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古代生存手册》 第1节 本书由【公子陌清】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农家女古代生存手册 作者:米饭家族 文案 因为是女孩,所以出生时生母就想摔死她。 好不容易长到六岁,亲爹就被征了徭役,生母立马想把她给卖了…… 女孩在古代生活真是艰辛,不过再困难她也要好好活着。 排雷: 女主和她丈夫之间前期没有多少爱情,只有相互扶持而产生的亲情,后期不定… 女主的丈夫有过原配。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主角:李玉儿 ┃ 配角: ┃ 其它:农家女,丫鬟 =================== ☆、第1章 命贱 “爹,饭做好了。”李家三媳妇儿王氏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珠,在厨房里喊道。 “好了就去晒谷子,老二家的去田里喊他们回来吃饭。”李老汉坐在门口摇着蒲扇吩咐道。 现在是农忙时节,李老汉家除了他和正在怀孕的二媳妇张氏,都要下地的。 王氏也是忙了一上午,才被喊回来做午饭的。结果她回家一看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家里两个人只是一味的偷闲躲懒,竟然连晒谷子这么轻松的活计都不做!但她到底是今年才进门的新媳妇儿,心里有再多的抱怨都不好说,只能拿着耙出去晒谷子。 张氏嫁给李家老二已经一年多了,刚进门时怕别人嫌弃她腿有点瘸,手脚很是麻利,做事十分勤快。不久就怀上了孩子,据说还是个男孩,一下子底气就足了,被李家供了起来。脏活累活儿一概不干,心情好时做些轻省活计,心情不好时还得李家老二哄着。 借着怀孕已经躲懒成习惯的老二媳妇李张氏,并不愿意在太阳底下出门。不过她行事很有技巧,不会直白的说出来顶撞公公,她先高高的应了一声,做出急忙起身要出去的样子,紧接着就抱着肚子喊疼了:“不行了,不行了,这小子又开始折腾我了!” “孙子要紧,孙子要紧!不急不急。”李老汉安慰了老二媳妇,转头看见老三家的开在晒谷子马上黑了脸:“老三家的还不快去喊人!这人怎么像根木头样。” 王氏的听言立马扔下耥耙不管谷子,往田里跑去喊人了。不是她木讷,而是她二嫂这招用的太多,她已经不信了!不过即使她心里再有怨气,还是要按照公爹的吩咐办事。 这边张氏却弄假成真了,装着装着肚子就真的痛了,向下一坠一坠的疼,即使没有生过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行,我要生了!” 李老汉又是一阵慌乱,虽然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但他婆娘生孩子都是他大嫂安排的,他大儿媳妇生孩子是他婆娘安排的。现在他大嫂和婆娘都不在了,他也就抓瞎了,所以他只知道大约要请个接生婆,连忙向儿媳喊道:“别忙,我马上去找王婆子!” 老二媳妇看着不靠谱的公爹跑的比小伙子还快,也没有力气往常一样在心里嘲笑他‘要养老不能干重活儿’的说辞,只是撑着力气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卧室。无论怎样她不会允许自己的肚子出问题,她肚子里的这块肉可关系着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呢。为什么她大嫂凡事都要忍他,不就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吗?这几个月舒舒服服的呆在家里不用下地干活儿全靠的是她儿子呢,她摸着肚子想到。 好在李家的田不太远,不久李家的人都回了,家里几个男丁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插手,已经生过两个女儿的李家大媳妇陈氏就开始安排着烧水,收拾床褥衣服,把卧室布置成产房。听着公爹已经去找产婆了,就去给弟妹煮东西吃。 关系到自己的金孙,李老汉还是很靠谱的,不久就带了王婆子赶过来。 王婆子对自己的这单生意很在乎,水都来不及喝就进了临时布置的产房,看着产妇虽然疼的大汗淋漓,但脸色还好,又用手在产妇肚子上摸了一阵才开口道:“胎位很正,因该会顺产。” “不是说下个月才会生吗?现在生不算早产?”李老汉在屋外听到王婆子的话又追问道。 自从老大家的生了两个女儿又伤了身子后,李老汉就开始重视孙子了,他在知道二儿媳这一胎很可能是男孩后就十分重视,老早就找王婆子看了怀相,算了日期,天天留在家里安胎,这是大儿媳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只盼着这回能够给他生个孙子。 “你都有了几个孩子就该知道,这事儿那算的准,早十天半个月也是正常的!”王婆子翻了个白眼儿,对方对她的质疑让她很不满,直接出声噎了回去。 “生孩子又不是男人的事儿。”李老汉只是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与产婆呛声。 王婆子假装没听到,只是专心的接生。女人生产毕竟是性命攸关马虎不得,王婆子凭借着她丰富的经验把屋子里的两个媳妇儿指挥的团团转,只为了李二媳妇儿平安生下孩子。 李家二媳妇躺在床上汗水直往下趟,打湿了的发丝直接黏在脸上。床上的竹席早就换做了褥子,让本来就热的人更热了几分。若是以往李二媳妇自然会不住的抱怨,而现在她早就忽略了闷热,只感受的到疼痛了。她这一辈子从没经受过这种痛苦:“怎么还没出来……,我是不是难产了?” “王大娘,二嫂和侄儿还好吧?”王氏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虽然看不惯二嫂偷奸耍滑,但生产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见二嫂叫的这么凄厉她也忍不住担心。 