那一片完好的的肌肤中更突出,也更显得她的肌肤娇嫩。符墨被那突如其来的莹润晃了眼,忙心慌的移开目光,顿觉脸上发烫,蘸了药粉的手指隐隐颤抖。 “大人,怎么了?”宁如玉疑惑看着迟迟不动手的符墨,纳闷的开口。 他回过神来,含糊的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往她的伤口搽去。触及之处,只觉指尖凉凉的,如抚在白玉羊脂上,细腻娇嫩,渐渐生出一丝肌肤摩擦而生的暖意,光滑舒适,竟让他生出不愿抽出之意。 直到女子发出“呲”的微微抽气之声,他才恍然醒神,暗暗扼制内心里刚要冒出头的旖旎之意,定了定心神,专心的为她敷药。 “好了。”符墨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竟觉得自己犹如跑了几公里般,隐隐觉得后背也出了许些汗。 于是她低下头把衣袖拉下,符墨一顿,忙移开眼。宁如玉全然不知他所想。可是满室的安静又让她生出一丝尴尬,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头假装整理袖子。 “早晚各搽一次,切记不要让伤口沾水。”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犹如平地里的一个惊雷。 她没法假装下去了,看了他一眼,触及他深邃的眸子,像是被烫着一样又垂下,呐呐的道:“谢谢你……” 符墨的眉头松了松,道:“你怎么会惹到那些街头小混的?”幸好他及时赶到,要不然……一想到她的伤口,他就忍不住想把那几个闹事的人再收拾一遍。 于是她便把小混混来收取高昂保护费。然后还想调戏她的经过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晓他们竟会如此欺人太甚……” 听完她的叙述,他的脸就黑了一层,语气忍不住加重,肃脸道:“胡闹!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如此跟他们纠缠,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我...”宁如玉张张口,刚想反驳,被他严厉的眼神吓得一噎,理直气壮的气焰瞬间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了,呐呐的道:“明明是他们太欺负人了,再说了,我当时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第35章 心旌神摇 “不管如何,你也不能如此大胆妄为,与他们对上,”符墨板着脸道:“他们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市井之徒,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断不能与再他们硬碰,只管来衙门找我…”他顿了顿,添了一句,“或是杨捕快。” “我……”她张张口,却无从反驳,且她心里有点怵他沉着脸的样子,只得低着头装作一脸忏悔,“大人说的是。” 见眼前的女子脸上有悔过之色,符墨的脸色这才缓了缓,“嗯”了一声。她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是,自己一人便去了客栈后院打探线索,要知道客栈里多是三流九等的人……思及至此,他上次的不满又被勾了起来。当初就不应该因她讨好的样子而一时心软。这次他恰好赶到了,那下次呢? 他不可能每回都能这么幸运,恰好能赶上。他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无奈与苦恼,以至于眉头也深蹙了起来。暗叹一声,手上的拳握了握又松开,忍着不去看她此刻脸上似是认真乖巧的悔过又带着一丝可怜兮兮的表情,将目光移到她的乌黑飘逸的发上,打定主意这次断不能心软,非要好好将她“训斥”一顿,叫她记得这次教训。 因他本就比宁如玉高了一个头,便是二人平坐着,她也只是到他的下巴处。于是他一垂眸,目光便落在她的头顶上,却一眼便看到女子因低着头,而在那略微宽松的衣领上显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且后背一大片莹洁光滑的肌肤,如莹润粉白,吹弹即破,在鹅黄色的小袄上显得格外的光嫩。 刚刚他为她搽药,故而二人靠的很近,他的鼻翼间似乎还隐隐闻到了一股来自女子身上特有的馥郁暗香,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撩拨他的神经。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视觉和嗅觉同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脑子短暂的空白。 他按耐住内心微微加速的心跳,整个人像是置于火上炙烤般,一下子乱了心神,失了言语。本已准备好的话,早已不知被抛到了脑后何处。 他飞快地移开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别处,暗暗敛了敛心神。然而心跳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稳,反而如擂鼓般击在他的心头,提醒他刚刚看到的那一抹旖/旎春/色,是如何的娇柔粉白,莹润如玉,犹如那雨过天晴云破处,打磨得清冽剔透的瓷釉……非礼勿视! 骤然升起的念头如一堑河堤大坝,终于拦腰斩断他如一泓江水般向前奔涌的遐想,遏止了他的思绪。本来准备训斥她,现在倒首先暗暗将自己训了一遍。他的脸隐隐发烫,一股羞愧涌上心头,与他的根深蒂固的道德准则激烈碰撞,越发觉得自己无礼至极。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思去“教训”她。 ……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宁如玉全然不知他一番的天人交战,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只觉气氛有些尴尬,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话题,抬头道:“对了符大人,你今日怎么会在那里出现呢?” 他这才回了神,轻咳一声,道:“我昨日听了你所说的消息,决定带人再去客栈查探一番,看看是否能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啊,昨日!想起昨日的事,宁如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差点咬着了舌头。她暗暗叫苦,恨不得钻进地上的缝儿里,懊恼不已,怎么就提起这个话题了。 这叫她如何面对他?! 如果是其他事,她倒不介意郑重的谢上一番。她前世在导师底下混得好,全靠她那一张巧若莲花的七寸不烂之舌,虽不能说是各种甜言蜜语、阿谀奉承张口便能说,好歹也能让别人感受到她的情真意切,说的人满心舒畅。 但是!这种事叫她怎么说?难道要说,嗯,符大人,谢谢你昨日送我回房?还是要说,符大人,你昨日泡的红糖水还不错……? 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刚刚自己就该什么也不说,保持沉默才是正道...她无力地想道。最终,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斟酌而艰难的开了口,“昨日的事……谢谢大人了。” 符墨一怔,很快也想起来了。他张张口,只觉背后那一层细汗更浸了一层,才稍微放松下来的身子又绷紧了。他的脑子里不禁的想起昨日……他不慎撞破她不可外道的隐秘之事,且并无经得她的同意,便擅自将她送回房里,虽说当时是一时心急、情非得已,但也是唐突了她。 第44节 她会不会因此而恼了他?会不会觉得他是是个无礼之徒?他有些惴惴不安。 可是又想到昨日的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就像是属于二人间微妙的秘密,他的心又浮上一丝窘然的甜蜜。 两种迥然不同的感觉不断的在他脑海里回荡,既让他煎熬不安,又让他心神旌荡,于是再引起内心的一番天人交战。 “没事,”他扯出一抹笑,强撑着打起精神,维持他平日沉着的样子,站了起来,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般道:“符某还有要事要忙,先告辞了……姑娘平时记得注意休憩,多喝些红糖水…唔…对身子好。” 他飞快地说完这段话,连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敢看,便朝她颔首告辞,大步的走出院子。 而宁如玉正在风中凌乱。 换做平时,她应该是窘迫尴尬不已才对。可是想起他最后一番话时的表情,以及他匆匆而去仿佛逃一般的身影,她就莫名觉得……有点想笑。 作为现代人,她骨子里虽然比较保守,被男子撞破隐秘之事开始是觉得比较尴尬,但是她很快就能调整心态过来,虽说内心还是有一点窘迫,也不至于无颜面对。 相比之下,符墨那慌张而无所是从的反应,却让她最后的一点窘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反而勾起了她的恶趣味。 原来英明神武的符大人,也有这么不知所措的一天,她促狭的想道,内心升起一股愉悦,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她怀着愉悦的心情,起身去内间把身上染了血的衣衫换了下来。 过了一个时辰后,又有人敲了门,她去开门一看,原来是许捕快把她摊子上的糕点用篮子装好送了回来。她自然是十分感激,道了谢,又塞了一包绿豆糕给他,让他拿回去给孩子当零嘴。 * 下午,她去街上割了半斤肉和一根排骨,提着去了翠竹家里。 此时翠竹正在床前照顾她的爹。翠竹爹正躺在木床上,脚上加了夹板,还包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布,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草药的味道。 翠竹爹见宁如玉来了,挣扎着想要起来,还是她和翠竹按着,让他不要动。她问了下他的情况,原来他在陡峭的山坡上发现了一颗十分珍贵的植物,若是拿去药铺,能卖四五十文呢,于是心一横,也不管山势如何陡峭了,冒险爬了上去,却在半途中不小心踩空跌了下来。 她听了,只觉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古代农民的生活就是这样,不但艰辛劳碌,有时候还要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就为了多挣几十文养家糊口。 她只好笑着安慰翠竹爹,让他好好休息。 看完翠竹爹,她叮嘱翠竹,刚刚她带的排骨拿去熬汤,要熬久一点,这样对病人有好处。正说着,突然有人插了嘴,道:“不过是猪排骨罢了,怎么熬也不还是排骨,难道能变龙骨不成?”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她看向说话的妇人,只见她穿着半旧的蓝色小袄,头上插着一支假珠花,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怀里还抱着一两岁的小孩。 宁如玉认得她,她刚进门的时候,就是这妇人迎进来的,开始爱理不理的。拿眼神瞟了她上下,瞧见她手上的礼这才好了脸色,殷勤的拉着她,仿佛跟她十分熟稔似的。 这妇人是翠竹的大嫂秀花。 那妇人见大家都看向她,而翠竹娘的脸上隐隐还有怒气,瞪了她一眼,秀花讪讪的道:“哎呀瞧我这嘴,宁姑娘是读过书的,说的肯定是有道理。宁姑娘,我这嘴就是直了些,可千万别见怪。” “不会。”宁如玉摇头。 翠竹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姑娘,你别跟我大嫂计较,我那大嫂就这个性子,眼皮子浅,说话又刻薄,爹娘都不知被她气了多少回。” 宁如玉安抚般摸摸她的手,正想说话,宽慰她几句,秀花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还是冲着宁如玉来的,直直的看着她道:“宁姑娘呀,我听翠竹丫头说,你们一起开了个卖糕点的摊子,这生意,挺好的吧。” 秀花紧紧的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她虽说没有去看过,可听人说,她们的摊子可是摆在在金陵街。她的内心暗暗一阵激动,金陵街是什么地方?那可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 她们竟能在那里抢到一个这么好的摊位,那定是赚翻了! 第36章 极品大嫂 “大嫂!”翠竹叫了一声,深知大嫂为人的她,哪里听不出秀花此时想打的主意,她道:“大嫂你不要乱说,这摊子本来就是姑娘一人办起来的,我不过是帮忙罢了。” “什么?”秀花脱口而出,“当初这摊子不是你和宁姑娘一起开的吗?” 翠竹隐忍的道:“当然不是。这摊子是宁姑娘自己买下的,糕点也是姑娘做的,我哪里懂这些?大嫂以后莫要乱说了。” “那…不管怎样,姑娘的生意这么好,也有咱翠竹一份吧。” 翠竹此刻真想拿东西堵住她的嘴,哪有当着别人面编排的,也怕宁如玉误会,有些生气的道:“大嫂你说的是什么话,姑娘待我自的然是好的。” 宁如玉淡淡的看了秀花一眼,道:“秀花嫂子高估了,生意也就一般般,不过是够糊口罢了。” 秀花却装作没听见翠竹的话,盯着宁如玉皮笑肉不笑的道:“宁姑娘说笑吧,那条街可是我们城里最繁华的街,生意怎么能不好呢,”她才不信,翠竹上个月还拿了三两银子回来呢,都快抵上翠竹爹上山采药的钱了。 那宁姑娘挣的钱肯定更多了! “我买的不过是一些常见的糕罢了,值不了什么钱。”她道。 秀花还不死心,转了转眼珠道:“哎呀宁姑娘你看,翠竹她爹摔伤了腿,翠竹每日要服侍他爹,反正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不是外人,不如就由我去替翠竹丫头看几天摊子吧,宁姑娘你看怎么样?” “大嫂,”翠竹恼怒的喊了她一声,她哪里不清楚大嫂的好逸恶劳的性子,无事献殷勤,定是见姑娘的生意好,看中姑娘的摊子,想要从中占便宜罢了。 宁如玉用眼神示意翠竹不要说话,她则微微一笑道:“近来天色热,大家都不喜欢吃糕点,也没什么生意,我一人足够了,便不麻烦大嫂了。”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秀花的意图,若真是让她来帮忙,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对于这种人,管他是谁,一律直接拒绝,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以后惹出什么麻烦。 秀花还想张口,翠竹娘拍了一下桌子,瞪了她一眼,“够了秀花!”语气严厉的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宁姑娘有翠竹招待便可以了,你去柴房把晚上的菜热了。” 翠竹娘性子严谨强势,长得比一般妇人高,说话又带着一股气势,家里一向是她做主。秀花平时还是有些怵她的,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去了。 临走前,她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正在与翠竹娘说笑的宁如玉,眼里迸出一丝阴霾的光芒。暗里咬牙道,等着瞧,这摊子迟早是我的! 待秀花走后,翠竹娘这才不好意思对宁如玉道:“让姑娘见笑了。我这儿媳妇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竟说些胡话,你千万被当真。”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大娘。”她笑着道。翠竹家除了她那个大嫂,其他人还是很和善淳朴的。 她坐在坑头上和她们聊了一会,便推说天色晚,要告辞了。翠竹娘挽留她,让她留下来,好歹吃完晚膳再走。她忙摆手说还有事,推了几句离去。 从翠竹家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夕阳已西下,倦鸟回巢。她收拾下屋子,又把今日剩下的绿豆糕、千层糕拿出来,数了数还有十几块,她吃了几块,剩下的拿纸包了,分给了隔壁几个平时对她诸多关照的几位大婶。 第45节 洗完澡后,她想起符墨的嘱咐,便拿出金疮药,又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如今伤口虽然不痛了,但每每抬臂之时,还是会牵起阵阵刺痛,甚至不能举得太高。于是她想了想,大手一挥,决定这两天不做生意了,休息两天把伤口养好再说。反正翠竹也不在,她一人也忙不过来。 而且每想起今日在摊子上发生的事,她便一阵后怕。虽然符墨告诉她,这几个小混混已经抓了,估计没两年不能出来,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阴影。 为此宁如玉往深处思索了许久,托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开摊子? 摊子的生意已经基本固定了,每日刨去成本后也就三四百文,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少,而且她还要每日去守摊子,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上面,一守便是一天,有时候累得打瞌睡也要强撑着。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划算了! 她心里还隐约担心,若是以后再出现像今日这样的事,该如何是好? 幸好今日是符墨来的及时,才解救了她。但是这不能保证她每次都能如此幸运,下一次呢?又有谁能救得了她? 宁如玉认真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今日之所以会出现今日的事,主要是自己涉世未深,而且还是个未婚女子,这才给了那些小混混可乘之机。虽然这里没有保守到女子必须养在深闺,但是,一个未婚女子出来抛头露脸,确实不是一件怎么妥的事。 她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这个生意是不能长干下去的。 ……若是能有什么不用跟外人打交道又能挣钱的法子就好了。她叹了口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挫败感,意兴阑珊的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了,爬**沉沉睡去。 月色如水,透过镂纱窗洒在地上,映得地上一片如霜白,微微的亮光洒在她轻如蝉翼的睫毛上,恬静的睡容上只闻轻缓绵长的呼吸声。 ** 次日,她神清气爽的醒来,昨日的纠结已如浮云般散了。 在院子里闲逛之时,她好奇的发现墙角处不知何时长了几丛杂草,青葱翠绿,正有茁壮之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撩了袖子,拿了簸箕扫帚便去清理。因前几天下了雨,杂草吸足了雨水,卯足了劲往上长,且更多的是一片片绿油油的青苔。她正蹲在地上正干得腰酸背痛,忍不住停下来捶背歇息之时,突闻外面喧闹声不止,隐约听见是一妇人的声音,又闻自家的院子的门“砰砰”作响。心里纳闷,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放下手上的活朝前门走去。 开了门,只见门前立着一妇人,她一瞧,竟是昨日才见过的翠竹的大嫂秀花。这下心里更是奇怪不已,轻轻蹙起眉,自己跟秀花是无亲无故,这秀花怎么会来找她?莫非是翠竹出了事? 秀花拿着帕子挥了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快,“总算是开门了,我还以为得敲上几个时辰呢。” 她无语,忽视她话里的不满,开口道:“翠竹大嫂,怎么了?” 秀花此刻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光彩,往前走近了一步,“你今日不是要去摆那个什么糕点摊子吗?翠竹说她今日没空,唤了我过来帮忙呢。算了,不跟你多说了,你赶紧把那糕点拿出来,咱们一起摆摊子去。” “我今日没做糕点呢,”听了她的话,宁如玉立即反应过来,明白了她的来意。 看来这秀花还是不死心啊! 她无言以对。明明昨日自己已经严正义辞的拒绝了她,翠竹和她娘也听得清楚,还怎么可能会让秀花过来?一看便是她自作主张了。 她懒得揭穿她,心里想着随便将她打发算了,“这几日我没空做糕点,也不会去摆摊子了,所以翠竹大嫂你还是回去吧。” “什么?!今日不摆摊?”秀花沉了脸,满脸的不高兴,大声的嚷道:“你一个人又没田地又没孩子,怎么可能会没空?” 还没待宁如玉开口,她就在一旁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宁姑娘,我见你是跟我们翠竹处的好,才跟你说几句掏心子的话。咱们女人呀,还是要勤快能干些好,怎么能因一点小事就喊苦喊累呢,你这样让外人见了,只会说你好吃懒做,白白坏了自己的名声,以后想找个好的夫家恐怕也难呀。” 第37章 蛮不讲理 宁如玉听了这话,真是有些生气了。自己爱如何是自己的事,与她何干,还当着她的面编排她没人要,这秀花也真是够无语的。顿时她连最后一点客套的心也没有了,当即收了笑,“多谢秀花嫂的教诲,我的事就不劳烦秀花嫂操心了,若是无其他事的话,秀花嫂还是请回吧。” “你……宁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看在你无父无母,又跟我家小姑子感情好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掏心子的话,你不领情便算了,如今还要赶我走…”秀花拿着帕子假装抹脸,扯着嗓子道:“如今的世道啊,做个好人还被人误会,真是好心没好报呀。” 她的嗓门大,而此时又正好是巷子里多人出入之时,大家见又热闹可看,纷纷围了过来,不多时便已经围了五六个妇人。 宁如玉蹙起眉,有些惊讶。因为她前世一直都是在城市生活,还真没遇过这样的事,以前只听过说有些农村妇女骂起架是如何泼辣完全不顾面子的,没想到今日竟让她撞上了。这何止是泼辣,简直就是颠倒是非乱说一通呀! 不过宁如玉才不怕她,事情的真相不是她一张嘴就能抹黑的,沉下脸道:“翠竹大嫂你这话是何意,你哪句话里听出我是要赶你出去了?秀花嫂,我就算无父无母,该做什么我自然有自己的主意,就用不着你好心来教诲了。” “瞧瞧你这是什么话,感情我一片好心还有错了,”秀花没想到她竟然会反驳自己,又装作抹脸,“好好,既然宁姑娘觉得我是多管闲事,那我就还是不说了,免得好心还无端让人怨恨。”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果然开始对着宁如玉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言语中似在指责她一个小姑娘,这样子对长辈也实在太过无礼了。 秀花看众人大多都向着她,底气更足了,不禁挺直了腰杆,与在人群中的李家媳妇对视一眼,眼内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嘴角偷偷噙着一丝得意。哼,你宁姑娘再怎么厉又如何,能斗得过我? 这人真是……宁如玉肚子里窜上一股火,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冷声道:“既然秀花嫂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告诉你,是非黑白不是你一张嘴几滴眼泪就能改变的。你若非要硬要这样说,那我就只好去禀了县太爷,与你对薄公堂,到时候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对无赖的人讲不了道理,唯有用更强硬的方法才能震得住他们。这法子还是之前杨小白教她的。他说,他们在外办案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胡搅蛮缠不肯配合、妨碍公务的人,好言好说往往是没有用的,捕快们便干脆直接道,若是再捣乱就以妨碍官差办案关进大牢。那些人就立马不敢纠缠了。 果然,秀花一听这话,身子颤了颤。她咬着下唇,差点忘了,这宁如玉跟衙门里的捕快还是有点关系的,而且听说她那个死去的爹也是个捕快。俗话说,民不跟官斗,她长这么大还没进过衙门大门呢,心里便有些害怕了。 知晓自己惯用的手段是不能使在她身上了,秀花脸色变了变,转眼又换上了笑脸,“我刚刚不过是跟姑娘开个玩笑罢了,对吧?宁姑娘何必当真,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到官府那里去呢,我知道姑娘知书识礼,定是不会跟我计较的。” 她这变化众人自然瞧在眼内。这妇人一听说要报官这脸色就变了,哪里还能不明白? 而之前那些保持沉默的妇人更是心如明镜,纷纷皱起眉头,这分明就是想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嘛,枉她还是嫁了人的,竟如此不知羞耻! “我就说嘛,宁姑娘平时说话一直和和气气的,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一妇人对着另一人道。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宁姑娘一向待人和善,昨晚还送了绿豆糕给她们吃呢,她的为人她们是看在眼里的,根本就不是这妇人说的这样。众人顿时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一样,有些气愤的瞪着秀花。 秀花见几个妇人黑着脸要指责她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了,冲着他们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和宁姑娘二人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秀花嫂你这话就不对了,宁姑娘是我们的邻居,她被人无端诬陷,我们自然能为她讨回公道。” “谁诬陷她了?”秀花脸不红气不喘的挺直腰道:“我不过是跟宁姑娘开个玩笑罢了,谁叫你们当了真,这与我何干?” “你……” 秀花才不理会众人对她的态度如何,她今日来可是有正事要做的,想罢,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既然这宁姑娘这么不识好歹,也就不要怪她心狠了,转了转眼珠,忙道:“宁姑娘,我今日来找你还有别的事呢。” 宁如玉眉头一动,但依旧冷着脸,“什么事?” 秀花装模作样的咳了咳,这才故作姿态的道:“你既然不肯跟我去摆摊子,那就把翠竹的那份银两给了,以后翠竹也不会跟你合份子摆摊子了,姑娘要做什么还是自己去吧。” 第46节 “什么合份子?”宁如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气得只想冷笑,“翠竹大嫂你弄错了吧,翠竹不过是我请来帮忙的。” “怎么可能?”秀花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姑娘莫不是在在玩笑?我家翠竹每日为了这摊子忙得昏天暗地,连家里都没空照顾,怎么可能会没有她一份?”她越说神情越激烈,见宁如玉没反应,立马捂着胸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宁姑娘你要知道,当初这摊子要不是没我家翠竹还不一定开的成呢!翠竹一直为你忙前忙后的,从没偷过一分懒的,如今你竟然说些这样冷心冷血的话,当她像个丫鬟般看待。” 她又开始抹泪,“可怜我家翠竹,如此老实勤恳的小姑子,却是被人当丫鬟一样使唤,别人挣了大钱,她拿到的只不过是指甲缝那一点,如今公爹又摔断了腿,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本来想着过来讨回小姑子应有的一份,好去为公爹医治腿伤,可是没想到……爹呀,是儿媳妇没用啊,不能为小姑子讨回公道去救你....” 宁如玉连脾气也懒得发了,紧紧的盯着她,掷地有声、一字一顿的道:“翠竹该得的,我宁如玉从没有少她一份。就算是我亏待了她,翠竹自然会来和我说,你又凭什么代替翠竹来讨什么公道!”顿了顿,她道,“恐怕你这来的这一趟不过是自作主张,连翠竹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你来这件事吧。” 秀花硬着脖子道:“我是翠竹的大嫂,小姑子受了委屈,我为她出头怎么了?我家翠竹就是太老实什么也不懂才会被人骗,我这个大嫂为她讨回她该得的一份又怎么了?宁姑娘,你不过一个外地来的丫头,哪里懂做生意,说不准这摊子就是我家翠竹的,被你诓骗了去。我不管,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就要把这摊子赔给我!” 说了这么久,总算露出真实目的了。宁如玉冷眼,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38章 解决麻烦 她正想怒声呵斥,不远处却响起异样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定睛往远处一看,只见周大嫂匆匆赶来,身后正跟着她熟悉的两个身影,二人皆穿着一身捕快服,腰间别着绣春刀,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之气。她心里一喜。 这二人正是符墨和多日未见的杨小白。 有人惊呼,“那不是官差大人吗?” “是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有人认出了他们,拍了下手掌,“这下好了,符大人一向公正严明,不如就让他来定夺好了。”她们二人各说各有理,众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这下见衙门的人来了,大家纷纷松了口气,让出了一条道。 秀花瞧见二人一身威严挺拔的捕快服,脸色变了又变。她这辈子还未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呢,心里顿时就慌了,正想灰溜溜走了,陪同她来的李家媳妇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道,“你忘了我们目的了?要是能把宁姑娘的摊子拿到手,那可是滚滚来的银子呀!” 一听到银子,秀花的眼就亮了,犹豫了半晌,咬咬牙,又站定了。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她强撑着挺直了腰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宁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杨小白到了跟前,见中间被众人围着的宁如玉及两个年轻妇人,皱着眉扫了她们一眼。 二人被他的眼神吓得白了脸。 她看了一眼秀花,语气平缓的道:“她是翠竹的大嫂,她们说我那个摊子是翠竹的,要替翠竹讨回去。” 啊?杨小白怔住了,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 今日他之所以能如此及时赶来巷子,全是因他当初为宁如玉找房子时,留了个心眼,给住在她隔壁的周大婶塞了几百文,让她帮忙留意宁如玉的房子,若是有什么事,可立即前去衙门向他通报。 平白无故得了几百文,周大婶自然乐呵呵得答应,拍着胸脯道定会好好关照宁如玉,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向他禀报。这不,她刚从外面买菜回来,远远便瞧见了宁姑娘被人围在里面,还有个不知哪里来的牙尖嘴利的妇人像是要对她不利,心里道这可糟了。于是飞一般的到了衙门,找到杨捕快把事给说了。 刚好符墨也在衙门签押房,沉吟一刻,也随着杨小白一道来了。 杨小白听了来龙去脉后,不禁犯了愁。这摊子是当初宁姑娘花了五两银子买下的,糕点也是姑娘自己做的,而翠竹姑娘只是来帮个忙罢了。这他是知道的。 可是对方是翠竹的大嫂,他也不好得罪,要是因此翠竹恼了他,那他岂不是交代不了?他皱起眉,突而瞥到身边的符墨,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救了亲命,幸好大人也来了。 于是忙对符墨道:“大人,依你看……” 符墨看了他一眼,肃着脸扫了一周,上前一步站在宁如玉旁边,语气平淡却不失威严,“这摊子的确是宁姑娘的无疑。” 秀花急道:“大人明鉴,宁姑娘只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当初连请大夫治伤的钱都没有,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 她愈说愈觉得有理,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自信,没错,这开摊子的钱一定是翠竹借给她的!这个死丫头,有这么多钱不留给侄子,反而拿给外人,看她回去怎么收拾她!她心里恨恨的道。 符墨冷冷的看了秀花一眼,道:“宁姑娘的银两是她为官府提供了重要线索,陈大人下令赏给她的。” 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秀花被他的消息震得措手不及,脸色一片红一片白。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退了,“那,那摊子我家小姑子翠竹也是有份一起卖糕点的,既然这样,那赚到的银两也应该平分。” 一旁的杨小白听不下去了,快言道:“摊子是姑娘花了五两银子买下来的,这糕点也是她祖传的方子做的,翠竹姑娘不过是打下手罢了,哪里就占了这么多?再说了,姑娘为人一向良善,我相信她断不会亏待了翠竹。” 宁如玉刚刚被秀花的厚颜无耻气得头脑发热,待到符墨他们来了,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慢慢的冷静下来了。 她的脑子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对上秀花的眼,她平静无波的开了口,“秀花嫂,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我的摊子罢了。我可以给你。”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连符墨也忍不住微微侧脸去看她,只见她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双唇抿成一条线,就这么挺直的站立,衣袖灌了风,像是无根的浮萍随意的飘动,细碎的发丝飘浮在她皎洁素净的脸颊上,却丝毫没有影响她脸上此刻的坚毅。 杨小白张了张口,“宁姑娘,不可意气用事……” 她冲他安抚般微微一笑,转头对秀花道:“我可以把摊子让给你,也可以把糕点生意让给你做,反正你是翠竹的大嫂,赚的钱无非也是要给家里的。但是——” 秀花双眼隐隐露出贪婪的流光,紧紧的盯着她,急切地等着她的下话。她本来还以为白来了一趟,已经无望了,却没想到这宁姑娘居然自己亲口愿意把摊子让出来。她喜出望外,却不料她还有下文。 她被这“但是”弄得挠心挠肺的,恨不得宁如玉一口说完。 宁如玉轻咳一声,大声的道:“但是这摊子当初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回来的,你想要也行,不过这银子你得补回来给我!还有,” 她顿了顿,对秀花展颜一笑,在她一脸茫然中道:“秀花嫂,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好,全靠我祖传的糕点方子。你若是你不信,可以随便打听,看看别人做的和我家做的哪个更受欢迎。你若是想要生意好,那就得往我这里进货,我按一定的价钱卖给你,你想多少钱卖出去随你,挣到的钱就算你的。” 秀花傻了眼。 “这……”她低下头咬着下唇,思索了半刻。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宁姑娘家的糕点是如何的受欢迎,这她是知道的。 可是一想到还要花五两银子买回摊子,她心里极度的不愿。让她拿出一分,就像割了她的肉一般。 于是她转念,又想使出惯用耍赖的手段。只是刚张嘴准备嚎,符墨一个凌厉至极、冷如刀剑的眼神朝她一瞥,吓得她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宁如玉自然也看出她想耍赖的心思,无所谓的道:“你不愿意便罢,那我把摊子卖给别人算了,反正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呢。” 秀花一听急了,犹豫一会,终于咬着牙狠下心点头,“好,我买!” 符墨向她投向疑惑的目光,对她提出的主意万分不解。他是看着她一步步把生意做起来的,知晓这摊子对她有多重要。 只是当宁如玉清澈明亮的双眸对上他,冲着他微微一笑仿佛示意他安心那一刻,眼神里透出的坚定和自信,落在他的心里,像是有缓缓清溪划过心头,所有的疑惑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第47节 他开口,“既然二人都同意了,那便随我进去,双方立下契书,银货两清,日后不得再反悔生事。” 二人点头,宁如玉从屋里拿出笔墨,递给符墨,他接了过去,稍一沉思,挥笔写下了一份摊子转让的契书。 接着示意她们看了,若是她们都无异议,便可画押签字。 他又瞧了一眼宁如玉,看到她脸上满意的神色,这才当着众人的面道:“此书一式两份,二人需各自保管好。这份契书便是双方交易的凭据,日后双方不得再反悔,否则,另一方是有权去衙门告发的,少不得要去坐牢的。”后面这话他是对着秀花说的。 秀花吓的心一颤,忙道以后绝不敢反悔。 看事情解决了,众人松了一口气,渐渐散去了。秀花揣着那张契书,生怕有人后面追她一般,也急急的离去了。 “宁姑娘,你为何要把摊子让给她?”待众人走后,杨小白终于忍不住了,“那可是姑娘辛辛苦苦才找来的,你该不会是被她吓着了吧?有我和大人在,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他不住地摇头惋惜,“姑娘这次莫不是糊涂了?” 她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怕她?我只是觉得,这生意一忙便要一整天,挺累的,就算秀花嫂不来闹腾,我以后也会考虑把它卖出去的。看在她是翠竹大嫂的份上,就让给她好了。” 虽然以后这摊子就是她的了,但是她挣到的钱,不管怎么样也是用在翠竹大哥和她侄子,没什么可惜的。 至于秀花会不会暗中吞了买卖的钱,这她也不怕。到时候来她这取糕点时,她把取了多少糕点记录好拿给翠竹,这帐目自然就清楚了,秀花也贪不了哪里去。 至于不继续摆摊子的真正原因,她并不打算告诉杨小白。 第39章 冬露膏药 上次小混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欲再重提。反正这下好了,以后她也不用担心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杨小白信以为真,挠了挠头道,“姑娘说的是,你一个姑娘家是挺不易的……只是这样的话,你可能就挣不了那么多钱了…” “没关系呀,”宁如玉扬起个笑,反而宽慰起他,“放心吧,我以后定能想到其他挣钱的法子的。” “嗯嗯,姑娘如此聪颖,肯定可以的。”听了她的话,杨小白也笑了。 在与杨小白说笑的同时,她也没有忽视一旁投来的视线,眼角瞥了立着不说话的符墨一眼,心一动。 她略一沉吟,主动朝他的方向看去,感激而恭敬的冲他一笑,“今日的事还得多谢大人,为我想出了契书这个主意,免去了后顾之忧,不然的话事情也未必能如此快得到解决。” 符墨对上她的眼,只见她清澈灵动的明眸里倒映着灿若星子的光芒,说话时的声音带着几分隐隐的亲昵,他便觉得整颗心都舒适熨帖了,刚刚目睹她与杨小白旁若无人谈笑的那一抹不适也瞬间消逝了,温言道,“不过是区区小事,姑娘客气了。” 宁如玉道:“这段日子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抱歉……” “姑娘莫要这样说,“杨小白快言道:姑娘在外孤身一人,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大人,你说是不是?” 符墨“嗯”了一声,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知晓她这么好强的性子,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因为杨小白在此,他不好开口,念头转了转,最后淡淡的道:“宁姑娘不必多想。” 杨小白看他们二人似乎还有话要说,极有眼色的寻了个借口先出了去。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宁如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符墨的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从袖中拿出一个粉青色的的小巧瓷瓶,放在桌子,却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视线只盯着那瓶子,清了清喉咙,“这个是冬露膏,搽了不会留疤痕。” 她一听,知晓是拿来擦手臂上的伤口的,迟疑的接过去,道了谢,好奇的打量小瓶子,随口的道:“大人怎么会有这个药呢?” 她本是随口一说,符墨却是一顿。 他含糊的道:“是杜神医听说了姑娘的伤口后,让我给姑娘送的。” 而事实是他昨日从她的家里回去后,心里一直惦念着她的伤,突然想起杜润祺处备有上好的药,便去了他的住处。 杜润祺应得倒是爽快,只是拿药时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在他出门那一刻,还是忍不住道:“真没想到呀,符大人竟然也有怜香惜玉的一天,就是不知哪位姑娘有这个福气呢?”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所以并不理会杜润祺的揶揄,冷眼给了一个“让他闭嘴”的眼神,拿了药便走了。 他知晓姑娘家最害怕伤口会留疤痕,刚好想起好友那里有药,便顺手要了,这实在正常不过了,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明明就是如此理直气壮的事,就算面对好好友的揶揄也能面不改色。却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一问,心里竟觉得有些不自在。 “杜神医有心了。”宁如玉信以为真,感激的道:“那下次我再见到杜神医时,一定要好好向他道谢。” “不用!”他脱口而出。 看着对面的女子露出略惊讶和疑惑的表情,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忙解释道:“杜公子这段日子有事要忙,姑娘恐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他了。若姑娘不介意,我下次见到他,会向他转达姑娘的谢意的。” 若是让她见到杜润祺,那岂不是会让她知晓这冬露膏是他主动去求的?想到这,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身子有些紧绷。他握了握拳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绝不定让她知晓。 她全然不知他内心的挣扎,瞧着那圆鼓鼓粉青色的瓷瓶,杜润祺那里的冬露膏,那应该是很有用吧。她昨晚还担心着,古代的医疗条件这么差,到时候留疤怎么办?没有哪个姑娘不在意自己身上有一道那么难看的疤痕的。 没想到今日他便拿了这么一瓶药了,她喜出望外,心里开心,看着对面坐着的符墨,心里对他又多了一分感激,“不管怎样,也多谢大人为我拿药过来了。” “顺路罢了。”看着她把桌子上的契书收好,他想了想,“姑娘把摊子让出去是另有原因吧。”他没有相信她刚刚对杨小白的说辞。 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怔,随即笑了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她不知觉便坦荡的说了,“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其实经过昨日一事,我心里也明白,自己一个姑娘家在外做生意确是不妥,心里便有了要把摊子让出去的想法。今日翠竹大嫂这一事,让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契机,于是便顺手推舟了。” 他挑眉,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些猜到是这个缘故了。 不继续摆摊子也是好事,他心里闪过一丝欣慰。昨日他去审了那几个小混混,看着他们在大牢里哀嚎的样子,心里却没有半点快意。 这一次他幸好碰上,可是下一次呢? 他有些犯愁。昨晚他从衙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该如何是好,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每日派捕快去她那条街转一转,这样的话他也能放心。 其实若是可以,他内心里更想她不要在外摆摊子了。非是他不喜女子抛头露面,而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这个念头他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知晓依她的性子,是一定不会赞同的。 所以当今日她亲口说出要把摊子让出去时,他心里惊讶,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依旧那么聪颖,竟让她想出专卖给翠竹大嫂那么一个主意。 第48节 他心一动,清咳一声,“姑娘可知,裕华城里每隔一年便要向城里的百姓收一次税,每隔三个月要向所有大大小小的商铺收一次税,每隔一个月要向水上的客船收一次税?” “?”宁如玉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跟她说这些。 “每个月衙门都要负责将交上的税记录在案。前段日子,之前专门负责记录的老先生因病已告老还乡,而如今衙门里还没找到新的接手的人。” “然后呢?”这次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宁如玉眨巴着眼殷切的看着他。 他抑住要上扬的嘴角,话锋一转,“姑娘可识字?” “认识认识!”她猛地点头,她从小练过书法,虽然写的不能算十分好,但也算得上清秀端正,”我会写小篆!” 那一双水灵灵仿佛浸了阳春白雪的眼,小脸红扑扑的,带着那么几分讨好,直直的盯着他,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她那神采奕奕的眼神,左手握拳在唇上清咳一声,也不再卖关子了,“登记税收这差事俸禄并不是很高,一个月也不过十两银子罢了,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来衙门做个记账先生……” “愿意愿意!”还没待他说完,她已经一脸兴奋地打断了他。虽然俸禄只是她平时卖糕点的三分之二,但是胜在清净,又不用跟外人打交道呀。她高兴的语无伦次了,“那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哦不,我是说我何时可以去衙门上工?” 他道,“既然姑娘愿意去的话,那我回去后便向陈大人报备,两日后姑娘来衙门便是。”其实报备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他还挂念着她手臂上的伤,想了想,两日后应该可以痊愈了。 宁如玉欢快的应下了,“好好,我记得了。” 让她去衙门做事,只是他不忍她为了生计苦恼而突然升起的一个念头。只是看着她高兴雀跃的样子,他胸腔里也仿佛被什么熨帖过一般,渐渐舒展开来。他思绪不自觉的放空,想到若是姑娘以后真的到了衙门做事,那他岂不是每日可以看到她…… 说不定他还能每日吃到姑娘亲手做的糕点…… 他不禁心神激荡,竟也暗暗期待起来,浮想联翩。 “大人?”宁如玉疑惑的看着他,对他久久不语的举动有些奇怪。 对上她清澈而探究的眼神,他心里那一点旖旎立即散了,脸上有些发烫,但仍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张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只好道:“那宁姑娘好好养伤吧,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送大人出去。”宁如玉跟着站起来。她自觉他简直就是自己的大恩人,于是很是殷勤的一路将他送到门口,这才返回去。 符墨回头瞥一眼已经重新被关上的门,深吸一口气,摒去脑里的杂思,大步的朝衙门的方向回去。 第40章 一更 夕阳西下时分,晚霞绯红如血,她微微仰头眺望那远山云烟交际之处的绮丽彩霞,深吸一口气,只觉整个身子神清气爽,心头涌上一抹惬意。 这是她自穿越来,第一次留意起落日余晖,那橙黄柔和的光线散在她的脸上,映得一片曛暖,一如她如今的心境。 一下子解决两个难题,她心情自然放松。其实她心里也不喜欢去外面摆摊子,又累又麻烦不说,遇到刁难的顾客也不能愠怒,还要堆着一张笑解释。可是没办法呀,谁叫她穿越到这样一个时代,能挣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挑剔? 思及至此,她由衷的感激起符墨来,给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差事。 衙门从县官到小小的衙役,哪个当差不是男人?更不别说在账房里办差这么吃香的事了,断不可能会缺人。 刚刚她只顾着高兴,现在冷静下来才想到这个问题。不过一转念,她心里如明镜般清楚,这分明就是符墨特意关照她的。 可是符墨为什么要如此帮她呢?她咬着下唇,有些纳闷。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忙去开了,有些惊讶的看着门外的人,“翠竹?” 此时翠竹脸上红扑扑的,出了一层汗,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她便一把拉着宁如玉,语气着急而愧疚,快速的道:“宁姑娘,对不住,我刚才知晓原来今日我嫂子来闹过姑娘,还拿了姑娘的摊子……我那嫂子经常做些不靠谱的事,姑娘千万不要怪罪,我,我一定会叫嫂子把摊子还给你的!” 她今日一大早便带着老爹坐牛车去隔壁镇,听说那里有一个专治跌打的老大夫,这一去便是一天,直到下午才回来。 谁知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隔壁舒大婶拉住她到一旁,偷偷说起话来。她听了大惊,这才知道嫂子不死心,今日竟去宁姑娘家里闹了一番,还把姑娘的摊子抢了过来。 她急得出了一身汗,差点跟她嫂子吵了起来。心里怕宁姑娘误会,换了身衣裳便急忙忙去找她。 宁如玉笑着拉她进来,“你别急。我当然知晓不管你的事,不过那摊子,是我自愿卖给她的。” 翠竹傻了眼,“啊?” 宁如玉把昨日发生的事挑着说了,末了宽慰道:“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了,以后你就和你嫂子一起好好干吧,挣到的钱拿回去给你爹看病。” 翠竹震惊了一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但心里还是很自责,犹豫着道:“可是这样的话,姑娘就挣不了钱了……” “谁说我挣不了钱?我做好糕点好卖给你们,你们再提高价格卖出去就是了,”宁如玉嗔怪着道,“只是少挣一些罢了,也没什么。再说了,符大人说让我去给衙门的账房记账,一个月也有几两呢。你呀,就放宽心吧,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翠竹感动得差点要落泪了,来之前她心里一直惴惴的,生怕宁姑娘以为是她指使她大嫂过来闹事的,却没想到姑娘一点也不怪她,“我大嫂这么对你,你也不和我计较,姑娘你真是…” 她不甚在意的挑眉,“这有何计较的,好了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追究了。” 翠竹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也跟着笑了,“是,听姑娘的。” ~~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和翠竹二人一起做了绿豆糕、黑米糕和千层糕等等,用之前的大篮子装好,一起拿去摊子上。她知晓翠竹现在身上没钱,便跟她说好,待她卖完了,再把钱送回来就是。 二人说笑着到了摊子上。此时秀花已经到了一会,瞥了她们一眼,“可总算是来了,我都等了大半天了,你们再不来,客人可快走光了。”其实现在街上只有零散的几个行人罢了。 宁如玉充耳不闻,拉了下翠竹的袖子,示意她别生气,和她把糕点一一摆出来。 不过她懒得留在这里看秀花的脸色,于是跟翠竹打了一声招呼便转身打道回府了。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之前因为每日要去摆摊子没空,还没怎么逛过街,一时心血来潮,脚步便慢了下来,也不急着回去了。 街市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卖茶叶的,卖果子的,卖篮子的,琳琅满目。 她想起自己还没添置秋衣,摸了摸腰上的钱袋子,发现自己带钱了,决定去绸缎铺子扯几尺布回去。 但她平日不怎么逛过街,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问了好几个妇人,转过一条街,终于找到一家绸缎铺。 抬眼看去,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店,上面黑字金底的大招牌雕刻着“程记绸缎”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在耀眼的太阳光下闪着熔金般的光彩。 第49节 听他们说,这是城里最大的绸缎铺子之一,里面的布料款式多,价钱也比别家的要便宜些。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行人一起踏进去,入门便是柜台,一掌柜模样的栗衣男子埋头打着算盘。环顾一圈,只见里面各式布匹琳琅满目,顾客络绎不绝,还有几个跑堂的伙计在一旁温言答着客人的疑惑。 有伙计上前询问,但她一向不喜欢别人跟着,故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她则一人细细的看。过了一会,她终于看中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正想招手叫伙计,眼角却暼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刚刚还在算账的掌柜此时正对着一男子哈腰点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再瞥过去,那男子手上拿了个装饰精美的锦盒,神色肃穆。 初一看她只觉熟悉,在脑子里想了一圈,终于恍然般记起,那人不就是韩三?! 因上次在客栈时韩三的态度很是不好,她对他印象深刻,不过片刻便忆起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一动,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大厅间中高高的牌匾——“程记绸缎”。这,莫非这就是之前他们说的程大所开的绸缎铺子? 宁如玉怔了怔,惊讶了一把,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来到了程大的铺子! 她顿时雀跃起来,暗暗觉得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见韩三和掌柜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好奇极了,脚下已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借着堆着半人高的布匹和挑布的客人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双眸却不住地留意他们的举动。 接着不知他跟前面的掌柜不知说了些什么,那掌柜不住地点头,然后将他往内室里迎。现在的铺子大多设有后院连通前厅,中间则竖着帘子隔离。他人一闪,便跟着掌柜消失在帘子后。 只是左手刚触及帘子,却被后面一年轻伙计叫住了,挡住了去路,“姑娘,这是后院了。” “我…”她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失去这个机会,低声慌称自己内急,央他放行。 那伙计是个年轻小伙,刚来不久,见拦住的是个姑娘,又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有些通红,眼睛也不太敢朝她看。宁如玉心里燃起了希望,继续小意哀求了几声。 他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道:“那姑娘去吧,进了院子往左拐个弯便是了,姑娘可要赶紧出来,不然掌柜可要怪罪我了。”其实像这样大的店铺几乎都会设有专供客人方便的茅房,不过一般会有伙计带路过去,免得客人随意走动或是迷了路。只是今日生意比较忙,伙计都派去招呼客人了,没人守着,故他心里为难。 “是是!”宁如玉感激不尽的冲他道了好几声谢,惹得那伙计的脸色又是一红。 待宁如玉进了去,只见里面是个四合结构,并不宽敞,中间是一石砌小道通向内院,两旁则是植着几棵佳木并各色花草,葱茏茂盛。左侧也是一条小道,通向一处游廊。她不假思索的便抬脚朝眼前的小道往更里面走去。 过了一拱门,整个视野便开阔了起来。这是一个大院子,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三面靠墙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种着十几棵倾盖大树,对面是两层高白墙青瓦的房舍。 抬眼环顾了一周,她恰好瞧见韩三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接着很快便开门进了左边的第三间厢房。 宁如玉暗暗记在心里。 奇怪的是,掌柜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恭敬的关了门,走了下来。她忙往旁边的大树一闪,挡住身影。静待那掌柜出去后,她小心谨慎的摸上了二楼,却不敢靠近韩三所在的厢房,而是躲到了尽头的拐角处。 她仔细留意那边的动静。 不知等了多久,韩三终于从房间里出了来,“砰”的又关上了门,这才施施然走下楼。 直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院子里,又过了片刻,她这才踮着脚,左右瞅着没人,闪了进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41章 二更 宁如玉觉得这是自己最胆大包天的一次。 换做以前,她也料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偷闯别人屋子的一天。 首先映入眼内的是一黄梨木案几,上面摆着一方宝砚及一个水青色打磨的光滑的笔筒,屋子里的摆设很整洁雅观,一旁是一张大圆桌,墙上挂着几幅大展宏图山水墨画,再里面则是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方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后面是一座四喜如意云纹锦大座屏。 她快步来到案几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下面的抽屉,却只见里面只有几本古书及一方宝砚。 她明明记得刚刚韩三进来时手上还拿着一锦盒,出门时是两手空空的,可见那锦盒还在屋子里。 那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眯眯眼,这家铺子是属于他们四人的,程大死后,这家铺子会作何处置?他为何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且她见韩三对那个锦盒很是着紧的样子,莫非里面藏了什么秘密?她心里充满了疑问。 思及至此,她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圆桌,抽屉,连屋子里放着的几个箱子也找过了,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锦盒。 她暗暗着急,转眼瞧见那高高的摆满书籍的书架,走过去翻了翻。或许藏在哪本书籍后面也说不定? 正聚精会神的翻找着,每每一个格子都要亲自拿出书看个仔细,正想抽出一本古籍,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往她肩上一拍。 唬得她整个魂都快散了,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书给扔了,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完了,被人发现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手上的动作反射性的猛地抓住那人的手,用力朝前想来个过肩摔。却不料那人的力气巨大,反应迅速,不但一下子挣脱了,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乱动的手,另一手还迅速把书接住了。 她猛地回头,瞧见眼前的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符——” “别出声。”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那本书放回原位,压低声道:“他们回来了。”顺势一把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宁如玉拉到那座靠墙的大座屏后面。 她下意识的跟着他走,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眼前的人确是符墨无疑。 可是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大座屏后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挤了两个人进去,立马就显的拥挤起来,二人几乎是挨着身子靠着墙了。符墨抬起左手挡在二人间,这才不至于二人紧挨,只是那手臂无可避免的触及她后背柔软的布料。 整个室子寂静无比,二人又紧挨着,所以彼此的细微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仿佛被放大了几倍。宁如玉不可能忽视身后那健壮轩昂的男子的存在,他微微低着头,几缕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后,引起她一阵微微的酥麻战栗。 二人的身子虽是隔了一拳远,但他那清香的男子气息气息却是不容忽视,特别是他那横在二人间炙热的左手。她知晓他是为了在两人间隔开距离,但他的手臂难免会随着起伏的呼吸触碰到她的后背。 宁如玉的的脸微微泛红,浑身都紧绷着,低着头轻易不敢乱动。她自长大后就很少和异性有亲密的接触,心里不免有些无措。 而符墨这边也好不了哪里去。因空间实在狭窄容不了二人,他不得不几乎紧挨着宁如玉,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另一手只得搭前面的座屏以作支持,而他又比她高出一个头,这样的姿势乍一眼看去,仿佛就像他搂着她一般。他的左手不时时的触碰到她身上藕荷色云纹绢衫的布料。不但如此,他还隐隐能感受到布料里面那柔软的触感。 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却不料在垂眸的那一瞬间,瞥见她如凝脂雪白的颈后那一片肌肤,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却掩不住她的优美的弧度。 他心一跳,忙把目光别过去,再也不敢对着她。 即使是如此,他也觉得时间十分的难耐。眼睛虽是非礼勿视了,但眼前女子身上那丝丝缕缕的幽香却无时无刻的钻进他的鼻翼间,钻进他微微加速的心头上。手心不自觉而渗出了细汗,但他连呼吸也不敢喘重,就怕会吓到她。 屋子里一片寂静。宁如玉此时还处于一脸茫然的状态,明明她刚还在聚精会神的搜着锦盒,下一秒却被突然出现的符墨带着躲了起来,全程还不到半分钟,连他出现在此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她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压低声道:“符大人,你今日为何也在这里?”她很想知晓,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第50节 还是说,他本来早已守在这里了? 符墨刚想开口,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男子的说话声,宁如玉一凛,忙屏息凝神不说话,打起精神留意外面的动静。 “咱们进去说话吧。”门“咿呀”一声被推开,韩三率先进了来,冲他们道:“这里是之前大哥的房间,今日有什么我们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方二和常四对视一眼,点点头,“好。” 接着三人寒暄了几句,很快便引到正题上来。宁如玉透过小缝,看见韩三弯下腰,从案几下面摸了摸,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的正是之前他拿过来。她心里道,怪不得她刚刚找遍了屋子都找不到,竟然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韩三把锦盒放在圆桌上,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别是三张盖了印章的契书,一沓银票,和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首饰等等。 他指着桌上道:“这两份契书分别是这个绸缎铺子和两家酒楼的,还有这几年我们一起打拼所得之利等等,已全都在此了。” “韩三,你这是何意?”常四惊诧,神色有一丝愠怒,“这些一向都是在大哥处保管的,你今日取出来是为何?” 韩三道:“今日我召了两位一起来,就是为了这事。如今大哥已经去了,绸缎铺子和酒楼的打理根本忙不过来。我本来就不同意开这间绸缎铺子的,而我们三人中又没有人擅长打理铺子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我们兄弟四人所得之利给分了,往后各自打拼,各不相干。” 常四脸色不虞,一拍桌子,“我不同意。”说着指着韩三道:“大哥才去了几天,尸骨未寒,凶手也没找出来,你就急着要分财产,你心里还当不当他是大哥!” 韩三脸色也不好了,沉着脸,“我心里自然当程大是大哥,可是你也见了,这几天铺子的生意如何,再这样下去,必定亏了不可。常四你也不用说得如此好听,当初开铺子之时你不也是反对,如今顺了你的意,岂不是更好?” “你……” “好了,都吵了,”方二喝了一声,让二人静下来,沉默了一阵,这才有些疲倦的道:“你们二人这样吵下去也不是方法。韩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天铺子的生意确是少了许多。” 常四犹豫不决,想了半刻,最后咬牙道,“好,那便分吧。”但是他又补了一句,必须要等到找到凶手后才能分。 “既然你们二人都这么说,”方二揉了揉眉心,声音里透着倦意,“今日我这个二哥就大胆做主了,大家便把财产给分了,各自闯天地去。当然,我们还是之间的兄弟情谊是不会变的,以后若是有什么生意还是可以一起合伙。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韩三道:“二哥说的好,我没有异议。” 常四哼了哼,虽然脸色还不是很好,但也犹豫着点了头,“听二哥的。” 宁如玉躲在大座屏后面竖起耳朵,将他们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这么说,他们三人还真要把财产给分了,各自打拼? 然而她隐隐觉得不会如此容易就解决。这么大的铺子,怎么能说分就分? “这样吧,我先把这些记下来,日后也有依据。”方二拿了笔墨,把以前四人合伙所拥有的资产一一记下来。 但是在正式要分之时,三人又起了矛盾。 起因是方二打算将这些资产按各自当初的出资均成四份,而程大虽然是不在了,但他家里还有妻儿在,他便想着把这剩下的一份留给大哥的的妻儿。 可是韩三和常四却不同意,“这些事业本是我们四人的,与其他人无关,大哥既然不在了,自然是我们三人平分了。至于大哥那里,大嫂一个妇道人家那里懂外面的经营,而大哥的儿子才几岁罢了,就算把铺子分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经营,最后还是得败光!既然如此,我们随便留一笔银两给程家,保证他们以后衣食不忧不忧便好了。” 第42章 人心叵测 “不行,”方二脸色不虞,“大哥该得的一份还是属于他们程家的。”他沉着脸不肯松口,称程大所挣的钱说到底还是花在大嫂及侄子身上,便是他不在了,程家还是有资格分得该得的一份,他们断不能做那无耻贪心之徒,为了利益而罔顾兄弟之情。 韩三和常四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们心底虽是有贪占之心,被方二这样直白的戳穿,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会是这样的人呢?”韩三道,“我们也是为大哥着想。你看大哥家里只剩下大嫂他们二人,根本没有能力撑起程家,便是把铺子给了他们,谁会打理?最后还不是败掉?”常四也符和称是,劝解方二莫要继续固执,把资产按三份分了,以后不管如何,他们作为兄弟,也断不会对程家袖手旁观的。 宁如玉听得咂舌,心里撇嘴,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话。一边口上说着满口仁义道德,一边却想把死去大哥的遗产占为己有,世上竟有如此道貌岸然之人。她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听着他们无休止的争吵,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酸累的脚,暗暗忍耐下去。 她这一番举动被身后的符墨看在眼内,难得见到她孩子气的一面,脸色微微柔和。犹豫了一下,身子朝前轻轻的挪了挪,心里略紧张,既盼望她能依靠着他好减轻脚上的酸麻,又恐他这一番举动会被她误会。 过了一会,韩三气喘吁吁的指着方二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对大哥的妹妹程茹有意思,想为她出头吗?到时候你娶了程茹,那大哥这一份还不是落在你的手上?” 方二宁喜欢程大的妹妹?如玉被这话一惊,微微竖起了耳朵,叠起精神。 只听韩三话音刚落,方二便立即怒声驳道:“胡说,我方二做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如此无耻之事?” 顿了顿,他沉着气道,“我确是爱慕大哥的妹妹不假,可这与我们分利有何关系。那分给程家的资产,自然是留给大嫂及侄子的,怎么可能会在程茹手上?我方二岂是如此贪财之人,凭我的能力,再多的钱财怎么挣不来,要靠区区一个女子的嫁妆不成?” 韩三被说得哑口无言,睁着眼道谁知他方二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又胡乱扯出了一些针对方二的话,说他对程家如此殷勤,定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越说越觉得有理,语气也高昂了几分,最后梗着脖子坚决不肯松口。 方二咬咬牙,一气之下将毛笔掷在桌上,站起来便要跟他理论。二人争得脸红耳赤,一副快要打起来的样子,常四见势不妙,忙挡在二人中间,插言道如今大家正在火头上,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还是待大家冷静过后再来谈论此事。 好声好言的劝了许久,二人才勉强按耐住火气,平静下来。最后常四道,分资产的事,还是待找到大哥的凶手再说。二人绷着脸点了点头。 方二道,“那就按四弟所说的做吧。”拱了拱手告辞而去。韩三看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也和常四一起出了去。 随那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一直待在暗处的宁如玉终于松了口气,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因为空间狭窄,她几乎是不能动弹,站了这么久,脚都快麻了。 她轻轻的抬了一下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人,一顿,这才想起身后的符大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身后的一阵衣衫摩擦的窸索声,随即他退了出去,空间立即变得宽敞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也跟着走了出来,只见符墨背着身子站在窗前微微弯下腰,专注的透过小缝查看外面的情况,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转过身去看他。触及他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首先开口道:“他们走了吗?” 他点点头,“走了。” 室子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面对前面立着的符墨,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别是刚刚他们紧挨着身子大座屏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回荡,心里尴尬不已。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是触及他的眼,她顿时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了。量她内心再如何坦荡,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后,虽然情非得已,但也无法做到熟视无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吧。 宁如玉轻咳一声,打破漂浮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暧昧,“大人是事先知晓他们今日一聚,故才提前守在这里吧?”这是她刚刚想通的,也是对他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了。 窒息的气氛被打破,他也松了口气,敛了敛心神点头称是,“据下属打探的消息,今日他们三人约好了会在程记绸缎谈事……”话音未落,便听见对面的女子“噗呲”的笑出声来,他愣愣的看着她,却不知她是何意。 宁如玉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我一直以为官府办案一向光明磊落,原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将“原来”二字的尾音拖得极长。 符墨听了她带笑的话,心里瞬间明白她的笑意何来,窘然的一窒。但是随即被她故意拉得极长的尾音挑得心头痒痒的,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心里涌起一缕柔情,刚刚紧绷的身子顿时舒坦的放松下来。此时的气氛如春光融融般恰好,血液在他胸腔里奔腾,像是涌起千言万语,他张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竟不知如何回应才对得起这柔和气氛。 她见他神色僵硬,难得的一副窘然的模样,更是吃吃的笑了起来。直到符墨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她这才收了笑,说起正事来,“刚刚他们所说之事,大人怎么看?” “姑娘觉得如何?”符墨并没有回答,反问。 第51节 “人心薄凉不过如此,没想到韩三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哂道,亏程大死的时候他们个个伤心悲愤的样子,她还以为对程大是如何的兄弟情深,没想到只不过虚情假意罢了,这程大才去了几天罢了,他们便想着要分资产,甚至连程大那一份财产也想霸占去。 她若有所思,“不过我倒好奇的很,这方二说得如此振振有词,也不知道是真的是为了程大,还是就像韩三他们所说的,是为了陈大的妹妹。” 他略一思索,“上次我带人去程大家里时,见过程茹。” “大人已经去过程大家了?可有什么发现,案子现在进展如何?”宁如玉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想起上次在客栈里人们的猜想,“程大会不会是被他的仇人杀害的?” 他摇头,“已经审问过程大的家眷,程大并没有什么仇人。” 她想了想,“那会不会是跟钱有关,比如有人借了程大一大笔钱,他还不起,所以对程大动了杀机?” “我已经审问过他身边的管事,确是有不少人欠了程大的钱,也派人暗里查过他们,大部分是当晚有不在场证明,或是欠的钱并不多,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他耐心的向她解释。 宁如玉没想到她心里所能想到的可能性,符墨都已经查过了,挠了挠头,又想起他们已经在屋子里逗留了许久,“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他颔首,再次在窗前谨慎的朝外看了看,“外面现在没人。”随即轻轻的打开门引着她走了出来。 她自然是跟着他走,却见符墨带着她直直的往外面的小道而去,她大惊,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会被发现的!” “放心。”他安抚般朝她一笑,带着她转过一拐角,在一面高高的墙边停下,墙边垂柳成荫,恰好挡住外面视线。她压低声音,“大人你不会是要爬墙出去吧?”她苦恼的看着高墙,欲哭无泪。 符墨将她的神色收尽眼底,微微一笑,“姑娘忘了?在下有轻功。” “……”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可她没有呀! 第43章 再次妥协 宁如玉顿时觉得刚刚跟着他走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同时她也终于知晓,他是如何避人耳目进来这个院子的了,她无力扶额,自己可没有像他那样飞檐走壁的技能,这可怎么办呢? 有一瞬间她想像进来那样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算了。可是想到自己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便是出去了恐怕也会被人怀疑,她又退缩了。 她苦恼的看了一眼高墙,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阵阵说话声,且听他们的脚步声,仿佛是要往这边过来,正如那催命符打在她的心上,急得她冒了冷汗,暗暗叫苦,心道这下糟了! 却不料,突然腰间一紧,整个身子倏的腾空而起。她下意识的紧紧攀住身边的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自己的惊呼声。眼前一晃,还没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到了围墙外。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她这才意识到她抱住的人是符墨,但是不知怎么的,此刻涌进她脑海里的竟然是一句神来之语: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一哂,忙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摒去,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刚刚被凌空而起“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回过神来仍余惊未平,于是不免有些责怪起他,符大人也真是的,好歹也提前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呀。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却骤然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她虽是脚已着地,但因还没从突然被腾空的惊恐中缓过劲儿来,便感觉身子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一放,哪里站得稳,惊呼一声,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吓得她紧紧闭上了眼。 不过幸好接着便有人接住了倾倒的身子。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忙扯住他手臂的衣袖,因为惯性作用,并不能很好的稳住身形,反而随着她的动作加速倒下。 这下是结结实实的撞入他的怀里。 “哎...唔!”她呲牙咧嘴,很快反应过来她又抓住了他,忙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爬出来,又是窘迫又是脸红,连刚刚跌入他怀里时,肩胛处被精壮的躯体撞得隐隐作痛,也不敢去揉,不住的道:“对不住,对不住!” 符墨僵着身子,心里也暗暗自责。 在院子里面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危急,恐会被人发现,他来不及出言解释便不假思索的揽住她的身子,运起功力飞出外墙。他的轻功上乘,多带一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只是腾在半空中时,怀里的女子因为惊慌而一下子抱住了他,娇柔的身段紧紧的贴住他,双臂抱住他的腰之时,他只觉得瞬间陷入一阵柔软中,温热香润,腰间顿觉一麻,差点要栽下半空去。 到了地面,他仿佛被烫着般,下意识便急忙忙的松开手。却没想到她还没站稳,他这一松手反而让她身子不平衡,踉跄着向前倾倒。他心一紧,自然伸手去扶,却没抓住,一下子被她重重的撞过来,顿时将她抱了个满怀。 于是他再次感受到她身上柔软的触感。 且她的胸前的圆润随着她的动作,紧紧的贴着他,他的触觉向来比别人来的敏感,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下,却足以让他心神一震。顿时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身子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不过她很快就离了自己,撑着他的肩站稳了,退了一步,脸色仿佛有些红,但仍是一如以往的镇定,向他不住的抱歉,很快就将这尴尬化解了。 那柔软的感受似乎还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他温热的掌心。看着她镇定自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他心里倏的划过一丝微妙的怅然。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那一抹涩意,拱手道,唐突了。对面的女子干笑着摆摆手,似乎并没有那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 于是这个意外便算是揭过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略一沉思,问道,“姑娘又是怎么会在程记绸缎铺子里的?” 宁如玉便把她在铺子里偶遇韩三,然后偷偷跟着他进去院子的事说了。 符墨哑然,但是又想到她这番举动会被人发现的后果,蹙起眉头,板着脸道:“上次不是说了,案子是衙门的事,自然会有衙门的人去查。当初说好了,便是发现了什么,也只能向我禀报。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自作主张,独自一人去以身试险?”他愈发觉得她做事鲁莽不顾后果,若是有绳子的话,真是恨不得将她栓起来时刻带在身边才行。 “我,我一时忘了,”宁如玉低着头呐呐的接受他的训话,“我也只是今日偶然遇到韩三的,想到机会难得,要是错过的话那多惋惜,这才跟上去的……唔我错了!”她瞥到他脸上越来越黑的脸色,语气不自觉渐渐小了,本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只是刚触及他凌厉的眼神,便什么也不敢多言了,立马承认错误。 她向来怵符墨严肃的模样,且怕他真的一气之下再也不让她干涉衙门的案件,缩了缩肩膀,蹙起眉头,有些惊吓委屈的道:“我知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好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可再犯。”他瞧着她眼内被吓着的惧色,听着她小意认错的语气,又不忍了。心里叹息了一声,暗暗为她开脱道,算了,她已经知错了,难道还能罚她不成? 脸色缓了缓,才刚燃起的火气便这样熄灭了。此时的符大人全然不觉自己对她妥协的次数比他这几年来得都多,几乎已经没有了底线。 宁如玉一向是那种惯会顺着杆子爬的人,当即猛地讨好般点头道:“是是,下次绝对不会这样做,一切听从大人的!” 看着她瞬间又充满活力笑语嫣然的样子,他哑然,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还没待他想明白过来,却见对方步伐轻快的往前去了,“走吧。” 他一怔,下意识的道:“去哪?” “自然是去程家会一会那位程茹小姐了!” ** 程府坐落在光华大巷里,白墙青瓦三层高,装饰得大气富丽,在这样一片住宅中尤为突出。因符墨之前便去过一次,且他又是裕华城有名的捕头,守门的小厮自然认得他,恭敬的开了门让他们二人进去,并快步去禀了夫人。 出来迎客的是程夫人,穿得一身素净,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刚刚在房里时,突闻下人道衙门的符捕头来了,当下觉得奇怪,但还是叠起精神出门迎接,又见他一身常服,心里又是讶然,将他请到大堂上,命人上了茶。 第52节 不小心暼到符墨身后的女子,程夫人的目光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却缄口不言,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笑着招呼他们。 符墨坐下后,宁如玉紧跟着在他的身后,挺直身子乖巧的站定,看起来还真像是几分是服侍符墨的人。 符墨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由她去了,转头与程夫人寒暄,随意道了一些关切的话,很快便将话头引向程大上,沉吟半刻道,“不知这几天府上可有什么人前来拜祭?” 程夫人神色黯然的道:“以前老爷在世之时,每日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拜访送礼。如今老爷去了,人走茶凉,来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罢了。”她回过神来,勉强的笑了笑,回答符墨的问话,“大多都是以前有生意来往的人,只外面的人都是老爷生前打理应酬,我倒不怎么认识。” 符墨道,“那这几天夫人和程管事应酬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妥的人?或是可遇到有人借机滋事否?” 没想到程夫人却摇头道:“说来惭愧,妾身并不清楚。”顿了顿,她叹了口气道:“自从老爷去后,府里便乱成了一团,妾身每日要操劳老爷的身后事,家中小儿也要照顾,哪里顾得过来?且前来拜祭的都是男客,我一个内宅妇人不好面,故其实这几天都是韩公子在帮忙应酬。” “是韩公子主动请愿的?”站在身后的宁如玉突然出言道。 第44章 疑点重重 程夫人看了她一眼,“当日妾身初闻老爷耗讯时整个人六神无主,是韩公子主动过来帮忙操劳老爷的事的。这几天若不是他来帮忙应酬那些前来的客人,妾身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呢。对了,方公子和常公子也有来帮忙。他们皆是老爷生前结交多年的兄弟,和程管事一起打理,我心里也放心。” 宁如玉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程夫人似乎对他们三人也过于放心了吧?还是说,她认为有程管事一起帮忙看着,就不会有事了? 若是程夫人知晓,她心里以为高风亮节,脸上一副兄弟情深的韩公子背地里暗暗想着要贪占了程家家产,内心会作何反应?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看到她眼内的无言。他沉吟一下,继续问下去,言语中隐晦的提点了几句。程夫人也不是真糊涂的人,转念半刻终于察觉到自己这样做的不妥之处,暗暗记下。 他正想继续开口,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一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看到符墨,吃了一惊,忙行礼道:“小女子未知大人到来,打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这人便是程家的小姐程茹。 程夫人问她,“茹儿,你来是有何事?” 程茹看了一眼符墨,见他脸上并无异色,这才道,“刚刚我依嫂子的吩咐在书房里整理大哥的物件,在书架下面发现了几本账本,不知如何处置,故来问下嫂子。” “你大哥的账本上次不是已经清理好了吗,怎么还有?”程夫人有些奇怪。 “这几本账本压在书架子最下层,被古籍掩住了,所以并没有发现。” 符墨突然开口道:“那几本账本可容在下一看?” 程茹很坦然的点头道:“自然没有问题,大人若是想看的话,可随我移步大哥的书房……”正说着话,突查觉似乎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看去,只见符大人身后一未曾见过的姑娘,正不加掩饰的盯着她的头上,那目光让她觉得不舒服,顿时觉得这姑娘无礼之极,有些恼怒的瞪向宁如玉,直直的道:“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众人纷纷看向宁如玉。 宁如玉微微尴尬,忙澄清道:“程姑娘误会了,我见姑娘头上那支梅花落簪子看起来眼熟,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起家中的姐姐似乎也有这么一支。是我太无礼了,还望程姑娘不要怪罪。” 听了她的解释,程茹的脸色缓了缓,“原来如此。” 程夫人上前笑着打了个圆场,于是众人也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随着她一起朝程大的书房而去。临走前,符墨瞥了宁如玉一眼。 她摸了摸鼻子,冲他无言的干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书房的门大开,几个小厮正在里面向外抬着成捆的书,一字排开摆在院子里。程茹解释道:“哥哥的书籍每月都要拿出来晒一次,以防生虫发霉。”说着将他们引进屋子里。 那几本账本散散的放在案几上。 符墨上前随意的翻了翻前面几本,只见里面记录的都是各样货物的价钱、种类及总额等等琐碎的事。他很有耐心的翻下去,一直到最后压在最底的一本,敏感的发现它略有不同。他眉头动了动,发现这本账本的纸质做工较前面的精美厚实,一目十行的看了看,也是货物来往记录。再过几页,却是洋洋洒洒的笔墨,大意是一个月内的货物清单记载。 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账本上的字迹并不只出自一人之手。他快速的翻了一遍,问一旁的程夫人,“这本账本也是程老爷的吗?” 程夫人接过来看了看,“这是程老爷和方公子他们三人的账本。我记得之前老爷曾对妾身说过,他们四人间有一本账本,专门是用来记录所经营的得利,为免有人从中抽利或者私吞,四人轮流记录。看样子应该就是这本了。” 接着符墨问她是否认得他们四人的字迹,程夫人心里奇怪,但还是如实答了,“我也曾随夫君一起打理过铺子,略有所闻,他们的字迹我自然认得。”说着她一一指了出来。他沉默一下,翻到一页削瘦清秀的字迹道:“夫人可记得这是谁的字?” “这是方公子的,”她看了一眼,“四人中,除了我们老爷,就是方公子的字最好看了。” “没错,我也认得这是方大哥的字。”一旁的程茹插嘴道。 宁如玉眼珠一转,笑着道:“程姑娘也认得方公子的字?” 程茹微微红了脸,辩解道,“我小时候便是方大哥教我练字的,我怎么会不认得他的字?” 她心一动,方二曾经教过程茹练字?正凝思,突然听见身边的符墨出声询问程夫人可否允许他将账本带回衙门。 账本是多年前的,对她来说本来就没什么用,故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了。程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眼神急切,“大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跟我哥有关的线索?” “茹儿,”程夫人蹙眉,叫了她一声,“大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怎么可以这样质问大人?你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我不过希望可以找到杀害我大哥的凶手而已。”程茹有些委屈的咬着下唇,眼圈红了。 “程姑娘请放心,衙门正在全力办案,一旦发现了什么,一定会告知你们的。”符墨肃着脸道,将账本收入袖中,称时辰不早了,拱手向程夫人告辞。宁如玉被他的一番举动弄得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一道离开了程府。 待走远后,宁如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大人为何这么急着离开?莫非大人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 他眉头紧皱,“嗯”了一声。 “发现了什么?”她一惊,忙追问。她明明一直跟着他,怎么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呢?想到他问程夫人要了账本的奇怪举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晓。 符墨将之前在程大衣裳里发现遗书的事跟她说了,接着拿出袖中的账本,“刚刚我看了他们四人的笔迹,想起了一事。”他顿了顿,“遗书上的并不是程大的字迹,而是——” 她屏息。 “方二的。” “什么?”她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了,死的人是程大,遗书怎么会是方二的字迹? 她一拍脑门,“莫非说,杀死程大的凶手是方二,然后伪造了一份遗书好让大家以为程大是自杀的——不对,程大的死状,瞎子都看得出是被人杀的,方二怎么可能多此一举,这样反而让大家怀疑他。且遗书上的字迹一下子就会别人认出来了,凶手怎么可能这么笨?”她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那伪造的遗书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第53节 她绝不相信事情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蹊跷所在,”他沉着气道,“除此之外,程大一案还有很多疑点。桌子为何会有上下了毒的茶壶,方二写的遗书为何会在程大衣裳中,当晚与程大相约的人是谁,还有凶手到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程大的?这些疑点都还没解开。” 她呲牙,“听起来越来越复杂了。” 他侧脸,听了她略苦恼的话,微微一笑,“姑娘不是一向对案子很感兴趣?如今想要放弃了?” “怎么会?”她提高声音,这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复低声辩解,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案子越查越难解了?”每查到一条线索,难度就增加一层。 “不,事情并没有这么复杂,不过是普通的杀人案罢了。”他眯了眯眼,语气冷静,“凶手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高明。只不过是这中间出了些意外——也许连凶手也不知晓的意外,干扰了我们查案的思路,这才使整个案子复杂起来。只要我们能窥破其中的联系,找到突破点,就一定能找出真相。” 宁如玉微微张口,愣愣的看着他。 他转过头去看她,不解她为何停了下来。又见她像是被定住般,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心跳竟有些加速。他有些心慌的移开目光,“怎么了?” 她怔怔的道:“大人,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第45章 呼之欲出 他一顿,有些不自在的握拳于唇边,轻咳一声,“姑娘刚刚在程府里为何盯着程姑娘头上,莫非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她“啊”了一声,顿时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猛地点头,“差点忘记跟大人说了,程姑娘今日头上戴的那个簪子很是眼熟,我记得曾见过。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方二送给她的。”接着她便将上次看见方二在许记金饰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梅花络簪子的经过如实说了,若有所思的道,“这么看来方二心悦程姑娘的事,十有*是真的了。” 他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样子,鬓边一根发丝随着微风俏皮的拂在她的侧脸,她却浑然不知,还在嘟囔着”方二、程姑娘”等词,心里一动,按捺住想要伸手拂去的冲动,别过脸直直的看向前方,“那我们还是先回衙门再说吧。” 宁如玉从谏如流,随着他一起回去。谁知刚回到衙门,就碰见了立着一旁的杨小白和杜润祺。杨小白看见他们,大步走上前,松了一口气道:“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符墨看着他有些急切的样子问道。 杨小白神色肃然,“大人,刚刚我和杜神医发现了新的线索。” 符墨目光冷静,冲他点点头,“回书房再说。”于是四人一起到了书房,关上门,杨小白这才道:“今日我遵了大人的吩咐去暗中调查程大他们四人的铺子和酒楼,查到关于方公子和程大不和的事。” 原来一个月前,方公子曾和一专卖名贵香料的人谈了一笔大生意,验货的伙计当时并没有认真查收,待到后来才发现,除了上面一层,其余的香料都是假的。但香料商早已逃之夭夭,寻不着踪影了。众人这才发现被骗了。即使报了官,但是他们都知晓,找回那个香料商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这次一共损失了一万多两,因香料商是方二找来的,所以这宗生意的负责人也是他。杨小白还打听到,程大和方二曾因这件事发生过口角,甚至差点闹到要断绝兄弟关系的地步。 说完后,杨小白欲言又止。宁如玉看出他的神色不对,道:“杨捕快有什么便直说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杨小白挠了挠头,神色有些费解,“我还打探到一件事,也不知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酒楼里的掌柜道,有次无意听到他们吵架时,提及到程家的程姑娘……似乎是叫什么程……” “程茹?”宁如玉快言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杨小白猛地点头,随即惊奇的道:“宁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因为我们今日刚见过她。”他沉声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听得他惊讶的张大了口。接着从袖中从程府书房拿回来的账本,命杜润祺将之前程大的“遗书”取出来。 杜润祺挑挑眉,心里虽不解,但还是照实做了。符墨将账本翻开,与遗书一并摆在案几上,告诉他们账本上妙是方二的字,示意他们去看上面的字迹是否有什么相同之处。 二人俯下身子去看,过了一会,杨小白“咦”了一声,大惊失色,“程大遗书上的字怎么和方公子的字一模一样?”杜润祺也跟着点头,称遗书上面字迹的笔势勾画,看起来确实跟账本上方二的字很像。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遗书是方二写的?”杨小白拍了一下桌子,“这么说,杀死程大的人是方公子了?” 杜润祺沉吟半刻,“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跟我之前的推测有矛盾之处?……你们可还曾记得我上次是如何推测出遗书是程大写的吗?程大的遗书当时是放在衣衫上隐秘而难以被人发现之处,若不是后来小捕快的一个意外,咱们根本不可能会发现这遗书的存在,由此而推出这遗书极有可能是程大自己所写的。” 他皱起眉头,“难道你们不觉得其中还有很多疑点吗?若照小白所说,杀人凶手是方公子,遗书也是他写的,那么他写这么一封随时能暴露自己的遗书是何意?要将它藏得如此隐秘的目的又是为何?”最令人费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在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大是被杀的情况下,伪造一封让人认为程大是自杀的遗书?! “这……”杨小白语塞,最后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符墨。 符墨指着遗书道:“你们再仔细观察遗书上面的字迹。” 听了他的话,宁如玉凑过去认真的看了半刻后,有些迟疑的道:“遗书上面的字确实和账本上的字迹一样……只是不知为何,对比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乍看之下是相同,但一细看,却又觉得有着说不出来的别扭。 符墨赞赏般看了她一眼,却并不语。杜润祺摸索着下巴想了想,“也许是隔了几年时间,字迹难免有些变化?” 符墨摇了摇头,伸手把账本翻到程大所写的那一面字上,指着其中一字道:“你看此字的笔锋跟遗书上的是不是一样?” 杜润祺俯下身子看了,睁大了眼睛,他又去翻帐本上方二的字。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敢置信的又把账本翻回程大写的字上面,来回在他的字和遗书上看了看,一拍案几,恍然大悟般道:”我知道了,这遗书不是方二写的!” “为何这么说?” 他指着账本和遗书道,“宁姑娘你看,账本上方二的字虽然和遗书看起来一样,但是却要比遗书上的的偏瘦一点吗?且看这字里行间的笔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宁如玉听得有些懵。杜润祺耐心的向她解释道:“姑娘小时也临摹过名家的字帖吧,但是一般来说,人在临摹时,习的也不过是字型。当达到一定程度后,便会不自觉形成自己的风格,正如我们所说的字如其人,便是一百人去模仿同一字体,即使写出来相同,但真正内行的人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的。” 她终于明白了,脑子转得很快,“那杜神医是想说,这遗书其实是程大写的?” “姑娘说的不错!”杜润祺赞道。 “那程大为何要模仿方二的字迹写这么一封留言自己自杀的遗书?难道是想嫁祸给方二?” 杨小白和杜润骐随着她的疑问陷入深思。 她摩挲着账本,脑子飞速运转。模仿方二字迹的遗书,失败的生意,四人间的争吵,被下了毒的茶壶和没有中毒的程大,一封没有署名的邀请信..... 脑子里倏的闪过一丝亮光,似乎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 紧握的手心逐渐放开,她这才发现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宁如玉暗暗的吐出一口气,抑住“砰砰”直跳的心,在脑海里把整个思路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出错。紧绷的身子终于松了松,犹豫的道:“也许我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二人皆看向她。 面对两双齐齐刷过来的眸,她心一跳,突然后悔开口了。那不过是她大胆的猜想罢了,万一说错了怎么办?因为她也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出乎意料。 符墨看出了她的紧张,鼓励般冲她微微一笑,温言道:“不用紧张,说错也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符墨:“其实大人心里也想到了吧。” 符墨并没有开口,目光投向遗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在回来的路上,他便将整件事捋了一遍,脑海里已浮出了大概的想法。再经过他们刚刚的讨论,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第54节 案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解。 “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杨小白颇有些急切的看着淡定的他们,“姑娘,你赶快说吧。” 宁如玉与符墨相视一笑,清了清喉咙,这才道:“你别急。其实事情也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复杂,只是我们查到的线索中有一些干扰了我们的思路,所以才会让案件看起来复杂了些。你再仔细想想?” 第46章 抽丝剥茧 杨小白果然认真的去想了。 过了一会,他挠了挠头,苦恼的哀嚎一声,“我实在想不出来,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告诉我们吧。” 宁如玉握拳在唇边轻声咳了咳,看了一眼符墨,“那我就说说我的猜测吧,若是错了,莫要怪我。” “姑娘但说无妨。” 她放缓语调边想边道,“我的推测是这样的。在事发当晚,凶手写了一封信给程大,与他相约于晚上见面,计划要杀死他。这是我们已经知晓的了,对吧?收到凶手的信后,程大同意了与他见面。不过呢,他并不知晓凶手要杀他。” “然后呢?”杜润祺也很感兴趣的看着她。 “凑巧的是,程大当时也想杀死凶手!” 杨小白忍不住惊讶,“什么意思?” 宁如玉道:“这就是程大为何要伪造一封遗书的原因了。你们可还记得在程大房里发现的下了毒的茶水吗?” “自然记得,可这与程大被杀有什么关系?”经她提醒,杨小白终于想起来。可是他却不懂宁姑娘说起这个是何意?他记得,当时杜神医还道程大并没有中毒。 她微微一笑,“我猜测,程大当时的计划是准备用下了毒的茶水毒死他,然后再把遗书放在他身上,伪装他是自杀的假象好骗过众人。却没想到——凶手并没有喝下他精心准备的茶水,反而抢先一步将他杀害了。”遗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方二因生意失败,所以心怀愧疚无颜再面对他们,由此起了自我了断的念头以此赎罪。 乍看之下,这真是一个好计谋。且遗书上是方二的字迹,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死因了。 说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所以杀了程大的凶手,就是程大在遗书上所模仿字迹的人——他就是,方二。” 话音刚落,整个室子一片寂静。 杜润祺怔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转头去看符墨,见他脸上神色平静,并没有一丝诧异。直到手上的扇子掉下地发出“啪”的一声,他这才惊醒过来,“宁姑娘,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也不知道猜测得对不对,”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带着一丝紧张的神色看向符墨,“大人,你心里的猜测是怎么样的?” 符墨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与她对视:“姑娘是如何想到他们二人的计谋的?” 这么说,符墨也赞成她的说法?她有些激动,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油然而生,对上他鼓励般的眼神,她心头涌上一股暖意,随即也不胆怯了,“因为我想起了那日在房里发现下了毒的茶水。若那茶水是凶手下的毒,那他怎么不是毒死程大而是要用匕首将他杀死呢?毕竟下毒比用匕首杀人不是更容易得手吗?”她顿了顿,“所以我便猜,毒不是凶手下的。若是这样的话,继续往下推,那很有可能便是程大自己下的毒了。他在茶水里下毒的目的,应该就是要毒死凶手。当然单凭这样这一点,就推理说程大想要杀死方二,还是有些牵强了。真正让我怀疑程大有杀人的想法,是因为那一封伪造的遗书。” “我明白了,”此时的杜润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刚宁姑娘所说的我们查到的线索中,有一些信息干扰了思路而令这个案子变得复杂起来,就是指这个被下了毒的茶水吧?” 她点点头。 “平时接触到这样杀人的案子,我们都会很自然将查到对被害者不利的线索想到凶手上去,或是当成是他干的,哪里想到这次的案子,双方竟然同时都有着要将对方杀死的计划……若除去程大所做的,那案子看起来确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杨小白喃喃的道,转头看着符墨,“大人,你和姑娘想的是一样的吗?” “姑娘的推理确是合情合理,我的想法与宁姑娘的差不多一致。“符墨道,“我们离真相应该不远了。” “果然虎父无犬女,姑娘真是聪颖过人,”杜润祺拍了一下手掌,冲她眨眨眼,真心实意又带着一点开玩笑的口吻道:“如此复杂的案子也被姑娘识破,杜某真是惭愧不如。看来咱们衙门,很快就要多一个明察秋毫的女捕快了。” 她被夸得脸色微微发烫,唇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回道:“杜神医说笑了,我不过是一时灵感大发才想到的,哪里及你们有经验。比起你们,我还差得远呢。” 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特别是看见宁如玉微微红了脸以及上面止不住的笑意,符墨心里倏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如今最关键的,是要找到方二杀害程大的证据,这样才能将他抓拿归案。” “什么证据?” “刚刚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凭我们目前掌握到的线索和一封遗书,是无法将方二定罪的,唯有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才能指证方二。” 宁如玉若有所思,“客栈这么多人,方二是怎样将程大杀害而不被人发现的呢?”方二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他到底是怎样控制住身材魁梧的程大,还将他杀死的? 说实话她有想过,极有可能是他们兄弟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杀害了程大。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凶手竟然会是平时看起来说话恭谦有礼、性情温和的方公子。她想起今日见过的程茹,若她知晓害死她大哥的杀人凶手,竟然是她喜欢的方大哥……她心里涌起一丝怜悯,无法再想下去。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符墨大手一挥,对杜润祺道:“你派人去暗中跟踪方二,千万不可让他离开裕华城,若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立即报告衙门。“接着转向杨小白,让他带人再去客栈程大出事的房间搜索一番,看是否能发现更多的线索或是证据什么的。 二人领命而去。 宁如玉松了口气,也准备告辞回去了。 “我送姑娘回去吧。”符墨道。虽然她的屋子离衙门并不是很远,但经过上次小混混之事后,他总是放心不下。 二人走在宽阔无人的住宅大道上,晴空万里的天空上,飘来一大片纯白柔软的云,一直延伸至天际。大道上,徐徐微风裹带着凉意,缓缓的穿街过巷,二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脚步而缓缓移动。宁如玉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偶然瞥到那一片白云,伫足顿了一下,侧过脸看身边正专心致志走路的符墨,明亮的光线下侧脸棱角分明,虽是一身常服,也掩不住清华的气度。 “怎么了?”他察觉到她的失神,转过头去看她。 她脸色微红,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也不知自己怎么盯着他失了神。果然美色误人呀,她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句,怕自己的异常被他发现,胡乱的提起一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大人在衙门多少年了?” 符墨道:“已经五六年了。” “这么久?”她惊讶,那他岂不是十几岁便进入衙门了?不过转念想到,杨小白也不过是十六七岁,于是释然了。差点忘记这里是古代了,一般的男子十五六岁便要出去做工养家糊口了。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气氛也就慢慢好了,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知不觉,远远便能看见一大片青瓦白瓷中自己的屋子了。却不料此时从不远处走来一挎着篮子的妇人,笑着过来跟宁如玉打招呼。 那是住在宁如玉屋子附近的张大嫂,刚搬来半个月,为人和善,宁如玉对她印象不错,平日里遇见也会停下来和她打个招呼,闲聊几句。 张大嫂的双眼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见宁如玉身边的男子虽是神色肃然,与她说话时却是一脸的柔和,张大嫂刚搬来不久,对左邻右舍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更不知眼前的一身常服的男子竟是衙门的符大人。虽说这里的民间对女子的出行不是很限制,但为了避嫌,还是少有未婚男女走在一起的,又见他们状似亲密的样子,心里自然而然的想到别处去了,将他们当成了一对,不假思索的赞道:“这是宁姑娘未来的夫婿吧,两小口子的感情真是好啊。” “……”?! 第47章 千回百转 宁如玉被张大嫂的话吓了一跳,知晓她误会了,忙脸色通红的澄清道:“张嫂你误会了。这是衙门的符捕头。”她内心有些汗颜,这张大嫂也真是的,哪里看得出他们像两口子了?她偷偷看了符墨一眼,见他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刚刚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他,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为免张大嫂不信,她又极力向她解释了一通,说是衙门的符大人担心路上不安全,这才好心送她回去的云云。 看到张大嫂恍然般点了点头,她才放松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目送她远去。她又转头看了一眼符墨,见他眉宇间似有异色,以为他心里介意被人误会,于是向他道:“真是不好意思了大人,那张大嫂刚搬来不久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这才误会了,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第55节 她的解释说得又是真诚又是坦然,仿佛刚刚那一瞬间通红的脸色只是他的错觉,那一双澄净的眸子里全无一点杂质,生怕他会因此而怪罪那妇人,却看得他心情郁结,闷闷的应了一声,“嗯。”目光落在远处的人影上,更觉得心情一下子浮躁起来了。 他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解释完后便是一副轻快的样子,似乎已将刚刚的插曲抛在九霄云外,却不知觉相比起来,想起自己听到那一段话时心情是如何的变幻莫测,几种感受交杂,初听时心一跳,随即便是一股脑的情绪涌上心头,惊愕中带着一丝欢喜,欢喜中又夹杂着惴惴,惴惴中还有莫名的紧张。 一时间连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小两口子....他心里有些发飘,这个词听起来怎么那么悦耳。 可是还没待他从变化莫测的心情中回过神来,便听见身边的女子正不迭的向那妇人解释,还特别强调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只是送她回去罢了。明明她说的是事实,他的心情却犹如跌落了云霄,一下子败落了。 他不禁盯着她乌黑的发梢,心里泛起一丝闷涩,茫然的想道,为何她能解释得那么干脆利落,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难道刚刚的话,她心里只当是别人的一句失误,真的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接着他不可抑止的想起在程记绸缎的房里,二人躲避在如意云锦大座屏那一段时辰,当时他们挨得如此的近,他不经意碰到她身上藕荷色绢衫时,感受到布料里面那柔软的触觉,仿佛那丝丝缕缕的幽香还停留在他的手心上,那短短半个时辰,他过得煎熬又甜蜜。 还有后来他向她解释他出现在那里的缘故时,她拉长了尾声又带着笑意的回应,气氛正如春光融融般融洽.... 默默对比过后,符大人心情更低落了,甚至更不敢回想在绸缎铺子墙外她因站不稳踉跄着撞入他怀里时,一刹那羞红得犹如春日枝头上第一支绯色桃花的脸色,让他为之心旌摇动... 他闷闷的想,也不知她心里是否还会记得今日发生的事....算了姑娘每日都那么忙....——可是她为什么能解释如此干脆利索呢? ....因为她一点也不在意啊。 脑海里倏的蹦出一个念头,拦腰折断了他所有的遐思。良久他才动了动僵硬的头,压住内心翻涌的涩意,跟上她的脚步。 “大人,我到了。”她回头对他道,“多谢大人送我回来,我就先进去了。” “等等,”符墨叫住她。此时他已经调整好了所有情绪,恢复他平日肃然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宁如玉经他一说,想起来了,笑了笑,“多亏了大人的药膏,早已没事了。” “那就好,”他道,“别忘了明日去衙门报道....我已经跟陈大人打过招呼了,明日你到了便直接去签押房找我,我再带你去账房熟悉下环境。” “多谢大人,我记下了!”宁如玉先是一怔,接着便眉开眼笑起来。若不是他提醒,自己还真差点忘了明日去衙门上工一回事。 她本来还担心陈大人会有常人的世俗眼光因她是个女子而会不让她进去,为此惴惴了好久。如今听了符墨这么一说,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随即高兴极了。 符墨看着她一脸欢喜,一双剪水秋眸灵光流转,虽是在极力忍住惊喜的表情,却怎么也掩不住的笑意,心情又如云过晴空般被抚平了,心里暗暗的想道,其实她刚刚的说的话只是说给别人听而已,哪有被人误会不解释的呢,一切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嗯她心里高兴便好了...明日她就会来衙门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这么想着,他刚刚低落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了,不禁隐隐期待起明日。 所谓心境的千回百转,也不过如此了。 “那我进去了,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耳边再次响起她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直到看着她进了院子,这才定了定心神,转身回衙门。 ** 倦鸟归巢时分,白墙青瓦的屋子上炊烟袅袅,夕阳西斜的空中,染上瑰丽的晚霞,像是一条飘逸的斑斓彩带,一直延伸至天际,瑰丽多姿。 “姑娘,我回来了。”翠竹在这个时候敲了门,进去后从袖中取出三百文铜板递给宁如玉,说是今日卖糕点所得的。当然以秀花那样的性子,给翠竹带过去给宁如玉的自然是已经刨去了她们的所得的那一部分。 宁如玉有些意外,看起来她们今日的生意还不错,随意问了她几句关于摊子的事,随即转到翠竹爹伤势上,知晓他已经找大夫看过并上了药,点点头放下心来。