王婆子又仔细的看了一下胎位和宫口才道:“宫口要开了,继续用劲!” “不行啊,我没劲了!”李二媳妇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 王婆子一听她尖锐有力的声音,就知道她没有大碍,便指挥着李家另外两个媳妇:“你们两个来按住她,不要让她乱动。”说着又掏出一条寖过提神药的帕子递给李二媳妇:“咬着帕子。” “宫口开了,继续用劲!” 李二媳妇只觉得下身剧痛,恨不得晕了过去,但为了即将到来的宝贝儿子,她还是咬牙坚持。 “已经看得到头了,快用力!”王婆子兴奋的喊道。 “孙子要出来了!老二赶快去镇上买些红鸡蛋!”李老汉早顾不得摇扇子了,从他屋里掏出些铜钱道。 李家老三看着二哥还焦急的盯着产房,笑着接过铜钱道:“我去跑腿,二哥还是等着抱小侄儿吧。”。 然而,李家老三还没有走出大门,房里就传出了婴儿稚嫩的啼哭。 “生了!生了!老婆子还没见过生的这么顺利的孩子呢。”屋子里传来王婆子高兴的声音。 “终于生了,还好一切顺利。” “让我看看小侄儿”紧接着产房里传来一阵阵高兴的声音。 “你们别光顾着在里面高兴,也抱出来给我看看!”李老汉终于忍不住了。 “咦,是个女孩……”。王婆子的声音里有些失望。 “什么!女孩儿?不可能!”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失力的李张氏就撑着一股劲跳了起来,在王婆子手上抢孩子。那动作之矫捷完全不像是刚刚生产过又有腿疾的人。 王婆子没想到李张氏如此反应,没防备李张氏一下子就抢到了孩子。因为李张氏是生母孩子被她抢了,王婆子也没多在意。 李张氏抢过孩子一看,两腿之间确实没有男孩儿的标志,不死心又分开双腿查看,确实是个女孩儿! “女孩?居然是女孩儿!怎么可能是女孩儿!一定是她挤走了我儿子!”李张氏说着就把孩子往地上一摔。 “二嫂,你干什么?!这是你刚生下的孩子啊!”李三媳妇儿一把接住孩子,一边庆幸一边后怕,还好她刚才担心二嫂,走了过来,不然刚刚出生的小侄女儿就要横死当场了。 “我不要这个赔钱货!”李张氏说着又疯魔一般的去抢孩子。 “张氏,你发什么疯。”李家大媳妇儿也反应过来了,赶忙阻止,只是疯魔了的李张氏力大无比,两个妯娌一时间竟然拿她没法。王婆子看情况不对也加入进去,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一团。 屋外,李老汉听见是女孩儿,不是他期盼了几个月的孙子,大失所望,真恨不得她被直接摔死了才好。咒骂了几句,就扔下乱摊子,回到房间吸旱烟去了。 李家老三本来想看了侄儿后再去买红鸡蛋,没想到发展成这种闹剧,拿着铜钱有些不知所措。 李家大房的两个女孩儿听见屋子里吵吵闹闹乒乒乓乓,也顾不得大人的嘱咐,想往进去帮自己的娘亲,被李家老大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李家老大见老二还愣着,实在看不过意了,出声提醒道:“老二,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不进去劝劝弟媳。” 李老二本来又是大喜又是失望,整个人都愣住了。被大哥提醒后,才如梦初醒的冲了进去。一把从弟妹手上接过女儿:“张氏,你不要这孩子,我要!” ☆、第2章 吃饭是个问题 李玉儿躺在一个编织粗糙的摇篮里,摇篮的底部垫着一层稻草,上面铺了一层麻布,她身上裹着一层破棉布,这棉布还是她大娘提供的。 大热天躺在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舒服不了的,但李玉儿不是真的婴儿,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尴尬,没有任性的资本,只能凭着乖巧才能求得生存,自然不会大哭着闹脾气。 即使李玉儿是带着记忆穿越的,有着成年人的思维也控制不了一个婴儿的身体。 李玉儿刚刚感觉下身一热,就知道该换尿片了。看了一眼生母的卧室决定还是不出声了,即使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但那天惊险的场景她还是记忆深刻,她差点就要被她的生母摔死了。 李玉儿凭着一屋子人的动作神态大致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和对她的态度,在屋子里坐月子的是自己的生母,除了那天想要摔死她之后再没有过激动作,但李玉儿知道她还是恨着自己的,因为每次被抱进去的时候她母亲阴沉的视线,因此李玉儿也不想在她的面前刷存在感,家里没有其他人时,不舒服她也情愿忍着。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李玉儿知道家里权利最大的是她爷爷,她出生后只在远处瞟了几眼,从来没有走近过,每次看着别人给她喂米汤换尿片,都是一脸不耐烦的神态,这个当家人也是不喜欢她的。 这个家里的另外两个女人应该是她的伯娘和婶娘,她们对李玉儿倒是有了一两分的怜悯。只是她们自己自身都很忙也照管不到她,这个家里唯一对李玉儿有几分在意的大概只有李玉儿的生父了,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完全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一切都是听他大嫂的吩咐,而且经常是手忙脚乱。 发散的思维收回来后,李玉儿发现打湿过的尿布粘在身上更难受了,李玉儿十分痛恨自己这个婴儿身体,不管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她很迫切的想要长大。 也许别的婴儿长大很容易,只要吃和睡就行了,遇到不如意的直接哭,而李玉儿的婴儿生活却格外的艰难,没有母乳只能靠着米汤生存,而且是经常吃不饱的状态。 婴儿的身体倒是很容易疲倦入睡,但又经常被饿醒,她还不敢大声哭泣,一是怕惹人嫌恶,二是想节省能量减少消耗,三是怕吸入过多空气生病,要知道婴儿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很容易生病,而按照这个家庭的生活条件和物质水平,生了病的婴儿夭折的可能性太大了,她不能拿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开玩笑。 终于熬到太阳落山了,下地干活的大人们快要回来了,李玉儿大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又熬过了一天,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果然不久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李玉儿努力转过头去,看到回来的三婶,努力把小胳膊伸出去,小嗓子里发出了:“啊……啊……”的几声。 三婶儿看见小侄女儿又在迎接她,感觉一天的疲倦都消退了些,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一把抱起了李玉儿:“小妞妞,在家乖不乖啊?” 李家三媳妇儿嫁进李家已经半年多了,周围人都盯着她的肚子看,她的压力也有点大,看见小侄女儿粘着她,她也开始学习照顾小婴儿,为将来自己有孩子做准备。 李三媳妇儿看见尿片湿了,赶紧又换了一个,李玉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她的伯娘和婶娘对她还抱有善意,否则她真的可能熬不过婴儿期。李玉儿想着,又‘啊’了几声表示感谢。 “真是个聪明的乖孩子!要是我有个这么乖的孩子,是个女儿我也认了。”三婶儿带着几分怜悯看着李玉儿感叹道。 三婶儿将摇篮里打湿的草也换成洁净干燥的稻草,才将李玉儿放在摇篮里道:“妞妞乖乖待着啊,婶婶把饭煮好,就给你做米汤。” 李玉儿就又是一个人呆在令人厌烦的摇篮里,看着三婶儿一个人忙前忙后。大约饭要做好了的时候她爷爷就抄着手回来了,李玉儿又‘啊’了几声向他打招呼。李老汉依旧无视,对着灶屋三儿媳问道:“饭好没?” “爹,好了。”李三媳妇答着就开始收拾桌子摆饭。 不久,在田地里干活的都回来了,李玉儿又伸手向她的亲爹求关注,李老二看见自己的小闺女倒是高兴的要去抱,李老汉见了立马喝止:“你要有这个闲劲,就再去挖两块地!” 李家老二一听收回了手,只是眼睛仍旧黏在小女儿身上,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别人再不屑女孩儿,他也稀罕。但他习惯了一切都听父亲的,父亲阻止之后,也不过去抱了。 李玉儿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她亲爹的动作,她也知道他又被爷爷骂了。 失去了这个促进父女感情的机会,李玉儿瘪了瘪嘴表示委屈,但并没有哭出来,倒是把她亲爹心疼够了。 堂屋里李老汉和李家三个男丁在桌子上吃饭,李家的几个媳妇和闺女儿都在灶屋里,并没有上桌,光凭着这一点,李玉儿就知道这个时代和中国古代一样,女性的地位不高,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中国的古代,看着人的面容、服饰、生活习惯都很像,但就是语言一点都听不懂,真不知道这是古汉语的方言还是外语。 第2节 吃完饭的三婶儿并没有忘记李玉儿,抱着李玉儿在小桌子上喂米汤,这米汤煮的很浓,但并不能忽视它大部分是水的事实。李玉儿却就着小木勺大口大口的吞咽,她实在是饿狠了,每天只有早晚两顿米汤完全不顶用,家里其他人又不可能专门空出手照顾她。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三婶儿说着又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递到李玉儿的嘴边。 李玉儿已经吃饱了,但她还是在尽量多吃几口,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少食多餐的条件,也顾不得有可能会给稚嫩的胃增添负担了。 “妹妹也很饿吗?”大房的小女儿指着李玉儿问道。 “也是可怜,有这么狠心的一个娘,当爹的又性子软!”李家大伯娘感叹道。 “这样下去始终不行,孩子没吃奶怎么长的好呢?”三婶儿忧愁道。 “这事儿我们不好插手,还是要二弟自己给他媳妇说。”大伯娘一边洗着锅碗一边说到。 “那我们待会儿给他提个醒?”三婶儿小心的问道。 “这事儿让他们兄弟去说。” 李玉儿吃饱了终于能安心的睡一会儿了,她并不知道到一场关于她饮食健康的问题正在被讨论。 ☆、第3章 欠债 不久后,李玉儿就吃上了母乳。不知道她亲爹跟她娘说了什么,她娘看她的眼神仍然称不上和善,却也愿意喂她乳汁了。虽然她娘只会当着她爹的面才会喂她,她也假装自己是个真婴儿,看不懂大人的眼色,逮着机会就饱餐一顿。 有着乳汁和米汤,李玉儿终于不是随时都处于饥饿状态了。饮食水平比以前有了大大的提高,对自己能够健康成长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分。 温饱问题解决后,李玉儿最大的烦恼就是语言不通。完全听不懂周围人在说什么是一件痛苦的事儿,而且想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学会这里的语言是必须的。 李玉儿就开始了一边锻炼她的婴儿身体,一边学习这里的语言。 李家的大人小孩都很忙,她生母也在坐满月子后就下地了,没有谁会专门照管她,身体太脆弱她不敢也不能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每天只能妞妞头,伸伸胳膊伸伸腿。也没有人会专门教她说话,她只能认真留意大人们的谈话,结合着她们的表情动作来推断每句话的大概意思。对话中经常用到的字句,李玉儿更是努力记忆。 当然,她现在还小,并不需要从嘴里冒出一些字句装神童,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学习语言的决心,况且她现在也没有其他事要做。