接着她又从小厨房里拿出特意多买的一条猪骨头塞给翠竹,让她拿回去熬汤。翠竹推辞了几下,最后还是不好意思的接了。待送走翠竹后,她将桌子上的铜板收进小匣子。 * 衙门不比寻常店铺每日要早早起来开门张罗,一般晨时过后才有衙役慢悠悠打开大门去干日常的杂活,因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人大清早来击鼓伸冤,所以早上衙门的人还是过得很清闲的。 第一日上工,自然要给上司留个好印象,宁如玉特意穿了一套浅色窄袖袄子,看起来得很素净。她可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陈大人留下个轻佻的印象,以为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子,也怕记账时穿宽袖会不小心沾上墨水,选了是窄袖的。因昨日符墨已经给衙门打过招呼,看见宁如玉来了,不用她费口舌,守门的一衙役就主动的给她开了门,还指了路,让她直接去找符大人。 她道了谢径直往里去,刚过了游廊,转角便遇上了正从对面走过来的符墨,她一怔,忙上前叫他。符墨穿的是一身捕快服,因在衙门,腰间并没有带刀。他面色如常问她是否吃了早膳,得知她已经吃了,便道:“陈大人在签押房,咱们先过去。”示意她跟上。末了想了想,心里怕她见陈大人会紧张,低声宽慰了一番,“陈大人很好相处,你不用怕,问什么如实答便是,我也会在一旁。” 其实她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紧张,毕竟关系到自己以后能不能在这里混下去,为了今日的面试她昨晚还做了一番准备,但还是会担心。听了他略带关心的语气,犹如打了一支定心剂,划过一丝暖意,不禁露出一个笑,“是,我知晓了。” 陈大人已经五十多岁了,前几年才被贬来的裕华城,因清正廉洁一心为民,在老百姓间风评很好。按往日的习惯,陈大人是不怎么会关注添置下人这些事的,所以当符墨跟他说来的是女子时,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 但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且他对符墨是十分信任的,知晓他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于是很快便点头同意了。但是当他听符墨道那女子便是上次帮忙破了叶堂主一案的姑娘,心里顿时来了兴趣,又忆起她是大名鼎鼎的宁捕头之女,赞了她几句,锊了锊胡子道要见她一面。 第48章 到了签押房的前面,符墨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这才伸手敲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了陈大人的声音,让他们进去。 宁如玉虽然之前在衙门后院呆过一段时间,与衙门里捕快也相处得不错。但是对于陈大人,她只远远的见过几面。毕竟古代的官可没有那么亲民,她也没有在陈大人面前刷存在感的兴趣。 她对陈大人最深的印象,就是上次见他公堂审案子时那次,至今还记得他当时威严肃穆的脸色。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去,只见陈大人正在书案上埋头飞快的写着什么。见他们来了,他终于搁下笔,饶有兴趣的盯了她半刻,问她是否就是宁如玉。她忙不迭的称是。 接着陈大人很是随意的问了她几句,她本来还以为是要考核她的能力什么的,却没想到他一字不提,反而问了她之前叶堂主一案时是怎么发现线索的,对程大的案子有什么看法等等,后来又问了关于她父亲生前的事,赞了她几句,有其父必有其女云云。说到某处还哈哈大笑起来,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威严严肃不言苟笑的样子。直到最后陈大人大手一挥让她下去好好干她随着符墨出了去时,精神还恍恍惚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通过了。 这陈大人还真是奇怪。良才她才回过神来,长长的惊叹一声。不过总算是通过面试了,想到这她浑身又瞬间充满了劲儿。 符墨见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左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姑娘莫要高兴这么快,待会做事才是真考验呢。” 她立即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大人说的是。” ** 二人从签押房里出来,经过一空阔的大院子时,只见里面几个捕快往一房外搬着杂物,而院子里已经堆着一大堆破旧的衣物、箱子、生了锈的大刀等等,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气味,杨捕快正在中间指挥着。 “这是在干什么?”宁如玉好奇的看着地上的杂物道。 杨小白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意外她的出现,听了她的解释后才恍然般点了点头。接着向她解释,这些都是之前办案时收归的证物或是其他与案子有关的,一直堆放在里面,案子过后这些东西便成了无用之物,因没有人打理,很多都已经布了灰。正好趁着今日有空便一并搬出来整理,顺便将没有用的清掉。 她扫了一圈,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旁放的整齐的几个木制小箱子道:“这又是什么?” “这几个是近一个月内收归的证物,其中有好几个是还没结案的,免得有人当成是无用的一并清掉,故另外放置。” 她刚被陈大人勾起了程大一案,顿时来了兴趣,出言询问哪个是程大的,小箱子上都附着写了备注的白纸,杨小白很快便给她找出来了。她兴致勃勃,但还是先转头问了一下符墨可否打开让她看一看。 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老大,她可不敢自作主张。 “姑娘要干什么?”符墨挑挑眉,不解她为何起了要去看程大遗物的兴趣,那几个箱子上面铺了一层灰,他本不欲她去凑热闹,但触及她恳求的目光,那念头倒了下去。沉吟一下,道让她先站在一旁,那箱子厚重,她搬动不了。 有衙门的捕快在,哪里会让上司动手,一人忙不迭的将那箱子搬了出来,快速的打开。顿时一股隐隐的霉味从箱子里散发出来。 只见里面只有几件厚重的衣衫及随身带的物件,皆是之前在客栈里见过的。除此之外,还有当初被检测出下了毒的茶壶。也不知当初是哪个捕快收拾的,将之前置于桌子上的物件有关的无关的一并收了回来,包括茶托及几个杯子,连烧了半截的烛台也在。 第56节 她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随意的翻了翻那几件衣物,见无所收获,正准备放弃,忽而鼻翼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她一顿,靠近嗅了嗅。 符墨看见了她脸上的异色,“姑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也跟着上前随她一起去看。 宁如玉皱起眉头,忍着那令人难受的霉味对他道:“大人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说着仔细去翻那些物件。说也奇怪,明明是闻到了一股香气,怎么寻不着? 翻了一遍,她终于瞥到了角落处的烛台,只见燃了一半的的蜡烛上似有异样,心一动,拿了出来。凑到鼻子下一闻,惊讶不已,碰了一下符墨,示意他看过来,“大人,气味是从这个烛台上散发出来的。”虽然那香气甚是稀释,似有似无,但她确信自己的嗅觉没有错。 她喃喃道:“真是奇怪,蜡烛上怎么会香气?”上次在客栈的时候,她明明记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符墨接过来闻了,神色凝重。转身去问杨小白这里的东西可有被人动过,杨小白茫然的摇了摇头,“程大的衣物自从客栈里拿回来后便一直在屋子里保管,没有人打开过。” 他与她对视一眼,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宁如玉忙道:“大人,我看必须要查清楚才行,也许跟案件有关呢。”他点头,吩咐人叫了杜润祺过来。他是大夫,对这些东西最了解不过了。 等了半刻,杜润祺摇着扇子过来了,见了宁如玉,立即展开了一个如春风般的笑,“宁姑娘也在这里?” 符墨忍了忍,冷眼瞥了他,将蜡烛传过去,冷声让他看看上面的气味是怎么一回事。 “是,”杜润祺轻轻咳一声,得知这蜡烛是从程大的遗物中搜出来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了平时正经的样子,仔细的研究起来。片刻后,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皱着眉头回想道:“这种香气甚是熟悉...对了,这是荟香。” “荟香是什么?” “荟香是一种香料,有凝神静气之功效,但因价钱高,香料铺很少有得卖,”他顿了顿,看着他们一字一顿的道:“它还有一鲜为人知的用途,配以另一种罕见的草药,可制迷香。” 待他说完,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 宁如玉惊讶的张了张口,“迷香?!杜神医是说这蜡烛上面被人动了手脚?” “对!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蜡烛上面被人涂了一层迷香。”他很确定的道,“且这是一种罕见的迷香,鲜少有人知晓。” 蜡烛上怎么可能会有迷香? 宁如玉的脑子顿时飞速的转动起来。一般人听到迷香这个词,很容易会将它与犯罪联系在一起,迷香能致人昏迷,失去知觉。 因此她很快便联想到程大被杀一案上,顿时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想通了。 她不禁眯了眯眼。 她就说,单凭方二文弱书生一样的体质,怎么可能能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杀了程大——若是加上**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 杨小白有些疑惑,“可是发现程大的尸首时,杜神医不是也验过他的尸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便是这种香料的奇异之处了。”杜润祺勾起一个笑,“它虽说是一种香料,却几乎无色无味,用它所制成的**也闻不到什么味道,药效过后便了无痕迹,便是有武功的人也难以察觉。” “那为何当时并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如今却能闻到呢?……” “既说是香料,自然有香气,但这种香料很奇异,初始香气很淡,随着存放的时间越长,香气反倒逐渐加浓。不过呢,一般要存上好几年才及得上一般香料的一半。”他蹙起眉道,目光落在烛台上,“离案件不过才几天,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快便有香气……我懂了,极有可能是蜡烛燃时的高温,使它的效用提前了。加之一直存放在封闭在箱子里,所以才气味才如此重。” “原来如此,”宁如玉若有所思,“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想方二做梦也想不到,竟是这个蜡烛暴露了他吧。” 好了,如今总算知晓方二是怎么将身材魁梧的程大偷偷杀死的了,离真相又进了一步。可问题来了,有什么法子能证明这迷香是方二的呢?她不禁问出了口。若是方二矢口不认,那也是不能将他捉拿的。 “宁姑娘你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杜润祺摇了摇扇子,颇有信心,说着压低声音向他们耳语了几句。 符墨与她相视一眼,沉吟半刻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给你吧。”他知晓杜润祺交友广泛,在江湖上认识很多三六九教之人,略一沉思便同意了他的做法,沉声叮嘱他要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他微笑,“放心吧。” 宁如玉也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能查到这么重要的线索,回想起来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着院子里的忙乎的捕快,摸了摸鼻子。但转念想到,若不是自己的多心,案子可能没那么快破得了,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满足。 接下来就看杜神医的了。 “姑娘,走吧。”符墨唤了她一声,示意她跟上自己,转过一走廊后,终于在一装饰朴雅的房前停了下来,推门进去。 她环顾一圈,只见里间三面靠墙都设着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文档等。屋子四角设有盆栽花木,左侧则是两张案几,上面砚台、笔架、方木一应俱全。 符墨不知从何处抱了一沓厚重的文册过来,对她道:“今日先不用动笔,姑娘先熟悉下如何这几年的税收档案。若有不懂的可问在下。”说着抽了几本常见的册子给她讲解了一番。 本来这种琐碎的事是不用他亲自出马的,自然会由专门人去教。可他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去教她?他想也不想便将这个念头剔去了。 万一那人顺便敷衍了事,或是趁机刁难她怎么办?且衙门都是那些粗莽汉子,她可是姑娘,怎么可以让他们教导? 本来就是这个理。 他回过神来,见她正对着他刚才讲解的册子专注的看着,坐姿端正,神情认真,看起来十分的乖巧好学,像是在对待什么严肃的事般谨慎小心,心里顿时一软。 于是眼睛不自觉的被她脸上的表情吸引,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冥思,时而又恍然的点点头,心一动,目光落在她的因似乎想明白了一处而微微微向上弯的嘴角,有些失了神,目光滞留在上面。 却忽而见她伸出了小巧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淡粉的唇上,像是沾染了上好的胭脂般瞬间便红润湿莹起来,犹如那新雨过后染上潋滟水光而显得娇艳欲滴的桃花般,格外的鲜润。 而她浑然不觉,仍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册子。 他心一跳,忙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像是窥见了不可言的秘密般,心跳微微加速,一时间不敢动弹半分。他怎么可以盯着姑娘家那里看呢? 实在太无礼了! 他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顿,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之后,这才敢看向她。 整个室子静悄悄的,他心里明明知晓刚刚的举动只有自己知晓,却莫名的心虚,甚至当宁如玉有看不懂的地方,抬起头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懵懂的眼去问他,他都有点不敢与她对视。 说来人还真奇怪,没留意之时,他怎么不会觉得有异,如今窥破后,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的落在她唇齿上,虽然是停留一下便不迭的移开,但总会一阵心惊肉跳。 待了半刻,他最终还是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看着她被他惊动而一下子抬起了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脸色微微发烫,但仍保持一贯肃然的表情,轻咳一声,“我先出去一下,姑娘慢慢看吧,不必着急。” 第57节 “大人事务繁忙,那便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人可以了。”宁如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对他道,心里懊恼只顾着看册子,竟忘了他是捕头,衙门很多事都要等着他处置,而自己竟然浑然不知的缠着他问了许多问题,实在太不好了。 他微微颔首,转身要出去,她自然而然的起身送他出门。在踏出门槛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又瞥到她绯红的唇瓣上,一顿,转回头大步朝外走了。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颇为急切的背影,莫非事情真的那么急?她摇了摇头,又转回去捧着那几本册子看起来。 ~~~ 在账房工作有一点好处,就是安静。既不用时刻笑容迎人,也不用花言巧舌的讨好客人,比起卖糕点来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且这是衙门最里的院子,十分的静谧舒适,不怕被人打扰。 符墨走后,她很是认真的研究了许久那些记录税收的册子,不看不知晓,原来单是记录商户税收这一点,便要分好几类。便单单是商人这一块,也要分成好几本来记录,本地的,外地来的,江运的,小贩的,每本比一般的书籍还要厚重,看得她心累。 除此之外,便是向一商人收税,也要分开一一记录。比如酒楼的大商贾一个月除了要纳地租税、营业税外,有些从外地进货的名贵的酒水也要另外纳税,听说这样是为了保护本地制酒业的发展。这个她能理解,就像外国商品进来要收关税一样。 看了一个时辰,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些如鬼画符般的数字,简直比前世写论文还要累。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这些税收册子记录得实在太乱了,不像现代那样有系统化的分类,有些还交杂在一起,错综复杂,让人摸不着头绪。而且一旁的备注写得龙飞凤舞,她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幸好不久后杨小白过来了。 他刚刚忙完衙门的要事,一时想起账房里的宁如玉,怕她一个人会闷,便顺路过去看她。 她松了口气,暗道终于有人来了,救了亲命,忙拉住他求助。杨小白以前刚来衙门时也曾做过这些打杂的事,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在杨小白的指点下,她终于把那些不解的弄明白了,又继续跟册子奋斗去。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宁如玉是过得比较舒心的。杨小白若是有空的话,便会去看一看她,顺便指点一下疑惑,或是在她一人认真看书时,帮忙把同类的册子整理好放在一旁好方便她看。 ~~ 此外,刚刚被符墨叫去办事的杜润祺也回来了。 不知他是从哪里知晓她在衙门的账房里记录册子的消息,挂着一贯惯会迷惑人心的笑容摇着扇子去看她,接着像是变戏法般不知从哪端来了茶水和糕点,笑眯眯的问她渴不渴,生怕她累着一样,温言道让她不用急,歇息一番才更有精神云云。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收买人心的魅力,很显然杜润祺就是这样的人。不过如今宁如玉已经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了,知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心里对他的举动还是挺感激的,连连道谢。 杜润祺眨眨眼,微笑:“我今日无聊的紧,无处可去,不知姑娘可否收留我一日?”说着轻咳一声道:“这些册子我也懂,定能帮上姑娘的忙。” “……”宁如玉好笑,只好耸耸肩让他随意。反正她是没什么所谓的。 得到她的许可,他更是来了精神,一开始倒还正正经经的帮她看看册子解答下疑问,或是泡泡茶水什么的。没过一会便露出了原形,嚷着无聊,摇着扇子给她讲故事。他知晓她对破案很感兴趣,便专挑以前衙门办过的离奇案件给她听,引得她不知不觉入了神,还跟他讨论起来。 因他说话风趣,便是一段索然无味的文字到了他口里,也能扯出笑话来,她多次被他诙谐的言语逗得哈哈大笑,气氛甚是融洽。 ~~ 所以当忙完正事的符墨终于有空回去账房,在门口便听见里面二人说话时传出的阵阵欢笑时的,脑海一片空白,内心是如何的百味交陈,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笑过?”的念头。良久,他终于压下内心的闷涩,推门进了去。 二人同时看向他。 “大人,你回来了,”宁如玉此时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符墨将目光移到她笑的灿烂的脸上,心情更是郁结,淡淡的“嗯”一声。 “你来的正好,”杜润祺道,“我正才给姑娘说以前衙门破过的案子,姑娘还说我骗她,你赶紧来帮忙澄清……”他一副无奈又笑得欠揍的样子,让符墨很想将他扔出去。 他勉强抑制住去看她表情的目光,转头对杜润祺冷声道:“不是让你去查迷香的下落?你怎么会在这里?” “早吩咐下属去做了,”他摇着扇子道,“好歹也让我歇口气再说,昨日我可是验了一日的尸。” 符墨冷冷的道:“不知昨日徐捕快差点将整个悦满酒楼翻一遍,才找着的人是谁?” “喂!”杜润祺拉下了脸,怎么能在姑娘面前揭他的底呢?再说了,他这是劳逸结合好不好? 他长叹一声,“交友不慎呀!” “你已经打扰了我一个上午了,还不满意?”宁如玉捂嘴笑了笑,“杜神医,你还是先去忙你的事吧,程大这案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在下怎么能不从呢?”他闻言,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朝她拱了拱手,告辞了。 眼看他的身影将要消失在门边,他突然回了头,冲宁如玉眨了眨眼,“姑娘你且坐着,等着在下回来继续给你说未说完的案子。” 符大人此时只想朝他扔砖头。 “好!”完全没发现旁边脸色沉得仿佛能滴水的符大人,宁如玉还朝离去的杜润祺做了个手势。 杜润祺这才摇着扇子悠悠而去。 ~~ 内心百味交杂的符墨忍了忍,眼睛不经意的瞥到她案几上的茶水糕点,心情更是败坏了,心里知晓这些定是杜润祺送过来给她的。 他越看桌子上的糕点就越觉得碍眼。 “姑娘今日便看到这里吧。”他看着一旁已经堆得如小山的册子,知晓看了一天,身体定是累了,不忍的道:“册子不是一时半刻能看完的,明日继续便是……可有什么不懂的吗?” “基本上全看明白了,这多亏了杜神医,”宁如玉仍然一副精力充肺的样子,眼睛仍盯着桌子上的册子,“不多了,待我看完这一部分。” “……嗯,姑娘弄懂便好。”良久,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 他立了半刻,见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想了想,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古籍看了起来。 期间宁如玉又遇到了不懂的问题,于是便去问他。他闷涩了半天的心情终于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叠起了精神去看,“寻常百姓的收税也是按等级的,一甲是镇上的良民,二甲是指远离镇子的村民,他们挣的钱要比镇子上的人少,收的税自然也少一些,这是陈大人来裕华城后重新改革的...” “怪不得跟前几年的册子上的不一样呢,”她恍然大悟,不禁赞道:“陈大人是个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啊……” 他笑了笑,见她感兴趣,便继续说了一些关于陈大人对裕华城大开阔斧进行改革的事迹,引得她连连追问,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他郁结的内心终于被渐渐治愈了,待到气氛正好时,他犹豫了半晌,道:“下次杜神医再来打扰姑娘的话,你只管开口说,不用给他留什么情面,免得他妨碍你做事。”嗯最好见他一次赶他一次,免得他再来祸害姑娘。 第58节 “没事,账房里多一个人也不会打扰到我,”她笑着摇了摇头,“杜神医学识渊博,教了我许多,若不是他在,我今日恐怕还会觉得沉闷呢。” 他沉默了一下,“杜神医虽是见识广博,平时里却是经常不着调的,他的话七分是不可信的,姑娘多注意点,莫要被他骗了。”嗯最好是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 “哈哈,原来大人与我想的一般,”她忍俊不禁,“不过杜神医说话甚是风趣,常常能引经据典。大人放心吧,我不会被他诓了去的。” “……嗯。”他内心有些受伤。 为什么姑娘就是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呢? 他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今早便不该离开账房的。他满腹愁绪,看着她一双澄清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他感到深深的挫败,甚至不知晓该跟她说什么。 难道要他开口道,他不喜她与别的男子太过亲近? 甚至还对他笑得如此开怀…… 他默默地闪过这个念头,心里顿时泛起一丝涩意,想起她每次对着他时,永远是带着那么一份疏远的敬意……与之一对比,他更是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 “大人,前面许捕快有要事找你,”正当二人准备要起身出门时,突然来个小捕快,行礼道,许捕快有份关于关押犯人的文书要他签署。 ……怎么今日会有如此多不识趣的人呢?! 衙门里以最为沉稳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著称的符大人终于忍不住有些恼了。 “识趣”的宁如玉也听到了小捕快的传话,忙道:“大人自去忙吧,我也正好要回去了,就不在此打扰大人了。” “你在此等一刻钟。”符墨难得强硬了一回,抛下这句话便不再去看她,快步的跟着小捕快朝外面去。她张张口,还没来得及回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转眼便消失在拐角,愣了半天,有些无奈。 因账房已在刚刚出门时便锁上了,她也无法再进去,只能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仰头看了一会天,盯着角落处草木葱茏的盆栽发呆。 ~~ “姑娘怎么还没走?不是已经到时辰收工了吗?”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正是刚刚被符大人“驱逐”出去的杜神医。 她笑了笑,向他解释了缘故,和他闲聊了几句。忽而想起上次她手臂受伤,正是他让符墨带了冬露膏给她,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他道谢,于是便顺势提起了此事,并多谢了他。 “冬露膏?”他惊讶的张口,一脸的茫然,正想道自己似乎并没有送过什么药膏给她,更不知她何时受了伤,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子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眼珠一转,随即脸上便浮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问她是怎么伤的,现在伤势如何了,冬露膏好不好用云云。 然后话锋一转,露出一种她看不懂的神色,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我竟然不知晓原来姑娘被街上的小混混欺负了,还受了伤。若是早知如此,我就亲自给你看下伤了。” 啊? 她一怔,疑惑的道:“你不知晓?……可是符大人明明说这冬露膏是你送的呀……” “我是真的不知情,若是我知晓的话,断会亲自去看姑娘的。”他一副认真的的表情,说着皱起眉头回想道,“前几天符大人确是来我这里拿过一次冬露膏,可没说是给谁的……原来是给姑娘的啊...” 宁如玉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了。 她明明记得当初符墨把冬露膏给她的时候,说是杜神医知晓她的摊子被小混混捣乱受了伤,特意送给她擦伤口的。 可是他怎么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且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杜神医说冬露膏是符墨专门去找他要的——她脑子里升起疑问,为何符墨要对她说谎呢? 对了。她回想起那日她收了冬露膏说下次要跟杜神医道谢时,他却称杜神医事务繁忙,不在衙门。当时没有留意,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他当时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可是符墨为何要对她说谎? 还没待她想明白这个疑问,便听杜神医似乎自言自语的道:“说来符大人这还是第一次问我讨要女子用的膏药,真是难得呀...”说着突然话题一转,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姑娘觉得符大人如何?” 在听他前面一句时,她的脑子里倏的闪过一道亮光,只是还没待她抓住,便稍纵即逝了。正想费劲去想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便听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愣了愣,回过神来,“杜神医为什么这样问?” “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他摇了摇扇子,“姑娘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对大人也有一定的了解了...” “杜神医,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今日有些怪?”她眯了眯眼,打断他的话,直直的看着他。 “咳咳,”他一愣,随即不自然的摇着扇子道:“姑娘你这定是错觉,我什么时候不是这样的?” “是吗?”她喃喃的道。 “哎呀,我想起今日还是事,就不打扰姑娘了。”他被她盯得一激灵,顿时觉得失言了,莫名有些心虚,避开她探究的眼神,胡乱说了几句,拱了拱向她告辞而去。待出了院子,他才松了口气。他可不能让她察觉他的意图。 不然若是被某人知晓,他可就遭殃了……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他望天兴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若是有人问她,一个为人正直严谨、做事光明磊落打眼看过去便能看出是个正人君子的人,会不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说谎呢?别人她不知道,但若是放在符墨身上,她想也不想就会摇头。 因为这根本就没必要啊!她心里道。所以她万分不解,为何明明杜神医不知晓她受伤的事,他却谎称那药膏是杜神医送的? 当然她还是对杜润祺的话存有一丝的怀疑,刚刚符墨也说了,他那人说的话只可信三分,有七分是不可信的。 她若有所思,要不还是当面问符墨好了。宁如玉也不知自己为何非要对这件事打破沙锅问到底,其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罢了……算是求个心安吧。 又等了一会,仍不见符墨回来,她想了想,还是去面前等好了,免得他又要折回来一番多麻烦……她边想边往外走去。 因为账房是衙门最里的地方,要依次经过其他相连的几个小院子,正当她经过一院子前时,忽而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她本不欲偷听,却不料“宁姑娘,账房”什么的词飘进她的耳里,她一顿,停了下来。 “你说衙门里怎么会找一个姑娘去做账房先生呢,也不知大人心里是如何想的,难道裕华城这么大,还找不到一个会算账的不成?……不过这宁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我若是能娶到这样一个又会算数又好看的媳妇……” 第59节 “……宁姑娘也是你能肖想的?”那人鄙夷的哼了一声,道:“小心被符大人知晓,将你逐出衙门!” 他不服气的道:“这与大人何关,男未婚女未嫁,我追求宁姑娘又又不犯法,便是大人也管不着吧?” “谁说没关系,你以为宁姑娘是如何进来的?”他压低声道,“我告诉你,是符大人允许的!你什么时候见大人对哪个女子上过心……若是说大人对这宁姑娘没有一点意思,说出去谁信…”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可警告你,宁姑娘可是符大人看上的人,你若是胆敢起什么不歹之心...” “不敢不敢……” 第49章 . 接下来的话宁如玉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般,微微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心如擂鼓般“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瞬便能跳出胸口。 “说来符大人这还是第一次向我讨要女子用的膏药,真是难得呀...”明明脑子里已经混沌得如同一团浆糊,刚刚杜润祺说过的话却倏的一下子跳了出来,像是自带回放功能般不断的循环。 接着她不可制止的想起他刚才那高深莫测的微笑,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脑子里闪过一道似曾相识的灵光。突然福至心灵,醍醐灌顶般一下子全想通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呀...她忍住内心如同惊涛骇浪般的震惊,脑子飞速的回想,不断搜索着过去与符墨相处的种种,想借此说服自己。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那二人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似乎正要朝她这边过来。她心一跳,急忙往回走,转进一拐角藏了起来。 直到那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外面,她这才慢慢的走出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思维混乱的宁如玉此刻内心又是茫然又是慌乱,归心似箭,只想赶紧回去,找个无人的好静下心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理清这一团乱的思绪。她握了一下发凉的手指以给自己力量,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平常一样,这才走出去。 人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刚去到衙门前院,正想寻个小捕快让他跟符墨说一声自己先走了,没想到迎面便遇上了正要往里去的他。此时他身上仍穿着刚刚的捕快服,身形挺拔眉目疏朗,脸上是一贯的冷峻淡然,她却仿若隔世般,觉得他一下子陌生起来。 四目相视,他神色有些惊讶,开口道:“姑娘你怎么出来了?我正好要去找你……等急了吧?” 宁如玉的心不受控制的微微加速,如临大敌,一触及他乌黑深邃的眼眸,就像被烫着般连忙移开,不敢去看他,眼睛只看着地上的板砖道:“不是……我想起家里有些事,所以想早点回去。” 还没待他说话,她又快速的道:“衙门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大人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大人,我先告辞了。” 符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只是有些不解她为何突然就要急着回去,不禁蹙起眉头。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她率先打断,当下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能顺着她的话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便先回去吧。”本欲想送她回去的话也不好再说出来了。 他心里划过一丝遗憾。 ~~ 宁如玉快步朝衙门外面而去,挺着身子头也不敢回,只顾低头走路。路上不曾歇过半刻,一口气回到家里,顿觉口干舌燥,灌了大半壶水才感觉好些。 刚刚被凉快的风吹了一路,此刻发热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握着杯子,有些出神。眼前倏的闪现出一幕幕与他相处过的情景。 第一次见他是在自己被救回来的那日,他作为衙门的捕头来看她,板着一副严肃冷峻的脸孔询问她的来历,当时她心里只有自己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的惊慌,对着板着脸的他只觉发怵。 后来她在衙门住下那段时间,一开始只是偶尔能见到他。她当时只跟杨小白混得比较熟络,心里还是比较怵他的,自然不会主动去跟他打交道。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不小心把衙门后院的柴房烧了,他不但没有责备她,在张师爷怒声要她赔钱的时候帮她解了围,还出了五两银子。当时她心里对他是十分感激的,觉得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好人。接下来,在她要摆摊子时借了十两银子给她不说,还主动提出要帮她找一个摊位。对了!还有上次那些小混混闹事那次,她被那些人推倒在地受了伤时,若不是他的出现,她当时还真不知如何是好,更别论后来他制服了那些小混混,温言安慰了她,还带她回去擦药…… 她心里对他是一直万分感激的。说实话,若不是他多次对她伸出缓手,她还不知怎样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古代混下去……她是那种别人一点小恩小惠也会牢牢记住的人,所以她很早便下意识的将他当自己人一般看待,就像杨小白和杜神医那样。用现代的话来说,已是当作了是比较好的朋友。 所以初次听到别人说符大人对她……她心里才会如此震惊慌乱。她忍不住在心里道,这怎么可能呢? 在她的潜意识里,符大人是属于那种严谨正直,一心只有衙门和劳苦人民群众的典型工作狂,外加不近女色、浑身上下散发着正义与禁欲的人,不,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 以前杨小白不是也跟她说过,曾经不知有多少江湖侠女、绝色美人对他趋之若鹜,可他依旧熟视无睹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没听过他对哪个美人对过心吗? ……所以单凭他向陈大人推荐她进衙门这个理由,怎么就能断定符大人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一定是那些人想多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她仿佛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不自觉挺直了腰杆。可下一秒又泄了气。 怎么说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虽说迟钝了些,可不代表她没有脑子。再如何,还不至于迟钝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烦躁的站了起来绕着院子走了两圈,终于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肚子饿了。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管他呢,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最实际。于是她撩起袖子去了柴房,切了几根自己最爱的腊肠,做了个腊肠炒土豆,还有清蒸鱼。 明明都是自己平日最爱的菜,这一顿她却吃不知味,再好吃的到了她口里也吃不出滋味,最后只是草草吃了个饱便收拾桌子了。就连翠竹下午将今日卖绿豆糕的钱拿过来时她也没有了往日的兴奋,提不起劲儿,敷衍了几句就打发了她。 晚上躺在床上,心里总觉得哪里空空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能盯着漆黑的屋顶发呆。 她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自己,因为忙于学习,且又没有遇上什么能让她心动的人,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身边的人一个个成双成对了,只有她还单着,也不知自己在跟谁拗劲儿。大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追,其中还有一个成绩优异条件还不错的师兄,可她就是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提不起劲儿,也不想耽误人家,所以最后还是拒绝了。 其实被人暗恋什么的,放在前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迷迷糊糊的想道。脑子里钻进这个念头,她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对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她纠结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也不是多大的事。 心长在人家身上,她又不能控制别人说能不能不要喜欢她云云……思及至此,她提了一个下午的心终于放下了。幡然醒悟后,她舒了一口气,睡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 次日,宁如玉起床来到院子里,朝着太阳初升的远山看去,只见天山相交之处出现瑰丽的朝霞,不远处的青瓦上飘着缕缕如轻纱般的炊烟,晨风清朗拂在脸上带来一丝清凉,让她顿觉神清气爽,昨晚的郁结愁闷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 吃了早膳后,她便去衙门报了道,账房的门还是关着的。她知晓符墨一向在签押房里办公,想了想,先随便找了个捕快一问,原来钥匙是放在张师爷处的,便央了他帮忙取来,开了门后,自己翻出昨日没看完的册子,埋头看了起来。 不久后杨小白过来了,有些意外,“姑娘今日来得真早……” 她摸了摸鼻子,“左右在家里无事,还不如过来,争取早些将册子上的内容弄明白。”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心里有事所以才醒得那么早的。 第60节 正说着话,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门被“咿呀”一声推开了。 她看过去,进来的人正是符大人,顿时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容一僵。 “大人。”四目相视,她的心微微加速,但还是脸色淡定的朝他打了个招呼,接着转过头去继续跟杨小白说话。 杨小白今日心情似乎也不错,话也多了起来,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装作一副很入迷的样子,时不时问上几句。眼角不经意的瞥到符墨走到了一旁的书架上,背对着她正在找什么书,从上面抽了一本后,转回身子。她心一凛,忙将视线移回去。 符墨拿了书后便在一旁的案几上坐下看起来,眼睛看着书,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对面他们的谈话上,微微有些不满。 杨小白他怎么还不走? “……我记得以前好像是这样的,大人你说是吧?”杨小白突然装过头,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他回过神来,蹙起眉,“什么?”抬起头去看他们,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宁如玉,却见她低着头,并没有朝他这边看。 于是杨小白又将问题复述了一次。待符墨回答后,他挠了挠头,对宁如玉道:“大人来衙门的时间比我早,比我清楚得多了,姑娘还是问大人吧。” ……不亏他对杨小白多年的培育。嗯,本就是这个理,问他多好啊,他懂的可多了。 宁如玉笑了笑,“没事,我就是随便一问,我还是先把剩下重要的看完的再说吧。”说着低头翻了一页,又抬起头道:“大人,杨捕快,你们还是先去忙衙门的事吧,我想自己再琢磨琢磨,也不打扰你们办事了。” “好,那我和大人先出去了。”杨小白从谏如流,站了起来,对符墨道:“大人,一起走吧。” ……你不认识路吗要一起走?一点眼色也不会看,真是白费了我多年的培育。 符大人此时只想将他扔出去,或者将他的嘴缝起来。 他冷眼瞥了杨小白一下,站起来看向她道:“姑娘不必着急,你才来了一天,慢慢来。” “是。”宁如玉道,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符墨动了动眉头,心里划过一丝怪异,只觉她今日特别的安静。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也许是他多心了吧,他想道,姑娘只是比较忙罢了。于是他转身跟着杨小白一起出去了,走前还细心的为她关上了门。 ~~ 待二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宁如玉终于抬起头看向窗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本想继续看下去,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半晌后,她心情烦躁的扔下笔,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揉了揉眉心。明明昨晚已经想明白了,也给自己作了心理建设,但真正做起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每次看到符墨,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心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逃避他视线的念头。 这样子很不好。她对自己道。怎么说符大人对她有恩,她总不算因为这么一件事就疏远他,老死不相来吧。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对他是什么感觉。 初听时只觉得震惊,过后是一股说不出的焦躁茫然,还从没静下心来想过到底自己到底要以怎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他。 ……所以今日见到他的时候,她一时间做不出回应,只能凭着心底的念头去逃避,仿佛这样子就能让自己的心安一些。 宁如玉咬着下唇,盯着册子一个字也看不进,凝思苦想了许久也拿不出个主意。要是昨日她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等他来就好了,为何非要走出去,还好巧不巧的让她听到了那段对话,这样她就不用在纠结了……不对,还是早些知晓比较好,不然的话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万一做了些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那就更尴尬了。 最起码现在可以悬崖立马,迟早抽身,免得耽搁了人家。 内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宁如玉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她呼了一口气,重新叠起了精神,挺直了身子,再次将精力投到册子上去,心无旁骛的看了起来。 ** 也许是心里想通了,她觉得精神劲儿特别足,脑子也转的特别快,待她将最后一份册子看完,才过了一个多时辰。正想伸个懒腰舒松下筋骨,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她提高了声音道:“谁?”接着起身去开门,心里道,还有谁会来找她呢? 打开门,只见门外是一个小捕快,见了她,忙道:“宁姑娘,程大老爷被杀一案已经开审了,杨捕快让我跟你说一声,陈大人和符捕头现在正在公堂上呢。” 什么?她惊讶极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开审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捕快道,“姑娘,我还要赶去公堂上,先告辞了。”他飞快的说完说一段话,便向她拱手告辞而去了。 宁如玉怔了怔,蹙起眉,莫非杜神医已经找到证据了?还是出现了什么变故,所以才急着开审。 她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50章 真相大白 宁如玉想了想,决定前去一看,于是急忙将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关了门便往外面去。 待她赶到衙门时,只见门前已经围了一大波看热闹的老百姓,喧闹不已。看样子似乎已经开审了一会,便是在外面,也能隐隐听见里面陈大人威严的声音。她忙挤进去,因她身材娇小,瞧着了哪里有空隙便往哪去,很快便挤到了前头。忙抬眼去看,只见公堂上陈大人正襟危坐,神色肃然,而下面跪着一干人等,都是她熟悉的人,分别是方二,韩三他们三人,除此之外还有程夫人。 本想竖起耳朵去听,无奈身边实在太多杂音,众人议论纷纷,什么“程老爷被杀”、“里面那么多人哪个才是凶手”云云,此外还夹杂着几个姑娘的声音,“看到吗符大人就在里面”、“符大人真厉害”等等的话,语气欢快,带着少女怀春的憧憬与愉悦。 本来她一向是不会注意的,只是当“符大人”这三个词飘进耳中时,她心一动,忍不住顺着声音去侧过头去看,只见一旁几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姑娘正踮着脚眼睛发亮的看着公堂上她们口中的那人,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羞造成的。 宁如玉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像是咬了一口青苹果,酸涩难辨,直在口中打转。她有些怔住般看着那几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觉得心情一下子就败落了。 “安静,公堂上不准喧哗!”惊木一拍,发出一声巨响。喧闹声戈然而止,她转回头,定了定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案子上。只见韩三神色凝重的道:“大人召集我们过来,难道已经找到程大哥的凶手了吗?”他边说边四周张望,除了他们之外,却不见其他什么嫌疑人。 程夫人闻言猛地抬头,有些急切的看看陈大人,希望从中能得到答案,但慑于他的威严,张了张口,还是不敢出声。 杨捕快道:“韩公子稍安勿躁,结果很快就会揭晓了。” 陈大人清了清喉咙,大声而肃然的道:“程大被杀一案,经过本衙门多日调查,现已真相大白,杀人凶手也已经找到。今日召集你们到此,便是要宣判此案,以将真相公告百姓,抓拿凶手归案。” “什么?”四人一脸震惊,“已经找到杀人凶手了?” 常四抬起头,忙道:“在哪里?” 陈大人沉声道:“杀人凶手就在你们三人之中。” “大人,你是说我们三人中有一人是杀人凶手?”常四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口。 程夫人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喃喃道,“这…怎么会这样?”突然猛地转过头看向他们三人,“谁,到底是谁杀了我家老爷?!你们都是与老爷结交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家老爷?” “不是我,程夫人。”常四忙摆手道,“我一直当程大是我的大哥,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说着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韩三,“是不是你?我一早就怀疑是你了,你欠了大哥那么多钱,还不起所以便将他杀了!” 第61节 “胡说!”韩三气得脸都红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的?!” 几人在公堂上争得脸红耳赤,直到一旁的方二皱着眉打断他们,“好了,到底真相如何,等下大人自然会公布。”他转过头,态度谦恭的道:“请大人告知我们真相,为程大哥主持公道。”从踏入公堂那一刻,他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便是听到陈大人道查明了真相,也只是错愕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 宁如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见他跪在地上挺直的腰板不曾松懈半分,声音冷静自持,与韩三他们二人相比,有若天壤之别,但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若不是早知晓真相,恐怕她也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这人城府很深,她暗暗的道。 陈大人高声让他们安静,接着按照程序首先陈述了程大被杀当日的情形以及衙门查到的线索,“经杜仵作检验后,确定程大是在客栈里,于案发的前一晚,被人以匕首刺入身体导致时失血过多而亡的……” 这些都是众人已经知晓的了。 符墨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公堂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发现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只见她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陈大人说话,目光一顿,脸上的表情微微柔和。 当杜润祺查到证据时,陈大人便吩咐他去派人将涉事人等一并带来衙门。他知晓宁如玉一直对这件案子念念不忘,心里定是很关注的。本想亲自跟她说一声,却实在抽不出时间,无奈之下只好让杨小白代为传达了。 不出他所料,她果然是来了。可惜他不能分神去顾她,只能委屈她在外面站一会了。幸好她所在的周围都是妇人与年轻女子,他紧了紧腰间的刀,一边听着上面的话,心里却暗暗留意外面的情况,恐她会被那些男子冲撞。 “……衙门的捕快从程大的衣物的里发现了一封遗书,来人,将它们呈上来。”陈大人招招手,很快便有捕快将他的衣物以及那封遗书送了上来。 “大人,怎么可能会有遗书?我家老爷明明是被人杀害的!“程夫人震惊不已,回过神来,忍不住叫道,“老爷怎么可能会有自杀的念头,不,这一定是假的!求大人明鉴!”她不住的摇头。 常四满脸的不解,”陈大人,你刚刚不是说程大是被人杀的,已经找到了杀人凶手,怎么会……” “稍安勿躁。”陈大人招手让捕快把它们呈上,“程夫人,你看看,这可是程老爷的衣物?” 程夫人看了后点头称是,那人又拿出遗书给她,片刻后,她大声叫道:“大人,这不是我家老爷的字迹,遗书不是老爷的!” 常四闻言,忍不住探头去看,大惊失色,“这不是二哥的字迹吗?” 方二惊讶的看向他,一脸茫然,“四弟你说什么呢,从大哥身上找到的遗书怎么会是我的字迹?” “因为程大的死与你有关。” “方公子,你猜不到吗?”杨小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将程大约他于晚上见面,本打算用毒酒毒死他,然后把遗书放在他身上伪装他是自杀的,却没想到被他抢先一步用匕首杀死的经过说了,一直留意着他脸色的表情,最后道,“方公子,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他的话音刚落,便在众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程夫人颤抖着手指指着方二,“你,你……”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惊讶极了,怎么也想不到,杀害程大的人竟会是平时看起来脾气最温和谦恭的方二! “二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常四也吃惊不已,一时忘记了谴责。 “方二哥不是这样的人!你胡说!”突然从衙门前传出一女声,带着几分着急和气愤,众人皆向她看去。 方二微微吃惊,“茹儿?你怎么来了?” 程茹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铿锵有力的盯着杨小白道:“这么多年来,方二哥一直对我大哥尊重有加,以礼相待,他是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 “茹儿!”程夫人有些愠怒,“杨捕快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你怎么还还执迷不悟,包庇这个杀人凶手?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呆的地方,赶紧给我回去!” “我……”程茹不服气的正想说些什么,程大人喝了一声,让他们安静下来。 方二很冷静的道:“刚刚杨捕快所说的不过只是猜测而已,若只是单凭这封什么有我字迹的遗书,便说人是我杀的,未免太过可笑了。除非杨捕快能拿出真凭实据,否则我断是不会认的。” 宁如玉蹙起眉头,这人实在冷静的可怕,但凡谁被人就这样指出真相,最起码也会觉得心虚意乱,他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迅速反应过来,还能反驳得如此有理。 这时,杜润祺站了出来,微笑道:“方公子是想要证据?在下可以慢慢告诉你。不知方公子可听过荟香这个词?” 方二袖中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但仍保持着冷静的语调道:“我不懂杜神医这话是何意?” 杜润祺挑挑眉,“你怎么会不懂呢?”说着他提高声音,对韩三他们道:“你们就不好奇方公子是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身材魁梧的程大杀死的吗?” “笑话,我大哥身健力壮,方二哥怎么可能杀的了他?”程茹忍不住插嘴道。 “他一人自然是做不到,”他道,“程姑娘可知荟香是什么?那是一种迷香,片刻便能药倒一个魁梧大汉,且让人无法察觉。”他转向方二,拿出那个被下了药的烛台,“方公子,你的计谋本来很成功,但你怎么也不会想得到,会是这个小小的烛台暴露了你吧?” “我不懂杜神医在说什么。”方二咬着牙矢口不认。 “方二哥...”程茹此时的信念有些动摇了,一颗心猛地往下坠,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出她想要的答案。不,方二哥不会这样做的……可是杜神医又说的如此肯定,若结果是真的呢……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心神恍惚的想道,她是在包庇杀了自己大哥的凶手?! 杜润祺闻言冷冷一笑,却再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朝着公堂上道:“大人,这种迷香是非常罕见的,因价格昂贵,在民间是没有得买的,只有从一些隐秘的渠道才能取得。我派人暗中打探过后,终于找到了一专门卖这种迷香的人,拿了方公子的画像给他,他道方公子确实是从他手上买过荟香。那人正在外面,大人可召他进来问话。” 那人被杨捕快带进来,见了陈大人,忙不迭的跪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说了。半个月前方二公子曾找过他,并从他手上花重金买了一份荟香,因他平时的客人的并不多,一个月也只是卖出四五次,所以对于客人的脸孔还是有印象的,并道自己所说的皆是事实,绝无半点虚假。 整个公堂顿时寂静了。方二低着头,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程茹瞪大了眼睛看着方二,眼圈瞬间红了,半晌才回过神,彷徨的道:“方二哥,你说话啊,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哥……真的是你杀的?” 良久,他终于有了反应,冷笑一声,缓缓的抬起头,神色淡然而冷静,“没错,人是我杀的。” “什么?!” 程夫人一惊,气得发抖,指着他道:“好你这个方二,这些年我家老爷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恩将仇报,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忠厚之人,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我家老爷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 “程夫人,你别激动,”杜润祺见她神色有异,忙按住她。 程茹伤心欲绝,呆呆的看着他,“为什么?” 方二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复杂,“对不住,茹儿……”他转过头,声音平静的道:“程大的确是我杀的,而事实的真相……正如杨捕快说的相差无几。但是我不后悔,我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我认罪,杨捕快,你可以逮捕我了。” “原因?”一直站在一旁,不曾开过口的符墨突然出声道。 方二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苦笑几声,“既然你们都想知晓,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眼里那个所谓的程老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于是他缓缓的道起来。一个月前,程大不经他们兄弟三人的同意,便将经营多年的大客船卖掉,当时他是极力反对的,私下多次找了程大,本想劝说他不要这样做,谁知程大却反常的固执,不但不听劝,反而将他大骂一顿,威胁他,若是不同意便与他退伙。 四人合伙的生意一向是程大占大头,平时也是他经营居多,若是方二退出,则对他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且程大与很多有生意来往的大商人交好,到时候只要他随便说几句,那方二基本就不用在裕华城上混了。 但方二还是不愿意卖掉大客船,仍坚持不懈的想要劝说他。直到有一日,他去找程大时,却不小心发现了他的一个惊天秘密——原来他卖掉大客船是为了筹集资金,与人合伙贩卖私盐。要知道在这里,贩卖私盐是个大罪,若是被官府抓获,那是非常严重的,轻则做几十年牢,重则会被判死罪。 他当时震惊不已,心里怎么也没想到他是竟然会去做如此大不韪的事。万一被官府的人抓住了,他们也是一样会受到牵连的,因为那资金也有他们几人的份在里面。 第62节 涉及到违法犯罪之事,方二自然是不肯去做的,苦劝不果,他一气之下就假称要去官府告发他,想以此让他收手。程大迫于无奈,拉着他好说歹说,当场咬牙道一定会收手,并让他给他一些时间。 后来程大似乎真的没有再跟那些贩私盐的人联系了,方二以为他是真的听进了劝。一次程大将一个香料交易的生意交给他去做,对他道,一直当他是好兄弟,让他好好干,便是亏了也没事。他当时满心欢喜,还以为程大是真心对他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十分用心的想要谈好这笔生意——没想到钱货两清后,却发现那香料是假的。 他大受打击。更让意料不到的是,程大竟然在这个时候对他道,要他赔偿所有的损失,还有必须加入他,与他一起去贩卖私盐。而且程大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妹妹,威胁他若是不从,便要将程茹嫁给别人。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意识一切都是程大的阴谋。 方二满心的悲愤欲绝,与他理论,却只得到他恶毒的回应。贩卖私盐的事他是断不会做的,但是不顺从程大,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悦的人嫁给别人。 他该如何是好? 若是程大死了的话,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初始时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摒除掉。 一日心灰意冷的他来到一家酒馆喝酒,因缘巧合之下,听到有人在私下卖一种非常罕见的迷香,药效过后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查得到。几日前的念头又突然蹦了出来,他鬼使神差的便偷偷向那人买了那种迷香。 本来他还犹豫着,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他有次无意的知晓,原来程大并不打算放过他,且早已有了要杀掉他的念头。方二心一惊,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既然程大这样无情,也就不要怪他了。 那日在他们四人在客栈时,他与程大约好晚上见面,偷偷将迷香涂在蜡烛上,外面再涂上一层蜡封好。趁客栈走廊上没人,来到程大的房里,故作不小心的将蜡烛打翻在地,俯下身子去捡时,偷偷换上自己准备好的蜡烛。然后借故离开了房间。程大并没有怀疑。 一刻钟后,方二再次来到他房前,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后,发现他果然已经倒在了地上,便从袖中拿出前几天无意中拾到的韩三的匕首,将他刺死,再装作毫不知情的回到自己房里。 直到次日客栈里的小二发现尸首。 待他说完,整个公堂一片寂静,众人惊讶得张大了口。 宁如玉心里也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料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的曲折离奇,方二竟然是被迫杀人的,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比。她动了动站得发酸的脚,觉得胸口有点发闷,想了想,反正这个案子的真相已经大白了,想知晓的自己也看到了,于是不再留下去,慢慢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深呼一口气,她准备动身回账房。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有些诧异的回头,却见不远处符墨正大步朝她走来。 符墨在公堂上虽说是一直在听着案子,眼角却是不时留意着她。正说到真相大白之处,却看到她从衙门走了出去,他蹙了蹙眉,稍一沉吟,对杨小白耳语了几句,也尾随出来。 宁如玉微微仰头,看着他从不远处渐渐走近,身形挺拔,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刚刚在衙门门前那几个姑娘,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走过来道。 宁如玉不去看他,眼睛飘忽的看向远处,繁衍的道:“没什么,就是想起账房里还有册子没看,所以便回来了。”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快速的道:“大人等下不是还要处理程大的案子吗?我先回去了,大人也去忙吧。” 符墨不作声,伸出剑拦住她的去路,低下头紧紧盯着她,神色肃然,用一种不曾有过的严肃的口吻对她道,“姑娘今日为何一直在避着我?” 她心一惊,猛地抬起头,见他的表情未曾有过的认真,眼眸紧紧的看着她,她忙慌乱的道:“怎,怎么可能?大人你多心了……”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仍保持一副肃然的脸色,固执的道:“姑娘,可是在下做错了什么?所以姑娘今日才避着我?” 第51章 醍醐灌顶 宁如玉张张口,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又说不出话来。有些逃避般的将视线移到地上,脑海里一直闪现他脸上认真又带着一丝委屈的表情,心里不知怎么的,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 其实也不关他的事... 都怪自己反应太大了,她有些内疚的咬着下唇,我这样对他是不是错了? 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她却因为自己一时间难以释怀而逃避他…这样子对他实在不太公平,她怎么能因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到别人呢?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她没想到他的洞察力竟如此强,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反常。 一刹那她的心里千回百转,闪过几个念头。 最后,她紧紧捏了袖下的手一下,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副犹豫的样子,道:“我昨日不小心偷听到衙役的说话…他们说……” “说什么?”符墨一怔,随即快速的问道。 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蹙起秀眉道:“他们说我一个女子不该去衙门做账房先生,还连累杨捕快...和你,什么都要麻烦你们...”她本想矢口否认,但他那么聪颖,心里一定不会信,于是半真半假的将昨日听到的话告诉了他。 符墨果然信以为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原来竟是这个缘故,怪不得今日姑娘还催促他们出去呢,他还以为……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随即对她道:“姑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最近衙门也不是很忙,你也没有麻烦到我……和杨捕快。”话音刚落,他立马意识道自己的话有异,忙补上一句。 “真的?”她故作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微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把所有的册子都看完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太多麻烦到你们的地方了。”这倒是事实,她基本上已经看完了。 “是吗,这么快?”他有些惊讶,压下心里那一抹怅然,扯出一个笑,“姑娘真是聪颖,那我等下就吩咐杨小白把这半个月的税收册子给姑娘送去。”姑娘怎么看得如此快呢……以后他就不能再找这个借口去账房了。 宁如玉道:“好,谢谢大人了。那我先回去了。” “姑娘等等。” 她疑惑的看他,开口道:“符大人还有什么事?”却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不自然。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般从袖中取出一书籍大小薄薄的册子,递给她,轻咳一声道:“这是我根据姑娘不懂的地方整理出来的一些法子,若是以后忘记了,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 她怔怔的接了过去,朝他道了谢后便转身回去。一路精神恍惚的回到案几前,直到被不小心碰倒的笔筒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一惊,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她忙俯身将地上的笔筒捡起来放回案几,眼睛却又不经意的暼到刚刚被她搁在上面的小册子,一顿。不由自主的拿了起来,认真的翻了翻,只见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一如他的为人,严谨细致,稳重坚韧。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她心里想道,摩挲着纸上的粗糙,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突如其来的感动,又觉得有些酸涩。 从昨日进入衙门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日罢了……想必他定是在她回去后才写的。她的脑子里不自觉的涌现出一个画面:他正襟危坐的在案几上奋笔疾书,身形挺直,表情是一贯的肃然认真,或许还会时不时的停下笔沉思片刻,又接着埋头写起来…… 想到这,她的胸腔里鼓起一股如雨后湿润饱满的青苔般的潮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怎么也没想到……符墨竟然细心至此,特意为她写了满满的几页纸为她解惑。 若是说没有一点感动那是假的。她怔怔的盯着纸上的字迹,百感杂陈,再想到今日自己对他的刻意躲避,相比之下,愈发为自己的举动而懊悔惭愧。 他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得她无法承受。 ~~~ 第63节 接下来的一整天,宁如玉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针毡。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躁,什么也不看进去,总是盯着账本频频出神,就连杨小白跟她说话也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宁姑娘,宁姑娘……” 她猛地回过神,却见杨小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脸色发烫,定了定心神,这才勉强扯出个笑,“小白你刚刚说了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杨小白担心的看着她道:“姑娘今天是不是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去休息一天吧?” “我没事!”她脸色红了,忙摆摆手胡乱的道:“只是刚刚在想一个问题,才没留意听……” 他松了口气,站起来道,“那就好,那我先出去,不打扰姑娘做事了。” 待到杨小白走后,她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暗暗责骂了自己一顿,强制自己叠起精神来去做事。 ~~ 宁如玉整个下午除了频频出神外,心里还隐隐担心符墨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到时候她该如何是好? 因为她还没有作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 后来她“不经意”的问了杨小白后才知晓,原来他已经被陈大人派了出去,可能要明日才能回来。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舒了口气,却又隐隐有点怅然若失。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时辰,此时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衙门停留,即使听了杨小白的话心里还是觉得担心,万一他提前回来怎么办? 宁如玉站起来快速的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出门前,眼睛却又不经意的触到刚刚那份小册子,一顿,最后鬼使神差的拿了起来,随即锁门出去,匆匆回到了家中。 ~~ 晚上宁如玉再次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脑海里便是在衙门前他把册子递给她时的情景,还有他当时说的话。 心里千回百转,纠结万分。一方面他竟然心细如此什么都想到了,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心里着实感动;一方面她又为自己无法回应他这份诚挚热忱的心意而心生内疚,负罪感久久徘徊在心上挥之不去。 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换做前世,若是知晓别人喜欢她但她心里又对他没有什么意思的话,一定会慢慢的疏远他;就算是别人对她的表白,她也一定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或是果断的拒绝,绝不拖泥带水,免得耽误了别人,哪里试过像如此柔肠百结,纠结得睡不着。 这很不正常。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的梁柱,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为何对他就不能像前世那样,决伐果断呢?便是前世那个成绩优异条件不错的师兄,她也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了,从没试过纠结如此久。 不过抛去别的不说,在这个时代,符墨这人,除了平时不言苟笑了些,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择偶对象。 首先他武功上乘,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二来,是个国家公务员吧,不但如此,在这个裕华城还是个有名气有威望的公务员,受人尊重就不说了,收入稳定,哦对了,若是接了江湖人的cares,还能挣上比工资多好几倍的外快。三来嘛,他这人成熟坚毅,气宇轩昂,恰好就是她理想的类型呢!性格呢,三观正直,脾气好,忠厚诚挚,沉稳内敛,平时人虽然冷了点,但胜在心肠良善,并非冷血之心。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一张扑克脸摆出去,便是有姑娘动心,也不敢轻易凑上前。不近女色,生活作风严谨,她歪着头,这人怎么看怎么有发展为忠犬的潜质呢? 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没细想过不知晓,这么一想,别说在这个时代,就是放在前世,也是一个绩优股的存在啊!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个时代,结婚生子都是一个女子必经的一个历程。便是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宁如玉也从来没有想过孤老一生,因为人生如此漫长,兴许有一天就能遇到一个动心的人呢? 而且这个时代对女子有一定的思想桎梏,到时候成了老姑娘,恐怕难免会有人议论纷纷。她心里虽然不会在意这辈子成不成亲,但也不希望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更别说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三姑六婆好心的拉着她给她相亲云云… 与其以后孤老一生或是被别人拉着去相亲,那她还不如趁着年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如今有这么一个绩优股摆在她面前,她为何不好好珍惜呢? 脑子里闪现这个念头,她一整日的郁结顿时如拨云见日般散了,一下子就阔然开朗了。若是她将他收为己有,再加以一些手段管教得好,以后就是妥妥的忠犬啊! 宁如玉被自己的心思激荡不已,睡意全无了。她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可行性。 符墨对她的心意她是明白的。想到他今日的举动,她心里顿时涌起一丝甜蜜。这人还真是奇怪,一开始对他没有心思时,一整天心里沉重得要命,只觉得是一种负担;如今想通了,又觉得他的心意可比日月,心里欢快愉悦极了。 第52章 认清心意 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宁如玉有些赫然。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出事过于震惊,后来则是心情慌乱,一直想着要如何躲避他,从没有细想过自己举动的异常。 前世她没有之所以没有谈过恋爱,主要原因就是忙于学业,几乎抽不出时间去结识什么男子,再则,就是一直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心动的人,以至于二十多岁了都还单着。如今重生了一回,不但年轻了七八岁,且空暇时间多得要发霉,最重要的是,难得遇到了一个品性优异、还能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愈发觉得自己幸运无比。既然如此,何不趁着春光正好,肆意活一场呢?她心潮微微翻涌,忍不住再次想起他。这一想,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来了这里这么久,虽说与他相处的日子不是很长,但对于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刚刚只顾着瞧他身上的发光点了,忘了说他的不足。符大人也是有很多不足的。 符墨这人……说得好听点就是稳重谨慎,沉默内敛,不好听嘛,就是个木头。还是别人推一推才能动一动那种。 这是她从他平时的言行中看出来的。你说你喜欢一个姑娘嘛,挺好的,那就去追啊。可是呢他倒好,什么也不说,面上永远是一副正气凛然、严谨守礼的模样,只会在背后默默地搞无私奉献,一副“只要你过得好那我满足了”的深情,连句讨人喜欢的话也不会说。要不是她无意中听见了那几个捕快的话,还真看不出他那份心意。好不容易有了点主动性举动,就像今日她躲避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拦住她了,但什么也不说,只会板着脸委委屈屈的看着她。 照他这样慢吞吞的进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他主动表白那一天呢。她长叹一口气,幸好遇到的人是她,不然换做别的姑娘,便是喜欢他,也早已受不了他那蜗牛般的速度,另觅新欢了吧。 符大人,你造不造,你这样要注孤生的。 你为啥就不能主动点呢? ~~ 但是她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到他开窍那一天。宁如玉蹙起眉,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她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促狭的道,符大人,既然你这么不开窍,那就不要怪我了。 直至外面隐隐传来打更的低沉的声音,宁如玉这才惊觉已经已经很晚了,于是闭上眼不再想去,很快便睡过去了。 ** 自从将铺子让给翠竹的大嫂后,她每日早上只需将糕点做好再让翠竹过来拿,待到傍晚翠竹便会将本钱送回来给她。起床后神清气爽的宁如玉一解前两天的气闷,做糕点的时候,忆起当时想要问符墨借银子开摊子时,特意做过一次糕点还送到签押房里给他的情景。记得他当时也说挺好吃的,想了想,于是便多做了一些,准备等下给他带去。 不过若是单单只给他做的话,倒有些显眼,为此她干脆将衙门里的捕快都算上了。怎么说她在衙门的时候,他们对她也多有照顾,她心里还是挺感激的。于是她把做好的几种糕点做好,用碟子盛好后装了满满的一篮子,这才去衙门。 ~~ 因宁如玉做的糕点确实是很不错,酥松可口,所以受到了捕快们的一致好评,赞不绝口,很快便将一碟子的糕点抢光了。连杨小白都埋怨她做得太少了,“若是早知今日姑娘拿了糕点来,我就该在门口守着姑娘,你瞧他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害得我都没吃上几块。” 第64节 惹得她哈哈大笑,于是将篮子里剩下的糕点一并拿了出来。那是她多准备出来的,就是怕他们不够吃。 院子正热闹着很,众人边吃边向她不住的道谢。 所以当符墨进入到院子,看到众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时怔了怔。昨日被陈大人派了出去,直至凌晨才回来,这才起得晚了些。到了衙门后,只觉今日的人怎么特别少,但并没有在意,依了惯例去想去看一看宁如玉。 不知他昨日给她的册子有没有看了?脑子里涌现出宁如玉拿着册子认真翻看的样子。想到姑娘拿的是他亲手所写的一片心意,他的内心不禁微微激荡。 正走着,突然听到宁如玉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他轻轻的蹙起了眉,快步走进去。只见众人正在吃着糕点,一边与她说笑。他直直看过去,见她正被众人围在中间,心情也似乎很好的样子,笑着点头说话。 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心头上倏的涌起一股不舒服,觉得眼前的情景刺眼的很,板着脸立着。不知谁眼尖看见了立在门口的他,惊呼一声,“符大人……” 众人慌忙的看过去,见上司板着脸肃然的样子,忙收了笑,一时间手足无措。众人纷纷朝他问好,低着头作鸟状散了。不一会,院子里就剩下了杨小白和宁如玉二人。 杨小白这孩子有时候还真是傻的可爱,愣是没看出符大人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像往常一样朝他欢快的打了声招呼,嘴里还塞着一块糕点,对他道:“大人你可算来了,宁姑娘今日给我们做了糕点呢,可好吃了……咦,好像没剩下多少了……” 他拿起碟子正想端给符墨,低头一看却见碟子中只剩下三两块绿豆糕,其中还有一块已经缺了一半,实在少得可怜,想了想,把手上拿着的一块放回去,这才觉得满意了,这才冲符墨道:“幸好我还多拿了一块……大人你快尝尝……” 符墨看着他的举动,脸色更黑了。 良久他才终于压下心底的闷躁,面无表情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我已经吃了早膳。” “这样啊...”杨小白欢快的道:“那我不客气了。”说着三两口便将剩下的糕点塞进了嘴,还有意未尽的转头对宁如玉道:“姑娘明日再带一些来吧,都不够吃呢。” 宁如玉笑着应下,“那你明日来早点便是。”与杨小白说笑了几句,这才转过头看向他,“不是说大人外出办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道:“小事而已。”他的目光移到她还没收回笑意的脸上,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她与杨小白仿若无人谈笑的画面,愈发觉得闷涩,唇上的线条紧紧的抿着。 宁如玉“哦”了一声,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又转过头去问杨小白想要吃哪种糕点,说了一会后,直到杨小白道他想起还有事要去做,匆匆告辞走了。她低下头将桌子上的碟子收回去。不经意的抬眸,仿佛这才看到他的身影般,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符墨的心一滞,顿时堵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姑娘以为他已经走了……难道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他默默地吞下被忽视的受伤感,维持脸上一贯的表情,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昨日我给姑娘的册子,姑娘看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不懂的”说着这,他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们有糕点吃又如何,姑娘可是收了他亲手写的册子呢! “哦,那个啊,”宁如玉道,“我昨日忘记拿回去看了,如今还在账房里呢,有空再说吧。多谢大人费心了,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请教杨捕快便是,不用麻烦大人每次都要跑来这里一趟。” ……原来她还没有看啊? 符墨燃起的心情又败落了,听到她说到最后的话,心里更是闷涩,那是他写的,为何要找别人? 他只能闷闷的道:“不麻烦。” “怎么会不麻烦呢,大人你是衙门的捕头,定是有很多要事等着你处理的,哪里有空时刻过来,”她睁着眼真诚的道,“以前是我没留心,如今知晓了,定是不能再麻烦你了。” “姑娘还在在意那日听到的话吗?”符墨以为她心里是怕被别人说道,忙宽慰她道:“我昨日不是说了不用理会他们吗?……再说了,你记录税收这事务也不是一件小事,若是记错了,对日后的查阅也有很大影响,账房这处也是属于我管辖的,我来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 宁如玉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看着他急切解释的样子,也难为他能想出这么一个借口,暗叹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忍心再逗弄他了,感激的冲他盈盈一笑,“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我以后记下了。” “嗯。”轻咳了一声,此时符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偷偷抬眼去看她,见她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感激的说话,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对了,”宁如玉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荷包,从中倒出两个亮澄澄的小银宝,“这是上次欠大人的十两银子,这么久了才想起,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 符墨一怔,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脑海里愣愣的想道,她为何要还他钱呢?他有些艰难的开口,“……不过是十两银子罢了,不必还了,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其实他心里早已忘了这回事。 当初借给她的时候,心里可怜她一个姑娘无依无靠,就没想过要她还。如今心里对她…那就更是不用要了。甚至他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想起这回事,似乎这样心里就欣慰了。 姑娘只向他借过钱呢。 他皱起眉,为何姑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要还他的钱呢?再一联想道刚刚姑娘对他多次的拒绝帮助,心里自然就想多了,仿佛还他的钱就要是跟他划清界线一般。心里愈发抵触着不肯收这钱。 ~~ 不过这次他还真是想多了。 自昨晚宁如玉慎重考虑过后想到的,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与他在一起,那在此之前还是先把钱给还了比较好。因为她认为感情是件纯粹的事,现在不还,以后真成了男女朋友后再还,他收或是不收,都会显得很尴尬。于是便想趁早把这些乱七八杂的关系给理清了。 再说了她如今每日都有进项,平日花的钱不多,挣了也有五六十两了,还欠他的钱并不吃力。 反正这钱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回过神来,她道:“这怎么可以呢,大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人放心吧,我还有钱呢。如今还了钱,以后真要什么急事再向大人借也不迟,对不对?” “好吧。”他犹豫了一下,被她说服了,最后还是把钱给拿过来了,末了忍不住叮嘱一句道:“以后若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必拘谨,只管问我便是。”...只要她想,借多少都可以,不,给多少都愿意。 “真的呀?那说好了,若是以后我要借钱的话,大人可不准耍赖。”她欢快的道,说到最后,语气微微上扬,眉飞色舞的样子可怜可爱。 听到她欢快的语气,他一开始心里高兴,听到最后,却见她用了“耍赖”这么一个像是亲昵的人间才开的玩笑,不禁有些好笑,但又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二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话里不自觉就软了,“这自然当真。” (未完待续) 第53章 良久,符大人才压抑住内心的血潮澎湃,只觉脸上一片发烫。他努力维持平常的面无表情,有些艰难的别过脸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让她看出自己的异常,含糊着道:“姑娘不用客气。” 宁如玉见他一副不自然的样子,暗暗发笑,但也没有戳穿他,把篮子提起来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她率先走在前头,而身后的人紧跟着她。 只见她进了屋子后,突然从案几上垒起的书籍后面俯身取出一碟子。他正好奇她在做什么,便见她转过身来,手上碟子多了个碟子。那碟子上面装的正是他刚刚闷涩纠结了许久的浅绿色糕点,每块不过指头大小小巧玲珑呈半透明壮,晶莹透黄,像是饱满的娃娃般莹润可爱。在他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只见眼前的女子抿嘴冲他甜甜一笑,“大人可要尝尝我做今日做的糕点?” 他愣愣的道:“刚刚...姑娘不是已经分完了吗?” 她眨眨眼,“是啊,不过呢,不是知晓大人作昨日被派出去了吗?这是我特意留给大人的。” ...特意留给他的?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接过来,回过神来,心里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涌。若是说刚刚她无意中的那一句甜言蜜语是一剂定心剂,这一个举动可算得上是惊喜若狂了。 他胸口一热,便是以前得了陈大人的嘉赏也没这么愉悦过,脑中一下子涌出千言万语。但对着她笑盈盈的脸,突然觉得什么言语也描述不了他此刻内心的欢喜,舌头在口中打了个转,搜尽脑海也说不出一句应景的话。他只能道谢道:“多谢姑娘……”此刻他真恨自己没有杜润祺那样张口就来的口才。 第65节 “大人怎么总是喊我姑娘呢?”宁如玉蹙起眉,有些不满的看着他,“若是大人在街上遇到我,谁知道你喊的是哪一个姑娘?”她突然有些期待他的反应。 果然符墨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又出现了那种窘然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那,那该如何喊姑娘呢?” 他内心又是纠结又是一阵甜蜜。姑娘说可以换个称呼,那我该如何叫她才好呢?宁姑娘……也是带着“姑娘”二字,万一她不喜欢怎么办? 不然叫如玉?如玉……姑娘的名字怎么那么好听。他在心底偷偷的喊了一声,顿时觉得整颗心都软了,那美好的感受缭绕在他胸腔中,让他一阵心神激荡。 ……不行,怎么可以这样直接叫姑娘的名字呢?实在太唐突了。他有些迟疑,万一姑娘生气了怎么办?她会不会认为我太无礼? 于是符大人又开始苦恼了。一边想要唤个亲近的名字,一边又怕姑娘会不喜欢。 “大人以后就叫我如玉吧。”宁如玉面色坦然,似乎只是很随意的一说,“你是官府的捕头,本就比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大,就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他一窒,心跳微微加速,抬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正低着头收拾这桌子上的东西,仿佛刚刚那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又有些失落了。……原来姑娘没有别的意思啊…… 你想要什么意思?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他精神一凛,暗暗责备了自己,忙把那些 旖思的念头驱散,含糊的道,“我记下了。” “大人,你怎么不吃呢?”她转过身,见他还只是端着碟子不动。 他忙道:“哦……好。”于是伸手拿起捻起一块吃了,眼角瞥见她正笑盈盈的看着他,顿时胸口一热,三两口便将碟子上的绿豆糕吃完了。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 她歪着头问他,“大人觉得我做的糕点可好吃?” “好吃!”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话音刚落,见她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过了,脸上浮上窘然,脑子里搜刮了半天,干巴巴的解释:“我是说,姑娘做得糕点酥松可口,正合我的口味。” “这样啊,”她恍然般点点头,只是还没待他舒出一口气,便听她继续道:“既然大人喜欢,那我明日再给大人带一份吧。” 他的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微微加速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么说,明日还可以吃到姑娘亲手做的糕点? 这时他终于发觉姑娘今日的异常了。他轻轻蹙起眉,不得其解。为何他总觉得姑娘今日对他的态度特别的…亲近? 为什么姑娘会突然间对他这么好?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的心“砰砰”的跳动,有些不敢想下去。 但是因之前有过前车之鉴,那念头不过一转瞬便消失了他暗道,应该是他多想了。 事情证明确实是他想多了。 只听对面的小人儿顿了一下道:“反正明日我也要给杨捕快带,不过就是多做一份罢了。” 果然是这样。 想到她竟然也要给杨小白做糕点,他不过是顺带的,脸色就不悦了。当然这自然不会被宁如玉看见。他清咳一声,见她又转身去忙活了,只得安捺了心里的郁涩,道:“那姑娘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里,她这才抬起头,脑子里闪过他今日多次吃瘪又窘然的样子,最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一旁已经空空的碟子,眼里闪过一丝狭促。 人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之前她没发现他的心思时,只觉得他无论都是一副肃然冷静的表情,仿佛天大的事也能面不改色,她以前可是跟他对视都觉得发怵的。 如今对他上了心,有了留意他的心思后,顿时觉得他的表情丰富极了。在外面院子杨小白对他说话那时,脸色板得像是别人欠他钱似的;还有她说要还钱给他时,眼神黯然,眉宇间还流露出一丝受伤,活像他才是欠债那个,害得她差点就不忍了。后来她拿出糕点时,他的眼神一瞬间黑得发亮…… 她忍不住想笑,但内心又有些柔软。她从没谈过恋爱,也没体验过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一切的感受于她而言,都是新鲜的。特别是像他那样一板一眼不言苟笑的人,若是放在以前,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喜欢上一个人,还有这样情绪外露的一天。所以如今窥在眼里,只觉得像是一场梦。 宁如玉有预感,未来的某一天她定会喜欢上符大人。 因为他实在…太讨她喜欢了。 ~~ 自从看完册子后,她对裕华城的税收制度终于有了一定的了解,开始做起正事了。所谓的记录是这样的,官府的人收了税后记在专门的册子上,再传给账务处,由她重新整理后再纂写一遍,收录于账房里,以便日后查阅。因官府的人收税时是按区域来的,即去哪处收到哪处,不分百姓商贾,只管收了记录后便是。 所以她的工作就比较繁琐,不但要将它们一一分类登记,遇到字迹潦草的还得琢磨上半天才能看懂。她伸了个懒腰,又继续写了起来。 宁如玉做事一向认真,自然心无旁骛。时间过得飞速,她却全无感觉,直到杨小白前来敲门给她送饭了,才惊觉原来已经晌午了。 “姑娘先休息一会吧。”杨小白有些不忍,劝她赶紧先吃午膳。 自她到衙门以来,都是杨小白负责给她送午膳的,一饭两菜一汤,用篮子装的。而装饭菜的则是个打磨的光滑的盒子,跟前世的饭盒很像。因为她是姑娘家,自然不可能跟一大堆男人一起挤饭堂吧。 她吃完后将盒子洗干净还给杨小白时,因她今日心情格外的好,便顺口的说了一句道:“这衙门的食盒做得也挺好看的。” 却没想到杨小白摇头道:“衙门没有食盒的,这是符大人给的。” “啊?”她惊讶极了。 他道:“衙门哪里会准备什么食盒?这个是姑娘来衙门做事时大人给我,让我给姑娘用的。” 她顿时有些错鄂。心里一点也没想到,他竟然心细至此,知晓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去跟衙门的人一起吃饭,还特意给她准备了食盒。随即心头涌上一丝甜蜜的暖意,抿唇一笑。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不经意的向他打探道:“小白,我问你个事。我怎么见符大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他挠了挠头道,“符伯父伯母在大人十六岁时便走了。” 她惊呼,“走了?” 见她震惊的样子,杨小白知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符伯父伯母游历去了,他们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喜欢四处游历。” 在杨小白的娓娓道来中,她才弄清了一切缘由。原来符墨的父亲曾也是个断案如神的捕快,平生志远就是匡扶正义,为民请命。而符墨的母亲则大有来头,却是江湖上第一大派正和堂堂主的嫡亲妹妹严柔。 自古官府和衙门的人不相来往。一个是官府之人,一个是江湖门派,怎么会凑在一起呢?这说来还有另一番姻缘。 有一次符琂捕头外出办案时,恰好遇上江湖门派之间的决斗厮杀,其中一门派就是正和堂。另一门派的人见打不过,恼羞成怒,便趁众人不注意时用暗器伤了严柔,一把将她推下了湖。说时迟那时快,便是符琂捕头反应迅速,一下子跳进去救了人。 这救人难免就会有肌肤之亲,且还是这样的环境之下。符琂是那种十分传统死板的人,认为自己唐突了严姑娘,毁了她的清誉,果断提出要负责任。而严夫人却是江湖人,俗话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且当时是情况危急,哪里放在心上,自然是拒绝了。 第66节 可符琂捕头却不死心,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冒犯了严夫人,非要负起责任不可。于是几乎天天去正和堂守着,谁劝也没用,大有守到海枯石烂之势。 后来又经过了几次的英雄救美后,严夫人终于被他的诚心感动,答应嫁给了他,此后二人生活一直恩爱美满。直到婚后有一次严夫人无意中问起才知晓,原来符琂捕头早在救她前就已对她一见倾心,这才会如此锲而不舍的守在正和堂。 ……宁如玉如今总算明白符墨的闷骚是怎么来的了。遗传的力量就是强大。 二人婚后育了一子,便是符墨。在他十六岁当了裕华城的捕快那年,二人便将他扔给了严夫人的哥哥,也即是正和堂的堂主,接着便去游历闯荡江湖,匡扶正义了。 其实就是去游山玩水罢了。 宁如玉感叹一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严夫人是正和堂堂主的嫡亲妹妹,那堂主便是他的舅舅! 她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公务员——没想到他背后,竟然还有个如此有权势的靠山啊! 第54章 完美谋杀(一) 宁如玉咋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可她之前没听人说过呢? “因为大人一直在衙门里,平时很少与正和堂的人来往,故知晓的人鲜少。”他挠了挠头,“不过姑娘也不是外人,知道了也没事。”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 本来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比她社会地位高一点点的小公务员,却没想到这会绕身一变,便成了黑社会老大的嫡亲侄子,这落差实在…太大了。她甚至考虑要不要放弃之前的念头了。 但转念一想,她喜欢的是他的人,与他的背景有什么关系…这么想后,这才放下了心里的那点芥蒂。 年轻轻轻就能自力更生,还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成就,她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了一分。 接着她又不露痕迹的问了几句关于符大人生活习性和德行方面的问题。从杨小白的回答中她得知符墨这人,生活上十分的严谨自律,既不好赌,也不酗酒,非必要场合几乎滴酒不沾。平日里没有什么娱乐,唯一的兴趣的就是破案和抓拿犯人。每日早起晚归,过着衙门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便是平时的节假日也都是在衙门度过的。 她寻思道,生活作风优良这点,值得肯定;至于工作狂这点不好说,好的来说可以说他这人勤快负责,有担当;但若是太过勤勉,十几天也没不着面,那也不太好吧。 扯了个笑,经过多次的旁敲侧击后,她终于问出了萦绕在心头最想打探的问题——就是符墨平日里会不会去什么风月场所快活什么的。 她对他这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别忘了身边还有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真怕被他带坏了。 杨小白正色道:“大人一向不近女色,怎么可能会去那些地方呢?”话里隐隐有些不满,仿佛她怀疑大人的人品是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皱起眉不解的道:“姑娘今日怎么打探起大人来了?还问些如此奇怪的问题?” 她一怔,大窘,“这个,就是随便问问……”她有些语塞,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目的。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突然灵光一闪,忙道:“上次大人不是送过我回去?正好被我隔壁的大嫂看见了,说她家里的侄女正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想要给大人说媒呢,这不,托了我打探下风声。我不好推辞只好应了……” “原来如此,”杨小白仍蹙着眉,摇了摇头道:“姑娘还是趁早回绝了她吧,大人绝对不会去相看的。” “?” 他一副果断的表情,“以前不知多少江湖侠女爱慕大人,都被大人一口回绝了,我跟在大人身边好几年了,我也没见过大人对哪个女子有什么亲近呢。” “不是吧?”她故作惊讶。 他神色认真的道:“这自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骗姑娘?” “是是,”她讪笑道,“那我待会回去就回绝她。”被杨小白点破后,她不敢再问下去了,随意扯了个话题将话岔开,见他似乎不再留意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幸好该问的也已经问的差不多了。这一圈下来,对符墨也有了不少了解,特别是他没有情史这一块,相当的满意。 他怎么……就那么讨她欢喜呢?她歪着头道,符大人真是越看越有忠犬的潜质。 ** 华灯初上时分,是街市大酒楼最繁荣的时刻。街市上灯火明亮,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将整个街道照得透亮,影子在灯下拉得老长,随着风轻轻晃动。商铺的门帘上挂着条条青色的流苏,迎风招展。 此时的迎春楼正是最热闹之时。迎春楼是裕华城最大的酒楼之一,生意十分的兴隆,每日都人来人往客满为患。屋檐下挂着大大的招牌,黑底金字在通红的灯笼的照耀下绅甚是华贵大气。 只见三楼里,空气中漂浮着纸醉金迷的气息,穿梭于间中的宾客皆是衣着华贵的公子少爷,谈笑风生,喝酒玩乐,喧闹无比。 ~~ 芩少坐在三楼一隅,桌前只摆着一酒一菜,神色不紧不慢,在一众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他静静的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眼角却是一直看着坐在他前方正和几个公子喝的一脸兴起的许称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酒楼中的宾客已经逐渐散去,很快便只剩下寥寥几人。脸色通红的许称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仍是一脸兴奋,吆喝着众人道:“来,谭公子,继续喝,今夜不醉无归!” 被称为谭公子那人忙扶住他的身子,为难的道:“许公子,天色已经很晚了,你看大家也醉了,还是早些回去,咱们明日再约如何?” 许称文一把推开他,哼了一声道:“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是才喝两三个时辰便怕了。瞧你哪里像个爷们,真是扫兴!” “是是,许公子说的是。”那人任由他责骂,一脸讨好,“还是许公子最厉害。” 众人纷纷附和。 “那当然,论酒量谁能比得过我?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许称文喝了一声,撑着摇晃的身子指着他们,“敢不敢再与我比试?” “不敢不敢,”那几个公子道,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许公子你看,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呢,都这么晚了……不如咱们先散了,我们兄弟三人明日再继续陪公子可好?” 许称文心头涌上一股不满,挥着手道,“算了算了,真是败兴,赶紧滚回去吧。” 谭公子小心翼翼的想要去扶他,”那...我们先送公子回房吧?” 他大手一挥,打掉谭公子的手,差点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还是站定了,不耐烦的道:“不用你们扶,我没醉!这点酒还想难倒我?”说着不再理会他们,自己转身走了。 他晚上一般都不回府,酒楼中有他常住的房间。他睁着迷糊的眼,跌跌荡荡的回到房前,一把推开门,嘴里不知嚷着什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后,酒色上涌,觉得浑身燥热无比,便去了内室准备更衣沐浴。因他经常在这里住,酒楼的小二早已摸清了他的习惯,知晓他每每喝完酒后便要沐浴,在他回前便为他备好了热水。 一旁的芩少璟一直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在他起身离开大厅后,他便也悄声跟了上去,目送着他推门进去。此时的走廊上寂静无声,并无人经过,几乎所有房间的灯火已经熄了,昏黄的灯光打在廊道上,染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为了今日他已经准备了许久。 他连续跟踪了半个月,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知晓他几乎每晚都会和几个公子一起在在这里喝酒作乐,很晚才散去。 他在酒楼里留宿,这间房是他常住的。 回房后并不会倒在床上直接睡去,他有沐浴的习惯。 第67节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出许称文不耐烦的声音。 芩少璟面上并无一点波澜,推开门进了去,环顾一周,听见内室里传来声音。他静静的走了进去,只见许称文正背对着他似乎正要解衣裳,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是并不认识的人,皱起眉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芩少憬堆出个讨好的笑,微微弯着腰,态度恭谦的的拱手行礼道:“许公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付家布坊的人,就是跟你父亲做过生意那个付家…”这个动作他已经对着镜子练了很多遍,确信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那些去巴结许家的公子一般。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忙得很。”许称文不耐烦的扯了扯衣领。 “是是,”他装作一副忐忑又讨好的样子,态度更加卑谦,“是这样的,我们付家布坊是听过许老爷的绸缎铺子最近要进一批货,想劳烦许少爷,能否在许老爷面前美言几句,我们付家一定感激不尽…”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小沓银票,谄媚的走上去。 离他三四步的距离。 “原来是这样…”许称文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银票,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却没有去接,嘴角勾起个笑,连个眼神也不给他,“这个得看本公子心情,若是本公子心情好,倒可以在我父亲面前提上一句……” “多谢许公子多谢许公子,”芩少憬作万分感谢状。 许称文傲慢的睨了他一眼,冲他挥手,“你先出去吧,明日再来找我。”真是的,一点眼色也没有,明知这么晚了才过来,一点规矩也不懂! 他今日心情好,不跟这种人计较。他露出个嘲讽的笑,看这人的样子,定又是那种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只会死读书的富家公子,这种讨好的人他见多了。 芩少憬生怕惹他生气般快声的应下,慢慢的退下去,见他有些摇晃的样子,哎呀了一声,忙关切的又走上前,这是靠得非常的近,二人间只隔了半步远,口里道:“许公子你喝醉了,我先扶你出去吧…”顺着伸出手去扶住他。 许称文此刻确实有些晕晕的,挣扎了一下,低下头去解身上的衣裳,“不用你管,我要洗澡…” “公子,你真的醉了…”芩少憬关切不已,左手扶着他的肩膀,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另一手却从袖中取出一细小的银针,紧紧的捏在指间。 许称文哼了一声,推开他,“你说谁醉了?告诉你我酒量好得很!”身子却摇晃着差点倒下去,幸好一把抓住眼前的木桶。 “公子小心!”芩少憬惊呼一声,顺势又扶住他的身子。这会许称文也终于察觉自己是真的醉了,嘴上嘟囔了一声,只得让他扶着,却还是毫无避讳的继续脱衣裳。 看着他似乎还在低着头去解衣裳上的结,顿时收了脸上的表情,探上他颈后上方被乌发掩住的**位,用力的扎了上去。 接着便见眼前的人闷哼一声,软软的倒了。他伸手扶住,尽量不去接触许称文的身子。语气有些着急的喊了他几声,“许公子你怎么了?许公子?!” 许称文的头垂在胸前,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慢慢的将他往身下的方向放倒。而他的前面正是个盛满了水冒着热气的木桶。芩少憬一步步的引着他的身子倒下去,直至他的头慢慢的沉下水中。 正在此时,许称文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芩少憬一惊,忙快速的用力的按住他的头和身子,以免他浮上来。但他内心并不慌张,因为他知晓这是正常反应。 很快,身下的人再也没有动静了,唯剩发丝漂浮在水面。 过了一刻钟后,他慢慢的松手,只见身下的人大半个身子已经沉在了水中,双手自然的垂下,木桶正好悬着他的腰身,即使他放开了手,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退了半步,立着看了一会,确信他已经死了,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也难免,第一次杀/人是这样的。 第55章 完美谋杀(二) 芩少憬上前探了下他的脉搏,已经停止。接着又仔细查看了周围,确定没有留下地上自己的任何痕迹。 从进入到杀掉许称文,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 悄声打开门,谨慎的张望了下,走廊上没有任何的人影,他松了口气,低下头快步的走出去。 待他走出迎春楼时,街上的行人已经逐渐散去,小贩的吆喝声也渐愈降了下来。他回过头,静静伫立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乐器声,内心毫无波澜,仿佛刚刚发生那一幕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到了明日,就会传出许家许大公子溺水而亡的消息。 芩少璟在嘴角勾起个微笑,随即转回头,眼神透出一丝坚定,大步朝街上远去的人群中走去。 ** 亥时一刻,正好回到家中。芩少璟推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上烛火,漆黑的室子瞬间被照亮。他坐在镜子前,抬起手慢慢的开始卸掉脸上的妆。很快,镜子里苍白无神的削瘦模样逐渐消失,出现了一张坚毅的五官,灯火中的轮廓棱角分明,英挺剑眉下,是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 接着他起身去了内室,将身上的华贵衣衫换下,洗掉身子在酒楼里沾染了酒气的气息,换上自己平日里穿的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他凝眉回想自己从进入许称文房间里的每一个举动,确信自己没有做过其他多余的事。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是不会出差错的,对于这个他有很大的信心,不过是往日谨慎形成的习惯罢了。 让他比较没有把握的只会是其他因素:比如进出许称文的房间时,有没有客人或者小二看见。他当时记得的是走廊上十分安静,也没有任何人经过。那一层楼客房大多都是漆黑的,很多客人已经入睡了,只有寥寥几个还是亮着灯的。 但是世上总会有很多意外。也许在他进去那一刻,或许刚好就有别的客人打开房门走出来,又恰好留意到他进去了呢?又或者在他走出去时,被小二无意中就看见他从楼上下来,记住了他了呢? 不过他心里也并不是很担心。一来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小的;二来,在他行动前,早已想到了,所以在他跟踪许称文时所用的衣衫都是另外置办的。 思及至此,他微微一笑,打开眼前的本子。映入眼内的是,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上面记载了他这半个月跟踪许称文所记录下来的信息。 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不作好万分的准备,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可是谁没有第一次呢? 就像他多年前第一次触摸冰冷的尸体时心里会害怕得颤颤发抖。后来熟练后,无论是对着多么腐烂的尸体,也能镇定自若的一边验尸一边跟手下说话。 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着纸上的名字,用毛笔划去“许称文”三个字。 * 次日,芩少璟慢条斯理的吃完早膳,又去书房看了会书,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出了门。这次他穿的是自己平常的衣衫。 他再次来到迎春楼,抬头看了一眼黑底金字的招牌,刚想进去,突然听见里面阵阵喧闹声,吵杂无比。他一顿,又恢复回面无表情的样子,走了进去。 “迎春楼里死人了!赶紧去报官啊!”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接着喧闹声更沸腾了。他快步走进去,只见里面的客人都站着仰头看向楼上客房的方向,对着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客房前更是人满为患,几乎将整层楼都堵住了。每一层楼的栏杆处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的不可置信,有的摇头叹息。 芩少璟正想跟着众人上去,突然感觉身后被人拉了一把,一人目光诧异的看着他,“公子,你上去干嘛?