大概她不是真的小孩,也许她没有多少语言天赋,学习进度非常缓慢。当她学会翻身的时候,才听得懂家里每个人的称呼和一些常用物品的名称。 当李玉儿学会翻身的时候,就变成了李家大房两个女孩的新玩具。这时候婴儿的身体也稍稍硬朗了,大伯娘也不再阻止自己两个女儿接触侄女儿了,只是严禁小女儿抱李玉儿。 两个小女孩是看着李玉儿一天天长大的,觉得小娃娃能够翻身十分好玩。。经常把李玉儿背朝上的翻过来,李玉儿也十分配合,每次被两个小堂姐翻了身都努力翻过来,两个小堂姐越发玩的开心,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李玉儿也发现,小堂姐说话慢一些,而且经常重复,显然更适合做语言老师,于是更配合了,而在大人们的眼里就是三个小姐妹关系十分要好。 在时间缓慢的流逝过程中,李玉儿感觉自己的骨头渐渐的长结实了,不在是一副软趴趴的模样,听大伯娘说小孩子这个时段就可以开始学坐了,李玉儿又开始了有意识的锻炼,身体还是跟不上意识,不过有进步就是好事儿,几个月的婴儿生活让李玉儿变得非常有耐心。 “娘,快来看啊!妹妹坐起来了!”刚刚进门的二妞朝着屋里大喊道。 ‘啪’的一下,受到惊吓的李玉儿又倒在了席子上,努力了半天的成果就这样没了。 “不要欺负你妹妹,你也是这个时候学坐的。”大伯娘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道。 “我才没有欺负妹妹!”二妞反驳完大伯娘后,继续逗李玉儿:“来,再坐起来看看。” 李玉儿而努力翻了个身,对她丢了个后脑勺。 “是不是不会啊,姐姐教你!”二妞忽视李玉儿的抗议,用她不大的力气开始抱李玉儿。 李玉儿一惊,不敢挣扎,顺着二妞的力道歪歪斜斜的坐着,好在二妞力气比李玉儿想象中的大,并没有摔了她。但李玉儿表示她的小心肝儿受到了惊吓,果然每个孩子都有熊孩子的潜质。 “不是给你说了吗?三妞还小不能随便抱”大伯母看见李玉儿安全落地,才开始数落自己的女儿。她知道二妞的力气抱得起三妞,但小孩儿没轻没重的,出了事儿咋办? “你都抱得,我怎么抱不得?”二妞不服气的问道。 “就凭我是大人!”大伯母没好气的回道。 “哼,就知道敷衍我。”二妞转头就去找姐姐了。 二妞虽然口头上不服软,但实际上是个听话的孩子。之后再想抱软软的小妹妹,也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有时候李玉儿看不过意了,勉强愿意让她捏捏手戳戳脸。李玉儿发现她这个小堂姐下手其实很有分寸,不知道是不是大伯母给她说过什么,她对待李玉儿一直都是轻手轻脚的,从来没有把她弄疼过。 时间缓慢的流过,李玉儿表现的像一个正常婴儿一样,□□月分学会了爬行,一岁多学会了走路,然后开始吐字喊人并表现出对说话的极大热情,天天跟着两个小姐姐学舌,其实她此时已经听得懂周围人的交谈了,但嗓子总是不能准确的吐字,所以她要练习嗓子和口音。 在李玉儿两岁半的时候李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老哥啊,你看我家大柱也要相看媳妇儿了,你借我家的五十斤粮食什么时候还啊?”隔壁的杨老头磨磨蹭蹭的喝了半碗白开,水才把这句话问出来。 “这个……,这个你也知道,我家老二媳妇去年生了小丫头,今年老三媳妇又怀上了,确实有点困难。要不,再宽限半年,秋收的时候马上还!”李老头儿低声的为难的请求。 “你娶三儿媳妇的时候,就说来年还,这都多久了。”杨老头儿怀疑的看着李老头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不会想赖账吧?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怎么会,我马上想办法筹,三个月,就三个月后一定还!”李老头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愿意把欠债的事情拿出去说呢,虽然这十里八乡谁家的底细大家都清楚,但李老头还是愿意自欺欺人。 打发了收债的人后,李老头儿有些烦恼,要知道这些债主中杨老头还好说话,李财主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了,当时李家娶三儿媳时置办席面的银钱就是借的李财主家的,当时还按了手印签了契,每个月还一成利钱,再这样下去欠的钱会越来越多,而家里的出息全在几亩土地上,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那里还有余钱。 李老头儿在家愁眉不展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第4章 分家 这天太阳落山,吃过晚饭后,李老头把家里人都叫到堂屋,他挺直了身体坐在桌前。看着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的三个儿子和儿媳,即自豪又遗憾,因为他打算分家了。 “我决定要分家。”李老头儿把三个儿子盯的有些忐忑了,才开口说道。 李老头儿的一句话把他三个儿子都炸蒙了,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总体来说还是血脉亲情浓厚一些,况且一家子人多了才没人敢欺负。 “什么!爹,你怎么想到分家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大。 “就是啊。爹,家怎么能随便分呢?”口拙的老二老三也赶忙附和。 “你们都成家立业,我也对得起老婆子,可以分了。”李老汉完全不顾儿子们的激动。 一提起过世的娘,李家三兄弟激动地情绪就冷却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想起了李老头儿是个什么秉性。李老头完全是个自私自利,家里万事不管的人。李家三兄弟想起以往李老头的做事风格,就知道他们的爹提出分家定然是有目的。 “爹,家里的事儿还要你多做主,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分家呢?”李家老大站出来试探道。 “我年纪也不小了,我要是哪天死了,你们迟早也是要分家的。不如趁我现在还在,把家分了。况且,家里人口越来越多了,挤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李老头表现的有些悲伤,完全像是为儿子打算。 李家三个儿子觉得李老头有句话说得对,那就是迟早要分家,不能住在一起,房子可以先修起了。但对于李老头的悲情攻势,三个儿子都不感冒,实在是他们太了解李老头的性子了。 李老头从来就崇尚养身,太重太累的活儿从来不会干,自从三个儿子长大成人,就再也没有下过地。他现在身体好的很,走过几十里都不会累,再活个二三十年都不成问题。 李家三兄弟用眼神交流了一阵,都觉的因该阻止李老头,又是一阵劝阻。三个儿媳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此时也跟紧丈夫的的脚步劝着公公不要分家。奈何李老头态度坚决,无论儿子儿媳怎么劝,都要分。 “我是决定要分了的,今天先拿出个章程来,这两天把东西土地分好,再去请五叔来做个见证。”李老头儿定下基调。 “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一切都听爹的。”李家老大见自己老爹确实下定主意了,也只有同意。大哥都同意了,做弟弟的就更没有话说了。 站在门边的李玉儿自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在这家里生活了两年多,对家里的情况自然了解的很清楚:缺衣短食,负债累累。 李家的众人因为惯性思维没有想到李老头为什么分家,李玉儿却想到了,李老头儿这是想甩锅,然而她还是一个没有影响力的小孩子,知道了也不能说出来。 李家三兄弟的感情不算差,但真到了要分家时都要考虑各自的小家,倒是没有占兄弟便宜的心思,但难免收各自的媳妇儿的影响,怕吃亏。 晚上,躺在小床上的李玉儿就听到她娘在给她爹细细掰扯分家的学问。 “这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听爹和大哥的就是了。”李老二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是没看到过分家,里面的弯弯道道可多了。不提前打算好,到时候吃亏了怎么办?”张氏还是耐心的说。 以前二房这个小家里面的事儿都是张氏做主,但自从出了张氏摔孩子的事儿后,凡事都是李老二自己做主了。但张氏把性子放软,身段放低,并且向李老二认错后,在家里也说的上话了。 “放心,我爹和大哥不会让我们吃亏的。”李老二十分信任他大哥。 “即使这样,心里也要有个谱才好。”张氏委婉的提醒。前段时间,她男人因为那个赔钱货对她发火后,她说话就不像以前有底气了。这时她也不敢说公公和大哥的坏话,怕死脑筋的丈夫认为她是在挑拨关系。 李玉儿见父母都没有抓住要点,在旁边听得很焦急。但她也不能直接说:爷爷的目的不是分家是分债。那样就表现的太妖孽了,况且说出来她父母也想不出解决方法。这个时代就像国古代一样,孝大于天。 这次李老头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开始分家,先是房屋田地,再是耕作用具,最后是被褥衣服家具以及锅碗瓢盆。 以前一大家子住习惯了,九间屋子也够用了,现在要分家才发现房屋太少了。李老头还在,堂屋、灶屋和李老头睡觉的屋是不能分的。剩下的六间房,一家两间。 关于六间房的分配,三个妯娌起了冲突。她们在意的不是房间的大小,也不是房间的位置,而是房顶上的瓦片。毕竟她们想要盖新房子是缺不了瓦片的,一间房子的瓦片绝不便宜。 六间房子大小不一,上面盖的瓦片数量自然也不一样,总不可能把瓦片拆下来分吧。 其它东西也分配的很艰难,田地也不能光看着数量分,还要考虑:土地是否肥沃,取水是否方便,离家的远近以及是否向阳。 耕作用具也不好分,犁头毕竟比锄头和镰刀值钱些,而且只有一个,不能一家有两家没的。 家具也难分,不是每样都有三份,不可能劈了一人拿一块。在分的过程中都要考虑自己家,开始气氛还不错,看着东西越来越少,自己家什么都缺,分配过程中就渐渐有了分歧,先是老三媳妇儿直言直语,再是老二媳妇口出恶言,大嫂本来是想要调解,结果也被拖下了水,三兄弟间的气氛也越来越僵硬了。 分家分了半天,还没分出个所以然来。李老头看着不对,直接说:“这些东西先不分了,还是一起用。地也一起种,收了的粮食平分。以后各房的嚼用各房自己出,邻里喜丧婚嫁要走礼也是你们各房自己出,我每年的嚼用你们每房都各出一份。现在先分家里的银钱和粮食吧。” 李老头没等三个儿子品出味来,就拿出了几钱银子和一把铜板道:“家里还剩些银钱,银子就留着我养老,铜板你们分了把。” 几个儿子媳妇儿面面相觑,还是素来直肠子的老三媳妇问了出来:“前一段时间,我们一家子打短工,挣得也不止这一点啊?” “一大家子,十多张嘴巴,不要嚼用啊?!”李老头被问的有些恼怒道:“家里还要还债呢!” “爹,不要跟王氏生气,她就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没有多大坏心。”李家老三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跟长辈硬顶是要吃亏的,连忙出来打圆场。 李老汉被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大度的不跟儿媳计较了,直接说出了他的目的:“都说到这里了,就把家里的债也拿出来分了。” 话都说到这里再不知道李老头的用意就是傻子了。原来李老头不顾儿子们的艰难一定要分家的原因,就是要躲债啊。 ☆、第5章 野菜 李家分家分了半年才算是彻底分清楚,李老头终于排除万难,成功的把债甩给了儿子,打算安心的养老了。 李老头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已经分了家,债务已经不再他头上了,专门找了族里的长辈做见证,又找里长把三个儿子分了户。 