“ 第68节 他一怔,道,“来客栈自然是去吃饭。” “上面可是死了人,你还吃得下?”那人张着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芩少璟挠了挠头,“原来酒楼死了人啊,我就说怎么今日怎么楼上那么多人。这位兄台,你可知上面死的是谁?” 那人压低声道:“听说死的人是许家的大公子。许家你知晓吧,就是那个在咱们裕华城里数一数二的开绸缎铺子的许家。” “竟是他?”他惊讶的道,“怎么会这样呢?对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酒楼里的人都说他是溺死的。”那人摇着头有些可惜的道,“我听小二说,是他昨晚喝醉了,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栽到木桶里被溺死了——唉,你说那许公子也真是的,喝醉了不好好休憩,去什么沐浴呢?” “原来是这样啊,”芩少璟恍然大悟,“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报官呢?” “报了报了,官府的人还没到呢。”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然后朝他道了谢,“既然这样,相信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来了,我还是先去吃饭好了。” 那人见他执意要上去,摇了摇头,又看周围都是涌着要上去看热闹的人群,任他去了。 ~~ 芩少璟并没有跟着众人去客房看热闹,而是去了昨晚许称文喝酒作乐的三楼,挑了个靠窗又能看清楼内四周的位子,唤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就像寻常来吃饭的客人。 事发已经过了好一会,很多客人也早已回到位子继续吃午膳,所以他此时在人群中并不显得突兀。 正吃着饭,忽闻楼下又响起一阵喧闹声,有人嚷着,“官府的人来了,官府的人来了!” 他夹菜的筷子一顿。 接着他见十来个面色严肃的捕快快步上了来,开始大声驱散客房前的人群,“官府办案,闲人速速让开!” “让开让开,闲杂人等都出去!” 众人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楼内的客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留意着那里动静。 他眯了眯眼,只觉带头那个一身青衣的捕头的背影有些熟悉。想了许久,无果。 他自嘲的摇摇头,他已经六七年没有回过裕华城了,定是自己看错了。于是转回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客房里的捕快终于抬着蒙了白布的担架出来。一掌柜引着捕快们到了昨晚许称文所坐的桌子,正哈腰点头的回答那个捕头的问话。因离得有些远,那捕头的模样看得并不真切,他只隐隐觉得那人神色严肃,气势凌然。 芩少憬知晓那是官府的例常查案过程,心里道,也不知道现在裕华城的捕快办案如何?会不会查到什么呢? 于是他等了一会,直到那几个捕快交头接耳说话,似乎也快要结束了,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别的行动,心里放松下来,顿时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于是起身准备回去。 走时他故作无意慢慢的经过那一桌子,眼睛看着前方,却是暗暗竖起了耳朵,留意他们的谈话。只是无奈他们说话的声音低沉,他什么也没听到,心里有些惋惜。 但是一转念,想到他们什么也查不到时,心里又轻快起来。正想转身下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颇为急切的声音—— “前面的公子,请留步!” 他猛地回过头来,却见一年轻的捕快急急的朝他走去。他的心倏的一跳,怔怔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捕快服,脸上不显,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捕快为什么会叫住他,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的。他在心里摇头,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断不会被人发现。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露出疑惑而惊讶的表情,“官差大爷,有什么事吗?” 那捕快道:“公子,我们大人有请,劳烦你过去一下。” 他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飞快地看了不远处穿着一身青衣浑身上下散发着威严的身影一眼,却见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保持脸上的镇定,对捕快扯出个笑,道:“自然可以,不知叫小人过去有什么事呢?” 捕快道:“公子过去便知晓了。” “是。”他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他过去。 难道他昨晚出了什么错?还是被人发现了?他脑海里涌现无数个念头。 “芩大哥。”正想着,那捕头突然转过身子,对上他的眼。四目对视,只见对方眼内隐隐带着笑意。 他一怔。 那人继续道,“芩大哥,你可还记得我?” “你是?”芩少璟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顿时有些吃惊,“你是……符墨?” 符墨严肃的表情瞬间消融,冲他点了点头,“想不到芩大哥还记得我。” 芩少璟也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裕华城的捕头竟然是他?! ……他明明记得那年他离开裕华城的时候,符墨也不过十五六岁。 半晌,他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顿时心头涌上一股潮涌,只觉时光荏苒,没想到转眼间昔日好友已是裕华城的捕头;又觉世事难料,竟在今日这样的时刻重逢,再想想双方的身份,心里更是复杂难言。 “芩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符墨看着他道。 他定了定心神,震惊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没有被发现就好… 他忙笑着回道,“已经回了两个月有余。” 正在此时,有捕快在符墨耳边耳语了几句,他稍一沉吟,对芩少憬道,“芩大哥,你先稍等半刻——对了,芩大哥可否帮忙验一下尸体?” 他的心又是一跳,听见对方继续道:“衙门的仵作今日恰好有事,还没赶到。看来今日遇到你也是缘分,可否劳烦下你帮忙?” 不能去。 他心里倏的升起一个怪异的念头,下意识就想拒绝。 第69节 于是有些迟疑的道:“这个……我已经不做仵作多年了。若是验错岂不是阻碍了你办案?还是算了吧。” “芩大哥在开玩笑吧?”符墨的嘴角勾起个笑,“若你也会验错,那整个裕华城也找不到会验的仵作了。” 第56章 完美谋杀(三) 听了他的话,芩少璟犹豫了一下,只得点头道:“好吧。尸首在哪里?”他无法再推迟,不然的话,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符墨冲他微微一笑,招手对下属道:“将许公子的尸体抬过来。” 很快担架便被抬到眼前。芩少璟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戴上捕快递过来的特制手套,俯下身子半蹲着,慢慢的掀开白布。映入眼内的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被水浸泡了一夜的脸浮肿得可怕,脸上深一块浅一块的肿胀,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整张脸看起来惨不忍睹,连一旁的捕快也忍不住面露不适,纷纷侧过头。芩少璟面无异色的伸手查看他的五官,又检查了身上各处。 符墨跟着俯下身子问他,“怎么样?” 他一边看一边肃脸道:“看他脸色肿胀的程度,应是被浸泡了一夜无疑。你们发现他时,他的尸体是怎么样的?” “他是被酒楼的小二发现的,我们到达时,他的头部至后背上方都浸在水中,腰悬在木桶边缘,”符墨指着尸体,向他详细的描述了当时的死状,然后问他,“你觉得如何?”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装作认真查看尸体,并不与他对视,“我只负责验尸,其他的一概不管,更何况我已经不是衙门的人了,跟我说于理不合。” 符墨闻言轻轻一笑,“既然芩大哥这样说了,那我也不问了。”于是继续凝眉盯着他验尸的动作。 芩少璟除掉他上身的衣衫,仔细检查他身上,又将他翻转去看他的后背。他瞥了一眼昨晚被他扎了银针的地方,一顿,视线快速的往下移,心里却是微微放松。因为那处伤口掩在头发里,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许称文的头部被水浸泡了一夜,就算剃掉头发,那伤口几乎也是看不出来的了。 “好了,”他抬起头,将手套除掉,对符墨道:“死者身上有很大的酒味,应是喝了不少酒,身上肌肉平缓,没有任何伤口、淤青或是挣扎的痕迹。”他所说的验尸结果皆属实。 符墨这人不是一般的捕快,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破案能力十分的强。所以无论死者身上有没有他的线索,他都只会如实的报告。若是刻意隐瞒,一旦被发现。只会引起他的怀疑。 他没想到符墨会是裕华城的捕头……他暗暗提醒自己,以后的行动一定要更加警惕。 “这么说,许公子是醉酒溺水的了。”一捕快突然快言道,“这徐公子也真是的,喝醉了酒不去睡,非要洗什么澡?可惜了……” 符墨看了那捕快一眼,挥挥手示意他们将尸体盖上白布抬出去,“派人通知许家的人。”然后冲芩少璟点点头,“辛苦你了。” 他拱手淡淡的道,“不客气。” ** 一家雅致的茶馆内。 二人相对而坐,桌前的杯子上缭绕着淡淡的水汽。 符墨喝了一口茶,冲眼前的人微微一笑,这才道:“说来我们二人已经六七年不见了。” “是啊,”芩少璟道:“光阴似箭,想我当初离开裕华城时,也不过是十八岁,转眼便过去这么久了。”他叹息一声,举杯喝了茶,不禁回想起往事。七年前他还是裕华城的仵作,而现在,已经是一满身铜臭的商人了。 “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芩少璟回过神来,“我现在在徐州的姑父处。这次回来,是为了给父亲扫墓……毕竟这么久没回过来了,所以准备多呆一段时间。” “你还要回去?”符墨一怔,有些怅然,“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便不走了。” “我早已不做仵作了,现在正在接手我姑父的商行,每日都要外出奔波,恐怕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 符墨皱起眉头,“真的不再做仵作了?会不会太可惜了…若你现在想改主意,衙门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摇了摇头,“我心意已决。更何况做商人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我现在的日子,不也过得挺好?” “只是你现在所做的,非你心中所愿。”符墨一针见血,“这样你心里过得真的快活?” 芩少璟一愣,脸上浮出一个苦笑,“人生不就是这样过去的……久了就习惯了。符墨,别再用过去的眼光看我,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芩仵作了。” “若是当初你的父亲没有出事,那你也不会被你姑父带走……”符墨转着手中的杯子道,“自你走后,衙门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仵作了。当初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在衙门共事,你却就这样走了……” 他沉默半晌,“对不住,是我食言了。” 他微微出神,忆起以前。他和符墨是从小相识的好友,当时符墨的父亲是衙门的捕头,而他的父亲则是仵作。受父辈的影响,二人都对衙门非常感兴趣,经常会随父亲到衙门去。二人兴趣相仿,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虽然二人相差三岁,但并不妨碍他们成为知己。 比起破案,他更喜欢验尸,渴望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优异的仵作。当时符墨便道,待他们长大后,要一起到衙门共事。后来在十六岁那年,他真的当上了仵作,并协助衙门的捕快破了许多案子。 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一起江湖案子中不幸中毒身亡,芩家只剩下了他。后来他姑父知晓消息后赶过来,让他辞了衙门的工,将他带回了徐州。 这一去,便是七年。 ……… “好了,别再说以前的事了,说说现在吧,”他回过神来,换上轻松的口吻,“你如今当上梦寐以求的捕快,还成了捕头,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还行。”符墨微微露出个笑。 “你也二十多岁了,应该成家了吧。”芩少璟打趣他道,“什么时候带弟媳给我看看?” 符墨难得的有点窘,“如今独身一人,还没成家。” “哈哈,”他大笑,“可不能只顾着案子,也要认识些姑娘才行。要不要大哥帮你介绍几个?” “不用了,”他忙推辞。 芩少璟眯了眯眼,“这么说,是自己有了喜欢的姑娘吧。甚好甚好.……到时候别忘了给大哥寄喜柬。” 符墨汗颜,手握拳在唇上轻咳一声,“大哥现在呢?” 他指着自己,“我?如今生意正上轨道,每日都要外出奔忙,还是不要耽误别人家的姑娘了。” 二人继续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茶馆的客人渐渐散去,符墨起身抱歉的拱手道:“我等下还要回衙门,先告辞了。” 芩少璟爽快的点头起身,“你去忙吧,我也要回去了,下次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第70节 目送符墨出去,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他收回脸上的笑,神色一下子肃然起来。 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少的……他眯了眯眼,而且他相信,很快他们又会再次见面了。 ……为什么裕华城的捕头要是他呢?芩少璟心里百味陈杂,其实他心里真的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 但是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再改变的。他定了定心神,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符墨,对不住。 ** 与芩少璟告别后,符墨回到了衙门。 “你可算是回来了。”刚进去签押房,便听到里面传来杜润祺的声音,“衙门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符大人。” 符墨皱起眉看着他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怎么了?” “许家的人来了,说要将许公子的尸体带回去呢。”他摊手,“我等了你许久,你再不回来我就撑不住了。”说是这么说,神色却是一点也不急。 他道:“那你去验过尸体了吗?结果如何?” “已经验了。”杜润祺道,“是酒醉溺水死亡的,身上没有其他痕迹,应该是许公子自己不小心栽进去的……不过听说这许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爷。” 他蹙眉,“既然这样,那就结案吧。”说着他在杜润祺的验尸公文上签了字,递给他,“你把这个交给陈大人,待他批阅后便可放人了。” 待他走后,符墨坐下来凝眉,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为何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重新将案子梳理了一遍。据掌柜道,这许公子是他们酒楼的常客,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是在他那里与其他公子喝酒作乐,晚上也常在酒楼过夜,事发的房间是他常住的。 昨晚许公子与三位公子一直在三楼喝到很晚,然后直接回了房便没再出来。掌柜说,许公子还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喝完酒后喜沐浴一番,故小二早早便给他备好了热水。许称文在酒楼喝酒一向不带小厮服侍,也不要小二服侍,一般在他回房后,也不会有小二去打扰。故一直到了早上,小二想去将昨晚的木桶搬出来时,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捕快盘问了许称文周围客房的客人,皆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昨晚与他喝酒的几位公子也问过了,据他们说,许称文回房后他们也就回家了。 喝醉酒溺水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蹙起的眉头松了松,也许是他多心了,芩少憬和杜润祺的验尸结果都一样——应该就是许称文自己不小心栽进去的了。 想到这,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衙门下工的时辰了,便起身出门。 刚进去账房所在的院子,只见不远处宁如玉正和一老捕快说着话,眉宇间隐隐有些愁色。 他快步走过去。 二人听见了脚步声,纷纷转过头去看他,宁如玉冲他打了个招呼,“大人。”老捕快行了礼,很快便退下去了。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宁如玉回过神来,皱起眉头道,“没事——对了大人,你可知东胡同三十号是在哪条街?” 第57章 不依不饶 “东胡同?” “是这样的,”她蹙起眉烦恼的道,“前几天下雨时发现房间的屋顶漏水了。刚问了赵老捕快,他说在东胡同街那里有人会修,所以我就想说去找……” 符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用!” “啊?”宁如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断了,顿时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他被她一看,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正好我现在有空,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真的?”她眼睛一亮,很开心的道,“那麻烦大人了。” 符墨听着她甜甜的话,胸口一热,迎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微笑着道:“不过区区小事,没有什么麻烦的。”在他心里,只要她开口哪有什么是不愿意的,更何况是修葺屋顶这种小事? 随即,他想到她一个娇弱女子独居,什么事都要靠她一人亲力亲为,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怜意,暗暗叮嘱自己以后一定要留心。 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嘱咐她一二,好让她记得。他转过头神色肃然的道,“姑娘这样做就对了,以后再有像这样的粗重活儿,千万不可自己去动手,很危险的知道吗?有什么麻烦就来衙门找我或者杨捕快。”这话说得正直凌然,面不改色。 “是是,大人说的是,我会注意的。”她听着他一本正经说教的但又掩不住担忧之意的语气,心里涌起一股甜蜜,好不容易才忍住内心的笑意,与他一同走出衙门。 ~~ 眼角瞥到他明明很关心自己,但面上却永远保持着那一副正直深沉的表情,心里的邪恶因子不知怎么就突突的冒了出来。她眼珠子转了转,抑住微微上扬的唇,“那我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大人吗?” 符墨被她信赖般的眼神一看,顿时豪气横生,郑重的点点头,“当然可以了。” “大人,你对我真好!”她感动般的看着他,眼睛又黑又亮。见他表情微微放松之时,突然话锋一转,蹙起眉头,“可是为什么呢?是不是大人对每个无依无靠的女子都这样好?” 他脸上顿时出现错愕的表情。她心里吃吃发笑,却趁胜追击,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无法逃避,“大人平时是不是也帮过很多像我这样的女子啊?” “没……”符墨被她甩出的一连串问题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就否认,待他完全听明白她的问话后,心一跳,忙道:“没有这样的事。” “大人的意思是?”她皱起眉头,有些想不明白的道:“大人是想说不是对每个无依无靠的女子都这样好,还是说是没帮过那些女子?”她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只对过我这么好啊?” 符墨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跳出胸口。 以前无论遇过多么千钧一发或是危在旦夕的事,他都没试过像今天这么紧张。面对她如此懵懂不解又大胆直率的问话,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张张口,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要否认,话到了口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背隐隐泛出了汗,但他已无暇顾及,只觉自己脸上一片发烫,再也不敢与她对视,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憋了半天才挤出话,“我……也是第一次。当初害得姑娘摔下树是我的错,自然要对姑娘负责……更何况你是宁前辈唯一的女儿,我们这些晚辈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对我负责?”她微微拖长尾音,朝他更逼近了一步,瞪大了眼,语气更是疑惑,“可是我当初受伤也不全是你的错,大人却一直对我这么好……原来大人一直是在对我负责吗?” “如玉,这个…我…”他的嗓子干得冒烟,生平第一次被人堵得无话可说。那些借口是他胡乱想出来搪塞她的,“负责”什么的更是他一时脱口而出的,本意只想赶紧澄清自己,哪里想过这些绕绕弯弯的念头。 更没想到竟被她一下子抓住了字眼,纠缠不休的非要问个明白,而且这话到了她口中,他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丝……暧昧。 第71节 在古代,“负责”这样的话若是出现在男女之间,通常就是男子对女子许下一生的承诺,所以一般不会被人轻易说出来的……符墨的手心渗出了汗,脑子“嗡”的一声,难道如玉猜到了他对她的…… 他的眼睛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仍是蹙着眉头疑惑不解的表情,仿佛刚刚的问话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再看她的眼神澄净坦荡,哪有半分女子该有的羞怯... 难道是他想多了?他忍不住松了松眉头,如玉真的没有看出异样? 原来她只是好奇罢了,他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心跳也逐渐平稳了。不是就好…… 但她若是真的知晓了,那他岂不是趁这个机会向她说明白…… “大人?” “嗯,”他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正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既不能让她心里起惑,又能将话圆过来,“这个...” 她歪着头,难得的看着他被她堵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极力憋住想笑的冲动,突然有种在欺负他的即视感,有一瞬间又觉得他的样子又可怜又无措。随即心里痒痒的,整个心都愉悦起来了: 符大人,你怎么这么讨我欢喜呢? ~~ 反正他看不出她是故意的。于是她继续不依不饶的道:“你为什么想要对我负责啊?你还没说呢,难道大人以后遇到无依无靠的女子,也会像这样对她负责?” “不,不是的,”他正欲向她“解释”一番,好打消她的好奇之心,却没想到她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语气似嗔似怪,他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砰砰”加速了。 “不是的,因为你是……”静默了半刻,他在脑海里搜索半天,这才干巴巴的又把刚刚的话拿出来,“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因为姑娘之前的受伤是因我而起的,且你又是宁前辈的女儿,所以才会对姑娘负…”急上来他又差点失言,忙道,“才会这么帮助姑娘。若是再遇到别的身世可怜的女子,自然会有衙门去处理的……” 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大人你可以再义正言辞些。 我告诉你,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 “若大人不是衙门的人,那大人还会这样对我这样好吗?” “我……”他又语塞了,这下连额头也出了细汗,整个人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她。 她脸上闪着愉悦的光芒,“大人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啦,你不用答我了。” “什么?”他下意识的道。 她捂嘴轻笑,“我心里知道大人和杨捕快都是心善的人,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多加关照的,对不对?” 符墨心里的压迫感逐渐消失了,却又倏的升起一丝失落惘然,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小时被夫子抽查功课前一刻被告知不用考核了,侥幸宽心的同时,又有一点怅然若失。他动了动唇,只得顺着她的话道:“这是应该的,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她乖巧的点头称是,不再继续问下去。她本来趁此机会逗弄下他,看看他能隐瞒到什么地步。但看到他窘迫得额头都出汗了,心里顿时又不忍了。 还是算了吧,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想起听说他今日出去办案了,于是随口问起道:“大人今日出去遇到了什么案子?” “也算不上什么案子,”说到这个,他清了清喉咙,又恢复了平日肃然认真的样子,刚刚的无措和紧张仿佛从没出现过,腰板也直了,“昨晚迎春酒楼里有人酒醉掉进浴桶里溺水身亡了……杜神医已经验过尸了,确是意外无疑,已让许家的人将许公子的尸首领了回去。”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酒楼客房里住着那么多人,这个许公子栽下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人听到动静?这还真是奇怪啊。”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欲回想,却怎么也抓不住。接着便听她笑了笑道:“也许是我想多了,连杜神医都这么说了,那定是不会错了。” 他深锁着眉头,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 说话间,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宁如玉的门前,她上前开了门,和他一起进去。 当初看屋子的时候,只顾看里外,忘了查看屋顶,不过幸好漏水的也只是一小处地方。 屋顶上面铺的是灰黑色的瓦片。 宁如玉这才突然想起,叫了一声,“我忘记了…不知道修葺屋顶还需要什么?”她对这个还真没什么概念,要知道如今就算在现代农村,也很少能见到这种古式的瓦屋了。 符墨轻笑一声,“待我先去看看再说吧,对了,是哪处漏水了?” “只有房里角落一处是漏水的,但并不是很厉害。”她想了想,边说边推门道,“我带你进去看看就清楚了。” “……好。”他犹豫了半晌,还是跟在她身后进去了。他一开始理所当然的以为漏水的地方是大厅上的房顶,便没有细听。直到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才知晓,原来漏水的是…她的房间。 姑娘的房间啊! 他的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心头,痒痒的,心里又是煎熬又是甜蜜。 第一次进去她的房里,还是上次她身子不舒服时,当时他一心只顾着关心她的身子,哪里有什么心思打量过房内的摆设。 如今眼看将要故地重游,他的心不自觉微微加速,心神不禁的有些**……非礼勿视! 深深植根于内心的道德教诲此时从脑海里又跳了出来,瞬间将他的心神激荡打得七零八落。 姑娘家的房间岂是能乱看的? 回过神后,他脸色发烫,暗暗责骂了自己。这才定了定心神,将刚冒出头的旖旎之意无情的掐断在萌芽之中。 待会就算进了房间,也断不可冒犯了……他在心里警诫自己道。 一旦天人交战后的符大人终于说服了自己,满腹的正气凛然,却瞬间被她的话打的七零八落。 “就是这里。虽然这间房平时只是放着杂物并不住人,但我恐漏水会打湿杂物,还是早些修葺比较好。”她将他引到一房前,猛地打开,只见里面堆放着扫帚、木桶等杂物,指着角落处湿了一片的地方道,“大人看看,可还能修?” “……” 第72节 他静默。原来姑娘说的房间,是这里啊。他还以为指的是……他压下腹中的怅惘郁闷,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叠起精神仰头去查看屋顶。只见层层叠叠的瓦片上面透出指甲大小的缝隙,映出亮光。他当下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应是当初瓦片的人粗心造成的,因角落处不像在中间那么平坦,便放少了瓦片,导致大风时吹松了瓦片,这才漏了缝隙出来。 这并不难。他沉吟一下,转身出了去。 宁如玉正好奇他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出去了,立在那里看了屋顶半晌,这么快就看出问题了? 待她到了外面时,一抬头,只见符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立在了屋顶上。屋顶上只有木梁和瓦片支撑,屋顶又高,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道:“大人,你要小心。” 符墨微微低头,见下方的宁如玉正仰着头看他,神色紧张,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关心,他心里一暖,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我有武功。”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在上面的步伐沉稳,神色自若,犹如在平地行走,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去。 因这会她也没有事做,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了下来。什么也不做,就支着下巴,盯着他忙碌的身影看。 符墨是习武之人,眼观八路耳听四方于他而言易如反掌,所以他的眼角自然注意到了院子里那一道炙热的视线。 他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看似正在认真的修葺着屋顶,眼角却一直注意着那道来自佳人的视线,心神不宁,手下的动作微微颤抖。 想象着佳人此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如何的明亮柔和,他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豪气顿生,浑身充满了劲儿,心里一股柔情涌上心头,连手头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将屋顶修葺好了,这才舒了口气,仿佛终于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转过头去看她——却不料石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他环顾一圈院子,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符墨眼神黯然,掩住内心的失落站了起来,暗暗叹了一口气,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跳了下去。 “大人,这么快就修好了?” 背后突然传来她惊喜的声音。他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的她正端着一瓷碗,正往这边走来。他忙道,“已经修葺好了。” “谢谢大人了,”她感激的冲他抿唇一笑,把手中的碗递过去,触上他的眼眸,语气柔和的道:“辛苦大人了,先喝下水解渴吧。” 他忙接了过来,见她小脸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样,红扑扑的一片,在夕阳的余辉中格外的红润秀莹,胸口一热在她柔和的目光中三两口喝了。顿时一股清凉落入心头,只觉甜润无比,一整日的疲倦都散去了。 “等等,大人,你先别动!”正想将碗还回去,突然听她娇喝了一声。他一愣,很听话的维持着身子不动,怔怔的看着突然一下子靠过来的身子,心一跳。 她轻蹙着眉踮起脚尖,盯着他的脸道:“大人,你脸上好像粘了什么黑黑的…” 拂过的微风带来淡淡的幽香,他呼吸一滞,正有些慌乱,听了她的话后,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听她“噗嗤”一声笑了,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大人脸上粘了灰呢,还是我来吧。”说着朝他更近了一步,抬起纤手向他伸去。 随即他感觉脸上落了一丝微微的冰凉,是她的柔若无骨的手指,细腻柔滑,而她的指尖触及之处,渐渐便是由肌肤摩擦而生的暖意。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般,僵立着不敢动,连呼吸也不敢喘,生怕惊扰了她。 这不是在做梦吧?他迷迷糊糊的想道。任他怎么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暗暗调整呼吸,生怕会被她发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忍不住移开在她手上的目光。却不小心一瞥,落到她莹润的小脸上,只见她的眼眸黑漆漆的,眸里透着一丝亮光,犹如最上好的珍珠。 目光逐渐下移,落在她轻咬着的下唇上,湿润的唇上像是沾染了上好的胭脂般红润鲜泽,犹如饱满多汁的鲜桃,只要他轻轻一低头,便可一亲芳泽…… 他的呼吸不知觉粗重起来,胸口顿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动了动唇,哑着嗓子道:“如玉……” 第58章 襄王一梦 “……好了。”不到片刻,还没待符墨反应过来,宁如玉便像一阵风似的退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正想鼓起勇气,那“如玉”二字的话音尚未落,便被她的一连串的动作打断了,又见她此时隔着半步远的距离小脸羞怯又无措,不知怎么的,脸色也逐渐跟着发烫了。他忙有些慌乱的道:“怎么了?” 只见对面的小人儿低着头,露出一段优美的弧度,看他的眼神却闪闪躲躲,片刻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道:“大人,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大人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什么?”此时的符墨还沉浸在刚刚被打断的失落中,听了她这吞吞吐吐的话,一时间有些懵,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却没想到佳人听了这话,脸色更红了,跺了一下脚,看他的眼神似嗔似怯,“就是,就是…刚刚我不小心帮大人…擦了脸上的灰的事……” 迟钝的符大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幸好他是背对着夕阳,这才没让前面的人看出他的异常,忙道:“没事,我不介意…不是,我的意思是……”符大人心里那个急啊,本来想解释自己并没有责怪她好让她宽心,却发现自己的解释似乎更让人误会,脑门后顿时渗出了细汗,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越急越是一片空白。 宁如玉看着他急得一脸无措的的样子,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笑意,并没有出言解围,反而内心怡然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在心里闲闲的摊手,符大人,这次可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弄成这样的哦。 憋了半天,他才终于将话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姑娘不是故意的,不会放在心上的……”直到看到她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暗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大人不会在意就好。”她故作松了口气的拍了拍胸口,脸色又恢复了原来自若的样子。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举动,却让他眼神一黯。他嚼着内心逐渐蔓延上来的酸涩,“嗯”了一声。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难道刚刚的举动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吗?他黯然神伤,压下心里的闷涩,脑子里却不断的放映刚才她靠过来时,他们之间挨得那么近,她的手还拂在自己的脸上,为他擦去尘埃,只要他稍一用力,便能将她拥住她娇小的身子,甚至微微低头,便可一亲芳泽…… 可她只当是冒犯了自己…… 符大人愣愣的看着她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内心却已翻涌得如滔天波浪。良久,他勉强地从挤出一个笑回应她。 宁如玉全当没看到,拿过他手上的瓷碗,“大人还渴吗?要不我再去给你倒一碗?” “不了。”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着屋顶,对她道:“漏水的地方我已经补好了。因当初建屋子时那个角落放少了瓦片,前几天下雨的时候大风便将那里吹松了,这才导致出现了缝隙,如今我已经重新将瓦片压好,以后就不会再漏水了。”不但如此,他还顺便将整个屋顶都翻修了一遍,把上面的杂草拔掉了。 她对这些修葺之类的并不是很懂,听得她雾里云里的,不过知晓结果就好了,她顺势的点头,向他道谢,“今天真是麻烦大人了,还不知如何多谢大人呢……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大人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不,不用了。”符墨这日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哪里还敢在她这里呆下去,生怕自己还会继续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忙找了个借口推辞掉了。 说完后,他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向她拱手告辞:“那我先走了。” “那好吧,”宁如玉也不在为难他,爽快的送他出门。若是她真想让他留下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但念在他今日受了这么多次“惊吓”的份上,想想还是放过他了。 欲速则不达,要是把他吓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姑娘留步,”出了门后,他转过身,“我走了。”他紧了紧手上的拳,朝她颔首,这才大步朝前面而去了。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憋到现在,她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了。特别是想到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的那一副认真慎重的模样,她就忍俊不禁,心里骤然生出一种“他怎么那么好骗”的感觉。末了,她揉着笑得不得了的小肚子,这才怡悦的走回去。 ** 不知是不是符大人对昨日发生的事还耿耿于怀,这几天宁如玉在衙门账房工作时,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不但减少了去账房的次数,且每次跟她说话时似乎总在无意的避过她的眼眸,就是对视也不过一瞬便又移开目光。 但是当她说有什么不懂要请教他时,他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她耐心解释,偷偷瞧他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刻意拉开了距离。 第73节 盯着他的背影,她若有所思的想道,莫非上次她逗弄他的话不小心逼急了他,反而让他变得谨慎了? 可是她明明记得当时也没做什么太惊世骇族的事吧?就是在言语上调/戏了几句,还有就是摸了一把他的脸嘛,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她顿时有些不满,她还没对他做什么呢,他就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若是她什么时候受不了美色的诱惑对他吧唧几口,那他岂不是惊得要当场跑掉? 宁如玉叹了口气,算了,谁让自己选的是这么一个闷骚禁欲系忠犬呢?她不禁脑补了一下若自己大胆调/戏他的画面以及他的几种反应,顿时就乐了。越想心里越痒痒的,随即愈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甚至她觉得待她老时可以写上一本“论如何调/教禁欲系忠犬”的大作流传百世。 宁如玉想通之后,也不再纠结了。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他爱如何就如何吧,过几天等他自己缓过来就好了。难不成还要她跑到他面前跟他说,符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调戏你了,你赶紧恢复过来吧 ——他想得美。 像他这样的闷骚的性子,不逼一逼呀,他永远会是万年不变的乌龟不知变通。她对他这样的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虽说一开始的过程是痛苦了些,但一旦开了窍…她微微翘起唇角,到时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符大人。 ** 而这边,符墨正立在书架前从上面抽了一本书,故作认真看着,但眼角却是一直在暗暗留意着前面正俯在案几上书写的宁如玉。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她的鲜红欲滴的唇上,心一跳,忙慌乱的移开。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脸色发烫,他忙用书遮挡。 这几天他一直主动不敢与她说话,甚至连目光不敢对视,恨不得远远的逃离这个让他梦牵魂绕的地方,但脚下却总是不听使唤,空闲了下来又忍不住往她这边来。他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眉头。 这一切全因他的一场襄王一梦。 这事还等从那日从宁如玉家里走了后说起。那日他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从她家里大步出去后,在回衙门的路上,一阵凉风拂过他有些发烫的脸,他慢下脚步,静静的感受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心里的燥热逐渐降了,很快便恢复了如常。 一亲芳泽…他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能有这么龌鹾的念头呢?!枉他还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自责了一番后,他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些般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后,他草草吃了晚膳,拿起案几上的书看了起来。这是一套拳法,是他前几天从杜润祺那里拿回来的,里面很多招式都是他从前没看过的,故十分的感兴趣。于是很快他便入了迷,直到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他这才有意未尽的放下书,去洗簌一番,接着便**阖眼睡了。 他发誓,当时他是真的一丁点什么念头也没有的。更何况他一晚上看的都是拳法,便是入睡时,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招式——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做了这么一个梦呢?一片白茫茫的场景过后,一阵恍惚,不知为何他竟然又回到了宁如玉的院子里。屋顶还是那片屋顶,石桌还是那张石桌,瓷碗还是那个瓷碗。就连如玉的笑,也一如他下午见着的一般动人。 他怔怔的看着她朝他递过了水,他也下意识的喝了。接着便是她突然靠了过来,伸手帮他拂去脸上的灰。她靠得如下午那样近,只要他稍一低头,便可亲上她那娇艳如仙桃般饱满多汁的唇...… 他心里道,他只亲一下,亲一下就好...反正是梦呢,不过有人知道的。 不行!他的理智跳了出来,就是梦也不行,他怎么能有这么龌蹉的念头?! 还没待他从天人交战中得出结论,突然耳边响起佳人娇柔的声音,“大人,你是不是想亲我啊?” 她的话犹如一个平地惊雷炸在他的心头,他惊得瞪大了眼,忙退了一步,摇着头结结巴巴的反驳道:“没,没有这回事……” “骗人!”她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我听到你心里的声音了。”说着她朝他走了一步,于是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她微仰着头,用一种诱惑人心的声音道,“我刚刚听到你心里的声音了,你说…你想亲我,嗯,反正亲一口也不会有人知晓...” 他倒抽一口气,整颗心快要跳出胸口,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脸上,“我…是我冒犯了姑娘,我罪该万死...” 她捂住嘴轻笑,“急什么,我没有怪罪你呢,大人。”还没他松一口气,听见她继续道,“那大人想不想...亲我呢?”说到最后二个字,她几乎是俯在他耳边,用气吐出来的。 他像是被电了一下,紧咬牙关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语气却不自觉的弱了,“别这样,如玉,我...”他心里知晓自己该推开她,并坚决的拒绝她,这才是一个君子所为。但话到了口中,他却什么也说不出。 前面的小人儿却浑然不觉他挣扎得是如何的艰难,继续俯在他耳边道,“其实我心里……不介意大人这样对我呢。” “啪——”的一声,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理智那条弦断掉的声音,胸里突然涌起一股磅礴的勇气。自己是做不了圣人了,他迷迷糊糊的想道,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只想顺着自己的念头。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低下头触上了渴望已久的嫣红... .....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回过神来,他捏紧了手上的书,抑住脑海的浮想联翩。再一偏头,看着正襟危坐的宁如玉,他一时间羞愧难当,胸腔里顿时百味陈杂。 第59章 完美谋杀(四) 幸好只是一个梦,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做了这样一个梦……他不敢再想下去。枉他自诩修身养性,竟然里有这样的念头……嗯就算是梦里也不行! 他侧过脸,只见她正旁若无人的认真记着账,静默半刻,待到心里的那股郁闷逐渐消散,正想动动僵硬的身子,突然听见她“嘶”的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快步走过去。 宁如玉正低下头看着指尖,一眨眼便见他到了跟前,忙摇头,“没事,翻页的时候不小心割了一下罢了。” 他的眉头仍没有松开,“我看看。” 她只好无奈的伸出手,不在意的道:“喏,真的没什么事。” 他微微俯下身子,见她指腹上划了一道痕,虽是被她抹去了血迹,但还是仍有一丝血珠渗出来。他稍一沉吟,快步从对面的案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小釉色瓷瓶,递给她,“擦了。” “这是?”她有些讪然,不过划了一道痕,还需要上药?他这也太夸张了吧。正想抬头推辞,却看见他一脸正色认真的样子,仿佛她是受了什么重伤般。 心里划过一丝甜蜜,她微微扬起唇角,将话咽了回去,听话的打开瓶子倒出药粉擦了起来。盯着那瓶子,她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啊”了一声。 符墨忙道,“怎么了?” 她道:“我想起上次,手上受伤的时候杜神医让你给我拿过冬露膏,这么久了我还没跟他道过谢呢!”说着她自言自语的道,“这冬露膏定是很贵的,等下我可要好好谢一番杜神医才行。” 他感觉后背渗出了汗,忙打断她的话道:“不用了……我上次已经跟杜神医说过了。” “那怎么行呢?”她瞪大眼睛道,“那种事还是要自己去比较好,既然今日想起来了,那我还是亲自去聊表谢意吧。” “……”他的心微微加速,憋了好半天才从脑海里挤出话来,“昨日听说杜神医正在研制一种新药,这几天都很忙。再说了杜神医不喜客套,姑娘不必再放在心上。” “这样啊,”她语气有些遗憾,朝他笑了笑,“好吧,那我以后就不提了。我听大人的。” 他一窒,有些掩饰的咳了咳,别过脸看向别处。正想说话,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符大人。” 是杨小白的声音。 二人相视一怔。宁如玉忙扬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杨小白闯了进来,拱手道:“大人,有人说在清门奄的后山下发现了一具死尸。” ** 两日前。 第74节 喧哗热闹的大街上。 芩少璟正坐在一家古雅的茶馆里靠窗的位置,面前摆了一壶烧得正好的茶,水汽袅袅上升。他装作悠闲地端起杯子喝下去,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留意着对面的赌坊。 他已经在此等候了两个时辰。 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仍然保持着慢斯条理的动作。任在谁眼里看来,都只会将他当作一个悠闲的有钱人家公子。 直到那熟悉的宝蓝色身影终于慢吞吞的从赌坊里出来,芩少璟立即喝完最后一口茶,走了出去,尾随他身后。 前方的男子逐渐转上另一条人迹罕少的街道。他定了定心神,加快了脚步追上,口里嚷道:“梁公子,梁公子,请留步!” 梁思贵回过头,只见一人有些气吁吁的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是他不认识的人。他皱起眉头,“你是何人?” 芩少璟整理了下衣裳,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道:“可算让我追上了。梁公子,可能你不认识我,我是曾经跟你父亲做过生意的何府的人,今日……” “生意?”他很快便听明白了,他今日手气不好,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避过父亲出府。去了赌坊,本想着能大展身手,却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输光了,心情极其的低落烦闷,哪里有空去跟一个不认识的人闲聊,于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挥挥手,“谈生意找我父亲去,别来烦我!” “梁公子,你误会了,”芩少璟忙道:“我不是来谈生意的。” 梁思贵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怎么也不信,“不是谈生意……那你找我干嘛?” “我是有件事想要拜托公子……” “有什么事赶紧说,本公子可没那么多时间,”梁思贵皱着眉头,若不是看对方的衣衫打扮得也像个富家公子,他一个眼神也懒得停留。 “是是,不会打扰公子太久的,”芩少璟擦了擦额头,微微弯了腰,道:“是这样的,我是何家的三少爷,上次跟你父亲做了一笔货运时资金还没周转过来,只付了定金,幸好梁老爷仁厚心宅,宽限了我几天。这不,我现在终于凑够了钱,想要还回给梁老爷,能否请梁少爷为我带下话,便说是何家的三公子今晚想请他一聚,正好将欠的钱还回去。” 听到钱,梁思贵的眼睛都亮了。他刚刚还愁着该怎么在父亲那里弄些钱过来,这马上便有人给他送钱来了。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何家…欠了我父亲多少钱?” “八千两。”芩少璟讨好的道,“梁老爷真是大大的好人,欠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催我还。” 梁思贵咳了咳,一本正经的道:“我早上听父亲道今晚已经约了人,应该没空见你了。” 芩少璟苦恼的张了张口,脸色有些着急,“明日我便要去荆州了,一去便要一个多月呢,这可怎么办啊?……恐怕不能将这八千两交给梁老爷了……万一梁老爷以为我故意欠了钱不还,这就麻烦了。” “这有何难?”他拍了拍胸口,豪气的道:“你把钱交给我便是,到时候我自会跟我父亲说明你的难处。” “这……”芩少璟装作为难的样子。 “怎么,你信不过我?”梁思贵见他犹豫不已,脸色便拉了下来,语气不善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不信便算了!到时候若是我父亲怪罪于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了。行了我忙着呢,别挡着我的路!” “不不,我怎么会不信少爷呢,你是梁府的大公子,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他有些慌,忙不迭的拦住他,踌躇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道:“好,那就麻烦梁少爷了。” 梁思贵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微微扬起了嘴角。内心冷哼一声,一看就知道对方是那种初出茅庐没什么经验的公子,他不过随便说说便信了,真是好骗! 芩少璟挠了挠头,“可是我今日出门没有带钱,恐怕还要请梁公子在此等候一番,我回去拿了钱便来。” 梁思贵如今心里只想着拿了钱,要如何折回赌坊重新厮杀一场,哪里等得了,当即有些急促的道:“这有何难,我陪你回去拿便是。” “当然可以……那就麻烦公子陪我走一趟了。”芩少璟弯着腰连连道谢,感激不尽。 ** 芩少璟走在前头,引着他往一街巷而去,此时正是午后,鲜少人经过。梁思贵走得累了,停了下来打量周围,有些狐疑的道:“你不是在骗我吧?怎么那么远还没到?” 芩少璟憋红了脸,忙辩解道:“快到了……这是我年少读书时的住所,当时父亲道这里静僻,好让我能专心向学。后来我住惯了便没有再换。我绝对没有骗少爷。” 他“哼”一声,似乎是信了他的话,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书呆子,赶紧带路。” “是是,前面便到了。”很快二人便到了一青瓦白墙的大院子前。芩少璟上前开了门,殷切的请他进去,又为他上了茶。梁思贵又催促他赶紧把钱拿出来。 他连连称是,进了房,不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抱出一箱子放在桌面上,打开它。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大沓银票,堆着笑道:“公子你数数,这里是八千两银票。” 梁思贵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装模作样的数了数,满意地点点头,“好,你的事我会跟我父亲报告的,你就放心好了。” “那真是太谢谢梁公子了。”他拱手道了好几声谢,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梁公子,我这刚好有一壶藏了十年的上品玉珍春,不若公子留下来喝一杯?何某也好好借此好好谢一番公子。”他早已打听好了,梁思贵这人除了好赌,还好酒。这玉珍春便是他的喜好之一。 果然对方迟疑了。最终他还是禁不住诱惑,点了点头,“那好,反正我也渴了。” 听了他的话,芩少璟故作开心的转身。 回到房里,他收了笑,恢复原来不言苟笑的样子。这才从腰间掏出一药丸,放在指间盯了几秒,最终面无表情的吃了。接着从房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珍春和酒杯,端着茶托的手微微颤抖。 但他很快就控制好了,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调整好有些急促的心跳,这才走出去。此时梁思贵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屋子。他忙快步走过去,殷勤的替他倒上,“公子请喝。” “这杯是我何某敬梁公子的。” ……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喝了下去。 “你这酒还真不错,”钱到手了,他心情自然愉悦,又有如此美酒,他忍不住赞道:“来来,咱们多喝几杯!” “一切听公子的!”芩少璟也笑了,说话间又替他斟了一杯。 酒过半巡,很快一壶酒便喝了三分之二。梁思贵满脸通红的又继续喝了一杯,不多时便醉意渐浓,脑子混混沌沌一片。他使劲的晃了一下脑袋,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好酒……好酒,咱们继续喝!” “公子,你醉了。”芩少璟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道,“我们还是不要喝了,我送你回去。” “我才没醉!”他打了个嗝,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咱们继续……喝……”话音未落,他便缓缓地倒在了桌子上。 芩少璟伸手拨了拨他,“公子,公子!醒醒!” 对方没有一点反应。 芩少璟松了口气,目光逐渐清明起来。盯着他昏睡过去的眼神冷静的可怕,一点也没有刚刚喝酒颓废的样子。 第75节 第60章 完美谋杀(五) 他盯着梁思贵昏睡的脸庞看了半晌,刚刚的玉珍春里已经放了特制的**,最起码也要一天才能醒来。 为了今日他已经准备了十几天,从打探到跟踪,花了很多心思。 他打探到梁思贵这人好赌成性,常去的赌坊是今日那间。他是那里的常客,几乎每隔两三天便会去一趟。故他每每都会在对面的茶馆里等待他出来。 若是他手气好赢了钱,从赌坊里出去后便会去酒楼喝酒,而他最喜的酒便是玉珍春。若是输了,则是打道回府,或是去找城里相熟的弟兄玩乐解闷。 不但如此,芩少璟还打探到,他今日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自从有次梁思贵喝得酩酊大醉从外面回来刚好被梁老爷撞上,梁老爷火冒三丈之下便将他痛骂了一顿后,便勒令下人看管他,不准他再随便出去鬼混。 但芩少憬深知他的耐不住的本性,仍坚持守了许久。果然不出他所料,直至今日终于等到他独自出来的一天。 决定在今日动手,他也考虑了许久,之前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他身边时常有小厮伴随左右,他一人无法引开他们,只得一直寻找合适的时机。他做事一向追求完美,宁愿一直等待,也不会贸然出手留下任何破绽。 而这次梁思贵是偷偷瞒着府上的人出来的,身边没有小厮跟着。他在茶馆里坐着等待他从赌坊里出来的一个多时辰里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若是错过今日,以后未必还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 他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俯下身子,将他笨重的身子拖进房里,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今只需等到太阳下山便可。 正想着,突然院子外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他一凛,眯了眯眼。这间屋子是他一个多月前才住进来的,平日里深居简出,也没怎么跟附近的人打过交道。 会是谁来找他呢?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下了身上的衣裳,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这才大步出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双目对视,他黑黝黝的脸上立即露出一腼腆的笑,双手无措的在衣角处蹭着,嗫嚅着道:“芩公子,你还记得俺吗?” 他打量了半晌,迟疑着道:“你是张叔?”他记起来了,这人是住在前面路口的人家,曾见几面。 “俺有点事想找你……俺家里来了会写字的侄子,俺听说你是读过书的,想问你借下笔墨,给俺外面的儿子写个信……” 他一怔,放松了警惕,笑着道:“自然可以。”说着他假意的客套的让他进院子等候。谁知那人忙不迭的摆摆手,道:“不,不用了,俺知道你家里有客人,俺就不进去了。” “张叔,你怎么知晓的?”他故作惊讶,不动声色问道,维持脸上的笑容。 那汉子憨憨的一笑,挠了挠头,“俺刚刚在路上不小心看到的,芩公子家里来了客人,俺还来打扰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只是我那侄子等下就要走了,俺实在没办法这才……” “原来是这样,不打扰不打扰,”芩少璟不在意般的摆摆手,心里却倏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暗叫不妙。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了紧,竟然被人看见了梁思贵和他一起…… 他故作平静的转身回屋子里拿了笔墨和纸张回来,笑着递给那汉子,“张叔,你看可够了?” “够了够了!”那汉子感激得不停道谢,“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他眯了眯眼,继续和他客套了几句,直到从他的话里知道他并没有留意到跟他一起的男子是何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送走那汉子后,他皱起眉头神色凝重。是他疏忽大意了,没有考虑到这点,好巧不巧竟然会被人留意到这一幕。 那是否还要继续?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梁思贵所在的房间。错过这次.……恐怕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于是心一横,当机立断——继续进行! ~~ 时间逐渐消逝,终于到了傍晚时分。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他有条不紊的将东西收拾好,把梁思贵拖出来放在准备好的马车上,借着暮色驱车出去。 马车开出城门,一直往东而去。过了一会,朝山坡上直直驶去。半山腰上有一座尼姑奄,唤清门奄——那边是他的目的地。 但是他并没有把马车驶上去,而是往一旁的树林里而去,停在深处。此时天色昏暗,没有行人经过。 他下车后,将梁思贵扛起来朝清门奄的后山走去。后山处是一片陡崖,上面围着木头护栏,因地势高低不平,护栏依次分了五列,一字排开,每一列约三两米左右。这护栏是随着当年清门庵一同建起来的,已经好几个年头,因日经风吹雨打,已经褪了光泽。 在崖边停了下来,他先将梁思贵放在一旁,接着从一旁的杂乱石堆里搬出一块巨大的石头和一根绳索,首先将石头用绳索绑起来,系在最左侧的木栏上。石头是他从山下搬上来的,这木栏也是他事先便已物色好的,已经破旧受损,有摇摇欲坠之势。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盯着他依旧昏睡不醒的脸庞,对接下来的事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也没余半分紧张。就像在做一件常做的事。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但他的心却已如一滩死水。 因为他罪有应得。芩少憬舒了口气,将他拖起来,小心谨慎的靠在木栏上,让他的半个身子伏在上面,双手放在木栏上。 从不远处看,就像是他趴在栏杆上。 芩少璟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接着从地上费力的抱起石块,来到崖边。只见下面黑沉沉的一片,深不见底。他侧过脸,看着一步之遥趴在栏上的梁思贵,咬咬牙,松手,将石块猛地往下扔。 “噶”的一声,绑着绳索的巨大石块像离弦的箭一下子掉下去,而连着绳索另一头的木栏也被重力一拉,不堪重负的往下面倒,发出“嘎吱”断裂的声音,电光火石间,连同木栏上的人一起嗖的坠了下去。 刚刚还立着木栏的崖边处,此时只剩下光秃秃半截木头,上面是几处断裂而致的木刺。崖底传来一声闷响。 他立了一会,感受着崖边的凉风吹在他脸上的冷意,直到此时他的心里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转身下了去。 事情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崖底是一片乱石堆,他之前去看过一次,知晓在哪里。这也是他选择在这里结束梁思贵生命的原因。此时天边只余最后一丝光线,月上梢头,散下淡淡的亮光。 到了崖底后,他从怀里取出蜡烛点亮,借着火光小心翼翼的行走,终于发现了前方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快步走上去。只见他倒在一堆乱石上,头部及头下的石头一片暗黑,是他流的血。他谨慎的避过杂物,俯身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确定他已经死后,他心里百味陈杂。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将压在他身下的绳索用刀子割断,在不惊动他身子的情况下,慢慢的拉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片刻的停留,站起来快速的离去。经过今日一事后他心里明白,这世上最难预料的是意外——你永远不会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一般来说大晚上的是不会有人会在山上逗留。但谁能保证,兴许今日恰好有迷路的香客路过呢?又或是打柴归来的樵夫正好经过呢? 芩少璟驶着马车离去。 如今他只需等待——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梁府二公子意外坠崖的消息了。 ~~ 路上的风吹乱他的鬓发,芩少璟快速的赶着马车驶回家里。回到后,他先去换下身上的衣衫沐浴一番,这才在案几前坐下。翻开册子,停顿了半刻,将上面“梁思贵”三字划去。 ** 第76节 两日后。 “怎么回事?”符墨冷着脸快步从账房走向签押房,边走边询问身后的杨小白。 杨小白道:“刚刚有樵夫来报案,死者身下压着清门庵后山崖边的木栏,头上流了很多血,应是从山上摔下而亡的。” “我和许捕快先带人去查看情况,”符墨凝眉,快速的道,“你吩咐人去传杜神医。” “是!” 第61章 完美谋杀(六) “清门奄不是尼姑庵吗?”宁如玉疑惑的道。死者该不会是庵里的人,失足掉下去吧? 符墨道:“姑娘说的没错,清门俺是裕华城香火最旺盛的尼姑俺,那里的后山有一片断崖,死者应是从那里掉下去的。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吧。” “好。” 二人来到衙门大堂前,只见那里站着一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回答徐捕快的问话。徐捕快看见符墨来了,忙拱手对他道:“大人,就是这人报的案。”说着将经过说了一遍。 这樵夫今日上山的时候,刚好路过悬崖下面,远远瞧见乱石堆上有一抹蓝色。走近一看,竟是一男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 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探,那人已经死了,吓得他连忙来衙门报了官。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按例讯问了几句,让他在前面带路。那人连忙称是。 ** “就是这里了,大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樵夫终于停了下来,指着前方的乱石堆道:“小人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众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发现了蓝色的身影。只见那人倒在地上,身下的石头染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仍触目惊心,特别是额头上的伤口,溢出一片白色的脑浆,散发着一股恶臭,惹来了不少蚊虫在上面叮咬,看起来十分的不堪,围观中的几个捕快也忍不住别开脸。 杜润祺立即戴上特制的手套,俯下身子查看尸首,接着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映入众人眼内的是张血肉迷糊的脸,上面被刮伤的血痕上粘了不少小石子,脏兮兮的,但还是看得出是个年轻的脸庞。杜润将他脸上的污垢清理干净,面容便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这不是梁府的二公子吗?”突然有人惊呼道。 符墨看向他,“你认识此人?” 那捕快连忙点头,“回大人,我曾与这人打过交道,断不会认错,他确是梁府的人。” “此人生平是个怎么样的人?”宁如玉突然出声问道。 “这个…”那捕快道,“梁老爷也算得上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这人唤梁思贵,是梁府的二公子,平日里吃喝玩赌,常年流连于赌坊酒楼,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 杜润祺忍着难闻的气息皱眉道:“从血迹和他的死状来看,这人的死亡时间应是两日前。”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一路探下去,摇着头,“头颅、手脚和胸腔都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各处的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碎裂。” 众人听了,面上纷纷露出不忍。 待尸首检查完毕后,他招手让二人将他抬在一旁的担架上,符墨则去俯身去看刚刚被他压在身下已经破旧不堪的木栏,只见上面也粘了不少血迹和泥土。他将目光移向断裂处,上面的断痕犹新。他认得这是清门奄后山崖边的木栏。 “这人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无疑。”杜润祺指着尸首若有所思,“他的身上除了刚刚验出的伤,没有其他痕迹。对了,这人身上有很大的酒味,应是喝了不少酒。” “那他定是喝醉了神志不清,失足掉下来的!”一人立即道。 “还真是奇怪,清门庵不是女客去的地方吗,他一个喝醉酒的男子跑去那里干什么?” 杨捕快挠挠头,“难道他也是香客?” 像他这样吃喝嫖赌的公子哥怎么可能会去拜佛?宁如玉打心里不相信。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想到另一个可能。她在前世也听过一些关于古代尼姑庵、道观养汉**/乱的说法。莫非梁思贵跑到上面……她忙制止自己的思绪,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毕竟她一个女子,怎么好开口,且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也没听过有这样的事发生。 符墨抿着唇不说话,一双锐利的双眸盯着地上那一块血迹斑斑的大石块,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死隐隐有一种说不上的不对劲。梁思贵的头部就是撞击在上面才致碎裂的。 “……这护栏也是上面的?”她抬头去看陡崖,提议道,“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吧。” 符墨收回目光,“嗯”了一声,转身吩咐一捕快去通知梁府的人,率领众人向山上而去。 清门庵虽说是坐落于半山腰,但一般人爬上去也有三刻钟。待他们带了上面,也累得气喘吁吁。一行人到了后山,只见不远处的断崖边,果然少了一排栏杆,上面只余光秃秃的一截木头。一捕快将带上来的栏杆放在断痕处进行对比,完全吻合。 度润祺眯着眼道:“此栏杆与断崖不过一寸远,而看周围的栏杆也有好几个年头了,破旧失修,十分的危险,他怎么会跑到这边上来呢?” 宁如玉在心里点点头,这是最大的疑点。 一人快言道:“梁公子不是喝醉了吗?可能见他自己也不知到了悬崖边,就随意靠在这栏杆上,不小心掉了下去。” 几人在周围搜寻一遍,也没发现其他异常。被派去清门庵的杨捕快此时也回来了,禀报道:“我刚刚去审问了庵内的人,皆说这几天没有看见梁公子去庵里拜佛。” “那她们这几天有没有听见后山有什么异响?”不知晓他掉下去时是否有人听见? 杨捕快摇了摇头,“师太道,俺里的清规极严,平日不允许弟子随意走动和出门,故也没人发现梁公子曾去过后山。” 第62章 完美谋杀(七) 最后的线索也没有了,众人黯然。 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到。只知晓死者的身份以及死因,可是他生前为何会喝那么多酒,又为何会出现在清门庵的后山,无从得知。 “从目前死者身上的状况来看,应是是他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他道,“如今只有先回去打探看看,两日前谁见过死者。” 符墨“嗯”了一声,想了想,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这才和众人一起下山。 经过街市时,很多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去看,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 “又有人死了?捕快抬的人是谁呢?” “不知道呢,听说是樵夫在山上发现的,死得可惨了!”一人回道,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一般,和身边的人说得起劲。谁也没有发现,从二楼的茶馆窗边投下来的一道视线。 待到官府的人完全消失在转角后,芩少璟这才面无表情的把杯里的茶喝完,起身离开。 第77节 ** 刚回到衙门,便见大门上已有几个衣着富贵的人在那里守候。“大人,他们都是梁府的人。这位就是梁老爷。”一衙役忙上前对疑惑的众人道。 说话间,那个被称为梁老爷的中年男子对符墨行了礼,一脸急切的看着身后蒙了白布的担架,欲言又止。“先进去再说吧。”符墨大手一挥,示意他们跟着,一同进了衙门。捕快们把担架放下。 符墨道:“梁老爷,这尸首是我们在清门庵山下发现的,你看看是否是令郎?” 一下人忙上前,颤抖着掀开白布,顿时现出一张苍白的脸。“我的儿啊!”梁老爷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眼睛瞪得极大,身子摇摇欲坠,幸好身边的管事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接着一阵哀嚎声响起,梁老爷脸色惨白,蹲在尸首旁恸哭起来,众人面露不忍,出言去宽慰他。 过了一会,他突然猛地抬起头看向符墨等人,“符捕头,我儿是在哪里发现的?到底是谁害了我的儿?!” “梁老爷请节哀。”符墨回道,“梁公子是樵夫在清门庵后山下发现的,经我们查过后,发现令郎是因后山上的护栏断裂而致失足掉下去的。” “清门庵?”梁老爷一怔,“我们贵儿怎么会跑去那里呢?” “这也是我们想要问的,”杜润祺道,“经过我们的验尸结果发现,令郎两日前便已身亡了。这两日梁老爷难道没有发现梁公子失踪了?怎么没见府上的人来报案?” “我……”梁老爷满脸的懊悔,哽咽着道:“他这人好酒,前几日已经被我勒令了不准出门,还派了小厮严加看守。谁知就是两日前小厮一时不察,被他偷偷跑出了府。我也派人出去寻过了,一直找不到他。本来以为他只是顽劣好玩,故意藏了起来不让下人找到。直到今日衙门的人上门让我过来认人,我才知晓贵儿他……他竟然已经……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 “梁公子好酒?这就巧了,我们还查到他死前喝了很多酒,故极有可能是因为酒醉才失足的。不知他平日喜欢去哪里喝酒,我们好去查查事发当日是否有人看见过他。”杨小白道。 “来人,”梁老爷忙招手让两小厮上前,厉声道:“你们都是一直服侍少爷的,平时少爷出门做什么,去过哪里,你们赶紧给大人一一交代!” 两人跪下来,脸色惶恐的道:“是。回老爷,少爷出门最常去的地方是东门的赌坊,赌坊里的人都认得我们少爷。少爷若是赌赢了,常常会和陈少爷、鲁少爷他们一起去迎春酒楼喝酒作乐……” “那清门庵呢?梁公子以前去过那里吗?” “这个……”一小厮犹豫着,有些不敢看梁老爷。 梁老爷瞪他,“有什么就直说!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什么?” “小人不敢,”小厮一咬牙,开口道:“少爷以前兴致好的时候最爱去清门庵后山那里爬墙去偷看庵里的道姑,不但如此,他还曾命小人给庵里的人传过书信……” “简直胡闹!”梁老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丑闻,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做过如此不堪的事,指着他颤抖着道:“少爷去清门庵的事你怎么不向我禀报,你,好个欺瞒主子的奴才,我今日非要...” “梁老爷先息怒,”宁如玉阻止他,继续问他们:“那个收信的道姑呢?” “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信是小人硬塞过去的,可道姑也没理过少爷。不然的话,少爷也不至于还要去后山偷看啊!” 杜润祺突然想起了什么,取出梁思贵的外衫对他们道:“你们来闻闻,是否认得他身上是什么酒?” 一人低下头很认真的闻了,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这是少爷最喜欢喝的玉珍春!” 玉珍春?符墨沉吟,这种酒价钱高,一般只有大酒楼才有供应。于是低声对杨小白道:“你带人随他们去梁公子常去的地方查问是否有人在两日前见过他,去查查他当日和谁一起喝过酒。” 待杨小白走后,梁老爷脸色沉重,悲痛的自责道:“都怪我没有好好看守住他,让他一个人跑了出去……明知那里是个悬崖,他怎么会去了那么个危险的地方啊!如今只能叫我白头人送黑头人...”说着趴在他身上恸哭起来。 众人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 一个时辰后,杨小白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身后还带了两人,对符墨道:“我刚刚遵大人的吩咐去了迎春楼。可迎春楼的掌柜说,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梁公子去过了,事发当日也没见他在那里买过酒。我也去了赌坊,那里的人说,当日梁公子去过那里赌钱。” “然后呢?” “他在赌坊里玩了一个时辰,把身上的钱输光后便走了,之后便没再见过他。”他指着身后的二人道:“这是赌坊的管事和下人。” 符墨打量了一眼,冷声道:“你们可发现那日梁公子可有什么异常?” 二人忙摇头,仔细回想道,“没有,梁公子经常在我们赌坊里赌钱,赌坊里的人都认得他,那日他是中午时分到的——对了,小人记得他那日身边没有带小厮,平时可都见公子带的呢……后来出了赌坊后,我们也就没注意他了。” “那就奇怪了,”宁如玉凝眉,“梁公子没有去迎春楼,那他的酒是哪里买的?” 杨小白快言道:“我也随小厮去问过平常和他一起喝酒的几位公子,皆说当日没有和他一起,也没见过他的人。” “从他出赌坊后,就没有一个人见过他吗?” 杨小白忍不住纳闷道:“刚刚杜神医不是说了,梁公子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就是继续查下去,也查不了什么啊。” 杜润祺点点头,“没错,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应该不是他杀。”转过头询问符墨,“该查的也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看...” 他沉吟一会,最后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吧,小白,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于是捕快们遵吩咐开始忙活起来,一般来说死者的尸首是不会留在衙门的,众人协助梁府的人把尸首送回去。 符墨在一旁沉默的看了一会,转身朝签押房走去。一直细心留意他脸色的宁如玉自然注意到了,也悄悄跟了上去。 “大人。”她快步追上去。他停下来转头有些疑惑的看她,温声道,“怎么了?姑娘。” “大人,你是不是对梁公子的死有其他看法啊?”她有些试探的道。 他一怔,有些意外她竟然看出自己的心思,顿时心里一暖,想了想,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发现他的尸体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听了他的话,她回想了下,喃喃的道,“……我怎么没发现呢?” “这是这个月发生的第二起意外,你不觉得发生的有点巧合吗?……不过杜神医验的尸是不会错的……算了,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赌钱的人有个习惯,一般喜欢把口袋里的钱都输光了才会走,”她也沉思起来,“如今我们唯一不清楚的是,梁公子当时喝的酒是怎么得来的,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若是别人送的,那就会是谁呢?只可惜人海茫茫,应该很难查的到了……”她也沉思起来, 他若有所思。 ** 月上梢头时分。 芩少璟刚从外面回来,依习惯先去把出去时的衣衫换了,这才在案几前坐下。 衙门的人已经发现梁死贵的尸首了。他白天潜在人群里看见梁府的人已经将他的尸首运了回去。 第78节 不知道衙门的人查到了什么? 他凝神看着眼前的烛光,别的他不担心——就是符墨这人不好应付。虽说已经六七年没见了,但对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只要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他都会穷追不舍追查到底。 他们之间的较量,已经无声的展开。 正想着,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他呢?他回过神来,皱起眉奇怪的想道。 他应了一声,起身出去,轻轻打开门,借着月色,只见门下站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符墨?”他张张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第63章 完美谋杀(八) 寂静的大厅里。 芩少憬为前面的人斟了茶,这才坐下来看向他,“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才过来呢?” “不行?”符墨微微翘了嘴角,举杯喝了一口茶。 芩少憬一愣,随即微笑道:“自然可以……符捕头能光临寒舍,我荣幸之至。” “芩大哥说笑了,”他放下杯子,神色放松,“你回来了如此久,我还未曾上门拜访过。正好今日有空便过来了。” 二人寒暄了一会后,符墨犹豫了一下,脸色凌然的道:“今日来找你,一是聚旧,二是正好有一事请教,是关于衙门的。” 芩少憬故作一副感兴趣的神色,“世上竟然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这还真是少见。” “芩大哥高看了。”他静默一下,“我不过是比常人细心一些罢了。今日我来找你,是因为今日衙门发生了一件案子,说大也不大…”说着他便将在崖底发现梁思贵的事大致的跟他说了。 “听说衙门不是有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对仵作之事也极为精通?难道连他也断不出尸首?” “不是,”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验的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他的死有些不妥不处,故来问一问你。毕竟你也曾在衙门呆了那么多年,多个参谋也好。” “不妥之处?”芩少憬心里一跳,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很谨慎了。 他笑了笑,脸上仍保持着一贯的镇定,婉拒道:“我已经退出衙门如此久了,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吧。” “依芩大哥的能力,这对你来说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 “好吧,我尽力而为。”他衣袖下的拳紧了紧,抑制内心微微加速的心跳,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但事实他内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与他讨论此事。 符墨这人如此谨慎心细,万一他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被他察觉,那岂不是很容易暴露了自己? 一刹那他的念头转了几转,斟酌着道:“可我已经不是衙门的人了,若是插手案子的话,恐不妥…这样吧,你把你所看到的尸体状况以及验尸结果详细说一遍,我看看是否真有什么不妥。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只负责验尸,其他的一概不管。” “好,”符墨沉吟一刻,没有意外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那人是在清门庵后山悬崖底下的乱石堆被发现的,我们到时他已经死了。经杜神医验过尸首后发现,他两日前便已身亡。那人后背朝外,头部受到猛烈撞击,七窍流血,身上的骨头分别有不同程度的碎裂……” …… 烛火安静地摇曳,偶尔发出因不充分燃烧而致的噼啪声,但这一切并没有阻碍二人的谈话。 听了符墨的话后,芩少璟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敲,似在沉思。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他暗暗地想道。这么说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符墨凝眉,“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他回过神来,抬起头,只见对方一脸认真凝重盯着自己的样子,顿时一怔,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轻咳一声道:“从尸首的状况来看,死者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身子受到严重的损害,头部碎裂的情况也符合常理,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吗?”他抿了抿唇,“我怀疑的并不是这,而是他死时的形态。一般人从高处跌下,有时候可能会因身子在半空的挣扎而背部朝地。而木栏较人轻,也有可能会在下落的过程中与人体分离,而我们发现他时却是恰好压在木栏身上,但他双手的姿势,并没有抓在上面,而是自然的垂下——你不觉得太巧了点?” “你说的不无道理,”他握在杯子上的手不自觉握了握,脸上什么也不显,“人在急剧下落时的反应都不一样,梁公子这样的情况也在常理中。以我多年验尸的经验,尸首上没有什么可疑的。你单凭这两点…就说不妥,是不是多心了?” 符墨看了他一眼,芩少憬坦然的迎上他幽黑深邃的目光。 “一种直觉。”良久,符墨才开口,“故我才特意来寻你,以解心里的疑惑。” 芩少璟微笑,“你的直觉向来都很准,这我不否认。但你刚才也说了,杜神医验到他生前喝了很多酒,故反应会较常人迟钝,也许他在下落过程下意识的抓住过木栏也不得可知。从你提供的死者讯息和死亡状况来看,我与杜神医的看法差不多,他应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符墨皱起眉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梁公子上山和出事时,衙门至今没有寻到看到的人。” “刚刚说好了,我只负责验尸,其他的是你们衙门的事。”芩少璟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心里若真的放不下,那为何不再去案发现场查看一次呢?这才是你一贯的做法吧。” “好,这次真是麻烦你了。”符墨轻轻一笑,算是将此事揭过。话锋一转,说起其他话题,“你这几天去了哪里?” 芩少璟莫名的心里漏了一拍,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这才道:“前几日去拜祭了一下父亲。” “你怎么不叫上我一道?”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去拜祭过叔父了。” “我去时发现父亲的墓有翻修过的痕迹,这几年……都是你去拜祭的吧。辛苦你了。” 符墨一怔,“应该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符墨,语气疑惑的道:“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过符伯父?” “他前几年出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呢。”符墨一带而过。 他扬起眉,沉吟一会,犹豫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符伯父还在追查……那件事?” “那件事牵连甚大,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得了,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道,“你若是回来,正好能助上一臂之力……真的不打算继续留下来了?” 他摇了摇头,“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心已决,此事还是不要再说了。且我一人势单力薄,恐怕也帮不什么,对不住了。” 符墨眼里闪过一丝遗憾,“那好吧。” 第79节 于是二人又继续寒暄了一会,符墨这才看了看窗外,只见明月已高挂空中,站起来拱手道:“天色已经很晚了,那我先告辞了,下次再聚吧。” 芩少璟微笑,“我送你出门。”一直将他送到大门,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融在如墨汁般漆黑的夜色里,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这时才惊觉自己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他站在门边伫立良久,深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一阵冷风拂过,他这才回过神来,再次抬头看向他远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清门庵山上。 天山相接处的朝阳正破晓而出,透过层层淡如轻烟的薄雾照耀于山峦间。万籁俱寂的山林中偶有几声啁啾鸣唱的鸟声,路边青青绿绿的野草上挂着细碎晶莹的露珠,被经过的人轻轻碰着了狭长的枝叶,便如珠儿落盘般滚下地。 清晨山间的风爽朗而冷冽,拂过宁如玉的身上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身边的符墨立即察觉到了,侧过脸关心的看向她,“姑娘,没事吧?” 她朝他笑了笑,摆摆手。 很快四人就到了清门庵的后山上。 看着正俯身认真查看木栏断裂处木头的符墨,杨小白忍不住出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觉得梁公子的死有所不妥?” 符墨淡淡的“嗯”了一声,站起来俯视悬崖下方,表情凌然,“以防万一,还是多查看一次较妥当。” 而四顾环视的润祺此时已走到了另一道护栏上,突而伸出手,使劲的推了推。手下的护栏随着他的动作有所松动。 他挑了挑眉,“这些护栏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且没有人护理,已显腐化,但承受一人的体重,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着若有所思,“这里的护栏都能承受一人之重,这梁公子也真是够倒霉了,偏偏挑中了那道。” “杜神医说的还真是,”杨小白上前试了试,“怎么会那么巧呢?” “可是看断裂处的倒刺,的确是因受不了重压而断裂的,并不像有人故意为之。”宁如玉也跟在符墨身边俯下身子去看,“大人可否有什么发现?” “姑娘要小心。”半步远就是悬崖,符墨忍不住叮嘱她,将她一道拉起来,退了半步。这里就只有她没有武功,他自然要多加留意。待她站到了安全地带,他这才松了口气,回答她的问题,“暂时没有发现不妥。”然后转头去看杨小白他们,“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不知道。”杜润祺耸耸肩,“若梁公子的死真的不只是我们看到的这样——能想到如此周密的计划,那就只能说这背后的人,不简单。” 第64章 完美谋杀(九) “如今还没查到什么,先别那么快下结论,”符墨摇摇头,“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杜润祺环视一圈,“暂时没有。” 他毫无意外的挑眉,对此也并不抱希望,这里如此空旷,要是能发现什么昨日早就发现了。随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下去梁公子失事的地方一看吧。” 于是四人下了山。此时太阳已经冲破云层,缓缓升起,将一片山峦照得明亮,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杜润祺和杨小白的步子大,很快就走在了前面。宁如玉不及他们,只能慢慢的走在后头。符墨自然而然的跟在她后面,二人一搭不搭的说着话。 “大人,你认为这是一场他杀?” 他看了她一眼,眺望远处的山峦,“我只看证据。希望不是如我想的一般。但若真查出梁公子之事不是意外,我也会秉公办理,寻出真相。” “可是线索实在太少了。”她忍不住皱眉,怕白来了一趟。她心里还是比较偏向之前的说法,不明白符墨莫名的执着何在。但她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何能屡破其案了。 ~~ 说话间几人便到了。 乱石堆中,昨日发现梁思贵的大石块上仍然保留着干涸的暗红色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眼,周围也是斑斑点点大小不一的血迹,让人不忍直视。 杜润祺道,“我们在发现梁思贵尸首的四周寻一寻吧,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三人点了点头,各自散开。 而符墨仍留在原地,一直盯着石块上面的血迹,若有所思。他循着流下的血迹俯身去看,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发现石头下面有一处指甲宽的地方没有染上血迹。他有些意外。 梁思贵死时流了很多血,整块大石块上都染了他的血。那些鲜血一直顺着石头往下流,形成形状不一的条纹。但这处却是不同,虽然只有半截拇指大小的空白,但边缘却很齐整。若不是他俯身去瞧,还真发现不了。 “怎么了,大人?”杨小白走过来。 符墨道,“把它搬出来。” 杨小白依言。石块虽然大,但对于他们有武功的人来说,并不是很难。他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将石块搬动,正想继续,突闻符墨喊了一声“别动”。 杜润祺等人闻声也围了过来,一眼也发现了石块的空白处,“咦”了一声,“这里怎么有些奇怪?” “不但如此,你们看下面,”符墨突然指着地上沉声道,“压在石块下面的石头都有大大小小的碎裂,且看这痕迹的新旧程度,像是几日前才有的。” 宁如玉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摸,“还真是啊。”眼尖的她还发现石块下面的野草半黄半枯的,被压倒一片,一眼便看得出是几天前才被破坏的。 杜润祺喃喃道:“为何会这样?难道说——这石块不是本来就在这里的,是近几天才被移过来的。”他略一沉思,将周围的大石头也移动一番查看。 “其他地方没有这种情况。”他蹙起眉头,抬起头看向悬崖,“只有从高处掉下来,才能造成周围石头如此大的碎裂。”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石块是近期才搬过来的,而梁思贵恰好掉在着石块上。 这二者一定有一定的联系。他眯了眯眼,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缓缓的道:“也许,梁公子的死真的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三人静默了一刻。而符墨还在认真的研究石块上面那一段空白痕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冷静的出声道:“我知道了。梁公子不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什么?!” “上面这一截痕迹其实是一段绳子,”符墨沿着那痕迹绕了一圈,“若是细心查看,仍能发现上面保留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大石块是和梁公子一起掉下来的。” 杜润祺惊讶极了,“为何这么说?” 他轻轻弯起一个弧度,“你刚刚不是说过,上面每一道护栏都能承受一人之重,偏他趴上去的那一道就这么易断掉了,你不觉得奇怪?——若是其他的护栏压上一人,再加上这块大石块,你说结果会如何?” 杨小白一拍掌,焕然大悟般惊呼一声,“我懂了!大人的意思是,梁公子那道护栏是被人做了手脚,绑上了大石头,所以当他趴上去时才会不堪重负地断掉!他不是失足掉下去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对吧大人?” “这凶手的心思实在缜密细心,”宁如玉忍不住咂舌,有些担忧的道,“可是我们该如何才能找到凶手呢?” “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这样吧小白,你负责查出当日与梁思贵有过交集的人,特别是他从赌坊出来后,遇过什么人,又是与谁一起喝的酒。润祺,你负责查那日上山的可疑的人。” 第80节 二人肃然应下。 接着他们又在周围搜查了一会,再没有其他发现,而此时已经晌午,阳光猛烈,只好先打道回府。 虽说是在山脚下,但途中还要继续往下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杨小白还沉浸在刚刚发现线索的思绪中,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一不小心脚下打了滑,踉跄着往前倾倒。跟在他身后的宁如玉见此,下意识就去拉他。却没想到被他的劲儿一带,险些跟着摔下去,幸好符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才让她幸免于难。 杨小白:“……”大人你忘了我了。 “怎么走路的?”见此,杜润祺好笑的将他拉起。他委屈的捂着摔得生痛的屁股龇牙咧嘴直叫唤,“痛死我了……” 宁如玉看着他的模样也是好笑,谁知一动身子,却觉得脚下一阵刺痛,当即蹲下身子。 符墨看向她,“怎么了?” 她有些欲哭无泪的低下头,“好像崴着脚了。”只见脚背上一道淡红色。 杜润祺上前帮她看了下,“没什么大碍,回去用热水敷一下就好了。” “你确定?”符墨蹙起眉,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明明上面都红了一道,她又不是像他们那样练过的,怎么可能会没事?他刚刚可是见姑娘得眉头都皱成一块了。 杜润祺气极,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难道这一点小伤他都看不出来?刚想跳脚,但一接收到对方冷冷的视线,他又蔫了,“这个……宁姑娘的伤只是轻微的扭伤,回去后也可用药敷一下。对了,为免加重伤,姑娘现在还是不要随意走动比较好。”说着不顾杨小白的挣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走了小白。”边走边大声道,“符墨,宁姑娘就交给你了。查梁公子的事要紧,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杨小白一拐一拐的被他拉走,忍不住道,“哎杜神医你慢点,我的屁股……”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什么。有什么事比办案更要紧的……” 杨小白犹豫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杜神医....那宁姑娘怎么办,她的脚不是扭伤了……” 他一巴掌朝他头上拍过去,“宁姑娘咱们大人自然会送她回去。你还想不想查案了……” “……” 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宁如玉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不自觉红了,尴尬得不得了。瞟了身边的人一眼,只见对方的脸上似乎也有一抹赫色,看起来比她还要不好意思。她心里顿时就觉得安慰了,脸也不红了,腰也直了,小声的道:“大人,我们也回去吧。” “好,”符墨回过神来,握拳在手上轻咳一声,稍一沉吟,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她一怔,便听他催促道:“姑娘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背她?她这下是真的汗颜了。不过是扭伤了一下罢了,这么大阵仗搞得她好像断腿了一样,忙红着脸推辞道:“别……不用了。我的脚没什么事,自己走就可以了。” 他这次却是反常的坚持,板着脸认真的道:“不行,山路如此陡峭,若是不小心再扭伤怎么办?” 她哀求了几句,见他仍固执的不肯起来,只得妥协了。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的附上了他的背,环上他的脖子,低声道:“好了。”接着听见他低沉的“嗯”了一声,站起来顺势往上一托,便大步往山下走去。她伏在他背上,感受着阵阵颠簸,不自觉搂紧了他。 符墨自然感觉到她的举动,心里一暖,手上紧了紧,脚步走得更挺拔了。 宁如玉伏在他后背,只觉他身上温热,背厚肩宽,腰窄臂长,便是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精瘦健壮的腰身。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次她不小心跌进他怀里的感觉——“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真不亏是练过武的,就是不知他衣衫底下会不会有八块腹肌呢?她迷迷糊的想道。待回过神来不禁窘然,她这脑子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呢? 第65章 确认心意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身子确实很结实啊!她趴在他背上,鼻翼间隐隐闻到他身上清雅舒适的一股清香,虽然二人已经走了一段路,但他的身形依旧稳若泰山,一点压力也没有,大气也不喘息一口,舒服得她都忍不住要打呵欠了。 符墨沉默的看着前方,努力忽视背上因身子相触而带来的轻盈柔软的美好感受,整个人绷紧了身子,挺直了腰板。只是不知是走路而致的还是怎么样,心跳砰砰的加速,浑身充满了劲儿,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精力满满的,恨不得时间过得更慢一些。 自他背上她后,二人间再没有任何语言交流。长久的沉默以致于空气中不知何时流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流。当然这只是符大人的感觉。 他多次忍不住想要打破这层障碍。但张张口,却发现无话可说,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脑海里还停留在刚刚杜润祺将杨小白拉走时的对话。 杜神医说得这么明显……姑娘她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但是杜神医好像也没说什么……他一转念,觉得自己是不是相差了,也许姑娘没留意呢,又或是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 他不仅纠结起来,心里像是有一只猫在挠心挠肺,既希望她听明白,又担心她听明白了。 ……姑娘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正想着,突然听见背后的小人儿小声的开了口,“大人你累不累,要不你放我下来吧?” 他一凛,精神抖擞的直了直背,“不累。”她那点重量轻得就像只猫似的,一点都不重。姑娘还是太瘦了,以后一定要让她多吃点!再说了他背的人是她,他恨不得路再长点呢,哪里会嫌累。 “每次有事都要麻烦大人,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他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便觉得身后的人一僵,轻咳一声,忙补充道:“不会麻烦。”只要她愿意,他倒想她能多些麻烦他。 “真的?”宁如玉有些惊喜,语带感激的道,“大人,你真好!”这话几乎是附在他耳边说的,虽说不是很大声,但仍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感到一阵微微的酥软。那话更是让他整个心都快活起来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但由于符大人已经习惯喜形不露于色,即使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若不是她在他后背感觉到他的气息粗重了些,还真看不出什么。这一点真让她又爱又恨。 很快二人就回到了城里。 幸好现在是晌午,街巷里并没有什么人出入,直到回到熟悉的家门前,符墨才将她放下来。 若不是她提醒要拿钥匙开门,恐怕他还没那自觉呢。 开了门后进入到屋子里,他一把按住她,不准她乱动,自己则在上次她指示过的抽屉里翻翻找找,终于找着了专门擦扭伤的药膏。 她从手里拿过去,低下头脸色微微有一些红,“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不自在的别过脸,想起杜神医说过的话,阻止她道:“等等,先用热水敷一敷再擦。”说着他便去了小柴房,熟稔的点火烧水。 很快水便烧好了。他试了试水的温度,发现过烫了,便加了些冷水,这才端出去,拿了毛巾,来到宁如玉面前。 第81节 见他一脸肃然认真的样子,她心里一阵窘然,正想阻止他,便听他开口道:“还是我来吧,我对这些有一点研究,这样姑娘也能早点好。” 她只好讪讪的道:“好……那麻烦大人了。”慢慢的掀起裤脚,顿时一段洁莹润滑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冒犯了。”他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表情凌然的看着她的伤口,将毛巾叠成长方形状,敷上她脚踝上那一道淡红色的痕迹。肌肤一下子接触到热气,不自觉的颤了下。 他忙拿开,有些紧张,“是不是太烫了?” 她摇摇头,“不,没事。大人继续吧。” “好,姑娘忍下,很快就好了。”他稍一沉吟,又继续往上敷。一会后,再用手轻轻地揉擦,他似乎真的精于按摩穴位,动作看起来又快又娴熟,到了最后还用上了内力。不久她感受到脚上传来一阵暖意,初时的疼痛奇异般逐渐消失了,只觉得十分的舒适。 她低着头凝视看着他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模样,心里一阵柔软。说是不感动那是假的。别说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男子能如此放得下为女子做这样的事,就是放在现代,也没几个男人能这样体贴入微。 她是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对待啊? 宁如玉顿时鼻子一酸,怔怔的看着他坚毅俊逸的侧脸,只见他一脸的郑重,仿佛此时做的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胸腔里涌上一股潮涌,咬住了下唇,犹如山峰上的冰雪消融露出了嫩绿的芽儿般,心里柔软得不得了。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第一次正视了自己的心意。 ~~ 宁如玉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心里的邪恶因子又起来了,忍不住想要逗弄他一下。刚刚杜神医走前说话时,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脸上的不自然,才不信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就差没摊开说了。 她眼珠一转,清了清喉咙,惊讶的道:“大人,你这按摩之法是什么时候学的?” 他轻笑道,“小时候练武时常会受伤,跟一个老师傅学的。”说到这他庆幸自己学过,不然今日也不能派上用场。 她眨眨眼,“那……大人也给别的女子这样按摩过吗?” 他手上的动作一僵,心跳又逐渐加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但却不敢看她的表情,含糊的道:“……没。” “真的吗?那大人以后要是遇到像我这样的女子受了伤,也会帮忙疗伤吧?” 当然不会!他在心里暗暗的答道。姑娘为什么会这样问他呢?难道姑娘也对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他的心漏了一拍,像是飘到了半空中,燃起了希望,于是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只见她睁着乌漆漆的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全然没有他想象的半点其他,仿佛那话只是无意的一问。他的心瞬间凉了一半,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姑娘为何这样问呢?” “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她嘻嘻一笑,“我可是知晓大人最受裕华城里姑娘的喜欢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大人不但会断案,还有一门好手艺,估计更崇拜大人呢哈哈!” 也包括她吗?他闷闷的想。 过了半刻,直到她脚踝上扭伤的淤青已经散得差不多,他收了手,淡淡的说了一声“好了”,叮嘱她不要随意走动。将凉掉的水倒掉,收拾好柴房,这才回到屋子。 此时宁如玉已经擦好了药膏,感激不已的对他谢了几声。 擦完药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留下去的借口,心里有些失落,“我要回去了。” 宁如玉想起还有梁思贵一案等着他,于是从善如流的道:“大人事务繁忙,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他张张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姑娘要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 目送他走出院子一会,正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突闻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该不会是符墨漏了什么东西吧?她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却发现来人是—— “张大嫂?” 张大嫂进了屋子,环视一圈,这才有些神神秘秘的试探般冲她挤眼道:“如玉啊,我刚刚好像见过上次那个什么符大人从你家里出来?” 她愣了一下,又见她脸上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神情,连看她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似乎是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忙澄清道:“哦是符大人,上次不是跟大嫂说过我是在衙门做事吗?他是找我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她还是有点不信。 她汗颜,随便找了个借口,含糊的道:“自然是衙门的事。我的户籍本子上的日期到了,要拿给他重新办一份……正好大人顺路经过这里,我便拿给他了……”听张大嫂这语气,似乎是没看到符墨背他回来那一幕。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般喃喃的道。 她奇怪的看向她,耳尖地听到了她的话,“对了张嫂,你找我有什么事?” “哎差点忘了,有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她将刚刚的好奇抛在了脑后,拉着她的手将她笑眯眯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中还不住的喃喃“不错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玉被她看的一头雾水,不禁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张嫂?” 张嫂乐呵呵的道:“如玉啊,我跟你说,这女子啊长大总是要成家相夫教子的,最重要的事找个好夫家,以后可就是一生的依靠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姐姐刚好有个小儿,家里有点小生意,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大……” 她瞬间明白了,哎这是要给她介绍对象啊! 第66章 “被迫”相看 待她回过神来, 而张大嫂还在不停地说着话,“我那外甥你也是见过一面的,就是上次你给我送什么绿豆糕那次,如玉你可还记得?说起来你们也算是相识了……” 听她一说,宁如玉依稀有了印象, 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她去敲门时,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给她开门的, 长得眉清目秀温温和和的。后来她进了屋后,还与他随意聊过几句, 据说他家里是开药铺子的, 那次正好给张大嫂送一些补药, 故在那里留了半天。 她的脑海里逐渐想起了那人的模样,他好像叫谭致来着。 张大嫂睁着眼急切般的看着她, “怎么样, 想起来了吗?” 她无奈的点了点头,有些为难, 面对她一腔热情,不知该说什么。老实说她从来没有和别人相亲的念头, 虽说她现在这个年纪在古代也不小了。在古代年纪这一点也是个麻烦事, 一般古代的女子十五六岁便开始谈婚论嫁了, 像她这样的都快要成老姑娘了, 免不了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这她倒无所谓,最怕的是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心大嫂大妈,扯着她问东问西, 非要给她介绍对象不可。上次那个丁大婶也是,知晓她的身世后,唏嘘不已,拍着胸口说什么也要给她找个好夫婿云云,害得她又是窘然又是尴尬,推辞了好久才作罢。 “张大嫂,多谢你的好意了,”她委婉的拒绝,“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这个心思……”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了,拉着她的手痛心疾首的道,“哎呀我的傻姑娘,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父母又不在,没人替你张罗,你没想过也是正常,可难道你就一辈子这样不嫁人吗?我那外甥你也是见过的,家里开着一家小药铺,人又勤奋上进,在我们这里这算是好了吧?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第82节 “不是,”如玉推辞道,“谭大哥自然是好的,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哪里配得起他?张大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算了吧……” 张大嫂仍不肯放弃,如玉这人她心里是知根知底的,人不但心灵手巧,听说还在衙门里帮忙记账什么的,要知道农家人可没几个是识字的。这么好的一姑娘,她怎么也要为自己侄子争取下,“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如玉啊,你搬来这里也不短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还能不清楚?我自然是满意你的,若是你能嫁给那侄子,那才是他的福气呢。” “大嫂你千万被这样说,我哪里你说的那么好。”宁如玉有些无奈,“谭大哥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对不住了,大嫂。” “你都没了解过他,怎么知晓不合适?”张大嫂顿了顿,有点怀疑的盯着她,有些不开心的道,“还是说……姑娘其实心里喜欢的是那个衙门里的符大人,所以才看不起我那开药铺子的外甥?” 宁如玉差点被这话呛着,小脸涨得通红。不过她说得也不算假话,除了对相亲本身的排斥外,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若是头答应了,才是害了别人呢……说到这,她不免有点埋怨起符墨来。 他就是个木头! 