李家三兄弟以前也隐约知道家里背着债,所以每年农忙时节,家里的粮食收完过后就出去打短工。以为这么多年的努力,家里的债已经还完了。分家的时候才知道,债不仅没还完,还越来越多。 李玉儿觉得分家这件事儿,对于三房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虽然现在都背了债,但都对家里的经济有了直观的认识,不会再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了。但对她自己来说就是弊大于利了,这次分家,三房人心里都有了隔阂了,伯娘和婶娘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能照顾她了。 分家这件事对于李家众人都是影响巨大的,以前他们每天只要听李老头的吩咐努力干活,努力挣钱就行了。现在要还债,要为小家考虑了。李家三兄弟在李老头的长年压榨和洗脑下都形成了老实勤恳的性子,倒没有谁想着不还债。 自从李家分了粮,分了债之后,三房也分了锅。吃饭都已经开始精打细算了,再在一个锅里舀饭,容易起冲突。 李玉儿的生活质量骤然下降了,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虽然吃不好,但也勉强吃的饱,现在她们二房三个人的饭都是她娘在做,她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 晚饭时,端着她的小碗,几口就喝了里面清如水的野菜粥。端着空碗想到:不能在这样了,必须想办法增加食物,这样饿着会出问题的。 “妞妞没吃饱吗?爹爹这里还有。”李老二看女儿端着小碗出神,想把自己碗里的饭匀给女儿。 “妞妞不吃,爹爹辛苦了一天了,要多吃些。”李玉儿连忙把自己的小碗端走,她是真心觉得,她爹给财主家打短工很辛苦,比她更需要吃饱。 “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干,吃少些没问题,你每天还要干活,不能吃不好。”张氏也出来阻止。 其实李老二这些天也就吃了个五六分饱,真正干重活儿的时候都使不上多大力。财主家的管家对他已经有意见了,他不能失去这份短工。想到这里李老二终于收回了碗,没再坚持。 “我明天想和小姐姐一起去挖野菜。”李玉儿放下碗,说出了她的想法。 第3节 “你还小,好好玩,这些不用干。”李老二看着懂事的女儿有些心疼。 “可是你们都在干活。” “我们是大人,力气大,该干活。”李老二安慰这李玉儿。 张氏听了丈夫的话心里不舒服:“她想去,就让她去。” “说什么呢?妞妞这么小一个孩子,拿得动镰刀吗?”李老二把他媳妇儿的话堵了回去。 “我试了一下,可以的。”李玉儿白天就在院子里挑着野草试了的。 “你才这么大,怎么放心你出门?”李老二还是不放心。 “是和大姐姐二姐姐一起去,没问题的。”李玉儿看到了松口的希望连忙保证。 最终,李老二还是拗不过女儿的请求,同意了。不过心里还是不放心,拜托了两个侄女多照顾李玉儿。 第二天,李玉儿挎着她的小篮子,拿着镰刀,和两个堂姐一起去找野菜了。 李玉儿知道自己的年纪小,力气小,也不奢求每天能够找到多少野菜。她现在的最要目的是:跟着两个堂姐学习辨认野菜,从漫山遍野的野菜中找到能吃的。 春天是万物复发的时节,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两个堂姐并没有带着李玉儿到山上去,而是带到田野里找野菜。 田野里都是蒙蒙茸茸的浅草,没有什么毒蛇野兽,可以放心大胆的采野菜,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这是刺儿菜,叶子两边都是锯齿,现在还嫩,可以吃,再长大一些就扎手了。”大妞儿一边挑着野菜一边介绍着。 “这个野菜还是挺好认的,是不是这个?”李玉儿指着旁边一丛刺儿菜问道。 “这就是,妹妹眼睛还挺尖的吗。”大妞儿笑道,又指着其他野菜向李玉儿介绍:“这是清明菜,要在清明前吃,清明后就老了。这是……” “姐姐,姐姐,这里有酸咪咪草!”二妞儿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大妞的介绍。 大妞带着李玉儿走了过去,指着二妞儿手上的草到:“二妞儿就是好吃,这酸咪咪草酸酸的,很可口,可以当零嘴吃。” “这怎么算零嘴呢?要刺泡儿野地瓜才算。等夏天的时候姐姐就带你到山上去找野果,那才算好吃。”二妞儿说着就洗了口口水。 “嗯,夏天了就和小姐姐去山上找野果。”二妞的表情激起了李玉儿的兴趣。 李玉儿把田里生长的野菜认的差不多了之后,就开始自己一个人慢慢挑野菜。 初春的草不深,野菜还是很好找,就是三岁多的身体还是不能大用,才蹲在田里挑一会儿,就脚麻手酸的,李玉儿知道自己还小,不能操之过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要到中午了,两个堂姐挑的野菜篮子都装满了,李玉儿才有垫底一点,不过她自己挺满意的,今天的主要目的达到了,她认识了十多种长在田间的野菜。 “妞妞,我们该回去了。”大妞喊道。 “大姐,看看我的菜挑对没?”李玉儿把篮子递给大堂姐看。 大妞儿接过篮子,把野菜翻看了一遍道:“妞妞真聪明,这些都是野菜。” 大妞正要把篮子换个李玉儿,突然看到篮子边上夹了一根不起眼的草,她怕看错了连忙拿起来:“不对,这是五朵云,是毒草,吃了可能会要人命!” “咦,我没有挖它啊?”李玉儿看着这节特点鲜明的草。 “可能是不小心夹在篮子缝里了,你把这草的样子记清楚了,以后千万不要挖到这个草!”大妞儿听说不是李玉儿挖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叮嘱道。 “知道了,大姐姐,我记住了。”李玉儿连忙点头,原来这田里还有毒草啊,看来以后要小心了。 张氏虽然嫌弃李玉儿挖的野菜少,但还是把野菜下锅了:“你既然能够挖野菜了,那也可以开始学煮饭了。” 李玉儿听着生母的话,再看看自己还没有灶台高的身高,不禁有些无语,不过煮饭不是什么重活儿,先学着也不错。 