今日杜神医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明眼人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她就不信他不明白。 人都背了,可没想到他还一副若无其事不开窍的模样。换做前世,要是她遇到像他这样愣木头般只会埋头默默奉献却一句话也不说的人,她铁定是将他抛在九霄云外让他自己面壁懊悔去。 但是想到他今日将她背了回来,还一副认真慎重的帮她按摩的画面,顿时心又软了。 唉没办法,谁叫她喜欢的就是这般的他呢? 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得到符大人开窍的一天……她有些苦恼的想。等等!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顿时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 这或许是一个契机呢?她想了想,首先向张大嫂解释道:“大嫂你误会了,哪有这般的事,我和符大人只是一般的关系…既然大嫂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她故作犹豫了一番,最终下了决心般咬着下唇道,“那我就试试去相看下吧。” “好好!”张大嫂顿时乐了,“这才对嘛!” “不过——”她顿了一下,“我还有个条件。我想和谭大哥单独说一说话。”她知晓古代的农村的相亲跟大户人家的还是有些不同的,大户人家一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成亲前为了守礼,一般是不见面的;农村的,就没这般讲究了,有不见面的,也有见面的。男女可在介绍人的搭线下,面对面坐下来相看一番,双方中意的,就基本可以定下来了。 故张大嫂听了她的要求,也只是愣了下,虽不知她这番是为何,但略一思考,也就爽快的应承下来了,“好没问题,那就这样说好了啊!”接着二人就商量了下相看的时间地点。她好像早有准备,很快就说好了,是于明日下午的鸣沪客栈。到时候她会过来带人过去。 说妥后,张大嫂这才满心欢喜的起身准备告辞,她等下还要去跟外甥说呢,一刻也不多呆了,和宁如玉打了招呼就出门去了。 “大嫂慢走。” 送完她后,宁如玉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回到屋子里,一阵疲倦袭来,主要是早上去爬山而致的,她揉了揉眉心,反正没什么事可做,便回房睡去了。 ** 次日。 衙门一般是半个月放两天假,且像宁如玉做账房这般清闲的工作,一般只是月初和月末忙碌,到了中旬的工作就十分轻松了,今日正好是她休息的日子。 中午她吃完午膳不久,张大嫂便过来敲门提醒她下午在鸣沪客栈的约定,少不得叮嘱她几句。在她的催促下,她只好无奈的打扮了一番,换过了衣裳,到了时辰,跟着她出去。 据她所说,谭公子在鸣沪客栈的二楼定了雅间上房,早已到了。到了客栈后,张大嫂熟稔的带着她直奔二楼,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开了门。刚一打照面她就认出来了,确是上次见过的谭致。 谭致有些腼腆的将她们迎进去,引在大木圆桌上坐下,倒了茶,这才在宁如玉对面坐下。 “多谢谭公子。”她接过茶,环视了一圈。只见房里的摆设十分的雅致,设有花木盆景,墙上挂着气势磅礴的山水画,他们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木窗,可瞧见一楼。 一开始都是张嫂在活跃气氛,各种明说暗说将谭致夸了一番,说得对方都涨红了脸,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大姨!” 而一旁的宁如玉只老老实实的喝茶,偶尔微笑一下作回应。 张大嫂见他们二人都是一副正襟危坐交流寥寥的模样,哎呦了一声,这才醒悟般,“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起身要出去,二人挽留了几句,她摆摆手,嘱咐谭致好好招呼宁姑娘云云,关上门走了出去。 没了张嫂在场,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大姨她就是这样,宁姑娘不要放在心上,”首先开口的是谭致,此时他的脸色也不红了,一双清明的双眸对上她,语气十分的真诚。 “没关系。”宁如玉朝他微微一笑。 二人客套了几句后,待到气氛融洽后,谭致犹豫了半晌,斟酌的道:“在下有几个冒昧的问题想要问姑娘,不知姑娘介不介意……” 宁如玉怔了一下,随即道:“谭公子但说无妨。” “姑娘现在是比较急切想要找个夫家吗?”说这话时他是看着宁如玉说的,故话音刚落,便见对方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忙澄清道,“我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也知晓这次的相看是我大姨的意思,与你无关,我只是一时的好奇……” 其实他这话说得是真的无礼了。但见他又慌乱的解释,生恐她误会的紧张模样,宁如玉初时的愠怒逐渐消散了,想了下,反问他,“谭公子为何这么问?” “我……”他紧了紧拳,最终下定决心般道,“我大姨的性子我了解,这番定是她打扰了姑娘很久,才说服姑娘的吧。不管姑娘这次来相看是真心诚意的还是如何,谭某只能在此说声抱歉了。” 啊? 他这一番话来得触不及防,宁如玉怔了半天,有些听明白了,“谭公子的意思是?” 他一脸歉意的道:“这次的相看原不是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说姑娘有什么不好,一切都是我个人的问题。”说着他向她解释了一番。原来他心里早已有了中意的女子,只是因某些原因而还没有跟家里人开口。这次的相看主要是家里父母和张大嫂的意思,他推辞了多次,无果。且张嫂一把年纪了,这般奔波还不是为了他?他心里内疚无比,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他这次来也打定了主意,父母那边说不通,他寻思着,既然对对方无意,还是早些说清楚,免得耽误了别人。 听了他这番解释,宁如玉恍然大悟,这么说原来他也是被“逼婚”的呀! 第67章 “偶遇”大人 她想象了下张大嫂拉着他好说歹说非要为他介绍姑娘的热心模样,不禁捂嘴轻笑,理解般点点头,暗里却松了口气。 这般说来,他们二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本来她还担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对他不公,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今听了他的话,这下她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姑娘,你是不是在怪罪谭某?”谭致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在生气,忙着急的自责道:“宁姑娘对不起,谭某并不是有意隐瞒……” “谭公子不必自责,”如玉坦言的微微笑道:“其实不瞒公子说,我也不是来相看的。” 厄? 谭致怔了怔。 接着宁如玉便道,她也是因为架招不住张大嫂的热心说媒才答应下来的。“我特意提出要和公子单独见面谈话,也是想把此事说明白……没想到,原来谭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她解释道。 谭致回想起张大嫂那张巧若舌簧的嘴,苦笑的摇头,对上她坦然明亮的双眸,又不禁与她会心一笑。 二人如释重负,之间的隔阂也像冰雪般消融了,不知不觉的拉近了距离。谭致知晓刚刚张大嫂虽说是走了,但依她的性子,说不定还在暗处守着呢。于是他便提议不若二人继续多留一会,省得拂了她的好意,这般也好“交差”。她点头同意。 第83节 因话说开了,接下来的谈话便轻松了许多。谭致在外做生意,江南塞北也曾走过,见识广博,便说了许多途中的趣闻,她对此很是感兴趣,听得十分入迷。二人一问一答,气氛倒十分的融洽。 ~~ 正说到兴致勃勃之处,忽闻楼下骤然响起一阵杂闹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隐隐能听清是男子高声的嗓音,且还有几分熟悉。 谭致被打断了,有些奇怪的看向门口处,静听了一下,不像是来闹事的,这才歉意的对她道:“也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早知我便另选个客栈好了……” “客栈不都是这般的?”她不在意的道,“应该是来了什么客人吧……” “也是,”他笑笑,将注意力转回来,想继续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正开了个头,还没说上几句,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接着一阵“砰砰”的敲门声又打断了他。二人同时看向门口。 “谁?”他扬声站起来,过去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人。 屋里的宁如玉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顿时惊讶的站起来,脱口而出,“大人?”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符墨。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身捕快服,衬得他整个人威严凌然,面容不言苟笑。听见了屋内传来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的声音,他双眸直直的看向宁如玉。 她走过去,张张口,见他这身打扮,问他,“大人,你是在这里办案?” 他脸色僵硬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谭致似乎恍然大悟般,转过头问她道:“宁姑娘,这位莫不是……衙门的符捕头?” 她微微笑着冲他点头,“对,这位就是符大人。” 符墨紧紧盯着她朝一旁的男子说话时脸上愉悦的神情,一滞,袖下握剑的手不禁紧了紧,冷着脸面无表情,实质内心早已如滔天巨浪般翻涌。在来的路上,他想象过无数次他们见面的场景,却远不如现实的冲击。 今日他在签押房里埋头处理要务,一直忙到午时。杨小白敲门进了来,向他报告了日常事务后,突然唉声叹气起来,明里暗里瞧了他好几回,欲言又止。他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依旧继续处理手上的事。 最终杨小白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说他上午去看了宁如玉。符墨便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顿时放下手上的笔问他。 只见杨小白道不是,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是这样的,我刚听宁姑娘说…她隔壁的那个什么张大嫂给她介绍了个男子,等下要去相看呢。” 要说他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这还多得昨日杜神医点醒了他。他也终于恍然大悟,自家大人对宁姑娘…和别人还是有点不同的。 不过不管怎样,他心里还是替自家大人高兴的。 可谁知他今日去看望宁姑娘时,却无意中听她提起道,邻居张大嫂给她介绍了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且下午还会去相看。 他顿时就傻眼了。那…宁姑娘要是看中了相看的人,那他家大人该如何是好啊?从她家出来后,他这一路上憋得慌呀,一方面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宁姑娘去赴约,另一方面也不知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人。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不然大人要是知晓他知情不报,将来倒霉的就是他了。 符墨听了这个爆炸性消息,心脏噗通一声,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瞳孔剧烈收缩,紧紧的盯着杨小白,语气低沉,“什么?” 杨小白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是宁姑娘亲口与我说的,说是……” …… 在符墨紧迫的目光下,他断断续续把经过说了一遍,等了半晌,然后听见头上的大人传来波澜不惊的“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的话,松了口气,拱手逃一般的出去了。 大人的目光实在太吓人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而屋里的符墨,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动,面容严峻,唯有手背上的青筋方可让人窥出半分隐忍。他嚼着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出来的苦味,心里拔凉拔凉的。 无论男子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开始谈欢论嫁,这他是知晓的。首先会有媒人牵线,为双方的父母介绍适婚配偶,然后媒人再安排二人相看,面对面的了解。若是双方都满意,那亲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做媒的人是什么时候上门给她介绍的?她又是何时答应的。……她为什么会答应相看呢?他的心像是在火上烤般炙热,反复咀嚼消化这令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明明昨日他们还一起上山办案,有说有笑的。她下山时崴了脚,他背了她一路。他们之间靠得如此的近,她的身子又软又轻,像是停栖在他背上的一只白鸽。……她还冲他笑得那般甜润,仿佛春风过境般,他的心情也好了一整日。 为什么之前没听她跟他说过这么一件事?就连与谁相看他都不知晓。 ……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意思吗?他被自己的想法会心一击,要是姑娘对他没有一点别的心思,那可怎么办? 不行!他一咬牙,怎么可以坐以待毙?符大人将书一收,立即站了起来,冲外扬声道:“小白!” ~~ “……大人,你怎么了?”耳边突然传来她的疑惑般的呼声,他忙回过神来,见她正蹙眉看着他,心里一凛,挺直腰身叠起精神,“对,我们正在办公事。衙门有人报案道,前不久有个逃犯在这一带出没,故我便带人来这边查探一番。” “原来是这样,”宁如玉了然般点头,挂心的道,“那现在找到了吗?” 符大人自然是摇头,含糊的说了几句,然后故作疑惑的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男子,顿了顿,问她今日怎么在出现在这里? “对了,瞧我,差点忘了介绍,”她幡然醒悟般,“这位是谭公子……是家附近的张大嫂的外甥…张大嫂上次大人也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他铁青着脸,不动声色的打量对面的人。只见对方年纪与他相仿,一身儒装温文雅尔,脸上时刻挂着笑容,看在他眼内十分的刺眼。 难道姑娘喜欢的是这样的?他哪点好了?符大人心情坏到了极点,越看对面的人越不顺眼,恨不得他马上消失在眼前。他握了握手上的剑,随即松开,“自然是记得。姑娘今日怎么会和张大嫂的……外甥在此?” 她刚想回答,谭致抢先答道,“谭某和宁姑娘恰好有一些要事要谈,所以便约在此商谈。” “对对,是这样。”她一怔,顺势应是。 但她的动作那里逃得开符大人的眼,他的脸顿时更黑了,心里更是受伤。姑娘竟然不肯与他说实话…… 他压下内心满腹的涩苦,语气僵硬,想了想,“此处暂时不安全,若是没什么紧要事的话,姑娘还是尽早回去吧。” 宁如玉看向谭致,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谭致体贴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宁姑娘,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吧……我送你回去。” 符墨止住他,“不用劳烦谭公子了,如今已经办完事了,我正好顺路送姑娘回去。” “是吗?”他愣了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符大人对他有一种敌意,可明明之前他们没见过面啊。他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宁如玉,见她并没有反对,沉吟一下,爽快的道,“那就劳烦大人了。…好了,宁姑娘,在下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她目送他出去。 待他走后,房里就剩下了她和符墨二人。她抬眼看了他黑黑的脸色,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轻咳一声,“那大人,我们也走吧。” 第84节 他回过神来,点点头。二人一起出了门,门外还有几个捕快在客栈门口等着。他走过去和他们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很快他们便离开了。 “走吧。”他回过头,示意她跟上来。 ~~ 二人沉默的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宁如玉偷偷瞥了一旁坚毅的侧脸,只见他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缄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股冷淡的气息。 这气氛沉默得有点异常。但宁如玉装作看不见他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嘴角弯了弯,开腔道,“大人事务繁忙,还要你送我回来,实在是麻烦了。” 他闷闷的道,“不麻烦。” 接着二人又无话了。 他憋了一会,瞧着她一副轻松怡然的样子,不由自主便和刚刚的谭公子联系上了。 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是因为今日与那个什么谭公子吗?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顿时就不好了。 ……莫非姑娘对他很满意? 这个念头一冒出,就像拔不去的草一样肆意疯长,他的心又是涩闷又是难受,像是有什么在心底打转,找不到出口。姑娘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真的看上了谭致……不,不会的… 那人有什么好?哪里配得上姑娘……符大人暗自对比了一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比他差,这才勉强有点安慰。但又一转念,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啊,也不知她心里会怎么想的……他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的道,“姑娘,你今日和谭公子是在……谈什么事?” 宁如玉闻言,“啊”了一声,低着头脸色微微一红,神色有点忸怩,“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张大嫂昨日来找我,说是要给她的外甥——嗯也就是谭公子和我说媒……我不好意思推辞,就只好答应了。”话音刚落,仿佛怕他误会般急解释,“不过其实在此之前我和谭公子也见过的,不算陌生人。张大嫂说让我们相看下,就算不成便当是互相熟悉下…所以我才去了。” 他听得心绞成了一片,面上却什么也不显,皱着眉道,“姑娘既然不愿意,那就应该推辞了。”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也想啊,可毕竟大家都是邻居,张大嫂平时也帮过我,不好拒绝。再说了……” “嗯?” 她红着脸低着头,“再说大嫂说的也对,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下婚姻大事了,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个,姑娘其实不必着急,”他在脑海里努力搜刮措辞,打定主意要改变她的想法含糊的道,“姑娘无需妄自菲薄,你那么好……嗯我的意思是,你不、不必过早忧心,也有很多像姑娘这般年纪的闺阁女子。” 她蹙眉,叹了口气,“可是我以后总要寻个郎君的…既然现在有机会,反正也闲着,见见也无妨。”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有些紧张的道,“我心里对大人是十分信任的,所以这才忍不住和大人说的。今日的事大人千万莫要和别人说。” 符大人百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取得她的信任高兴,还是该难过……这么说,姑娘她是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吗?他顿了顿,低沉着道:“那姑娘今日相看后觉得对方如何?”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宁如玉故作认真的想了想,“谭公子人很好的,见识长,说话又风趣……” 每说一句,符大人的心就越沉一分,紧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谭公子和我说他已经有意中人了,今日来不过是应付下张大嫂的。幸好呢,我对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就当是结识个朋友好了。” 符大人的心顿时就像上天入地了一趟般,若是说刚刚是败落到了极点,那如今听了她最后的话,那整个心简直要飞起来了,浑身都轻松了……他没有听错吧,姑娘她说对那人没有感觉……但他很快就找回理智,抑住内心的激动,温声安慰她,“没关系的,以后会遇到的……”让那个什么谭公子见鬼去吧! “嗯,大人你说的没错,世上的好男子还是很多的,”她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点头,突然醒悟般看向他,有些兴奋,“对了,大人经常在外,定是认识很多人的。要不,大人给我介绍几个吧!” 第68章 还没待符墨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便又见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似乎真上了心道:“不怕大人笑话,你也是知晓的,如今我家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女子。张大嫂说得也不错,家里总要有个男人才方便,且我身在异乡,也只能自己打算了。我知道大人的威名响彻整个裕华城,肯定也认识很多江湖好汉的……我也不求能大富大贵,只求能找个心底好、知冷暖的男人便好了。”说着用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他,“大人,你觉得呢?” 此时符墨已经不知道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才刚知晓自己心爱的女子没有看上别的男子,那心还没飘到半空中,却又被她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但他又无法反驳或者劝说她打消念头,她说的在理,她孤身一个女子,没人照顾,这怎么行呢?但是—— 若是他介绍什么适婚男子……不可能! 他们那些大老粗怎么配得上姑娘呢?! 现在符大人又有了新的苦恼,有一瞬间他想就趁此机会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算了。 但最终他还是极力忍住了。 此事不能急,万一吓到姑娘怎么办? ……若是姑娘之前待他与别人能有一点点的不同也好啊。那此刻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吐纳自己的内心。他暗暗深吸一口气,抑住心底的心酸涩闷,脑海里的念头转了几转,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开口道:“姑娘想要找怎么样的男子?” 宁如玉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此生最佩服的人是我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想找个像我爹那样的,有武功,有上进心的,最重要的是能像我爹对我娘那样一心一意的……” “自然可以!”他脱口而出,却见对方惊讶的看着他。他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砰砰”的跳,血液快速的流动。她提的条件……说的不就是他吗?他一条条的和自己对比。论武功,虽说不上是盖世,但在整个城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有上进心——他可是衙门的捕头。他以前从没觉得做捕头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也从未以此自居,仗势压人,但此刻他是多么庆幸,自己是这么一个职位。最后一点……说实话,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遇上她。 宁如玉见他久久不说话,疑惑的看他,“大人,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与她澄净明亮的双眸对视,心情是无比的好,“我知道了,姑娘放心吧。” 她舒展眉心,笑眯眯的道,“那就拜托大人了!”脸上不显,心里却是惊讶他竟然答得如此的爽快,简直不像是他的作风。要是换做往常,难道他不应该是皱着眉头一副愁苦万分的模样,板着脸给她讲大道理打消她的念头才对吗?一时间她倒有些意外了。 符墨今日知晓她相看的事并不是巧合,因为就是她故意透露的。本来她是打算待她相看过后,再找个机会“不经意”的和他提起,试探他的反应的。谁知刚好上午的时候杨小白来看她。于是她计上心来,在与他闲聊时便偷偷透露了出来。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还真出现了。当时在客栈里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是要办公事,差点笑了出来,也难为他能想出这么一个借口。 除此之外,在客栈里他的面前时,她故作一副与谭公子亲密的样子,还故意说了一些误导他的话,看他脸色铁青还硬是装作无事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发笑。 在故意欺骗他这方面,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一贯相信事在人为,多年的社会经历告诉她,想要的就努力去争取。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天上也不会掉下馅饼,为了达到目的,在不违反法律和突破道德底线的基础上,她不介意用上一点小计谋。 宁如玉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若对方不是这般木讷寡言的人,她也用不着这样,看着他无辜的样子,她心里有时也会有一种负罪感。但每次看到他明明着急得不得了还总是故作一副平淡然实质憋屈的模样时,又让她觉得他分外讨人欢喜,总有一种在调戏他的感觉。 不过现在他好像有点……脱离她的想象了。刚刚她故意开口让他给他介绍对象,本是想继续刺激下他,看他有何反应。可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应承了下来。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有些纳闷,心想这不像是他平时的反应啊,难不成他还想当了真要给她介绍对象?——要真是这样,那她就真的无话可说了。但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转念想了想自己说的条件,突然有些恍然了。 宁如玉顿时有些想笑,还是忍住了。这算是开窍了吗? ~~ 而这边,符墨怀着满腹心思将宁如玉送回了家,犹豫了许久,转身往杜润骐那里去了。 她回到家里不久,张大嫂又过来敲门了。她本来琢磨着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下午的事,却没想到刚进了门,张大嫂便拉着她的手跟她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她一时懵了。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谭致将过错全揽上了自己的身,称是对她没有感觉,又解释道自己有了意中人等等。张大嫂总算相信了,叹了口气,觉得二人没有缘分太了可惜,但也只好作罢。不过之前是她极力劝说宁如玉去相看的,却没想到是个乌龙,于是心里对她十分的内疚,刚从外甥家回来便去找了她道歉。 宁如玉好笑,自然没有介怀,忙宽慰了她,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第85节 张大嫂走后,接着翠竹过来了,给她送来了当日的糕点本钱。自从把摊子让给翠竹家后,一直都是她和秀花二人在做生意。她之前虽然对秀花的刁蛮泼辣无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她那人伶牙俐齿,脑子转的快,嘴巴又会说话,所以生意一直红红火火,挣了不少钱。当然她们挣钱,宁如玉的收入也随之增加了。听翠竹道,如今她爹的伤已经好了,每天上山采的山药不再卖给药铺,而是直接放在她们卖糕点的地方,免去了被砍价贱卖的命运,日子也逐渐过得好了。她自然替翠竹开心。 后来翠竹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开。入夜后,她把自己的积蓄数了一遍,发现快接近一百两了。照这样下去,再过两三个月她基本就能挣够回乡的路费及生活费了。睡意渐浓,她伸了个懒腰,把东西收拾好,爬**睡觉。 ~~ 次日。 休息了一日,今日她又要按时上班了。到衙门后,在走廊遇到个捕快,和他打了声招呼。那捕快笑嘻嘻的,送了她一把核桃说是自家种的,特意给大家尝尝鲜。听说衙门里每个人都分了几把,她自然也不推辞了,向他道了谢,捧着核桃回到账房用小碟子装好。 宁如玉挺喜欢吃核桃的,但不耐烦剥壳,于是便放在了一旁,打算拿回家再慢慢尝。接着便拿出册子开始工作。 过了一会,突然有人来敲门,被打断思路的宁如玉抬眼,来人是符墨。 “姑娘要吃核桃吗?”只见他手上也拿了个碟子走了进来询问她。 她正想摇头说自己也有,目光落在碟子上,却发现上面的核桃已经裂了缝。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拿了一个,只见上面整齐的露出几道裂缝,轻轻一剥,外面那层让她又爱又恨的坚硬外壳很快便脱落了。她惊奇的“咦”了一声,“大人,这是怎么弄的?”她猜想应是用专门夹核桃的器具夹的。 符墨微微笑,“用内力震碎的。” “不是吧?”她不可思议。她只知晓用内力能把石块捏碎,没见过内力还可以用来剥核桃的,而且只恰好震裂核桃的外壳而不伤及果肉,这也太厉害了吧,“这怎么做到的?” “一般人自然做不到的。只有内力深厚且能运用自如的人才能做到这样。”他着重强调了“内力深厚”几字。核桃是手下送到他案几上的,用内力剥壳,于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本来他是打算剥了壳再给她送来的,念头一转突然想到,这不正好是表现自己武力值的机会吗? 于是符大人便将核桃全部震碎了,心想道,这下姑娘该是知晓我的武功如何了吧。他有些炫耀般向她解释了一遍原理,挺直了身子,满心欢喜的等着她夸他。 这他还是有信心的。 说完后,符大人看着前面的如玉一顿,然后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屏息等待。 “太好了!”只见她轻呼一声,转身从后面端出一盘未剥壳的核桃,高兴的道:“大人顺便也帮我把它们震碎吧!” 第69章 “……” 符墨盯了碟子半晌,艰难地动了动眉头,默默地接了过去。在心里想道,算了。没关系,反正姑娘是知晓他武功好的。 宁如玉甜甜的笑,“谢谢大人。” 于是他便将碟子拿到一旁,认真的用内力震碎核桃。震碎外壳后,想了想,便伸手顺便剥了,一个个放好。过了一会,他大功告成的抬起头,献殷勤般把碟子拿过去,“好了姑娘,可以吃了。” 却不料对面的小人儿正专注的写着什么,闻言头也没抬,“先放一旁吧,大人。” “……哦,好。”被忽视的符大人不解她在忙什么,有些好奇的探过头想去看,见她正在登记前段日子收回来的客商税收,讶然道,“这个很着急吗?” 她摇摇头,“不急啊,反正现在有空,我就先把它们做好了,免得以后忙起来忘记。” 他劝道,“既然不急,那你就先歇一下吧,你也忙了大半个早上。”来衙门这么久,他也摸清了她的习惯,知晓她是个做事认真负责的人,但有时候也太勤快了。每每他来到账房想要找她说会话什么的,都是没聊多久,她又继续埋头干起她的事来。 宁如玉笑笑,有些歉意的道,“事情没做完我心里放不下。核桃先放一边吧,我待会就吃。大人你若是忙的话就先去吧。”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了。”他不想走,但也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只好顺着她的话向她告辞了。他慢吞吞的走出去,待到门口时,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算了,还是下次找个机会再说罢。 ~~ 接下来的时辰里,符墨有空的时候又去看了她几次,然而每次见着她,都是一副埋首于案几前又写又看的忙碌样子。他看在眼内,无奈又有些心疼,怕她会饿了,渴了,便吩咐小白送了糕点,泡了茶水过去给她。 若是可以的话他也想过去帮忙。但她一脸正色的推辞了,“陈大人请我过来,就是要我好好干活的。怎么麻烦大人帮忙呢,那岂不是显得我什么也没做?”他只好作罢。 下午的时候他也忙起来了。在签押房里时,许捕快突然敲门进来,报告道上次梁思贵的事已经有了进展。经他这两日的查探,有人在梁公子出了赌坊后见过他。那人称,见到他跟一个男子走了。 符墨精神一震,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击者是何时见到的?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许捕快为难的道,“那人道他是在当日下午的昌和街上偶然见过梁公子。不过当时他只是远远看过一面,他们走的急,很快就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他沉吟一下,继续道:“那人可看见过与梁公子一起的男子的模样?” 许捕快泄气的摇头,“他说当时离得远,也没有特意留意。不过他说,那个男子长得高高瘦瘦的,与梁公子差不多高。哦对了,好像当时梁公子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当时他们二人还边走边交谈。” 这般说来,那男子与梁公子是认识的。他蹙眉,那个男子,会是谁呢?他上次已经小白查过经常与梁思贵一起的朋友,都说没见过他。 思索无果,符墨回过神来,抬头问许捕快,“那个目击者带过来了吗?我有话要问他。” 二人边说边往外走,他继续问许捕快,“你有带人继续去问昌和街上的人吗?” “属下已经派人问过了,没有获得什么线索。” 他皱起眉,那事情就棘手了。不管怎样,只有找到那个男子,事情才能有新的进展。因为他也许,是最后一个见过梁思贵的人了。 到了衙门前院,符墨见了那目击者,问了他一番后,又让他带路去他曾见过梁公子的地方。那人顺从的点头,到了目的地后,他向符墨等人指了当时梁思贵去的方向。 符墨根据方向,看过裕华城的地图后,发现过了街,再走不远处,便是一片住宅区,还是比较有钱或有权势的人才住得起的房子,也即是,那个男子也应是个有钱人。于是他便派许捕快拿着梁公子的画像去问人。忙了一个下午,然而并没有什么进展。 于是仅有的线索又断了。捕快们无果,只好打道回府。符墨吩咐许捕快莫要泄气,再继续查探下去。下午去住宅区问的时候,很多门户都是闭门无人在家的,便让他明日再去问一次,不要错过。兴许能查到什么。 许捕快领命下去。 ** 符墨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他去看了昌和街后,发现那条街道并不繁荣,来往的行人并不多。这样见过他们的人也会很少。不过就凭这个,也无法断定那个男子是否就是杀害梁思贵的凶手。 总而言之,这次的凶手很谨慎,也很聪明。 只能看看杜润祺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了。他感到这次的案子困难重重,若是连他也没有线索,那这案子,基本上也只能成为悬案了。 目光落在挂在墙上的绣春刀上,刚出门的时候那刀还不在的。因昨日让杨小白拿去铸剑师傅那里保养去了。他心想应是刚刚出门时发现他没在,这才挂上去的。他走过去,把刀拿下来,拉出刀鞘,见刀背上寒光闪闪,刀刃上锋利光滑,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喜欢的武器并不是刀,而是剑。只是后来做了捕快,这才佩上的,用的多了,也便习惯了。 接着目光落在刀柄的流苏上,一顿,发现上面的流苏上染了灰乎乎的一小块。这流苏是多年前一个为他铸剑的好友送的,后来他改用刀后,便将剑上的流苏解了下来,系在绣春刀上。 第86节 于是他稍一沉吟,出门去打了盆水,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的洗了起来,边洗边继续思索刚刚的案子。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符大人并没发现不知何时宁如玉已经到了游廊门口,直到听到她有些惊讶的声音“大人,你在干嘛啊”,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很快她便到了身边,好奇的看他手上的的刀,突然“咦”了一声,“大人,你这把刀好像跟别的捕快有些不一样呀。”每个捕快身上都佩有绣春刀,她是看过的。可是她仔细打量过他的刀后,发现他这把刀虽然外形和大小与其他人的差不多,但刀柄和刀鞘打磨得更细致,整把刀看起来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点头道,“姑娘看的仔细。这把绣春刀不是衙门佩的,是我一专门铸铁的朋友为我打造的,选取的来自汴州的生铁,铸成的刀剑比一般的更坚硬,也更锋利些。”说着把刀递给她看,“这刀是去年打造的,花费二百余两。” “二百余两?”她轻呼一声,摸着上面的纹路,咋舌,就这么一把刀,竟然要这么多钱? 他微微一笑,“也不是很贵,不过是一个月的工钱罢了。”衙门的工钱虽然只是几十两,但有时江湖人会找他办案,一次便是几百两,所以区区一把刀,他还是付的起的。 宁如玉听了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二百两!她来这儿都快半年了,全部的积蓄加起来都还没他一个月的一半呢!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她有些哀怨的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他炫耀的样子特别欠揍。而对方似乎没有感受到她哀怨的目光,继续道,“其实我还觉得便宜了。毕竟这种生铁的材料很是罕见,便是再多些钱也值得。” 她顿时受到一万点暴击。好吧,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她动了动唇,“大人不觉得花一个月的工钱买一把刀,很不划算吗?” 他不甚在意的摇摇头道,“不会啊,我每个月的工钱少则有二百两以上,且平时在生活上的花费并不多,这几年下来的积蓄也不少。” ……再次受到暴击。什么时候她才有这么高的月收入啊?她心情无比的复杂加羡慕妒忌恨。只能干笑的附和,“原来是这样啊……” 他朝她笑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下天色,“对了,差点忘了喂白雪,等下该饿着它了。” “白雪?” “白雪是我养了多年的马的名字,”他解释道,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姑娘想去看一看它吗?” 她对他的口中的白雪有些好奇。她前世只是在电视上见过马,还没近距离接触过呢,于是顺从的点点头,“好啊。”随即跟在他身后,一同去了马厩。 马厩在衙门的偏房,另设有门,里面养了□□匹马,都是衙门的。门口有马夫守着,见他们来了,忙殷勤来开门,“符大人。” 符墨应了声,引着她到了马厩前。她环顾一圈,只见里面的马分别有棕色、白色等,放眼过去,她很快便被最左边的一匹高大雪白的马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他笑了笑,指着它道,“这就是白雪。姑娘莫非也认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没有。我是见这匹马特别好看,才过来的。”然后见符墨上前,伸手去抚摸白雪头上柔软的毛。那马也仿佛是通人性般,低下头朝他靠近,亲昵的往他手心蹭了蹭,鼻子发出“呲呲”的几声。他“呵呵”的一笑,“白雪,今天有没有听话?”那马的口中随即发出几声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回应主人。 他回头去看她,示意她过来。她看着比她还高一大截的白马,有些踌躇的摆摆手。他温声宽慰道,“姑娘莫怕,白雪很温顺的。” 第70章 | 宁如玉被他的语气蛊惑,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马脖子上的白毛。白雪果然很温顺的站着不动,片刻后,甚至低下头去蹭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她被它湿漉漉的舌头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符墨微微笑地着看她,从一旁拿了一束草料给白雪。白雪似乎是真的饿了,立马兴奋的甩了甩头,埋头吃了起来。她有样学样,也从旁边抓了一大把草料放进马槽里,兴致勃勃的看着它吃东西的样子,听着它鼻子时不时发出呼气声。 “白雪是我当初进衙门时养的,如今已经七八年了。”符墨看着它,突然出声道,“姑娘你看,是不是觉得它看起来很雄壮高大?其实它已经很老了。我平时去外地办事,都是骑其他马的。” “不是吧?”她讶然。若他不说,她还真看不出原来这马已经这么老了。她有些怜爱的摸了摸它的头,“那以后它老的走不动了,岂不是会被衙门的人抛弃?” “不会。”他温声道,“白雪并非是衙门的马,而是我自己养的。”见她惊讶的看向他,他解释道,“以前裕华城并没有这般繁荣,衙门并没有什么收入,只能勉强养得起两三匹马。白雪便是那时我带来的。直到后来陈大人大开阔斧强政励治,对裕华城整改了一番后,衙门的生活才逐渐改善了,养的马也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点点头,提出最后一点疑问,“那以后白雪老得跑不动了,再养在衙门的马厩里恐怕也是占地方吧。那到时候大人会如何处置它?” 他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家里也置有马厩。其实很多时候白雪都是养在家里的,只是近来外出频繁,便寄养在衙门了。”说着看了她一眼,凝视着正在吃着草料的白雪,语气认真而低沉,“这白马伴了我七八年,在我眼里,白雪已经不只是一匹普通的马。无论以后它是年老还是病残,我也断不会抛弃它的。” “我想,在白雪眼内,大人也不只是主人这么简单。”宁如玉道,“大人也是个如此重情的人。” “呵呵,”他侧过脸冲她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亮闪闪的光,道,“万物皆有情,马是,刀剑也是。世上难得是一心一意,不改初心。”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大人说的是,”宁如玉被他的灼灼目光看的莫名有些心慌气短,心跳逐渐加速。不知为何时,她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听在耳内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她只好掩饰般干笑几声,避开他的目光,故作一副认真的看向白雪。 他不置可否,端视她半刻,也不再说话,转过头看马。 二人并肩站立。此时已经是戌时,太阳开始落山,湛蓝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远处的天山相接上的晚霞,像是被燃烧的火球般,一层层的加重了色彩,往四周扩然。夕阳的余辉落在院子里,照在二人身上,像一幅画。 静默了半刻,最后还是宁如玉首先打断了宁静。“草料好像吃完了。”她小声的说了一句,接着从旁边又抱了一把放进去。 “好了,已经够了。”瞧着马槽里的草料已经堆成了一小团,他忙去阻止继续想要给马投喂的宁如玉,哑然失笑,“白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也是第一次喂马,哪里知晓马平常能吃多少。听了他的话,她尴尬的笑笑。 这时从外面飞来了一只小虫,恰好停在正在低头吃着草料的白雪头上。眼尖的宁如玉看见了,不假思索的便伸手去拂。那虫子机灵,扑灵的一下又飞走了。她的手边顺势轻轻落在它头上。却不料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宽厚的大手覆了上来,正好触上她的手背。 原来在她伸手时,一旁的符墨也随即伸了手,二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落下去,他慢她半拍,于是恰好跟在她后面。 二人的肌肤相触的一瞬间,符墨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背上温凉而柔软的触觉,顿时就像是触电般浑身一震。在这一刹那,他的胸腔里突然涌上一股豪迈气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先行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怔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十几个春秋,又仿佛刚刚不过是一愣神的事,随即他感觉到手上传来轻微的挣扎,回过神来,忙松开手。 他的心“砰砰”的加速,急忙的看向对方,又是忐忑又是懊悔,生怕他刚刚的莽撞吓坏了佳人。 只见对面的小人儿快速的缩回了手,低下了头,小脸红扑扑的。他眼尖的发现她的耳尖儿也是粉红粉红的。瞬间整个心都沦陷了。 符墨感觉自己的心急促得快要跳出胸口。连他也不知晓自己刚刚怎么竟会如此胆大包天的作出如此轻佻冒犯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但这不是梦。此刻的他终于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一件只有在梦中才敢做的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低着头,没有生气,没有呵斥,连一句话也没说。他的心咯噔一下,惴惴不安。怎么办……姑娘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生气了? 是不是在怪罪他的冒犯?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为自己的孟浪懊恼不已,在心里将自己狠狠的骂了一顿。他当时怎么会鬼使神差去抓住姑娘的手呢? ……但是懊恼又有何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心慌意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符大人,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心底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对啊,这个时候再懊悔有什么用呢?随即绷紧的身子逐渐松懈下来,胸腔里甚至升起一丝莫名的兴奋与解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混沌一片的脑子清醒一些。 第87节 对方长久的沉默让他不安。踌躇片刻,他艰难的出声,“如玉……” 此时此刻,他胸中像是有千言万语般翻涌奔腾着想告诉她。可话到了口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嗫嚅般道了“如玉”二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符大人的脑子急切的打转,努力搜刮着合适的言辞。他必须要说些什么。就算解释也好。可到底该如何开口? 他憋了半天,越急切,脑子却越是空白。待他终于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时,却听见对面的人小声的道:“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 他一顿。但这话也仿佛神来之语解救了他,他忙回过神来,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 从马厩里出来后,二人隔着半步远并肩走在路上。因天色不早了,此时路上也没有行人经过,平时总会遇见的大嫂大婶们,今日也没出现。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气氛沉寂。 率先沉不住气的符大人早已偷偷打量了宁如玉无数次,却只见她抿着唇,心无旁骛的看着前方。脸上淡然,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似乎刚刚的红晕也只是他的错觉。内心戏足足的符大人又开始不安了,忍不住的翻来覆去的猜想宁如玉的想法。姑娘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暗暗叹了口气。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难道刚刚的事她只是当做一个意外? 还是故作没发生粉饰太平?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涩,百味陈杂。一时间觉得自己应该趁此机会鼓起勇气向她表明心意;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希望,万一被她拒绝,也许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这一段路是他走得最漫长的路,他有时候恨不得马上就到达;有时候又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 不管符大人内心是如何挣扎,很快二人就来到了宁如玉屋子的门口。看着眼前正低着头开门的宁如玉,他心想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等到姑娘进了门,他将永远错失这个时机。 “姑娘,等等。”他胸腔里顿生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伸手拉住了她。她诧异的回头,不解的看向他。 他定定的凝视着她,被她澄净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像是一种无声的鼓舞,顿时勇气倍增,“如玉,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 “上次你不是说想托我帮忙找个未来夫婿吗?”他的脸逐渐红了起来,但仍保持着凝视她的目光,道,“其实我并没有帮忙,也不愿意帮这个忙。因为我做不到!……其实我觉得我挺符合你的条件的。如玉,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轻呼一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摆摆手,“大人,你别开我玩笑了。我不过区区一平凡女子,大人龙章凤姿,还是咱们城里的名人,这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正色道,恨不得对天起誓。 宁如玉怔了怔,随即道,“大人不会还在介怀刚刚在马厩里的事吧……我知晓你不是故意的,大人不必为了向我道歉而这么说,我没有责怪你……” “不是的!……我、我喜欢你!”他见她还是不信,急得一下子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后,他一怔,突然浑身都轻松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他忙趁热打铁,眼睛灼灼的看着她,脸色还有点红,不知是激动而致的还是因为羞于启齿。缓缓地道,“我说的是真的,断没有半句虚言。其实我很早便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今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想让你知道……”说着仿佛极力想向她证明他的真心,“你上次不是说想要找个夫婿吗?……嗯,我也符合你的条件的!你能不能……考虑下我?” 她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记了拒绝,反而好奇的问道,“你的条件?我哪里知道你的条件是怎么样的呢?” “怎么不知道……”他急切的辩解,“你不是说想要找的人要武功好、又上进心、还有待人一心一意的吗?……我、我是符合的!上午我用内力震碎了核桃壳,说明我武功上乘,满足了其一,对吧。我也告诉你我每月的工钱了,比很多人挣的都多了,若是这样还不够……以后我一定会多找些江湖人的案件的,这样就可以多挣钱了。还有最后一个……姑娘你看我待白雪的态度,这个可以证明我是什么样的人吧!……若姑娘不信,随时可以考验我。我会努力向姑娘证明的……”他也是第一次向别人剖露自己的内心,不免觉得有些难为情,声音也越说越小。 宁如玉被他一股脑的话弄得怔住了。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今日想不明白的事一下子醍醐灌顶了。 她就说他今日说话怎么那么奇怪,不但主动告诉她自己的佩刀花了多少多少钱,每个月的工资多少多少,一点也不像他平时低调的风格。她还以为他是怎么了。 这么想着,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马厩里他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她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的话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她自己曾说过的! 一时间她又好笑又感动,胸腔里逐渐涌上一股潮涌。 其实那日的话,不过是她为了应付他随口说的。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就这般放在了心上,还如此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的能力……她的心瞬间就柔软了。 符墨向佳人吐纳自己的心意后,内心又是紧张又是忐忑,袖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屏息等待对方的回复。他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等了半晌,内心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头上传来“噗嗤”的一声笑。他猛地抬头,却见她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不明所以。内心有些受伤,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了下去。他是被拒绝了吗?他鼓起勇气,语气有些委屈,“如玉……” 宁如玉止住了笑,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她静静的看了他一刻,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他,柔声道:“你过来,我也有话跟你说……” 他眼睛一亮,心里激动,又充满了希翼,忙朝前走了一步。这时二人间只一寸距离了。 宁如玉抬起头看他,叹了口气,“你啊,笨蛋!” “?”他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宁如玉冲他一笑,突然踮起了脚尖,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第71章 / 符墨立即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温热的触觉,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而宁如玉亲完他后,还没待他作出任何反应,便飞快地转身进去了,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从门后传来她催促的娇声。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关上的门。这不是梦吧?他迷迷糊糊的想道,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触摸脸上刚刚被佳人眷顾过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她的幽香。随即一股巨大的兴奋卷席而来,整个心仿佛飞到了空中。 刚刚姑娘亲他了! 此刻的符大人仿佛坠入了仙境般,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胸口。在表明心意之前,他早已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虽然内心也曾暗暗期望和臆想过姑娘答应时的反应,但对于他来说,只要姑娘愿意点个头,或是能对他笑一笑,便足以令他满心欢喜了。却从没想过竟然会有如此待遇! 他极力忍住上扬的嘴角,不住的回想刚刚佳人献吻的画面,又是陶醉又是得意得不得了,恨不得佳人立即出现在眼前,将她涌入怀中肆意怜爱一番,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可是…姑娘说的“笨蛋”是什么意思呢?他倏地想起刚刚她似嗔似怒的那句娇斥,发热的脑子缓缓地降温,逐渐找回了理智。不禁费劲的揣测道,她说的是他吗? ……她为何要这样说呢? 思索许久,未果。他皱起好看的眉头,发愁的想道,那姑娘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 想到这,他顿时十分懊悔刚才自己没有拉住她,让她逃了去。不然的话,他定要好好追问一番。或许……还可以和她再多呆一会呢!天色还早啊,他抬头看着枝头上空的新月,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想到明日又能见到姑娘,他的心又按捺不住地一阵欢喜。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慢,煎熬得不得了。 第88节 他在门前伫立了良久,直到听不到里面的声响,终于动了动有些站得僵硬的身子,不舍的转身离去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 次日,翻来覆去了一夜,好不容易才在天色将晓时才沉沉睡去的符大人,在公鸡的打鸣声中一激灵,倏地睁开了眼,起身更衣梳洗。 一大早,他的心情就说不出的愉悦轻快,看什么都觉得是美好的。他神清气爽的收拾好自己后,出了门。走在路上,他的内心跃跃蠢动,生平第一次觉得去衙门是件如此令人向往的事。 到了衙门后,门口的衙役朝他作揖问好,有些讨好的道,“大人,你今日来得真早。” 他轻咳一声,微微点头,然后肃着脸进了去。刚进了院子,脚步便像是不听使唤般,忍不住往账房去了。 谁知到了那里一看,门还是锁着呢。 ……好像他来得有点早了。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急切了。想了想,还是转身回签押房了。 ~~ 却说这边,昨晚宁如玉因脑子一时空白而作出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事后,赫然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他刚刚一脸呆滞的表情,内心逐渐升起一股愉悦。她不禁想象了下他欢喜得上天的表情,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按捺不住地抱着枕头打了好几个滚,心情这才逐渐平复回来。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今日他会有这样的表现。她本以为按他闷骚的性子,估计还要好久才能开窍呢。可没想到他今日在马厩里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的趁机握住了她的手。 她当时挺惊讶的,但故意没有做出回应,装作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在回去的路上,她多次瞥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内心暗暗发笑,但依旧没有理会。 一直到了家门口,也没见他有什么行动,连解释也没有一句。她当时是十分失望的,甚至在想要不要自己再借此逗弄下他,顺便逼一逼呢? 幸好他并没有让她失望。 不知晓明日符大人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她莫名有些期待起来。抱着这么一份愉悦,她很快便闭上眼睛沉睡了。一夜好梦。 ** 早晨,晴空万里。初升的朝阳格外的暖和,宁如玉在晨光中悠悠醒来。也不知是昨晚睡得特别香还是怎样,她一看时辰,发现竟然比往日迟了,差点便要睡过头了。于是急忙忙的起来,忙碌了一番,吃完早膳,这才快步出门。 意料之中的迟到了。不过衙门守门的衙役一单也没有怪罪,象无事般与她友好的打招呼。她讪讪一笑,急匆匆去开了账房,开始自己一日的工作。幸好昨日勤快了一把,故今日的任务并不多,还算忙得过来。 ~~ 正专心致志的做着事,忽闻大门被“咿呀”一声推开,反射性的抬头,便看见了一身青色捕快服的符墨,四目对视,皆一怔。她反应极快的回过神来,像往常般微微笑着打招呼:“大人,你来了。” 他镇定自若的“嗯”了一声,转头关上门,慢吞吞的走进来在一旁的案几上坐下。以前每每他过来,也是这样。相互打了招呼后,她做她的事,他看他的书,有时候二人全程不说一句话。 宁如玉当一旁的符大人不在一样,淡定的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无论他是站在书架上找书,还是不小心将案几上的书掉在地上发出声音,都视若无睹。她瞟了一眼,见他似乎一副挫败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嘴角。 而这边,故作专注看书的符大人已经偷偷看了她好几次。脸上淡定肃然无比,腹中却是各种内心话不停地冒泡。 ……他该和姑娘说些什么好呢?这可是难得相处的机会呢!手上翻了一页。 ……姑娘没有话要与他说嘛?又翻了一页。 ……姑娘为何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啊?姑娘真的这么忙吗?又翻了一页。 眼睛盯着书本,可书上说了什么,一概不知。很快一本厚厚的书籍便被他翻到底了。他只好无奈的放下书。 做了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对方果然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大人,怎么了?” “是这样的,”他清咳一声,微笑,“今晚城里有个花灯节,姑娘你想去看吗?” 其实也不算是花灯节,只是一个人们口头相传后形成的一个说法。城里的几大富商为了拓展生意销售商品,特意出资举办了个花灯赛会,让人们做花灯,然后从中挑选出十几个花灯做得最好的人对其奖赏,并供人们观赏。这一赛会半年一回,一开,便是连续三天。每年这个时候,街上的屋檐下、小贩处、酒楼上,都挂满了各式光彩漂亮的花灯,人们纷纷结伴游街,逐渐便形成了夜市。 每到花灯节的夜晚,大街小巷上车水马龙,行人纷纷出街游/行,赏花观灯,热闹非凡,特别是那些小夫妻小伴侣,在街上更是随处可见。 ~~ 当然这个如此浪漫的主意哪里会是不解风情的符大人会想得到的?这还得多亏了杜神医。 话说那日符大人目睹姑娘去相亲并与相亲对象谈笑得风生水起后,心里大受打击,又闻姑娘要他帮忙介绍对象时,更是纠结郁闷得不得了,于是去找了杜神医喝酒解闷。 作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杜神医哪里看不出他这种为爱发愁的人呢?自然是十分主动而殷勤的给他出主意了,就“如何追求心爱的女子”出了一大堆花俏的鬼主意——当然最后符大人最后没有理会他就是了。 看花灯的主意也是杜神医给他出的。不过他的原话就比较欠揍了,“女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正好过两日便是花灯节了,你带她去看吧!对了,不是有什么猜灯谜的游戏吗?你再赢个漂亮的花灯给她,包保她对你倾心仰慕!到时候月黑风高,嘿嘿,拉个小手搂个小腰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嘛!” 符大人当即就给了他一记冷眼。他以为每个人都是像他如此道貌岸然吗?哼! 还拉小手搂小腰,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 宁如玉听了他的话,果然很感兴趣,放下手上的笔问道:“花灯节?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他耐心的向她解释了一番。“到时候会有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花灯赛会,很热闹的。” “这样啊……”她恍然大悟,低下头考虑了一下,语带期待,“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我还从没见过呢!……反正晚上没事,那便去吧!” “那就说好了,今晚戌时我去接你。”符墨抑住内心的飘飘然,仍保持脸上的镇定自持。 她笑吟吟的道,“我记得了。” 说完后,二人又相对无言了。符墨有些紧张的站在她面前,脑子飞快地运转,努力想要再找个话题,好继续与她说一会话。可惜却怎么想不出了,最终他只得挫败的道:“……那姑娘忙吧,我先走了。” 她爽快的道:“好,大人慢走。”神情十分的自然。 他暗暗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算了,不能急。也许姑娘是真的忙呢。于是朝她颔首,转身开门离去。 ** 时间过得飞快。在符大人煎熬的等待中,终于到了傍晚。 第89节 宁如玉下工后先回了家。二人约好在她家碰面。 符墨换下了在衙门穿的捕快服,穿上一套靛蓝色宽袖常服。瞧着差不多时辰了,便往宁如玉家去。到了门口,不知为何,竟有些近乡情怯。 踌躇了一下,还是敲门了。 “来了。”门里传来她熟悉的声音。他的心微微加速。 接着便是门栓打开的一系列声音,门“咿呀”的开了。符墨眼前一亮,反射性的抬起头。紧紧盯着出现在眼前抿嘴一笑的佳人,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第72章 拉个小手 今晚的宁如玉上身穿了件海棠红的对襟小袄子。打开门抬头,见他来了,冲其微微一笑,温声道,“来了啊。” 符大人怔怔的看着眼前明显打扮过一番的佳人,长长的乌发垂于胸前,小袄子上方露出一片莹润粉嫩的肌肤。再往上看,细眉如柳,一张粉白的小脸上笑意渐深,眸子里透着澄净的亮光。 “大人,怎么了?”宁如玉故作没看见他被小小震撼得一顿的样子,内心得意了一下。眨眨眼,有些奇怪的道。 符大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镇定自若的回过神来,握拳在唇上轻咳一声,闪躲她的目光。脸上的表情逐渐温和,微笑,“没事……我们走吧。”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 花灯节在明华街上举办,离宁如玉的住处有些远。她之前也没去过,不认识路,正想和他说,一抬头,见他一副目不斜视认真带路的样子,觉得有点想笑。每每看到他这般肃然的模样,她心里就忍不住想逗弄他。她眼珠子一转,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苦恼的道:“唉,我不认识路呢……” 他当即认真的道,“姑娘放心,有我在。整个裕华城的路我都熟悉,你只要跟着我走便是。” “整个裕华城?”她这会的吃惊是真的了,“大人竟然去过这么多地方?” 他道,“以前刚开始做捕快的时候,就是要到处去的。再说了我本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知晓的自然多一些。” “既然这样,那我今晚可就赖定大人了!”她昂起头,用开玩笑的口吻对他道。 符墨一滞,听着她信赖的语气,一时分不清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见她全然坦然的看着他,脸上笑吟吟的,似乎刚刚的事只是由衷而发并无别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升起一丝怅然若失。心里想道是他多心了。 ……但姑娘能这么说,心里对他定是信赖的。他一转念,又觉得高兴了。……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一定会护着她的。于是温声道,“好。” 一旁的宁如玉将他的脸上的表情收尽眼底,嘴角弯了弯,心里划过一丝甜蜜。想起这次出来的目的,问他,“这花灯节办了多久?” “大概四五年吧。”他想了想。 “那大人可去观赏过那里的花灯赛会,好看不?” 他笑,“裕华城的花灯节很有名,在这方圆百里,数明华街的花灯最壮观。” 她听了,脑海里不禁联想起“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情景,跃跃欲试道,“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错过了!” 见她难得一副娇俏活泼的高兴模样,符墨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这还是姑娘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呢。他侧过头看着佳人的笑容,极力按捺住想要摸一下她头的举动,轻咳一声,“好,再转过这条街便是了。” 不一会二人便来到了明华街。放眼望去,数里长街灯火通明,旗帜摇曳。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每一户人家和商铺前都挂着红红的大灯笼,将行人和路面照得透亮,路上更多走着的是年轻的小情侣小夫妻,手上都提着一盏小灯笼,边走边说着话。 街上随处可见的是卖花灯的小贩,车架子上挂满了各色各样、千姿百态的花灯,五彩缤纷,璀璨夺目,引得摊子前的众人纷纷惊叹不已。 宁如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见那花灯做工精巧,别致雅典,有纸糊的,有纱制的,有琉璃雕的……直让她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对他道:“大人,这花灯会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花灯呢!” 他心里知晓女孩子爱漂亮的东西,见佳人看得神采奕奕的,心里觉得这趟来得对了。开口道:“街上人人都提着花灯游/行,我们也买一个吧,姑娘可看见有喜欢的花灯吗?” 还没待她回答,他便领着她停在了一花式繁多的摊子前,问她,“姑娘你看这里的花灯怎么样,若有喜欢的,挑一个吧。” “会不会很贵啊?” 他道,“这灯笼到处都有的卖,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不会很贵的。再说了,”他顿了顿,脸上有点不自在,眼睛却亮灼灼的看着她,“只要姑娘喜欢,多贵亦无妨。” 她一愣,随即心里像吃了蜜,甜滋滋的,嘴角弯起弧度,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凑近了一个个仔细看了起来。这摊子上的花灯有圆柱形的,有方形的,也有棱形的,上面画着彩色的花鸟鱼虫,各有千秋,一时让她难以抉择。 那小贩见有了生意,自然卖力宣传,“姑娘随便看,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可牢固了!” 她点点头,瞧见左边的花灯似乎更好看些,快步走了过去。 小贩在他们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心里了然定又是一对小情侣,又见男子衣着不凡,暗道是个有钱人,忙讨好的拿出一造型别致的棱形花灯,道:“公子不如看看这个,今晚最受姑娘们欢迎的就是这种了,保管你家娘子喜欢!……对了还有这个,我看公子和姑娘郎才女貌,就像这花灯画上似的,般配得很,不如买这双灯笼吧,很多小夫妻都喜欢的……” 符大人脸热,下意识的朝宁如玉看去,只见她正一脸认真的挑着花灯,也不知是否听到小贩的话。他摆摆手,“不必了。” 快步走向她。她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冲他一笑,指着那上方够不着的花灯道,“大人,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他将花灯拿下来递给她,温声道,“姑娘还要别的吗?” 她看着手上的晶莹剔透的琉璃灯,摇了摇头,“只要一个就够了。好了,就这个吧。” 他便去问了价钱,从腰间掏出几块碎银扔了过去。对她道,“我们走吧。” 二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也遇到很多像他们一般年纪的小夫妻谈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有些举止亲昵的,挽着手臂的,拉着手的…… 来时符大人心里只想着带佳人去看花灯,不曾留意过身边。直至刚刚小贩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他,他这才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好像来看花灯的,确实多是双双两两的。想到这,他有些脸红心跳,心里像是被小虫咬了一口,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见宁如玉心无旁骛的看着前方,或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灯火,眼里似乎一点也没留意到那些卿卿我我的人。 “如玉,昨天……”他鼓起勇气,正想问清楚她昨晚对他的那一番话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前方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欢呼声,擂鼓声不绝于耳,将他酝酿了许久的话给打断了。 宁如玉道:“前面是不是有什么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他只好失落的将话咽下去,看了眼黑黢黢的人群,解释道:“那就是花灯赛会。” 说话间二人到了人群处,大家纷纷仰头去看。那是一个搭起的高台,宽敞华丽,装饰得十分别致。正中央坐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大商贾,下方则是十几个男子,身后皆是他们做的花灯。擂鼓声响后,便有人将那些装饰华丽的花灯依次呈上去绕着高台走一圈,让下面的百姓围观。 众人议论纷纷,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能在上面展示的,都是精美绝伦、独树一帜的作品。 时间尚早,围观的人群并不多,宁如玉二人找了个开阔又能看得清楚的地方站着,边看边说着话,“大人,你看那个莲花状的花灯……还有那像树一样的……”她隐隐听见上面的道是叫“火树银花”。 …… 第90节 观看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很快便黑压压的一片。远处的人们看得不清楚,便使劲的往前挤,身边的空间越来越小,挤得前面的人不满起来,嚷道:“别挤了别挤了!” “谁踩了我?谁?!给老子出来!” “没地方了,让一让让一让!都别挤了!” 一时间吵闹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人流不断的涌动。宁如玉小心的应付着身边的人,站立得很是艰难。这么一闹,她也没什么看的兴致了,皱起眉,大声的对身边的符墨道:“大人,我们先出去吧……” 稍不留神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惊呼一声险些跌倒。幸得他伸手一拉,她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她抓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正想说话,一小孩子从人群里仗着身形小冲了过来,穿过他们。 她不得已松开手。却不料身后的人也跟着涌上来,淹没了他。 “大人!”她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袖。突然手背一凉,接着一宽厚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她一怔。 却见他挤了过来,神色担忧,“没事吧姑娘”。一手拉着她,另一手护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外面走去。 过了一会,终于从人群中慢慢的走了出来。他宽厚的手掌仍然紧紧的包着她。 那只手很有力,充满了劲儿,又很温热,像是一团火。到了人群稀疏处,她下意识的挣了下,对方纹丝不动。她的脸有些烫,却又觉得被对方握得很暖,舒适得她不愿再动。 她看了眼状似神色自若的他,有些不忿气。灵机一动,被他握着的手指动了动,故作无意的挠了一下他的掌心,马上又缩了回去。 顿时感觉身边的人一顿。 第73章 小醋怡情 符大人这会的心跳得很快。 他放慢了脚步,还在回味着刚刚佳人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他掌心那一刻带来的悸动。轻轻柔柔的,反倒像是被挠了心,让他紧张的心瞬间变得又痒又酥麻的。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恐怕是对他今晚心境最好的诠释了。不但与佳人更近了一步,手上握着的,更是佳人的柔荑。 刚刚在看花灯会时,她看得兴致勃勃的,却没忘转头与他分享,二人说了好些话。他点头应和,脸上不显什么,可只有他才知晓自己内心的熨帖与欢愉。 后来人群逐渐拥挤起来,喧闹不已,差点就把她挤了出去。她依赖般的拉着他的衣袖时,他胸腔里突然豪气顿生,下意识的便反手握住了她。 她的小手纤细软柔,就像儿时养的猫。肌肤相触而逐渐生出的暖意,舒适温热,他一点也不愿再放开。 正想着,便感觉手上传来轻轻的挣扎。他一咬牙,硬了心没有理会。浑身却是绷紧了。……若是姑娘生气了怎么办? ……她会不会把他当作无礼之徒?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小脸有些涨红,像枝头上新开的娇嫩桃花,叫他怦然心动,小手却顺从的让他牵着,一副乖巧的模样。 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他揣着一颗紧张而兴奋的心,牵着她的手,像是在对待一件慎重而严谨的事。这时他突然想起刚刚还没问出口的话,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突然感觉手上传来轻微的动静。 他还以为她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内心一阵失落,正沮丧的准备顺从对方的意愿,掌心便感觉被她的指尖轻轻的挠了几下。 他浑身一僵。 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吧,他认真的想道。却不料那小手像是一条轻巧的小蛇般,从他手上挣脱了半分。随即,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小手并没有趁此机会脱离,反而那指尖轻轻柔柔,像是一根羽毛,慢条斯理地、再次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的心“砰砰”直跳,浑身的知觉都集中了在与她肌肤相触的手掌上。那轻柔的猫爪啊,反复的在他掌心逗弄,时不时还多加了一指尖,轮番上阵。他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像是玩腻了,她不再逗弄他的掌心了。他正有些失落,却不料,那小手竟抚上他的指尖,将他刚刚因握着而弯曲的手指一根根的扳直。在他一阵恍惚中,再次滑进他的掌心,顺着手指的方向滑行,与他十指相扣。 “啪——”符大人仿佛听到了脑子里紧绷的弦断裂的声音,一瞬间的空白后,便是翻涌而上的狂喜,这不是在做梦吧……他迷迷糊糊地想道。 此刻的符大人什么也不想问了。他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上,轻飘飘的,内心的喜悦几乎要满的溢出来。 “这个花灯提得好重啊,手都快酸了!”耳边传来她的娇嗔。他忙回过神来,一低头,便见她笑吟吟的看着他。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能让佳人做这样的粗重活呢。忙不迭的接了过去。 “大人你真好!”她冲他甜甜的一笑,差点恍了他的眼。接着她的手挽上了他的臂弯,近得她整个身子仿佛靠在了他的手臂上。他一低头,便能看见她乌发上的银簪子,闻到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 若是说刚刚已经入了云端,如今听佳人这娇嗔,符大人整个心都软了。但是……他突然想起,好像自从认识以来,姑娘喊得一直都是“大人”。他心里涌起一丝不舒服。没意识到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意识到了,心里就如芒针刺骨,听得十分的刺耳。 他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小声的道:“如玉,我们现在既然……在一起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大人了?”见她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又紧张起来,怕她会错意,别扭的解释道:“外人才这么叫的,你又不是我的……什么外人,你也跟着他们喊我大人,总觉得很疏远……”话说到后面,似乎还带了一丝的委屈。 她一怔,“扑呲”一声笑了。故作思考的蹙起眉头,“可我已经喊习惯了呢……嗯不喊大人,那我该如何叫你呢?” 他轻咳一声,“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这样啊……”她低头犹豫的样子让他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半晌后,终于等来佳人低低的“嗯”的一声。 又等了片刻,不见她又任何表示,他有些焦急,脸色有些涨红,眼睛却是亮亮的,“如玉……你还没喊呢……” 她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眸子,莫名就有些心安了。从前相处的情景一幕幕掠过眼前,她心里就软了下来,心里想道,既然他想,那就满足他一次吧。温声喃喃般道:“符墨……” 他低沉的呵呵一笑。 她将头枕在挽着的手臂上,“我们去那边看一看吧……” “……好。” ~~ 二人从拥挤的花灯会中出来后,顺着长街一直往下走。灯火璀璨,行人来来往往。 “符大人!”二人正说着话,气氛融洽。突闻背后传起一女声。宁如玉以为是认识的人,下意识的便挣脱了手。二人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灯火下,站了一衣着华丽的女子,后面跟着侍女,手上皆带着长剑。 符墨心里有些失落佳人的挣脱,但还是叠起精神去看对面的人。 那女子走了过来。到了近处,宁如玉这才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只见那女子出落得宛如菡萏,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红唇皓齿,容光艳异。 第91节 “大人竟有如此雅兴来花灯会?”她朝他打了个招呼,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人,还真是难得!” 符墨人认出是江湖上叶家庄的大小姐,微微颔首,“叶姑娘。” 叶潇潇故作无意的掠过了身边的宁如玉一眼,道,“这位是……?” 这目光看得宁如玉很不舒服。 “这位是宁姑娘,”他淡淡的向双方介绍了下。不欲多说,径直问她,“叶姑娘可有什么事?” 叶潇潇眼里骤然划过一丝妒忌,脸上却不显,道,“刚好有一件事要打扰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沉吟一下,看向宁如玉。她冲他一笑,示意自己无事,让他放心去。符墨这才与叶潇潇走到一旁的大树下。 叶潇潇身边的侍女没有去,与宁如玉留在这边。那女子有些倨傲的看着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傲慢的叫了她一声,“你跟符大人是什么关系?” 宁如玉好笑。来到这里这么久,还第一次有人用这般语气跟她说话。她懒得理,低着头装作没听到。 “喂,问你呢!”那女子见她不回答,语气不满的又喊了一声。 宁如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与符大人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你怎么说话的?”那侍女气极,“叫你回答就老实回答,那么多废话干嘛!” 她微笑,“要是我不答呢?”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们是是谁?我们是叶家庄的人,刚刚那个是叶家庄的大小姐!”那侍女恨恨的道,“看在你也是女子的份上奉劝你一句,离符大人远些。他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人!” “……”宁如玉无语。 见她久久不说话,侍女以为她被吓唬住了,得意极了,“我告诉你,我们家大小姐与符大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你这样的女子就不必痴心妄想了。” 宁如玉不怒反笑,“是吗?可你口中的符大人如今是跟我在一起。”心里却是将符墨暗骂了一顿。居然还有个什么青梅竹马,都找上门来了, “你……”女子气急,正想扬起剑,眼角却见符墨二人已经说完了话,正准备往这边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威胁道,“你等着瞧!”说着走回叶潇潇的身边。 “那我便先告辞了……”叶潇潇向他拱手告辞。 待二人走后,符墨转头看她,“我们继续走吧。” 走着走着,宁如玉“不经意”的开口道,“刚刚那个叶小姐是叶家庄的人,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他道:“叶庄主与父亲是故交,我唤他为伯父,叶姑娘算是长辈的女儿。” “……就这样?” 他不懂她为何这么问,但也很老实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哦。”她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当人家是前辈的女儿,人家可不这么认为。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说不定二人以前有多亲密呢!她的心情顿时便败落了,哪里还有什么逛街的心情,道:“天色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 二人一路沉默的走回去。 符墨不住地偷看她,见她板着脸不发一言,全然没有刚刚笑意娇嗔的模样,摸不着头脑。心里想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与他一起看花灯时很开心的…… ……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姑娘生气了?他惴惴不安的想道。费劲的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但他明白,姑娘平时脾气很好,不会乱生气。 ……定是他做错了什么。 一直回到宁如玉的屋前,她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连个眼神也没有给过他。眼见她就要开门进去,他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犹豫着道:“如玉……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皮笑肉不笑,“哪有这样的事?” “你刚刚都没有理我……”符墨低声哄道,“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不能连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判了我的罪……” “……”宁如玉看着他一脸的委屈模样,竟连什么审犯人那一套也拿了出来,什么“判罪”的话都说了。紧绷的脸再也坚持不住了,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符墨见她笑了,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趁热打铁的哀了几声。 她板着脸,道:“刚刚我问你和那个叶小姐什么关系时你为什么说谎?” 符墨愣住,虽不明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反应迅速的急辩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断无半点虚言!” “哼,你当人家是前辈的女儿,人家可当你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她心里一股不舒服,“刚刚叶小姐的侍女都跟我说了,还叫我以后别去打扰你们呢!” 符大人怔了下,急得脑门都出汗了,不知如何辩解才能才佳人消气,“如玉,你别误会,我和叶姑娘真的没什么……”一咬牙,“我,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喜欢的,也只是你。……”拉着她的手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她被他的眼神打败,也不生气了。无奈道,“好了好了,姑且信你一回。”想了想,“以后有什么事都不准瞒着我,否则……” 他恨不得指天起誓表明自己的真心天地可鉴,“嗯嗯,有事绝不会瞒着你!”直到她勉强的点了点头,露出了笑,才终于松了口气。内心却是像吃了蜜一样。 姑娘这是为他吃醋了呢! 他心里一点也没有生气,也觉得她刚刚的举止蛮不讲理。相反他却是爱死了她这副小意骄横的模样,心里得意极了。……说明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他握着她的手想道。 ——若是宁如玉知晓此刻他内心的感觉,断不会为此愧疚而做出以下举动。 她知晓他的为人,刚刚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故意为之。却不料会听到这么一番剖白,顿时内心不免有些别扭愧疚,心里想着的是是否该补偿下他。她眼珠子一转,朝他走近了一步。 他不明所以。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她快速的踮起脚,伸出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笑吟吟的看着他。 第74章 亲上了 “如玉……”符墨怔怔的看着眼前放大的小人儿,她的身子靠得很近,双手轻轻地环在他的脖子上,温凉细腻的触觉让他清醒极了。二人间隔得不过一寸远,只要他稍微低下头,便能触碰到她的…… 他屏住了呼吸,脑子已如一团浆糊,无法思考,也不愿去思考。僵住了身子不敢动弹一毫,生怕呼吸大声一点也会惊扰到她。这是梦吧,姑娘如此亲近他…… 第92节 她朝他盈盈一笑,背后的手轻轻施压,示意他俯下来,娇柔的声音像是有一种足以让人沉溺其中的魔力,伸手去蒙他的眼,嗔道:“你闭上眼睛啦……” 符墨不假思索的合上眼。姑娘是要像昨晚那样对他……吗?他的心跳如擂鼓,暗暗期待的想道。这次可不能再让姑娘逃了去……他缓缓地将手放在她的腰间,浑身的知觉集中在扑面而来的温热呼吸声上。随即,一抹轻柔湿润的触觉清晰地映在他的嘴角。虽只是一瞬,却足以让他的血液沸腾。 他倏地张开了眼,深邃黑沉的眼眸牢牢的锁住她,嘴角的弧度忍不住翘起,“如玉,你……” 她不避他的目,反倒坦然的迎上去,娇嗔道:“看在你老实回答的份上,给你一个奖励……不知大人可喜欢?”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他欣喜若狂,全身的血液因她的话沸腾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对她的欢喜,恨不得将她的一笑一颦牢牢记在脑海里,涌入怀中肆意怜爱一番,才能抒发内心激昂澎湃的心绪。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在她的惊呼声中,手上的动作骤然收紧,与她紧紧相贴。目光落在她嫣然如娇嫩桃花的红唇上。深吸一口气,这才对上她的眸子,鼓起勇气红着脸问她,“如玉,我,我可以亲你吗?……” 仿佛受了他的蛊惑,她的脸也不由自主的发烫。心里却暗骂他是不解风情的笨蛋。都把她搂得这么紧生怕她会跑掉似得,还问她可不可以,这不是废话吗?! 他看着小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娇羞不已的她,脑子里的弦“啪”的一声断了。迫不及待的便俯下了身子,试探着碰了碰她的唇。肌肤相触那一刻,二人皆浑身一震。他静默了半刻,见她并无挣扎,于是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瓣,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不停地舔 舐,亲咬,不留一丝空隙。 “嗯……”她禁不住的呻 吟了一声。他的血液立即翻滚起来,有些急切的加深了动作,反复的流连,吸 吮。 宁如玉听到了他擂鼓般的心跳声。过了片刻,她发现他似乎除了只会不停地在她唇上不停的舔 舐,并无进一步的举动。他似乎连亲 吻也不会…… 她试探地伸出舌尖触了一下他的唇。他一顿,随即急切的想继续去寻她的舌。男人在这些事上似乎真的是无师自通。刚刚那一碰仿佛启发了他,他竟也伸出了舌,在她的唇上不断地描绘,逐渐更深一步,探了进去。她发出似痛苦而又欢愉的一声呻 吟,轻启齿关,他一下子如灵巧的小蛇般进了去,寻上她的舌,不停地撩拨,与之纠缠。 直到她呼吸不过来,“唔唔”的抗议,推了推他。符墨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将她拥在怀中抚摸她的发丝,就像在安抚她一般,调整自己的呼吸。 “如玉,我心里真开心……”他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略微急促的呼吸着,眼睛黑黑的,拉着她的手说着话。但他向来也不是善甜言蜜语的人,“能遇上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我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永远对你好,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几句。 她心里像喝了蜜般甜滋滋的,倏的划过感动。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来到这个时代,早已做好了孤独一辈子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了良人。他一向待人清冷孤傲,却会对她温柔体贴;他不善言谈,却愿意对她甜言温语;他是断案如神的捕头,江湖第一大派堂主的外甥,却甘愿不求回报的对她好。她鼻子酸酸的,呆呆的看着他。 “怎么了?” 她低着头看着二人十指紧扣的手,道,“一辈子长着呢,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未来还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子呢,你就这么甘心只停留在我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子上?” “不会我这样的事发生的,如玉,你要相信我。”他认真的看着她,拿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郑重的道:“此生,有你足矣。” “好,我信你……”宁如玉微笑,再次投入他怀里,把捏着他的手指,对他道:“说好了是一辈子哦!” 他顿时发出低沉的笑声,笑意渐深,重重地点头,“好!” ** 衙门的事务是永远忙不完的,每日都有不同的事等着他们去处理。刚好是月旬不久,衙役将前几天登记好的税收拿到了账房,足足有两三册子,故这日宁如玉是忙得快要飞起。 巧的是符墨今日似乎也有些忙。早上到的时候只去账房待了一小会,与她说了些话。她今晨来时想起上次给他带了绿豆糕,这次也顺便多做了些,装在篮子里。 他见了眼前一亮,吃得倒是挺满足。若不是衙门里有些事必须要他这个捕头亲自去处理,他还有点舍不得离开了。宁如玉好笑,催了几声,他才慢吞吞的起身离去。 宁如玉忙了整整一上午,差点忘记了吃饭时间。到了饭点,符墨拎着一食盒进来,板着脸提醒她停下吃午膳。吃完午膳,她本以为他也是像往常一样继续去签押房做事的,谁知他却道事情早已做完了,可以留下来陪她。 这次符大人所谓的陪,可不是以前的“她工作,他看书”模式。一开始他还算老实,像往常一般从书架上拿了书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过了一会,他耐不住的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去看她在干什么。见她埋头忙个不停,他自然也心疼,提出要帮忙,却被宁如玉严正言辞的拒绝了。 他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 符墨想了想,站在一旁将她要用的资料和册子依次整理好,这样她要用的时候就不必翻来覆去的查找了。可这事于他而言一点难度也没有,很快也便做好了。 过了一个时辰,见她还在专心致志的做事,他心里便有些不得劲了,“如玉,你看你都忙了这么久了,不如先休息吧。” 她头也不抬,“不用,我不累。” “那……你渴不渴,喝杯水吧……”他将杯子递过去。宁如玉正好也觉得有些口渴,对他道了声谢,接过来抿了一口。他趁机挨着她坐下,插话道:“这也不是很急的事,慢慢做也可以的。” 她无奈的看着身后的他,“大人...” “这一日你都没有和我说话……”他一副委屈的模样。经过昨晚一事后,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这会他一点也不觉得会打扰到她,心里想起昨晚拉着她的手时的那股温腻,便忍不住探了过去。 试探般的覆在她另一只空闲的手背上,静默半刻,见她无动于衷,没有介怀的意思。胆 子便大了,逐渐把玩起她纤细洁白的手指。 气氛正好,他还暗暗臆想那昨晚一亲芳泽的美好感受……“砰砰”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有人来了。”宁如玉推开他。 他这才神色不愉的站起来去开门,换上肃然的面孔,道:“有什么事?” 只见门外是一小捕快,脸色焦急,抬头见了他,忙拱手道:“大人,不好了!有人来报官说在城门一里外的小路上发现一具尸体!” 他的神色瞬间凝重,问清死者的尸体尚在原地后,立即吩咐道:“你去叫杜神医过来,再叫上几个人,跟我一起去现场!” “是!” 待小捕快走后,他回头对宁如玉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出发了。 ** 当符墨与捕快们赶到现场时,只见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在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他快步上前查看情况。 死者是一约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浑身是血的躺在路中。他的衣衫凌乱不堪,身上有多处伤口,都是被锋利的刀剑所割伤的,衣衫也被多处割裂。除此之外,脖子上还有暗红色的勒痕及淤青,面色发青,死状十分的凄惨。 “死者是何人?”符墨问身边的捕快。 “据我们问过后得知,死者是城里一玉铺老板的少爷,姓周,唤周政任。”捕快道,“已派人通知周府的人,很快便会到了。” 他稍一沉吟,唤来报官的人,问他是何时发现死者的,是否搬动过尸首。 那人唯唯诺诺的一一回答,“回大人,死者是小人下午发现的。小人是裕华城里的人,昨日去城外的贺华村探亲,今日才回来。经过这条小路时发现路上竟有血迹,小人便顺着血迹一看,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人浑身是血的倒在这里。于是小人便马上去了衙门报官……小人刚发现他时,是背对着的,我便将他的身子翻过来看,这才知晓他死了……除此之外,没有再动过尸体了……” 第75章 “那你认不认识死者?”杨小白问他。 那人犹豫了下,“认识,他是城里开玉铺的周家的少爷。” 第93节 杨小白紧紧盯着他的脸,瞧出他脸上的不屑,开口问他,是否与死者有什么纠纷。那人咬牙道:“杨捕快你有所不知,这位周家的少爷为人蛮横霸道,常常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我们这些老百姓,住在昌和街上的,谁不认识这么一位公子哥……” 他与符墨对视一眼。 那人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大人,我看周少爷是被庆山的山贼杀死的吧……也不知他这么一大少爷,怎么会跑到城外这荒郊野岭干什么,身边也不带一个下人跟着……” “这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光了,不是山贼抢劫还能有谁?”围观的人小声的附和道。 另一人也一脸解恨的样子,“哼死得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说着锊起手臂指着上面的伤道,“我去年担着山货去城里卖,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下他的下人,他便派人将我打成这样,足足躺了一个多月……呵呵,他也有今日,这山贼,杀得好!” 众人被他激愤的话带动了情绪,喧哗声逐渐大了起来,指着死者议论纷纷。 庆山在裕华城二三十里外,那里有几派占地为寇的山贼,专门抢劫过路的百姓。有的山贼不但抢劫,甚至还会残忍的将他们杀掉,住在附近的老百姓都叫苦不堪。 符墨也略有所闻。但由于庆山并不属于裕华城管辖的范围,且据说有些山贼的头还与那里当地的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故就连陈大人也对他们无策。 ..... “都肃静,肃静!”许捕快冷着脸喝住亢奋的众人,“官府办案,闲杂人等不准喧哗!” 符墨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听了众人的话,转头看向周政任。的确,从他身上的伤口及衣衫不整的情况来看,明眼人第一反应便是遭了山贼。 杨小白道:“大人,我刚刚看过了,死者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抢劫一空,连他头上的玉带也没有放过。” 符墨沉吟一下,俯下身子去看正在检验的尸首的杜润骐,蹙眉道:“怎么样了?” 杜润祺道:“死者身上有多处伤口,经检验,是大刀砍伤而致的,而他脖子上的伤痕,是用绳索勒的。他的外伤并不致命,应该是被绳索勒死的。” 杨小白挠头,“啊?” 杜润祺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这里离住户人家又不远,山贼用绳索勒死的话,一来可掩人耳目避免死者呼救,二来,这是最快致命的方法了。” “死者大概是何时死亡的?”符墨突然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据我推测,最早也是昨日。” “刚刚那人道,昨日下午也经过这条小路,却并无发现有尸首。”他凝神,“那便是昨晚的事了。” “大晚上的,这周公子还跑出城外是要干什么?也难怪会被山贼杀人灭口了。”一捕快小声的吐槽。 “是不是山贼所为还需查实,先别妄下断论。”符墨皱起眉头,冷静的道,随即吩咐捕快将死者放在担架上抬走。“先回去再说罢。”留在这里也查不到什么,周公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还需审问过周家的人才知晓。 一行人抬着尸首回衙门。路过大街时,惹得不少人侧目围观,低声相互询问。芩少璟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眺望远去的捕快等人,良久,嘴角微微弯了下。 ** 回到衙门后,仵作将周政任的死状记录了下来。 宁如玉早在衙门里等候了许久,终于等到他们回来。她看了他们带回来的尸首,听到他们低声议论“山贼、抢劫”什么的,心里奇怪,瞅了个空将符墨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大人,这人怎么了?” 他知晓她一向对这些事感兴趣,便把周政任的事粗略对她道了一遍。 “那大人你是如何想的?” 他也压低声音回她,“现在的情况还没明朗,我已派了人去请周府的人过来。” 说话间,便有衙役来报周家的老爷来了。这周老爷看起来尚健壮,四十出头,穿着一身玄纹云袖绸缎,腰间及脖颈上皆带着价值不菲的玉佩,大拇指上还有一玉扳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奢贵。真不亏是开玉铺的,宁如玉心里想道。 周老爷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憔悴,眼底一片猩红,看起来是已经从捕快口中知晓噩耗了,但仍勉强维持着镇定,向符墨行了礼。这才哑着声音询问儿子的尸首在何处。 杨小白招人让人把担架抬到他面前。周老爷颤抖着手打开了白布,随即身子一颤,险些倒下去。他悲痛的闭上眼,不忍再看。 待到他情绪稳定下来后,符墨示意捕快将白布盖上,正色道:“周老爷请节哀。令公子遇到这样的事我们也深感遗憾,”顿了顿,肃然道,“但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清真相,抓拿凶手归案,让公子安息。” “大人,你有什么尽管问,”周老爷擦了擦眼角的泪,咬着牙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要能查清来龙去脉为我儿找出凶手,我什么都愿意!” 符墨沉吟一刻,“我们是在城外一里外通往贺华村的小路上发现令公子的。”接着向他详细描述了当时周公子当时的死状。问道,“周老爷可知,令公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吗?” 周老爷闻言,愤然的转头示意身后畏畏缩缩浑身发抖的两个下人带上来,咬牙道,“你们将刚刚的话重述一遍给大人听!”在捕快上门通知他时,他便已大发怒庭将服侍周政任的下人骂了一顿,若不是捕快的阻止,早已将他们解决了。 “……是!回大人,小人是近身服侍少爷的。昨日中午公子吃完午膳后便跟小人们说要出门一趟,吩咐小人不许跟着,也不许禀告老爷……”一下人惨白着脸跪下,“小人问公子去哪里,公子只道是要出去见个人,说是很快便会回来。可小人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公子的踪影,心里便觉得不妥,于是便马上禀告给了夫人。” 周老爷接过话道,“此事夫人早上也跟我说了。昨晚派人去各个酒楼寻了一遍,都不见小儿的踪影。我本以为他夜不归宿是去了哪处风月场所。任儿经常留宿外面,所以我和夫人也没多想……我正想待他回来好好惩罚他一顿,却不料这个时候衙门的捕快便上了门……”他悔恨的锤了锤胸口。若不是自己的疏忽,儿子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你们少爷有说见的人是谁,在何处见面吗?你们曾见过这人吗?”宁如玉突然目光灼灼看向二下人,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二人对视一眼,费劲的想了想,最后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少爷他,没有和小人说过,我们皆不知他要见的人是谁。” 这就棘手了。她皱起眉头,想了下,继续问道:“那最近你们少爷有什么不对劲,或者做过什么反常的事吗?” “不对劲?”下人愣了一下,低下头沉思。突然想起了什么,“啊,我想起来了,最近公子的脾气好像特别暴躁,还经常一人出神。有时候还会把自己关在自己房里一整天不出来……小人以前从没见过公子这样。” “对对,”另一人也附和道,“还有公子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出过门,不管是哪位公子派人来请都不肯出去,就连以前最爱的怡红楼,也没去过了……” “那你们可知周公子性格骤变所为何事?” 又是摇头。 宁如玉无奈得无话可说。感情这问了大半天,什么信息都得不到啊! 在座的捕快们也是这样的想法。一捕快忍不住快言道:“刚刚那些百姓不也说了,周公子是被人抢劫杀害而亡的,便是再问这么多对案情也无用啊!” 周老爷脸色晦暗,说不出话。刚才他也看过尸体,知晓怪不了别人。都是那些该死的山贼!若是让他知晓是谁害了他的儿子,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想到这,他恼恨的看着跪着的下人,恨不得将他们杀了与儿子作伴。但多年的修养让他勉强抑制了怒气。一时间血气上涌,眼前发黑,差点支撑不住。 一旁的管事忙上前扶住他。 他心力交瘁的摆了摆手,不忍再看那被白布掩盖住的人,对符墨道:“小儿的遗体我要先带回去,剩下的息听大人吩咐,事情若有什么进展,劳烦大人第一时间通知周某,在下感激不尽!” 第94节 征得陈大人的同意后,周老爷便吩咐人将周政任的尸首抬回去,众捕快也上前帮忙。待他们走后,捕快们收拾好剩下的事,也逐渐散了。 一捕快经过宁如玉身边时,低声的与身边的人抱怨道:“也不知最近怎么了,这个月一连死了三个人都是城里那些纨绔公子,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只是可怜我们要为他们善后!真是的。天天对着这些死人,连胃口都没有了……” 她一怔,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这才想起来。 ……对啊,这么会如此巧呢? 宁如玉急切的想把这个发现告诉符墨。正想走,发现角落处竟然还站着一捕快。 “徐老捕快,你怎么了?”她疑惑的走过去。徐捕快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衙门里颇受众人尊敬。 只见他神色凝重的盯着刚刚周政任尸首的地方出神。直到宁如玉叫住他,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眼色复杂,欲言又止。 她看出他似乎想说什么,试探着问他,“徐老捕快,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第76章 重大线索 徐老捕快喃喃的道:“这么多年前的事,怎么可能……不,也许不是巧合……” 宁如玉摸不着头脑,“徐老捕快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神色凝重的道:“宁姑娘,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走,我们去见大人!” …… “徐捕快你的意思是,这个月死去的三个人男子,与六年前的一件案子有着莫大的关联?”符墨眼内闪过一丝诧异。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我不会记错的,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大人你先等等,我这就是把当年的宗卷找出来。”说罢他埋头于一堆陈年宗卷中,不断地翻查。 宁如玉与符墨对望一眼,也跟着上前帮忙。 “找到了!”忙乎了一会,徐老捕快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激动的把宗卷递给他,“大人,你看完便明白了。” 他接过去,与宁如玉一同慢慢看起来。这个案子说的是有一年轻貌美的乡村姑娘,有日将采摘的山货给客栈送去的时候,恰巧被里面喝酒的四个富家公子瞧见了,他们见色心起,便派人偷偷将她迷倒并奸/**了她。谁知那姑娘也是个刚烈的性子,知晓自己*后立马报了官,哭诉着希望县太爷能为她伸冤,严惩qj犯。当时这事在整个裕华城也是非常轰动的。 待他们看完后,徐老捕快告诉道,但那县太爷却是个只认钱的大贪官,受了那富家公子的贿赂后,竟反过来指责她污蔑别人,将她赶了出去。那女子求诉无望,绝望之下就上吊自杀了。这件案子也被当时的衙门压了下来。 宁如玉的目光落在左下角涉嫌案子的人,上面有三个名字恰好便是这个月“意外”身亡的人。 “果然真的是……”她惊讶得张大了口,指着上面问道,“这杨明芷,便是那个上吊自杀的姑娘吧?” “是的,”徐老捕快回忆往事,有些感概,“一晃过去,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但是每每想起此事,我心里总觉得难受。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样被逼得自尽,而那几个犯了罪的公子,却逍遥法外。可我当时一个小小的捕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冤枉,却什么也帮不了……”说着抬起头看了看符墨,叹了口气,“若当时是陈大人和符捕头在衙门管事,那也就不会发生这般的悲剧了……” 符墨皱起眉头。六年前,他还不是裕华城的捕快,所以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安慰道:“徐老捕快,莫再为往事伤神了。不管怎么说,幸亏有你,我们才能找到如此重要的线索。” “对,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宁如玉脑海里涌现前世看过的很多关于受害者的亲友为之复仇的故事,“这几个人一定与这个案子有莫大的关联。大人,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将当年的事查清楚?” “徐老捕快,那你还记得,那个女子的家人是住在哪里的吗?当年他们对女儿受侵/犯一事可有什么反应?” 徐老捕快苦笑,“一个无权无势的乡村百姓,还能做什么呢?我当时听人道,那姑娘死后,时常有流氓蛮汉去骚扰恐吓她父母。后来他们便举家搬走了,好像是搬到了贺、贺华村……对,就是那里!” 符墨沉吟一下,“那我们就先去一趟贺华村吧。” ** 贺华村位于裕华城外的一座山脚下,这里地势平坦开阔,四周峰峦叠嶂,住着几百户人家。符墨他们几人边走边打听,经过多番折腾,终于在一近河的边上找到了。 这屋子外是一个大院子,当他们走近时,只见一妇人正背对着他们在饲养鸡。许老捕快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妇人是杨姑娘的娘,当即上前与她打招呼,说明了来意。 那妇人也认得徐捕快。知晓他们是来了解当年女儿一案的事后,一脸的警惕。徐老捕快忙道:“杨大娘你别怕,我们只是来想来了解下当年的事,不会打扰你们很久的。” 杨大娘犹豫半刻,把他们请了进去,唤了杨明芷的爹出来,那是一身材魁梧黝黑的中年男子。徐老捕快陪笑着又把来意说了一遍。杨伯坐在一旁脸色晦暗,不发一言。 “徐捕快,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年了,我们夫妇也被那些人逼得搬出了裕华城,你们衙门的人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们吗?”杨大娘紧握着拳头,极力忍耐着怒气道。若不是当年徐捕快暗中帮过他们许多忙,他们早就便将这些人赶出去了。 徐老捕快陪笑着道:“不,大娘你别误会,这位符捕头不是以前的那些捕快,如今裕华城也不是过去那个县太爷了。现在的陈大人和符捕头,都是公正严明的人,这次来,就是要为你们伸冤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杨伯哼了一声,全然不信他的话。他对徐老捕快道,“徐捕快,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留他们进来的。我女儿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想再说以前的事了。什么伸冤不伸冤的我们杨家不需要了,也不用你们假好心!……有什么事你们便问,希望这次之后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我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当不起你们如此看重!” 宁如玉与符墨对视,皆看到对方的无奈。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杨伯请你放心,我们保证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顿了顿,她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想问下,你们当初从城里搬走,是因为受到流氓蛮汉的恐吓威胁,对吗?” 杨伯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那你们搬来这里后,还有人来打扰你们吗?” 他握了下拳头,又松开,这才道,“没有了。当时我们夫妇被迫无奈,不得不背井离乡,偷偷搬到这里,谁也没有告诉。” 杨小白追问,“你们最近有去过裕华城吗?” 他道,“自我们搬走后,只有采买年货的时候才回去城里。更别说这段日子家里忙着田地收割,哪里抽的出身出去?”话音刚落,突然警惕的抬头,“你们问这个干嘛?” “没,没什么。随便问问,”杨小白干笑,接着又问了几个关于当时县官判案的细节。他虽然面色难看,但还是一一回应了。杨伯犹豫了下,问他,“捕快大人,你们问这些往事到底是要干什么?!请你们如实告知我……别想着糊弄我,我可没好骗!” 杨小白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如实道,“杨伯你别激动……是这样的,最近裕华城有件案子,恰好与当年你女儿的事相关……”说着他把许称文等人的身亡的事大概复述了下,告诉他,这个月死的三人,皆是当年侵犯杨明芷的富家公子。 “哈哈哈,报应!这都是报应!”杨伯听后大笑几声,知晓昔日害了女儿的人如今都落了如此下场,他心里十分解恨,痛快极了。 “死得好!死得好……”他双手激动得颤抖,眼角溢出点点泪光。突然想到什么,笑声噶然而至,直直的盯着杨小白,“杨捕快,你刚刚那样问我,是在怀疑杀了他们的人是我?!” “不,不是。”杨晓尴尬不已,“你误会了……” “哼!你们官府都是这样的人,是非黑白不分,只会冤枉人。你们和以前的贪官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此事与我无关,也不怕你们来查!”他勃然大怒,板着脸道,“我这里屋子小,恐委屈了大人,你们还是请回吧!” “杨捕快不是这个意思,”一直沉默的符墨丝毫不见慌乱,沉稳的看着他,“但是从目前来说,他们三人的人确是当年的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事情真相如何,我们定查清楚。衙门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违法犯罪之人。”顿了顿,他放轻语气,“此次前来打扰,也是按例办案,绝无半分冒犯的意思。” 杨大娘见气氛僵硬,恐丈夫再得罪衙门的人,忙打圆场道:“大人说的是,是我们失礼了.……但关于这件事,我们夫妇一直都守在这里,不曾出过去,对此确是闻无所闻,实在帮不了大人什么……” 宁如玉见他们的情绪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知晓今日是问不了什么了,便上前宽慰她几句,也不再接着问下去了。待到气氛再次缓过来,她打量了下屋子,发现里面的装饰摆设都挺齐全的,再看他们身上的衣着的布料,虽算不上是上等,但在一般百姓中也算是较好的了。在来之前他们从徐捕快口中得知,他们夫妇二人都是靠种田养鸡为生的,并无别的经营。 第95节 但这一屋子的摆设,并不像是一个农民百姓能负担得起的呀。她心里暗暗奇怪,在心里转了一圈,斟酌试探的道:“杨大娘,看起来家里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啊,这几年家里作物大丰收吧……” 二人闻言,脸色一变。还是杨大娘反应迅速,很快便回过神来,干笑道:“对对,这几年收成还不错……” “是吗?我怎么记得前两年都是大旱,很多老百姓的收成都不好,只是勉强够温饱呢?”符墨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二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良久,杨大娘叹了口气,喃喃般道:“算了,事到如此,我也不隐瞒了。怎么说都不是自己的,这些年我们心里也不安……”说着一咬牙,狠下心道,“大人说的没错,光是靠我们夫妇二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好的生活。这全都是六年前的——” 第77章 夜色撩/人 ... “杨大娘,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来每年都有人给你们送过银两?”杨小白听了她的话,讶然得张大了口。 她老实的点点头。 宁如玉追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每年的年初左右吧,”杨大娘回想往事,“记得当时,早上起来打开院子门时便发现地上有个包袱,拿着沉甸甸的,打开后看,竟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数,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块,两百两呢!”说着起身回房将那包袱的布料拿出来递给他们看,脸色有些惶然,“本来我们夫妻还担心拿了会不会事,便一直留着,也不敢声张。可过了大半年也没见人问津....后来更是年年如此。直到如今,也不知道这银两到底是谁给我们的....” 符墨接过包袱看了,那布料很是普通,街市上常见的,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想了想,开口询问能否带走。 杨伯两夫妇对视一眼,自然是不迭地应下。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看不出眼前这位气度凌然的男子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虽只是一直坐着不说话,看起来一点架子也没有。但一旦开口,却是一针见血,不容置喙。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一股为官者的威严,刚刚一下子便将他说的谎话给戳穿了。 事至如今,他们终于明白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再回想起当年在公堂上被欺压时的绝望与彷徨,刚刚愠怒的气势顿时便被打得七零八落了,心想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及无法对抗。于是二人皆不敢再拿架子,迭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人。 “是从你们搬来贺华村开始?”符墨沉吟下,道。 “是的,大人。”杨伯道,“当初我们为了女儿的冤情四处奔忙,后来又被迫搬了家,早已经多年的积蓄花光了。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就收到了这么一笔大款..其实我们夫妻俩也猜测过,这事十有*与我女儿的事有关....可脑瓜子也想破了也想不明白,会有谁这般好心帮我们呢?” “但大人你们所说的什么杀人的事,这可与我们一定也无关的....虽说我们心里也恨极了那些人,恨不得他们死。但自知人言微轻,从没想到要杀人!”杨大娘见符墨面无表情,生怕他会因此将他们抓回去审问,急忙澄清,“这些年我们夫妻都是战战栗栗老实生活,连猪都不敢杀,哪里敢去杀人什么的。望大人明查啊...” “大娘你们别这样,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徐老捕快宽慰他们,“我们就是来调查下当年的事,官府不会乱抓人的。” 宁如玉突然想到什么,“杨大娘,杨姑娘当年可订过亲,或者有什么男子倾慕之类的吗?”会不会是曾经爱慕杨明芷的人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子竟遭此不测,怀恨在心,想为她报仇? 但他们的回答是没有。杨大娘道,当年杨明芷还没说媒。要说对她有意思的男子,也不是没有,令她印象深刻也只有那么两三个,但如今也早已娶妻生子了。自他们搬来贺华村后,也没再见过他们。 要问的基本也问完了,眼看天色也快黑了,宁如玉等人便只好起身告辞。今日这一趟的收获并不大,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期望。宁如玉有些失望,原来以为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关于连续死亡案子的线索,却收获甚少。 看来这案子真是棘手呀! 一人意外溺水,一人从山崖上酒醉掉下来,还有一人被山贼抛尸野外。到目前为此,她既感到有些阔然开朗,又觉得有些无从下手。阔然开朗是因为今日徐老捕快的的发现,让他们把这几个**的案子连在了一起,这是他们未曾想过的。梁思贵一案,是他们唯一知晓的一场看似意外、实则却是被谋杀的案子。但他们查了许久,却仍是一无所获,更别谈能抓到凶手了。而这一发现,就给束手无策的他们提供了更多的线索。 无从下手则是因为,虽说案子明朗了许多,但至今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三人的死亡,是同一人所为啊。她皱起眉,有些迷茫,心里虽然可以笃定他们的死之间有联系,却是连个嫌疑人也找不到。最让她觉得沉重的,是许称文的案子。案发现场符墨亲自看过,尸首是杜神医检验的,连他们都看不出他是被谋杀的。那这凶手,该是多可怕啊! 假设这真是一件连续杀人案,从这几次的案子可以推测出,凶手应该是个心思极为缜密、又极有手段的人。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一般都有下人跟着。而他却偏偏能挑中死者独自出门的时候杀人,可见他对死者生前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深;更可怕的是,每个案子他都能伪装成一场意外事件,特别是许称文和周政任的案子,官府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破绽。那梁思贵的案子,若不是符墨心细,又去了山崖底下一趟,他们恐怕也会以为只是一场意外。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为了给打当年受侮辱的杨明芷报仇吗?她心里想道,若是这样,那为何当年不报,要在六年后才开始实施呢?这是她想不明白的一点。 糟了!她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光,情急之下拉住了身旁符墨的袖子,“大人,如果这真的是一起连续杀人案,那我们是不是该派人保护郑章沐,免得他被凶手....”郑章沐是她在宗卷上看到的,他也是当年侵犯杨明芷的四人之一。 “嗯,这个我刚刚也想到了,”符墨的眉宇间也有一丝忧愁,“但现在天色已晚,恐怕我们赶不回去了,要明日才能通知衙门的人。” “也是,”她讪然的放下手。心里虽然也很担心急躁,但也只能暗暗祈祷郑章沐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单独出门,让凶手有可乘之机。 符墨看出她的不安,温声道:“别想太多了,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来,一切待明日再说罢。据凶手行事谨慎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在这两日内下手。而且连续出了这么多事,我想郑公子心里应该也有所防范的。” 这只能这样了。她无奈的点了点头。 ** 贺华村虽说是个小地方,但因有官道经过,故路边开有一两个小客栈。说话间二人便到了一客栈前。客栈看起来虽不是很大,环顾一圈栈内,还算整齐干净,于是便商议在此住下了。杨小白上前问了掌柜后,听说还有房间,就开了三间上房。 徒步了一日,众人脸上皆有倦色。于是点了几个招牌菜,胡乱吃了。茶余饭饱后,符墨便开口道:“今日大家也辛苦了,就早些回房休憩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回裕华城。” 杨小白与徐老捕快一间房,宁如玉和符墨各自一间房。上了楼,宁如玉开了房门,正想进去,听见身后的符墨叫住了她。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他欲言又止,看了不远处的杨小白他们一眼,顿了顿,最后指着紧挨的房间道:“我就住在你隔壁,要是遇到什么事,喊一声就好。” 宁如玉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心细至此,心里暖暖的。笑着点头应下,对他道了句安,然后进去关了门。回房后她环视一周,见里面还算整洁。整理了下自己的床褥,却还仍是了无睡意。 房里有扇窗,正好打开,淡淡的月光照了进来。她上前,探身去看外面。只见月上梢头,繁星满天。月色如水倾泻照耀于整片村庄,像是镀上了一层银光,远处灯火迷离,橘黄色的灯火像是一颗颗星。从客栈上隐约能看得清来路时的小河,倒映着明月,如浮光跃金。 正出神,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过去打开门,站在外面的竟是符墨。她惊讶,“大人?” 只见他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犹豫着问她,“如玉,你要睡了吗?” 她以为他是有事要找她,虽有些纳闷,但还是如实道:“还没睡。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进来再说罢。” 他随即有些欣喜,露出了个浅笑,摇了摇头,温声道,“我们出去吧,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今晚的月色很美,如银盘般皎洁的明月高挂于空中,倾泻于地面的清辉将整条小路照得澄亮,清风半夜鸣蝉,繁星溪流相伴。寂静的夜色中,符墨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在小路上。 在路上她好奇不已的问了他好几次去哪里,他笑而不语,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呵呵的低声一笑,只反复的道快到了。 过了一会,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缓缓流水声,她这才惊讶的明白,原来他带她去的地方是河边。看着他一副十分驾轻就熟的样子,她开口问道:“大人,你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啊?” 他停了下来,点点头,“以前做捕快的时候来过一次。大半夜找不到客栈过夜,几个人一起在这里烧火住了一夜。” 她“呀”了一声,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般的经历,有些心疼的道:“以前在衙门做事很辛苦吗?”这些天对他了解得越深,便越发现他以前做捕快的日子并没有表面的那般风光。不但跑遍了整个裕华城,出差找不到地方住还得露宿于外。 他自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心疼,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心头上顿时柔软了一片。这种被她牵挂关心的感觉,真好。他道,“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做了捕头后,几乎不用这般了。” 第96节 说是不用那么辛苦,但位子越高,责任越大。这就意味着,以后若是有更辛苦更危险的事,那就要他亲力亲为了。她心里不是滋味。 符墨是练武之人,视力比一般人要好。在月色的照耀下,他能清楚看见她眉宇间轻皱的愁色,很是自然的伸出手轻轻地抚平。修长的手指挡住她看向他的眸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喑哑,叹息般地道:“如玉,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她不明所以,奇怪的看着他。 他低声轻轻一笑,有些难耐的地低声道,“因为你太美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想亲你....” 第78章 酒后…(//?//) 她的脸“唰”的红了。 说完了这话,他倒像没事人似的松开了牵着她的手。朝前走了走,寻了块干净的草地,像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慢条斯理地展开铺在地上,仔细的将四个角抚平,这才招手让她过来。 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纸包及一酒葫芦。她在一旁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不禁道:“你这是……” “白天兴许有牲畜行人走过,不免有些脏乱。这布是我问酒家取的,垫上坐会好些。”他常在外奔波惯了,不拘小节,就是直接睡在郊外也不是没有的。可她就不一样了,他怎么会能委屈姑娘像他一般坐在地上呢?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摸了摸布,看向他,忍不住狐疑的道:“你该不会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吧?” 他脸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握拳在唇上轻咳一声,“在找客栈的时候突然看到的,心里就想,带你来河边看看。” 她就说,怪不得刚刚她回房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还以为他怎么了。原来是早有预谋呀!她故作不满,“那你在客栈的时候怎么不说?” 他不自在的道,“客栈里徐老捕快在,不好说……” “所以才等大家都回房了,你才再过来敲门叫我出去?”她心里划过一丝甜蜜,脸上却不显,“好吧,算你有理。” 符墨刚刚见她脸色不虞,还以为自己没有跟她商量就自作主张带她出来,惹她生气了,心里有点惴惴的,故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脸色。如今得了她的嗔怨般的话,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忙献殷勤般打开,递给她道:“如玉,这是我从客栈里带的花生,你要吃吗?” 她拿起剥了一颗吃了,看向他的葫芦,问道:“你这是酒吧。” 他“嗯”了一声。 “怎么会想带我来这里呢?”宁如玉奇怪的看向河边。一般约会不都是会选一些特别的地方吗?她环视了一圈,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符墨有些遗憾的看着路边,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许多萤虫在河边飞的,想来姑娘应该喜欢,本想带你来看的。没想到现在竟没有了……” 宁如玉想他口中的萤虫,应该就是萤火虫吧。虽说她也没看过萤火虫,但听了他这话,知晓他心里念着她,心里也就满足了,指着空中的明月道,“今晚的月色如此美,我也很喜欢..…” 他一怔,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欢喜,极力按捺住此刻想要将她涌入怀里的冲动,移开目光看向小河,转移话题道:“姑娘以前去过河边吗?” 她点了点头,忆起很小时候的往事,不禁有些想笑,“小时候家里就离河边就不远。夏日的时候天气热,就特别爱玩河边跑,在河里抓鱼戏水什么的。记起有次,那水清清的,看到河里一团黑乎乎,还以为是条大鱼,便猛地去抓,却不料掉了下去,浑身湿了,却只摸到块石头……” 他轻笑了一声,“原来姑娘也有如此贪玩的时候……我小时,父亲也会经常带我到河里,不过不是玩,而是练武。” 她不解,“河里怎么练武?” “河里有很多露出水面的大石块,父亲便是要我踩着这些石头飞到河对面,”他道,“当时我正在练轻功,而那石头隔得又远,有时飞不到,就要掉进水里……” 她不禁想象了下他掉进水里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状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却带着宠溺的摇摇头。任她取笑,低下头帮她剥花生,递给她。 二人间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接着二人又说了些小时的趣闻,符墨也继续说自己以前练武遇到的各种事,惹得她大笑。他一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低头把剥好的花生放在一旁让她取,自己却是不怎么吃,只是偶尔抿上几口酒。当然,宁如玉也会笑嘻嘻的喂他几颗,他心里自然欢喜得不得了,来者不拒的张口吃了。偶尔难免唇上会不小心碰到她柔软的指尖,恨不得也咬上一口,像那圆滚滚的花生般含在口中细咽慢嚼。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心里的念想压下去。一是怕唐突了她,让她以为他是个轻浮的人,二来难得此刻的气氛如此融洽,他舍不得破坏。这么想着,手上更是充满了动力。 二人一直说了许久。直到嗓子有些干,宁如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与他说了这么久。她刚刚又吃了不少花生,顿时觉得十分的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这时突然想起他带来的酒葫芦,一时间渴得难耐至极,便不假思索的对他道:“把那个酒葫芦给我……”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将酒葫芦递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渴了。”她言简意赅,将他手上的酒葫芦夺了过来,打开塞子微微仰头喝了起来,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他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了,口中那句“我喝过了”的话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河边寂静,静得他能听见她那酒流到她口中,被她吞咽得发出轻微“咕噜”的声音,脸色“噌”的像着了火般红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不去看。却无奈内力深厚,怎么也忽视不了那声音传入耳中。他的心砰砰的跳动,心里有些轻飘飘的,不自觉地想道,酒葫芦的口只有一个口吧?他刚刚碰过了,姑娘也只能对那个口,那岂不是说明他们间接地…… 他被自己想法想得脸红心跳,浑身的血液都翻涌了,仿佛能听见血液奔腾在血管里的声音,脑海里倏地想起了昨晚怀中的暖玉温香。她就那样乖巧的被他拥在怀里,轻启香齿,任他肆意怜爱,发出似欢愉般的低声娇吟,仿佛鸟儿的婉转歌声.. 他口舌干燥,心里痒痒的。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难耐至极,恨不得再次将她涌入怀中肆意怜惜,听她被他欺压得娇柔的呢喃……最终,仅剩的理智压制住了心里的念想,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息内心的躁动。这样非君子所为,姑娘对他如此信赖,他怎么能…… 待他暗暗说服自己,转过头,却见她又举起酒葫芦又想往口中送,怕她喝醉,这酒虽不是很烈,但喝多了也不好。忙道:“如玉,别喝那么多,会醉……” 她满不在乎的道:“这酒都没什么酒味,才不会呢……再说了,我酒量也不差,怎么可能会醉?” 他无奈,只得叮嘱她道,“不管怎样,还是别喝太多了。” “知道了,”她不耐烦的挥挥手,停了下来。今晚的她似乎特别有兴致,“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对了,到我说了……”说了一会,她又捡了几颗花生吃了,还顺便喂了他一口,道,“你也吃点嘛,都是我自己在吃……” 他被她哄得不假思索得张了口,顺从地吃了下去。不一会,她又嚷道渴了,摸起酒葫芦又打开塞子喝了起来。 符墨见她大口的“咕噜咕噜”,便是渴了也不是这个喝法呀,劝了几句她不听,只得从她手上夺了过去,道:“如玉,这不是水,不能这样喝,万一醉了……” 刚刚下肚的酒很快就发生作用了,她只觉腹中像是有一团火似得,血管扩张,血液加快流动,脸上也逐渐发烫了。宁如玉意犹未尽,又被他夺了酒,心里自然不快,便伸手去抢,“我都说了没醉……快给我!” 符墨听她说得口齿不清的话,叹了口气。哪里还肯把酒葫芦还给她,换了手举得高高的让她够不着,哄道:“如玉,你真的醉了,我们回去吧……” “我才不要!”宁如玉心里清楚自己的情况,哪里算是喝醉,这点酒量她还是有的。只是此时被他温声温言哄着,那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让她内心舒适极了,一点也不想动弹。 她见他把酒葫芦老高,怎么也够不着,心里便有些不满。腹中顿时便生了一股气,来不及深思,一只脚竟一下子从他身上跨了过去,不假思索的坐在了他的身上,动作迅速而一气呵成。 符墨正想着该如何将她劝回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身上便骤然多了重量。低下头,只见她已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扶在他的肩上。二人间的距离不过一寸远,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鼻翼间是她带着微微酒气的馥郁芳香,而她似乎不自知,嘴上娇声嘟囔道:“把酒还给我……”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咯咯的笑了,看着他怔住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脑子里邪恶念头“突突”的冒了出去,豪气顿生,一用力,就将他推倒了。 “如玉,你……”他触不及防,竟被她推倒在地。心里砰砰的快要跳出胸口,睁大了眼,骇然的看着坐在身上笑吟吟的她。他精神一阵恍惚,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落到了如此境地。 宁如玉却莫名的觉得很兴奋。将他推倒后,她也紧接着俯下了身,双手撑在他头两边的地上,有些挑衅般看着他,吃吃地笑了。 “如玉,我们回去吧……”符墨看着她娇嫩如桃花的唇,艰难地咽了口水,强撑着仅剩的理智,声音有些喑哑。 “大人,你真的不想多留一会吗?”她轻声的道,朝他耳边吹了口气。感受到他浑身一震,她仿佛得逞般咯咯的笑了,突然想到什么,她俯在他耳边,一字一顿慢慢的道,“大人,你说…我这算不算…酒后乱/性啊?” 第97节 第79章 得逞所愿 符墨浑身像是着了火般滚烫滚烫的, 刚刚被她吹了香气的耳里“轰轰”作响,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只觉贴在身上的小人儿柔软滑腻,如饱满的仙桃;甜甜的香气袭来,让他险些就失了理智,恨不得咬上一口, 擒住她那如抹了蜜似的小嘴,肆意亲泽一番方可如意。整个脑子正轻飘飘的, 突而听到她最后一句,犹如泼了盆冷水, 一激灵, 立马清醒了过来。 ……是了, 如玉她喝醉了。他怎能乘人之危,做出如此放诞无礼轻薄一事?! 符墨脑海里天人交战, 一方面是心爱的小人儿纡尊降贵般的主动亲昵, 这可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只要她能对他笑一笑, 拉拉小手,他心里便已心满意足了, 哪里想到竟还有如此一日。她的身子柔柔的, 芳甜可口, 叫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另一方面, 却是他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道德礼义廉耻,每每旎思骤起,便如虫咬般敲打着他的内心。 他手上青筋暴起, 咬牙努力忽视她贴在身上的嫩滑软薄的触觉,双手握在她的肩上,稍稍用力,让她远离自己。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哄道:“如玉,你醉了……你先起来,我们说会话好不好……” “刚刚我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她微微嘟嘴,不满的扭动身子,却不想听从他的话。她只觉他肩宽身壮,手下一摸全是精瘦健壮的肌肉,却不咯人,俯在身上舒服极了,一点也想起来。 符墨闷哼一声,小腹下仿佛触电般,一股热气上涌,忙钳制住她,低声道:“别,如玉,不要乱动……” “大人你怎么了?”她惊讶的摸上他的脸,见他冷汗直冒,眉目紧皱,似乎一脸痛苦的样子,“是不是我压到你了?……我看看……”说着手便要往下摸索。 “不是,我没事……”他按住她的手,憋红了脸,却难以启齿。难道要他对心爱的小人儿道,他如今与她相贴的身子舒爽欢喜,整个人快要飘起来了?他只得低声哀道,“如玉,天色很晚了,咱们回去吧……” “我又不困。” 他道,“可你喝了那么多酒,恐对身子不好。我们早些回去,让客栈的小儿给你熬碗醒酒汤吧....嗯....”话音未落,便觉耳边呼吸声渐重,还没来得及阻止,耳垂被感觉被一香腻而软若无骨的触觉包裹住了,轻轻地啮咬了一下。 他浑身震了一下,闷哼出声,脑中的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他低吼一声,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却是攀上了她的后脑勺,紧紧定固,寻着她的樱唇便噙住了她惊呼出声的小嘴,反复的嗫咬,砸吮,待她忍不住轻吟出声,他的舌却是顺着她启的皓齿钻了进去,不停地掠过上颌,随即探到她滑软的香舌,便更深入了些,擒住了不放,与之纠缠。他的动作虽是急切,却很是顾及到她的醉酒,温柔至极。 逐渐他的动作便放慢了,只在她口中打着圈儿,细细地吮着,腻着。若不是他的反应还有几分青涩,宁如玉还真以为他是久经人事了。第一次的动作还很生疏,有时还会撞到她的牙齿,要不就是只会吮着她的舌不停地吞咽。如今却是很熟稔了般,除了一开始激动时撞了下齿,如今动作是轻柔极了。她差点便沉溺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二人躺在地上不动,只闻对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放在她腰际的手慢慢的轻拍着,像是安抚一般。 “如玉....”他突然低喃的出声,“我....今晚心里很欢喜,有你真好。”他郑重般吻了吻她的发丝。 她怔了怔,唇上的笑意渐深。 一阵风拂过脸,她感到有些冷,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喷嚏。 符墨腰上一使劲,立马便拥着她坐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如玉,你还冷不冷?....都怪我,竟忘了夜晚风大,我不该叫你出来的....”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有些好笑的拍掉他的手,道,“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弱不禁风?” 他仍板着脸,“不管怎样还是要注意些,万一真受了寒怎么办....我们快些回去吧。”说着扶她起来,转了身便要将她往后背上背。她不解,挣扎着摆脱道:“你要干什么?” 他微微有些窘,温声向她解释道:“天太黑了你看不清,且又不熟悉路,我背着你走得快些。” 她听了恍然,口上没说什么,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弯了弯。于是顺从地趴了上去,环住他的脖子,这才道:“好了。” 他作势将她往上托了托,紧了紧,这才大步沉稳的朝前而去。她伏在后背,帮他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衣襟。他感受到了她的动作里的关切,心里涌起一股甜蜜,浑身像是充满了劲儿。 宁如玉问他,“大人,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头绪了吗?”今日的探访查到的线索太少了,现在她脑子里沉甸甸的如一团浆糊,不知做何打算,“杨小姐这边应该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语气平缓,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慢慢查吧,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你就那么有把握?”她纳闷,一转念,神情激动起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快说快说!” 他被她勒得有些紧,苦笑道:“姑娘是要谋杀亲夫吗?再这样在下就要断气了。” 宁如玉脸一红,忙松了松,呸了他一声,心里想道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人脸皮竟这么厚。轻咳一声道:“好了,快告诉我怎么办?” 他沉稳的道:“此事与当年杨明芷的死是断不关系的了,十有八九是想为杨明芷报仇。而当年的案子都已过去这么多年了,凶手还念念不忘要为她讨回公道,说明凶手与杨明芷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在凶手的心里一定很重要。除此之外,为何凶手当时不报,而是要等到六年后的今日才动手呢,是个疑点。不过我想,也许当时他还没有那个能力说不定。” 她“嗯”了一声。 他继续道,“只要知晓凶手与杨明芷有非一般的感情,我们便可顺藤摸瓜,派人去暗查当年与她关系亲密的人,还有当时对案子极度关注的人。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便一定会留下痕迹!” “你说得有道理,”宁如玉不住地点头,思绪如拨云见雾般逐渐清晰起来了,不吝的给予赞赏,“真不亏是断案如神的符大人。” 他却不吃她那一套,好笑的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小白告诉我的呀。”她道,“我刚来衙门不久就知晓你的鼎鼎大名了,什么天下没有符大人破不了的案子,什么江湖神探啊,衙门里的人都这么说呢。” 他轻轻一笑,“不过是虚名罢了。在其位谋其职,我只是想,既然做了裕华城的捕头,就要踏实为这裕华城的百姓做些有用的事,不愧于天地,不想白过一生而已。” 她默默地听着他的剖腹之言,伏在他背上闻他平缓而沉着的呼吸声,心里一股类似敬佩的情感油然而生,第一次有了一种落地生根的归属感。恍惚中,回过头来,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在在这里生活了半年有余。刚来到这里的彷徨无依,对生活的迷茫无措,为生计奔忙时的艰苦努力,竟在此时仿佛是燃烧得激烈的干柴,让她胸腔里涌上一股澎湃的气流。 她合上眼深舒一口气,睁开眼时,上面仍是皎洁如玉的明月,眼前是她此刻可以全心依靠的人。那灼烧得炙热的火,已悄然化作了春泥,融入依附的大地里。 此时此刻,宁如玉发现,自己也已成了这个时代的人了,生于此,活于此,有了自己的小事业,足够很好地养活自己;身边也不再是独身一人,而是多了一个可以陪自己走过接下来的春花夏雨秋叶冬雪的伴侣。 “...今晚的月色真美。”良久,她缓缓的吐出一句话,手上的动作眷恋般紧了紧。 符墨被她突如其来的话一怔,随即也无声的笑了,“嗯。” ---- 二人回到客栈,宁如玉在走廊里扫了一眼杨小白的房,只见房门紧闭,没有什么动静。她和符墨相视一笑,生出一种偷偷背着别人出去的感觉。她轻声打开自己的房门,转头对他道:“那我回去睡了,明日见。” 他颔首。目送她关上门,伫立半刻,也回了自己的房。 ** 次日清晨。在客栈住宿的客人都是有要事的人,大清早便陆陆续续的起来了。宁如玉被他们起床嘈杂的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想到要早些回衙门,也跟着起床梳洗了。 四人在客栈里吃了早饭,点的是白馒头、稀粥就一小碟腌豆角干,胡乱吃了便收拾东西上路。 路上符墨问徐老捕快,当年对杨明芷一案关注,想要为她伸冤的人都有谁。徐老捕快沉吟一下,道:“大人,这个问题我昨晚也思考了良久。此事隔得太久了,很多细节我都差不多忘了。好像当时....除了杨明芷的父母,也没有别的人了,毕竟这案子涉及的都是当地有名有势的人,谁敢得罪他们啊?” “既如此,我明白了。”符墨蹙了下眉头,低声吩咐了几句杨小白。杨小白连连点头,“放心吧大人,我会的。” ** 虽是他们很早便出发回去了,但贺华村离裕华城并不近,直到巳时才回到。远远便见衙门外徐捕快正与一小捕快正低头说着话。首先是小捕快发现了他们,忙惊喜的道:“大人回来了!” 第98节 到了衙门,宁如玉正想打趣几句,却见徐捕快快步到了跟前,深锁着眉头,一副沉重着急的模样。还没待符墨开口,他便立马拱手焦急的道:“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衙门里出事了!” 第80章 芩仵作? “怎么了?”杨小白一惊, 忙问道。 许捕快的脸色很难看,“张师爷他……昨晚被人杀了!” “什么?”他瞪大眼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捕快道:“早上衙门里的一捕快去找张师爷,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打开门,便看到他吊死在树上了。” 符墨的脸色立即肃然起来, 沉着的问他道:“张师爷的尸首现今在何处?查到凶手是谁了吗?” 许捕快一边领着他们去张师爷的家去,一边禀报道:“他的尸首我已让下属放了下来, 现在还留着他的院子里,派人守着。对了, 陈大人和杜神医也已经去了。” 说话间, 一行人匆匆赶往张师爷的家。宁如玉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当头, 张师爷怎么也出事了。会是谁杀了他呢?她一个头两个大,无奈的摇头, 真是一案未平一案又起。 ~~ 很快几人便赶到了。两个捕快正在门口守着, 他们快步进去,来到院子里。张师爷家的院子很大, 两边种着草木,右边是一张石桌及石凳子, 再往下便是一棵常青大树, 茂盛葱郁, 看起来已有十来年了。树下的放着一蒙着白布的担架, 几个捕快正愁眉不展的围着他,低声的议论着。 陈大人正板着脸,深锁着眉头立在一旁, 与杜润祺说着什么。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他一抬头,看见符墨等人来了,眼睛一亮,忙招手让他过来。 “大人。”符墨等人行了礼。他看向地上被蒙着白布的担架,脸色凝重。 “总算等到你们回来了,”陈大人松了口气,平时里和蔼的脸色此刻也铁青僵青,按捺着怒气道,“连衙门的师爷竟也敢杀,不知谁下此毒手,实在太胆大包天了!” 符墨俯下身,缓缓地掀开白布,只见躺在地上的张师爷布满皱纹的脸上一片的灰暗苍白,紧闭的双目深陷于眼眶,发丝凌乱,嘴唇苍白无色。再往下,颈上是一道暗红色的深深的勒痕,触目惊心。 杜润祺开口道:“我已经检验过尸首了,张师爷是于昨晚被人杀害的,凶器就是这根绳子,”他从一旁拿出一根粗壮的绳子,“他是被人用绳子勒死后再吊在树上的。” 宁如玉侧过脸。虽说以前她在衙门借住时张师爷待她并不是很友好,但如今他被人如此残忍的杀害,她心里也不忍。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他盖上白布,站起来问许捕快。 许捕快道:“我刚刚已搜查了一遍师爷的屋子,发现他屋子里的桌子上没来得及收拾好的两个茶杯,皆有被喝过的痕迹,可以确定凶手与张师爷应该是相识的。也派人问过张师爷家附近的人,但他们皆道没有人留意过昨晚是否有人来过张师爷家里。” 宁如玉在一碰静静地听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张师爷的尸首是谁先发现的?” 徐捕快道:“是衙门的一个捕快。”说着示意那人上前。那小捕快长得白皙清秀的,看起来很年轻,姓刘,众人便称他为刘小捕快。 “一大早的,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张师爷家里呢?”她奇怪的问道。 “是这样的,张师爷昨日嘱咐我帮他办点事,做好后尽快拿给他,”刘小捕快挠挠头,“我见他急着要,刚好早上我又没什么事,想着早些拿给他,就去了他家里。谁知敲了大半天门,没人应。后来发现大门竟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我当时心里还奇怪,怎么师爷不关门呢?谁知进去一看,就发现他被吊在了树上,吓得我整个魂都快飞了!”他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符墨看着他道:“张师爷让你帮他拿的是什么东西?” 他也是十分的纳闷,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呈上去,“大人,这便是张师爷要的东西。” 符墨接过去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宁如玉见他脸色不对,也凑过去看,一目十行的看完后,瞠目结舌,“这,这不是周政任的……”那纸上写的,正是周政任的验尸报告及案子来龙去脉的详细笔录。一般来说,衙门审理的案子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记录于档案,待案子完结后再另誊写于宗卷上。 “师爷为何要你抄这么一份东西?”符墨肃然问他道。 刘小捕快被他凌厉的语气下了一跳,忙道:“我,我也不知道。师爷只吩咐要我帮他抄一份……我心里也奇怪,有问过他的。可师爷什么都不肯说。” 宁如玉皱眉。张师爷为何要周公子的档案笔录,他要拿来干什么?周政任一案还没有破,张师爷又恰好死在这个敏感时期,是巧合还是……杀死张师爷的凶手与之前的,会是同一人吗?她不禁沉思,莫非张师爷与杨明芷一案,也有什么联系? 在她正在沉思的时候,符墨已经吩咐人将张师爷的尸体抬了回去。捕快们摇着头唏嘘不已,也随陈大人回衙门了。在他临走前,符墨低声地与他不知说了些什么,陈大人沉吟半刻,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了。” “进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待众人走后,符墨和杨小白等人继续留下来,推门进了张师爷的屋子。张师爷是独自一人居住的,平日里因性格孤僻,待人刻薄吝啬,衙门里的人都不喜与他来往。他的屋子看起来空旷整洁,大厅里摆着圆桌木凳,角落处各设有花瓶盆栽,墙上是大展宏图雄鹰图,及冬梅盛放画。 杜润祺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刚刚我与许捕快在他书房里搜查时,还发现了他案几上还有份许称文与梁思贵的手抄宗卷呢。” 符墨冷眼瞪他,“你怎么不早说?” 他摸了摸鼻子,“我哪里知道这个很重要……我本以为他是对这案子好奇才特意抄了一份来看的,想着没什么用,便没在意……这不才想起吗?” 几人来到书房,杜润祺殷勤地从他案几上压着的几本书下抽出几张纸,“就是这个。” 他们接过来看了,果然是许称文他们二人的验尸报告与报案人的笔录。“师爷为何要搜集他们的资料?以前可从没见师爷对衙门的案子如此好奇过,这真是奇怪……”杨小白喃喃道。 突然一拍掌,看向徐老捕快,“徐捕快,你说张师爷是不是也想到了当年杨明芷一案,故特意去找他们的笔录来查看?” “这个……”徐老捕快回想了许久,道,“我想起来了,当年这个案子主要是由当时的县官与张师爷一起审理的。本来一开始大人也是站在杨姑娘这边的,后来梁家的人偷偷找了师爷,应该给了不少好处。后来大人就改口了,一直偏袒梁家他们的人……这都是我当时听衙门里的人说,据说案子结了后,有人还看到大人、张师爷和梁、许四家的当家一起在迎春楼喝酒。” “果然师爷与杨明芷一案脱不了关系。幸好我们陈大人廉洁严明,刚正不阿,才不会被他这样的人带坏,”杨小白哼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如此说来,杀死师爷的凶手应是同一人了吧?……我想凶手定是知晓当年张师爷也参与此案。若真是为了杨姑娘报仇,肯定也不会放过与之有关联的人,更何况是当时受理的衙门的人呢?大人,你说是吧?”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符墨很冷静地道,“但是你们是否发现,之前三件案子,死者都是被伪装成意外死亡的?常人若不心细,根本就看不出来。而这次,师爷的死却不一样,凶手是直接将他杀死的。二者的手法并不相同。”他神色凝重,杀死张师爷的凶手是另有其人吗?还是说,其实是同一个凶手故意为之,来扰乱他们的思绪呢? 众人面面相觑,皆沉思起来。 宁如玉道:“大人,慎重起见,是不是该派人去保护郑章泽?万一凶手对他下手……” 符墨点了点头,吩咐杨小白带人去郑家保护郑章泽,还有查清当年发生的案子的来龙去脉。接着转头吩咐许捕快道:“你带几个兄弟去一趟杨家以前住的地方……切记要暗中查探,免得打草惊蛇。”说着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众人分头行事,领命而去。 ~~ 在回去的路上,徐老捕快看了符墨一眼,欲言又止。宁如玉留意到了,想了想,疑惑的开口道:“徐老捕快,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他有些窘然的点了点头,犹豫着道:“刚刚符大人吩咐许捕快去查与杨姑娘关系非一般的男子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其实此事也没什么,与我们要办的案子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道,“但说无妨。” 徐老捕快轻咳一声,道,“在案子完结,杨姑娘含恨自尽之后,其实还有一个人曾为此事与张师爷据理力争过。不过呢,他并不是杨家人的亲属,他也是我们衙门的人。” 第99节 他有些意外的扬起眉,当时竟还有衙门的人敢得罪师爷?“那这人是……” “此人大人也认识,”徐老捕快缓缓地道,“他便是以前芩老仵作之子,芩少璟芩仵作。” 第81章 管一辈子 符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少璟?” “我记得当时你还没来衙门,所以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徐老捕快回想道,“芩仵作与师爷的关系一向不好。当时师爷总是仗着大人的器重,目中无人,常常干预指使我们底下这些捕快做事, 芩仵作年少气盛,有时看不下, 便会与他吵起来。不过因芩老仵作在衙门里多年的威信,师爷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二人总还算相安无事罢。”顿了顿, 他继续道, “当时杨明芷一案发生时,芩仵作刚好向大人请了十几天假。我记得是好像是去了汴州什么的。结案后他就回来了, 听闻了杨姑娘这事, 情绪十分的激动,多次请求大人重新审案还杨家一个清白, 言语之激烈冒进,气得大人差点就革了他的职……最后还是勒令他停职反省了一个多月。” 他听了蹙眉, 印象中芩少璟并不是那样冲动的人, 问道:“他是怎么知道杨姑娘的事的?” 徐老捕快道:“应该是别的捕快说的吧。那时候我们嘴上都不说, 但谁看不出大人是有意在偏袒那些公子哥?可我们只是小小的捕快, 什么也做不了。大家心里都憋了一股气,私底下都忍不住会骂上几句。你也知芩公子平时正直倔强的性子,跟芩老仵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又血气方刚,平时张师爷欺负我们这些捕快都会管上一管。听说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会忍不住……” “少璟的确是这样的性子,”符墨无奈的摇头道,“不然以他的能力,也不会只是去做衙门一个小小的仵作了。” 徐老捕快叹了口气,“是啊!后来我还听说他也与张师爷大吵了一架,若不是我们几个兄弟瞧着不对劲拦住了他,恐怕他们还真会打起来呢……不过现在想想,好像那个时候芩仵作的反应也过激了点,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发如此大火呢!” 符墨轻声一笑,道:“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只是可惜当时遇到的是一个不好的县官。若是现在他还在衙门那就不一样了。” “听说芩仵作最近回来了,大人可有遇见过他?”徐老捕快有些唏嘘的道,“自他从衙门离职后,我再一直没见过他了。” “上次去酒楼办许称文一案时恰好遇到他,他说这次是回来拜祭芩伯父,待一两月就走了。” …… 宁如玉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二人说话,最终忍不住侧脸问杜润祺,“大人口中的芩仵作是谁呢?竟然连徐老捕快都对他赞不绝口?” 杜润祺笑了笑,“芩公子是以前衙门极有名的仵作,据说尸体到了他手上,没有他查不出的,可见其厉害了。人们都说他能让尸体开口说话。” 她轻咳一声,“你现在也是衙门的仵作,那是他比较厉害还是你呢?” 他眨眨眼,“比我厉害一丁点吧。不过呢,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我神医。” 宁如玉:“……” ** 几人回到了衙门。 张师爷竟与上次的案子有莫大的关联,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报告给陈大人了。符墨问了衙门的捕快,知晓陈大人是在签押房后,便去找他。 推开门,只见陈大人正在案几上看着什么,眉头深锁,神色郁郁的,便是他来了也不抬头。走近些,发现他手上拿的正是张师爷的验尸报告。 “符墨,你回来了啊,”陈大人放下报告,锊着胡子道:“本官刚刚一直在想张师爷被杀一案。你说,会是什么人杀了他呢?他与师爷之间到底有什么仇,竟让他下如此毒手?” “目前来说,我们只知道,凶手与师爷是认识的,至于会是什么人,属下会加紧,尽快查出此案的,请大人放心。”符墨肃然对他道。 “此案一定是彻查!”陈大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愠怒,“不管如何师爷也是我们衙门的人,凶手这样做摆明是不把衙门放在眼内。若是让他逃掉了,我们衙门的威信何在?” “是,属下知道。”符墨沉吟了下,开口道:“大人,我们刚刚在搜查师爷的屋子时,发现了一些事。”说着便将张师爷暗中搜集许称文等人的宗卷及当年杨明芷一案的事一一道来。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陈大人震惊得瞪大了眼,随即皱着眉沉思了一会,肃着脸道:“此事你一定要查清楚。若真是与以前的事有关系,我也不会坐视不理。那凶手杀了那么多人,不管是为杨姑娘报仇还是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他。否则若是人人都这样,那整个天下岂不是乱了?” 符墨拱手应下。 二人就此事继续说了一会。待正事说完后,陈大人喝了一口茶,锊着胡子看他道:“我听说,最近你与账房那个宁姑娘相处得挺不错啊?” 符墨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红晕,尴尬不已,抿着唇不说话。 陈大人哈哈大笑,“怎么了?不愿跟老夫说下吗?你我共事这么多年,也不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了。我也没当你是下属,如今你倒跟我客套起来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大人……”符墨微窘,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不出话。 “那就是了!”陈大人朗声笑道,“我与你父亲的交情匪薄,算来我也是你的长辈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是不能与我说的?……不过你眼光倒不错,宁如玉这姑娘,不但长得水灵灵的讨人喜欢,嘴巴又甜,虽说是比你小些,可这聪慧劲儿咱们衙门一半的人都比不上啊。懂的东西又多,会记账,还能打一手好算盘,是个宜家宜室的姑娘……” 符墨的耳尖都红了,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陈大人是他的上级,他不好打断,只能无奈的听他调侃自己。轻咳一声,“大人说的是……” 但是想到自己心上的小人儿被别人夸赞,他心里也像喝了蜜般,比夸赞他还要高兴一百倍,不禁附和的点头,“宁姑娘她……确是一个好姑娘。” 陈大人见常年板着脸的下属此刻竟也露出了冰雪消融般柔和的表情,不禁心里感叹爱情的力量之大。不过他也是年轻过的人,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忍不住问他道:“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衙门里还有一半多捕快啊、衙役没成亲呢,他们对宁姑娘心思可活络着呢,就你这样冷冰冰的性子,怎么讨姑娘喜欢?要是到时宁姑娘被人抢走了,你可别哭丧着脸。” 符墨轻咳一声,“这就不劳烦大人担心了。” 陈大人瞧他一脸掩不住的喜色,一怔,随即醒悟过来,“这么说来你已经……哈哈哈,你这小子,平时做什么都是一副无欲则刚的样子,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倒比兔子还要精明啊!” “大人……”符墨的脸都发烫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老夫不说了还不行吗?”陈大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摆摆手,示意他出去,“那你就出去办你的事吧,尽早将案子破掉,你也就有时间,可以好好陪一陪人家姑娘了……” 符墨脚步一顿,没有再理会他,大步的走了出去,替他关上门。 ** 这一日衙门的人都很忙。因陈大人勒令要彻查张师爷和连续杀人案的事,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十分的重视,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下工后,符墨去接宁如玉,送她回家的路上,也一直凝神想着案子的事。 宁如玉看着他眉间的倦色,有些心疼的道:“我知你心里忧虑案子的事,但就是铁人也不是像你这样十二个时辰都忙个不停的。你也派人去查了,最迟也得明日才能得到消息,你现在再多想也是徒劳。既如此,就不能先歇下吗?” 他愣了愣,有些歉意的摸摸鼻子,朝她道,“抱歉,我不该因衙门的事影响到你。” “我不是抱怨这个,”她有些生气的道,“你今日都忙了一日了,难道不累吗?长期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以前是怎么样我不管了,但从现今起你做事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能整天埋头苦干。休息都不好,怎么做得好事情呢?”差点忘了他这个工作狂的性子,她心里寻思道,是不是该给他做些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身子? 看着她脸上虽是微微的不快,眼内关心担忧却流露无疑,他心里顿时流过一股暖流。低声一笑,顺从的“嗯”了一声,“是,我知道了。” 宁如玉被他深邃灼亮的眼神盯得闹了个红脸,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负气道:“你爱如何就如何吧,我才不要管你呢!” 他低声呵呵一笑,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拉起她的手将她握紧,哄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放心吧,我会听你的话劳逸结合的。再说了你不管我,谁管我?”他心里道,不但要她管,还要管一辈子才好呢! 她作势挣扎了下,却挣扎不开,唾了他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第100节 ** 次日。 符墨正在签押房里处理要事时,有人来敲门。来者是昨日他吩咐处理留下来处理周政任后续的几个捕快。将周政任的尸体抬回来后,他特意留下了人去周边暗查是否真的是山贼所为。那时候他还没知道杨明芷的事。 为首的捕快上前汇报情况道:“回大人,我们查探过了,问过附近村子的人,并没有人发现有山贼的踪迹。除此之外,属下还得到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说。” “前日下午,有人见过周公子曾与一褐衣男子走在一起。据他所说,二人当时是在往城门的方向去。” 符墨站起来,双目紧盯着他,“褐衣男子?你的意思是,与周政任出城,并不止一人?可知那人是谁?” 捕快脸露难色,“那证人道只是在途中遇过他们二人,那男子的相貌形容很是陌生,看起来是挺年轻的,但他并不认识。不过当时他留意到,周公子对那人好像有些畏惧的样子……” 符墨沉吟半刻,“你们还查到什么吗?” “有,我们还找到了杀害周公子的凶器。”说着他转头让人呈了上来。绳子是麻制的,有成年男子拇指般粗,上面残留着点点模糊的血迹。捕快道:“这是我们是离周公子不远的一陡坡下发现的,被人藏在草丛里,被个眼尖的小捕快发现了。刚刚我们已将此与周公子脖子上的伤痕对过了,正好吻合。故我们相信,这应该就是凶手用来勒死周公子的那段绳子!” 他接过来用手在上面摩挲了下,却发现这绳子眼熟得很。脑子里倏地闪过一道灵光,猛地抬起头,高声叫了个捕快进来,对他低声说了一番话。 那捕快一溜烟的去了。屋子里的捕快正纳闷符大人的举动,不一会那捕快很便又返回了。这次他手上多了一物。 捕快定睛一看,竟也是一段绳子。他瞪目的看着符墨将两段一模一样的绳子放在桌子上俯身认真的对比,不禁疑惑的脱口道:“大人,你这绳子哪里来的?怎么会和……一模一样?” 符墨将张师爷一事告知他,并指着那段绳子道:“这是张师爷上吊时的绳子。”说着将两段绳子被切割过的部分拼在一起,完全吻合。 捕快大惊失色,“难道说,杀死张师爷的凶手与之前的凶手,是同一人?!” 他正想开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二人朝外一看,原来是许捕快也回来了。他昨日奉命去杨家村查探关于六年前杨明芷一案的事,因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对他们查案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故比往时迟了,这才回到。 “大人,我昨天遵了你的吩咐去杨家村打探,问了杨姑娘的亲属,据他们所说,在杨姑娘自尽之后,杨明芷的父母便搬离了杨家村,一年才回一次。” 听起来和杨伯他们所说的一样。他暗暗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我们已把当时杨姑娘的几个爱慕者都查了一遍,他们现今都已成亲,娶妻生子了。还分别问了他们周公子、梁公子等人案发时的他们当时的情况,查到的结果是他们大多都是在村里,要不就是去了外地,皆有不在场证明。” 第82章 一切有我 许捕快顿了顿, “不过属下正想回来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说着娓娓道来。原来昨日几人得了符墨的命令去暗探关于杨明芷的事,却无果。本欲回去复命,眼见天色已黑,路途遥远, 即使快马加鞭,恐怕也来不及了。于是便在杨家村的一户人家借宿了一晚。 那主人倒也客客气气的请他们进屋子, 又见他们几人风尘扑面,饥肠辘辘的, 就乐呵呵的唤下人煮了面给他们。许捕快自然感激不尽, 屡次多谢主人。他本就是个性子活跃的人, 几次谈话之下,便拉近了与那主人的关系。 那人见他们面生, 知晓他们是外来人, 就问他们来杨家村干什么。许捕快随口找了个理由混了过去,再想到今日徒劳无功白忙了一天, 不禁黯然,便顺口问了句他们是否知晓六年前杨姑娘的那件案子。 却不料那主人的十几岁的小儿刚好听到了, 插了句话道自己不但认识杨明芷, 还曾多次见过她与一男子在河边出现, 二人举止还十分的亲昵。当时他年纪小, 杨姑娘与那男子还给过他糖呢! 许捕快精神一振,没想到自己顺口一说的话竟能得到如此收获,忙继续问了下去。那小儿道, 那男子对杨姑娘很好,杨姑娘也喜欢他。以前二人常常约在河边见面。那条小河在一山间,几乎没有人经过,故很多人都不知晓。 “那你认识那个男子吗?”许捕快急切的问他。 小儿想了想,道他只知道那男子是衙门里的人,偶尔听杨姑娘提过,好像是专门看死人的尸体的,当时他还被吓得哭了,杨姑娘就拿了块糖哄他,所以他记得很是清楚。小儿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哥哥好像姓芩,对,就是芩哥哥!” 许捕快想了许久,六年前在衙门里做事的姓芩的人,又是看什么死人的,不就知道只有芩少璟芩仵作吗? ~~ 待许捕快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后,签押房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他抬眸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符墨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忐忑,心里想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半晌后,符墨沉着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待他们告辞关上门后,他这才有些疲倦的揉了揉有些隐隐作跳的额角。少璟竟然与杨明芷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为何他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么一回事呢? 这时他想起昨日徐老捕快与他说的那些话。 ……难怪那时候芩少璟知晓杨明芷的事后情绪如此激动,自己的心上人受到如此污辱,换做是谁,都会这样发怒吧。他心里却有些疑惑,可为何他要隐瞒与杨明芷的关系呢?竟然就连徐老捕快也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符墨的心往下沉。那最近裕华城里发生的事,当年奸、污了杨明芷的人陆续遭到杀害,他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吗?……他犹豫了半刻,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芩少璟。作为他昔日的好友,他心里又有些担忧,少憬已经离开裕华城这么多年了,再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会不会让他很痛苦……但现在他是衙门的捕头。彻查案子,是他的职责。 良久,他心里道,还是亲自走一趟吧。此时的符墨心里从没有对他起过一丝一毫的怀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各自的品行脾性都是摸得一清二楚的,只一个眼神,也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哪里想得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直到案子随着众人一步步的深入与查探,终于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将一切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众人面前,他才终于醒悟过来,其实一切,早是有迹可循的。 ** 下午的时候,符墨想起昨日吩咐杨小白去郑府上保护郑章泽的事,便带人亲自去了一趟郑府。 杨小白见他来了,很是惊喜,忙上前拱手行礼。符墨便问他郑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杨小白一边领着他去见人,一边汇报道:“我昨日已经和郑公子说了最近发生的命案,但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我猜他应该早就知道许公子他们的事了……但是好像他不怎么愿意我们衙门的人去保护他,问他什么他也不愿说。昨晚回了房后就一直没有出过房门……真是奇怪极了!”杨小白心里也是纳闷,明知道有人要杀他,要是别人早就哭喊着恨不得越多人保护他越安心。他倒好,一点也没有感激他们衙门保护的意思。 符墨宽慰了他几句,“你不用管郑公子怎么想,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让凶手有机可趁就好了。”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郑章泽的门前。敲了门后,郑章泽慢吞吞的出来开门。只见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绸袍,不过二十多岁,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脸色十分的憔悴。双目无神,唇边的胡渣也没有修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大人。”他看了符墨半晌,认出他是衙门的捕头,打开门让他进去。 接着符墨便与他谈了会话。提及当年的事,郑章泽的脸色一片铁青,挣扎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开口了。很是坦然的承认了以前自己所做的事,包括四家人的父母联合起来,通过张师爷的牵线,贿赂县官作了假的口供,反口污蔑杨明芷,让她含恨而亡等等的所作所为。 他有些痛苦的抓了抓头,道:“当时我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杨姑娘后来会因为此事被逼得自尽……我这些年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一想到当年的事,心里就悔恨不已……若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他猛地抬起头,满是血丝的双目灼灼的看着符墨,咬牙道:“大人,我很早就听说过他们三人陆续出事的消息了,这些年我没有忘记过过去!在周政任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为当年杨姑娘的事报仇!我不知道凶手为何隔了这么多年才来报仇,但事到如今,就算他真的要来取我的命,我也不怕!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还没待他开口,郑章泽激动的道:“就算大人查到了凶手……案子完结后,我也一定会去衙门认罪……”他越说越难受,最后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符墨长眉轻蹙。郑章泽的反应是他始料不及的。 待他冷静下来后,他缓缓地开口道:“郑公子有悔改之心是好事。此事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杀害三位公子的凶手,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衙门的人,不要随意外出,发现有什么不妥即可马上向衙门禀报。” 郑章泽有些意外,昨晚深思了一夜决定全盘托出后,本以为他听了会立即将他带回衙门。他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入狱的准备,却不料听到符墨这样的回答,怔了半刻,点点头应了下来。 ** 从郑府出来后,临走前,符墨再次叮嘱杨小白要提高警惕不要让郑章泽单独出府,有什么异常就向他报告。 第101节 镀步在回去的路上,今日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一阵清风吹过,很好的缓解了他几日奔波的疲劳。他揉了揉眉心,重新梳理了下这段日子发现的几件命案。 从许称文溺死于酒楼,梁思贵失足跌下山崖,周政任死于城外,还有张师爷吊死这几案子……凶手似乎摸准了所有情况,包括死者的习惯、时间和周围的环境,瞅准了他们独自出门的时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掉死他们后,还能逃之夭夭不被任何人发现,且没有留下一点不利的线索。 凶手很聪明。他甚至知道官府的人怎样查案,留下的都是官府“想看到的”死者意外死亡的“证据”。符墨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案子很棘手。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发生案子时在酒楼里遇到芩少璟的情景。当时他正在审问掌柜许公子死前喝酒的地方,随意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好经过他身边。即使已经多年未见,他也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马上就让人叫住要下楼的他。 ……是巧合吗?他脑子里倏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当时他还请他帮忙检验了许称文的尸体。若他以前真的与杨明芷有过那么一段过往,那他肯定也知道许称文就是当年害死她的人……但是知道他死后,他脸上既没有见到许公子的愤怒,也没有一点得知他死讯后的高兴? 他的反应太过于平静了。符墨蹙起长眉,一颗心微微往下沉。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假装不认识他? 看来他必须要去走一趟了。 ** 思索间,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衙门。他暗舒一口气,想了想,抬脚往账房去了。推开门,只见宁如玉正俯在案几上认真记着账。 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她抬起头见他来了,顿时笑眯眯的示意他过来,接着转身从后面拿出一小篮子,打开,从中拿出一小碟糕点,殷勤般对他道:“这是我昨晚心研制的糕点,快来试试味道如何。” 碟子上的糕点方方正正的,拇指大小,上下各一层白色夹着紫色,里面还放了红枣等物,瞧着小巧可爱,便捻起一块吃了,问道:“这是什么糕?” “这个叫紫薯山药糕。”她乌漆漆的眸子期待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目光灼灼发亮,“怎么样,好吃吗?” 他轻轻一笑,点头道:“酥软可口,的确尝到了紫薯的味道,不错。” “真的?”她听了似乎很开心,“太好了,那我明日就做一些紫薯山药糕给翠竹让她拿出去卖,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符墨犹豫了一下,不解的问道:“如玉,你现在在衙门做事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了。做糕点又辛苦,每日还要起那么早,一天也挣不了什么钱,为什么还要做这个呢?……是不是工钱不够用?你要是缺钱可以跟我说,以后就不要这么辛苦了。”说着作势就要往腰间掏钱。 她忙阻止他的举动,好笑的道:“谁说我不够钱用?” “那你为何还要做糕点,一个月忙得那么辛苦,也不过几两而已……”就算糕点的生意再怎么好,撑死了一日也就二三百文,且还要与别人对半分,哪里挣得了什么钱?有时候他也不懂她的脑瓜子在想什么,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几两钱就不是钱?”她白了他一眼,道:“我虽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啊?反正我有空,做些糕点去卖一来可以帮帮翠竹她们,她之前也帮了我那么多忙呢;二来,能挣一点是一点,到时候还要交房子的租金啊什么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多些钱防身也是好的。” “要是钱的问题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一切有我在呢,”符墨拉起她的手,认真的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这样吧,糕点你可以做,但不能累到自己,就算做少点也好。你要是缺钱的话就直接跟我说,咱不缺这点钱……” 宁如玉拍掉他的手,嗔道:“谁跟你是咱们?你的钱是你的,我自己也会挣钱,才不需要你的呢……” 他皱起眉,正色的辩驳道:“我是男人,挣钱的就该由我去做。你是姑娘家,就该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我养你就可以了……”说到最后他的脸有点红,但双目却闪着深邃的亮光,鼓起勇气直直的看着她。 宁如玉凝视着他红了的耳尖,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认真郑重,仿佛与她探讨的是一件国家大事般。她的胸腔里涌起潮涌,心里划过一丝甜蜜。她想了想,突然朝他伸出手。 见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的手,她好笑的道:“你不是说要养我吗?那就把你的工钱都上缴给我,以后的工钱也要放我这,这才算养呢……” 符大人这下听明白了,大喜,忙低下头从腰间取出钱袋子,又在身上摸了摸,从胸前找出一锭银两,一股脑全放在她手上,道:“我今日没带多少钱出来,这是我现在身上全部的银两,都先给你。这几年我的工钱都没怎么花,在家里应该存有几千两,明日再一齐拿给你……” 宁如玉有些错愕,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他竟当了真,还真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都给了她。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钱袋子,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盯着它看了几秒,缓缓地道:“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或者把你的钱都花光了,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不怕。”他呵呵一笑,拉起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握紧,道:“就算是骗,我也是心甘情愿被姑娘骗的……以后我的工钱都交予你,你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她眼内有些湿润,吸了吸鼻子,道:“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大骗子,骗我帮你管钱,让我什么都不用做,这样我以后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呵呵,现在才知道,已经迟了!”他朗声大笑,点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了!” 她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反驳。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恍然,其实这位无赖的符大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她本以为他是个实诚呆板正直严肃的捕快大人,但实质内里是个精明又识时务的腹黑boy。枕在他的怀里时,她不禁郁闷的想道,当时到底是她在暗暗捉弄他呢,还是他一步步引诱了她? 不过最后,如玉还是没有收符大人的钱。她只做了个样子地拿了他从身上掏出的十两银子,把钱袋子还给了他。他一开始还不满,态度强硬的非要她收下。 她只好哄他道她屋子小,放太多钱要是被偷了就不好了,还是留在他的屋子比较安全。他嘟囔了一会,最后皱着眉接受了她的说法。拿回钱袋子后,还一直叮嘱她要是不够钱一定要跟他说。 她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是。 他脸色这才放晴。接着二人一起把剩下的紫薯山药糕吃掉,符墨顺道提了个意见,道糕点太甜了,压过了紫薯味道,可少放些糖。 …… 衙门下午没有什么事,于是符墨就把签押房的要务移到账房。衙门里只要不是瞎了的人都知道符大人与宁如玉如今成了一对,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都非常有眼色的没事不会凑上前去打扰他们。 ** 又过了一日。 衙门这些年来很少遇过死这么多人又如此棘手的案子,陈大人对此十分的重视,时不时就去召集属下去问案子进展得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云云。这不,陈大人一大早忙完衙门的日常杂事后,往椅子上一靠,就又想起了死去的张师爷。 便忍不住唤了符墨进来问他事情的进展。符墨就把昨日去郑府见了郑章泽后与他的谈话汇报给陈大人。 陈大人锊了锊胡子,不住地点点头,“知错善改,看来这郑公子能迷途知返,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应得的后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顿了顿,“你说的也不错,现在衙门上下都为此案子奔忙,就先让郑公子留在郑府吧,待此案完结了,本官自会重新开审杨明芷一案,为她讨回清白。” 谈完正事后,陈大人摆摆手示意他下去了。 过了半刻,抬起头,却见他还立着不动。陈大人不禁疑惑的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符墨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昨晚……去找了芩仵作。” ~~ 昨日衙门收工后,他先送了宁如玉回家,这才转头回家。走到半路想起自己要去芩少璟家的事,于是便改了道,朝他家而去。 当他来到芩少璟的家里时,芩少璟正在院子里浇花。院子里栽的是兰花,长得葱郁可爱,又两盆已经开了花。他浇得很是仔细,专心致志得连他到了门口也没察觉。 见他来了,他似乎很惊讶,请了他进去,给他泡了茶,这才笑道:“怎么今日这么有空来我这里?” 第102节 与他顺便谈了一会闲话后,符墨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个关于多年前的案子想请教你。” 芩少璟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上的杯子,垂下眼皮去看杯子里沉浮不定的茶叶,语气波澜不惊,轻笑道:“哦?是什么案子呢?” 他道,“不知你可还记得前段日子我们在酒楼重逢时,我请你帮忙检验尸首的那件命案?” 芩少璟心一跳。故作认真的回想了下,点点头,“自然记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是符墨便将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命案以及由此而发现此连环杀人案关乎几年前一个案子的事一一道来。说话时符墨深邃锐利的双眼一直紧紧盯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道完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句话:“后来我们顺着杨明芷的家乡一直查下去,竟发现了一件令我十分费解的事。” 他仍维持脸上僵硬的笑,“什么事能让你也如此费解呢?” “我的下属告诉我,当年与杨明芷关系亲近的男子,是当时在衙门里的、芩仵作。少憬,不知你可否为我解这个惑?” 话音刚落,一旁烧着的水壶里的水恰好开了,发出“咕咕咕”的响声。 整个屋子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第83章 芩少璟快速的拿起一旁的白色布巾,将烧好水的陶茶壶拿提起放在茶几上,慢斯条理的擦了擦手,手上的动作行水流云,不见一丝慌乱。待他完成这一系列举动后,这才看向他,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城里竟然发生了如此棘手的案子?若不是你来了,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如今听你这么一番话,我突然就有些怀念起以前在衙门的日子了。”他感概般摇了摇头。 符墨的手指敲着桌面,“棘手倒也算不上,只是这凶手确实很聪明。他不但算准了被害者平时的行为习惯,瞄准他们单独出门的时间下手;胆子也很大,连杀几人,将衙门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再聪明的凶手,也逃不过你符大人的眼睛,不是吗?”芩少璟挑眉一笑,道,“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连几年前的案子也能查到……” “这多亏了徐老捕快的提醒,”符墨不以为然,淡淡的道,“要不然我也未必能看出凶手的阴谋。” 是吗?他心里想,差点忘了,徐老捕快当年也是一起参与那案子的人。他垂下眼皮,语气疏淡的道:“关于杨姑娘一事……正如你属下所查到的,当年我的确是杨姑娘有过一段情愫。”说着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神色黯然,缓缓地将道了过往。 他说的与徐老捕快的叙述相差无几。那时候他从汴州回来后,本想去杨家村找杨姑娘,却不料听到的是这么一个噩耗,当时他整个人都傻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多次去找了县太爷请求他能重新审理案子。 “……结果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提及往事,他脸上的悲愤流露无疑,右手握紧了杯子,青筋暴起,“我实在太可笑了,他这般贪得无厌的人,收了许家他们的人那么多钱,怎么可能舍得吐出来?” 后来他父亲因事身亡后,他的姑父听闻后便亲自来了一趟裕华城。遭受连番打击后的芩少璟思虑了良久,最终决定辞掉了衙门的仵作之职,跟着他去了汴州,一连六年,再也没有回过这个伤心地。 听完了他的叙述,符墨沉默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最终他抬起头问他,“在酒楼的那个时候,其实你早已认出了死者是当年涉案的许家少爷了吧?” 芩少璟愣了一下,很坦然地点点头,“没错,我认出他了。”他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我知道是他,为何还要答应帮你验尸是吗?” 符墨静静地看着他。 “当年我知道是他们几人害死了明芷的时候,我心里是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的,”芩少璟眼内闪过一丝恨意,“但是最后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何吗?” “?” “是我的父亲阻止了我,他将我关了起来。”他苦笑,回想起往事,他也是感概万分,“若不是父亲的一番苦心,也不知当时会作出怎样的行径。现在回头想想也觉得好笑,枉我也是衙门的人,竟会有般念头,即使官府不能申冤,我也不能滥用私刑法!”他边说边偷偷留意对方的神色,见他本来肃然凌厉的脸色逐渐缓了下来,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其实他这话也不算假,本来他是打算当时动手的。被他父亲知道后,严厉的呵斥了一顿。为了不让年迈的父亲伤心,他便暂时将此计划搁浅了下来。 谁说报仇就一定明着来呢?为了他们几个本该死的人搭上自己的命,还连累身边的亲人,不值得。他思虑许久后,心里逐渐形成了这么一个伪装意外的杀人计划。若不是后来父亲出现的变故,他不得不离开裕华城,兴许早就已经实施了。这六年来,每每闭上眼他总会想起心爱的姑娘是如何被他们逼迫而亡的事,恨意愈深。他也明白自己实力太弱了,根本不可能能为明芷报仇。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既然官府靠不住,那总有一日他会重新回到裕华城,为当年之事讨回公道! ……只是他没想到符墨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他身上!不过他对自己的计划极有信心,虽说符墨现在开始怀疑他了,但只要找不到证据,衙门的人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他心里暗叹一口气。他现在是暂时瞒了过去,但有一日真让好友知道坐在此刻坐在对面的人,就是他一直要找的凶手,那时候他该如何去面对好友的质问呢? 芩少璟心里的悲凉逐渐蔓延上胸腔,以至于他都不忍与他对视。 这边的符墨的心也是千帆过境。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表面上他听得认真,故作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但心里的怀疑却是更深了。 就算他心里再怀疑又如何,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他一样拿他没办法。他以前也是衙门的人,知道衙门办案的规矩,也知道他根本动不了他。符墨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不管是不是他,他都会谨记自己的职责,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于法。他只希望希望..那个凶手,不要是他。 ** 陈大人静静地听完了经过,抚鬂道:“这么说,你心里是在怀疑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是芩仵作了?” 符墨僵硬地颔首,“杨家如今只剩下身虚体弱的杨伯两夫妇,属下不认为他们能有如此能力策划这场连续杀人案,且张师爷被杀害时他们都在贺华村,有不在场证据。从目前查到的线索来看,与杨姑娘感情深厚,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的人,恐怕也只是他了。属下与芩仵作自幼相识相识,也不愿意相信他会竟然如此糊涂,作出如此大胆妄为的行径,但……”他有些苦笑,下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必多言了。你也不必难过,事情还没明朗,还是待找到进一步的证据再说罢。” “属下明白。”他收拾好低落的情绪,回道。 ……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捕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陈大人正想假意呵斥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便听他神色激动的道,“大人,上次说看见周公子与一男子出城的人在外面,他说他刚刚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什么?!”陈大人讶然,忙追问道:“那人现在在何处,快带我去!” 捕快道那人现在正在衙门前堂等候,于是便带着陈大人二人出去。来到前堂,那人正忐忑不安地立着,见了陈大人,忙慌张的要跪下。 “不必了,快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忙禀报道,他刚刚与好友去茶馆喝茶,上了二楼,不经意地看见了在靠窗边的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乍一看心里就觉得格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猛地就想了起来,那男子不就是之前他见过的与周公子一起出城的人吗! 急得他连茶也不敢喝了,一心只想着禀报给官府,于是叫了好友留下替他看着那男子,自己就直奔衙门来了。 陈大人当机立断,“许捕快,你马上带人去茶馆将此人带回来审问!”话音刚落,符墨突然出声阻止道,“且慢,大人。要是被他发现咱们衙门的人,恐怕会打草惊蛇,还是换常服再去比较好!” “那就照你说的。赶紧去罢!”陈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他言之有理,忙催促他赶紧出发。 ** “大人,就是这个茶馆,我刚刚就是在二楼看见他的。”那人殷勤地指着眼前上方的招牌,躬身讨好的道。 符墨沉吟一刻,环视周围,转头瞧见了与之相对的客栈,冷声的阻止按捺不住的他,“别上去!跟我来。”他抬脚走近对面的客栈,要了二楼靠街的房间,大步的走上去。 他快步来到二楼的窗前,开了个小口。那人叫了一声,指着斜对面的那个窗口惊呼道:“大人你看,就是那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虽说换了衣裳,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符墨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的看去,瞳孔猛地收缩,心脏顿时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只见那正坐在对面悠闲自得的白衣男子,正是昨日刚刚见过的芩少璟! “大人看到了吧……看起来倒像个有钱公子,我也没想到喝个茶竟然还能遇到他……大人,要不要将他抓回衙门审问……”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的功劳。符墨从袖下拿出一银两扔给他,冷冷的道:“你可以走了,记住,今日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第103节 那人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得不敢再说话,收了银两赶紧滚了出去。许捕快偷看了他一眼沉如水的脸色,踌躇道:“大人你看,该如何办……” 符墨静默半刻,“你派人紧盯着他,不能让他离开裕华城。若发现不妥,立即向我禀报!” ** 留下继续监视芩少璟的许捕快,符墨面无表情的回了衙门,脸上波澜不惊,唯有袖下紧握着绣春刀的手上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虽然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他那一刻,他的心还是狠狠震撼了一把。 ……杀死周政任的人,果然是他吗? 第84章 开解 宁如玉今日的事务并不多, 将做好的账本收拾好后送到陈大人的书房。检阅批复等公务本来是张师爷做的,自他出事后便移交了陈大人。出了书房后,在回去的路上遇见徐老捕快,她便停下来与他聊了一会。 正说着话,突然眼睛瞥到从游廊穿着一身常服手上却握着平时别在腰间的绣春刀的符墨走过来。从她的角度, 只见他紧绷着脸,浑身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淡漠气息, 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着。 她有些愕然,还没来得及叫他, 他一眨眼便转过游廊往签押房去了。于是她与徐老捕快匆忙说了几句后便告辞, 去追他。 有些喘息的推开门, 只见他正背对着门的方向立在窗边,被阳光投射的树叶阴影深深浅浅的落在他一边的脸上, 越发衬得他的身影孤清萧冷。 她走过去唤了他一声, 见他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她疑惑的道:“你怎么这样打扮呢?刚刚是出去办案了吗?” 他一怔, 露出个浅浅的笑,点了点头道:“嗯。” “办案不顺利吗?”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问道。 “没什么, 只是有点累罢了, ”他不想她担心, 摇摇头, 抬眼看她,“你今日不是在账房吗?是不是有事找我?” 于是宁如玉便把将账本拿去书房的事粗略说了下,“回来的时候碰到徐老捕快, 便与他说了会话,接着就看到你从游廊那边回来,见你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就过来看看。” 听了她的话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有些自嘲的放下,“我脸色有那么难看吗?” “也没有多难看,就是再黑一点就可以跟我家里的锅底相比了。”她认真地回道,说完忍不住笑了。 符墨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她朝他靠近了些,语气温和的看着他深邃的眸底,“从前多难的事也没见过你皱一下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他忙道:“不是,没这回事,我只是……”见她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他吐出一口气,拉着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犹豫了下,道:“如玉,我问你个问题,若是有一日罪犯是你亲近的人,你会怎么办?” 宁如玉抬眼看他,不解他怎么冒出这么一个想法。难道这就是他今日心情不好的缘故吗?她凝思了下,决定认真的回答,“若有一日罪犯是我的亲人的话,我不会因他是我的亲人而包庇他。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做了官府的捕快,那就要做到秉公执法,大公无私,为黎民百姓伸冤,才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身捕快服。但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肯定会有自己的私心……我会劝他去自首吧,但同时我也会努力为他争取少受点苦。毕竟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我的亲人,我做不到真正的冷血无情……”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为何今日无缘无故会说起这个呢?” 他苦笑了下,于是将在客栈见到的那一幕告诉了如玉,语气涩悔的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第一个案子发生他就出现在酒楼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呢……若是我当时能仔细些发现许公子的不妥,就能早些发现凶手的意图,这样兴许就能阻止后面死掉的人……即使就是他被抓了,我也能为他多争取下……” “你不要这样想,谁能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呢?”如玉看着她的眼睛,肃然的道,“再说了,芩公子以前也是衙门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但他还是做了,这是他的选择,他心里也一定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心里也明白自己该如何做……只是我心里很难受……”符墨脸色泛白,神色有些痛苦,“如玉,我真是很难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都一起分享。记得以前小时候有次我贪玩,偷拿了书房里父亲十分名贵的一块玉研,不小心摔坏了,心里害怕父亲的责罚,是他主动将过错揽在身上……还有以前我被父亲惩罚关在屋子里时,也是他偷偷爬窗子进来给我送吃的……” 他顿了顿,握紧了手上的绣春刀,指关节上的指尖泛白,“以前我们便说好了,我要想我父亲那样做裕华城的第一捕快,他要做裕华城第一仵作,一起在衙门做事。他想要为杨姑娘报仇的心情我能了解,可他为何不和我说呢?我一定会帮他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明知道违法的……” “我想芩公子一定也不好受吧,他心里定是不愿让你为难,所以才选择独自承受这一切的。别再自责了,”她伸手覆住他的手背,用力握紧,这才看向他,眼神坚定,“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从客栈回来后,符墨的情绪都不太好,宁如玉便一直陪着他说话,努力开导他,直到他脸色逐渐缓了过来,她才松了口气。然后二人开始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做。宁如玉建议符墨先和芩公子谈一次心,若是他仍是不醒悟,再派人将他抓起来。 符墨却摇头,道这个主意并不可行。他了解芩少璟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况且即使如今知道他是最后一个与周公子接触的人,也并不能作为是他杀了周公子的证据。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想必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所以他到时候若是否认罪行的话,也奈何不了他。更会打草惊蛇,让他更加警惕。 于是商量了许久后,二人决定按兵不动,除了加派人手保护好郑章泽外,令派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们要努力寻找证据。 ~~ 再说杨小白这边。杨小白被派去贴身保护郑章泽后,就一直住在郑府,将郑府围了起来,每日派人在门口守着。这郑公子倒也十分配合,平时无事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就连饭菜也有人送进去。若是实在要外出的话,他就会先向杨小白请示,待他同意后方出门。外出的话也只是在自己的酒楼、店铺等地方停留半天几个时辰,不会到处乱走。出门时都是杨小白带几人亲自陪同左右。 因他性子温和守礼待人和煦,又善言谈,故与衙门的人都相处得不错。杨小白见他如此老实听话,之前对他的不满也逐渐消融了,二人有时候还能说上大半天的话。 这日,郑章泽请了杨小白到书房,神色肃然诚恳的请他帮一个忙。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箱子放在桌面上,在杨小白疑惑的目光中,他犹豫着推过去道:“杨捕快,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个拿给杨姑娘的父母……算是我对他们的一点补偿吧,这样我的心也会好受一点。” 杨小白诧异的接过来,抬眼看他,“这是……” 郑章泽道:“这是五百两银两。我知道,即使我给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补他们失去女儿的伤害,但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觉得那么愧疚……就算以后我不在了,也希望他们的生活能过得好些……” 杨小白笑,“郑公子你说的是什么话,有我们衙门这么多人保护你,怎么可能会死呢?”说着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郑章泽听了他那话,袖下掌心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脸上勉强露出个笑,点点头,“嗯,我相信官府的人!” 杨小白呵呵一笑,开解完他后,低头去看那个小箱子,便说便打开它想要查看,嘴里道,“五百两怎么这么多……” 声音噶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这种布料怎么跟之前杨伯收到的用来包银两的一模一样?!”他抬起头惊讶的指着他道:“难道之前每年送一百两银子给杨家的人是你?” 郑章泽怔了下,心里瞬间明白杨家的人应该将事情告诉他们了,只得点头道:“的确是我……杨姑娘死后,我打听到他们将家搬到了贺华村,知道他们生活拮据艰难,于是就派人在每年年初时偷偷把一百两放在他们家门口。因怕被他们知道是我给的银两会不肯收,所以才便命人买了这种寻常百姓都用的布料包着,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了……” 杨小白张着口震撼了半天,良久才回过神来,有些感概的抓了抓头,“唉,这个……真想不到郑公子能为他们着想到这个地步,实在有心了!” 他摇头苦笑,“本就是我的错,不然他们也不会因此离乡背井,落到如此地步。只要他们能过得好,我心里也就安心了。” 二人说了好一会话后,郑章泽把玩着手上的玉佩,不经意的的道:“对了,明日我要和郑氏酒楼的掌事商讨些事,不知杨捕快可否让我出门?大概只要两个时辰即可。” 杨小白已经不是第一次陪他出去了,又因刚刚与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对他的形象改观了许多,心里想道到时候我也会跟着前去,不会有什么事的。于是爽快地点头,“自然可以!” ~~ 次日中午。 郑章泽换了一身缎袍,让下人拿了几本账本,坐上马车,往酒楼出发。杨小白带了三个捕快一同前往。 第85章 抓拿归案 到了酒楼后,掌柜将他们迎了进去,带到二楼靠窗的位子,唤下人上了酒菜。杨小白等人坐下边吃边等候,而他则在不远处与掌柜一起低声地说着话。 第104节 杨小白并不饿,只是简单地夹了几口菜,便放下筷子倒了酒小口斟酌,眼角却是十分专注地留意着一边郑章泽的身影。 直到过了一个多时辰,只见郑章泽拍了拍掌柜的肩膀,合上账本。掌柜走后,他这才微笑着走向杨小白,语带歉意的道:“抱歉,让杨捕快久等了。” “无妨。”杨小白不甚在意的笑道。 郑章泽在他对面坐下,见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又唤小儿重新点菜,举杯道:“这几天辛苦杨捕快及几位兄弟了,在这里多谢各位了,郑某敬你们一杯!” 一捕快道:“公子客气了,保护公子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公子不必多礼。” 很快小儿便将酒菜呈了上来。几人敞开了性子,兴高采烈的推杯换盏,大吃起来。郑章泽有挑了些好笑的事说了,逗得几人开怀大笑。 酒过半巡,郑章泽慢吞吞地放下杯子,随意吃了几口,突然脸色有些难看,按住了肚子。杨小白一惊,忙道:“公子你怎么了?” 他勉强地笑笑,摆手道:“没事,可能昨日吃了些凉的东西,肚子有点不舒服……”说着抱歉的站起来道:“郑某失陪了,你们先吃,我很快就回来……” 杨小白跟着起身扶他,“还可以吗?我陪你一道去吧。” 他满脸通红,“真的没事,怎么能劳烦杨捕快呢?” 杨小白却是坚持,扶着他一道去了后院,寻着茅房看着他进了去。他则在后院门口等候。虽说他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突出之处,却胜在脑筋机灵,做事认真,对于符墨吩咐的事一向牢记于心,不会敷衍了事。像是今日这般的事,左右是在郑家酒楼,相信凶手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亲自跟着心里比较放心。 可即使杨小白谨慎至此,却怎么也没想到郑公子还是不见了。 事情是这样的。亲眼见了郑章泽进了茅房后,他便在后院门口守着,时不时的留意那边的情况。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正纳闷郑公子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脑子“嗡”的一声,心里暗道糟了! 他神色凝重地快步走过去,敲了敲门,试探地开口道:“郑公子?……郑公子你还在里面吗?在的话应一声。”里面没有反应。 杨小白一颗心往下坠,忙运起功力用力一踢,破门而入。环视一圈,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正对着门口的窗子大开,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他循着窗子跳出去,只见不远处便是后门。快步过去,发现门口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他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打开门之间外面空无一人,恐怕他早已经走远了。杨小白咬牙切齿,当机立断立即转身回去,让此事告诉一同的捕快,驾着马车赶回衙门向符墨禀报。 “什么,郑章泽不见了?”符墨愕然,蹙起眉头沉吟片刻,“你带上几个兄弟去郑家酒楼追查,应该有不少人认识郑公子的,你去仔细问问附近的人……” 刚吩咐完,突然又有捕快急促地跑了进来,喘气道:“大人,出事了!” “何事?”符墨心里突然划过不好的预感。 “回大人,属下遵了大人的吩咐暗中监视芩公子。但芩公子好像发现了属下,刚刚属下在街上跟踪的时候跟丢了,一眨眼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 裕华城的昌和大街僻远处,有一废旧的小巷,这里人迹罕少,几乎已经没人居住,荒草肆长,寒鸦哑叫。 郑章泽慢慢的走过小巷,谨慎地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跟着,这才擦了下脸上的汗,吞了口水一直往里走。待到了一座荒废的大屋子前,低下头解开上面的锁走进院子里。环视一圈,里面的大门已经废旧破烂,半阖着,上面落满了灰尘,结了蜘蛛网。 他顿了半刻,朝大门处大声道:“我已经到了,你出来吧!”目光紧紧地盯着大门,内心“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大门细微的抖动了下,随即慢慢地打开,接着从里面走出一身形挺拔的身影。 郑章泽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愕然的指着他,“……竟然是你?” “不然郑公子以为会是谁?”芩少璟看着他淡淡的开口道。 “对啊,我早该想到的。当年也只有你对杨姑娘的案子深究不放,一直想要为她伸冤。我本以为你只是看不过去罢了……其实当年传闻与杨姑娘关系亲近的男子就是你吧,我竟然这才想到,”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闭起双眼,道,“我已经听你的话到了这里,当年是我害了杨姑娘,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要杀要剐随你,我郑某绝无怨言。” 芩少璟冷声道:“你自然该死,这是你欠她的。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们几个该死的人,她本可以好好过日子……我们早已说好了,待我回来便会向她家提亲。可没想到当我回去的时候,她却已经……”说着神色痛苦的皱起眉,恨恨的盯着他,“是你们毁了这一切,害死了她!” 他愧悔的低下头,“对不住……” 芩少璟冷冷一笑,“你以为道歉了就能挽回这一切了吗!……像你们这样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来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命!”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如今一命还一命,”郑章泽合上眼,“芩仵作,你动手吧。” 芩少璟将一把匕首扔在他脚下,淡淡的道:“你还不配我亲自动手。你就在我面前自我了断吧,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他盯着刀子上的寒光半晌,弯腰捡了起来,苦笑,自言自语的道:“也好,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我再也不用每时每刻都在懊悔中痛苦的活着,也不再欠杨姑娘了。”握着刀子的手微微颤抖,缓缓地举起来,刀子在阳光下发出炫目刺眼的光芒。一旁的芩少璟冷眼看着他,无动于衷。 郑章泽将刀子放在脖子边,流下泪,“爹娘,原谅孩儿不孝!”闭上眼,一用力。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处掷来一颗小石子,啪的一声正好打在刀子上,力道之大,刀子一下子掉了下去。郑章泽惊得猛地睁开眼。 “谁!”芩少璟环视石子投来的方向,惊呼出声,立马谨慎起来。 屋檐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世间自有王法,哪到你滥用私刑?” 芩少璟正想质问,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密密集集的脚步声,急促响亮,接着大门被“砰砰”的敲击,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大门轰然倒塌,十几个穿着捕快服提着刀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许捕快,“芩仵作,我们都是官府的人,快快束手就擒吧!” 二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切,郑章泽愕然,“许捕快,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许捕快避而不答,板着脸缓缓地看向芩少璟:“芩仵作,与我回衙门吧。” 芩少璟垂下眼皮,嘴角微微弯了下,袖下的手紧握了下,随即松开。这才坦然的对上他的视线,“好。” 正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喊了声,“符大人来了!”他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视线穿过重重人群,陷入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中,浑身一震,顿时僵在了原地。 ** 敞亮的公堂上。 陈大人穿着官服肃然坐在公案之上,下面站着两排目不斜视高大严肃的衙役,穿着青衣红褂子,手上皆执着水火棍。 公堂上跪着二人,分别是芩少璟和郑章泽。 一旁立着两位腰间别着绣春刀威风凛凛的捕快,神色严肃的看着犯人,他们便是杨小白与许捕快。 衙门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皆指着他们议论纷纷。偶有几个冲着符墨的姑娘奇怪的小声道:“哎,符大人在怎么不在呢?我可是冲着符大人才来看呢!....” 第105节 “对啊,符大人到哪里去了?平时他可都是在的呢..” 陈大人将惊木一拍,高声道:“本官宣布,现在开始审理芩少璟杀人一案。犯人芩少璟,于迎春酒楼杀害许家许称文...” ** 此刻的符墨面无表情的立于公堂左侧的门帘里,透过帘子的小缝,可以看到公堂下的犯人。他的目光静静地盯着跪着的芩少璟,只见他虽是双膝下跪,腰板却挺得笔直,抿着唇垂眸,头上的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耳边听着陈大人铿锵有力的质询声音,每听一句,符墨的心心便愈往下沉几分,手上青筋骤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作为捕头,本该是像往常一样立于公堂之上与大人一起审理,必要时指证犯人的。只是开堂前,陈大人知晓他心里定是不愿与这样的身份与芩少璟见面,体恤他的情绪,便体谅的不用他上公堂,只需在帘子后面听着即可。 这次能顺利地发现二人,还得多亏了宁如玉。那日他们商量道派捕快跟踪芩少璟时,宁如玉突然想到他这人做事如此谨慎警惕,很容易被他识穿。他沉吟了下,于是便吩咐杜润祺派两个轻功好的下属一同暗中监视。 果不其然,芩少璟很快便发现了衙门跟踪他的人,使了个障眼法将他们甩掉,这才去见郑章泽。幸好那两个下属机灵,又隐藏的好,这才没有被发现,跟着他到了废弃宅子那里,最终及时报信,将他抓下。 有这么一瞬间,他心里闪过一丝茫然。 第86章 酒 醉 “犯人芩少憬, 今因私人恩怨,罔顾我朝律法,连续杀害许称文、梁思贵等四人,其中包括衙门的师爷一人,罪证滔天, 今日已被衙门抓拿归案,以上犯罪皆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草民认罪。”半刻, 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立在帘子后的符墨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无力地合上眼。 突然手上一凉, 被一只柔软温凉的小手覆住手背。他回过头,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宁如玉已经到了眼前, 一怔。 她朝他露出个安慰的笑,手上用力, 与他十指相扣。 她手心的温热通过肌肤相触传到掌心, 抵达心里。 宁如玉抬头看他明显疲倦削瘦的脸庞,见他幽深的眼眸里闪过浓重的茫然与挣扎, 顿时有些心疼,小心翼翼的道:“还是别看了……陈大人会处理的。” “我没事。”他抿唇摇了摇头。 “你都奔忙了一天, 怎么会没事?”她叹了口气, “芩少璟的结果会如何, 总会知道的, 也不急在一时。再说了,他若是知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有些动容, 缓了半刻,终于动了动立得僵硬的身子,“嗯,我知道了。”说着对她勉强的一笑,“放心吧,我没事……我们走吧。” 跟在他身后看他走得坚韧如常的步伐,她还是有些担忧。像他这样优异的人,从小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而这次还亲自抓了最为看重的朋友,心里的压力一定很大。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身后陈大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渺茫,小得听不清了。思绪正发散着,他突然转过头看她,“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她精神一凛,赶了上去。 ~~ 案子审理了一下午,陈大人还命人请来了死者的亲属一起听审。因芩少璟认罪态度十分良好,也十分配合衙门的调查,审理起来几乎没有什么阻力,故案子很快就审完了。 待到下工的时候,宁如玉偷偷扯了杨小白问情况。杨小白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她心里咯噔一声,忙急切道:“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杨小白叹了口气,“芩仵作手上是四条人命,按我朝律令,是死罪呢……”说到最后二字,语气不知觉低了下来。 她大惊,手一紧,忙拉住他的衣袖:“那符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当然知道了,”杨小白挫败的道,“大人是捕头,犯人的罪刑确认也要有他的亲自签字的……不过姑娘你放心,我刚刚还看到他与陈大人一起谈事,脸色看起来如常,并没什么事。其实大人做了这么多年捕头,心里应早就有数了,你就别担心了!” “你说也是……”她怔怔的放开他的衣袖,她怎么就忘了他本来就是捕头,不用听审也知道结果。突然惊醒般抬头,不行,她还是去看看才行。问了杨小白他现在是在签押房后,她大步的走过去。 刚进到院子,她一眼便看到他站在树下的身影,微微仰头不知在看什么。听到门外的动静,他转过头,看见了她,微微一怔,随即走过来,“收拾好了?” 他看了眼签押房关上的大门,转回头,“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不知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怎么样,除了脸上的疲倦,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 二人沉默着一路到了家里。在路上,宁如玉多次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但话到嘴边,每每看着他镇定自若的侧脸,她突然又失去了勇气。 “好了,我先回去了。”符墨看着她温声示意她进去。 她闷闷的应了一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但愿他真的没事吧。她倚在门边叹了口气,欲速则不达,还是等什么时候他心情缓过来了,再与他谈谈吧。 她深呼一口气回到屋子,心里一直想着该怎么开解,做晚饭的时候神色也恍恍惚惚的,总觉得他刚刚那么平静的样子不怎么对劲,心绪不宁。 没想到刚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敲门声便“砰砰”响起了,急促响亮,一听,是衙门的一个小捕快的声音。她忙去打开门,只见门外的小捕快松了口气,“总算见到你了,宁姑娘……符大人一直在客栈里喝酒,都喝了好久了,你快去看看吧!” 宁如玉脸色一变,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催促他带路。那小捕快一边走一边叹气道:“大人不知为何刚又回了衙门,正好我和杨捕快在,他便叫了我们去陪他客栈喝酒。可没想到大人这一喝,简直就是不要命啊!杨捕快劝了好久都没用,实在没办法了,不得已只能唤我去叫姑娘来的!宁姑娘你待会可要好好劝一劝大人啊,酒多伤身啊……” 他叨叨簌簌了许久,二人总算是到了。她快步上了二楼,猛地打开门,刚进去,便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酒味。循着声音去寻,便见符墨和杨小白正坐在圆桌上喝酒。皱着眉扫了一眼桌面,只见上面已经空了三四个酒坛。杨小白眼尖,看见她像看见了救命菩萨般,“宁姑娘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撑不住了!” 只见此时的符墨恍然不觉她的到来,拿起一酒坛子往碗里倒酒,水声“哗哗”的,酒都已经满得溢了出来,流淌到桌子上。虽是喝了三大坛,除了看起来脸色有一些红晕外,倒酒的动作却仍是不疾不徐行云流水,坐姿挺拔直立,一点也没有昏昏欲醉的模样。 “宁姑娘,我真不行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杨小白神色难耐的捂着肚子站起来朝她拱了拱手,与小捕快一溜烟的走了。 宁如玉张了张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了去。她转过头,夺了他的碗拿走,“符墨,别喝了……” 他不满的抬眼,却见是她,惊讶极了。以为自己看错了,眯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朝前探,“你是……如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好气的道:“不是我还能是谁?”手疾眼快又将他伸手要去拿的酒坛子夺过去,“你看看自己都喝了多少,还想喝?” 他似乎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接着伸出三个手指,“不多,才三坛。” “三坛还不多?!”她有些生气,“就算要喝酒也得有个度,喝得连身子都不要了吗?” 符墨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头有些痛。他平时很少喝酒,但酒量还是不错的。恍惚中觉得她好像生气了,忙站起来想让她别担心,身子却不受控制差点跌倒。她惊呼一声,一把扶住他笨重的身子,“哎,你小心点……” 符墨重新坐下去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晃了晃头,这才皱着眉的道:“我好像是……有点醉了。” 宁如玉差点要被他气晕,废话,要是不醉能连站都站不稳?口里道:“你当然是醉了!” 第106节 一般醉了酒的人,性子就会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是死嚷着自己没醉就是爱胡言乱语。而醉了酒的符大人却恰恰相反,他正襟危坐,用手臂撑着头,皱着眉想了许久,这才抬头对她道:“如玉,我醉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回去?” “什么怎么办?”她被他突然话问得愣了一下,回不过神。 “我醉了,你又扶不动我,我们回不去了。”他这会的思维倒一点也没有乱。 宁如玉摸上他发烫的脸,狐疑的道:“大人,你是真的醉了?”要不是刚刚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她还真看不出他这哪里有一点醉的模样。 符墨的脸一红,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嗯……刚刚姑娘俯下身摸他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馥郁的女子特有的幽香。姑娘的身子怎么会那么香呢…她的手凉凉的,真舒服……这么想着,只觉腹下一股灼热的气流无声的涌上来。 “知道会醉还喝那么多?”确认他是真的醉了后,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快起来,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说着无视他的挣扎,拖着他起来,搀扶着他下楼。 符墨运了内力压下酒气,稳住身子,就着她的搀扶慢慢的走出去,只是虚虚地倚着,并不敢用力。意识虽是有些混沌,却还是记得身边的人是她,怕她承受不住。 ~~ 宁如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半拖半扶,终于艰难的将他带回了屋子。幸好屋子里还有另一间房,只是里面堆了很多杂物。她快速地打扫了一番,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压了一路的酒意在胃里翻涌,直冲脑海。此时的符墨终于有了点喝醉的模样,眼底一片猩红,脸上也是红红的,躺在床上皱着眉难受不已,嘴里不知都囔着什么,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宁如玉挣脱几次无果,只得低声哄道:“我现在去给你煮醒酒汤,很快就回来了,你先放开好不好?” “不好。”符墨哼了两声,有些难受的拉着她的手往脸上放,“如玉,我好热,这里难受,嗯,也渴……” 她摸了摸他的脸,确是有些烫,叹了口气,温声道:“那你先放开,我去给你拿水来……喝了就不难受了。” 他摇了摇头,“没用的,还是会难受的,我喝了那么多酒也没用,还是难受……”说着将她的心放在心上,“如玉,我现在心里还是很难受,怎么办……” 她默然。本还在为他喝醉而生的怒气,听了他这话,脾气一下子没了。她缓缓地抚上他皱着的眉,抚平,低喃着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仿佛听明白了,身子不再挣扎,逐渐松了她的手,她趁机抽出来。转身出去打了盆水,扭干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和手脚,又脱了外衫。接着又给他熬了碗醒酒汤喂他喝下。他倒也十分配合,任她怎么弄也没再反抗,老老实实的喝了醒酒汤后又继续睡了过去。 忙活了半天,终于妥当,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干瞪了他一会,又觉得跟他这么一个醉酒的人计较没意思,只得摆手作罢。怕他晚上会着凉,又抱出一被子盖在他身上,这才放心的出去。 ** 次日早晨。 初升的太阳光线从纱窗照进来,将屋子照得明亮。符墨在一阵叽叽啁啁的鸟叫声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刺眼的光线照到眼里,他揉了揉,复又睁开。入眼的却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顿时一惊,猛地坐起来。这一番举动牵动了泛酸全身,脑后传来一阵刺痛。 他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回想。昨晚他好像与杨小白他们一起喝酒,不小心喝醉了,然后好像如玉去客栈找他,还将他扶了回去……如玉!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环视一圈,脑子清醒极了。所以现在他是在如玉的……屋子里?! 他大惊。 第87章 他不是在做梦吧! 符墨被这个念头惊得睡意一下全去了, 身上像是长了虫子似得恨不得立马从床上跳下来。