李玉儿上一辈子是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的,但在这里又要从头学起。在这里做饭不仅要学会生火,菜和调料的种类做法都跟前世大不一样了。 学做饭的第一件事烧火,就把李玉儿难住了,只要有干燥的草或树叶火倒是好点燃,要把木材引燃就难了。 李玉儿刚开始烧火时,灶屋里总是烟熏火燎的。张氏把李玉儿逮着就骂,煮饭的时候先大火再文火,这中途李玉儿不知道挨了多少骂,炒菜时火太小了被骂,要好了时火太大了也被骂,不小心柴烧多了也会被骂。 被骂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好在李玉儿心里不是个真小孩,不然早被骂的自卑自闭了。在压迫下学习也是有好处的,不到两个月李玉儿就掌握了烧火这一技巧。怎么让火变大、怎么让火变小、什么时候大火、什么时候小火、怎样省柴都得心应手了。 现在做饭就是李玉儿和张氏两个人的事了,李玉儿负责烧火,张氏负责炒菜。李玉儿坐在灶门口控制火势,点燃了木柴后,就不需要经常加柴了,两根木材就能燃很久。一块木炭烧透了,李玉儿连忙用火钳把它小心翼翼的夹出来。 刚烧透的木炭红红的,温度很高,这时候要小心被烫到了,李玉儿把木炭放进旁边的缸里,马上盖上盖子密封起来等它冷却以后,就是能够用在冬天取暖的木炭了。 制作木炭也是要把握时机的,烧的太过就化成灰了,没有烧透,冬天取暖时就会有浓烟。李玉儿制作木炭的积极性很高,这毕竟是过冬的必须品。 李玉儿在烧火制炭之余,也会在旁边看她娘炒菜。张氏炒菜没有李玉儿前世记忆中的大厨的味道好,但在这缺油少盐的条件下确实炒的不错。 张氏虽然讨厌李玉儿,但在做饭炒菜这件事儿上还是没有藏私的,她也想李玉儿马上就学会做饭,以后做饭的任务理所当然的就可以交给李玉儿了。 “先把饭煮的要熟了,再把剁碎的野菜加进去,知道了吗?”张氏不耐烦的给李玉儿说了一遍。 “知道了。”李玉儿点头。 “那以后早上的饭就你来煮。” 就这样李玉儿就开始负责早饭了。早饭很简单,就是一个野菜粥,加一分腌菜。 早饭只有李玉儿一个人做,感觉事情就多了起来。她爹要去打短工,自然要吃的早,李玉儿天不亮就起来收拾,刷过洗碗,淘米洗菜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她还没有灶台高,只能踩在小板凳上做这些事儿。 当饭舀到桌子上,李玉儿不禁感叹道:吃饭真是个艰难的事! ☆、第6章 抓鱼 自从李玉儿学会做饭之后,李家二房的饭就一直是由李玉儿做的,无论是炙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然而李玉儿除了火候掌握的好些外,厨艺并没有多大增长,因为终年都是那几样菜和那几味调料。 李玉儿一有时间就出门去找野菜,山坡上的,田间的,河边的,无论是什么野菜只要能吃,李玉儿都试过,然而缺油少盐做出来的野菜大多是又苦又涩。 在缺少食物的李家这种又苦又涩的野菜却必不可少,春天的时候野菜鲜嫩,味道还好一点,到了夏天野菜是又老又苦,别人都不吃了,李玉儿还会去挖,她想试一试把它们晒成干菜味道怎么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玉儿家储存的粮食越来越少,每顿饭中野菜的比例越来越多,经常都是一小把米,加上一大篮子野菜,煮成一锅粥。 晚上,李玉儿做好饭,烧好热水等着打短工的父亲回来,当天边的星星已经亮起时,她才看到父亲打着火把回来。 李玉儿看着父亲踉踉跄跄的回了院子,赶忙去给父亲舀热水泡脚。然而,当李玉儿端着热水进房间时发现他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眼皮底下一片乌青,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在李财主家做短工,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天黑尽了才能回来,做的又是劳累活儿,是因该休息了。 李玉儿端着水轻轻的出了房门,再把饭菜热在锅里,等着她爹醒了吃。 李家每天只有早上和晚上两顿饭,李玉儿其实早就饿了,但想起她爹明显瘦了的身形,李玉儿吃不下饭。繁重的债务压得李玉儿家有些喘不过气了,她爹每天辛苦劳动也挣不了多少钱,她娘每天在家纳鞋底,希望做些鞋子在赶集的时候卖出去,但这里的人大多是自给自足,没有多少人愿意买。 面对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李玉儿也没办法快速赚钱,但这个家不能这样下去了,父亲劳累过度,又没有吃好,久了之后身体肯定会垮掉的。自己正值长身体的时候,现在也有些营养不良,必须要给家里补充荤腥了。 李家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过节能够沾点荤腥,明显是满足不了人体需要的,但李家又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去买肉,也没有能力进山去打猎。李玉儿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吃鱼。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浅水湾的人都没有吃鱼的习惯。 最开始的时候,李玉儿以为这里没有河,也没有鱼虾,直到李玉儿挖野菜稍微走远了一点才发现,浅水湾还是有一条小河的。 这条小河春夏的时候河□□,浅水湾的大人是严令禁止孩童们在河边玩耍的,到了秋天河水会渐渐变浅。也是今天,李玉儿到河边去割水芹菜的时候,才发现了河里有鱼。 现在的河水虽浅,但凭着李玉儿这个身高还是不能下河,只能钓鱼。没有钓钩,李玉儿把目光放在了家里的三根针上。 李家只有三根针,都是张氏的宝贝,但李玉儿想:跟改善家里饮食相比,舍弃一颗针还是值得的。 在饭桌上,李玉儿就提出了要去捉鱼的想法。 “河水太深,不能去!况且鱼很难吃。”