他环视一圈,却见房里摆设简陋,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孩子家的闺房,而是上次帮忙修屋檐时如玉带他来过的房间,低下头又见被褥是新的, 紧绷的弦这才逐渐松下来。 不是如玉的房间…… 他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隐隐一丝不明的情绪。他恍惚想起昨晚好像是如玉一人将他扶了回来, 帮他擦了脸,还煮了醒酒汤给他喝……她纤细的身影及温软的嗓音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原来不是梦啊…… 他不由自主的摸了下脸, 心里涌起一股柔情。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她如此待遇?由一开始的惊鄂到冷静再到甜蜜, 符大人的心绪可谓一波三折, 浑身的酸痛一下子去了,通体舒畅。 他一向严于律己, 平时很少喝酒, 便是不得已的应酬,也会控制自己的酒量, 没想到昨晚情绪如此失控,喝过了头。……还害得她为他担心受累, 他心里羞愧自责不已。 ……遭了!如玉会不会因此生他的气? 这个念头一起, 他顿时如坐针毡, 接着他脑海中闪过昨晚如玉在客栈时似乎对他不满的一幕, 冷汗骤起,哪里还敢再在床上,赶紧爬了起来。 穿戴好后, 符墨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在屋子里却没见人影,正疑惑,突听见院子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他走到门口,一眼便见一身海棠色的宁如玉,正在石桌上摆着碗筷。她抬眼,正好与他对视。 符墨一阵窘然,快步走到她面前。正斟酌着该如何面对她,她却若无其事的指着井边已经打好的水道:“醒了啊?快去洗漱吧。” 他脸微微发烫,赶紧地“嗯”了一声,快速过去。到了那里,发现上面已经摆好了脸盆毛巾等物,一怔。转念想到这是她亲手为他准备的,顿时心里又划过一丝甜蜜,心想道姑娘对他真好…… 洗漱后,他犹豫着回到石桌边,此时宁如玉已经坐下了,朝他点点头,面色如常地示意他坐下吃早饭,自然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桌子上摆着白粥、腌萝卜及几个馒头。 “你昨晚喝了酒,早上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我煮了些白粥,你就将就下吃吧。”宁如玉递给他一双筷子。 他忙道:“不会,我也喜欢喝白粥。” 她淡淡地笑了笑,垂眸低头喝着眼前的粥。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却看不出她脸色好坏,惴惴的坐下。院子里静静的,只有她喝粥时轻微的声音,他有些不自然,心里盘算着如何打破这安静,却又找不到话题。只得默默低头夹起馒头细嚼慢咽。 如玉她定是生他的气了,不然怎么会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呢?他记得她最讨厌那些吃喝嫖赌的人了,而他昨晚还喝得酩酊大醉,还让她照顾了一晚。 都怪他喝醉了……符大人内心愧悔不已,闷头想道,怎样才能让她消气呢? 而这边宁如玉喝完粥吃完馒头后,抬起头,却见对方眼前的碗已经空了,正怔怔的看着她。她道:“大人吃饱了?” 他忙不迭的点头,“饱了饱了。” 她“哦”了声,继而又垂下头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他见了忙起身抢过她手上的东西道:“如玉,还是我来吧。” 她想了想,也觉得应该他来做。于是顺从般的点头,指着厨房告诉交代他该注意的事项,就撂开了手看着他收拾碗筷。 宁如玉凝视着厨房的方向,从那里的木窗恰好可以看见他半个身影,正低头一脸认真地洗着碗。想到他刚刚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样子,她不禁好笑地弯了下嘴角。 在吃早饭时她便发现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她故作没看到不去理会。虽说她昨晚已经消了气,但一看见他,她就想起昨晚是如何费力将他从客栈拖回去还各种“服侍”他的辛苦,心里的气就打不到一处去。 很快符墨便出来了,拎着湿淋淋的手假装晾着,眼角却不住地看着正在石桌上专心致志将做好的绿豆糕放进篮子里的宁如玉,心里盘算着该说些甚么。 却没想到是宁如玉先开了口,朝他微微一笑,指着那边竹竿道:“那边有干毛巾,你自己拿来擦一下吧。” 第107节 这一笑,于他而言无疑是冰雪遇到了暖春,刚刚堵塞的话语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勇气倍增,忙道:“不碍事,晾晾就干了……”看了下她柔和的脸色,终于忍不住慢吞吞地开口,“如玉,昨晚我喝得不省人事,累得你要去客栈跑一趟带我回来,还照顾了我一晚,辛苦你了,对不起……” 宁如玉仰面看了他半晌,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怀,示意他坐下,这才正色道:“大人,既然你说到这里,那我正好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符墨心里咯噔一声,见她一脸肃然的样子,心里道如玉她果然是生气了,急忙拉住她的手,懊悔不已,“我不该让你担心的,对不起,如玉,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不是这个问题,”宁如玉抽出手,看着他的眼眸认真的道:“我知道因为芩仵作的事,你心里一直不好受,去喝酒解愁也是情理之中,我并没有怪你。” 他迷惑了,她不是因为他喝醉生气,那是甚么? 她认真的道:“我生气是因为,你心里难受却什么也不愿说。符墨,我们既然在一起了,那就要学会相互坦诚,可是为什么你要选择一人承受这份痛苦,而不相信我们能一起面对呢?” 他正想辩解,却被她阻止,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说这番话的目的,是希望你以后遇到什么事,能把你的痛苦与我倾诉,而不是一个人憋在心里,什么也不和我说。因为我会担心你,也不希望你会有事……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说是不是?” 符墨听了她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垂下眼眸抿唇不说话。半晌,他终于抬眼看向她,眼里划过一丝懊恼心疼,喃喃道,“……对不起,我不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但我没想到却是令你更担心。从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自己一人承担,习惯了……却忘了别人也会担心。”说着他的眼亮亮的看着她,郑重地道:“如玉,我明白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相信我,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你,再也不让你为我担心了。” 她如释重负的笑了,“那就这般说好了,以后若是再这样瞒着我,我可就不理你了!” “不敢了不敢了。”符墨好不容易才得了她一个笑,又被她那几番话说得浑身暖乎乎的,得她如此,夫复何求?恨不得对天起誓以表自己的赤诚之心,“若我日后再犯这样的错误,你就狠狠打醒我。” 她低声捂嘴笑,嗔道:“才不要呢,你脸皮厚,打得我手痛!” 他趁机又抓住她的手,道:“那你就一辈子管着我,这样不就好了?” 她呸了他一下,转头继续摆自己的绿豆糕不再理他。他低声呵呵的笑了,也与她一起摆弄。 ~~ 看时辰差不多了,二人终于出门出发去衙门。在衙门碰见了杨小白,他见他们二人一同进来,眼里闪过惊讶,一转念想到什么,眼里放了彩,跑到符墨身边佯装关心的道:“大人来了啊,大人昨晚没事吧……大人酒量那么好,想必一定没事的……” 符墨斜睨了他一眼,对他的挤眉弄眼熟视无睹,淡淡的道:“杨捕快若是没事做的话,正好这个月的税还没收完,不如你带人去吧。” 杨小白忙摆手不迭的道:“哎呀,我突然想起今日的要事还没做……大人,我先告辞了。”哪里还敢调侃他们,一溜烟的跑开了。 宁如玉扑呲一声摇头笑了,对他道:“好了,我也要回账房了。” 他叫住她,皱了皱眉,这才犹豫着道:“我等下想去和他谈谈。”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芩少璟。 她怔了下,随即点头,轻声道:“和他谈一谈也好,毕竟你们还是多年的朋友……去吧。” “嗯。” ** 昏暗的衙门大牢里。 芩少璟坐在角落的茅草大床上,整个身子靠在墙边,长久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茅草是刚晒干不久的,席子也是新的。这个牢房打扫得很干净,只有他一人住,就连昨日吃的饭菜,也是荤斋搭配,饭量很足。若不是门上冷冰的铁索,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坐牢。 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有人特意吩咐过的。 他叹了口气,抬头去看那一口小窗子上透进来的光线,光线很充足,却是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光明。 但此刻他的内心里没有一点后悔。这些年来,支持他继续回到裕华城的信念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报仇。为了这个机会他等待了六年,直到今日,他终于手刃了当年害死杨明芷的几人。从他回到裕华城的第一日起,便开始筹谋这件事。其实一开始他心里迟疑过该不该放下心里的仇恨原谅他们。 可是,当他打听到即使在六年后的今日,他们几人却没有一点的悔改,蛮横霸道,仗势欺人,欺压百姓……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便是被官府抓住。死有何惧?想到这他哼了一声。……但比起死,他心里更怕见到一个人。每每夜深人静,他便翻来覆忐忑难寝,甚至连见他的勇气的也没有。 正闭目养神,突然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愈来越清晰。 “符大人,就是这里了,你等等,小的这就开门。” 听到熟悉的名字,芩少璟浑身一震,倏地睁开眼看向门口。只见外面身形挺拔的人,正是符墨无疑。双目相视,他下意识的移开了。 门被打开后,符墨走进去,身后的衙役举着托盘将上面的酒菜摆在桌子上,安静地退下。室子里恢复了安静。 符墨淡然无波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芩大哥,可否陪符某喝一杯?” ~~ 二人相对而坐。符墨俯身替他倒了一杯酒,道:“想来我们也已经好几年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是啊,”芩少璟自嘲地一笑,“却没想到我回来后第一次喝酒,是在大牢里,世事难料啊。”说着坦然无事般地与他碰杯,仰头喝下“既然要喝,就要好好喝一杯!” 安静的牢房里只有他们碰杯的声音,芩少璟一连与他碰了好几杯。符墨摩挲着酒杯半晌,待口中酒的涩意下肚,终于低沉地开口道:“为甚么?” “什么为甚么?”芩少璟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半刻道,“你不是知道原因了吗?” “我不是问原因,”符墨幽深黝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我是想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为甚么不告诉我……而是选择如此极端的手段去解决。为甚么?我是衙门的捕头,你为何不告诉我?……你若是告诉我,我一定会帮杨姑娘伸冤的!”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带了一丝压抑的激动。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芩少璟合上眼,又睁开,喃喃道,“没用的。” 符墨一怔,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回答,有些激动的道:“怎么没用,我是衙门的人,想要翻案并不难,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符墨,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你想得太简单了。”他道,“案子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去哪里找证据?就算有证据,也早已让那个狗官和张师爷摧毁掉了!我当年也是衙门的人,还不是手足无措,何况六年后的今日?” “我……”符墨语塞。 “他们几人本就是死有余辜,以我一命,换他们四条人命,值了!值了!”他朗声一笑,打断他的话,“好了,这已成为事实,再多说也无用。符墨,我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但你千万莫要感到困扰,你是衙门的捕头,抓住罪犯本就是你的职责,你没有错!我在酒楼里见你的第一次时,便早已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我选的路,那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垂下眸子紧紧捏着杯子,“芩大哥,对不住……” 芩少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符墨,你没有错,真的不用对我抱歉。我从没有怪过你,你是捕头,我是罪犯,你抓拿我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公无私为民请命的符捕头!”说着举杯对他道:“好了别说伤心的事了,今日不醉无归!……不,你等下还要回衙门,不能喝酒。看来只好我一人喝个痛快了!” “芩大哥,”符墨正色地举杯,“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大哥,我们二人的兄弟情谊永远也不会变……” 芩少璟一怔,胸腔里涌起一股潮涌,抹去眼角的泪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好!干了!”说着潇洒仰头饮下。 第108节 二人又继续说了一会。芩少璟突然道:“对了上次茶馆里说你还未成亲的事……那个你喜欢的姑娘,就是昨日那个宁姑娘吧?”他昨日见过他们站在一起说话,举止亲昵,心里便猜到了几分。 符墨点头,“是她。” “看起来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他欣慰般道:“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未来弟媳,我临死前已经无憾了。” 他的动作一顿。 “瞧我这话,不说了,还是说些开心的事吧。” 符墨沉吟半刻,告诉他陈大人打算准备重新开审杨明芷的案子,郑章泽已主动认罪,如今收押在监,过两日便会审理。还有杨明芷的父母已知晓了芩少璟的事,恳求见他一面。 芩少璟静默一刻,摇头道,“不必了,就让这件事安安静静地过去吧。” “好,我明白了。”符墨知道他心里所想,也不再勉强。又过了一时辰,外面的衙役来催了,他只得站起来向他告辞。 “去吧去吧,符墨,今日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只希望你能记得一件事,莫要为我愧疚,我不怪你。”芩少璟拿起酒杯,与他对视,“最后一杯,日后保重。” 他深吸一口气,“我记下了……保重。” ~ 两日后,果然如他所说,陈大人再次升堂,重新审理了六年前杨明芷一案,并请来杨明芷的父母在旁,正式为她翻案。而当年的犯人之一郑章泽,因认罪态度良好,且几年间再无其他犯罪行为,经商酌后,免死罪,但活罪难逃,徒十年。 杨伯二人哪里想到还能有为女儿翻案的一日,待陈大人亲口判决出来后,皆热泪盈眶,忙不迭的跪下向陈大人道谢。 ** 沸沸扬扬的连续杀人案便这样结束了,一时间满城风雨议论纷纷,过了好几天才逐渐平息下来,恢复如常。 案子完结后,符墨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又因衙门事务繁忙,身子削瘦憔悴了许多。宁如玉看在眼内,虽是担忧,但明白他心里的坎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可,只能时常伴在他左右,尽力开解他。一直过了半个月,他才终于释然看开了。 不过在此期间也发生了一件喜事,是关于杨小白的。 也不知他是哪根窍开了,还是吃了什么熊心,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了媒婆向翠竹家里提亲。杨小白的家世虽算不上是大富大贵,但家境在这个小地方还是过得去的,且他又是衙门的捕快,在古代寻常老百姓眼内,捕快也算是半个小官了,前途不可限量,翠竹的父母对他自然是满意极了,很快便同意了婚事,亲事定于下个月中旬。 这可乐坏了杨小白。议亲成功的当日,便请了衙门里相熟的捕快等人,包括符墨、宁如玉、杜神医等人到客栈喝酒。而徐老捕快因身体不适,无法前去。 酒过三巡后,气氛正好,众人纷纷调侃起他来。“还真没想到你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这关键时刻倒不含糊,”杜润祺看着他道:“这么好的姑娘竟让你给抢到了,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杨小白红着脸,“是是,杜神医说的是。” “我就说以前怎么小白总爱往衙门后院跑,原来是早就看上人家姑娘了呀!你这小子……” “哪有这回事,许捕快你记错了……” “还不承认?啧啧,不是才有鬼呢!”许捕快道:“我不管,今日你得自罚三杯,才对得起我们这些兄弟!” 杨小白心情,乐乎乎的听话,“行行,这就喝……” 杜润祺突然轻咳一声,摇着扇子神神秘秘的道:“我说呀,其实咱们衙门不止杨小白好事近,还有别的人呢,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还能去两场婚宴呢。”说话时眼角却是不住地在宁如玉和符墨身上扫,朝她挤眉弄眼。 宁如玉不避反而挑衅般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哦?难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杜神医终于看透人生,舍得安定下来了?不知杜神医看上的是哪位姑娘呢,可否跟咱们说一说?” “哎姑娘你这张嘴,叫杜某如何回话?”他怕了她般摇头,“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来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大家一起为小白庆贺……” 第88章 宁如玉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 不理会他的控诉。环视一圈,突然疑惑的道:“徐老捕快怎么不在?小白你没有邀请他吗?”因她来赴宴是符墨跟她说的,她对此并不是很清楚。 杨小白挠了挠头,有些遗憾的道:“我去请过他了,但徐老捕快道他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 今日向李大人告了假在家休憩,不能过来。” “他身子怎么了?”她关心的道。 “他说是以前的老毛病, 倒没详细跟我说,”他道, “不过我想前几天时不时听到他咳得厉害。” 杜润祺皱眉, 道, “我这几天没在衙门不知道徐捕快病了这事。那待会散后我去给他看一看。” 众人放心得点点头。接着大家又继续聊起杨小白成亲的事,纷纷为他出谋划策。宁如玉对古代的亲事俗礼不是很懂, 也不怎么感兴趣, 便没和他们凑一起,心里仍挂念着徐老捕快的病情, 想着什么时候去看望下他。徐老捕快的儿子在外地做小生意,一个月才回一回, 家中只有他和徐大娘二人。 几人谈得热火朝天,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 待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 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符墨见他们几人个个喝得面红耳赤的,特别是作为当事人的杨小白不知被他们灌了多少酒,醉得连话都说不清只会乐兮兮的笑了。他实在看不过去了, 于是大手一挥,板着脸道:“好了别闹了,明日还要回衙门。今日就到这里吧。小李,你们几个把杨捕快送回去。” 众人见天色也不早了,于是顺从的起身,相互搀扶着告辞回去,不一会人差不多都散了。符墨自然也带着宁如玉出去。 因刚刚她也喝了不少酒,出了客栈被风一吹,酒意便逐渐涌了上来,脸色发热,两颊绯红一片,连走路也有点不稳。幸得符墨手疾眼快扶住了她,这才没摔倒。他只好无奈的抓着她的手,放缓了脚步,口里道:“如玉,你慢些走,小心脚下……下次不能再让你喝那么多酒了。” 宁如玉一把推开他,不满的道:“谁说我喝醉了?我只是才几杯酒,哪里多了?”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符墨看了她半晌,见她眼神清明,口齿清晰,这才信了她的话。虽是并肩走着,但眼角一直留意着她。 走着走着,符墨突然停下来拦住她的去路。她奇怪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他有什么事,便问道:“怎么了?”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道:“如玉,你能不能先别回去……?” “?” “我,我想带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话音刚落,便见她一脸惊讶的看向他,他一窘,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如玉,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没去过我那里呢……现在天色尚早,能不能去下我那里?我保证到时候送你回来!”说完一脸期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我……”她想了想,来这里这么久了,似乎自己还真的没去过他那里。 “如玉……”他漆黑的眸子亮亮地看着她,让她根本无法拒绝。她犹豫了下,顺势点头了。 他的眼眸瞬间便亮了,唇角忍不住上扬,抑住内心想要伸手拉她的冲动,掩饰的将手握拳在唇边咳了咳,“那我们走吧。” 一刻钟后,二人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一青墙白瓦的大宅子前停下。符墨朝她道:“到了。”上前开了锁推开,引她进去。首先映入眼内的是个大院子,两侧绿柳垂阴,蕉叶相映,中间小路二米宽,随势而砌,直至大厅。 第109节 他带着她一路参观,大堂两侧分别是耳房,左侧为书房,右侧也是房间。直入画栋朱帘的大厅后,穿过游廊,没想到里面还有个宽阔的后院,看的宁如玉咋舌。她早已知道他是家境不比寻常百姓,可竟没想到连屋子都几乎是她的三倍有余。 正想着,符墨突然引着她到了屋内的一书房,只见里面靠墙的是个巨大的圆角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籍,房中摆了张大长案几,左侧则置着一花梨木长榻。他温声道:“这个小书房是我命人另外设为己用的,平时只有我一人来。方才你在前院看到的那个大书房才是备客用的。” 宁如玉环视一圈,见里面摆设古朴简雅,利落肃冷,确像是他的风格,点了点头道还不错。他闻言笑了笑,招手引她到那设有青花瓷瓶的架子上,握住其中一个青花九天风纹球瓶,低声道:“这里有个机关,只要将它往左转一圈,便能打开墙上的暗格。”说着双手用力,缓缓转了一圈,果然听到墙角处一声细微的声响,接着挂着的《雪景寒林图》便移了位置,打开后,里竟有一方正凹处,摆着一小匣子。 宁如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快步走过去打量那凹处。伸手将那小匣子拿出来,抬头问他:“这里面装的是甚么?” 他微笑的买了个关子,“你打开不便知道了?”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心里猜想道会是什么呢?低头找到开口,慢慢地打开,顿时呀了一声。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一沓银票及十几个金元宝和银两,发出金澄澄银亮亮的光。 她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留意着她的脸色,见她此时满脸诧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对上她询问的目光,脸上竟罕见的闪过一丝红晕,小声道:“这是我这几年挣到的……上次不是说好了以后我的钱都归你管吗?都在这里了,今日正好可以交给你……” 宁如玉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那么久的事。 但不管怎样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还如此主动诚挚全心信任的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她,心里说是不感动是假的。她的胸腔里涌上一股甜蜜,唇角怎么也抑不住上扬,嘟嘴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有一日我将你的钱全都卷席一空,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他闻言低声呵呵一笑,发出低沉醇厚的笑声,“你忘了捕快最擅长的就是追捕犯人了吗?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将你找回来。” 她睁大了眼,“那我这辈子岂不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他挑了挑眉,“你说呢?”他稍稍低头,只见她听了后微微嘟嘴,唇上的红润光泽像是娇嫩的桃花瓣,粉嫩嫩的小脸的笑意还没散去,身上藕荷色的襦裙将她的纤细的脖子衬得腻滑洁白,露出优美的线条,墨黑的眸子一沈,下意识的别过了脸,故作无事指着圆木书架道:“除此之外,这里也有一个暗格。”说着走过去将左下方格的古籍抽出来,便露出一处暗蓝色的格子。 她道:“你书房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暗格?” 他柔声道:“防微杜渐。不知我可跟你说过,我舅父是江湖第一大派正和堂的堂主?名声在外,不免会引来江湖上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就不得不多做防备了。” 她了然的点了点头,但也没有继续深问下去,将匣子放回原位,关上暗格。她今日穿的是宽袖,不小心将衣袖下摆夹了进去,怎么拉扯不出来,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 “别动,小心夹手。”他有些担心的弯下腰去,可还没待他看清,她使劲一拉,那利落的布料便被抽了出来。她松了口气,可没想到一直起身子,便撞到了他的下巴,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音。 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抬头去查看,替他揉了揉,发现幸好上面只是微微红了些,问他,“没事吧,痛不痛?” “有些疼。”他皱了皱眉,脸色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痛苦。 不是吧?她用的力度心里知晓,刚刚的询问只是惯性的一问,本以为没什么大碍,却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再看他表情似蹙似痛,心里道难道她真的用了很大力?于是轻轻地揉捏,担忧地问道:“你先忍忍……这样呢,好些了吗?” 他的手覆住她的小手,叹了口气,道:“这样不行,还是痛呢……我有个法子,只要你照做,我就不会疼了。” 她脱口而出,“什么法子?” 他轻咳一声,握着她的手指道:“其实痛也不一定要用手揉的……你亲下它就不痛了。” “……” “如玉……”他眼巴巴的看着她,小声的道:“我现在还疼呢……你亲下,可能就什么事都没了。” 她好笑又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合上刚刚被他的话惊讶到的嘴。心里道他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 她本想赏给他一个白眼,然后抽掉在他脸上的手甩身走人不理会他的,而他竟牢牢抓住了她的手,她抬眸无奈的看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只有一寸远,甚至发连他的呼吸都不知何时粗重了起来。 她心里知道只要她轻轻一用力将他推开,也是能挣脱的。她低下头思考了下,重新抬头看他问道:“……亲一下,就真的不痛了?” 他猛地点了点头。 她的小脸“唰”的红了,粉嫩嫩的让他血液翻滚,只见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柔声道:“你太高了我够不着,你要靠过来些才行呢……” 第89章 登徒浪子! 他闻言狂喜,又被她娇昵的话语说得整颗心都酥了,忙听话的俯下身子。 此刻符墨的脑海里已经不可抑制的开始臆想当佳人的红润与他肌肤相触时的温软腻滑的画面了,暗暗咽了咽口水。一开始他心里也并没有这个念头的,她那劲儿就像挠痒痒的,一点也不疼。只是当她柔软的小手抚摸上他,特别是看到她那能滴出水的眼眸透出心疼时,那话就脱口而出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答应了! 她答应亲他了呢!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血管里的血液往上奔腾翻涌,脸上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会惊到她。 宁如玉还是有些害羞,撒娇道:“你闭上眼好不好?” 符墨犹豫半晌,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愿。可瞧着她的脸色红得要滴出水,怕若是不答应恐她会反悔,于是听话的阖上眼。屏息凝神的等待,全身心的感觉集中到脸上。 等了半刻,却是连半点动静也没等到,心里想道姑娘莫不是要反悔了?顿时有些焦急,正想睁开眼。忽然下巴上便清晰的感受到了一抹温热的触觉,轻盈得像是一根羽毛,却瞬间让他焦急的心平静了下来。甚至她细微而温热的呼吸声扑在他的脸上,带来她身上特有的馥郁芳香,拂过他的鼻翼。 顿时符大人的心轻飘飘的,快活得如入云霄。 感受着佳人的温柔腻滑,他心里满足极了。 但想到刚刚说好让她只亲一下的,现在心里却是懊悔了,恨不得她能听到他内心的呼声多停留半刻。正依依不舍,忽然感受到下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原来竟是佳人的皓齿咬了他一口。随即,便是她伸出湿润滑腻的香舌舔了一下,在他下巴上打着圈儿,时而嗫咬,时而温柔的噬舔。他如遭雷击,脑子“轰”的一声,血液倏地往太阳穴翻涌。 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忍不住睁开了眼,却见那小人儿正踮起了脚亲着他的下巴,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如小扇子般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的红润像是四月的桃花娇嫩欲滴。再往下,看到的一幕险些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只见她那嫩滑软薄的红唇俯在他的下巴上,口中的小舌像灵活的小蛇打着转,偶尔还能还能她露出的几颗小白牙。下巴上传来的触觉与之相映,极大的冲击着他的视觉。 “大人,我这样子如何……还疼吗?”她见他睁开了眼看她,她不避反而迎上去,红着脸娇柔的问道。 他的脑子一阵恍惚,情不自禁地道:“一点也不疼,真舒服……如玉,你真好……” 她扑呲一声笑了,作势要离开,道:“既然不疼了,那我就不继续了。”说是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是充满了诱惑。 原来还能继续?他迷迷糊糊地想道,忙擒住她的身子,脑子里一直想着该如何不让她离开,急切得额头上出了细汗,低声哀求道:“别别,我……我好像觉得又有点疼了,好如玉,能不能继续……” 第110节 她好笑,“大人,你什么时候学会这般耍赖了?” “我……”他被她说得脸上一红,手上的动作却还是牢牢地环住她不让她离开,小声道:“如玉,我说谎了。其实我一点也不疼。我这么说,只是想和你亲近些……” “原来你是在骗我,”她闻言脸上有些生气,便要推开他。 他惊得刚刚的旖旎一下子全散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道:“如玉你别生气,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心里懊悔不已,怪自己怎么就这样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惴惴不安的想道,如玉会不会将他当做那登徒浪子,生他的气呢? 急得智商骤跌的符大人哪里还看得出其实如玉只是佯装生气罢了。再说了他那样的谎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果然便听到她低下头无声的闷笑,憋得连肩膀都颤颤发抖,最终还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符大人身子一僵。终于迟钝的意识到原来她刚刚的生气只是在开玩笑。松了口气后,这才发现刚刚焦急得连背后也渗出了汗。 随即脸上有些发烫,觉得有些丢脸,又被她的笑弄得恼羞成怒,恨不得堵住她笑语吟吟的嘴。胸腔里涌起一股冲动,来不及思考,便俯下头寻上她的唇,将她的惊呼吞没在舌中。 他深情地将她粉嫩的双唇含进口中,用舌尖去撩拨,热烈地与她交缠,趁着她小口微张,舌头灵活地翻进她的口中,擒住了她的舌与之追逐嬉戏,动作又急切又猛烈。因他们之前在客栈喝了酒,此时皆尝到了对方口中的馥郁的酒气,他的动作愈来愈霸道,略带了粗鲁,亲得她差点架招不住,双腿发软。 她大口的喘息,实在受不了,有些抗拒地推了推压上身上沉重的身子,“我,我站不住了……” 符墨正尝得入迷,一点也不愿松开,但见她是真的发了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让他的动作艰难,眸子一沈,当机立断的手上用力的托住她的腰。 宁如玉只觉身子一阵上升,眼前天翻地转,吓得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双腿夹住他。带他反应过来,只见他们之间的位置已经换了过来,他此时搂着她已经坐在了榻上,而她的双腿被迫分开坐在他的腿上。 他低沉地一笑,继续摄住她的红唇,嗫咬她的,直到成为一片殷红,才将舌深入她的口中翻搅品尝她的甜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二人气喘吁吁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让她靠在自己宽阔的身前,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以示抚慰。 宁如玉觉得自己的嘴都快被他弄得没有了知觉,只觉里面麻麻的,舌根隐隐有些疼,心里不禁埋怨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 过了会,他低声查看她的情况,“好些了吗?” “都怪你!我的唇都快肿了,要是被别人看出怎么办?”她白了他一眼,皱着眉嘟囔埋怨他。 他一看,只见粉嫩的唇上殷红地如涂了胭脂,还泛着些许水水的光泽,不禁又想起刚刚的甜蜜,幽深的眼眸顿时一暗,觉得自己又有了感觉。他嘿嘿的笑,哄道:“下次一定会小心……” 还想下次?没门!她瞪了他一眼。这下发现二人还保持着原来亲密的姿势,被他结实的手臂搂得紧紧的,心里有些来气,道:“还不放开,我要下去了!”说罢作势不满的扭了下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符墨顿时闷哼一声,擒住固定她的身子。 她这一动,发现臀下却似有什么顶着她。她皱眉,以为是他身上带了短刀什么的,没有多想便伸手去摸,口里道:“你身上是不是带了刀……”手一捞,却是触到一团鼓鼓的温热。 她惊叫一声,立马松开指上的温热,整张脸红得发烫,愤懑的指着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他……他这个登徒浪子! 她在心里□□一声,天呐,她为甚么那么迟钝,居然还要伸手去摸他!…… “如玉别动,先别动……”符墨按住她乱动的身子,脸上也是发烫,闷声道:“你再乱动下去,等下就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宁如玉果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俯在她肩膀上,深吸了几口气,终于道:“好了,你慢些下来……” 如玉小心翼翼地挺直腰,手上扶住他的肩膀起力,慢慢的从他身上下来,他状似痛苦的低声□□了一声,吓得她离了他后,立马跳了半丈远,满脸通红的看着他,不知该气还是怒。 她随意地扫了他那里肿胀一眼,脸红得能滴出水,咬了咬牙,跺脚道:“你解决后再出来吧!”说完逃一般低头出了去,跑到院子里。 ** 宁如玉在院子里踢着脚下的草。刚刚的事……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多敏感,只是她之前没想过这回事,没有心里准备,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待了半刻,听见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她一抬头,见他到了门口,正往她这边来。双目相触,她刚刚降温下去的脸一下子又燥热起来了。 符墨快步的走到她面前,舔了舔干燥的唇,道:“如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恼羞的瞪了他一眼,他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当没发生吗?!虽说她现今并没有再介怀了,但仍板着脸不理他,心里打定主意要他好好受个教训,免得他得寸进尺。 符墨在屋子里早已将自己暗骂了一顿,内心羞愧极了。他怎么能对姑娘起那样的心思呢,妄他从小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竟然…… 他自知理亏,不迭的向她道歉,又哄又求了许久,才终于换得她的脸色恢复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宁如玉本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个教训的,但见他那搔头恼耳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些可怜,那心肠顿时就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想了想,对他道:“大人,今日的事……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第90章 奇怪的病 符墨涨红了脸, 心里那个悔得肠子都青了,又将自己骂了千万遍,急忙道:“方才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如玉你信我,若是我再这样你就狠狠骂醒我……你别生气了……”他心里想道, 那时候怎么就控制不了自己呢? 不是他自夸,以前他练武时他是一众师兄弟中自制力最好的, 任凭别人如何诱惑,喝酒嫖赌不曾沾过一分, 便是当着他的面, 他也能熟视无睹。 他也觉得自己的定力很强。 可为何只要一碰上她的身子, 他那里就不受控制的立起来了呢?他挫败的想道,心里也恨自己那里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害得姑娘恼了他。 正自责懊恼不已, 却闻她突然捂嘴闷声笑了。他惊讶的猛地抬头看她,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她为何发笑,难道她……不恼他了? 看着一副愣愣的呆头鹅的模样, 她心里暗骂他不解风情, 戳了下他的额头, 嗔了他一眼, “笨蛋!” 可符墨仍是不解其意,还是转不过弯来,试探般小心翼翼的道:“如玉, 你、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傻瓜,我们既然说好了在一起,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刚刚我心里没有做好准备,这才……”她低着头有些害羞,话锋一转,轻咳一声,“不过大人,日后你要忍的日子还长呢,还是克制点比较好。” 刚刚她确是没有心理准备,现在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太亏了!难得第一次见他失控,她就应该顺势逗弄他一番才不失情趣啊!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腹黑,就喜看他失控的模样。 符墨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阵激动,甚么,如玉说不怪他? 第111节 还是说以后他还可以这、这样对她? ……不能再想了!他忙压抑住内心的飘飘欲仙,让理智逐渐回笼,回到她最后一句话上。 他今日如此已经是有违君子之道,如玉不责怪他已经是万幸了,你怎么还能对她有别的想法? 这非君子所为! 他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握住她的手动情地看着她,正色道:“如玉,谢谢你……不怪我。我知道的,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宁如玉看了看天色,咬唇道。 他一怔,心里虽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宁如玉见他眼神黯然的样子有些好笑。其实自己内心里也舍不得与他分开。经过这事后,心里更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心意,也觉得二人更近了一步。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动,若是可以的话她还再逗弄逗弄他呢,她惋惜的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宁如玉突然想起徐老捕快生病的事,转头对他道:“明天我们去探望下他吧,不知道他的病怎么样了……” 他点头应下,“好,那我明日忙完公务后就去找你。” 将她送回去后,符墨在门口伫立了半刻,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有次她被街上的小混混推倒手臂受伤,他送她回来的往事。那时候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为她擦药生怕唐突一步,到如今的温言亲昵,恍若隔世。不禁感叹一声,内心里甜滋滋的,这才满足的转身回去。 ~~ 次日中午,二人吃完午膳,符墨处理好公务后依约去账房寻她,一起出门往徐老捕快的家里去。 他的家在衙门的西南方向,离衙门也不是很远。到了后敲门,是徐大娘开的门。问了徐大娘后,得知徐老捕快在屋里,杜润祺恰好也来了,正在为他治疗。 走进屋子,宁如玉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恍惚中觉得有些熟悉。没多想,随着符墨径直走进房间,只见徐老捕快脸色憔悴的躺在床上,咳嗽不止,而一旁立着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是杜润祺,细心地为他把脉。 宁如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杜润祺:“徐老捕快现在怎么样了,不说只是咳嗽而已嘛,怎么看起来病得那么厉害?” 杜润祺紧锁着眉头,“徐捕快是风寒入体,肺气壅遏不畅所致的,加之现在年纪大了脾肺弱,且没有及时医治,恶化了病情,恐怕要休养一个月才能好呢。”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宁如玉没有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说了无什么大碍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徐捕快您就好好修养吧,旁的事不用担心了。” 徐老捕快虚弱的笑了笑,正想说什么,突然又猛烈地咳了起来。宁如玉忙扶着他坐起来,顺了顺他的后背,担忧的道:“徐捕快,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一阵咳嗽后,他疲倦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眼尖的宁如玉却一下子看到他暴露在外的枯瘦的手背上,长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在布满青筋的皮肤上显得骇人,不禁叫了出来,“许捕快,你的手怎么了?” 杜润祺闻言,也吃了一惊,忙抓住他的左手,脸上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我昨日来的时候没发现有的。”看病的时候他把脉的是右手,他忙把徐老捕快的右手拿出来,上面却是没有红点,便急切的问他这红点是何时染上的。 徐老捕快道:“手上的红点?……我记得咳嗽那日便发生手上长了,只是零星两三点,以为是什么蚊虫叮咬的,没放在心上。不知怎么这几天竟越长越多了,可是它又不痒,可真是奇怪得很……” 杜润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润祺,到底怎么了?”符墨看出他脸色变异,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问道。 杜润祺喃喃道:“怪不得我把脉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原来竟是这样……”说着忧虑的转头看向符墨,“徐老捕快可能不只是得了咳嗽那么简单,而是得了另一种病。” 众人大惊失色。 他皱着眉回想道:“这种病十分的奇怪,不曾听说过,我只是曾在给一个病人治疗时见过。符墨,你还记得半年前我师傅身体有恙写信传我回去那次吗?” 也即是在宁如玉被救回那段时间。符墨点头。 他继续道,在他给师傅治病的那段时间,恰好隔壁也有个老人病了,请他过去看病。那老人的病症跟徐老捕快的很相似,一开始也是咳嗽不止,脉象上跟普通的病没有什么异常,他开了很多药却不见好。直到后来有一日发现他手上长了许多红点,这才发觉有异。 据他说那红点是染病当日长的,开头也只是一零星几点,却不痒不痛。后来那红点越长越多,最后竟连胸口也长满了,怎么也查不出病因,老人的病愈来愈严重,不到两个月便去了。 而现在,徐老捕快的病情与他相差无几。 宁如玉脑海里一幕熟悉的画面飞逝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杜润祺顺口道:“对了,巧的很,据说那人年轻时也是个捕快。”笑着摇了摇头,俯身问徐老捕快,“徐捕快,你手上的红点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三日前吧,”徐老捕快身子一动,盯着他有些急切的问道:“杜神医,那刚刚说的捕快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想,“他是硚口县的捕快,好像是姓谭。” “姓谭?”徐老捕快喃喃,不知在想什么。 宁如玉突然拉住他,目光灼灼,出声道:“杜神医,你能不能再详细说说那个捕快的病症?” 他有些意外的挑眉,好笑,“宁姑娘什么时候也对这个感兴趣了?”他回想了下,“嗯,谭捕快先是咳嗽不止,手上长了红点,咳了一段时间后就开始发高烧,还发冷,到了后来红点便蔓延到了胸口。病人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经常神志不清醒,或者意识迷糊说些不知所云的话……病人应是高烧坏了脑子吧,最后常常昏睡不醒,一睡便是一日,怎么叫也没不醒。而且最奇怪的是,两个月后,病人就在昏睡中死去了,当时那捕快家的家属还是次日才发现他没有呼吸的……” 杜润祺越说一句,宁如玉的脸色就越沉一分。符墨首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见她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一摸,发现她双手都是冰凉的,大惊,忙摇她,“如玉,你怎么了?” 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惶然的看着他,勉强挤出个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符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有些责怪的扫了杜润祺一眼,拉起她冰凉的手揉搓,“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别怕,莫要想太多,只是猜测罢了,事情未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徐捕快一定会没事的。” 她紧了紧手,有些艰难的眨眨眼,看着他道,“不是,符墨。我父亲他……当时也是这么去世的。”刚刚听杜润祺说到红点时,她心里就想怎么那么熟悉,仿佛在哪听过。 不知为何,脑海里就逐渐浮现出了原主照顾她父亲时的画面,仿佛那记忆本来就在她脑子里一般。她清晰的记起,当时父亲也是如此,咳嗽,高烧不止,意识模糊,到了最后昏迷不醒……她本以为是自己照顾不周才让父亲发了高烧的,心里一直自责不已,责怪自己的疏忽。 众人听了她的话,大惊,“甚么?!” 第91章 武林盟主? 从徐老捕快家回衙门的路上, 街上行人稀少,宁如玉和符墨并肩慢慢的走着,她低着头抿唇不发一言。 符墨有些担心的瞧了她半刻,最终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如玉, 你是不是还在想徐老捕快的事?” 她摇摇头,又点头, 叹了口气道:“我在想我父亲的病。”她脑海里还有以前的记忆,对父亲的病情很是了解, 知道他病发时所受的痛苦和折磨, 如今徐老捕快……她不敢再想下去, 下意识的抓紧了他,“要是, 要是徐捕快真的得了和我父亲一样的病, 那……” 他反手握住她,温声宽慰, “杜神医已经去查这种病了,一定能找到医此病的法子的, 你别担心。” 刚刚在徐老捕快的屋子里谈到她父亲的病时, 三人也有猜测过此病的起因, 以前他们从没听过有谁得过如此奇怪的病, 那这种病是从何而来的? 第112节 宁如玉心里也想不通,便是在前世也没听过如此疑难杂症。正想向徐老捕快问个详情,却不料他复又躺回了床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见他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三人也不好再打扰,只好带着心里的疑问出去关上门了。 与徐大娘客套几句后,三人便告辞了。出了门,杜润骐拱手与他们二人分道扬镳了,道是要回去翻翻古籍或者派人打听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医治的法子。 “我没事。我也相信杜神医一定能想到办法的,那就静候佳音吧。”她回他一笑。 ~~ 这一等,便是两日。 两日后的午时,宁如玉与符墨正在衙门的账房里做事。黄梨方木书柜顶层摆着许多陈年的帐本,因平时用不着,也无人打理,便一直束之高阁。 于是宁如玉想着趁今日空闲重新收拾一下,但又够不着,就叫了符墨帮忙取下来。 能与佳人一起共事,这般的美事符大人自然求之不得,搬了个小杌子站上去,把上面的帐本一叠叠取下来。而宁如玉就在下面接着。 书籍上面布满了灰尘。 宁如玉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尘埃的滋味,她顿时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书上的灰尘倏的飘到了空中,飞到了对方的脸上。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待她反应过来,却见对方已经灰头灰面的,脸上粘了一层灰。正想道歉,抬眼看到他的样子,她指着他忍不住扑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好笑又好气的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见她还在一旁幸灾乐祸,他板起脸,非要她帮他擦不可。 她道,“大人,你什么时候断了手脚了?” 他不饶,仍板着脸道是她的错,当然要她亲自赔礼。 宁如玉缠不过他,只好依言去拿了香巾浸了水,靠近了他,踮起脚细细的帮他擦脸上的尘埃。却不料对方一点也不老实,擦了左边脸擦右边,弄完了还说衣裳上也有,她瞪了他一眼,他才噤了声消停下来。 可没想到他口上老实了,手上却动了起来,不是抚她后面的发,就是弄她头上的簪子。她手忙脚乱,既要帮他擦脸,又要防止他的偷袭。 突然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门外的杜润祺“哎呀”了一声,捂住眼,“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 宁如玉的脸色倏地红了,尴尬地收回手,离符墨远了几步,同时瞪了他一眼。 符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衣裳,轻咳一声,看向杜润祺,“你过来有什么事?” 杜润祺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快步进来关上门,对他道:“我已经查到徐老捕快的病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扬了扬。 宁如玉眼睛一亮,有些急切的道:“这么快?杜神医你查到了什么,赶快说啊。” 他换上认真的脸色,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她,“这个……宁姑娘听了千万要冷静,莫要激动。” 她莫名有些心慌,难道这病还有什么名堂不成?她暗暗吸口气平静下来,作好心理准备后朝他点点头,“好了,杜神医你说吧。” 他道:“自那日从徐老捕快家里回去后,我查了许多家中的古籍,却一无所获,又派了人出去暗中打听。直到昨日。府中的一老部下告诉我才知道——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病,而是一种毒!” “什么?”她瞪了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继续道:“这种毒曾在十几年前的江湖上出现过。这种□□名逸春香,是一种奇异无比的毒。书上道,逸春香侵入人的心肺后,中毒者先是会咳嗽不断,再慢慢侵入人的脑子,致人高烧不止,意识模糊神志不清。最后中毒者便会陷入昏睡,在睡梦中死去。而此毒的厉害之处在于能使中毒者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无法察觉,最后杀人于无形之中。除了病发时的出现的红点,便是大夫也难看得出。” 符墨蹙眉,“这毒如此骇人,为何从没听人提起过?” “就是因为此毒太过厉害,在十几年前的江湖上引起过一场风雨,后来被列为十大禁毒之一,为江湖各门派所唾弃。后来当年的武林盟主就下令摧毁了此毒,从此它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了。” “武林盟主?”她脱口而出,疑惑的道,“谁是武林盟主呢?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她只知道江湖上有许多门派,山庄,还不曾听说过江湖上竟还有武林盟主。 符墨告诉她,以前江湖上有。武林盟主是由各江湖门派通过各种比试选举出来的品行高尚武功超群之人,以统率整个武林,维护江湖正义秩序的。直到八年前,武林盟主一家突然惨遭杀戮,一家六口全部葬身火海。盟主跌下了山崖,至今也没找到尸体。而代表盟主身份的御虎令,也不知所踪。 当时此事一出,就震惊了整个武林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寻找无果,有人提议重立盟主,但此前拥护前盟主的人却不服,道没有御虎令,谁也不能做盟主。众门派为此争论不休,至今也没有结论,故盟主选举一事也一直没有下文。 “既然十几年前就被销毁了,那它今日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宁如玉白着脸喃喃的道,脑子飞速运转。原来父亲不是病亡而是中毒而亡的,那下毒的人是谁,他为何要将父亲置于死地,他的目的又是甚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杜润祺沉思了一下,宽慰她道,“我已经派了下属去暗查此事的来龙去脉,宁姑娘你放心,一有消息的话我就马上通知你。” 符墨握住她冰凉的手,有些担心她的情绪,“如玉,你别要想那么多了,就听杜神医说罢。” “我……”她情绪激动,“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父亲是中毒而亡的……我父亲一向与人为善,不曾与人交过仇,符墨,你说到底会是谁杀了我父亲?” 他握紧了她,认真的道:“如玉你不要难过。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查清真相的!你放心吧。” 杜润祺也点点头,“对,宁姑娘,你一定要振作。我们如今最紧要的事,就是查清查清这一切,找出凶手!” 她擦了擦泪光,深吸一口气,朝他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他想了想,道:“徐老捕快也中了毒,我们便从他身上查起吧。对了,其实我还发现了一点,那日宁姑娘说到宁前辈的病情时,我便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我想,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听他这么一说,符墨也想起了,皱着眉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我们现在便去找他问清楚吧。” ** 三人商量好后,当机立断,再次去了徐老捕快的家里。 杜润祺将打听到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径直质问道:“徐捕快,那日你一定知道了甚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甚么你会和宁前辈一样中了逸春香,那人为何要杀你?” 徐老捕快一开始并不肯承认,眼神闪烁着想要掩饰过去。但对着他们三人的灼灼目光,终力不从心,虽是承认道自己是有事瞒着他们,但却又怎么也不肯说。被逼急了,他负气的道:“好了别再问了,我不告诉你们是为了你们好。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就不要再管了!” 宁如玉红了眼看着他,“此事怎么会与我无关?我父亲便是死于逸春香下,我作为他的女儿,难道没有权知晓此事,找出下毒的凶手吗?……徐捕快,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害了我父亲?!” 徐老捕快不忍,挣扎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道,“好吧,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吧。”他沉吟半刻,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此事牵连太广了,关联到江湖上八年前的一场风雨……不告诉你们,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啊!” 符墨等人对视一眼,道,“到底是甚么事,竟能让您如此慎重?” 他叹了口气,“此事已经过去八年了……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这上面,这还多亏了你们。” 第113节 “我们?”杜润祺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想到甚么,“是不是因为上次宁姑娘说了他父亲的病情后……” 他点点头,神色肃然的道:“除此之外,还有你上次所说的谭捕快!我本以为自己只是寻常的老毛病,没有细想,直到你们说了后,我心里就猜到自己可能中的是逸春香了……此事,还得从八年前武林盟主一家灭门惨案说起。” 第92章 扑朔迷离 武林盟主惨遭灭门一案后, 武林皆震,但众人费劲了力气,也查不到真相。无奈之下,江湖上各门派的人便委托了当时各地衙门有名的捕快相助,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出凶手, 为武林盟主报仇。 “当年我也参与了此案。除此之外,参与此案的捕快还包括宁姑娘的父亲, 宁捕头,谭捕快。”徐老捕快顿了顿, 看向符墨, “还有你父亲, 符捕头。”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我父亲?”沉吟了一下, 不禁道:“难道这几年我父亲一直外出暗中查访的……便是武林盟主一案?”他一直都知道父亲对外称游山玩水, 实则是在暗查一案子。 却不知他查的是竟是此案。 以前他也曾问过父亲,但父亲笑而不语, 只道是衙门要事不可泄露。符墨也是衙门的捕快,知道这个规矩, 就没有再问。 “没错。”徐老捕快点了点头, “其实这几年来, 虽说当年的捕快都回到了各自的衙门, 但我们暗中一直都有联系,从没有放弃过追查。只是奇怪的是,每当我们查到一点眉目时, 线索就会莫名的断掉……唉,故直到如今我们还没查不到当年的真相。” “那我父亲是因为查到了甚么,才被灭口的吗?”一旁的宁如玉突然道。 他道,“极有可能。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当初说好回到各自的衙门后,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都不会碰面的。而这次宁捕头刚来到了裕华城就被人下了毒,可想而知,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们,而且此人还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们的联络方式。” “此话怎说?” “宁捕头是个谨慎的人,来裕华城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提前通知我们?然而……我们却没收过他的来信。就是他到了裕华城这么久,我们也没收到任何消息。若不是符墨误打误撞从从山里救回了你,我们根本不知道宁捕快他已经……”他顿了顿,继续道,“自知晓你是宁捕头的女儿后,我和符捕头便猜测,定是有人知晓了我们的联络方式,截了宁捕头传出的信。……后来你被救回来后,我便派了杨捕快接近你和照顾你。知道你对此事一无所事后,为了你的安全,我和符捕头便决定瞒着你,没有把你父亲的事告诉你。” 她惊讶了半晌,这才喃喃的道,“怪不得当时杨小白对我如此照顾,原来是您让他这般做的……”她就说,就算她父亲名声在外,也未必能令人做到爱屋及乌,对她照顾到这般程度。 原来一切是许捕快在暗中安排的! 他点点头,叹了口气,愧疚的道,“宁姑娘,此事还要怪我,未能及时得知你和你父亲的消息,最后还累得你差点上吊……幸好符墨救回了你,否则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九泉之下的父亲……” 宁如玉平静的摇摇头,“此事不怪你,徐老捕快你莫自责了,现在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要不是您对我多加照顾,我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呢!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为你解毒,还有找到下毒之人……”是啊,徐捕快的毒该怎么解,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她期翼地看向杜神医。 杜神医摸摸鼻子,笑道:“只要能知道这毒的成分,解毒于我而言便易如反掌。下属已经找到了记载此毒的古籍,徐捕快你放心吧,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研制出解药的!”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既如此,他们就能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上。她想了想,看向徐捕快,“您还记得你发病前,发生过甚么奇怪的事吗?” 徐捕快犹豫了下,道在此前曾有人在夜里暗闯过他的房间,被他发现。只是那人蒙着面纱,且当时天色黑,看不清他的模样。后来二人在屋檐上打了一场,但因对方武力高强,最终还是被那人逃了。 三人大惊。 “不久我的身子就开始不舒服了。我本以为是伤了元气所致,如今想想,应是那时候那人就向我下了毒。”他沉思道。 杜润祺眯了眯眼,突然出声,“我查过了,逸春香是江湖上罗山派的禁毒。也许我们该从罗山派入手,符墨,你看怎么样?” “等等,不可!”徐老捕快着急的阻止他们,“此事非同小可,稍不小心便会惹来杀身之祸,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 宁如玉有些着急,那她怎么找出父亲被杀的真相?顿时哀求了他几次,都遭到他的反对。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符墨。 符墨用眼神安抚了她,沉吟下道:“这样吧徐捕快,我等下写信向父亲征求意见,若他同意我们参与此案的话,那就请您也不要再阻止了,你看可好?” 他一滞,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点点头,不情愿的同意了。 她舒了口气。 几人又继续谈了会,直到看到徐捕快脸泛疲倦精神不振了,扶着他躺下,这才告辞离去。 出了门,杜润祺眨一眨眼,道:“那我们现在要不要瞒着徐捕快去一趟罗山派查探下情况?” 符墨道:“先等等。贸然上门,他们未必肯承认。我们还是先派人查清罗山派里面的情况再说罢。” “也好,那我就先回去研制解药了,有消息再通知我吧。”他摆摆手,往街上去了。 ~~ 符墨与宁如玉一道回了衙门。 一路上她郁郁不闷的样子被他看在眼内,知道她是因徐捕快的阻止而郁闷,他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别不开心了,我等下就向我父亲写信,他一向不干涉我的决定,定会同意让我们一起查案的,说不定他还能给我们提供线索呢。”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我心里有些不安。”刚刚徐捕快说了,他们被下毒涉及到八年前的武林盟主一案。那么多捕快也破不了的案子,单凭他们,真的能找出真相吗?再说了案子都已经过去八年了,那希望就更渺茫了!她现在就已经能预见,前路的艰难了。 可是,唯有这样才能找出下毒杀害父亲的人…… 他停下来,握紧她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切有我呢,不用担心。”对案子的事他倒不是很担心。徐捕快说过,宁前辈极有可能是查到了甚么线索才会被灭口,他担心的是如玉作为宁前辈唯一的女儿,那他们会不会以为宁如玉知道他们的秘密,而会暗中对她下毒手。 想到这,他的眸子沈了沈。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到如玉。 不愿如玉知晓他内心的担忧,他朝她笑了笑,让她莫要胡思乱想。 回到衙门的签押房后,他拉着如玉要她帮忙磨墨,他则挥毫给父亲写了封信,将自己所知的道了一遍,请求他能提供线索,最后希望他尽快回信。写完后给如玉看了看,这才封好吩咐杨小白送出去。 经他这么一打岔,宁如玉烦躁的心情已经淡了许多,与他坐下来继续分析接下来的事。她揉了揉眉心,“既要查,那就从武林盟主一案开始吧。徐捕快手上定是有关于那案子的详细信息,但这时候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们,那该怎么办?” 符墨挑眉,道:“没关系,我知道父亲书房的摆设,应该能找到相关的宗卷。” “对了,差点忘了!”宁如玉一拍脑子,“不知道那个谭捕快手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但是事情又过去那么久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一趟他那里,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符墨点点头,他心里已有打算了。“为了避免泄露风声,我明日自己出城一趟。” “那你要小心。”她有些担忧的道。 他微笑,叮嘱她道这几天好好呆在衙门,莫要乱走动,有什么事就去找杨小白。 他最担心的是若他不在的话,会有人对她不利。 ** 次日早上,符墨向陈大人告了假,天色刚亮,城门一开便骑马出了去。 第114节 这一去便是三日。 三日里,宁如玉除了去衙门上工,便是去徐老捕快那里照顾他。因她之前照顾过父亲,对此毒的情况很了解,见他手上的红点到了手臂,大概便能猜出毒性蔓延的情况。 杜润祺每日也会去那里查看他的病情,配了百毒丸暂时压制他的毒性,但要研制出解药,还要一段时间。 宁如玉陪伴徐老捕快的同时,也从他口中套出了些父亲生前的事。当年一起查办武林盟主一案时,是以符前辈和她的父亲为首。这些年来他们几个捕快之间虽然因要避嫌没有再见过面,但各自查到的消息都要通知他们二人。 所以父亲手上也掌握着许多秘密? 但父亲他到底知道了甚么重要的线索,才会令幕后之人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给他下毒? 听他这么一说,宁如玉突然忆起往事。 她依稀想起半年前的一日,父亲神色凝重的从外面回来,连晚饭也不吃,自己关在书房呆了一夜。第二日开门便严肃的对她道,让她赶紧去收拾行李,说要带她出远门,离开嘉业城半个月。嘉业城,是他们所住的地方。 当时她问他要去干什么,他却避而不谈,只说是有事。 要去裕华城找一个人。 第93章 迷雾重重 宁如玉想, 他要找的人,应该就是符前辈吧。 以前没有在意的细节,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父亲确是有点不寻常。他们出去时坐的是马车,白天不停息的赶路, 不曾在路上停留过,也不许她探头出去看外面。一直到了晚上, 才会在路边的客栈里停留休息。 到了裕华城,父亲找了间小客栈。其实当时他们并不缺钱, 完全可以找个更好些的客栈。父亲却道大客栈人多口杂, 不方便。 后来父亲病了后, 他们搬到了一个小院子里住了下来。 有时她见过父亲在灯下写信,或者神色肃穆的在房里不知捣鼓甚么。见他常日不出门, 也没有人上过门, 她心里奇怪,问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回去。父亲欲言又止, 最终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 他在联系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要等他回信了, 办完该做的事才能回去。 好景不长, 没几天父亲就生病了。 可一直到死去,她也没见过有人来找他们。 想到这,宁如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 恍惚记得父亲神志不清时口里一直念着甚么。 到底是什么呢? 她费劲的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 “宁姑娘,宁前辈去世前有没有给你留下过甚么东西?”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当时为了给父亲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包袱。那个包袱还是你们帮忙取回来的,里面除了户籍证明外,甚么也没有啊。”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一点,按理来说父亲若真的是因得到了甚么重要线索才来的裕华城,那不可能甚么也没留下啊,连封书信也没有! 还是他有先见之明,未免人发现,藏了起来? 可是父亲会藏在哪呢? 徐老捕快锊了锊胡子,沉着的道:“我清楚宁捕头谨慎的性子,他不会让人从他身上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所以宁姑娘你别担心了,我们找不到,也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得到。” 她心有遗憾,但一颗心也放下了。 从徐老捕快家里出来后,她和杜润祺一道回了衙门。到了门口,见一小捕快牵着马往外面去,随口问道:“小哲又要出去办事了啊?” 他忙摇头,“不是的。这是符大人的马,他刚从外面回来,让我把它带回马厩呢。” 符墨回来了? 宁如玉一喜,快步进去,和杜润祺一起到了签押房的院子里,从窗子里看到他玄墨色衣裳的身影,她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进去。 符墨听到了动静,转过身,见她来了眼睛一亮,微微一笑,“如玉,我回来了。” “辛苦你了,”杜润祺翻了个白眼,无视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上前挡住他的视线,故作深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还要待上好几天呢。” 符墨对他的小动作不可置否的一笑,敛去眉眼里的疲倦,摆摆手,“闲话少说。这就告诉你这几天我在谭捕快那里查到的东西。” 那日他快马加鞭赶到谭捕快的家里,报出自己的身份后,谭家人很客气的将他请进去。他说出自己来的目的后,谭捕快的妻子谭氏沉默了半刻,将他引进去参观了谭捕快的书房,翻出一个木盒子,道是谭捕快吩咐她,若是有一个姓符的捕快来找,就把木盒子给他。 符墨心里惊奇,脸上不显,沉吟一下,还问了其他事。谭氏告诉他,谭捕快有次跟她念过要出趟远门,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可这门还没出就病倒了。 从此一病不起。 在临死前一段时间里,谭捕快的神志常常不清醒,口里总是胡言乱语,要不就是时常陷入昏迷。可有一日他突然就清醒了,口齿清晰的交代她藏好这个木盒子,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人知道。 交代后,次日谭捕快就去了。 谭氏还告诉他,谭捕快死后的一个月里,她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有小偷光顾过,家里的财物没有少,倒是书房里有被翻过的痕迹。 “那就是说小偷不是去偷东西,而是去找东西的,”宁如玉蹙眉,有些急切的道:“谭捕快留下的木盒子里是什么?” 符墨犹豫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到底是甚么?你快说啊。”宁如玉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更是疑虑。 他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赫色双玄木盒,打开,里面静然躺着几封书信。他看着她,低低道:“这几封书信是……你父亲写给谭捕快的信。” 她一惊,拿出来拆开看,一共三封。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不知因为怕被有心人发现还是如何,信上很简短,皆寥寥几行字。第一封上说的是父亲决定要去裕华城了,让谭捕快过去与他回合。 第二封,从信上的内容猜测应是父亲到了裕华城后写的。说是他已经到了老地方,让他径直去那里找他,然后说他已经写信给符前辈了,很快就能见面了。 而第三封上只有三个字,御虎令。 杜润祺也凑过去看了信,惊呼一声道:“……就是说,宁前辈召集了谭捕快、符前辈等人约在裕华城见面?”之前听徐老捕快说了后,还以为宁前辈只是想来找宁前辈的,没想到他,也叫了谭捕快啊! “徐老捕快说过,自那案子后他们都没碰过面。这次宁前辈急忙忙的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到底是甚么重要的事?”符墨沉思。而最令人费解的,是第三封信。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挲,轻轻敲打,“御虎令……这是甚么意思?” “御虎令不是说是武林盟主的吗?”她也不解,这信上是何意,难道说他……已经掌握了盟主的消息? 杜润祺一拍桌子,对符墨道,“这个我知道!我正想和你说呢……”他使劲地摇了摇扇子,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这才低低的道:“这一年来江湖上可不平静了。我下属打探到,听说一年前御虎令在盘洛城那里出现过,有人还说亲眼目睹过呢……江湖上各派的人闻到风声后,都派了人到盘洛城那里打听。现在啊,盘洛城已经成了江湖人出没的常地,几百双眼盯着,都在等御虎令出现呢。” “那信上提到的御虎令,难道与此事有关?”她瞪大了眼,喃喃的道。 第115节 “我猜十有□□是这样,说不定宁前辈已经知道了御虎令的消息,”他皱着眉,低声道,“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符墨轻敲几下桌子,突然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若是宁前辈是因为这个而被人下毒,那谭捕快、徐捕快的毒又如何解释?……我还是觉得此事与武林盟主被杀一案有关。” “我也同意符墨的说法,”她点点头道,查到的愈多,愈觉得迷雾重重。除了武林盟主一案,现在还多了个御虎令,而父亲与御虎令之间有什么联系呢?想到这,她的心情低落起来,盯着那三封书信出神,眼神茫然。 “差点忘了跟你们说,我在父亲的书房找到了这个,”符墨突然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竹筒,从里面倒出一物,扬了扬,“这是当年武林盟主一案的宗卷。” 杜润祺惊叫,有些不敢置信的挑眉,“这么机密的宗卷也能让你找到,符前辈也太不谨慎了!”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符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打开了宗卷。二人俯过来看。 宗卷上详细讲述了当晚事情的经过。 除盟主外一家六口全部葬身火海。 经捕快们搜查后,发现那晚的菜被人下了迷药,他们皆是因中了迷药后被人活活烧死的。而在府后院发现了血迹,他们循着血迹一路追寻,一直到了千崖山,发现那里有打斗的痕迹,草地上散落有盟主衣裳的碎布。 众人到崖底搜查过了,却怎么也找不到盟主的尸首,只在树下发现了他随身佩戴的长剑。 宁如玉道,“所以盟主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你们说,他会不会还活着?” “千崖山地处高势,陡峭丛生,纵使盟主武功高强,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也难幸存下来啊。” “可不是找不到尸首吗,万一他真没死呢?” “可能性渺茫。” “当时江湖上的人都快把整座千崖山翻了个遍,甚么也找不到。事情都已经过去八年了,若是他没死,早就出现了。”他耸肩,说不定给山里的野兽给叼走了…… “……” “好了别猜测了,我已经修了书给父亲,到时候甚么都清楚了。”父亲这几年一直在查这个案子,他手上一定有别的线索。他想了想,对他们道:“武林盟主的案子就让我父亲他们去查吧,现在咱们要紧要的,就是查逸香春一事。”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若不是他提醒,差点忘了这才是他们最初的目的。 ~~ 因符墨派出去查探罗山派的人还没传回消息,于是经三人商量后,决定待收到消息后再作打算。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一飞镖“嗖”的一声从直直的从窗子外飞进来,三人大惊。 “小心!”符墨眼眸一沉,眼疾手快纵身一个反手,稳稳的接了过去。 宁如玉定睛一看,只见那飞镖上,绑着一纸。 第94章 “反应挺快, 几年不见,还以为你做了捕快后功力消退了呢!”突从窗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余惊未定的宁如玉正想问那镖上是什么,突觉眼前一闪,待她定睛,倏的发现窗上多了个人。 那人纵身一跃, 跳了下来。只见那人年纪与他们相仿,一身黑衣, 头上冠着白玉带,浓眉大眼, 颇有几分俊俏。只见他嬉皮笑脸的朝符墨道, “可算是找到你了, 我来衙门好几次了,都没见你在。”刚想朝他走去, 才发现他身边的女子,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衙门什么时候竟多了个姑娘?” 符墨上前挡住他的视线, 冷冷的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顿时跳了起来,指着他大叫, “我好心帮你查东西你竟还这么对我, 有你这般过河拆桥的人吗?” 一旁的杜润骐大笑, 摇了摇扇子, “六指神偷不是只管查东西,从不在人前出现的吗?” 那人闻言,嬉笑道, “衙门不一样,谁敢在符大人面前撒野啊对吧?” 宁如玉在旁边听得一脸雾水,只好向符墨投去询问的眼神。 符墨朝她安抚的一笑,分别向他们介绍了对方。原来这黑衣男子是江湖上轻功了得的神偷,身手敏捷,因左手多长了个小指,被江湖上的人称为六指神偷。这次暗查罗山派就是符墨委托他去的。 得知宁如玉是符前辈的女儿后,洛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挑了挑眉,但没有说话。他自顾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个杯子把玩,道:“你要的信息我都已经给你查清楚了。罗山派的帮主叫严御,四十多岁,据说为人豪爽大方,善广交人才,算是个比较正派的武林人士,在江湖帮派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手下有九个堂主,分别掌管水陆两路。”除此之外,他还查到,逸香春确是属于罗山派研制的禁药,不过帮主对外称派里此毒已经被全部摧毁,再没有了。他打听过了,这几年的确没有听过逸春香在江湖上出现过。 “好了,查到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该走了。”他喝了一口茶,起身飞向窗口,突然想起什么,转头一笑,“忘了说,刚刚给你传的纸上,是罗山派安逸山庄和它那里密室的地图,你好生收好。我走了,后会有期!” “谢谢!”符墨看着他微微一笑,真诚地拱手道谢,“后会有期。” 六指神偷一阵风的来了,又一阵风的走了。杜润祺看起来倒一点也不惊讶,待他走后,对符墨催促道:“快打开纸条,看看上面写的是甚么。” 他从镖上取下纸条,缓缓地打开,只见里面两张纸条,一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篆,详细的讲述了罗山派里面的情况,包括帮主严御及几位堂主的详细信息。另一纸上则是安逸山庄的构造图,还细致的标出了每一个地方的名字,甚么善武堂,崇武殿,正瑜书房等。 而纸的背面,也是一幅草图。 宁如玉凝视纸上不同刚才的图,看不出是什么,疑惑的道:“这又是甚么?” “这应该就是罗山派的密室了。” 她啧啧称奇,“这人也太厉害了吧,连别人山庄里的密室都知道的那么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杜润祺扬扬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的轻功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只有他想,世上就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不然怎么被人称为,江湖第一神偷呢?” 符墨将地图收起来,沉声道:“事不宜迟,既然掌握了罗山派的情况,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吧!” ** 罗山派在庆山对面,离裕华城并不是很远,只需半日路程。 一大早,三人收拾好东西便开始出发了。 宁如玉不会骑马,只好与符墨共骑一马。因此还被杜润祺嘲笑了一番,笑她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颇有侠女风范,原来也不会骑马。 她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坦然自若的上了马,心里道就算她就想学骑马,前世也没有这个条件啊。 第116节 一路颠簸,到了中午时分,终于到了安逸山庄前。只见此山庄临山而建,巍然屹立在山底,有三层高,青瓦盖顶,屋檐上雕着气势磅礴的狮子头,门前立着红漆大栋梁,看起来庄严厚重。门前有两个穿着青衣袍子的男子执剑肃然的站立着。 杜润祺上前拱手道:“请问两位小哥,你们严帮主现在可在山庄里?”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指着他道:“你……你不就是杜神医?” 他笑着点点头,“正是正是。劳烦两位通报下,就说是裕华城的符墨符捕头和杜神医,有事求见严帮主。” 不一会,那人便出来了,殷切的将他们请进去。经过院中甬路,绕过游廊及花团锦簇的院子,终于到了一雄伟磅礴的建筑前,上面牌匾上高高悬着“善武堂”三字。 宁如玉与符墨对视一眼,心想道果然与纸上一样,跟随着下人进去。大厅里严御与副帮主张章已在里面等候。只见严御穿着一身藏青色宽衣直襟袍子,板着手立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势,见他们进来了,爽朗的一笑,招呼他们入座,大手一挥吩咐侍女沏茶。 几人客气的拱手行礼,寒暄一阵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符墨放下茶杯看向严御,语调沉稳的道:“这次符某前来打扰,是因为衙门遇到了一难事,想向严帮主请教解惑。” 严御心里惊讶,脸上却不显,锊着胡子道:“大人请直说。大人从裕华城远道而来,想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有什么不解的尽管说来,严某定如实相告,为大人破案尽一份绵薄之力。” “相传江湖上有逸春香一毒,可是来自贵派?” “大人这话是何意?” “严帮主不要误会,符某并没有恶意。只是符某现在有个案子,刚好与这逸春香有关,故特来请教下严帮主。”说着便将衙门的徐捕快中毒一事,与他说了,顿了顿,道:“严帮主放心,符某不会胡乱冤枉人,只是逸春香是贵派特有的,那就不得不麻烦严帮主解释下此事了。” 严御脸色不虞。被官府的人上门讯问,怀疑给别人下毒这般事,无论是谁遇到,相信脸色都不会好到哪去。 还没待他说话,一旁身材魁梧的副帮主张章就怒声道:“大人你这是甚么意思?甚么逸春香?!早在十几年前,我们罗山派就没有这种毒了,该不会是大人一时看错了?” 杜神医拱手道,“此毒是我诊断的,据中毒者身上的反应,确是中了逸春香无疑。杜某愿作为此作担保,所说皆是真话。若帮主不信,可派人随我们亲自去看一看病人。” 严御用眼神使示意张章退后,道:“杜神医说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只是此事太突如其来了,实在令人意外……我们罗山派与你们裕华城的捕快向来无冤无仇,怎么会下毒呢?” “除了徐捕快外,还有别的人也中了此毒。” “竟有这样的事,还有谁?” “硚口县的谭捕快,和嘉业城的宁捕头。” “宁捕头?”严御错愕,正襟危坐,神色立即肃然起来,“他也中了逸春香?现在如何了?” “半年前,宁前辈也中了此毒,已经……”符墨缓缓地沉声道。 严御心下疑惑,问为何过了半年才过来? 于是符墨将发现的原委告诉他。 严御此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三个有名的捕快竟然都中了他罗山派特有的毒,若是被江湖上的正派人士知道,那还不得掀起一场风雨?他们这些捕快在江湖上的地位可不低,结交的侠士更是数不胜数,到时候被他们讨上门来,那可就麻烦了。 严御坐不定了,正色向他们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也很难过。但这的确与我们罗山派无关,自十几年前武林盟主下令销毁此毒后,历代帮主也严下命令不许再研制了,所以这毒,绝不是我们罗山派的人下的。更何况……” “何况甚么?” “逸春香的药方现在也不止罗山派才有。” “严帮主这是甚么意思?”杜润骐脱口而出。 严御与张章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张章艰难地开了口,“三年前,我们罗山派曾发生过一次失窃,我们罗山派的武功秘籍和众多药方…都被盗走了!” 杜润骐有些怀疑,“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江湖上有传闻?” “杜神医,确有其事,罗山派的几个堂主都可以作证。”严御叹息一声,“说来惭愧,都是我的错。当时正是老夫的生辰,宴请了众多江湖好友来庄上作客,大家喝得醉里糊涂的,放松了谨惕,没想到竟然就被人趁虚而入了……” 这事是在他生辰宴上发生的,若是传了出去,实在有失罗山派的脸面。况丢失的物件中,还有逸春香的药方,要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他们庄里竟然还有禁药,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最后我们决定……将此事瞒了下去,除了派里的几个堂主,就再没有人知道失窃一事。” 第95章 夜探密室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宁如玉等人很是意外。来时他们假设过很多情况, 要不是严帮主大怒之下将他们赶出山庄,要不就是坚决不承认他们罗山派下过毒,最坏,也就是他们说山庄里确是再没有逸春香了。这个倒不怕,反正他们手上有安逸山庄的密室地图, 到时候偷偷查探一番就知道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逸春香的方子竟然失窃了? ……情况比想象中麻烦多了。这样一来, 就没有办法可以肯定逸春香到底是谁下的。她沉思,从查到的线索来看, 罗山派与武林盟主一案表面上的确没有什么关联, 他们没有给捕快下毒的动机。 只是他们所说是真是假尚不知。会是严帮主故意拿这件事来减轻自己的嫌疑, 贼喊抓贼吗? 可是看他说话的神态,也不像是在说谎。 “那偷窃的人是在宴请的宾客中?” “这个……当时宴请的人太多了。”宴请江湖上的人是个麻烦的事, 有时候你请了这个帮派的人, 另个帮派若是知晓了就会生气:你请了别人居然不请我,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有些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侠士, 就是有心想请,也找不到人。又或是有些江湖上有名声的人不请自来, 你也不能拒绝。 “这人一多, 就容易出乱子。庄里的下人都忙不过来, 这守卫难免会有松懈, 就给了人可乘之机。”张章脸色暗晦。 符墨蹙了蹙眉,不说话。 “不过无论如何,逸春香一事我们罗山派难辞其咎, ”严御锊胡子道,“捕快中毒此事我们会尽快查清楚,给大人一个交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符墨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在此时,有下属前来道有要事禀报帮主。符墨便拱手道,“既然帮主还有事,那符某就不打扰了。” 张章起身阻止道,天色已晚,他们若是回去恐不方便,庄里已经为他们准备了客房,让他们先住下,明日再继续议事。 符墨与杜润祺对视一眼,想了想,同意了。 因严御有要事离去,便吩咐山庄里一个堂主去招呼他们,那堂主三十来岁,穿着一身赫色窄袖对襟袍子,说话和和气气的,引他们去客厅晚膳。在晚膳中,给他们介绍了下山庄里的情况。罗山派下有九个堂主,分管各处事务,不过一般只有两三个是住在庄里,其余的在别的地方。 吃了晚膳后,穿过院中甬道,绕了几个游廊,将他们引到准备好的三间客房,安排他们住下,道此处在庄里的后院,环境安静,不会打扰到客人,晚上若是有事的话,可去前院找他。 第117节 杜润祺向他拱手道谢,“左堂主客气,杜某等人实在打扰了。” 他笑呵呵的摇摇头,寒暄一阵后,直到天色暗了,这才离去。 ** “你们觉得今日严帮主的话可不可信?”杜润祺在房里镀步,突然停下来问符墨。 符墨道,“不好说。”但就目前来说,他们确是没有下毒的动机。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继续留下来吗?”宁如玉道。严帮主刚刚虽是开口答应会尽力查清楚,但罗山派这么大,这一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啊。 他沉吟了下,“这样吧,润祺你继续留下来关注安逸山庄的状况,有什么消息再通知我们,我和如玉就先回去,等候我父亲的消息。” “没问题。”杜润祺耸耸肩,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道,“对了,我们要不趁现在去探一探山庄里的密室……”刚刚左堂主说了,庄里现在只有两三个堂主在,是个好机会。 经过商量,决定前去一探。二人换上夜行衣,拿出地图研究了一番后准备出发,而宁如玉则继续留在符墨的屋子里,假装大家都在里面,低声的叮嘱了他们小心行事。 杜润祺笑道,“宁姑娘就放心吧,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会被人发现的!”以前他们给江湖人办案的时候,遇上不肯配合的,也是这般暗访查证据的。说着戴上面纱,警惕的看了看外面,发现没人后,悄然飞上屋檐,施展轻功飞檐走壁。 根据六指神偷给的地图,在黑暗中摸索一番后,终于找到了密室的位置,悄声潜了进去。其实也是个地下室,他们慢慢走下一层阶梯,跟着甬道前去,到了一室子前。只见三面墙壁上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器皿,下面注着小字。杜润祺上前看了,是各种的秘药。左侧悬在墙上的则是各式的佩剑大刀。 他找着备注逸春香的小瓶,瓶子只有巴掌大小,一掂,对符墨道:“看来帮主没有说谎,他们的逸春香确是没甚么了。”说着小心翼翼的倒了些出来,用帕子包好放回腰间。 六指神偷曾告诉过他们密室里面还有个暗格。符墨借着烛光搜索一番,在最底的格子里发现了其中的玄妙,那有个固定的花瓶,瓶口小碗粗,伸进去后发现下面是挖空的,突而摸到个硬邦邦的盒子,拿出来,是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不过这难不倒杜润骐。他掏出银针捣鼓几下,锁“啪”的一声开了。举了烛火凑前一看,里面只是块叠得整齐的旧绉绉的布。 “这是甚么?”他惊讶的低声道,拿起来瞧,只见上面墨线起伏,画的像是山川河流。他横看竖看,仍看不懂画的是什么。 符墨低声催促道,“别管了,该查的已经查到了,我们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恐会被人发现。” 于是杜润祺只好遗憾的将它放回原位,与他一起出去。很快就回到了房间,院子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巡逻。如玉正在等下拿了书在看,突觉眼前人影一闪,见他们回来了,一喜,起身道:“找到密室吗?” 符墨点点头,将手指放在唇上,轻声对她道:“明日再说。”说着换回常服,将她送回房间,抚了扶她的发,温声道:“今日路途奔波,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去睡吧。有什么事的话,就去隔壁叫我。” 她笑了笑,颔首道:“嗯,我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 次日。 三人起来不久后,就有下人前去敲门请他们过去用膳。到了那里,严御与左修任已在善武堂等候。几人寒暄了一阵,符墨拱手朝他们感谢了他们的招待。 接着又继续说道逸春香一事。严御告诉他们道,罗山派对于各种秘药的管理有严格的制度,平时还派人专门守着,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能进去药膳房。只是这三年来的任命的堂主加起来有十几个,若是要逐一排查的,恐要花些时间。 这是严御与张章等人连夜商量出来的方案。 一开始张章并不同意如此大动干戈,道区区一小衙门的捕快,管不着他们江湖门派的事,随便打发算了。 严御想得比他的深。宁捕头、谭捕快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可小觑,万一被有心人知晓逸春香的事,恐会趁此机会捣乱,在江湖上散播谣言,那他们门派的声誉就不保了。且,以他深涉江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事一定不简单,说不定还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们可借着此事打听其中的内情,抢占先机。 而这边,待严御提出建议后,符墨顺势起身道,虽有心想查案,却因衙门还有其他要事要告辞回去,不能久留。不过,杜神医会继续留下来。 严御闻言,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释然了,只要有人在就行,爽快的道:“既然这样,那就要继续劳烦杜神医了。” 杜神医摇了摇扇子,“严帮主莫要嫌弃杜某在此打扰才是。” 几人又寒暄一阵,看日头已高,符墨起身拱手告辞。左修任送他们出庄,唤手下他的马牵过来,看着他们上了马,与他们道别。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马道上,他眺望着远方,忽而出声道,“无案不破的捕快?真有那么厉害?”不知是跟手下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手下听到了,不敢回话,默然的低头更加恭敬的站着。 “走吧。” ** 再说符墨这边,骑了半日马后,终于回到裕华城的衙门。再过了一日,就收到了父亲的来信。在信上,他详细的讲述了武林盟主一案的经过,包括当时很多的细节,让他对此案更深入地了解了一番。 父亲告诉符墨,这些年他一直在查一个人——一个卖迷药的男子,与当时盟主一家中的迷药有莫大的关联,找到他的话,就能查到当年下药的凶手。 不过那人也知道自己撞上了个倒霉事,惹上了杀身之祸,事发之后就卷包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凶手和捕快们都在找他。 符前辈这些年对外称游山玩水,暗里就是在找他。前两年听说有人在江南见过他,他就一路追到了江南。除此之外,他也在暗暗寻找武林盟主的下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心里并不相信盟主就这样掉下山崖死了,所以他并没有放弃寻找。 最后在信的末尾道,本来他并不欲符墨知道此事的,但他现在既然已经牵扯进来了,那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他一起追查案子。 符前辈现在打算回来与他回合。不过途中遇到了些事,他恐怕要延迟些日子,才能回来。 第96章 如玉受伤 有事耽搁了? 符墨的目光顿了顿, 继续往下看。父亲道既然他想详查下去的话,就替他去一趟千叶门。千叶门是八年前武林盟主门派下的一个分支。盟主去后,在门派内部一团乱时,因门派纠葛而独自分离了出来,自立为千叶门, 凭着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这几年逐渐强大了起来。 而千叶派的门主, 就是当年盟主身边一个十分器重的手下,许彪。 符墨默默地记下信上的信息, 脸色不变的将信折好收在暗格里, 然后去了账房告诉宁如玉道, 他父亲已经同意了让他们追查武林盟主一案。 宁如玉一喜,“太好了!”忍不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这些天来难得的一个好消息。这样的话徐老捕快就不会再阻止他们去查案了。 于是下了工后她和符墨一道去了徐老捕快处去看望他。自从杜神医悉心治疗过后, 他的情况得到了抑制,病情好了许多, 之前只能躺在床上,现在已经到站起来了。这才, 他们到时, 就看到他围着院子走了几圈, 活动活动筋骨。 第118节 听了宁如玉的话, 他又是惊讶又是无奈,心里不解道符捕头怎么就同意了让他们几个年轻人一起蹚这趟浑水?但是既然符捕头都开口了,他再也没理由阻止了, 只好板着脸不说话。 符墨察言观色,知道他不让他们参与是为他们好,认真的看着他道:“徐捕快,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一定会多加小心的,此事就交给我们吧!” 徐老捕快凝视他半刻,最终被他坚毅的眼神打动了,苦笑暗道自己老了,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晌,才道,“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凝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符墨说了他父亲让他们去查关于千叶门许彪的事,问道,“这许彪是个怎么样的人?” “许彪?”徐老捕快沉吟一会,道:“此人是当年盟主最得力的下属,为人刚愎自用,狡诈傲慢,在江湖上风评并不好,很多江湖正派的人不喜与他来往。不过最近这几年不知怎么就低调起来,倒没怎么听过他的消息了。” “千叶门,是在哪里?”宁如玉突然问道。 “盘洛城。” 这不就是传闻出现过御虎令的盘洛城?她想道。许彪是以前盟主的手下,不知这御虎令与他有没有关系?看向符墨,“我们去一趟盘洛城吧,顺便可以查一查御虎令的消息。”父亲的死与这御虎令会不会有关系呢? 他点点头,“好。” 虽是说好了要去盘洛城,但已经过了两三日,还没去成。主要是因为这几天衙门里有些忙,有人报官道家里遭了贼,还是个惯偷,陈大人便吩咐符墨带人去处理这个案子,忙了三天把盗贼抓住了才闲下来。 徐大娘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别的人,于是宁如玉每日下工都会去搭手照顾徐老捕快,帮忙煎药、锤肩膀等等。 “徐大娘你不用送了,我走了。”这日下午,她如常去了徐老捕快家里,一直帮忙到太阳下山,才告辞回去。符墨本来道要与她一起去徐老捕快家里再送她回去的。但因衙门有要事,她也不想他多跑一趟,就道让他不用过来了。 天色将暗,宁如玉到了家。她像往常一样回到院子里,推开门回到房想换件衣裳,转身刚准备关门,突觉脖子一凉,便见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刀光冷冽。 “别动。”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宁如玉心一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袖中的手紧握了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慌乱,“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管。想要活命的话,就乖乖听话,否则……”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脖子上的刀用了力,肌肤上隐隐传来刺痛。 宁如玉语气一沉,“你要干甚么?” “宁捕头的女儿?”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冷声道,“把你父亲生前留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她一怔,蹙了蹙眉头,“甚么留下来的东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语气骤然沉了下去,“别跟我打甚么马虎眼,识相的话赶紧交出来,兴许我还能绕你一命。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她辩解道,“别,别,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要不说说看,或许是你找错人了呢?”心里飞快地想道,刚刚进门时大院的门是锁着的,他还能闯进来,可见这人的武功肯定不低。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装糊涂是吗?那我就再提醒你一下,藏宝图。”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的道,“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立即杀了你!” “一。”什么藏宝图?她怔了怔。 “二。”这人不是来真的吧?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藏宝图,到哪里找给他啊? “三——”脖子上已经渗出了血丝。 “等等,等等!”宁如玉立即喊道,“我知道藏宝图在哪里!我现在拿给你,你别,别杀我!”她假装恐惧的样子,声音瑟瑟颤抖。 身后的男子似乎冷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缓了缓,“早说了不就没事了?说,藏宝图在哪里?” “在,在大厅里,我这就带你去……”宁如玉咬了咬唇,害怕的道,“你别那么用力,我怕痛……” “少废话!赶紧去。” 宁如玉被一路推着到了厅外,来到一长形桌子时,蹲下身子慢慢拉出一角抽屉,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摸到一个小瓶子。她定了定心神,一咬牙,拿掉塞子,倒了些粉末在手上。瓶子里装的是辣椒粉。 “到底好了没?”那人催促道。 “快了……好了,这就是藏宝图,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她应了声,随便从里面拿了块布站起来,递给黑衣人。 那人见状,眼睛紧紧地盯着布,手上拿刀的动作松了松,不假思索的伸出手。宁如玉看准时机,在他的手碰到布的那一刻,猛地朝他脸上一撒。 “我的眼睛!”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捂住了脸。她趁机挣脱他的束缚,一边飞快地跑了出去,一边大呼救命。突然后背一阵刺痛,似是有什么刺穿了她。她闷哼一声,极力忍住背上的疼痛,跑出屋外,脑子里飞快地运转。她不知道黑衣人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那辣椒粉对他有没有用,若是不行的话,那她岂不是…… “可恶!今日非杀了你不可!”正想着,后面便传来了他愤怒的声音,只见拿起地上的刀飞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她喘气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来刚刚是真的惹怒了他,他是真的起了杀意,心里慌乱起来,她该怎么办? 那人挥剑朝她刺去。她看着寒光闪闪的剑,脑子一片空白。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飞镖飞了过来,黑衣人见状一闪,猛地看向飞镖的方向,“谁!” “这位姑娘不是你能动的。”说话间,一个人影持剑飞了下来,与他打斗起来。她痛得脸色发白,费劲的睁大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六指神偷洛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越打越激烈,剑戈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洛安一个轻巧的转身,避开他的剑芒,旋身上前,挑开他的剑,在他肩上劈了一掌。那人倒退一步,吐了一口血。他见势不妙,咬咬牙,从腰间掷出飞刀,趁洛安旋身躲避事,耸身逃了去。 洛安眯眯眼,没有去追。转身见宁如玉半蹲在地,跑过去道:“宁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张张口刚吐出几个字,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洛安大惊,接住她的身子,这才发现她后背被血染红了一片,而中了飞刀的周围黑了一圈,脱口而出,“不妙,刀上有毒!”立即将她背在身后,施展轻功飞了起来。 ** 晚上,符墨处理完公务后回到了府,正在书房里看着书,忽闻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他边想边放下书出去。打开门,只见洛安大声地喘着气。他的目光移到他背上的人,心一跳,脱口而出,“如玉!” “大人不好了,宁姑娘中了毒!” “把她交给我!”符墨一把抢过她抱在怀里,快速地往屋子里去,眼眸紧紧地盯着她闭着双眼面无血色的脸,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今日在衙门里她还活蹦乱跳朝他笑来着,怎么一眨眼,就成这样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符墨沉声道。 第119节 洛安抹了把脸上的汗,“我也不清楚,我一直遵你的吩咐暗中守着宁姑娘的屋子。刚刚宁姑娘在屋子里大喊救命着冲了出来,我看见她身后有个黑衣人想要杀她,但是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想杀她?他眸子骤然收缩翻涌,寒光点点。他快步抱着她进了房间,发现她后背已经被鲜血染透,连他身上也被染上了血,一颗心猛地往下沉。如玉,你千万不要有事…… 他第一次从内心里感受到了恐惧,抚开她额前的发,无比的担忧,如玉,你一定要撑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对洛安道:“你现在马上骑马去罗山派找杜神医,快!” 洛安点点头,领命飞快的出去了。 符墨看了看她的伤口,再探她手上的脉。幸好,中毒不是很深。于是立即取了纱布,毛巾,打了一盆水过来,急切而小心的用刀子划破她伤口处的衣裳,想要查看她的伤势,见背上的带子阻碍了伤口,不假思索的扯开拨在一边。 现在伤口上似乎已经不流血了,他上前看了下刀子的深度,伤口并不是很深,未伤及筋骨,那刀子也只是一般的飞刀,这才松了口气。他握着飞刀,手上运了内力,小心翼翼地拔出,听见昏睡中的她状似痛苦地哼了一声,他轻声哄道:“如玉你先忍着点,很快就会没事了..”看着她一脸苍白的模样,他心如刀割,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伤。若是让他知道是谁伤了她,他一定要亲手手刃了他! 拔掉飞刀后,他飞快地上了止血药,这才扶正她的身子,双掌贴于后背施展内力传至她身上,想要将她体内的毒素逼出来。片刻后,宁如玉痛苦地哼了声,吐出一口黑血,缓缓地向后倒去。他接住她的身子,见她后背发黑的伤口已经恢复了原状,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细心地将她后背上的血迹避开伤口用毛巾擦拭干净,直到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再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待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擦了擦额上的汗,见她仍闭着双目昏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心疼极了,心想道毒素已经逼出来了,就让她继续睡吧。 让她的身子靠在他胸前,他刚想为她穿好衣裳,一顿,这才发现她的衣衫刚刚已被他划破,不能再穿了。再低头一看,只见她前面的衣带不知甚么时候已经被解开了,象根丝带般垂在身下,衣襟半开,露出了里面海棠色的绣花抹胸,以及抹胸上面一大片如凝脂白玉般的风光。 符墨身子一僵。 第97章 替她解毒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进退维艰。她外面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不能再穿了。可他屋子里没有女子的衣物,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汗,环视一圈,发现了一旁架子上的披风, 心里一亮,顿时有了主意。可目光落在她的衣襟上, 心“砰砰”的跳,呼吸凝重, 但想到她的身子更重要, 一咬牙, 别过头不去看,手颤抖着伸了上去, 屏着呼吸小心的将她的外/衫脱下去, 露出她洁白的内衫。 这才过程中难免会与她的肌肤相触。第一次不小心碰到她柔软嫩滑的肌肤,他仿佛像是被电了一下, 动作顿在那里,作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继续。鼻翼间是她身上特有的馥郁香气, 手上触及的是她温凉细腻的肌肤, 他咬着牙, 花了许久的功夫, 极力抑制自己去一探芳香的念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将她染红的外衫剥下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跑了几公里般疲倦, 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上都湿透了。 符墨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手去拿了披风过来目光只紧紧地停留于脖子之上,不曾越过雷池本分。 托着腰肢的手微微一用力让她的身子倾向前,另一手飞快地从她的背后裹上身子,把褶皱抚平,扯了扯前襟,使之更加严密。他快速地捻住带子在上面打了个结。在此过程中,不知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突然见她发出微弱的一声呻/吟,半睁了眼,看见了前面的他,含糊的喊了声“痛……”又睡了过去。 符墨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手剧烈的一抖。感觉自己脸上像是着了火般滚烫滚烫的,不敢再停顿,飞快地的扶了她躺下去盖上被子,快步走了出去,步子越走越急,到了最后他运了轻功飞到院子的大树下,扶着大树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解脱般大口大口地喘息。 ** 清晨,宁如玉在一阵浓重的药味中悠悠醒来。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头上白色的帐子,觉得十分的陌生,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心里有些茫然。一动身子,背后一阵刺痛,她忍不住□□了一声。脑子里一道光闪过,黑衣人!她一惊,顿时睡意全无,倏地想起了昨晚的事。 她记得最后是……六指神偷救了她?她心里道,皱了皱眉头,支撑着慢慢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浓重的药味传过来,她忍不住捂嘴咳了咳。门外传来脚步声,突然一个妇人推门进了来,对上她的目光,有些惊喜的道:“如玉姑娘,你醒了?” 宁如玉看着她,有些迟疑着道:“这是哪里?” 那妇人笑着道:“这是符大人的府上。姑娘你醒了就好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哦,对了,符大人刚刚吩咐我熬了药,等下就能喝了。” 符大人?这么说,她这是在符墨的屋子? 她心里有万千个疑惑想问,张张口,突然抬头道:“符大人现在在哪?” “符大人出去了,待会就会回来了。”说着那妇人道药已经熬好了,这就去倒出来。小心地扶着让她背靠在床栏上,转身匆忙地出了去。不一会又回了来,手上端了碗冒着热气的药,对她道:“姑娘,药好了。” 一股似曾相识的中草药味道扑鼻而来,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道:“你先放着桌子上吧,等下凉了我再喝。” 这时符墨从外面进了来,见她醒了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床前,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如玉,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痛吗?”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心疼。 她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 那妇人见此,悄无声息的关了门出去。待她走后,宁如玉奇怪地询问她是谁,符墨道:“杨婶是这儿附近的人,是我请回来照顾你的。”说着拉着她的手,蹙起眉看着她道:“如玉,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黑衣人要杀你呢?”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将昨晚发生的事对他道了,喃喃的道,“父亲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什么藏宝图的事,我连藏宝图都不知道是什么。大人,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江湖传闻。”符墨将她额前的发撩在耳背,告诉她,据说在十几年前,曾有个富可敌国的将军,有一次在攻打邻国时被他的一个手下出卖,吃了败仗。心高气傲的将军不愿被敌军俘虏,就挥剑自刎了,而他身下留下的大笔财富在生前交给了他信任的三个将士。为了逃避敌军的追捕,那三位将士不得不分散逃亡。在此前,他们把藏匿财宝之处汇成了一幅画,分成三份各自保管。 江湖上的人闻风而起,纷纷跟着去追查他们的下落,可一直过了十几年,从没有人找到过他们,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藏宝图,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三位将士已不知去向,而那所谓的藏宝图,也就逐渐成为了一个传闻。而这个传闻的真假,也不得而知。 她恍然的点点头,但仍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这么多年来都没人找到过藏宝图..可这与我父亲又有何关系,难道说我父亲手上真的有这么一幅藏宝图?”昨晚那黑衣人的语气,仿佛真的肯定藏宝图就在父亲手上似的。她的心微微下沉,第一次觉得父亲身上隐藏了许多秘密。 召集捕快聚合,信上的御虎令,如今再加上藏宝图……父亲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秘密? “藏宝图一事,这几年江湖上的确有兴起各种传闻,可我没听说过宁捕头与藏宝图有什么关系..倒听说武林盟主和罗山派的严帮主手上各有一幅……”他一边替她掖好被子一边慢慢地道,突然手下动作一顿,住了口。 “怎么了?”宁如见他停下动作脸上一副微微吃惊的表情,伸手晃了晃,关心的道,“大人,你在想什么?” “难道是它..”符墨低声道了一句,蹙起眉沉思。被她惊醒,回过神来,不欲她担心,低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待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你背上还有伤,就先不要管这些事了,等你伤好了再说。我昨晚让洛安去罗山派请了杜神医,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你去叫了杜神医回来?”宁如玉吃了一惊,急忙推辞道:“不行,他要是走了,那查逸春香的事怎么办?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大人,你还是让他赶紧回去吧!” “怎么没事?”他皱起眉头肃脸道,“你都不知道你昨晚浑身都是血,还还中了黑衣人的毒,一直昏迷不醒,要不是我……”想起昨晚的事,他微微有些窘然,张张口,别过头道,“虽说我昨晚运功帮你逼出了毒,可不知你体内是不是还有毒素,万一还有的话那就糟了,一定要杜神医看过我才放心。” “我昨晚竟然流了这么多血?”她听了有些吃惊,可她怎么没有感觉呢?只记得六指神偷来了后她就昏了过去,后面的是就一概不知了。对了,她昨夜依稀记得有人帮她换了身上的衣衫……顿时脱口问了出来。 符墨背脊发热,避开她的眼低下头道,“你伤成那样,自然是要换掉衣衫才能给你包扎伤口的……” “那我身上的衣裳就是杨婶帮我换的吧?这么晚了还要她过来,实在麻烦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他心里微微舒了口气,含糊的道:“不用担心的,我已经付了她五两银子,以后就由她一直照顾你,以后你只要好好养伤就好了……”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笑道,“嗯,我知道了。不过我这次受伤也劳大人担心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养伤的,我父亲的案子还等着我去查呢!” 见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他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转头看见桌子上的中药已经凉的差不多了,端过去给她。她苦着脸一脸的抗拒,道是让他放先出去,等下她自己回喝。符墨心里哪里不知她是打着想趁他不在偷偷倒掉的主意,要知道他以前去衙门后院找她时也是这么做的。于是点破了她,坚决留在房里,哄着她喝完了中药,这才小心地扶着她身子让她继续躺下去休息,掖好被角,关上门走了出去。在门口顿了顿,心里不由地想道,若是被如玉知道昨晚是他帮她换的衣/衫……她会不会恼了自己? 犹豫了一会,进退维艰。末了叹息一声摸摸鼻子,还是觉得不能道出去。 门外砰砰响起了敲门声,夹着杜神医的声音,他一凛,忙去开了门让他进来。只见他牵着马站在门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除了六指神偷后,另一人竟是罗山派的堂主左修任。 “符大人!”左修任朝他拱手行礼。 第120节 左堂主?他怎么会在这里?符墨边想边回了礼,有些疑惑的看向杜神医无声地询问。 杜神医摆摆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待会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宁姑娘受伤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去到房里,为她把了脉后,对符墨道:“宁姑娘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她现在失血过多,身子十分虚弱,这几天最好在床上好好休养。”说着从怀里掏出百毒丸道是能解她身上的毒,接着又提笔开了药方给六指神偷,让他去药店抓药。 第98章 宁如玉心里还是挂念逸春香的的事, 生怕他这次急匆匆赶来会耽误查案,待他看完后,就有些担忧的道,“杜神医,我的伤不要紧,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因为我一人而耽搁了大事!” 杜神医示意她别激动, 笑了笑道:“宁姑娘别担心,我这次回来, 除了给你看病外, 还要送解药给徐老捕快。至于罗山派那里, 暂时不用再去了。” “为什么?”她诧异得瞪大了眼,连符墨也微微侧目, “难道这么快就查到了?” 他摇了摇头, “不但没有,事情还更加复杂了。罗山派的一个堂主也中了逸春香, 而且中毒非常之深,不过短短几日就去了。”说着看向他, “符墨, 你还记得我们那日去密室看到的那小瓶逸春香吗?但据我看那堂主的病情, 他所中的逸春香, 远远不止那一点!……所以他的病情才会恶化得那么快。”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据他道,那日他在巡逻时,发现了一想要潜入安逸山庄的黑衣人, 便去追捕他。眼看就能抓住了,没想到那人竟趁机给他下了毒。我正打算飞鸽传书把事情告诉你,恰好昨晚六指神偷就来到了安逸山庄道宁姑娘受伤了,故我就顺势向严帮主告辞回来了。” “严帮主痛失手下,且对黑衣人手上竟有罗山派独门逸春香一事十分震怒,私下恳请衙门协助,希望能查出真相……我想着这黑衣人说不定会与我们要查的有关系,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你们意下如何?”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是严帮主亲自请求衙门的,那就这样吧。” 她突然道,“你们说,给堂主下毒的黑衣人,和来杀我的会不会是同一人……还是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杜神医还不知宁如玉被黑衣人刺杀这一回事,这下听她提了,忙询问她受伤的缘由。听了她的话后,他大惊,“你是说,黑衣人道宁捕头身上有藏宝图?”神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藏宝图不是一件小事,先不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若一旦传了出去,被江湖上的人知道,那她的处境就危险了!当下把这个严重性跟她说了,叮嘱道,“宁姑娘,你最近千万不要擅自外出,最好不要被人知晓你是在符墨府上。且那黑衣人无功而归,定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你们都要小心为上!”江湖上有些人对寻找藏宝图是极大的痴迷,难不保他们听信了瑶言,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这么严重?她皱了皱眉头,那她岂不是就算伤好了后,衙门也不能再去了?心里虽有点遗憾,但想到要以大局为重,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 符墨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衙门那边我会和陈大人说清楚的,你就在此安心养伤吧。” 杜润骐见她脸色还是很苍白,起身让她好好休息,与符墨一道出去了。出了房门,符墨低声对他道,“我有一事与你说……”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他瞠目,不敢置信的低声道,“你的意思是那晚我们去罗山派密室里见到的那块古怪的布,很可能就是藏宝图?” “我也只是猜测。这事我只和你说了,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稍不慎……” 杜润骐点了点头,低低的道:“我知道了,有机会我再去查探一番。” “先不用管,藏宝图不是我们要关心的。如今最紧要的是武林盟主一案和逸春香的事。”符墨对藏宝图甚么的没有丝毫的兴趣,如今他最关心的只是如玉的伤。 二人说话间到了大厅,二人默契的住了口。此时洛安正在陪着左修任说话。见他们出来了,二人忙站起来,与他们打招呼。 “实在抱歉,让左堂主久等了……”符墨歉意的道。 左修任豪爽的摆摆手,“无事无事,符大人客气了……对了,宁姑娘的伤没什么事吧?” “多谢堂主关心,她已无大碍了。” 四人相对坐下,寒暄一番,很快就转到了罗山派的堂主中毒一事。 六指神偷洛安道:“刚才我与左堂主交谈过了。死去堂主交手的黑衣人,与昨晚我遇到的黑衣人的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处。大人,他们极有可能是来自同一伙人。” 左修任与死去的堂主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对于他的死,他又惊又怒。为了找出凶手为他报仇,他是自愿请求与杜润骐一起下山的。他咬牙朝符墨拱手,语气恳切的道:“我知大人也在查逸春香一事,左某恳求大人能让我跟随大人一起查出真相,为我兄弟报仇!左某愿意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本来符墨还是有些犹豫该如何处理左修任加入的事,这会听了洛安的话,想到他们现在的确缺人手,且有罗山派的相助,也是有益无害。沉吟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左修任大喜,当下站起来道,“多谢大人,左某不胜感激!大人现在有何吩咐要左某去做?” “左堂主先不用急。”符墨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坐下。接着几人开始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入手。杜润骐认为如今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查出黑衣人的身份,他为何要杀害罗山派的堂主,又是从哪里得知符捕头身上有藏宝图的。 但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做事又谨慎,连一点线索也没有,该去哪里查,怎么查? 洛安一拍桌子,“那黑衣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说不定还会来找宁姑娘,那我们就暗中守在府里,来个瓮中捉鳖!” 符墨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幽深的眸子闪了闪,波澜不惊地听着他们的讨论。直到他们说完了,他才沉声开口道:“你们说的的确没错,如今只有查出黑衣人的身份,才能知晓他们的目的。不过保护宁姑娘一事就不用你们了,我自有主意。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拜托你们去做。”接着符墨拿出父亲的信,对他们道让他们去见一趟千叶门的门主许彪。武林盟主所住的地方也在盘洛城,若是可以的话,顺便去查探一番。“你们先行一步,待宁姑娘的伤好后,我再与你们汇合!” 三人听了虽然有些惊讶他的安排,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杜润骐先去了徐老捕快处,把这几天研制好的解药让他服下,再留了几日观察他的情况,直到确定他体内的毒已经基本消散了,便向符墨告辞,与洛安他们一同出发。 ~~ 再说宁如玉这边。 符墨替她向衙门告了假后,就一直在他府上休养。听了杜润骐走后的消息,宁如玉有些愧疚,心里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他,若不是为了她,他这次也是能一起去查案的。 符墨肃着脸抿唇道:“说的是甚么话?查案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这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竟有人敢对你动手?要是追究的话,该怪的是我。如果那时我陪你一起回去,你就不会受伤了。”这几日他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为她熬药,替她按揉筋骨,琢磨杜润骐留下的医书想方设法给她补身子。每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他心里就一阵心疼,懊悔那时自己怎么就被她说服了,没有坚持送她回去。特别刚开始那几天晚上常常听到她痛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呻/吟,却又不肯与他说,只自己咬牙倔强地坚持,他看在眼内,心里的懊悔就愈深。 想到这,他袖中的拳不自觉紧了紧。他平时不易动怒,但这次的事是真的惹怒了他……若是被他知晓到底是谁伤了她,他一定要这个黑衣人付出代价。 “这怎么能怪你呢,”宁如玉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见他黑着脸隐忍的模样,安抚般揉平他紧蹙的眉头道:“你别担心了,杜神医给的药很好用,现在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吗?”符墨突然想起杜润祺在走之前曾给了他一瓶药膏,道是专门擦她的伤口的,以后就不会留疤,交代待她的伤结痂了才能擦。他忙去房里拿了过来,正想道看看她的伤口恢复得如何了,张张口,想起她的伤口在背上,又顿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宁如玉见他手上拿着个瓷瓶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免奇怪的道:“你怎么了?” 他轻咳一声,佯装无事的把瓶子递给她,避开她的眼道:“这是杜神医给你擦伤口的,擦了以后就不会留疤了。” 她有些欣喜的接过来,打开瓶子闻了闻,有一种桂花的香气,随即拉了拉领子,露出一片香肩。 符墨果然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如玉你在干什么?” “擦药啊。”她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把瓶子抛回给他,有些催促的娇斥道:“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赶紧过来帮我,我看不到伤口。” 帮她擦药?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升起,脸上的血液往上翻涌,滚烫滚烫的。他忙掩饰般飞快的接了瓶子来到她后面,眼眸往下,入目的是她娇嫩莹润的凝脂,虽只是小小的一片香肩,却足以令他迷了眼。 她的伤口在肩/胛处。待他的目光落到她拇指大小的伤疤上,上面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了,结了个粉红色的痂,心神一凛,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肃了肃脸,倒了药膏在手上,轻轻地抹在她的伤口处。 第121节 “我的伤口是不是很难看?”她突然出声道。 “不难看!”他脱口而出。末了才发现过来自己说的话,脸色不禁有些红。但还是认真的看着她的伤口道:“一点都不难看。” 宁如玉顿时甜滋滋的,忍不住翘了唇角,“那若是我的伤口留了疤,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他语气认真的道,“只要是你,无论你变成怎么样,我都绝不会嫌弃。” “真的?”她忍不住转了头想去看他此时的表情,却不料大幅度的动作使得她粉色抹胸下的小白兔跳了跳,而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符墨恰好将此全然收在眼内,惊得他暗抽了一口气,血气上涌,脸色滚烫得滴血。 药已经擦好了。他快速的倒退了半步,低下头掩饰的盖好瓶子。再转过头,她已经拉好了衣领,把刚刚那一片莹润重新藏起了起来。他舒了口气,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有些奇怪他怎么离得这么远,只是刚才的问话他还未答,挪了过去揽住他的手臂仰头看他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难得见她一副依赖般朝他撒娇的模样,当下心就软了,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眸,正色道:“自然是真的。如玉……我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人,无论你以后变成如何,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本只是一时兴起朝他撒娇,没想到他却当了真,还如此认真的答了她,心里涌起一股潮涌,随即淡淡的甜蜜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埋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里正纳闷不已。突然她猛地抬了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他愣愣地看着她。 “笨蛋!”她拍了他一下,俯在他耳边低声的道,“大人,你的回答我很满意……这是给你的奖赏,可喜欢?……” 他一喜,瞬间明白过来了,刚被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抑下去的冲动立马又涌了上去,且有不可抵挡之势。他低吼一声,飞快地环住她的腰身,使她贴近他,寻上她的脖颈,轻轻地咬了口,惹得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在她惊诧的目光中,他的眼神熠熠发光,像是饿狼觅食般绿光闪闪,扯了笑道:“这样还不够……”话音未落,还没待她开口,便噙住了她的唇,撬开她的皓齿钻了进去,勾勒她的小舌大口地吞咽汲取。过了一会,他的舌尖开始绕着她的舌背打转,或是追逐着她逃窜的小舌,将她吻得气喘吁吁的,直到她忍不住发出抗议声,这才停了下来,从她口中出来,让她依在怀里,另一手轻轻地抚着她后背。 她埋在他怀里打了他一下,含糊的不知埋怨了句什么。他心情甚好的笑了笑,任说什么也不恼,哄了她几句。待她呼吸平复了,才小心地将她放下让她躺在床上,掖好被子。 此时的天气还有些热。他便拿了蒲扇轻轻地摇着风。待她睡着了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 宁如玉半睡半醒中听到了他悄然离去的脚步声,无声地抿了抿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来到了个似曾相识的地方,院子里有高高的桂花树,繁花开满了枝头,一阵风吹过,传来门窗碰撞的清脆的声音。依稀中她听到低低的说话声。她忍不住循着声音转过头,透过窗子,看到了屋子里案几上,有个中年男子正在与个小姑娘说话。小姑娘不知为甚么哇哇的哭了,那男子正在哄她,“囡囡别哭啊,父亲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说着只见他翻开了案几上的一本厚厚的古籍,打开后里面竟是挖空的。那小姑娘果然住了哭,奇怪的道:“父亲,书里面怎么会是空的呢?” “因为空了就可以藏东西啊!”那男子道,“以后囡囡有想要藏的都可以放在里面,这样就没人知道了……这是咱们家的秘密,囡囡记得不能告诉别人哦,知道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男子抬起头看向窗外的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脸后,倒抽一口气。这不是、不是父亲吗?她大惊,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伸手想要触摸他,那场景竟一下子变了。 她惊呼一声,一阵大雾迷住了她的眼。待那雾散后,出现的场景还是那个屋子,可那男子不见了,只有刚刚那个小姑娘,手上不知拿了颗像鸡蛋般圆润光滑的珠子在玩,口中不知喃喃着甚么。突然那珠子就掉进了床底下,她小身子一趴,见那珠子滚得太远小手够不着,就爬了进去…… 她睁大了眼,正想看清她在干什么,那大风又刮了起来,吹散了画面。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站在了山顶上。抬眼望向前方,朦胧中崖边立了个衣袖飘飘的身影,慢慢地转过头。是父亲! 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父亲!”身子朝他跑了过去。 符捕头看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孩子,辛苦你了……” 她心里很多话想和他说,想告诉他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下了毒;想问他他是去裕华城是要干什么,也想问他给谭捕快的信上的御虎令是何意……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还待她开口,那画面又逐渐模糊了。她心一紧,忙去抓住他的衣襟,泪水涌了出来,“不,父亲你别走……”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父亲已经不能在陪在你身边了,如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她大叫一声,拼命想去抓住他,“父亲,父亲你不要走…” …… “父亲!”宁如玉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仍是熟悉的帐子。 原来只是是个梦……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她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心里想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呢,而且梦境还如此清晰,仿佛发生在眼前一般……忽然鼻翼间闻到了微微的桂花香,是从她擦的药传来的。 她舒了口气。对了,家里的院子也种了一棵桂花树。她使劲回想梦里发生的细节,挖空了的古籍……她不禁想,这个梦是在提醒她些什么吗? 家乡的屋子! 她突然醍醐灌顶。依父亲谨慎的性子,也许他并没有把秘密带来裕华城,而是留在家里?!也许……她该回去看一看了。 正想着,突然门开砰的开了,符墨有些着急的跑进来,紧张地看着她道:“如玉,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人,我刚刚梦见我父亲了。” “哦,原来是做梦了。你是想宁捕头了吧,”他松了口气,见她满头大汗,从一旁绞了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脸,“你若是想念宁捕头的话,那我们过几日有空就去拜祭下他,你看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忽然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大人,我想回一趟我原来的家。” ~~ 自从宁如玉做了个梦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要回家的事。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个梦是在暗示些甚么。 符墨却认为她最近是不是太想家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向来是不相信鬼神这些东西的,但是对她要回去的做法也并无异议。本来他也打算找机会去一趟嘉业城,既然她如今提出来了,那就去吧。至于杜润骐那边,他写了信过去与他说明了情况。 宁如玉埋头收拾着行李,没有与他辩驳。若是放在前世,她也定是不信的。但自从她是因一枚玉佩来到这里后,她就开始对鬼神有了种莫名的敬畏。不然,该如何解释她的因缘? 但她的遭遇,却不能与他说。 虽然现在他是她可以完全信赖的人,但……她摇了摇头,不管怎样他骨子里还是个古人,如此骇人听闻的经历……想必他是不会相信的吧。再说了,在她看来,即使她说了又能如何,这样离奇的事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又怎么可能会明白呢 如今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这日早晨,宁如玉神采奕奕的醒了,与他吃了早膳后就开始出发了。 嘉业城离裕华城有百来公里,需要两日路程。 第99章 天气很好, 日光融融,风轻云淡。 奔波两日后,二人终于到了嘉业城。刚到了城门就被官差拦了下来,要求出示他们的路引。她依言从包袱里拿出来递过去。 第122节 其中一官差盯了她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最终犹豫着道:“宁姑娘?” “?” 她有些莫名的看向他, 张张口,“……你认识我?”她有些奇怪, 记忆中没见过他。 那小官差闻言,高兴极了, “宁姑娘, 真的是你!..我是嘉业城的捕快啊, 以前跟宁捕头一起办过差的,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对了, 怎么不见宁捕头呢?就你一人回来吗?” “我..”宁如玉被他一连串的问话弄得有些懵, 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又听到他追问父亲的下落,见他一脸期待的表情,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复。 旁边另一个较年长的捕快见此, 用手臂顶了顶他, 为她解围, “人家宁姑娘刚从外面回来, 路途劳累,有什么也得等人家回去再说罢..”说着把路引递回去给她。 宁如玉感激的向他笑了笑。重新坐回马车往嘉业城而去。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车水马龙, 卖糕点的,卖茶叶的,卖胭脂水粉的,店肆临立,吆喝声不绝于耳,皆带着她熟悉的口音,听在她耳内,令她感慨万千。 她循着记忆穿过几条熙攘的大街小巷,拐过一片青瓦白墙矮平的房屋,终于在一屋子前停了下来。她的心砰砰直跳,竟有些近乡情怯。 符墨明白她的心情,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去吧。” 她深吸一口气,朝前走了几步。到了院子门前,低头一看,门竟没有锁。里面隐隐传来鸡鸭牲畜的叫声。她心里惊疑万分,与他对视一眼,试探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环视一圈,只见院子里仍保持着往日的整洁干净,中间为正厅,两侧则是几间偏房,开阔的院子角落处被开僻了四五分地,上面种了一簇簇绿油油的小白菜,右边则围了块地用篱笆圈上,里面熙熙攘攘十来只鸡鸭在唧唧咯咯的叫。 她瞪大了眼,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手足无措时,突然从屋里出来了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妇人,手上提了个食槽。四目相对,她惊讶的喊了一声,“如玉!”放下了手上的东西飞快地奔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一脸的惊喜若狂。 “丁婶?”她看着眼前笑得眼角起了花的妇人,犹豫地喊出记忆中的名字。 “可不是嘛?哎呀如玉,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大半年你都去哪了!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嗯看起来瘦了些…”那唤作丁婶的妇人拉着她上下打量,一会感叹她又漂亮了,一会又感叹她怎么瘦了这么多,边说边把她往屋子里带,又端了水给她,一阵吁长问短。 她已经好久没被长辈如此关心过了,不免有些架招不住,忙一一回了。过了一会,丁婶这才想到她是一人回来的,连连追问怎么不见宁捕头。 她沉默了下,不欲把真相告诉她,沉吟一下,便粗略的说了下父亲已在裕华城病亡的事。丁婶初时惊得瞪大了眼,脸色都变了,不敢置信的道:“宁捕头这么好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呢……”说完心疼的拉着她直概叹命运无常。 “丁婶,你别难过了,”宁如玉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丁婶抹了抹眼角的泪,这才看到一旁的符墨,不禁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裕华城的符捕头。父亲走后,多亏了衙门和大人收留我,我才能生活下去……” 丁婶恍然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他们还没吃饭,忙让他们在屋里等着,急忙忙的出了去给他们张罗。 待她走后,宁如玉告诉符墨,丁婶住在隔壁的邻居,他的丈夫丁叔也是衙门的捕快,是父亲的手下。他们已经做了二十多年邻居,她母亲早亡,平日里丁婶待她就如亲身女儿般十分的照顾。 很快丁婶就炒了几味家常菜端上桌。在他们吃饭时想到了住宿的问题,就去把房间收拾好了。待他们吃完晚膳后,丁婶心疼宁如玉奔波劳累了一日,就催促道让他们先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安排好了一切,她才告辞而去。 宁如玉感激的送她到门口,拿出她特意为丁叔准备的好酒让她拿回去。她推辞了几句,禁不住如玉的好意,最终还是收下了,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屋里有很多空闲的房间,宁如玉随意选了个客房让符墨住下。待他们把行李都整理好时,夜已经深了。一阵疲倦袭来,她与他道了安,就回房了。房间的摆设与她离家前相差无几,躺在熟悉的床上,她满足的舒了口气,很快就安睡了过去。 ** 次日。 “宁姑娘,宁姑娘..”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宁如玉正在打扫屋子,听到了敲门声,有些奇怪会有谁找她,去开了门,只见门外是几个穿着一身捕快服的男子,其中还有一个是昨日在城门遇见的那个小捕快。 “你们这是..”她低下头,只见他们每人手上都拎着东西。 小捕快挠了挠头,笑着道:“他们听说宁姑娘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今日他们从丁捕快口中得知了宁捕头已经病亡的事,又是惊讶又是悲痛,嘉业城衙门里大部分的捕快都是宁捕头亲手教导培训的,对宁捕头十分的敬重。半年前宁捕头突然向知县大人告假外出时,他们心里都很是舍不得,这半年来一直都盼着他能早日回来。 这一去就是大半年。 昨日见到宁如玉时心里高兴极了,还以为宁捕头终于回来了。可没想到今日清晨就从丁捕快口中得知了这么一个噩耗,心里那个难受。衙门里的捕快都知道宁捕头只有宁如玉一个女儿,于是大伙儿就商量道去他家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宁如玉得知他们的来意,忙把他们都请了进来。她本以为还打算找个日子去衙门告知知县大人关于他父亲病亡的事。怎么说父亲还是嘉业城的捕快,这么大的事是要告知衙门的,没想到他们竟都来了。 几个捕快寒暄一阵,知晓她刚刚是在打扫屋子后,都志告奋勇的锊起袖子帮忙,任她怎么推辞也不听,把屋里屋外的杂草、灰尘都清理了一遍,这才乐呵呵的擦擦汗。她也没想到他们对父亲的敬重竟如此的深,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感激不尽,就去菜市买了鱼肉等菜,做了一桌子好菜答谢他们。 这一日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拜访。到了下午,丁婶与丁捕快一块上了门,几人一起吃了个饭。丁捕快听说送宁如玉回来的是裕华城的捕头,上下打量了符墨一番,见他年轻有为,身上气度不凡,满意的点了点头,问他贵姓。 符墨行礼道,姓符。 “姓符?”丁捕快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忙追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符言符前辈?” 符墨点点头,“正是。丁捕快也认识家父..” 他锊了锊胡子,深锁着眉头不说话。宁如玉奇怪,问道:“丁叔,怎么?” 丁捕快犹豫了一会,有些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突然低声道:“你们先别说话,都随我来。” 他们吃了一惊,对视一眼,忙跟上他。 丁捕快将他们带回了他的家,关上了门,让他们在屋子里等候一会,他则进了内室。不一会就抱着个锦盒出了来。 她挠挠头不解的道,“丁叔,你这么神秘的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我们说吗?” 他压低声音,神情凝重的盯着它,抬眼深深地看向宁如玉,“这个锦盒是你父亲临走前让我保管的。” “我父亲?”她脱口而出,神情一凛。 “你父亲临走前曾告诉我,他这次外出凶险异常,吩咐我要好好保管这个锦盒。若是有一日符前辈来到这里的话就把它交给他..我一直在等符前辈的到来,可是过了这么久,从没有人来找过我。” “一直到半个月前,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与符捕头联系上。他来信告诉我他恐怕不能前来了,让我前去裕华城,把锦盒交给他儿子。”丁捕快看着他们道,“哦,对了,符前辈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包括你们要去查武林盟主一案的事。” “这么说,难道丁捕快也是当年参与过案子的捕快之一?”符墨冷静的开口。 他点了点头,“没错。当年我与宁姑娘的父亲都是被武林正派邀请去破案的捕快。我本打算过段日子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后就去裕华城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竟先一步回来了!” 宁如玉看着那纹着花纹的深蓝色锦盒,心里闪过一抹奇异的感觉,她有一种预感,里面会有他们寻找了许久的秘密。于是催促他,“我们赶快看看父亲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吧!” 符墨接过去打开,阳光下,只见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刀鞘上刻着细致的龙纹。她“啊”了一声,拿出来凝视着它寒光闪闪的刀刃,不解其意,询问地看向丁捕快。 第123节 “里面还有东西..”符墨道,拿出来一看,是一幅地图。他仔细地看了看,指着上面被标上的红点突然出声道:“这不是千崖山的地图?”千崖山是当年武林盟主跌下山崖的地方。 她接过去一看,摸了摸上面的红点,“丁叔,我父亲留下的这地图和匕首是何意?”父亲为何要把千崖山的地图交给符前辈,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还有这个匕首,是什么信物吗? 丁捕快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道,“千崖山你们知道是甚么意思吧?”得到他们的点头后,他继续道,“宁捕头曾告诉我,他怀疑盟主没有死,而且..他就藏在千崖山底下!” “甚么意思?!” “因为御虎令出现了。御虎令一直是由武林盟主贴身保管的,这么多年来江湖上的人都在寻找它的下落,可一直都找不到,可最近一年它无缘无故又出现了,还是在盘洛城,实在可疑。”而且符捕头亲口告诉过他,他已经掌握了御虎令的可靠消息,但事关重大,为免打草惊蛇,除了他外,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符捕头与他彻夜长谈后,决定把所有的捕快都召集起来。 原来父亲外出,是为了聚集捕快去找盟主。她终于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从谭捕快那里得来的第三封信上写的“御虎令”,她凝眉沉思了一下,心里想道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那这个匕首又是甚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摇了摇头,“我没有打开过锦盒,也不知里面是什么。这匕首我从未曾见过。” 符墨细细地端详它,心一动,从腰间掏出一支飞刀,用匕首轻轻一削,那飞刀便如断成了两截。她惊呼一声,这匕首也太厉害了吧! “削铁如泥..”丁叔也有些惊讶匕首的威力,看它的眼光顿时就不同了,想了想,“既然宁捕头交代我交给你的,你就拿去用吧。不过,为免惹来什么麻烦,还是小心使用为上。” 接着三人开始商量去找千崖山找武林盟主下落的事。千崖山离盘洛城也不远,到时候他们还可以直接去找杜神医他们。 “可是千崖山底那么大,附近有上百个散落的村庄,即使盟主是真的藏在里面,我们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得到他啊?”当年那些武林人士就是因为村庄实在过于繁多,且陡峭难行,才不得不放弃的。丁捕快对此行不抱什么希望。 符墨轻轻一笑,“宁捕头不是给我们指出了路吗?”示意他们仔细看那地图。 只见那红点所在处,被人刻意折了一道褶皱,正好指向那崖底的小河。若不仔细看还留意不到。“我们就沿着这条小河去查探附近的山庄吧。” ** 因丁捕快在衙门还有要事要忙,暂时还没有空,于是三人约好三日后出发。谈完要事后,宁如玉与符墨一道回了家。回到家中,他突然拉住她,把刚才的匕首递给她道,“如玉,这个你随身带在身上作防身用吧。” 她忙摆手推辞道:“这是我父亲给你的,我怎么能拿?万一是什么重要的线索呢..还是你把它收好吧!” 他轻轻一笑,“放在谁身上不一样?我本来就打算给你打一个武器作防身的,因为你急着要出门就没有做成。这个匕首长短刚好适宜你用,你先用着,待我打好了武器再换回来就行了。若是再遇到有人对你不利的话,你就用这个对付它..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她是个女子,且没有武功,而他对嘉业城也不是很熟悉,故心里总是对她放心不下。 不容反驳的硬把匕首塞给她,他想了想,又教了她一套简单的防身术。 宁如玉看着他认真指导的侧脸,心里一片柔软。 “怎么了?”他见她停下来,以为她是有什么事。 她抿唇笑了笑,摇摇头,“没事,我们继续吧。” 这一练,就练到了晚上。教完最后一个动作,符墨满意的点了点头,“练得不错,今晚就到这里吧。”拿起一旁的湿毛巾递给她,“如玉,先擦擦汗吧。” 她眼珠子一转,盯着毛巾,突然朝他招招手,殷勤的道,“大人,你头上也出了汗,我帮你吧。” 他苦笑,“如玉,你怎么总是叫我大人呢?”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不满。以前他们还没在一起时,她喊他大人;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她还是改不了称呼。 她一怔,“习惯了..我觉得喊大人挺好的,难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喊你吗?” “不喜欢。”他板着脸道,有些委屈的道,“你见谁这么喊自己未来夫君的?好如玉,以后我们两个人的话,你就喊我的名字便是了。” 她脸一热,把毛巾扔给他,撇撇嘴,“什么未来夫婿,你别给自己锦上添花了...” “难道你还想否认?”关系到名分问题,符大人可就不依了,黑着脸暗沉的扳正她的脸,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它若是说个不字就要吃了她。 换做别人,早就被他的阎罗王般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了。可她却是一点也不怕,反而挺直身子迎上他,有些挑衅的道:“符大人有什么凭证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要证明?多得去了!”他刚开始怔住了,想了想,突然一笑,“比如说...这个!”他捧起她的脸,噙着她的如桃花般娇艳的唇瓣,用力的亲了下去。刚刚在教她防身术时,难免会有些身体上的碰触,她的腰肢又细又软,鼻翼间又是她馥郁的芳香,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一泽芳香的冲动,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可没想到她还如此不“体谅”他,要与他对着来,这就不能怪他了。他使劲的缠着她的小舌一下一下的往里刺弄,动作是越来越禅熟,知道如何才能挑起她的反应。她被迫踮起脚尖迎合着,口中的蜜津被他不停地吞咽,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啧啧声,听得她脸上发热。 直到她腹中的空气快要被他吸尽,他才稍微松了松,转而舔舐着她的唇瓣,低声道:“如玉,你说...我是不是你未来的...夫婿...嗯?” “唔...”她有些赌气,“才不...啊...”还未待她说完,他的舌又灵巧的转了进去,再次在她口中翻天腹地攻城掠池,将她吻得气喘吁吁的,动作又渐渐恢复温柔,流连在她唇边,再次问道:“是不是...?”大有她再敢说不就要再来一次的威胁之意。 “是,是...”这下宁如玉可吸取了教训,用力的点头称是,生怕她一不小心点个头他就要再来一次。 他呵呵的低笑了一下,眼内闪过一丝满意,虽说还有些不舍,但还是放开了她,用袖子替她擦唇角的蜜津,见她唇瓣一片粉嫩的水光,比刚才还要红润,仿佛涂了胭脂般,想到是他的杰作,眸子不禁暗了暗,小腹窜上一股热气。他暗吸一口气,极力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避开般低下头,不料却瞧见了她胸前剧烈起伏的两只小白兔,随着她的呼吸一跳一跳的,仿佛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脑子“轰”的一声,手上怀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她浑然未觉,只是恨恨的擦了下唇,瞪了他一眼,“大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冷清高傲不食人间烟火的符大人吗? 他一怔,随即闷笑,抚了抚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亲了下她的额,“可只对你一人这般。” 她瞪大了眼,这,这还是那个闷骚的符大人的吗?她酸得忍不住呲牙,什么时候甜言蜜语都说得这般溜了? “好了很晚了,赶紧去睡吧。”他叹息一声,用手挡住她熠熠发光的眼眸,催促她赶紧回房,怕她再停留半刻就要抑不住内心的渴望了。 —— 晚上的天气有些热,睡到半夜一阵热气从身体里腾起,宁如玉皱了皱眉,一摸后背,已经渗出了细汗,便不耐烦的把被子扯到一边,这才觉得凉爽了些,又继续昏昏睡去。 次日。 她一觉醒来,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浑身无力,一摸额头,竟有些发热了。糟了,她暗暗呻、吟了一声,该不会发烧了吧。她身子一向很好,很少会生病。没想到只是一晚上没有盖被子就着凉了。 她忍着难受起了身,跟符墨说了。符墨一听,忙去探她的额头,“是有些滚烫,应是发热了。”本欲说她几句,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叹息一声,径直带她出了去看大夫。 看完大夫回来,复让她躺回床上休息,他则拿着草药洗了洗煎药。正看着火,丁婶不知甚么时候已经进来了,闻到药味,有些惊讶的道:“符捕快,这药是给谁熬的?” 他朝她回了礼,道:“如玉昨晚着凉了,身子有些发烧。刚去看了大夫。” “如玉生病了?”丁婶叫了一声,去房里看了看她。出来后想到她现在定是不想吃东西的,就准备给她煮些稀粥,再采些姜葱捣碎了混在一起,既开胃又驱寒。她一边淘米一边对符墨道:“以前如玉病了最爱喝的就是姜粥了。我记得以前她病得最厉害的一次啊,好像是有次和她一道去街市,在路上遇到个人,不知甚么突然口吐白沫就倒了地上浑身发抖,没一会就这样死去了,被如玉瞧见了,吓得她昏了过去。当晚就发起高烧,在床上说起胡话来,可把我们吓得个半死,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如玉这孩子,平时最是胆小,就是见到个死老鼠也会被吓哭,更别说是见到个死人了,怎么能不吓到呢,唉,你说那人也是的,既然有病就在家躺着,跑出来可不是给人惹晦气吗...那时她什么都吃不下,快把我们急坏了。后来我就熬了姜粥,没想到她竟然就喝了,一喝就喝了几碗,再睡上一觉,那烧就退了...” 剩下的话符墨已经听不见了,思绪只停留在她前面的话上,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如玉胆子很小?” 第124节 “是啊,”丁婶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继续道,“如玉胆子小这我们都知道的,平时见到虫子蟑螂都会被吓到,晚上总是要点着灯才能睡着,杀鸡杀鱼什么的就更不敢看了。我记得有一次宁姑娘去给衙门给宁捕头送饭,没想到不小心见到几个官差压了个犯人进去,那犯人瞪了她几眼,就把她吓得几晚都睡不着,后来是再也不敢去衙门了...” 符墨一颗心往下沉。脸上却不动声色,“丁婶,如玉的胆子一直都是这般小?” 她猛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她从小就是这样了。可能是小时候宁捕头总是在衙门办案,忽视了她,没人陪她玩,逐渐就养成了这种孤僻的性子...不过我看她这次回来后变了挺多的,性子也开朗了许多,也敢和外人说话了,也算是件好事啊...” 第100章 藏宝图? “大人, 大人你这么了?”丁婶正说的起劲,眼睛一瞥,才发现一旁的符蹙着眉一副出神的样子,不禁叫了他几声。 “没事……”符墨回过神来,低下头接过她手上淘好的米, “丁婶还是让我来,您去忙你的事吧。” 丁婶推辞不过, 只好让他动手了,心里却是暗暗点点头, 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看他待如玉如此上心, 这下她就可以放心了。 符墨照丁婶所说的煮好了姜粥, 勺了一碗端去房里。见宁如玉还在昏昏沉睡,先去探了下她的额头, 发现她的烧已经退了, 心里放下心来,把她唤醒, 温声道:“如玉,我煮了粥, 你起来吃一些吧。” 宁如玉揉了揉眼睛, 坐起身看见他端了碗粥过来, 靠近闻到一阵姜味, 不禁捂住了鼻子,苦着脸道,“这是姜粥?我最讨厌的就是姜味了!大人, 能不能换成白粥啊?” 他一顿,想了想,“喝这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先忍着这会吧,等你的病好了就不用再喝了。”好言劝了一会,她才终于松了口,皱着眉将姜粥喝了下去。然后起了身,伸展了下手脚,叹了口气道:“总算是退烧了,整天躺在床上闷死了。”之前后背受伤躺了十几天,这伤刚好没几天又病了,她在想,自己的免疫力是不是太低了。 他好笑,从书架上抽了本游记给她,“那你就在房里看会书吧,我先把碗端出去洗了。” 她抬起头,“对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千崖山啊?”她心里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这事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到时候还要赶去和杜神医他们汇合呢。 “丁捕快道待他交代完衙门的事就能和我们一起去了。不过在此前不用急,你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吧。” 符墨把空碗端回柴房,路上刚好遇到了丁婶,她眼睛一亮,追问道:“怎么样,我就说吧,如玉生病的时候最喜欢喝的就是这个了。” 他淡淡的笑道:“丁婶说的是,如玉刚刚吃了一碗。对了,她的烧已经退了,相信很快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丁婶闻言高兴极了,喃喃的道:“她喜欢就好。喝了后一定会好起来的,那我就放心了!” ** 而这边,房里的宁如玉坐在桌子前看了一会《徐氏游记》,觉得有些闷,放下了书。突然想起什么,她不由自主的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枚拇指大小泛着亮光的钥匙,举在空中看了半晌,皱起眉心里不禁道,这钥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把小巧的钥匙是她从父亲的书房里找到的。那日她在打扫屋子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循着记忆去了父亲的书房。费了许大的劲儿,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梦中出现的那本古籍。她又惊又喜,忙打开一看,只见古籍里果然是挖空了一小块,静静地躺着一枚钥匙。 父亲为何要把这枚钥匙藏起来?钥匙上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秘密?家里有锁的地方她都已经试过了,却都没有匹配的。她无意识地摸着钥匙上面的花纹,突然脑子一道灵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她一拍桌子,对了,她怎么没想到呢!她快步去到父亲的房间,环视一圈,把目光锁定在他那张老式大床上,咬牙将它移了出来。她记得小时候有次在父亲的房里玩弹珠,那珠子不小心滚到床底去了,她就爬进去,然后发现那珠子敲在地面上的声音跟在外面的不一样。 她循着记忆摸索到那个地方,用手指敲了敲,果然传来清脆的撞击声,说明它里面是空的。她使劲的刨了刨,里面露出了一小块褐红色。她一喜,继续刨下去,见了底,里面是个一个长方形印着雕木花纹的小匣子,外面上了锁。 她怀着极大的期待,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钥匙,对上去,使劲一扭,那锁头“啪”的一声就开了。她惊喜极了,有些迫不及待地取下锁,缓缓地打开它。待她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她白着脸地凝视着小匣子半晌,心“砰砰”直跳,最终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里面躺着的是她熟悉无比的,一块月牙形的半环的翡翠玉佩,半透明状,黑中透绿。这种翡翠,也叫墨翠。 宁如玉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屏息地伸手将玉佩拿起来,目不转睛地端详。这是她前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她极肯定自己不会认错。 因为当初就是这块玉佩,将她送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代! 为甚么这块玉佩会出现在这里?! 她死死地盯着它,内心早已泛起了惊天涛浪。它到底是何神物,与她又有甚么因缘?为甚么会把她送到这里? 既然这块玉佩在这里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这世上,还有另外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她眨了眨干涩的眼。如果真的能找到另外一块玉佩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还能回到现代? 她的心倏地漏了一拍。 这个玉佩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她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愣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匣子里还有一物。一块陈旧得有些泛黄的布。她疑惑地打开,只见上面是一幅形状奇怪的水墨画,线条简单,山川起伏河流横斜。上头隐隐绣了几个小字。她凑过去艰难地辩别。 “藏...宝...图...?” 藏宝图?!她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之前黑衣人所说的藏宝图? 原来那个黑衣人没有说谎,父亲手上真的有一幅藏宝图!她脑子飞速运转,这藏宝图父亲是从哪里得来,为何她从没听父亲跟她提起过? “如玉,如玉……”门外突然传来符墨有些急促的喊声,伴随着敲门声。她一惊,应了一声,把藏宝图放回匣子里。手碰到玉佩,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把它收到了腰间,这才去开了门,抬眼看他,“大人,怎么了?” “我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过来了……”他解释道,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如玉,你不在房里休息,来宁捕头的房间干什么?” 宁如玉一把拉他进来,谨慎地看了看门外,关上门,把匣子推到他面前,低声道:“大人,我在父亲的房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大人你看,这是不是江湖上传闻的藏宝图?” 符墨果然吃了一惊,肃脸道:“如玉,你是怎么发现的?” 于是她便依言说了一遍,“……然后我就想起了小时候来过这里,移开床看到了里面的匣子,用钥匙一试,果然就打开了……然后就这样发现了匣子里面的玉……额,藏宝图。”说完了,见他一直盯着藏宝图,疑惑的道:“大人,这真的是藏宝图吗?” 他正色的点了点头,语气凝重的道,“我猜应该就是了。不过从上面看,这应只是三幅藏宝图中中间的一幅,还需两幅才是真正完整的藏宝图。” “这样啊,”她假意不满地叹了口气,“原来只是其中一幅,我还以为我是真的找到宝藏了呢!” 他好笑,“你就这么想要宝藏?” “也不是……只是突然间多了个藏宝图,心里自然就想要啊……只可惜只是三分之一,另外两幅还不知道会在哪里呢……唉,算了,还是不要了。”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么一幅藏宝图闹得江湖腥风血雨,斗得你死我活,你倒好,说不要就不要,别人要是知道你这么想,还不气得吐血?” “本来就是,我又不缺钱。就算真有宝藏,我拿着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啊,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我才没那么傻呢!”她撇撇嘴,看了看他,“不过,我看大人似乎对这藏宝图也没有什么兴趣?” 他低声呵呵笑了几声,“我也不缺钱。” 说完这话,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不过不管如何,今日的事断不能让别人知晓,我们先把房间恢复原状吧。”说着他动手将大床移回原位,把藏宝图收好,二人这才走出去关上门。藏宝图不是一件小事,稍有不慎,就会像她所说惹来杀身之祸。未免丁捕快受到牵连,他们商量后决定把这个秘密保管下去。 刚出了院子二人就遇到了丁婶,丁婶担心地拉住她,“如玉,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怎么出来了?” 第125节 宁如玉忙道:“丁婶,我已经没事了……” 丁婶瞧了瞧她的脸色,见她已经没有了昨日的蜡色,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高兴地道:“那我现在就去买菜,今晚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不然过两日你们又要走了……”她也知晓了他们三人要出远门的事,心里想着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就想在临走前给她补一补身子。 说着她急匆匆的就开始出门了。不一会儿,就从菜市上买了鱼、腊肠等肉,又从院子里挑了个最大的公鸡杀了,在柴房里忙上忙下,也不用如玉帮忙。 很快就做好了一大桌子菜,而这时候丁捕快也恰好从衙门回来,四人一起坐下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期间,丁捕快告诉他们,知县大人已经同意让他告假了,若是无意外的话,明日便可出发。 宁如玉听了欢喜,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丁婶劝了她几句,忽然目光落到她的碗上,有些惊奇的道:“如玉,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牛肉的吗?” 第101章 盟主现身 宁如玉一怔, 很快反应过来,干笑几声,“哦……我在外面吃过几次,慢慢就喜欢上了……”佯装镇定的继续将碗里的牛肉吃下去。 “原来这样,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不喜吃, 把牛肉扔地上,宁捕头还罚你不准吃饭呢你还可还记得?……” “我怎么会忘记呢……后来还不是丁婶你心疼我, 偷偷从窗子外塞了两个馒头给我。不然我就要饿一晚上了。”她笑了笑,又随口说了些小时候的往事, 把她逗得笑了不再纠缠在此事上, 心里才暗松了口气。 ** 次日早晨, 三人收拾好了行李,就开始朝千崖山出发。千崖山峰峦雄伟, 千岩万壑, 十分的陡峭。两日后,三人终于根据宁捕头的地图到了千崖山山脚下。 山脚处有一条深邃的小河, 沿着山谷蜿蜒而下,倒影绰绰, 映出两边高耸巍峨的峰峦。宁如玉大口地喘了喘气, 擦了擦额头的汗, 举目眺望远处重峦叠嶂下或是密密麻麻或是四处散落的矮平山村, 不禁道:“这千崖山实在太大了吧,大人,那可怎么找?”这要是一个个的找下去, 恐怕几个月都找不完吧! 符墨拿出地图看了看,突然出声问丁捕快,“丁捕快,以前你们找寻盟主的下落时,是往哪里找的?” 他道:“当时我和宁捕头是先绕着盟主掉下山崖周围的山庄都寻了一遍,接着便是沿着这条河的下游往下寻找的。” 符墨点点头,盯着地图半晌,“这次我们往上游去。” “?”丁捕快忍不住道:“这……盟主就算掉到了河里,也是往下游的,怎么可能会在上游呢?”当年江湖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故几乎没有人往上寻过。在他看来,盟主是怎么也不可能会在上游的。 “我们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再去下游,丁捕快,你看这样可好?”他不置可否,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和他商量道。 丁捕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便开始沿着河流一路往上,每遇到一个村庄就上前询问,七八年前是否有外人在村里定居过。一连奔忙了三四天,走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庄,风餐露宿,攀山涉水,仍一无所获。 这日,他们来到了一座碧翠的山前,山势俊峭,绿草如茵,从山脚往上,零零散散地有十几户人家。经过几日的跋涉,初时的精力充沛已经逐渐消磨殆尽,宁如玉眺望着山岭上方,双腿不自觉微微颤抖,这恐怕是她爬山最多的一次了。但一想到父亲的死,她咬咬牙,又坚持了下去。 符墨看着她额头渗出的汗,不免有些心疼。女子的体力本来就比不上男子,且她也没有武功,虽说她面上倔强着不说,但他心里知晓,连续几日的攀登恐怕已经快让她吃不消了。 三人停下休息,他伸出袖子仔细地帮她擦了擦汗,接着运了内力往她体内输送,减轻她腿上的疲累,“累不累……等下还是我背你吧。” “不用了……”她缓缓地摇头拒绝。昨天也是他背着她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是他体力再好,背着她走那么远的路也会吃不消的。 符墨暗暗叹了口气,看着他们道:“单凭我们三人之力,恐怕很难找得到盟主的下落。丁捕快,若是在这里再找不到,我们便先回去再作打算吧。”他心里也奇怪,这几天他们已经把宁捕头指示附近的几座山都找过了,却没有一点收获。这里已经是最后的了,若是他们再找不到线索,就必须要重新作打算了。 丁捕快喘息着点了点头,也同意了。 三人正歇着,骤然间就乌云密布,天色逐渐暗沉了起来。“快要下雨了,我们先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吧。”符墨蹙眉看着天色担忧的道。三人便开始沿着山路边走边寻找人家。半山腰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一直走了许久都没看见可以避雨的地方。符墨一咬牙,带着他们往一条小路上去。 小路蜿蜒曲折,他们越走越深,走着走着,竟发现到了深山里。转了个弯,眼尖的宁如玉突然惊呼道:“大人快看,前面有一户人家。”薄雾中,依稀看见林中有一座茅草屋。 三人一喜,快步的来到茅草屋前,敲了敲院子的门。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一个略苍老的声音,“谁啊?”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约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朴素的宽袖麻衣,鬓发上已染上少许白发,脸色有些苍老。 符墨朝他施了个礼,解释了一番缘由,道是他们三人上山游玩不小心迷了路,大雨将至,恳求他能收留他们一晚。那中年男子打量了他们一番,开门让他们进去,招呼他们在屋子里坐下,给他们倒了茶水。又见他们饥肠辘辘,从柴房里拿了几个馒头出来,“老汉家中只有这些馒头了,几位莫要嫌弃。” “哪里哪里,若不是您肯收留我们,我们还不是如何是好呢,晚辈在此多谢老人家了。”三人就着茶水慢慢地吃了馒头。 那中年男子摆摆手,问他们千崖山山势险峻,荒无人烟,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游玩。符墨笑了笑,随口说了几句搪塞过去。想了想,顺便向他打听这山上人家的情况以及出去的路线,一来二去很快就熟稔了。那人告诉他们,这山上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且都是猎户,白日几乎不会在家,都往深山里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有些失望。 那中年男子突然想起道,“前日刚好有人给我送了栗子,你们等等,老汉拿来给你们……”说着就去了柴房,盛了满满的一碗,又转身出了去,道是给他们准备晚饭。 宁如玉是第一次吃栗子,不会剥,一气之下干脆拿出父亲留下来的削铁如泥的匕首来先割了道口子,再轻轻一剥,肉和壳一下子就分离了。正惊叹着匕首的锋利,突然一声怒吼吓了她一跳。 “小姑娘,你这把匕首是哪里来的?!” 宁如玉转过身,只见那立着门口处的中年男子呆呆地盯着她手上的匕首,饱经风霜的脸色上写满了震惊和恼怒。他一个箭步走过去,夺过她手上的匕首,双手颤抖着细细端详匕首的花纹,浑浊的眼里泛出泪光。他锐利的双眸看向她,口气严肃的重复道:“小姑娘,这把匕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父亲留下给我的……”她小心翼翼的道,不明他情绪为何如此激动。 “胡说!这把匕首不是属于你的!”他突然醒悟过来般扫视了他们一眼,肃然道:“你们到底是谁,来千崖山干什么!”明明刚刚只是一和蔼可亲的男子,这会的气势一下子上来了,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仿佛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符墨挡在宁如玉面前,无惧的与他对视。 “盟主……?”一旁的丁捕快怔怔的看着他,最终犹豫着吐出一句话。 那中年男子闻言,浑身一震。 宁如玉和符墨对视一眼,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山野间的看似老实平凡的中年男子,会是他们要寻找的武林盟主? “盟主,果然是你,”从他的反应中,丁捕快最后的一点猜疑也瞬间变为了肯定。他与武林盟主只有一面之缘,那时有次办案从盘洛城经过,远远的他见过一面。那时候的盟主雄姿英发,丰采高雅,一手剑术耍得出神入化;而如今,他却一身粗布,白发鬓染,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儿昔日的影子,若不是他刚刚的气势如虹,声如洪钟,他根本就就认不出来。丁捕快不禁激动得双唇颤抖,“盟主,我们总算是找到您了,您可知我们这几年找您找的有多辛苦吗?” 盟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虽说是默认了身份,但眼神间仍保持着警惕,“你们是……?” 丁捕快忙道:“我们是捕快,当年您从千崖山失踪后,江湖上几大门派便委托了我们衙门的人去寻找您。我是嘉业城的丁捕快,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是嘉业城的宁捕头和裕华城的符捕头,盟主应该认识吧……这两位便分别是符捕头的儿子符墨符捕快和宁捕头的女儿宁姑娘。”说着深怕他不信,连忙从腰间掏出一块衙门的腰牌。符墨也跟着拿出自己的腰牌。 “宁捕头,符捕头……”盟主喃喃道,将信将疑的接过他们的腰牌细细看了。他们在江湖上地位不亚于任一门派的帮主,他自然认识,甚至与他们打过交道。他凝视半刻,这才有些相信了。 丁捕快继续道,“盟主,自你失踪后我们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这几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都不出现,反而躲在深山里呢?” 盟主脸色晦暗,袖中的手紧了紧,沉默了半刻,这才缓缓地道,“那日我掉下山崖后,恰好被路过的一个猎户救了。当时我已经经脉尽断,内伤严重,一直昏迷了半个月才被醒过来,后来便一直住在这里。” “盟主,当年到底是要将你置于死地?!”宁如玉有些急切的问道,这是她最为关心的问题,若是能知晓刺杀盟主的凶手,或许她也就能找到给父亲下毒的凶手了! 第126节 盟主深吸一口气,抑住内心的愤怒,“是许彪!” 第102章 美人计? “千叶门门主许彪?” “什么千叶门, 没有我对他多年的栽培,他怎么可能有今日的地位?!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愤然道,“当日就是他给我的茶里下了迷药想迷昏我。幸好我察觉的早,用内力逼出了大半。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知晓事情败迹后竟要杀我灭口。我费尽全力逃了出去, 被他穷追不舍追到千崖山,中了他一掌……我宁愿自尽, 也绝不要败在这畜生手里!我无路可逃,最后唯有跳下山崖……本以为必死无疑, 没想到我命不该绝, 上天还是让我活了下来。”被路过的猎户救活后, 他才发现自己的武功尽失了。这对一个练武之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他每日痛不欲生, 恨不得就这样去了, 可每次想到许彪,就会想起他枉死的妻儿, 心里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髓方可解心头只恨。 多年来, 他也曾想过要回盘洛城将真相揭于天下。可是盘洛城已经被许彪部下了天罗地网, 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只要他一现身, 恐怕立即就会被抓起来, 而他一个武功尽失的人,想要避过他的眼线回到盟主府,犹如登天之难。 “所以盟主这几年就只好一直躲在深山里?”符墨默默地听完了他的叙述, 稍一沉吟,问道。 盟主痛苦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盟主,当年许彪为什么要杀你?”丁捕快一直想不明白,许彪是盟主的得力手下,待他不薄,且盟主在江湖中声望极高,若是被江湖正派人士知晓是他杀了盟主,定不会放过他。那他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如此的大风险去杀盟主? “世上所有的纷争,都逃不过一个‘贪’字。”他叹了口气,锊了锊胡子:“都怪我当初瞎了眼没有看出他的野心。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觊觎传闻中的藏宝图,他接近我,就是为了得到我的藏宝图!” 藏宝图?宁如玉心一跳,下意识的紧了紧拳,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把匕首。于是举起她疑惑的道:“盟主,你刚刚说这把匕首不是属于我的,是何意?”他言之灼灼,似乎对它十分的熟悉,莫非这匕首是他的? 他怔了怔,凝视那匕首半刻,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来,“这把匕首,名为乌钩,取自乌钩山。它是由乌钩山上的极其罕见的一种玄铁花费九九八十一日打造而成的,刀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世间只有一把!而这把乌钩,是十年前我小儿生辰时我专门命人为他打造的……你们看,这刀鞘上还刻着一个‘轩’,那就是我小儿的字。”说着他把刀鞘上的小字指给他们看。她凑过来看了,在刀鞘的左下角,确是刻了一字,她之前一直没留意到。这么说,这匕首确是盟主的无疑了。 丁捕快听了盟主的遭遇后,心里感概万分,百味杂陈,一方面没想到他竟是被自己的手下出卖的,另一方面这么多年追查的案子也终于找到了真相,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正色道:“盟主,请你就随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衙门的人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符墨也道:“盟主请放心,此次前来千崖山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在下与众衙门捕快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您的安危。这些年许门主虽一直在煽动江湖上的人重立盟主,但武林正派几位德高望重的帮主迟迟不肯应承,就是等着你回去!” “对啊对啊,盟主,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的家人报仇吗?” 盟主脸上微微颤了颤,浑浊的眼里涌出泪光,但仍犹豫着不开口。三人极力劝了他许久,他忍了忍,凝视他们期望的目光半刻,深深地闭上眼。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人终于松了口气,宁如玉欢喜的笑了。她由衷的想道,父亲多年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若是他有在天之灵能看到,一定会感到宽慰吧。且只要盟主肯随他们回去,她一定会尽快找到杀害父亲的凶手的! 于是几人坐下来开始商量回去的事宜。许彪这些年一直都在偷偷追查盟主的下落,所以这次回去,他们一定要倍加小心。经过商议后,他们决定先带盟主回嘉业城,那里离盘洛城远,且宁捕头也不在了,他们的警惕会小很多。 住了一晚后,次日早晨几人便开始启程。 路上,宁如玉突然想起了甚么,转头问盟主道:“盟主,为什么一年前江湖上的人传闻御虎令在盘洛城出现,御虎令不是一直由您保管的吗?” 盟主闻言,懊恼般摇了摇头,“本来御虎令是一直在我身边的。一年前我为了打探消息,冒险进了盘洛城,回来时却不小心把御虎令给丢了!唉,都是我的错!” 御虎令遗失了?宁如玉大惊,御虎令是历届盟主身份的象征,许彪一直想重立盟主不成功,就是因为这御虎令不在。武林正派曾义正言辞的表示,只有找到御虎令,才可重立盟主。那若是被有心人得到的话,那武林岂不是要变天了?她心里有些担忧,“大人,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符墨安抚她道,“别太担心,御虎令的消息都已经过了一年了,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再说了,有杜神医在盘洛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口上虽说这么说,他内心也是有些担忧,但面上却不显。 赶路几日后,几人终于回到了嘉业城。为了避人耳目,白日并不进城。到了夜晚,他们才趁着夜色匆匆赶回宁如玉家中。 ^^^^^^^^ 符墨给父亲去了一封信,告知了他在嘉业城发生的一切。他们已经找了武林盟主,请他赶回去与他们汇合。 他在武林中的资历与许彪等人相比甚浅,他是没办法将武林正派的人请出来的,若是他们贸然将盟主带回去与许彪一人对质,只会让盟主暴露在危险之中。 父亲在武林中的声望高,且当初案子本来是武林正派人士委托父亲负责这个案子的,只有他才能聚集武林中的人,在万众瞩目之下为盟主主持公道,揭穿许彪的真面目,将他抓拿归案。 于是众人只有耐心的等下去。除此之外,符墨还一直在等杜润祺的消息。不知道他那边现在已经怎么样了?他去盘洛城已经十几天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他心里有些担忧。 “大人,你在想什么?”宁如玉见他立在窗前出神,忍不住打破寂静。 他回过头,见她来了,淡淡地笑了笑,“无事。如玉,你找我有事吗?” “我……算了,没什么事……”她脸色有些黯然的低下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他走过去,紧紧盯着她,拉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竟有些凉,“你的手怎么那么凉,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眼底的黑影隐隐可见,她晚上总是睡不好。“我这几天不知为甚么,心一直在跳,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大人,你说我们插手这件事到底对不对?”此事不同一般的案子,是关乎整个武林的大事。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盯着盟主之位,稍有差池,他们就会陷入危险中。死她不惧,她只是怕不久的将来,会不会掀起江湖上一场腥风血雨,更担心身边的人会受到牵连! “身为捕快,就是要抓拿凶犯维护百姓安定。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亦无惧。因为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他顿了顿,抚上她的脸,“可是如玉你不同,你只是一介女子,不是衙门的人,护送盟主的事实在太危险了,你不宜参与。我已经托了我舅父,也就是正和堂的人过来,他会将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的,到时候……” “我不同意!”他的话还未说完,她就生气的打断了他,心里也是气愤。幸好她今日知晓了,若不然到时人来了,她岂不是连反驳也来不及说一句就被打包送走? “这件案子本来就是因我父亲而追查的,我自然也有权参与此事。”她皱起眉头,第一次为他的自作主张而气愤。事情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就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冒险,而她却躲在一边安享太平?“我是绝不会同意的,你无权为我做决定!”越想越生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符墨哪里想到她会如此生气,心里顿时就慌了,忙拦住一把抱住她,任她怎么挣扎怎么动手也不放开。 “放开!” “不放。如玉,你先冷静下来,”他慌得冷汗直冒,心里后悔极了不该这样告诉她。她向来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现在被她知道了要把她送她,她不恼恨他才怪。“如玉,你别走!你先听我说好不好?”见她挣扎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忙转到她面前急切地看着她。 她挣脱不开,只得拿眼瞪着他。 他低下头见她涨红了的脸,心里暗叫不好,看来是被他气得不轻,忙安抚她的情绪道,“如玉,你听我解释,我这般做是为了你好。千叶门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且你又没有武功,我是到时候顾不上你,怕你会受伤……” “你是想说我是累赘了?”她直直地看着他,“到时候真出事了我不用你管,行了吧。你让开,我要走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多出一个口解释。他心里从来没当她是累赘,而是真的担心她会受伤。这会什么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想道是他惹得她生气了,想着该如何才能让她消气,越焦急越不知怎么办,最后只得低声哄道:“如玉,你别生气了,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狐疑地看着他,“听我的?那我要是说我不走,也听我的?” “这,我们从长计议……好好,听你的!那就不走了!”他正犹豫着该如何说服她,眼见她脸色一变又要拔腿走,甚么也不敢说了忙应了下来。拉她到凳子上坐下,看着她不虞的脸色半晌,叹了口气,“如玉,我这样做是为你好……我不想你又像上次那样受伤……” 她脸色缓了缓,道,“我知道你心里担心我,但我真的想亲手找出毒害我父亲的凶手,将他绳之于法。为了此事,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到了如今的关键时刻,我不想半途而废,希望你也能理解我……放心吧大人,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我自己的!” 他沉默了半刻,最终动了动唇,心里知晓他是无法阻止的了,“……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到了盘洛城要听我的,不能自作主张,也不能到处乱走……若真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先走……”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她欢喜的欢呼一声,见他脸色沈了下来,清咳了下,正色道:“好好,我都听你吩咐,这样可放心了吧?大人。” 他无奈地看了喜上眉梢的她一眼,苦笑一声。这辈子他是栽在她手里了。 第127节 “大人,别总是皱着脸,开心一点嘛,”见他虽是勉强同意了仍是一副郁郁不闷的模样,她上前亲了他一口,“这样好些了吗?” 他板着脸瞥了她一眼,“美人计也没有用。” 她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把他的郁闷放在心上,凑上前捧住他的脸,在他的目光中,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地嗫咬,吮吸。感受到他身子一震,心里暗暗发笑,装作没看到,唇上的动作更起劲儿,伸出舌尖先是试探般舔了舔,接着轻轻地刷着,沿着他的唇瓣描绘他的形状,或是噬舔,或是嗫咬,或是绕着转圈。直到他闷哼一声,朝她靠近,忍不住张了口要把她的舌含进口中。她却是在他动作的前一秒灵活的避过去,松了口,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看着他道:“那大人,这样好些了吗?” 他一怔,顿时眸子一沈,脸色暗沉,什么话也没说。板着脸俯下身擒住她的小嘴,将她的惊呼吞入腹中,趁机钻进她的澶口,拖着她的小舌死命地缠着,到了最后发了狠般,用力地卷着她的小舌,仿佛要伸到她的喉咙深处,或是抵着她的上颚刺着,将她吻得浑身发软倒在他怀里,便是她呻^吟着也不理,把她的小舌拖到了自己的口中,顶着她的舌尖不停地刺激她,放在腰间的手发了力,撑着她的身子。 “不要了…符墨,你轻点…嗯……”她仰得头都有些酸了,忍不住出声求饶。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听到了她的求饶声,他血液翻涌着,小腹下升起一股热。极力压抑住内心的冲动,他缓了动作,慢慢退了出来,在她唇瓣上流连地缠绵,将她吻得气喘吁吁。末了,有些发泄般咬了她一口,这才松开,让她倚在身上,像往常一样抚着她的后背。 这下她不敢再出声,乖乖的躺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哪一句又惹恼了他。那后果是她受不起的。 二人喘着气不说话。他一边轻拍着她后背,一边寻思着从正和堂抽派人手暗中保护她,这样他才能放心。 ** 又过了两日,杜润祺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符墨将信鸽上绑着的信取了下来,丁捕快有些急切的道:“赶快看看是甚么消息!” 符墨将信展开,飞快地看了起来,越往下脸色越难看,深锁眉头,将信一合,“盘洛城出事了!” “怎么了?” 符墨看了宁如玉一眼,“如玉,你之前的担心成了事实。许彪已经找到了御虎令,准备召集各大门派在千叶门举行武林大会,重立盟主!事不宜迟,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几人大惊,重重的点了点头,赶紧开始收拾东西出发。 从嘉业城到盘洛城,至少需要两到三日路程。赶了半日路,四人在树林里停下来休息,符墨拿出准备好的馒头分给大家。正想拿给盟主,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立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举目远眺,不知在想甚么。 “盟主,先吃些东西吧。”他走过去唤了他一声。 盟主回过神来,接过去道了声谢,拿在手上却并不吃,深锁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模样。 “盟主是在担心武林大会的事吗?”他想了想,出声问道。 他看了符墨一眼,“你与你父亲很像。”一样的敏锐和一针见血。随即点了点头,他了解许彪这人,在武功上有一定的天赋,当时他也是非常欣赏他的领悟能力才提拔他的,故他的武功在武林中也是不容小觑的,完全能与一些大门派的帮主抗衡;且这次比武又是在千叶门举行,依他的性子,一定会预先做好防备,或是暗中做手脚。到时候若真让他做了武林盟主,那整个武林还不知会成了什么样! 符墨听完他的话,安慰道:“盟主别担忧,只要我们赶在武林大会召开前赶到千叶门,揭穿许彪的阴谋,就能破坏他的计划了。”其实道理谁都懂,他知晓盟主心里也明白,只是心里不安想要找个人倾诉下罢了。 他心里更担心的是盟主。盟主的安危至关重要,如今唯有他,才能阻止许彪称霸武林!他已经给盘洛城的几位故交写了信。几位故交早已安排好了他们的去处,待他们到了盘洛城后就会来接应他们。 ** 三日后,四人终于到了盘洛城下。符墨的好友派了人出来接应,让他们佯装成卖茶叶的商人,坐着马车进了城,在城东一处人迹稀罕的宅子住了下来。 带他们安顿下来后,不久杜润祺也过来了。先是问了宁如玉和徐老捕快的伤,得知他们已经没事了松了口气,坐下开始跟他们说他在盘洛城的经历。 话说他们到了盘洛城后上千叶门拜访。 千叶门门主许彪初时情绪高涨,然一听他们是来打听以前盟主的事后,脸色就有些不虞了,但因为对方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好赶人。就推说派里还有要事,吩咐人安排他们住下,就出去了。一连好几天都见不着人影,每每问他的下属,都说是忙要事。几日后实在推辞不过去,与他们谈了当年盟主失踪那日的事。他表示,对于盟主的遭遇感到十分的悲痛遗憾,故当几个下属为了派里发生纠纷时就毅然而然的带了忠心的下属离开。而千叶门就是为了盟主而建的,希望盟主有朝一日能回来,重新主持门派。从这十几日的相处,他大抵摸出了许彪的为人,确是如徐老捕快所言,是个刚愎自用,城府极深之人。 丁捕快怒道:“这许彪也实在太无耻了,这般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武林大会两日后就要举行了,我们该怎样做?”杜润祺将扇子一收,问道。如何让盟主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千叶门,是个难题。 “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不过,此计划还需要杜神医的帮忙……”宁如玉突然出声道,招手让他们附耳过来,围在一起,低声与他们说了。 几人听罢连连点头,杜神医欢喜的道:“宁姑娘的法子确是好,放心吧,这点小事忙不倒我,就交给我好了!” 她叮嘱道,“杜神医你千万要小心,稍有差池,你和盟主都会有危险的!”此事过于重大,她不免有些担忧他们的安危。 第103章 武林大会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杜神医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要赶回去了,不然惹人怀疑就不好了。”说着拱手告辞走了。 ** 武林大会在千叶门举行。 武林大会是江湖上最为宏大浩荡的一场盛事, 每十年举行一回,武林正派的人皆可参与。但为免江湖中有些十恶不赦或者邪教的从中捣乱, 破坏规矩,千叶门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进的。能进去的人需经过重重排查, 确认身份后才可允许进场。 一般而言, 武林大会是由几个门派联合举办, 向江湖广发英雄帖。符墨也算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年轻俊秀,自然也会收到英雄谏;而丁捕快是嘉业城衙门的捕快, 出示腰牌正式身份后, 也可进场。 但盟主却是无法。武林大会之际,千叶门的人都会格外提高警惕, 排查甚严,且千叶门有很多手下是原来盟主府的人, 都曾见过盟主, 一不小心他就会被人认出来, 故不能直接从千叶门的大门进去。 两日后, 终于到了武林大会之日。千叶门门庭若市,各大门派的人皆持剑执刀,浩浩荡荡的来往, 进了千叶门后,直涌比武台。比武台依楼阁而建,在四方的亭台楼阁中的一片大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架子,铺上红毯,修建栏杆,上面插满了红旗青旗,随风飘扬,浩浩荡荡。擂台四周,则是呈阶梯式的看台,此时已经坐满了各门派的英雄豪杰,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各种吵杂的声音混杂一片,就连亭阁围廊上也是人满为患,指着下面的擂台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符墨护着宁如玉,在亭台的二楼找好了位置,站着俯视擂台下的人,她看下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心里感叹不愧是武林大会,看这阵势完全不亚于前世的演唱会。 在擂台的前方还搭起了个亭子,摆了一排方形圆桌,能坐在上面的皆是武林上声名赫赫德高望重的元老。符墨俯在她耳边低声一一指出他们的身份,分别有华山派的老帮主,清道门的无心道长,少林派的一问大师,还有江湖上高节清风的叶萧公子。而坐于中间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便是千叶门门主许彪。 宁如玉点点头,原来此人便是许彪。她低声道:“杜神医已经安排好了吗,怎么不见他呢?” 他道,“刚刚他已经派人传了消息给我,盟主已安全进府了。未免打草惊蛇,他不便与我们汇合,让我们先静观其变。” 除此外,丁捕快也并没有与他们一道。 他叮嘱她道:“这里人蛇混杂,到处都有千叶门的人,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也不要离开这里,知道吗?”此处较为隐蔽,一般没人会留意到他们,还是较为安全的。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没有武功,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伤到她。 宁如玉心里也敞亮,这里皆是武艺高强之人,她若是轻举妄动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连累到他们。听话的点点头,朝他一笑“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正说着话,一阵擂鼓声响了起来,看台上的人逐渐安静下来。亭子上的华山派帮主郑宇面带微笑的走到中间,示意周围安静,准备讲话。众人纷纷停下来,几千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亭子上的人。 “今日非常荣幸能邀请到这么多英雄豪杰前来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郑宇立着身子,大声的道,“在座各位也清楚,如今武林形势变换莫测,动荡不安,而一向主持公道维持武林秩序的武林盟主,却在八年前就失踪了,直到至今都没有消息。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武林亦不可一日无首,如今最紧要的事,就是要从来自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汉中重新挑选一位德武双全的盟主,以尽快恢复武林秩序,为武林百姓造福!” “在座各路英雄好汉,不论出身,不论身世,只要是一心为善、顶天立地之好汉皆可参赛!” “比赛从今日开始,望各位英雄踊跃参与,做好准备,郑某在此预祝各位能尽展风采,马到功成!” “好!帮主说得好!”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振奋人心,话音刚落,底下众人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纷纷开始擦肩擦踵,跃跃试欲。 第128节 “我不同意!历届武林大会只有前任武林盟主才有权举行,既然武林盟主生死未卜,区区一个千叶门门主又有甚么资格代表盟主召开武林大会!”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气氛正激烈之时,突从楼阁上传来粗犷洪亮的声音,随即从上面飞出一人,落在擂台上,一手拿着剑,一手指着亭子上的人大声喊道。 众人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青城派的帮主徐正天。 “徐帮主说得有理,盟主一日没回来,武林便一日不立新盟主!” “千叶门有什么了不起,谁不知门主许彪就是背叛盟主自立门派的卑鄙小人!” “千叶门门主滚下去,滚下去!” 看台下有很多都曾是盟主的忠实拥护者,对许彪这次自作主张策划的武林大会极为不满,他们这次就是要来阻止武林大会的举行的。 亭子上的许彪面无表情的听着擂台下的反对声,身边的下属都已经听不下去忍不住低声道:“门主,要不要属下去……” 他伸出手阻止,眸底闪过一丝狠辣,瞬间又恢复了冷静,站了起来走到亭前俯视他,“青城帮主如此激动,是不是对许彪有什么误会?若是许某做错了什么,还请徐帮主指教。” “少给老子假客气!你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徐正天指着他哼了一声,“你不过一个小小的门主,有何资格召集武林众兄弟举行这个武林大会?” 许彪正色道:“青城帮主是不是误会了?这武林大会是经江湖上几大帮派的帮主商议后决定的;且如今武林形势动荡,帮派纷争繁多,邪教骤起,武林不能一日无主,唯有重立盟主方可保武林之安宁。许某心系武林,实在看不下去江湖兄弟自相残杀,帮派之间刀戈相向,这才忍不住站出来的,青城帮主莫要太激动了。” “哼,”徐正天道,“说得好听谁不会!老子才不管,总之一句话,你没有资格站在上面,你所说的几大门派又是什么门派,就能代表我们全武林的意见?” “徐帮主,你这话未免也太无礼了,”华山派帮主郑宇不禁有些怒,“你这么说岂不是不把我们华山派放在眼内?” “老子就有一句话,千叶门的人没有资格举行这个武林大会,有本事我们比试一番,输的人就滚出这个武林大会!” “青城帮主你错了,”许彪道,“论资历,我确是没有资格站在上面,可不知徐帮主是否还记得,当年八大门派联合众江湖正派人士打败邪教天煞子,选出第一任武林盟主时曾说过,除了盟主外,只要拥有御虎令的人,皆有资格召集武林中人?”他沉着的道,然后从衣袖中缓缓拿出传说的御虎令,举起来。 “御虎令?真的是御虎令!”有人惊呼起来。 许彪冷冷一笑,“青城帮主,可看清楚了?当年我为盟主手下时,盟主十分信任我,将此令交由我保管,便是为了预防今日这般的困境。如今盟主下落不明,邪教猖獗,不管是我还是在座任何一位武林人士,都有责任站出来!青城帮主,你若再是在此胡搅蛮缠捣乱大会,那就别怪许某不客气了,来人,将青城帮主请下来!” “许门主好大的威风!”突从西面的楼阁上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你且抬头看看,我身边的人是谁?!” 说话的人是六指神偷洛安。只见他飞了出去施施然落在擂台上。众人这才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人。 许彪的瞳孔骤然收缩,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擂台上的人。怎,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尖的一人瞧见了他身边男子的模样,惊呼得站了起来,“是盟主,盟主出现了!” 看台上的人沸腾起来,“真的是盟主,原来盟主没有死!” 盟主锐利的双眼直直的盯着上面的人,“许门主,你可还认得我?” 亭子上的人面面相觑,一起飞了下去。郑宇惊讶的看着他,“盟主,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吩咐我们去接你呢?” 盟主负手而立,哼了一声,“郑帮主多礼了,哪敢劳烦帮主大驾?” 许彪有些不敢置信的向前走了一步,面上又惊又喜,“盟主,太好了原来你没事!这些年来属下和众兄弟们一直都在找您,你到底去了哪里?” “找我?是想杀我灭口吧?”盟主冷声道,“许门主,我说的可对?” 台下的人一片哗然,睁大了眼。 “盟主真会开玩笑,属下,属下这些年一直都在盼着盟主回来呢,怎、怎么会有别的念头?”许彪冷汗直冒。 “盟主,当年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对你下手?”无心道长着急的问道,“如今江湖上的兄弟都在此,您只管开口,兄弟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是啊是啊,盟主你赶快告诉我们吧,我徐正天誓会为盟主手刃了这人!” 盟主环视下面的人一圈,想起当年英姿风发的自己,仿若隔世,一时间百味交陈,浑浊的眼里不禁溢出泪光,目光转到许彪身上,顿时又想到他当年对他没有一丝留情的追杀,要不是他,他又怎么会在深山里一躲就是八年,恨意涌上心头,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对面的人道:“许彪,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以为你能隐瞒下去?” “许门主……盟主,你是说他……”无心道长震惊,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许彪,你……你这个无耻小人,竟然骗了我们那么久!原来就是你杀了盟主一家逼得盟主跳了山崖,如今还拿御虎令来骗我们举行武林大会?好你个小人,连我也被你骗了!” 六指神偷道:“各位前辈稍安勿躁,请待小晚辈将此事一一道来。”于是便将衙门的宁捕头、谭捕快等人中毒身亡而到从宁捕头宅子里查出盟主线索,再到他和符墨、杜神医等人一起去千崖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深山里发现盟主并将他带回来的事。他们费劲心思躲过千叶门的监视,收买了千叶门后厨送菜的人,将盟主藏在菜筐子偷偷带了进来。 “我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能在今日众前辈前将真相公之于众,还当年的事一个真相……” “乱说八道,甚么杀人,甚么下毒,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彪怒道,干笑着看向盟主,“盟主您一定是搞错了,您对属下的恩情,属下没齿难忘,怎么可能会那样对你呢……我知道了,是不是他们威胁您,对你做了什么,逼迫您这么说的?”说着肃然的摆手,“来人啊,快将这个胡言乱语的人抓下去,保护盟主……” “许彪,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颠倒是非洗清自己?”盟主愤然指着他,“若不是符捕头他们,我今日早就没命了,还能站在这个擂台之上?你杀了我一家妻儿,今日我要你偿命!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小人!” “快走,郑宇!”闻言许彪便想逃跑,与郑宇一道立即退了几步。几人见了一把抽出剑,与他们二人搏斗起来。 “盟主小心,这里太危险了,我送你离开!”六指神偷持着剑护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杜神医也飞到了擂台上。 几人一起对付着许彪及郑宇,刀剑相接发出激烈的铿锵声,正打着难分难解。便是许彪他们武功再高强,几个帮主也是不容小觑的,逐渐他便脸色难看,越来越吃力。无心道长使出一掌,击在他的左肩,他踉跄着退了一步,吐出一口血。 “许彪,你束手就擒吧!”说着又要朝他挥剑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此时,四周突然飞来十几支流星镖,帮主几人惊呼一声,闪躲不及,有二人分别被击中了肩膀和大腿,大叫一声,一阵刺痛,无心道长脸色难看,“镖上有毒!” “道长!袁帮主!”杜神医上前挑飞几个,接住无心道长,立即搭脉,随即神情一变,“是煞血毒,大家小心飞镖!” 第104章 符墨受伤 说话间有五六个穿着一身赤黑色袍子, 戴着半脸面具的男子从空中翩翩而降,落到擂台上,与他们打斗起来,许彪顺势一动,退了下去。台上众人已被他们的人纠缠住, 打斗十分的激烈,符墨眼看许彪想要趁机逃跑, 持剑飞下去和叶萧公子一道阻止他。一剑刺伤一个面具人,他冲洛安大喊, “赶快保护盟主下去。” “鬼门派?”一问大师神色一凛, 瞬间醒悟过来, 指着许彪怒道:“许彪,你竟然勾结邪派的人?” 其中为首的面谱人冷笑一声, “大师眼力真不错, 吃我一剑!”说罢飞身上前与一问大师斗起来。 一问大师毫不畏惧迎战而上,轻蔑的哼了一声, “堂堂的鬼门派什么时候也成了许彪的走狗?冥教主。” 冥啸然被他嘲讽也没有发怒,淡淡的道, “不过是各取其需罢了, 大师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说着旋身劈开他的棍, 挥着寒剑急促而上, 发出“嚯嚯”的风声。 一个不小心,一问大师便被他刺伤了肩膀,倒退几步。“一问小心!”一旁的盟主见此喊了一声。冥啸然眼角一撇, 这才留意到盟主的身影,见他被洛安护着小心地避着刀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原来他已经没有武功了,便转身朝他攻击。 洛安艰难地护着他想要冲出包围圈。 第129节 “想走?没那么容易!”冥啸然冷笑,一个跃身飞上前从洛安的后背偷袭。盟主反应迅速,立马察觉到了,大惊,一把推开洛安,“小心后面!”话音刚落,便被他的剑刺伤了手臂。冥啸然见此大好机会,趁机使出一掌击中他的胸口。盟主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被震得出了几米远。 “盟主!”众人大喊一声,想要冲过去。洛安震惊极了,忙飞身去接住他。他怎么也没想到盟主竟会为他挡了一剑,“为什么,盟主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盟主吐出一口鲜血,痛苦的捂住胸口。洛安大惊,忙呼喊台上的杜润祺,“杜神医,杜神医,盟主受伤了,你赶快过来!” 杜润祺飞快地过去,俯身一探他的脉搏,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盟主的心脉已经被全然震碎了,已经、已经……” “不,这不可能!”洛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喃喃道:“盟主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疗伤……” 盟主虚弱的摇了摇头,咳了咳,半晌,艰难的吐出声,“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就快要不行了……” “盟主,你为什么要救我……”洛安离不成声,他本来可以没事,都是为了救他! 盟主虚弱的道:“你不要自责…这本来就是我欠你们的……若不是你们,我今日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重新站在这里,为我自己讨回公道,我心里一直很感谢你们……只可惜我如今没办法亲眼看到许彪受到应有的惩罚……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 “盟主您讲,只要我洛安嫩做得到的,拼了命也要为您实现!” “我只想你能……不要让许彪逃走,抓住他交给符捕头,为我的妻儿报仇!洛安,杜神医,求求你们……” “盟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洛安神色悲痛的点头。 盟主松了口气,突然瞪大了眼,身子一抽搐,便缓缓闭上了眼。杜润祺去探他的口鼻,沉声道:“盟主已经去了。” 而擂台上,众人还在斗得难分难解,而形势却是十分的危急。武林正派这边已经多人受伤,无心道长和另一位帮主中了毒,已被人抬了下去,陆续也有两位堂主受了轻伤,打得十分吃力。洛安听杜润祺的吩咐,施展轻功忍痛将盟主的尸体带走。 宁如玉在上面看得紧张万分,眼睛一直紧紧跟随着符墨搏斗的身影,只见他持着剑与叶萧一道左右夹击许彪,或是上前直刺,或是灵活的闪躲攻击。二人武功在江湖山上虽也算是上乘,但许彪不管如何也比他们多了二十年的修行,应付得游刃有余,不见半点慌乱。她心里暗暗着急,这样下去该打到什么时候? 正忐忑不安,突然发现符墨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面具人从腰间掏出了飞镖对准了符墨的后背,而他此时正吃力地接着许彪的招数,全然没有留意到背后的偷袭。她心一跳,不由得惊呼出声:“符墨,小心后面的飞镖!” 符墨耳一动,动作迅速的一闪,一个旋身躲过飞镖,眼睛却瞥到一旁的冥啸然正朝她所在的方向飞过去。 “原来这里还藏着个姑娘,这下好玩了。”冥啸然眉眼一挑,闪过一丝狠辣,飞到半空,余光发现后面紧跟着符墨的身影,眼一凛,调动全身的内力聚到手上,直朝如玉而去。 “如玉!”符墨惊呼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在冥啸然碰到她的前一秒,一把旋身抱住了她。随后后背一震受了重重的一掌,当即吐出血。手上却仍牢牢地护着她滚了几圈,这才停下来。她瞪大了眼,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符墨!符墨你怎么了……别吓我……”手摸上他的脸,触到一手血,泪一下子下来了,“符墨,你怎么了……” 冥啸然冷冷地看着中了他一掌躺在地上的二人,哈哈大笑,“符墨你也有今日?我的七星化棉掌的滋味怎么样?……当年你打伤我的仇,我今日终于可以报了!……女人抱得多是会腿软的,既然你这么在乎你的手上的女人,那我就做个好人送你们一程!受死吧符墨!” 他眼神凌厉地盯着他,挥剑而上。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突然飞来一把飞刀,只往他脑门上去。他动作一收,忙避开,刚想看是谁,却突觉眼前一个黑影飞来,他就被强大的掌力打得重重跌在地上,胸口一痛,喷出几口血。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便有几个捕快用剑架住了他的脖子,“别动!” “是符捕头,符捕头来了!”一眼尖的青城弟子发现了他,惊喜的喊了起来。话音刚落,符捕头和十几个捕快应声而落,加入他们的斗争。场面一下子就被扭转过来了,捕快们剑法凌厉,动作迅速,肃着脸面无表情的与鬼门派和千叶派的人打了起来。他们猝不及防,被打得节节败退。 “许门主,多年不见了。”面色威严的符捕头负手持剑站在他面前,淡淡的看着他道。 “符捕头,是你?”许彪眯了眯眼,擦了擦嘴角的血,“是有八年不见了,看来符捕头也要插手我千叶门的事?” “不敢……不过许门主正好与我八年前受理的盟主一案有关,这符某就不得不插手了。你们千叶门已经被包围了,符某劝你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束手就擒吧,许门主。” “想抓我?还得问过我手上的剑!”许彪恼羞成怒,怒吼一声冲了上去。符捕头神色一凛,无惧的看着他奔上来的身影,迎了上去。二人武功不分上下,打得难分难解。二人动作又快又狠,招式千变万化,一旁看着的捕快也不敢贸然上前帮忙。许彪上前对着他的肩膀连刺三刀,均被符捕头一个侧身凌空后翻避开,趁他靠近了打了他一掌。许彪倒退半步,咬咬牙,一个发狠用力将他手中的剑挑掉,聚集内力于手掌心朝他胸口击去。 符捕头眸子一沈,亦挥出左掌与他相抵抗,二人间形成强大的气流,发丝飞扬。符捕头深吸一口气,暗暗更增内力,许彪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二人对峙片刻,砰的一声皆被对方的内力所震飞。符捕头倒在了地上,被惯性推得滑行了几米。 而许彪却是勉强保持了身形,微弯着腰站在地上,见他倒地不起,不由得发出几声粗犷的笑声,正想嘲讽,忽然脸色一变,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神色痛苦地缓缓倒了下去,原来他已经被内力震得五脏皆碎了。 “不,我怎么会被打败呢……我不甘心!不甘心!”许彪神色痛苦的大吼,“我是武林盟主,我是不会被打败的!” 丁捕快上前看着他,“许彪,你害了盟主一家六口,还骗了天下人,到了现在还在痴人说梦话?你睁大眼睛看看周围你的千叶门的手下,看看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他闻言,瞳孔骤然放大,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看着擂台上逐渐被制服和周围死伤无数的手下,终于认清了事实般,眼眸逐渐暗淡下来。喘息了半刻,他虚弱的出声,“我承认我许彪确是骗了所有人,但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们。盟主夫人…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丁捕快蹙起眉。 “火不是我放……放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杀……啊!”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眼神放空,头一歪断气了。 “许彪,你说清楚,什么不是你杀的?!”丁捕快大惊,用力的摇他想要质问他。 “丁捕快别摇了,他已经死了。”一旁的捕快忍不住出声道,“你别信他说的,许彪当年连盟主都敢杀,怎么可能会留下活口?他定是在骗我们的。” 丁捕快沉默片刻。许彪已经死了,就算他想问他也问不了。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来人,将许门主的尸首带走。” ** 而这边,符捕头将冥啸然一掌击败后,宁如玉无暇顾及是谁救了他们,脑海里一片空白,一心只想着符墨的伤。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符墨,见他嘴角的血仍在不断地流,忙不迭的擦了擦,不住地看着他道:“符墨,你伤到哪里了,不要吓我……” 符墨虚弱地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如玉,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她的泪水瞬间决堤,泣不成声,“你怎么那么傻……” 他微微动了动唇,想朝她露个笑,却不小心牵动了神经,通得他蹙起眉,只好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擦去她的泪,“傻瓜,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如玉,别哭了,不要难过……”看着她哭,他心里也很难过。话音刚落,他便猛烈地咳了起来。 她吓得整颗心提到了半空,“你别再说话了,别说话……我去找杜神医,你等我……”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下去,便被一个人扶住了,来的人正好的是杜润祺,“宁姑娘,你没事吧?” 她像是遇到了救世菩萨般一把拉住他,指着符墨道,“杜神医,快,快来看看符墨,他受伤了……” “我知道,宁姑娘你稍安勿躁,”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符墨的伤,神色凝重,“他伤的很重,得赶快医治!……丁捕快,你过来帮我一起把他扶起来。” 宁如玉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头脑一阵充血,正想说些甚么,张张口,两眼一黑竟昏了过去。丁捕快大惊,忙扶住她,“如玉!” 杜润祺给她搭了脉,“她没事,只是刚刚被冥啸然的震伤了身子,又受了惊吓,让她歇歇就没事了。”很快又有人过来了,一起帮忙带走了他们二人,回到了客房。 ** “如玉,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浑身是血的符墨倒在她的怀里,抚了抚她的脸。 她慌得双手颤抖,“为什么你会浑身是血,杜神医不是已经帮你看过了吗?” 他仿佛听不见她的话,“我要走了,如玉……” “不,符墨,你不要走,别走!……”她大叫一声,倏地睁开眼。原来只是个梦……想到梦里的情景,她睡意全无了,立马起了来。 第130节 “宁姑娘你醒了?”身边响起个惊喜的女声。她抬眼,疑惑的看着她,“你是……?” “啊,我是符捕头吩咐来照顾姑娘的。” “我睡了多久?”她便问便掀开被子起来。 “一个时辰了,姑娘,”那姑娘惊呼道,“宁姑娘,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神医吩咐过让你好好休养的……” 她置若罔闻,自顾的起了身,抓住她的肩膀,急切的道:“符墨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符墨在哪里?” “符公子在隔壁客房……宁姑娘,你不能走啊,哎……” 宁如玉跌跌撞撞的开门出去,去到隔壁厢房推开门,只见丁捕快、左修任、洛安等人都在里面。他们见了她,甚是惊讶,“宁姑娘,你醒了?” 她急切的看着丁捕快,整颗心提得高高的,着急的道:“丁叔,符墨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玉你别急,杜神医正在里面给他治疗呢,放心吧,他一定会没事的……” “还在里面……”她闻言,丧气地低下头,十分失魂落魄的,喃喃的道,“对,符墨他一定会没事的……” “宁姑娘,丁捕快说得对,符墨会没事的,你身子还很虚弱,先坐下来吧。”说话的是个美妇人,微笑着对她道,她保养得很好,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微笑着与她说话的样子十分的温和,让她不由得感到亲切。 她这才留意到一旁站着其他人。中年男子她还记得,就是在千叶门救了她的男子,她听到别人称她为符捕头,那应就是符前辈了。那这位美妇人是……? 第105章 七星化绵 杜神医见她迟疑, 替她解惑道,“如玉,这位是符伯母。” 符墨的母亲?宁如玉惊讶得张大了口,脑子一片空白。原来她就是符夫人?!想到刚刚被她目睹了丑态,脸刷的红了, 心里升起一股无形的压力,不知该如何回应, “符伯母,我……” 符夫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紧张, 不禁笑了笑, 温声道:“宁姑娘莫要过于担心, 有杜神医在里面呢,我们应该相信他, 对吧?” 她平和温润的声音奇迹般让宁如玉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顺从的点点头。但一转念,想到符墨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内疚的垂下头,“符伯母对不住, 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了他, 若不是我符墨就不会受伤……” “傻孩子, 你怎么这么想,”符夫人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当时情况危急, 我想换做是谁他都会这样做的,你不必自责。” “符夫人,可是……” 符夫人道,“你的事我已经听丁捕快说过了,你父亲也是我们符家的故交,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孩子,辛苦你了。” “我……”她正开口,突然内室的门打开了,杜润祺走了出来。众人忙围上去。符夫人问他道,“润祺,符墨现在怎么了?” 杜润祺脸色复杂,犹豫一下,但还是恭敬的回道:“符伯母,符墨他中的是鬼门派的七星化绵掌……” 众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七星化绵掌是江湖邪教的五大掌法之一,掌法雄厚凌厉,招式阴毒无比,掌力中暗附剧毒,中掌后此毒会逐渐浸入五脏六腑,令人痛苦不堪,直至五脏溃烂而死。 “我已经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穴道以免毒性蔓延,给他服了解毒丸,但只能暂时抑制他体内的毒。符墨受了很重的内伤,至今昏迷不醒,恐怕……” 她心一跳,“恐怕什么?” “两日内他若是不能醒来的话,那他就……永远也醒不来了。伯母对不住,我没有办法救到他。” 听到这个消息,宁如玉却奇异般冷静了下来,紧了紧手心,心里不断抑住自己的恐慌。如今符墨伤势严重,外面还有一大摊子的事等着他们,这个时候她更不能慌。她突然抬头道:“杜神医,现在我们能去看一看他吗?” 杜神医点点头,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来到床前,看着床上闭着眼面无血色的符墨,她差点掉下泪来。 符夫人也很难过,但她毕竟是经历过江湖腥风血雨的人,只是脸色难看,却没有说话。符大人见此,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 “如玉,如玉!……”突然病床上的符墨动了动,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皱着眉头有些急促地喊了她几声。 宁如玉精神一凛,忙俯下身抓住他的手,双手紧紧贴着,“我在!符墨你怎么了?……” 睡梦中的他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神色松了松,逐渐平静了下去,那手却是紧紧抓住她不放。 众人见此,心里叹息一声。符捕头便道外面的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处理,不能让帮主们等太久,就让他好好休息,与众人一道悄然关上门离开了。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宁如玉眼里只有他的伤,已经无暇顾及外面的情况。见他闭着眼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绞痛,鼻子一酸。他怎么那么傻,明知道救她是会受伤的,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可他还是不顾后果地去救了她。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另一手缓缓附上他深邃的眉眼,心里念念的想,符墨你可千万别有事…… 你答应过了要永远陪着我的,不能食言了。 见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她忙拿了块湿毛巾细心地帮他擦了擦,见他阖眼抿着唇的样子,忍不住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大人,你可一定要醒过来。 ** 这两日宁如玉哪都没去,一直在房里悉心的照顾符墨。白天帮他擦了擦身子,又给他喂了药,到了晚上竟发起烧来,吓得她慌极了。杜润祺看过后告诉她,这是药发挥作用了,若是他能熬过这次烧,就能度过这个鬼门关。于是她一整晚都提心吊胆的忙个不停,不停地将湿毛巾放在他额头上物理降温,隔半个时辰换一次,一直忙到天亮再探他的体温,发现他终于退烧了,激动得她差点要哭了。 符夫人看不下去她憔悴的样子,强制地吩咐她必须回去休息。无法,她只好顺从的回了房,不过看到自己努力一晚的成果,心里欣慰极了。稍稍睡了一个上午,她心里一直挂念他的伤势,匆匆扒了一碗饭又去了符墨的房里。 这一照顾,就是两日。自那日晕倒后,外面的事她一概不知,只是稍稍问了丁捕快,得知许彪已经死了,她吃了一惊。不过想想,便是他不死,江湖正派上的人也饶不了他。而冥啸然被符捕头打伤后关进了大牢,等待几个帮主商议后再处置。那一场打斗,帮派里共死伤三百多人,幸好还是胜利了,千叶门和鬼门关的人也已经被几个帮派和衙门的人收拾了。 中毒的几个帮主已经得到了杜神医的治疗,并无大碍。而盟主也已经很好的安葬了。 她松了口气,他们努力了那么久,终于把事情解决了,不禁有些欢喜,这么想着,转头看向符墨。看到了吗,我们已经把这个八年奇案给破了,无案不破的符大人。 你不知道,现在江湖上的人把你传得有多么神,都把你当偶像看呢!你在江湖上的地位晋了好几级,他们都盼着你醒了,能一睹你的英姿呢。所以,你一定要醒来! “但是有一点奇怪的是,我们把许彪的府邸上下都翻遍了,连一点逸春香的影子都找不到。”丁捕快突然皱着眉道。 “找不到?”她惊讶地道,“怎么会没有呢?除了他,没有谁会毒害我父亲和谭捕快!对了,是不是藏在什么暗格里没有找到呢?”许彪手上怎么可能会没有逸春香呢?难道他心里早有准备,把一切都毁尸灭迹了? “许彪房里的暗格、密室我们都找过了,真的找不到逸春香。”洛安道,找东西是他的拿手活,能找的地方他都翻过遍了。 “除此之外,我心里还有一个谜团。”丁捕快犹豫半刻,“许彪临死前,他曾说过一句话,他说盟主府的火不是他放的,真是奇怪的一件事……” 第131节 “怎么大的事你之前为什么不说?”符捕头猛地抬头,严肃的看向他,“这是何时的事?” 丁捕快忙道:“大人,是许彪在死前一刻说的,当时他神志有点不清,我便以为他是乱说的,就没放在心上……” “不是他杀的?可盟主当初说过是他给全家人下了迷药的,这不可能会是假的。”宁如玉认真的道,心里升起疑云,难道是盟主在说谎?不,这不可能,她能感觉到盟主当时的情绪是多么的悲愤,他绝对不会说谎的。而且在武林大会上,盟主质问他的时候,他不反驳,也是默认了。 “所以丁捕快说得对,定是许彪在说谎,或许他心里是想故意扰乱我们,好洗脱自己的罪行。”左修任飞快地道。 宁如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符捕头沉吟半刻,出声道:“好了,此事就由我来处理。千叶门的事,还得累各位多费心了。” “符捕头哪里话,这是我们该做的……” 几人寒暄一阵。突然从床上传来了符墨微弱的咳嗽声。宁如玉大喜,忙奔到床边去看。只见他皱着眉咳了咳,逐渐睁开了眼。 “符墨醒了!” 她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大人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符墨地环视一圈,看到众人都围着他,不禁有些茫然的揉了揉头,“我这是怎么了?” 杜润祺道:“你可总算醒了!你忘了?你中了冥啸然一掌,一直昏迷到现在。”说着帮他把了把脉,放下心来,“好了,你现在暂时脱离危险了。” 他逐渐恢复意识清醒过来,很快就想了那日的事,突然忆起当时宁如玉还晕了过去,有些紧张的追问,“如玉怎么样了?那日她是不是昏倒了?” 她眼眶一热,忙摇头道:“我在这呢,我没事。” 他松了口气,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定定的看着她,突然皱眉道:“你怎么瘦了?” 她强忍着泪摇摇头,“那日我只是吓到了,什么事也没有。倒是你,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两日?” 他虚弱的扯出个笑,“别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抬起眼,突然惊讶的道:“父亲?你甚么时候来的?” “那日救你的人就是符伯父。”杜神医把这两日发生的一切一一道了,包括许彪和冥啸然的事。他听后沉默了一下,抬头对符捕头道:“那剩下的事就麻烦父亲了。” 符捕头深邃的眼看着他,拍了他一下,“放心我会处理的,你就好好养伤吧。” “对了我忘了说,”杜神医看向符墨,凝重的道,“你中的是七星化绵掌。” “七星化绵掌?”他喃喃道。 “杜神医,七星化绵掌到底是甚么?”宁如玉见他们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禁暗暗着急。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告诉她,难道……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杜润祺与他们对视一眼,叹息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般道:“宁姑娘,七星化绵掌是邪教最为厉害的一种掌法,中掌者身含剧毒,此毒会慢慢浸入人的五脏六腑,蚀食人的神经,直至心脉,最后痛苦的死去。” 她瞬间白了脸。深吸一口气,冷静的道:“那……那此毒有解吗?”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第106章 藏宝图! “七星化绵掌是邪教五大掌法之首, 传闻三百年前的冥教教主就是靠着这掌法一手建立了冥教。几百年来冥教兴盛不衰,极大部分也是因为此掌法。”杜润祺道,“至今江湖山还没听说过中了此掌还能幸存下来的人。”便是他是神医,也无能为力。 他看向符墨,“我已经用银针封住了你的穴道, 暂时抑制了毒性蔓延,但如果在一个月内此毒不解……”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符墨道,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这种毒到底是甚么毒, 为何无药可解?” “这是来自西域的砧骨毒。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此毒也并不是无药可解, 只是解药十分的难寻。”符捕头突然看向他们,开口道, “据说当年药圣曹予为了破解七星化绵掌, 曾花三年的时间研制了一颗能解砧骨毒的解药冰魄凝神丸。研制成功后,把它赠给了贺将军。” “贺将军?”她喃喃道, “这贺将军又是甚么人?” 符墨咳了咳,道, “贺将军就是我与你说过的, 江湖上传闻的宝藏的主人。” “没错, 而且据当时的手下称, 贺将军将这冰魄凝神丸与宝藏藏在了一起。只要我们能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很有可能便能找到冰魄凝神丸,这是唯一能解毒的方法。”他沉声道, “但是……从没有人知晓宝藏的所在地。只有集齐三幅藏宝图,才能找到传说的宝藏。” 众人沉默了。可是到哪里去集齐藏宝图呢? 藏宝图?宁如玉眼睛一亮,想了想,有些急切的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黄布递给符捕头,“符伯父,我这里刚好有一幅,您看看,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藏宝图?” 杜润祺瞪大了眼,“你怎么会有藏宝图?” 符捕头仔细的看了看,凝重的点点头,“没错,这确是真的藏宝图。从上面的纹路来看,这是置于中间的一幅。宁姑娘,你是从哪儿得到它的?” “这是我和符墨在我父亲的房里找到的,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听到他说真的,她心里一喜,随即又丧了气,“可是我们只有一幅。这可如何是好?” “宁姑娘,我手上恰好也有一幅,”符捕头也从怀里掏出一块黄布,“这是在许门主房里搜到的。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盟主手上的那幅,被许门主拿了过去。” 丁捕快欣喜,“太好了,那现在咱们就有两幅了!” “不,是三幅。”杜润祺朝符墨眨眼,苦笑,“在临走前我又去了一次罗山派,把它偷了出来。” ** 众人仿佛还在做梦一般。前一秒还愁云密布一筹莫展,下一秒竟一下子集齐了三幅藏宝图。符捕头与他们商量后道,现在武林百废待兴,还有很多事等待他处理,且符墨的身子还很虚弱,于是众人决定十日后再出发。 从符墨的房里出来后,杜润祺走在最后,待众人都走了,跟着符捕头去了他的房间,“符伯父,我有一件很是奇怪的事想和你说。”其实符墨来盘洛城时他就想与他说了,但因武林大会一事紧急,一直没有空告诉他,现在他又受伤了。杜润祺想了许久,决定告诉符捕头。 他和六指神偷去过一次盟主府,为了查八年前盟主府盟主一家六口被烧死的事,曾偷偷开棺验过尸。他们确是被大火烧死的。 当时一起埋葬的人除了盟主的妻儿外,还包括府上的管家。他们却从中发现了一件非常怪异的事,管家的左腿上有个骨折过的痕迹。换句话而言,那尸首是个瘸子。但他们打听过了,盟主的管家是个身子健康的人。 当时他们觉得不对劲,经过暗中打听后发现,盟主府上以前确是有一位瘸了脚的仆人。当时大火烧死了仆人,大火后,这个仆人也确实是失踪了。 “符伯父,我怀疑当时盟主的管家他没有死!” 符捕头闻言神色凝重,当时的案子是他办理的。回想道,“当时那场大火烧死了十几人,皆被烧得血肉模糊。我们也是靠盟主府的下人的辨认才找出盟主一家的。依照当时的情况,想要以死尸替人,也不是不可能的。”若 第132节 真是如此,难道管家还活在人世? “我猜他很有可能没有死!”杜润祺道,那管家为何要诈尸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对符捕头道,“刚刚在屋里我听丁捕快说话时,就想起这件事了。许门主临死前会说那场大火不是他放的,伯父,你觉得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以我对许彪多年的认识,他没必要撒这么一个慌。”不过,一切皆有可能。 “伯父,你说若当年放火的真的是另有其人,那……” “此事你先不要声张,不要告诉任何人。”符捕头打断他,肃然对他道,“我们暗中再继续查。” “是!” ** 两日后,武林大会的事情终于落下了序幕。受了伤的几个帮主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了。众人商议后,处死了冥啸然。冥教的手下前去施救,也被抓住,死的死伤的伤,其他的都逃回了大本营。这次冥教受到了重创,估计二十年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江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处置完要事后,众人收拾行李,回到了裕华城。符捕头的回归令整个衙门的人都沸腾起来了,陈大人也非常高兴,给大家办了个庆功宴,晚上一起去迎春楼喝酒作乐。 衙门所有的捕快都去了,包括杜神医,洛安等人也都去了。 宁如玉却没有去。这几天她一直都在悉心照料符墨,今晚刚好要给他换药。 到了房里见他正在看书,不禁有些揶揄道:“陈大人难得一次请客,衙门的人都去了,你却只能在屋里养伤,心里会不会不高兴?” 他放下书,一脸的无所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不会。我本就不喜热闹,呆在房里,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好,我还怕你心里会不舒服呢,”她笑了笑,把药酒、布巾等物准备好后,冲他喊道:“坐回床上吧,我给你换药。” 他依言,听话的坐回床。 她拿着托盘到他身边,很自然的去抬手想去解他的衣裳,顿时吓了他一跳。 “如玉,不是擦手上的伤吗?”那日他手臂上也受了轻伤,他以为她是要给他的手擦药。 她怔了怔,好笑的摇摇头,反而觉得他是在大惊小怪,“当然不是,我是要去你腰上的伤换药。”催促道,“快点,你自己把衣裳脱了吧。” “脱、脱/衣裳?”符墨结结巴巴的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如玉要给他腰上擦药?这、这他不是在做梦吧?! 她莫名,“不脱/掉上面的衣裳怎么给你换药?……赶紧啊别磨蹭,给你换了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他的脸闪过一丝红晕,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推辞道,“如玉,这药我还是自己来吧,我自己也行的……” “你的伤在后背,自己怎么擦?”她皱起眉,“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昏迷那两日都是我帮你换药的,不然你以为你身上的衣裳都是谁帮你换的?” 甚么?!符墨脸轰的一声血液直往上涌,第一次目瞪口呆得说不出话来。他昏迷的时候,是她帮他擦了药,还换了衣裳?! 那他岂不是已经被她看…… 想到这他又红了脸,心里又不可抑制的冒出一个个小泡泡,欢快的得像是飞上了天。如玉对他真好…… ……当然黑化了的符大人不会像以前那样扭扭捏捏了。震惊过后,他长叹一声——当时他怎么是昏迷着的呢!唉! 不过当下还有机会。他有些屏息的解了衣带,一件件的脱下外衫,露出小麦色的上身,竟紧张浑身得绷紧了。 宁如玉却没他心里那么多念头,见他终于脱了,解开他的绷带,转头倒出药酒于手上,涂在他的伤口处揉了揉,用力的按摩,低头边揉边问他:“怎么了,疼不疼?” 他感受着背上传来柔软的触觉,她的小手软软的,像是一只轻盈的白鸽不停地在他背上跳跃,简直要上了云端,“不疼,一点都不疼!”这是他经历过的最美妙的一次受伤! 宁如玉快速的擦了药,换了布巾给他包扎好伤口,把剩下的药酒放回盘子里,“大晚上的看书对眼睛不好,你少看些,早些休息吧。” 此时的符墨还沉醉在佳人的温柔乡里,这会听了她的话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出声道,“如玉,你别走…” “?”她疑惑的看向他。 他轻咳一声,拍了拍床边,“我们说会话吧。” 她想了想,依言坐了下来,看向他:“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 她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真这么说,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难道他的毒要发作了?“你身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他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她的手,“别紧张,不是我的伤。” “不是伤,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她有些懵。 “这里不舒服。”他摸着心口道,“你这几天为了我的伤一直忙来忙去,它可心疼了。你说舒不舒服?” “你真是……”她瞪目,好一会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白了他一眼。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郑重的亲了亲,眼内饱含深情,“这几天辛苦你了。” 她笑了笑,摇摇头,“你是为了我受伤的,我做甚么都是应该的。”她低下头看着十指相扣的手,“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符墨,我们一定找到解药的,对不对?” “别担心,我会没事的。”他抚上她的脸,深深地看进她的眼。他这才知晓,原来她这几天口上甚么都不说,却一直在为他的伤担心。他心疼的蹙了蹙眉,俯身吻上她。深入她的口中,吮吸,温柔地与她的舌尖缠绵。 过了好一会,他喘息着松开她,认真道:“我说过要永远陪着你的。所以我们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第107章 黑衣人? 自从那日宁如玉帮他换过药后, 她就觉得似乎有什么变了。 符大人的脸皮一下子厚了起来,每次给他换药时,不是趁机抹一把小腰,就是趁她不备时偷个香吻;就连喝药的时候竟也不安分了,非说要她喂他才行, 不然就不吃! 她气得直瞪眼,与他对视半刻, 只见对方直直的看着她,就是一副“你不喂我就不吃”的模样。她瞪他, “符大人的脸皮甚么时候竟这么厚了?” 谁知他的回答差点没把她气坏。他的原话是, 他都已经被她看光了, 自然要她负责。 第133节 “……”大人你还能不能再幼稚些? 不过最后大多都是她妥协了。她板着脸端起药面无表情地勺了一勺伸到他前面,“大人, 请喝吧!”他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嘲意与不满, 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张口含了, 眼眸却一直含情脉脉地盯着她。 “……” 有次他又在房里缠着她要亲自喂药时,符大人和符夫人刚好过来想看看他的伤。于是就恰好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宁如玉当下就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 顿时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符大人只是微微怔了怔, 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符夫人乐呵呵地朝他们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关上了门出去。他们都是开明的父母,这段时间这两小口子的感情她看在眼内,心是如明镜透澈。其实她心里也很是喜欢宁如玉的爽朗性子, 且经过她这段日子对符墨的照顾,他们心里早已认可了他们两个的事。 待符大人他们走后,宁如玉捂住了脸□□一声。想到事情缘由,她瞪了一旁的他一眼,气得半天都不愿与他说话。符大人这会明白自己这会是闯了祸,发了誓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哄了她许久才终于让她消气。 ** 这日下午,符墨正在房里盯着桌上的三幅藏宝图时而蹙眉时而敲手指。感觉自己的伤好了许多后,他就问符捕头拿了藏宝图开始研究其中的奥妙,一看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宁如玉说了他好几次,他嘴上应了,但下一次还是会忘记。 符捕头告诉他,宝藏所在处十分的隐蔽,要想进去,必须要经过一个八门金锁阵所谓八门金锁阵,就是按遁甲分成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里面机关重重,险象环生,犹如一个迷宫,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命丧其中。 据他所说,藏宝图上隐藏着破解八门金锁阵之法。 但他已经废寝忘食的看了两日,画上每一座山川河流的脉路都看得能背出来了,却仍没有一点发现。八门金锁阵的破解之法,到底在哪? 他正想得入了神,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起身去开了门一看,原来是杜润祺和左修任来了。 “符大人。”左修任拱手与他打招呼,“你的伤势如今如何了?” 符墨笑了笑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左堂主的关心。” 左修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们罗山派特制的山乌散,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能暂时抑制毒性,希望对大人的伤有用。” 他感激的拱手道:“多谢左堂主,符某感谢不尽。” 杜润祺把药箱放在桌面上,“我帮你把把脉,看看你最近的身子状况怎么样了。”说着给他把了脉,末了,蹙了蹙眉,“身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砧骨毒也抑制得很好,但是……你身子还有些虚,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宁如玉无奈的道:“可不是,他这几天一直在研究这个藏宝图都快入了迷,怎么也说不听……” “这可不好。”杜润祺皱了皱眉,不赞同的道,“你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一旦毒性发作,对你的身子会造成很大的伤害。这样吧,藏宝图我先收好,待你什么时候好了我再还给你吧。” 说着不顾他反对,把藏宝图卷了起来收进袖中,叮嘱他道,“你的穴道我已经用银针封住了,切记断不能强行使用内力,否则会气血攻心,毒性会立即吞噬你的心脉。”说完看向宁如玉,“宁姑娘,符墨就辛苦你继续照顾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到门边,“我会的,那我就不送了。杜神医,左堂主慢走。” 左修任瞥了里面的符墨一眼,拱拱手,与杜润祺一道离开。 待他们走后,符墨叹息一声,“算了,我还是去看书吧。” 她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你就先别操心藏宝图的事了,还有符伯父在呢,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再说罢。” ~~ 晚上,宁如玉把中药端给符墨喝了后,回到房里,收拾了一番睡去。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她一下子惊醒了,睁开了眼。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吵? 她急忙穿好衣裳,提着灯笼出了门。循着喧闹声到了院子,发现院子里灯火通明,众人都围在院子里,神色紧张凝重,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看见符捕头、杜神医、洛安他们都在,忙走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杜神医神色凝重,“刚刚我房里来了个黑衣人。宁姑娘,你房里有没有什么不妥?” 黑衣人?她睡意一下子没了,“没有,我房里没有。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府里怎么会有黑衣人呢?” “当时我正在房里睡觉,便听到有翻东西的声音,一睁眼就发现有个黑衣人在我房里的书架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便与他打了起来,没想到那人的武功不低,竟让他给逃了,实在可恶!” 她惊讶,“他要找甚么东西?” “我也不知晓。”他摇摇头,“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深夜潜入他房里是想找什么? 他费劲地想了想,他房里只有各种各样的药。难道他是来找什么药不成? “算了那个先不管了,你有没有受伤?”符捕头问他。 “我没有受伤。不过那黑衣人肩上倒被我刺了一剑,相信他下次不敢再贸然来了。” “你没受伤就好。”符捕头沉吟一下,“那黑衣人今夜应是不会再回来了,夜已深,大家都累了一天,你们先回去,有什么明日再说罢。……今晚守夜的人加紧警惕,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即通报!” ^^^^^^ 次日宁如玉送饭给符墨时,心里还挂念着昨晚黑衣人夜闯一事,不禁道:“你说那黑衣人去杜神医房里是要找什么东西呢?”为什么那么多人的房间他都不闯,却偏偏去了他的房间。 符墨道:“杜神医房里可都是宝,什么毒/药解药应有尽有。这事实在蹊跷,但……除非黑衣人再来,否则很难查出来。” “说的也是。” “父亲已经加强了防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安慰道。 她压下内心的担心,无奈的点点头“嗯。” ** 自那日后,府里加强了防守,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黑衣人偷潜进来的事。 符捕头和杜神医却忙了起来。他们还一直在追查盟主管事的事。这几天他们再一次去了盘洛城的盟主府上,还暗中讯问了以前在盟主府的下人,但们都以为管事也在那场大火中死去了,而且自那场大火后,谁都没有再见过管事。 杜神医猜测过,也许管事知晓当年大火的真相,诈死是为了躲避许彪,怕他杀人灭口。但现在许彪都已经死了,他为甚么还要躲下去呢? 从盟主府出来后,他们毫无头绪。想要找一个八年前诈死的人,谈何容易?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将此事搁下,回了裕华城。 ** 第134节 这日,杜神医给符墨开的药用完了,宁如玉拿了药方子准备出门去药铺抓药。街上十分的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她转过一条街,远远看见一家药铺,心一喜,正准备过去。突然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藏青色的衣衫,从药铺里慢慢的走出来。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心里正疑惑,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却没想他走得极快,一眨眼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她进了药铺,环视一圈,几个药堂弟子正在埋头干着活,把方子递给药铺的管事。 “姑娘请稍等,马上就好。” 她点点头,在一旁等着。药堂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也是来抓药的。突然一个药堂弟子跑过来,低声对管事道:“店里的金疮药已经完了,管事。” “怎么那么快就完了?我前几天才进的货。” 那人道:“前两日有个客人买了好些,刚刚又来把剩下的金疮药都买走了。” 宁如玉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忽然心一动,抬头对他们道:“冒昧请问下,你刚刚说的那位客人是不是穿着墨青的袍子的男子?大概这么高……?” “对对,”那小徒弟高兴的道,“就是姑娘说的那人。” “那他有说过受了什么伤吗?” “这个,”小徒弟挠了挠头,“这倒没说……不过我记得那日他取完药后出去时被进来的客人撞了一下,他就捂着左肩,脸色似乎有些难受,我想他应该是左肩受了伤吧……也不知他现在的伤好些了没……?” “姑娘,你的药已经抓好了。” 宁如玉接过药,付了钱,笑着朝他道了谢。出了药铺后,她脸色立即凝重起来。 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第108章 左堂主? 她想了想, 快步回到府中,立即把在药铺所闻的事告诉了符墨等人。 杜润祺吃惊,“宁姑娘,你是说左堂主的肩膀上有伤?甚么时候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他受了伤。” “杜神医, 你不觉得他的伤有些不对劲吗?”她看向他,“那晚你刺伤了潜入府中的黑衣人的肩, 而左堂主的左肩好巧不巧也在这个时候受了伤。”她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巧的事。 “宁姑娘的意思是……你怀疑那晚潜入府中的黑衣人,是左堂主?”他神色立即凝重起来, 有些不愿相信。这些日子里他们一起共事, 在盘洛城的时候他帮了他们很多忙, 有次他们暗查千叶门时被下人发现还是他及时出现救了他,故他打心底不愿相信左修任竟是这样的人。 ……黑衣人真的会是他吗? 可是他为甚么要这么做? 他潜入他的房间要找的, 到底是什么。杜润祺皱起了眉, 想不明白。他们交情匪浅,有什么是他不能亲自开口问他要呢?只要能帮得上的忙的, 他定不会推辞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他猛地一拍桌子, 有些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口, 摇着头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他……?” “杜神医, 你想到了什么?” 杜润祺犹豫了半晌, 咬咬牙看向他们,“符墨,你们还记不得有一次我和左堂主一起过来看过你?”那日他正好想去给符墨检查身子, 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左堂主。他一听,关心的道也想去看望下他,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那日在你房里,我不是把藏宝图拿走了吗?” 她恍然,指着他道:“杜神医你是说,左堂主是为了藏宝图而潜入府中的?” 他苦笑着点点头,除了这个,他已经想不到他房里还有什么能让别人觊觎的东西了。想明白后,他叹息一声,人心难测,看来在巨大的财富面前,没有几个人是不动心。 “左堂主的底细,有查过吗?”符墨突然出声道。 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和父亲是衙门的人,还有杜神医、洛安,任何一个说出去都是江湖上不容小觑的人物,而他,只是区区一个罗山派的堂主,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作出如此愚蠢的事。他一个小堂主,怎么可能敢得罪他们? 就算他是真的能找到宝藏,难道就不怕惹来江湖人士的追杀纠缠? 但很显然,从这段时间他们对左修任的了解,他是个聪明人。 “我们之前去罗山派的时候,让洛安查过一下罗山派的情况,只知晓他确是个本事不小的人,短短几年内就爬到了堂主的位置,严帮主也很赏识他,对他十分的看重。” 符墨沉吟一会,“那你就让洛安继续查下去,把他的底细查清楚!” ** 杜神医和洛安照符墨的吩咐出去了。 符墨和宁如玉留在府里等他们的消息。可还没待他们等到,却先等到了左修任向他们告辞的消息。 当初他是为了找出给罗山派的一个堂主下了逸春香的黑衣人才与他们走在一起的。他们当初怀疑是许彪下的毒,但在许彪临死前,他们却没来得及审问他。后来他们搜查了许彪的府邸,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一丁点儿关于逸春香的线索。到底逸春香是不是许彪派人下的毒也无法查证。 可是除了许彪,他们也想不出还有谁会费尽心思想要毒害宁捕头和谭捕快。丁捕快认为,很有可能是许彪已经把摧毁了所有的线索。 现在衙门的人都已经默认了许彪就是杀害宁捕头的凶手。 “如今盟主一案已破,逸春香一事也了结了,符某也是时候回去向帮主复命了。”左修任朝他们拱手,“多谢这段日子符大人和衙门对左某的照顾,为我兄弟找到了凶手。左某在帮派里还有事,要告辞了。希望符大人日后有机会能再来罗山派,符某一定好好招待!” 符墨心里微微惊讶,但脸上并不显,只是笑了笑,客气的挽留了几句,吩咐人给他准备马车,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待他的马车逐渐走远,宁如玉忍不住看向符墨,“大人,就这样让他走了?”她心里也是疑惑不解,得不到藏宝图,他舍得就这样离去? 符墨眺望远处,低声道,“刻意挽留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放心吧,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他了。” 她这才放了心。 **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喜事,就是杨小白和翠竹成亲了。 她初到衙门后院时,对古代的事一窍不懂,若不是他们二人对她的悉心照顾和处处提点,她在那个陌生的地方还不知会如何。他们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内,如今听到他们修成正果的喜讯,她打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 他们成亲的时候,杨小白邀请了衙门所有的人。宁如玉和符墨也去了。满屋子里贴着大红喜字,张灯结彩,热闹非常。迎亲的人接了新娘回来,拜了堂送到喜房,众人一直嚷着要看新娘,把杨小白闹得满脸通红。最后宁如玉见他们二人实在羞得不行了,发了声,将他们赶出回正宴喝酒。 来参与喜宴的大多都是互相认识的人,大家都不拘束的坐在一起。宁如玉心里替翠竹高兴,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符墨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酒,于是便只是坐在她身边与旁边的人的说话。他虽说与旁人说话,但眼睛却是一直留意着她,见她一杯一杯的往肚里倒,逐渐脸上红了一片,知晓她的酒量,见桌面的那一坛酒见了底,终于忍不住阻止了她,把她手上的酒杯夺走。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但倒也没说什么。又在那里坐了一会,客人开始散了,于是他们也起身向杨小白告辞离去。 第135节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出了门宁如玉爬上马车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下去,幸得符墨在身后扶住了她,不禁蹙眉道:“下次可不能再让你喝这么多了。”说着把她扶上马车,安置在马车里。 宁如玉睁着发亮的眼睛看着他,陪笑道:“好了,我又不是经常喝,只是今日高兴……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杨小白被灌酒的样子,那才叫喝多了……原来成亲要这么麻烦的,还不能吃东西……”一路叨叨簌簌拉着他说个不停。符墨看着她双颊染霞,眼眸迷离,靠在他怀里,一张粉嫩小口红润润的,一股夹带着芳香的酒气扑鼻而来,当下有些口干舌燥。 忍了许久,终于回到了府中。符墨扶着她回到房间,夺走她手上的酒坛放在桌上,这才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那酒坛是他去杨小白告辞的时候,才离开片刻,回来时却不知她从是哪里抱来的一个小坛酒,说怎么也不肯放手,于是就这样拿了一路。 他去打了水,给她擦了脸和手。床上的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嘴上不知嘟囔着甚么,隐约是在说什么“成亲”。他心一动,看着她的睡容,忽然低声问道:“如玉,你愿意……和我、和我成亲吗?”屏息凝神地盯着她的唇,心里竟有些紧张。 等了片刻,却只听见她绵长的呼吸声,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已经睡了过去。他好笑又好气,内心划过一丝失落,无奈地叹息一声,抚了抚她额边的发,给她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毫无掩饰的看着她的睡容,越看越觉得她娇俏可爱,心里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明、慧动人的女子。她仿佛就像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恩赐,就这样来到他身边。不知是不是被今日杨小白娶亲时热闹的场面感染到了,他竟也忍不住幻想,若是有一日他们成亲的情景,她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可是他能等到那一日吗?他摸了摸手上的脉象,他的毒性已经越来越深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身体里就会像有千万条小虫一样嗫咬他的身子,让他疼痛难忍。而且最近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严重。 这件事他一直瞒着她。他不让杜润祺告诉她砧骨毒每日都会发作,骗她道他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解开藏宝图秘密那一日,也不知那个传说中的冰魄凝神丸是不是真的存在,若是有一日砧骨毒蔓延到他的心脉………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杜润祺告诉他,他最多只有半个月。所谓的两个月,不过是骗她的。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起了身,在她房里的桌子上坐下,从怀里拿出那三幅藏宝图继续研究了起来。藏宝图他后来再次问杜润祺要了回来。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无论结果,他都想拼一把。 在他做捕快的第一日开始,早已经生死置于度外。但是与她在一起后,他却开始无比真切的思虑起将来。这一次他想为了她,努力一把。 ** 不知过了多久,宁如玉终于悠悠地睁开眼,醒了过来,这才想起自己是从杨小白的婚宴上喝醉了,被符墨带了回来。一偏头,却发现他正背对着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不知在忙什么。 她挣扎着起了身,凑上前一看,只见他原来又是在研究藏宝图。 “醒了?”符墨抬头看她,“头还晕不晕?” 她道,“我又没有喝很多,睡一觉就好了……有点渴,我倒杯水喝就好了。藏宝图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吗……”她边去看他手下的藏宝图边伸手想去拿茶壶,却不料一不小心碰倒了刚刚放在桌边的酒坛,里面的酒瞬间倾倒了出来,酒水蔓延了整张桌子,包括那幅藏宝图也不幸免。 “对不住……”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把酒坛放回去,“藏宝图是不是都被酒水弄湿了,都怪我……” “小心你的衣裳,别碰到桌子了,”眼看她的衣裳要沾上了,符墨忙提醒她,这才看着手上湿淋淋的藏宝图,口里安慰她道,“没关系,晾干就好了……”忽然住了口,愣愣地盯着手上的藏宝图。 第109章 八阵图? “大人, 怎么了?”她见他住了口,不禁奇怪的抬眼看他。 “如玉,你看这藏宝图,”符墨本想把它擦干,却突然发现被就浸湿的藏宝图的背面, 竟逐渐浮现出一条条墨浅色的线条,从横交错, 越来越清晰,最后, 待线条全然显露出来时, 竟形成了一幅八卦图!他的手微微颤抖, 看了半晌,抬头激动的对她道, “这是……这就是八门金锁阵的破解之法!” “甚么?!”她闻言, 也是惊奇得睁大了眼,探过去看了看, 怎么也看不懂,蹙眉道:“这图上画的是何意?” 他指着上面一路小字道:“你看, 太极生两仪, 两仪生四象, 四象生八卦。这图上不是有八个入口吗?但只有一个出口是生路, 我们要找到这个入口,再根据图上的走向而行,就能找到宝藏所在了。” 她恍然, 忍不住脸上的欢喜,“太好了,找到宝藏我们就能找到冰魄凝神丸了!大人,你的毒很快就能解了。” 他笑着点点头,张口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腹中一阵绞痛,这疼痛来得猝不及防,腹中像是有虫子在嗫咬般,眼前逐渐模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符墨你怎么了,醒醒,别吓我……”宁如玉脸色都白了,抱住他的身子大声的呼喊求救。 符捕头听到了她的求救声,很久就赶到了。见他昏倒在地上,探了探他的脉象,眸色一暗,忙抱起他放到床上,开始为他运功。 宁如玉内心煎熬的守在门外,第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她彷徨不安的走来走去,双手渗出了汗,直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刚刚他还与她说着话,怎么突然之间就昏了过去。 符墨,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大门终于打开了。她急切的进去,只见符墨静静地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如一张白纸,鼻子一酸差点掉了泪来。 “符前辈,符墨他现在怎么样了?” 符捕头神色凝重,“刚刚他的情绪起伏过大,导致血液加快,体内的毒性发作……我已经运了内力帮他抑住毒性,现在已经没事了。如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宁如玉忙不迭的把符墨发现八门金锁阵破解之法的事告诉他。 符捕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看了床上的他一眼,蹙了蹙眉头,肃然道:“符墨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现在最多只有十日的时间。事不宜迟,既然已经找了破解之法,我们必须立即出发。” “十日?”她心一跳,瞪大了眼,喃喃道,“不是说会有两个月吗……怎么就变成只有十日时间了?” 符捕头迟疑一下,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她,“是墨儿为了不让你担心,吩咐我们瞒着你的,其实他,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她呆住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尽早出发,”符捕头看着她道,“宁姑娘,我知你心里也很难过,但我想墨儿一定不愿看到你为他担心的模样……现在他很需要你,我也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别怕,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 她低下头沉默半刻,声音冷静的道,“符前辈,你说的是。我知道怎么做了。” “辛苦你了,孩子,”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留在这里照顾他,我现在就去召集杜神医他们回来,明白出发!” ** 一直到了晚上,符墨终于醒了过来。自符捕头走后,宁如玉一直在床边守着他,见他醒了,终于松了口气,扶着他起来,喂他喝了药。 她半点不提他昏过去的事,只道刚刚是符捕头救了他。符前辈说了,明日就开始出发去寻宝藏,他很快就会没事了。 符墨抬眼看见她有些红肿的眼圈,眼眸闪过心疼,“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挤出笑,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再忍一忍,到时候寻到解药,你的毒就能解了。”她没有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他只有十日期限之事。 他叹息一声,双手抚上她的眼底擦掉泪光,无言的将她涌入怀中。 …… 次日。 杜神医和洛安是连夜赶回来的。 第136节 杜神医帮符墨把了脉后,神色也有些难看,“看来这砧骨毒比我想象中还要猛烈。”说着再次为他施了一次针,叮嘱他如今是非常关键的时刻,一定要保持情绪的稳定,稍有大一点的起伏,都有可能导致毒性再次发作。 众人收拾一番开始出发。 根据藏宝图所示,它位于一座名为巫黛的山下。巫黛山巍峨俊秀,高耸入云,而据地图上的指示,入口是在半山腰处。众人走了整整一天才到山脚下,当时天色已晚,暮色四合,于是在附近找了个山民的屋子住下来。次日一早吃了早膳,备好足够的干粮和水后开始爬山。 巫黛山山势奇特,上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路上都是高大茂密的大树,浓荫蔽日,抬头看不见太阳。故众人虽是爬得气喘息息,但没有太阳的照耀,倒也没有出太多汗。 到了半山腰开始往左边的山峦去,翻过又一座山后,来到了目的地。此处绿草丛生,藤蔓缠绕,除了满山的绿还是绿。符捕头盯着藏宝图看了半晌,指挥众人拿出马刀照着山壁处的灌木藤蔓砍伐。不一会儿,随着茂密草木的减少,竟慢慢现出了一个洞口。原来这里因为几乎没有人来,洞口已经被野草封住了。 大家松了口气,走进山洞。洞里黑乎乎的,还伴随着风灌进来的呼呼声,犹如鬼魅般骇人,而洞壁上湿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滴着小水珠,发出“哒哒”的声响。不过幸好符捕头早有准备,拿出了火折子,点亮了火把。洞里瞬间就被橙黄的火光照亮了。 符墨怕她会怕黑,来到她身边伸出宽厚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低声道:“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她心里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我不怕。” 一直走了半个时辰,前面隐约出现了曙光,众人相视一喜,加快了脚步,拐了个弯,便看到了不远处透着亮光的出口。 “我们已经过了杜门,接下来要去惊门了。”出了洞口后,符捕头看了看藏宝图道。接着他们往东走了一段路,依法炮制的用马刀砍了周围的枝蔓,又进了另一个洞。这个洞十分的宽阔,且不同刚刚的洞的潮湿,这里却是十分的干燥,偶尔有几只鸟兽扑灵着飞出去,吓了她一跳。 大家越走越深,里面却是个山谷,只可惜上方的草木太过繁盛,浓荫蔽日,光亮并不充足。走着走着到了个狭窄的通道。洛安走在最前面,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从高处发出一阵破空之声,嗖的射出几支箭。 “小心!”符捕头喝了一声,上前用剑挡了过去,护着众人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众人仍没从刚刚的突发危机中回过神来,面面相觑。洛安不信邪,试探着又往前走了,果不其然,只要他迈进通道,立即便会有箭从隐蔽的山壁上射出。 杜神医少一沉吟,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粉末于手上,运了内力朝空中撒去,粉末散落在空中,闪着点点亮光,慢慢地飘落。不一会儿,有些粉末悬浮在半空中,逐渐组成了一条条交错纵横的丝线。 “是天蚕丝。”杜润祺道,“这里是被人下了机关,一旦触及这些丝线,便会有暗箭下来。” 不过幸好丝线与丝线之间的空隙还是能容纳一人行走,洛安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悬在空中的天蚕丝道:“宁姑娘和符墨没有武功,恐过不去。这样吧,你们先行,我轻功好,我带他们过去,你们在那边接应。” 大家想了想,都同意了。待符捕头和杜润祺过去,示意他可以过来了。洛安点点头,背着人用轻功跃过去。在大家的配合下,很快就把他们二人带了过去。 过了这里又出了一个洞口,符捕头告诉他们,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伤门”。在洞口的附近,他们很快找到了伤门,进了去。当众人踏进去,立即就被里面雄伟奇特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空旷幽静,到处都是千姿百态、陡峭秀丽的溶柱,色彩斑斓光怪陆离,洞中有山,洞中有洞。 宁如玉惊讶的发现,所谓的“伤门”竟是个巨大的溶洞。这是前世地理上说的喀斯特地貌,是石灰岩地区地下水长期溶蚀的结果,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贺将军竟然如此聪慧,利用这天然的地貌来藏宝藏。 “这里到处都是通道,大家要跟紧,稍一小心就会迷失路。”符捕头肃然的叮嘱他们。一路上他们穿过了无数个洞口和通道,每隔一段路便会看到堆在角落处的白骨。符捕头道,这些人都是因为迷失路找不到出口,而活活饿死的。 八门金锁阵的其余五门都置于这些犹如迷宫般纵横横复杂的溶洞中。走了许久,依次经过“死门”“惊门”“景门”“开门”“休门”,终于来到了“生门”。众人脸上疲倦不已,但心里皆有隐隐的激动。 宁如玉的心“砰砰”的跳动,过了这里,他们就到了宝藏所在地。 众人小心翼翼地进去,穿过几个洞口,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扇石门。只见石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绝伦的龙虎相斗图,气势宏伟,栩栩如生。石门上被一把石锁锁着,但石锁上已经被腐蚀得生了锈,脆弱无比,符捕头使出内力一震,那石锁便应声而断了。 众人一起使劲儿把石门推开,缓缓走进去,一抬眼,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瞪大了眼,忘记了动作。只见高旷的山洞里面,无数璀璨的珠宝玉石被一箱箱的堆积起来,堆成一座小山,发出金灿灿亮澄澄的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原来传说中的宝藏是真的存在的!”杜润祺半晌合不拢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洛安咋舌道,“若是被有心人得到这笔富可敌国的宝藏,招兵买马讨伐武林,岂不是整个江湖都要变天了?” 符捕头阅历丰富,只是微微怔了怔,很快就回过神来,“好了先别管了,找冰魄凝神丸要紧。” 众人点点头,赶紧上前开始在宝藏四周翻找。可把整个石洞都翻了天,也不半点冰魄凝神丸的踪影。 “怎么会找不到呢?”宁如玉不禁焦虑起来,咬着下唇蹙眉道,“难道不是在这里?” 第110章 将军殿? 符墨安抚她道:“别着急, 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来。” 她压下心里的烦躁,挤出个笑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在宝藏里寻了起来。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找到冰魄凝神丸为他解毒。 正当众人正寻得入神时, 符捕头突然抬起头,勃然变色, 猛地看向门外正准备开口,一阵破空之声袭来, 几支飞镖“嗖”的飞了进来, 直朝他们而去。 “大家小心!”符捕头凌空跃起, 用手上的剑将飞镖一一挡下。落下地,持着剑神色凌然的看着石洞外, 喝道:“来者何人?” “符捕头武功果然高强, ”在众人的目光中,几个持着剑的黑衣人慢慢地走进来, 整齐地排成一开,皆蒙着脸, 只露出一双眼。他们也看到了洞内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眼里不禁露出贪婪的精光。为首的黑衣人眯眯眼,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贺将军的宝藏了, 不亏我们跟得如此辛苦。” 一共是七个黑衣人。 符捕头脸色不变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一笑,“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但这山洞里的宝藏, 现在属于我们了!真对不起,符捕头,今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似乎他并不想他们听出来。 说着大手一挥,“兄弟们,动手吧。杀了他们,宝藏就属于我们了!” 几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划着剑,踏着坚实的步子冲上去。 符捕头和杜神医神色一凛,抽出剑无惧地上前迎战。瞬间几人就厮打在了一起,刀戈相对,发出碰撞的铿锵声,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符墨手上执着剑,护着宁如玉退到了后面,双眸紧紧地盯着几个黑衣人,心里恼恨自己现在功力尽失,不能上前与他们抗敌。 洛安与一个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打得不分上下,他使出内力用力抵住黑衣人的一剑,将他逼退了几步,对符捕头他们大声的道:“他们使的武功我见过,上次要刺杀宁姑娘的黑衣人就是这样的武功!”不,还有杀害罗山派堂主的也是他们! 符捕头将他们一一击退,众人停了下来喘息着对峙。符捕头看向黑衣人,“盟主府的武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懂得盟主府的武功?” “符捕头,对宁姑娘和罗山派堂主下手的人也是他们。”洛安喘着气指着他们道。 身后的宁如玉和符墨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内的惊诧。怎么回事?惊诧之余,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他们就是当初想要刺杀她的黑衣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知道他们今日是来寻宝藏的? 洛安刚刚道,他们也是杀害罗山派堂主的人。她记得那堂主是因为中了逸春香一毒而亡的……她微微瞪大了眼,这么说来,当初下逸春香的人,果然不是许彪,而是……他们?! 杀害父亲和谭捕快的人也是他们!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仿佛一下子打通了思绪,飞快地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如此说来,从父亲中毒身亡,到徐老捕快中毒,还有刺杀她和杀害罗山派堂主,其实他们一直都在暗中默默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今日他们来寻宝藏的事,他们也都一清二楚! 而众人却毫无察觉。 宁如玉倒抽一口气。 第137节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紧紧地盯着为首黑衣人幽深的眼眸,一字一顿的道,“我父亲的毒是不是你们下的?” 他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眼内闪过玩味的笑,“不亏是宁捕头的女儿,还是有一点小聪明,这么快就想通一切了。没错,宁捕头的毒,的确是我下的。” “为甚么?”她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紧了紧袖下的手。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暗哑的笑声,看向他们,慢斯条理道:“反正今日你们都要死了,我就做个好心人,把真相告诉你们。”首先看向洛安,“你说的没错,那晚刺杀宁姑娘的人的确是我的一个手下;罗山派的堂主,也是我下的毒。本来他是可以不用死的,但没办法,谁叫他挡了我的路,这不过是他自找的……” “至于宁捕头,”他眯了眯眼,眼内迸出一丝阴险,沉声道,“他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他必须死!” “你与盟主府有关系,而宁捕头也许还知晓了你的身份,”符捕头突然出声道,语气果断,“所以你不得不杀他灭口,对不对?”当年宁捕头是负责查盟主府的,而他们使的又是盟主府上的武功,这么说来,定是宁捕头查到了甚么关键的线索被他发现了,对他下了毒手。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他还有什么非要杀宁捕头的理由。 黑衣人脸色一变,立即收了脸上的笑,冷声道:“废话少说,你们还是担心下自己吧!”说着又持着剑飞身上前与他们打了起来。 符捕头冷静的应付,身子一侧灵巧地避开他凌厉的剑尖,手上的剑直朝他而去,划过他的肩膀,顿时鲜血直流,他闷哼一声,退了几步,看了看肩上的伤,眼内闪过一丝阴霾,又迎了上去。符捕头神色不变,游刃有余的避过他的攻击,□□向前,眸光一闪,手上的剑朝他脸上刺去,他一骇,忙侧头躲避,符捕头顺势划过他耳边,剑尖一挑,将他的面纱挑了下来,耳边的发丝和面纱同时落地。 “左堂主!”宁如玉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正是前几日告辞道要回罗山派的左修任! “怎么会是你?”杜神医眼内也满是震惊。这、这是在太出乎意料了!他在心里对黑衣人身份有过很多猜测,却怎么也想不到那黑衣人竟会是他,再想到他故意借堂主之死加入他们,心里不禁闪过恼恨,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潜入我们衙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左修任见身份被揭穿了,初时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挺直了腰,“没错,我就是左堂主。” “你是罗山派的人,怎么会盟主府的武功,你与盟主府有什么关系?”符捕头正言厉色的问道。 “你们都是将死之人,这些你们没必要知晓!”他冷哼一声,“兄弟们,给我杀了他们!” 几人又打了起来。 他们毕竟是七人,而他们这边只有三人,以三敌七,便是他们武功再高,纠缠了这么久也难免有些吃力。三人的脸上已经气喘吁吁,脸上渗出了汗,杜神医的体力也有些不支了,但仍咬着牙硬挺。 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瞥到了一旁角落处的宁如玉和符墨,精光一闪,挥着剑朝他们飞身而去。符墨一咬牙,上前挡了一剑,挡住他的攻势,却也被剑气震得倒退了几步。 符捕头看到了,赶紧过去挡在他们面前与黑衣人打起来。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发现了,也跟着过了来想要朝符墨他们发起进攻。 符捕头逐渐吃力起来,运了内力一掌将一个黑衣人打在墙上,那人惨叫一声倒了下来,吐出一口血。他趁机回头,朝符墨扔了个物件,在空中划过墨绿色的弧度,落在他手上,对他道:“拿着它!这里我挡着,你快带宁姑娘走!” “父亲……”符墨张张口,咬咬牙,最终沉声道,“是,我知道了。父亲,你小心!”说着带着宁如玉避着黑衣人慢慢退到了洞口。 左修任发现了,大叫其他黑衣人,“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杜神医与洛安相视一眼,飞到前面为他们挡住黑衣人,“这里有我们,符墨,你们快走!” 符墨不忍,但心里知晓他们都没有武功,留下来只会连累他们。再想到身边的宁如玉,他心一横,一把拉着她出了洞。 “符伯父和杜神医他们怎么办?”她担忧的朝后看了看。 “以父亲的武功,应是能对付他们的,放心,我们要相信他们!”他拉着她飞快的往前走。溶洞里洞中有洞,纵横交错,二人随意择了路口便往里去,一连穿过了好几个山洞。 身后细密的脚步声却愈来愈渐。前面又是三个洞口,符墨犹豫一下,拉着她转身往最右的洞口而去,到了里面却停了下来,拥着她躲在了拐角处。她正想开口问,他用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聆听动静。 两个黑衣人果然也到了洞口前,看着三个洞口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走中间吧。”一人道。 “好。”另一人应了,于是二人便往中间的洞口进去了。脚步声渐渐走远,符墨暗暗松了口气,带着她走了出去,看了眼黑衣人去的洞口,朝相反的方向而去,“我们走吧。” 二人又穿过了几个溶洞,符墨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她喘着气跟上他的步伐。虽然已经跑得很累了,但她一句话也不说,暗暗调整自己的呼吸,坚持下去。 她不能拖累他。 他见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用袖子擦了擦,低声对她道:“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先歇歇吧。”他在来前已经熟记了地图,黑衣人他们的方向只能一直往前,不能迂回,故他们只会是离得越来越远。 她点点头,正想开口,突然眼睛瞥到不远处一个奇怪的洞口,只见上面挂着张石匾,惊讶的叫了一声,拉着他到了跟前。二人抬起头,不自觉的念出上面的字,“将军殿?” 第111章 大结局(一) 二人相视一眼, 皆有些惊疑不定。这将军殿是什么,为何从没听符捕头说过呢? 宁如玉不禁想道,这将军殿装饰得如此庄重,定是什么重要之地。不知里面会不会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大人,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想了想, 点了头,上前推了推那厚重的石门, 石门与地面相接处发出低沉厚重的摩擦声,“砰”的一声, 终于开了。 “大人, 小心!”她低声道。 他回她一个宽慰的笑, 慢慢地迈进去,环视一圈, 发现没有异常后, 这才招手示意她跟上。高旷宽敞的石洞里静悄悄的,偶有水滴“滴答”落地的声音。走了几步, 展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条一米多宽用白玉石砌成的台阶,弯弯曲曲的蜿蜒通往下面。 符墨一手拉着她, 沿着台阶慢慢地下去。转了几个弯, 眼前突然阔然开朗。只见不远处是一片圆形的平地, 尽头是一座高高的坛台, 坛台上的石壁处,巍然耸立着一座用白玉石雕刻而成的高大的将军雕塑,手持玄武大刀, 神色肃穆,气势凌然。 她仰视半刻,被这高大的雕像惊得合不拢嘴,“这雕塑的人是……?” “他就是传说中的贺将军。”他道。 二人来到平地上,眼尖的宁如玉发现了坛台上方有一个半人高的坛台,竟从上方发出熠熠的光,萦绕在坛台间,形成淡淡的银色光辉,不禁有些惊讶,指着道:“大人,你看上面的坛台……” 小心翼翼地跨上台阶,到了上面,宁如玉惊讶的发现,坛台的底座是用花岗岩砌成的,上面嵌了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下是一个玄铁而制的方形铁匣子,上面刻着一行类似甲骨文的小字。 “上面写的是甚么?”她皱着眉辨认了半晌,却仍看不懂,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符墨。而他正谨慎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了,这才看向她。 他看了看,低声读出来,“冰魄……凝神丸?” “冰魄凝神丸!”她精神一振,脱口而出,莫非冰魄凝神丸就藏在这个铁匣子里?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大人,这铁匣子里面就是我们要找的解药!太好了!” 找到冰魄凝神丸,他的毒就能解了! 她忍不住欢喜的道:“原来贺将军把冰魄凝神丸藏到了这里,怪不得刚才在宝藏里在怎么也找不到。” 第138节 欢喜过后,她这才发现这玄铁匣子被打磨的一片光滑,看起来和平常见的匣子相差无异,却使了浑身的劲儿也打不开,倒累得她气喘吁吁的,不禁有些着急,眼看冰魄凝神丸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打不开。“大人,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这铁匣子是用一种罕见的玄铁打制而成的,一般的刀剑对它是没有用的。”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沉吟半刻,“据说贺将军幕下,有个善长工巧的手下,这铁匣子做工如此巧妙,十有八/九是出自他之手,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附近应会有打开的机关,我们先找找看吧。” 机关?她想了想,沿着铁匣子慢慢地摸索下去,将整个坛台看了个遍,突然在底座处触到一处凸起,一怔,下意识地按了按。 那凸出处竟陷了进去,吓了她一跳。 顿时上面传来一阵移动的声响。 只见铁匣子前方的石块慢慢地移动,露出一方凹槽。凹槽里空空的,最底处只有一个凹进去镌刻着花纹的圆状。 “这又是甚么?”她道。 符墨看了半晌,道,“这才是真正开启铁匣子的机关。”他告诉她道,这凹圆上原本应该有什么与之相契合的物件,被人拿走了。只要找到属于里面的物件,也许就能到打开它了。可这里面原本会是什么东西呢? 他试探着伸手去摩挲着凹圆里面的花纹,若有所思。突然想到甚么,他从袖下拿出一块半圆形的墨绿色玉佩。 宁如玉正奇怪他要干什么,待看清她手上的东西时,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整个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勉强抑住了惊呼声,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大人……你手上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她之前从没见他佩戴过? 他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晃了晃玉佩,道:“这是刚刚在山洞里父亲扔给我的。”他刚才心里也奇怪父亲为什么要把这枚玉佩交给他。现在似乎明白了,原来玉佩是属于这里的。他不假思索的把玉佩放进了凹圆里。 玉佩很轻巧的就进去了。连玉佩上的花纹,也刚好契合。 “原来是这样。”他松了松眉头,恍然般的低声道了一句。 只可惜只有一半,他不免遗憾的道,“看来确是这玉佩了,可惜还差一半。如今只有先回去了,待问清楚父亲再作打算吧。” “不用了,我手上也有一半,”宁如玉突然低声的道,下意识地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另一块墨玉翡翠玉佩,眨了眨干涩的眼,有些颤抖的伸出去。她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前世那一个奇异的画面,此时那一抹绿光仿佛定格了般在她脑海里重现。 还会有奇迹发生吗? 她的心“砰砰”的跳动,脑子一片混乱,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两块玉佩重合,那她是不是就能重新回到属于她的时代? 在前世的两块玉佩为什么也在这个时代出现?她不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时代? 那它要是再次把她带回去该怎么办?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脑子乱乱的,右手却像是着了迷般无法控制地伸了出去,她屏住了呼吸。 在放进去的前一秒,一只宽厚的大手出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惊讶的猛地抬起头看他,只见他幽深的双眸竟闪过一丝慌乱。 “如玉,还是不要放了。”符墨也不知自己为何阻止她。当他看到她伸出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异样,随着她离坛台越近,他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忍不住伸出了手阻止她。 触到她的柔若无骨的手腕,却被她手上的凉意吓了一跳,“如玉,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我……”她张张口,一股酸涩悲呛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若是没事,为何脸色会这么白?”符墨锐利的双眸直直地与她对视,仿佛能透过双眸看穿她的心,“如玉,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害怕对不对?你在害怕什么,是不是与这块玉佩有关?” 她突然就很想哭。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不用再自己苦苦承受这长久的恐惧与不安。 “如玉,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行!”她脱口而出。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深吸一口气,已经到了这里,他们不能放弃!他的毒只有冰魄凝神丸才能解,且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万一里面没有解药的话,他们还能继续去找。 她一定要为他找到解药! 她朝他扯出个笑,“我没事,我只是担心里面会有什么机关,有些害怕罢了……” 他闻言,松了口气,“这倒不必担心。据说贺将军的手下为人温良刚直,从不伤及无辜,他所做的机关也以非攻为主。” “是吗?”她喃喃的道。想到符墨的毒,她咬咬牙,心一横,飞快地将玉佩放了进去。 两块玉佩重合在一起,看不出一丝空隙,仿佛本来就是完整的一块。 她握紧了手,紧张地盯着它,屏住了呼吸。 盯了半晌,什么异常也没有。 她有些凌乱,怎么会这样? 难道它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与前世将她带来的玉佩没有一点关系? 她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什么滋味。 玉佩没有她想象中的亮光,铁匣子也没有一点反应。绷紧的身子逐渐松懈了下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失落,转头对符墨道:“难道是我们想错了,这两块玉佩根本不是打开铁匣子的钥匙……” “如玉……”符墨突然叫了她一声,指着坛台,眼里盛满了震惊。 她心一跳,忙回过头。 只见两块重合的墨玉玉佩的中心闪了闪,发出一道十分微弱的绿光,那绿色的光芒逐渐加强,从中心朝圆的周围旷散,愈来愈亮,愈来愈耀眼,在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亮光。 她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只见那巨大的亮光处,形成了一个漩涡,一道亮光闪过,那漩涡处竟出现了一个画面。一间白色房间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闭目沉睡的女子。她的脸上戴着一个吸氧器,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的红线平稳的律动。 那是前世的她! 第139节 接着,那绿光一闪,又转了个画面。亮光里,是一个衣着鲜艳而神色憔悴的妇人,正对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她抹着泪哭泣。宁如玉瞬间便认出了那妇人,正是她前世的姑姑。 “姑姑……”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伸手想要触摸那亮光。刚走了两步,便被身后的人紧紧抓住了手臂,那手劲儿大得让她生出疼痛。她惊讶地回头,看见了身后脸色难看至极的符墨,咬牙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第112章 大结局(二) 若他不是亲眼看见, 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想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他在亮光里看到了另一个她。 他不知晓坛台上为何会出现如此诡异的画面,也不想明白。但看着她往前走,甚至认识画面上的人时,他心里莫地闪过巨大的恐慌,仿佛她转眼间就会随风而去。他忽然真切的意识到, 若他松开她的手,那她就会随着亮光一同消失, 去一个他永远也到达不到的地方。 他眼内满是恐惧与祈求,“如玉, 不要过去。” “符墨, 我……”宁如玉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一切, 心里一股巨大的焦虑悲凉卷席而起,转头看了看那亮光, 又看向他, 内心一片凌乱。一边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现代,那里有她的亲人, 有她的事业,还有她熟悉的一切;另一边是她只生活过半年的古代, 但却有着她爱的人。 符墨咬牙看着她, “我不管你是谁, 也不管你来自哪里……如玉, 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话音刚落,他的泪就流了下来。但他置若罔闻, 幽深的眼眸仍定定地看着她。 她被吓到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流泪。 “如玉,我不能没有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求求你,为我留下来……” 她忽然就心软了。转向亮光里躺在床上的自己看了半晌,一时悲喜交加,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大喜,一把将她拉回来涌入怀里,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宝贝般紧紧地抱着她,勒得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她的泪也流了下来。 那绿光越来越亮,耀眼得二人忍不住继续抬头去看。只见那亮光倏地发出一抹刺眼的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昏了过去。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宁如玉看到了画面里心跳监护仪上的红线在一瞬间,成了一条直线。 ** 宁如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醒了,她幽幽地醒来。 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白色帐子,身上是熟悉的牡丹花纹薄被。她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想起了昏睡前的事。 宝藏,黑衣人,将军殿,玉佩,亮光…… 她逐渐想起了一切。她和符墨被黑衣人追杀时,无意中到了山洞里的将军殿。为了取出铁匣子里的冰魄凝神丸,他们将两块玉佩重合在一起,接着便出现一道绿光,绿光里是她前世的画面。她想走,符墨一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哀求地挽留她。 于是她选择继续留了下来。 她环视一圈房内的摆设,是她在裕华城的房间,不免有些茫然。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发生了什么。 正茫然时,突然门开了,杜润祺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看到床上的她,大喜,快步来到她面前,“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整整两日!” “两日?”她茫然的喃喃,抬头看他,“杜神医,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应该还在山洞里吗? 杜润祺给她把了脉,得知她身子没事后,这才慢慢地告诉她。那日她和符墨离开后,他和符捕头三人在山洞里与黑衣人搏斗,洛安不小心受了伤,正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丁捕快突然带着几个捕快出现在山洞里,解救了他们。原来前几日左修任离开裕华城后,符墨派了丁捕快等人暗中监视他,与他一同进了山洞。因山洞的洞口太多,他们便迷了路。直到后来听到了他们的搏斗声,这才循着声音找到了他们。 制服左修任等人后,他和符捕头去找他们,在将军殿里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二人,便将他们带了回来。 “符墨呢,他如今在哪里?”她想起了他,急切的问道。 “宁姑娘你别着急,符墨在隔壁房间。”杜润祺告诉她,他们在二人身边发现了一个被打开的铁匣子,里面有一锦盒,锦盒里正是他们要找的冰魄凝神丸。至于他们之所以会昏倒,是因为铁匣子里有特制的迷药,一旦匣子被开启,迷药便会散发出来。 他们就是中了迷药才昏迷了过去的。 迷药?她明明记得他们当时是因为玉佩里的亮光……她张张口,话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罢了,还是不告诉他们了。于是抬眼问他道:“那符墨现在怎么了?” “他已经服下了冰魄凝神丸,我和符捕头为他运了功,他的毒已解了,待迷药的药性过去,他自然便会醒了。” 一阵激动漫过心头,她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下来,太好了,他的毒终于解了!“我想去看看他……”说着她便想起身。 杜润祺见阻止不了她,叹息一声,带着她到了符墨的房间,推开门,“他就在里面,你去吧。” 宁如玉快步来到他床边,看着他安然昏睡的面容,眼眶不知觉湿润了,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杜润祺见此,悄然关上了门离去。 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床上的他动了下眉头,费劲地咳了咳。她大喜,忙抓住他的手,“符墨,你怎么样了?” 只见他仍闭着眼,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口中喃喃道:“如玉…如玉你别走……不要走!……” “我不走,我在这儿,”她双手包着他宽厚的大手,低声的抚慰。 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他逐渐平静了下来,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慢慢睁开了眼。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如玉!”说着便要爬起来。 “小心,”她搀扶着他坐起来,往他背后垫了个抱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他幽黑的深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脸看,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了般,双手紧紧地抓住她。 “别怕,我不会走的……”宁如玉明白他心里所想,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低下头看着二人的十指相扣。沉吟一下,叹了一声,“需要我解释那日的事吗?” 他虚弱的摇了摇头。 她有些意外的看他。难道他真的不想知晓那日发生的事? 他嘶哑的开口道,“……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已别无所求了。” 他的话说得无头无尾,但她却奇异般听懂了。沉默了半晌,摇摇头,低声道,“也罢,其实我也没准备好该如何跟你解释这一切。既如此,那你先好好养伤吧……对了,杜神医说了,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啊!” 话音刚落,她感觉被人猛地向前一拉,顿时落到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他抱得很用力,仿佛要把她溶入他的血液中。 “符墨?”她试探般的叫了他一声,正想开口,突然感觉脖颈上一凉,似有水滴落在了她身上,滚烫滚烫的,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一怔。 在他无言的怀里,她忽然感觉到他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的不安,他的惶恐,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她心里一暖,忽然觉得自己的抉择是对的。 第140节 她释然的舒了口气,反手揽上他的腰,枕在他的怀里,默默地感受着心绪上难得的平和,及感动。 ~~ 晚上,符捕头和洛安过来看望符墨。杜神医给他检查了身子,告知他,他体内的毒素现已基本全部清了,再过几日,他的内力也会恢复。 “谢谢。”符墨由衷的朝他投了个感激的眼神。杜润骐淡淡的回他一笑。 寒暄了一阵,符墨问起那日山洞之后的事,转头看向符捕头,“父亲,那日临走前你为何要把玉佩交给我?莫非你早已预料到我会找到将军殿?”那为何在此之前他没有告诉他任何有关将军殿的事。 “不,我也不知晓山洞里的将军殿,”符捕头道,“那玉佩是十五年前贺将军亲手交予我保管的。我想贺将军将它交给我定有他的用意。我本该早把此事告知你的,因你中了毒,便一直没有说。那日我怕对付不了左堂主,这才给了你……玉佩一分为二,另一半,在宁捕头手上,这个相信宁姑娘也是清楚的……”他朝她投向询问的眼神。 她忙点头,“符伯父说的是,此玉佩确是我从我父亲的房里找到的。”突然想起甚么,她有些急切的问道,“对了,左修任现在怎么样了,可抓到了他?” 杜润骐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抓是抓到了,他也已经交代了一切,只是……” 她道,“只是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符捕头清了清喉咙,告诉他们,左修任除了是罗山派的堂主外,还另有一层身份。原来他便是当年在盟主府大火中死里逃生的管事,不,应该说是纵火的凶手。他才是真正杀害盟主一家六口的人。 他本来是江湖上一个叫毒清门的邪教帮主的少主。十五年前,武林盟主率人杀了他的父亲,并灭了毒清门。而那时他刚好外出,躲过了一祸。 他一心想为父亲报仇。 于是他便隐姓埋名,来到盟主府,一步步赢得了盟主的信任,成为了盟主府的管事。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为父报仇。 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中知晓了许彪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假装喝下迷药,趁他去追杀盟主时,一把火烧了盟主府,烧死了他的妻儿,并杀了府中的一个仆人,伪装自己已死的假象,逃之夭夭。 第113章 大结局(三) 他本以为这一切做的□□无缝, 八年来也一直相安无事。从盟主府出来后,他隐姓埋名,进了当初还名不经传的罗山派。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中得知当年被武林几大门派委托来调查盟主一案的宁捕头开始怀疑起那一场火灾来,此时他才知晓原来八年来捕快们不曾放弃过追查。 于是他便一不做二不休, 从罗山派里偷了逸春香的药方,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宁捕头等人下了毒。便是事情败露, 也能嫁祸给罗山派。 打得一手好算盘。 “毒害我父亲的人,果然是他!”宁如玉蹙眉, 紧了紧袖下的手。这几个月来为了寻找下毒的凶手, 她不知兜了多少弯路, 吃了多少苦头,却没想到原来凶手就藏在她的身边!实在太可恨了!再想到左修任一直在欺骗他们, 还利用他们得到了藏宝图的消息, 心里更是懊悔不已。 想到这,她转过头对符捕头道, “符伯父,左堂主罪大恶极, 千万不可轻饶他!” 杜润骐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 欲言又止。经她追问, 他叹息一声, 对她道:“宁姑娘,左堂主他……昨日便在狱里咬舌自尽了。” “甚么?”左修任已经死了?她大惊。 “昨日衙役送饭的时候,见他背对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以为他是怎么了,开门进去一看……”他摇摇头,“我替他把脉时,发现他早就去了三个时辰。” 宁如玉闻言,低下了头。左修任竟然就这样死了? 她心里顿时不知甚么滋味,堵得慌。长久以来她不顾危险也要对这个案子追查到底,就是为了找到杀害父亲的凶手。如今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可她来没得及质问他,甚至连看他一眼的机会也没有,他就这样去了。 良久,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宽慰自己。罢了,凶手已经抓拿归案,父亲的仇也算是报了,便这样罢。 符墨见她低着头不语,有些担心的握住了她的手背。她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我没事。左堂主既已去了,那便这样吧。” 众人见她脸色不好,安慰了几句,劝她别想太多好好休养,都出去了。次日符墨头去了一趟盘洛城,将左修任纵火一事告知武林各门派他才是真正杀害盟主妻儿的凶手。他这一番话再次引起武林的轰动,众好汉义愤填膺,谩骂不绝,一直过了好久才逐渐平息下来。而此案子经江湖的口口相传,成了一段令人称绝的奇案。 **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符墨身子好了后,内力也恢复如常了。左修任案子过后,宁如玉与他一道去了父亲坟前拜祭。父亲生前最挂念的便是盟主一案,她跪在坟前,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一一道了,心里希望他泉下有知能够安息,也算是圆了他生前的夙愿。接着她把父亲的骨灰移回了嘉业城,与娘亲安葬在一起。 看着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坟,身下跪着的是黄土,身边是将与她相伴一生的人,她心里一片平和,朦胧中意识到是这一刻她是真正融入了这个时代。过去种种,于她而言,终成了前尘往事。 前尘似梦,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 天气渐暖,又是一年春季。 宁如玉已经回了衙门的账房。 如今符大人是已经将自己处理事务的地方从签押房移到了账房。二人相对而坐,各自埋首做手上的事。有时也会因事而凑在一起探讨商议一番,温语融融,气氛静好。 这日,符墨忙完了手上的事,便来到她案前瞧她,或是随手帮她整理册子。看着她认真忙碌的侧脸,莹润粉白,一丝发丝调皮的随风在她脸上拂动,像根羽毛轻轻地刷在他心上。 他一个没忍住亲了上去,将她抵在案上亲得她气喘吁吁,埋首在她细白柔嫩的脖颈上流连半刻,便往下去了。一手熟稔地捻住那背后的带子轻轻一扯,另一手却是解了她海棠色的罗裳,露出丁香绣花抹胸。他眼一热,一手覆了上去轻拢慢捻,待她眼神迷离浑身软软地抵在墙上时,轻轻一来,便露出了如羊脂白玉的浑^圆,上面两点红樱娇艳,他顿时血脉喷张,迫不及待地含了上去。 过了许久,直到她忍不住轻咛出声哀求,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帮她整理好衣物,埋在她脖颈边,声音里仍散发着浓浓的意犹未尽,暗哑着道:“如玉,我们快些成亲吧,我都等不及了……” 自他伤好后,他就一直磨着她成亲,类似今日的场景不知有了多少回,可每次都被她含糊混了过去,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定的答复。这可急坏了符大人,你说抱着这么一个可口的美娇妻,却不能吃,只能干看着日日上火,心里该有多郁闷啊! 想到这,他忍不住泄愤般要咬了她的脖颈一口,把身子往她身上蹭了蹭,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便是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他吧……” 二人紧紧贴着,宁如玉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下的动静,再听他这没羞没脸的话,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呸了他一声,挣扎着要从他身下起来。 符墨正忍着无处释放,被她这么一扭,腹下的热气蹭蹭的往上涨,真恨不得一口将她吞入腹中才好,咬牙抵住内心的燥热,沉声道,“再乱动可就不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了。”说完这话,顿时便感觉到她果真听话般不动也不敢动了,心里软了软,亲了一下她的唇,“真乖。” “你快点,要是有人过来了……”宁如玉红着脸小声催促。 他露出个深深的笑,“没我的吩咐,谁敢进来?”低下头又看到因她微微挺起而放大在眼前的挺拔,又见她咬着下唇含羞带怯却又不敢动弹的模样,眼又热了,胸腔里豪气顿生,忍不住又覆了上去,嘿嘿一笑,“如今才午时,时辰还长,如玉你歇好了吗?歇好了咱们就继续吧……” “你…啊轻点…嗯…”她低声惊呼,气呼呼的在他腰间拧了一个以示惩罚,“符墨,你怎么能不讲信用呢,说好了不动我了……” “我甚么时候说了,”他无辜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要想我停下来也行,除非你现在亲口应承成亲的事,否则……”他俯在她耳边低声地道,声音里透出一丝威胁。她正疑惑他要干什么,便感觉他搂在腰间的手慢慢地往下,朝她大腿而去。 “别,别……”她又惊又羞,忙去阻止。他另一手轻而易举的便擒住了她双手反手缚在她身后,斜斜一笑,右手灵巧地钻进了大腿内侧。 “别这样,符墨,”她忍住羞意低声哀求。但手下的动作置若罔闻,已覆了上去……她别过脸闭上眼胡乱的大声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了,答应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从她身下出来,替她理了理凌乱的下裙。可惜了,差点就能碰到了……他无比遗憾的想道。不过想到她已经羞到不行了,要是真惹急了倒霉的也是他。叹息一声,还是暂时放过她吧。 第141节 符墨讨好般将她放了下来,替她整理刚被他弄得有些乱的上裳,眼内却是毫不掩饰的满足的笑意。 她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打掉他作怪的手,轻哼一声,“不用你假好心!”他这个趁火打劫的老狐狸! 他的好心情一点也没有被破坏,见她粉面生春,神色又娇又嗔的,忍不住又亲了一口,乐呵呵地沉声笑道,“反正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想到即将要与她喜结连理,他暗里一阵激动,抱起她转了几圈,吓得她双手一下子揽住他的脖子。他抵着她的额,声音里掩不住的欢喜,“如玉你真好!” ** 自从那日符墨“逼婚”成功后,立即就拉着她回了去,跟符捕头及符夫人道了要与她成亲之事,那急促的模样生怕她要逃跑似的。 符捕头和符夫人初时一怔,回过神来,大喜,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在他们眼里,早已默许了他们二人的事,前几日她还说要上丁捕快的门商量他俩的婚事,没想到他们今日倒先说了,自然乐不可支。符夫人当下褪下手上的玉镯子,放在宁如玉的手心,告诉她这是符家传给儿媳的。一旁的符墨还催促着她赶快戴上,羞的宁如玉满脸通红,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 过了两日,符捕头与符夫人将丁捕快及丁婶从嘉业城请了过来,两家一起商量起他俩的婚事来,定了日子,是在下个月初六。 自定好日子后,符墨就开始为了接下来的婚事奔忙。他派人将住宅重新修葺了一番,房里的床具橱柜梳妆台桌一应全然换了新的,婚事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他亲自经手,事无巨细,都是他亲自下的命令。便是那粘墙的大红喜字帖纸,都是他货比三家才定下来的,更别说是为新娘子准备的妆缎头面,木梳明镜了,若不是她阻止,他怕是要把整个铺子都包下来! 他每日为了婚事奔忙,相反她这边,丁婶全包揽了,几乎甚么也不用她动手。婚事的嫁妆彩礼之类的,她也不懂,看着他忙得那么辛苦,心里有些内疚,一日终于忍不住拉住了他道:“不必如此隆重,照寻常百姓那样就行了,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他立马反对,板起脸道:“婚事只有一次,怎能如此轻率,那样太委屈你了。” “但……”她刚想开口,他出言打断她,深情的看着她,正色道:“如玉,我此生最庆幸的事便是遇到你。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安心等着嫁给我就好了。成亲那日,我定要你成为最美的新娘子!” **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到了初五。根据裕华城这边的习俗,新人在成亲前五日是不能见面的。五日前二人在衙门账房里一阵纠缠后,符墨搂着她坐在凳子上留恋不舍的埋首在她发间,暗哑的道,“还有五日才能成亲,接下来我们不能见面……如玉,怎么办?” 她好笑的拍了他一下,“五日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他幽深的眼里盛满了委屈,“可我一日都不想离开你,如玉……”恨不得拉着她不愿放开。 “……”她无言,低声开解了他许久,才终于让他勉强释怀,放了她家去。 初五晚上,丁婶早早将她赶去睡了。到了凌晨三更,她正睡得香,迷迷糊糊中就被人叫了起来,道是已经准备好了水。在铺满鲜红花瓣的浴桶里洗过后,她的睡意终于被赶走了,配合的穿上大红喜服,坐在梳妆台前,立即便有人上前为她梳头,绞脸,画上喜庆庄丽的妆容。 忙碌了一番,天色很快就亮了。丁婶来到她房里,细细打量她,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拉着她的手叮嘱新娘子等下要注意的事,语重心长的道要她日后要好好服侍公婆,相夫教子……说着说着二人的眼圈都红了,她心里也十分的不舍。 时辰到了后,迎亲的人来了,鞭炮声响起,吹咯打鼓声不绝于耳。到了符府,宁如玉被人搀扶着进去,在众人热闹的喧哗声中进了门,拜过天地,敬了茶。因她是披着红盖头的,只能在嘈杂喧闹中费劲地听着喜娘的指引,迷迷糊糊地完成了繁琐的礼仪,忙得她昏头转向,幸得符墨一直在旁低声的提醒,这才没闹出笑话。在喜娘的一声“送新娘子入新房”中,众人欢呼不停,将她迎进了新房。 坐了一会,符墨被人拥着进了来,一同坐在喜床上。喜娘唱了贺词后,与几个孩童一起往他们身上撒着金钱干果,接着便要新郎官挑盖头。 符墨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系着红绸缎的如意秤,立在她面前,心里“砰砰”直跳,手心微微渗出了汗,竟有些紧张。看着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乖巧的坐在他面前的宁如玉,想象着她为他穿上喜服的模样,心里登时便软了。 今日,他终于…娶到她了。 第114章 大结局(终) 婚前不能相见的五日, 是他过得最难捱的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了。心里一直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些,再快些。如今转眼便是成亲的日子,她就坐在他的眼前,等着他掀盖头, 他竟有些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握住如意秤的一头, 轻轻一挑,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瞬间忘了呼吸, 呆呆的看着她。 直到身边的杜润祺偷偷推了他一把, 他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微红。 喜娘笑得见齿不见眼, 端了半熟的饺子让她吃了, 问了话,接着又让她张开口, 递了花生让她咬住一半,另一半却是要新郎去咬。 符墨俯下身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咬住了花生, 却是趁机偷袭了她唇上的芳甜, 这才心满意足的咬掉另一半。 行完了礼, 喜娘将看热闹的众人赶了出去。很快房里就只剩了他们二人。符墨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半分也舍不得移开,目光像是带了火般炙热, 看得宁如玉刚刚褪下的红晕又爬了上去,平日的镇定自若也不知丢到哪去了,咬着下唇不知所措。 “如玉,你今日真美……”他低声喃喃的道,登时腹中一股热气上升。强忍着暗暗压了下去,怕自己再看下去就要忍不住了,微微移开目。知晓她今日累,让她先吃些东西填肚子,叮嘱了一番这才出去。 今日宴席上的人,一半是衙门的,一半是江湖人。江湖人都是爽朗豪迈的性子,一酒下肚,那性子就放开了来,直拉着符墨不肯放,只管往他杯里倒酒。眼看时辰越晚了,他心里那个叫苦,一心只挂念着新房里的宁如玉,哪里有什么心思喝酒,但又推辞不掉,只能暗暗焦急。幸得杜润祺机灵,揽了过去,这才让他得以脱身。 好不容易脱了身回到房前,他心里又有些紧张起来,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推门进去。环视一圈,只见他心心念的小人儿正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上上梳着乌发,不禁一阵血液翻涌上升,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弯腰抱住她,在她发间狠狠一嗅,顿时感觉全身的疲倦都去了。 宁如玉被吓了一跳,从镜子里看到是他,才松了口气,嗔怪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呢,差点吓到我了!” 他呵呵一笑,从她指间接过桃木梳,低声道:“是我的错,这就给娘子赔罪。”说着一手握着桃木梳帮她梳着乌发。她的发丝又黑又柔顺,从他的指间流逝,他暗暗惊叹,仿佛上了瘾般,有些爱不惜手。 静静地让他梳了会,她轻拍他的手,“好了,不用再梳了。”说罢便要起身。没想到刚转过身,便被他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霎时间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已经跌到了床上,而他在上方俯视着她,幽深的眼眸里满是柔情,又多了一丝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缱眷和炙热,仿佛将她全身都看透了。 她结结巴巴的道:“你……”话音未落,他便压了下去,噙住她的红艳娇嫩的唇瓣轻轻地吞咬,口中不禁发出一丝满足的低吼。他想亲她已经好久了,在外面敬酒时脑海里一直想着的都是她,想得他的心都疼了。再迟一秒他怕要忍得身体爆炸。 缠绵了许久,感到怀中的人呼吸不过来了,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他双手撑在她两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移到她因呼吸不畅而波涛起伏的浑圆上,眼眸一暗,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如玉,我终于娶到你了……真好……”他喃喃低语,颤抖着解开她前面的盘扣,将上裳往左右拨,露出了壤着金丝描凤的嫣红色抹胸,映得肌肤如雪,险些将他的理智拍飞。 他咽了咽口水,覆了上去,将那雪^峰揉搓得越发挺立,这才俯身上去,双手所到之处,在她身上点起炙热之火,唤醒她所有的触觉。她的手攀在他的脖子上环住他,闭眼咬着牙忍耐一阵阵的火热。 澄黄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火苗或是轻轻地摇晃,或是静立不动。不知是何处来的风,垂下的床帐如丝带般拂动,纱帐上似有甚么影影绰绰摇动,唤起一室春意。 ………… 次日。 待宁如玉醒来时,睁开眼,发现窗外的晨光透过帐子照了进来,一室敞亮。她动了动身子,一阵酸痛袭来,身体□□下还隐隐传来微痛,提醒着她昨晚的靡乱,不禁有些埋怨地看了一旁睡得正香的始作俑者。平时里他虽也是一副饿狼恨吃的模样,但动作间总不失温柔,一旦她有不适,也总会及时停下来安抚。可昨晚……想到这她的脸红了红,偏过头去看他,只见他正闭着眼沉睡,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此刻他坚毅的侧脸看起来颇有几分清隽俊逸,与昨晚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看了半晌,忍不住伸出出去轻轻地触上他的眉眼,沿着挺拔的鼻子往下,到了唇边,突然眼前一黑,一转眼已被他压在了身下。他的双眸又黑又亮,挑了挑眉,脸上噙着一抹笑意,定定地看着她,哪有半分刚睡醒的模样。 “你……”回过神来,她的脸登时红了,“原来你早就醒了,还在故意装睡!” 他低低一笑,“要不是如此,哪能知晓原来如玉对我……”他附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她小脸涨得通红,将他推开,“时辰不早了,还不赶紧起来?” 他亲了她一口,这才听话地放开她起身。 二人梳洗完毕,他牵着她的手出去。符捕头并不与他们住在一起,而在另在别处置有院落。二人去了符捕头府中,敬了茶。符夫人笑呵呵地喝了,从袖下取出个锦盒道是给她的礼。二人陪着符夫人和符捕头一同和和睦睦的吃了早膳,这才离去。 回到家,宁如玉打开锦盒,发现里面竟是两块一模一样的打磨得晶莹剔透的玉佩,符墨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认得这是世间罕见的和田玉。得知这玉佩的名贵后,她心里顿时不淡定了,有些坐立不安。 他宽慰了她几句,道,“既是母亲的一番心意,你便安心收下吧。”说着拿出略小的那块,替她戴上。剔透的玉佩映得她胸前的肌肤莹润娇嫩,他眼一热,登时想起昨晚,顿时有些血液涌动。轻咳一声,示意她也要替他戴上。 第142节 她嗔了他一眼,依言取了玉佩到他身后。 “好了。” 他笑了笑,将她一把拉入怀里,让她的手攀在他的脖子上,盯着她胸前的玉佩,心里闪过暖意,缓缓地道:“如玉,今后咱们的感情便似这玉一般,至死不渝。我们一直带着它,永远也不取下来,好不好?” “嗯。” ** 一个月后。 晨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子里,将房间照的一室敞亮。符墨轻声进了房,拨开帐子,低下头,便看见桃红布衾下一脸沉睡的宁如玉,乌发松松散散的落在枕上,或是压在头下,映得小脸粉白如雪,目光再往下,便是线条优美的脖颈儿,她身下只是松松地披了一件藕荷色织锦纱袍,从宽松的领口处可看到她胸前羊脂白玉般的风光,及被包裹在茜素青色抹胸下挺拔浑圆的美好。 他的眼眸登时一暗,咽了咽口水,却又不得不将心底的渴求压了下去。低声唤醒她道,“如玉,该起来了。” 身下的小人儿闻言,动了动身子,睁开惺忪的双眸看了看他,这才强撑着睡意起来,埋怨般瞪了他一眼,“都怪你昨晚,说好了早些睡,还胡搅蛮缠道那么晚……”一边埋汰着他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外裳穿上。 想起昨晚的旖旎,他脸一热,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反驳,口里道:“是是,都怪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她哼了一声,拍掉他讨好般的手,“你的下次都不知说了多少次,可有那次你是真做到了?我才不信你!”这一月来,一到晚上他就像转了个性子似的,看着她眼露绿光,折腾起来那可是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到了早上,又装出一副诚心悔改的模样,但只会嘴上说得好听,到了晚间依然我行我素,她早已看穿了他。 他轻咳一声,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她根本就不知晓当她软绵绵地躺在他身下婉转吟哦,那神色迷离似哭非哭的模样有多么的迷人,叫他恨不得永远沉溺在她的温柔里,被她的娇小包裹。 她的脸登时涨红,呸了他一声,推开他起身,没再看他一眼,去梳妆台梳头。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一个月了,可她的反应仍像是新婚似的,每每听到还是会害羞得说不出话。 “粥应是好了,我出去看看。”他看了她一会,想起正在煮的粥,对她道了一句,有些恋恋不舍的出了去。 她“嗯”了一声,继续看向镜子。自从成亲以来家里的早饭都是他煮的。他先起了身,煮好早餐后再唤醒她,二人吃了早膳再一同去衙门。她本来并不是喜赖床之人,只嫁给他后,经常被他折腾到很晚才睡去,次日根本起不早。她赖床的坏习惯都是被他害的! 成亲后的日子琐碎而平静。每日吃了早膳与他一同去衙门,有时候他会在签押房办事,有时候不忙时也会转到账房,二人相对而坐,她忙她的,他看他的书。这是她与他约好了,不能打扰到她做事。 到了傍晚下工了,他再等上她,二人一同回去,她在柴房里做饭,他在一旁打手。吃完了晚膳,他笑呵呵地将洗碗一事揽了过去,说什么也不用她动手。晚上二人依偎在房里低声地说着白日的趣事,或是探讨未来的打算,待天色夜了,携手进了帐子里相依而眠,便又是一日过去。 这日晚上,宁如玉在灯光下缝着他的一件窄袖袍子,衣袖处的线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弄松了,她一边缝着,一边等着他回来。下午他因衙门有事出门办公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 正专心致志的缝补,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符墨。 “办完事了?”她起身道,“你吃晚膳了吗?我给你留了饭……”说着便想出去。 他伸手拦住她,“不用张罗了,我已经在外面吃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下次我再这么晚回来,你就先去睡,不要等我……” “我现在也不困,”她笑了笑,替他解下披风挂在架子上,催促他去沐浴。他埋在她的脖颈使劲嗅了嗅,这才不舍点头去了。 她好笑地摇摇头,将剪刀针线收到箩兜里,将缝好的袍子折叠好放回柜子。突然眼角瞥到角落处有些异样,伸手去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这是甚么?她好奇地想道,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放了个锦盒在这里。她关上柜子,拿着锦盒费劲地想了想,未果,便打开了。 看到锦盒里的东西,她惊讶得张大了口。 这……这不是之前的墨玉翡翠吗,怎么会在这里?她心里惊奇极了,怔怔地看着锦盒里已经碎裂成好几块的墨玉,拿了一块拿出端详。即使已经碎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但她不会认错,这的确是她之前的墨玉翡翠玉佩。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自那日她被救回后,以为玉佩是被符捕头收了回去在他那里保管。她选择留了下来后,自觉玉佩于自己没有意义了,于是便没再开口问。但没想到它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破碎成了这般模样。 正惊疑不定,符墨刚好从内室出来,目光落到她的手上,也是一怔。她向他投向询问的眼神,“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拥入怀里让她坐在他大腿上,这才接过她手上的玉佩,道,“这是我从父亲那里拿回来,他道,那日在将军殿发现我们时,玉佩就是在地上的,那时便已经碎了。”他心里怕她知晓了会难过,便一直没告诉她。 她心里顿时不知什么滋味。 即使明白自己是回不去了,但玉佩碎成这样,她内心仍有些难过。良久,她叹息一声,“罢了,碎便碎了吧,也许,这就是命……” “如玉对不起,我……”看到她落寞的表情,他心里也不好受,“你会不会怪我当初……” 他没说下去,但她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转过身子与他面对面,与他的目光对视,认真的道:“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后悔为了你留下来,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 他闻言,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柔声道,“很晚了,我们睡吧。” 他点点头,抱着她大步回到大床里,拉下帐子,宽厚的大手却仍是紧紧搂着她的腰,生怕她一眨眼便是消失似的。她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背,躺在他的臂弯里。 窗外月色如洗,从纱窗里漫进来,依稀照亮了帐子。 良久,突然从帐子里传来一个低柔的嗓音,道,“你想不想知晓……那时在将军殿发生的事?” “嗯。” “这个啊,得从一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说起……” 月光溶溶,恰如这满室温馨,岁月静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明日发个包子番外,然后再修修文,就真的完结了啦! 感谢小天使一直以来的陪伴和留言。途中有些人因为这种那种的原因离去,嗯虽有遗憾,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有待提高的地方,比如文笔啊剧情啊,窝会继续努力的,希望有机会能再重逢…… 同时,也有很多小天使一直陪着到了完结,灰常感谢你们,抱紧么么哒,笔芯! 第115章 番外 竹摇清影罩幽窗, 午时凉风起,吹起满院石榴花香。 夏日的午后,烈日炎炎,蝉鸣声此起彼伏。宁如玉在窗前支起了个架子,端了箩筐, 搬个杌子在窗边坐下,闻着芬芳的石榴花香, 低着头缝补衣裳。 院子里的石榴树是几年前本来就有的,如今越发粗壮, 枝繁叶茂, 像撑着一把大伞, 落下一片阴凉。 第143节 正入了神,突然门外传来个清脆的小孩儿的声音, 伴随着一阵砰砰乱撞的敲门声, “娘亲,快来开门, 曦儿回来了!” 宁如玉笑着放下箩筐,去院子开了门, 登时便有个穿着宝蓝色衣裳粉妆玉琢的小男孩, 蹭蹭跑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她, “娘亲, 我从祖父家回来了,祖父还送了我只大大的狗,可好看了!” 她闻言抬眼往他身后看, 只见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佩剑的护卫,其中一人手上果然牵了条黄白相间的大狗,眼睛圆溜溜的,短尾巴不停地甩来甩去。护卫见了她拱手行礼,“夫人。” “张护卫,”她笑着点点头,“劳烦你们送曦儿回来了。” “不敢不敢。”两位护卫忙摆摆手,把狗牵进去系在石榴树下,行礼告辞离去。 “娘亲娘亲,我给它起了个名,叫白虎!”小家伙拉着她兴奋地说个不停,“以后白虎就住在我们家了,好不好,娘亲!” “符曦,不许再胡闹,”她被他摇得头都要昏了,无奈的抓住他乱动的小身子,道:“你想留下来也行,得问你爹答不答应?不过……可别忘了昨日的事,你还是先想想等下怎么跟你爹解释,你闹脾气跑到祖父家的事吧。” 符曦是她五年前生的,记得那时也是盛夏,邻居大嫂给他们送了条鱼,可没想到她一闻到那个鱼腥味,胃里就翻江搅浪了,忍不住奔到角落处吐了起来,这可吓坏了符墨。 他和杜润祺在一起耳渲目染,也懂一些医术,给她把了脉后,当即怔在了那里。她还以为自己怎么了,推了下他,他这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如玉,我好像要当爹了……” “甚么?”她也吓了一跳,“该不会是你把错了吧?” 小夫妻俩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找了杜润祺,经他确认后,符墨喜得差点跳了起来,激动的拉着她,“如玉,如玉,我们有孩子了……” 宁如玉怀孕后,在他的劝说下辞去了衙门的工作,一直留在家里养胎。以前她知晓怀孩子是件不容易的事,可没想到竟会如此辛苦。好不容易的度过了十个月,肚子日益涨大,终于在凌晨发动了。艰难地熬了几个时辰,喊得声嘶力竭。直到天明终于生了出来,是个男孩。因是在早晨生的,符墨便给他起名为“符曦”。 如今他已经五岁了。 宁如玉每日头疼得很。她明明记得自己从小听话得很;而符墨,据符夫人话,概括起来就是“少年老成,深沉稳重”,从没让符捕头他们担心过。所以她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他们俩怎么会生出个如此顽劣鬼灵精怪的符曦的? 小家伙天生爱动,几乎是一刻也坐不定,最爱往外跑,哪里有好玩的都少不了他。不是抓了邻居家的鸡把尾巴上的毛拔了,就是扮鬼脸把隔壁家的小哥哥吓哭了,连杜润祺、杨小白他们也被他捉弄过好几次。 最胆大妄为的一次,他竟然趁符捕头打瞌睡时,偷偷拔了好几根他的胡子,疼得符捕头直皱眉。这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符前辈啊,他这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顶上拔毛。可符捕头却笑呵呵的,非但没有责怪他,还直夸他有大将之风。 宁如玉哭笑不得。符墨道,在他小时,符捕头对他十分严格,苛刻严厉得很。而如今对待孙儿,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什么都由着他,就差没把他捧上天了。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符曦的顽劣调皮,也是符捕头和符夫人宠出来的。 除了他爹,几乎所有的人都没逃过他的“毒手”。 故若说有这世上谁能治得了他,恐怕也就只有符墨了。 小家伙最怕的人便是他爹。 但别看他还小,脑子倒是十分的聪明,知道他爹是不能惹的,就学会了讨好。那日下午,邻居徐大嫂的小儿哭着去她家里告状,道是符曦偷偷在他水里下了盐。刚好符墨从衙门回来,顿时脸色就沉了。 将徐大嫂的小儿子送回家后不久,符曦终于回来了,探着脑袋从外面往院子里朝。 “符曦!”符墨沉着脸叫他。 小家伙吓了一跳,知晓被发现了,泄了气,装作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进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转了转,到了符墨跟前。符墨面沉如水,正准备开口,符曦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腿,闭着眼扯开嗓子就喊道:“孩儿知错了,符大人饶命啊!” 惊得一旁的宁如玉差点将手上的碗扔了。 符墨脸色更黑了,一把提起他,板着脸盯着他沉声道:“这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在衙门里宁如玉还是会称符墨为大人,有时回到了家忘记改口,便被符曦听了去。要是想讨好爹爹时,也会跟着喊“大人”。可今日这话却是第一次。 符曦双手在空中比划,老老实实的道:“是上次祖父带我去衙门,我看到的……爹,我知错了,快放我下来吧……” “下次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他蹙眉,肃然的教训道。 “是是,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符曦胡乱的点头。 符墨这才将他放下,继续板着脸问他,“为什么要在徐浩的水里放盐?” 他揉了揉被提得疼的小胳膊,闻言,挺直了胸脯,“是他先欺负薇薇的,她把薇妹妹摘的花都踩烂了。娘亲教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竟还振振有词,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宁如玉:“……” 她招手唤他过来,教导他就算徐浩有错,他也不能偷偷捉弄他,这样非君子所为。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懂了多少。 类似这般调皮不听劝的事多不胜数。 像昨日,他早早便醒了,跑到符墨面前笑嘻嘻的,各种献殷勤,穿衣裳时给他递腰带,吃早膳主动给他盛饭。 符墨脸色不变地接受他的殷勤,低下头不紧不慢的吃着,装作没看到他狗腿的样子。 果不其然,不一会符曦就先急了,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忍不住讨好般道:“爹爹大人,今日你要骑马出去吧……带上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惹事的!”昨晚他可是偷听到父母的对话了,知晓父亲今日要骑马出去办事。他念着后院那匹大白马许久了,可惜父母一直不肯让他去后院,更别说骑了。 符墨自然是言正义辞地拒绝了他。 他顿时垂头丧气。 待符墨走了后,他越想越生气,一气之下便独自跑到了祖父家。符捕头知晓后哈哈大笑,但也道他年纪还这么小,不能让他骑。他抱着符捕头的裤腿软声哀求了许久,符捕头禁不起他磨,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命护卫从外面带了一条狗回来逗他开心。 果然他的注意力就转到大狗上,很快将骑马这事抛到了脑后,玩的不亦乐乎忘了回家。最后还是符夫人派人告诉了宁如玉,次日才派护卫将他送了回去。 符曦听宁如玉这么一说,一下子泄气了,这才有些担忧地朝屋里看了看,“娘亲,爹爹在家里还是去衙门了?” 她好笑的点了下他的额头,“昨日不管不顾地跑去祖父家里时,怎么不见你想过爹爹会责备你?” 他闻言撒娇般往她怀里蹭,“孩儿现在知错了,娘亲别怪我了……等下爹爹问起……就说,就说祖母想我了,让我去陪她!” 她哑言失笑,板起脸正想教导他,突然胃里一阵翻搅,捂着嘴干呕起来。 符曦被吓到了,急得直问,“娘,娘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在他的搀扶下坐下,心里也纳闷自己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忽然脑子闪过一道光,想到自己那个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来了,顿时一惊,手不自觉放在腹上。莫非…… 生完符曦后,她一直注意调理身子,二人也商量过了,已经有了曦儿一个,暂时还不想继续要孩子,所以每次都有在做保护措施。若真是又有了,那……她心里有些复杂,但还是喜悦占了上风。想到这,她拍了拍他的小手,“娘亲没事。曦儿陪娘亲去杜叔叔那里一趟可好?” ** 第144节 从杜润祺那里回来,宁如玉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看平腹的肚子,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旁的符曦歪着头看她,“娘亲,我可以摸摸肚子里的妹妹吗?”刚刚他听杜叔叔说了,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小宝宝他知道,去年邻居家的谭嫂子的肚子大了,大家都说她是有了小宝宝,果不其然,过了半年生下了个小弟弟。比起小弟弟,他更喜欢有一个像薇薇那样可爱乖巧的小妹妹,可以喊他“哥哥”;若是有人欺负她的话,他还能为她出头。 “当然可以。”她笑着看着他。 他闻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亮,慢慢地伸出手,像是怕惊着了她般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小腹,“妹妹要听话……” ** 晚上符墨终于回来了。听到开门声,符曦一个箭步冲出去迎接他,小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符墨看向他,挑挑眉,心想道是不是他又在哪里闯了祸。通常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又想着怎么讨好他怎么免于责罚了。他板起脸,心想道曦儿已经不小了,不能再任着他的性子来,这次定不能轻易饶过他。 符曦仰起头神神秘秘的朝他招手,小声道:“爹爹,你蹲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他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蹲了下去,心想看看他是打甚么主意。 符曦俯在他耳边,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小声的道:“爹,娘亲肚子里有小妹妹了。” 符墨的脑子“嗡”了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握着他的肩膀紧紧地盯着他,“曦儿,你说甚么?” “我说,娘亲肚子里有小妹妹了!”他瞪着圆眼睛,生怕他不信,“今日娘亲生病了,我带她去杜叔叔那里,杜叔叔亲口说的……” “曦儿做得对。爹不在的时候,曦儿要好好帮爹照顾娘亲,”符墨内心一阵激动,抱起他大步往屋里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如玉。 成亲五年了,他们只有曦儿一个孩子。光是曦儿一个就让她心力交瘁了,他看在眼内心疼极了,再生的话怕累着她,便一直没有再要孩子。可没想到时隔五年,他竟有听到了她有喜的消息。 他也是十分的意外。这些年他们的保护措施一直做得很好,怎么这次就怀了呢?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他因事外出了半个月才回来,许久没碰她了,而她那里又紧得很,他便一个没忍住……难道就是那次?他顿时眉飞色舞,没想到就这么一次,也能中了奖。 进了房,只见如玉正坐在梳妆台上,他眼一热,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放下符曦大步急切的朝她走去,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她腹中,到了跟前,仍抑不住激动,开口道:“听曦儿说你肚子里……” 她笑着点了点头。 他顿时欢喜得双手不知往哪放,恨不得抱着她转上几个圈。但想到她肚子里有了他们的孩子,才勉强抑住了冲动,拉着她道:“现在身子有没有不适?肚子饿不饿?有没有甚么想吃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怎么他还是像初次那样紧张担心,“放心吧,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也不饿。”催促他去沐浴。 待符墨沐浴出了来,符曦赖着不肯走,道是非要与如玉一起睡。于是一家三口挤在大床上,符墨一手搂着一个,轻轻地拍着符曦哄他入睡。待她熟睡后,他才转过头,凝视一旁宁如玉的睡颜片刻,亲了亲额头,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小腹上,摸了摸,这才睡去。 ** 自从宁如玉怀孕后,她惊讶的发现唯恐天下不乱爱闹腾的符曦似乎一下子安分下来了,几乎再没有出去疯玩过了,每日都在家中形影不离的陪着她。就连她绣花的时候,他也是搬个小杌子挨着她正襟危坐,小圆脸绷的严肃,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更多的是看她的肚子,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她都有些不习惯了,招手让他出去找他的小伙伴玩,他却是正色道:“不行,我答应了爹爹,他不在家时要好好照顾娘亲和妹妹。” 她哑言失笑,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妹妹还在娘亲的肚子里,放心吧,娘不会有事的。” 他闻言有些踌躇,渴望地看了看外面,再看了看她,一咬牙,摇摇头,“不行,我答应爹爹了,要好好看着娘亲。大丈夫说话算话!” 除此之外,以前一听要他学武的就各种不情愿各种耍赖的符曦如今竟主动缠着符墨要他教了,打拳,扎马步,小身板挺得笔直,看起来有模有样的,颇有架势。宁如玉心里好奇,一问,他才扭扭捏捏的道:“学好武功,以后我就能保护妹妹了!我还要学轻功,长大了带妹妹飞,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虽是顽劣,在学武方面却极有天赋,悟性强,很快便符墨教的一套拳武得有板有眼,耐性愈好了,性子也被磨炼的越发稳重起来,与从前相比竟是换了个人似的,连符捕头见了也惊讶极了,直道比他父亲还有潜质,对他夸不绝口。 性子是转了不少,但底子里的顽劣根子还是在的。宁如玉肚子九个月的时候,行动越来越不便了,符墨向陈大人告了假,在家里陪着她。这日宁如玉胃口馋了起来,突然想吃冰糖葫芦,便催促他去买。于是他便买了两根回来,一根给了她后,也给了符曦一根。 谁料宁如玉正吃着,突然“嘶”了一声,符墨闻言吓了一跳,紧张地低下头看她,“如玉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不小心咬着了舌头。” 他松了口气,余惊未定般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旁的符曦嘴里咬着冰糖葫芦,歪着头看了符墨半晌,他自小看到的爹总是板着脸不言苟笑的,这般紧张得失措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狭促的嘿嘿一笑,“想不到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爹爹也有紧张的一日啊……” 符墨的脸顿时便沈了。 “等下把今日的拳法练十次。” 他“嗷”了一声,双手捂住脸,“我错了,我甚么都没说!”手指却是伸得开开的,从指缝里去偷瞅符墨,却正好对上爹铜铃般瞪着他的眼,吓得他赶紧合拢了手。 ~~ 多年后,符曦终于实现了他儿时的愿望。娘亲那一胎果然是生了个妹妹,他一直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她会跑会跳了,以为能带她出去炫耀了,他却是犯了愁。 因为妹妹太爱玩太调皮了! 像昨日屋檐上不知何处来个只白猫,在上面喵喵的叫,被她看到了,嚷着非要亲自爬上去把它抓下来,这可吓坏了他,抓耳挠腮费尽了口舌才让她打消主意。 可谁知她隔日又看上了父亲养在马厩里的那匹大白马,拉着他的手要他带她过去。他劝道:“这个太危险了,不行,父亲要是知晓了会骂我们的!” 劝了许久,她噘起嘴,哼了一声,“我不听我不听!我要去找祖母,祖母那么疼我,她一定会答应让我骑马的!”说着撒腿便跑。 “妹妹你听我说……”符曦哀嚎一声,赶紧去追她。他为难的皱起了小脸,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想要的是个像邻居家薇薇那样可爱乖巧,又会撒娇又听他的话的妹妹啊! 好不容易终于将妹妹劝回了家,他苦着脸气呼呼地向娘亲“控诉”罪状。宁如玉闻言哈哈大笑,“这不是活脱脱的以前的曦儿吗?” “我以前可一直是很听娘亲的话,哪有如此顽劣?”他急得直辩解。他小时候怎么可能像妹妹那样顽劣贪玩,祖父可一直都夸他是又聪颖又听话的! 宁如玉挑眉,见他不信,忍住笑俯身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家的白虎是怎么来的?那次你跟爹爹闹脾气要骑马,一气之下跑到了祖父家缠着祖父事你难道忘了?……现在总算知晓以前娘亲带你有多辛苦了吗?” “……有这样的事?不可能……吧?我一直都很听娘亲的话的……”他低下头,反驳的声音却是逐渐弱了,想来是终于记起了当年自己闯下的无数的祸。再联想到妹妹,他浑身的力气瞬间就被抽掉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看向宁如玉,“我有办法了!娘亲赶紧快再生一个小宝宝吧,这样妹妹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她哭笑不得。 他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对宁如玉纠缠不休,突然门外传来声音,转头一看,是爹抱着妹妹进了来。符墨将妹妹放下,她手上拿了两个苹果,见了他,朝他跑过来伸出手:“哥哥,这个大的给你。” 符曦犹豫一下,拿了个小的,有些扭扭捏捏的道:“还是妹妹对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