她爹马上就反驳了她的意见。 原来浅水湾的人不吃鱼,是因为他们以为鱼很难吃啊。李玉儿不知道是他们做鱼的方法不对,还是这里的鱼真的很难吃,但李玉儿显然不想放弃。 “可是家里只有稀饭,父亲每天要干活,肯定不够……。” “是你个野丫头自己想吃吧!没事儿多挖些野菜,不要整天作妖。”李玉儿还没说完就被她娘给打断了。 李玉儿听见咒骂,忙低下头装着悲伤的样子,对她娘的咒骂过耳不闻。 李玉儿知道她娘讨厌她,而她对刚出生时差点被摔死的事儿有阴影,也不能毫无芥蒂对她娘,对她娘就保持着表面听话的样子,心里还是想着怎样捉鱼。 没有取得她爹同意,李玉儿也就不再打家里几根针的主意了,而是思索着怎么安全的捉到鱼。不能下水捉,不能用钩钓,李玉儿能够想到的就只有渔网了。 第二天,李玉儿挎着篮子出去后,并没有找野菜,而是去了屋后面的山坡。这个山坡不大,树木也不茂密,只有些兔子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没有中大型的猛兽,李玉儿可以在这里随意行走,寻找她需要的东西。 李玉儿夏天的时候经常在这里捡蘑菇,对这里自然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一根能够弯曲又不太软的树枝,一些韧性树藤。 李玉儿用树枝和树藤编织了一个简易的渔网,用力的扯了扯,比较结实。李玉儿觉得她的手工水平还是不错的,这个网除了难看一些,就没多大缺点了。 秋天小河里的水位下降后,就在河边留下了一些浅滩。李玉儿拿着新编的渔网,蹲在浅滩上观察着水里游动的鱼儿,瞅准机会,立马下网,迅速捞起,就是半网鱼。几条小鱼苗顺着网洞漏了下去,几条大一点的鱼跳了几下,最终没有跳出去。 果然可行,李玉儿把网到的鱼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水盆里,一共网到了五条。因为力气原因,李玉儿没有把目标锁定在大鱼上,网的都是巴掌大的鱼。 李玉儿观察了一下她网到的五条鱼,有三条都是鲫鱼,另外两条她并不认识,李玉儿不能确定它们是否能吃,又把它们放了回去。 这段河水里的鱼受到惊吓都散开了,李玉儿看它们一时半会儿聚不起来,就换了地方再网了几次。 看着水盆里挨挨挤挤的十多条鱼,李玉儿油然生出了一种满足感。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她还要试试能不能把鲫鱼做的好吃,让他爹接受鱼肉的味道。 李玉儿又割了半篮子她刚才看到的水芹菜,就挎着篮子,端着水盆回家了。 家里的调料少,李玉儿也不能确定她能把鱼做好,好在她家里有姜蒜这两种去腥的调料。 张氏看到李玉儿端着水盆回来,又开骂了:“贱蹄子,谁让你把盆子端出去的!丢了,你拿什么陪?” “我……,我就是想装几条鱼。”李玉儿低着头,假装唯唯诺诺道。 “谁让你把这么难吃的东西拿回来的?”张氏又是一阵臭骂,虽然李玉儿的懦弱害怕的样子,满足了她骂人的成就感和出气的愿望。 也许是李家是太缺吃的了,张氏虽然骂的凶,但到底没有把鱼扔出去,对着李玉儿甩了一句:“你拿回来的,就你自己弄好,要是弄得满屋的腥臭味,看我不收拾你!” 幸好太阳还没落山,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收拾这些鱼因该够了。刮鳞、去鳃、取出内脏,再用盐和生姜腌制好。去腥入味还有一段时间,李玉儿将鱼鳞鱼鳃等废料拿出去,挖了个坑埋了。 虽然缺少了调料,李玉儿还是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做了一盆鱼汤。尝了一口虽然没有记忆中的美妙,但也一种别样的鲜味。 鱼汤的味道还不错,李玉儿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以后家里可以多一道食物了。这里的人因该可以接受这种鱼汤,李玉儿从锅里舀出两碗鱼汤,打算给大伯和二伯家送去。 “二姐姐,大伯和大娘回来没?”李玉儿问道。 “还没回来。三妞,你端的什么啊?好香。”问道鱼香味的二妞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听到二妞的话,李玉儿就知道她能接受鱼汤:“这是我做的鱼汤,你尝尝看。” “爹娘还没回来呢,我不能先吃。”二妞嘴上拒绝,眼睛却不住的往鱼汤上瞟。 李玉儿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不禁莞尔:“你先帮大伯和大娘尝尝。” “那我先尝尝,就尝一点点。”二妞没有扛过诱惑,扭扭捏捏的端起碗抿了一口。瞬间眼神更亮了,虽然十分不舍,但终究没有再喝一口。她把碗拿开,努力的把视线从鱼汤上拔了出来:“这真的是鱼做的汤吗?” “当然是,你要学吗?”李玉儿引诱道。 “真的吗?你愿意教我?”二妞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八度。 “当然,只要你想学。”李玉儿端鱼汤过来就是这目的,李家三房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两年虽然起了些摩擦,但李玉儿始终记得她们的情谊,现在能够报答几分也是好的。 第4节 “要学,要学!”二妞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明天就和我一起去捉鱼。” “好,明天早上我过去喊你。”二妞一边把鱼汤倒进她家的碗里,一边兴奋道。 李家三房都没有多余的碗,所以每次送了什么食物,都会先把碗腾出来。 李玉儿接过腾出来的空碗,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鱼汤最好先热着,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我马上就去热。”二妞说着就风风火火的跑去了灶屋。 三家人用一个灶屋毕竟不方便,所以大家早就从新砌了几个灶屋,只是没有钱买瓦,屋顶上盖的是茅草。 李玉儿给大伯家送了鱼,又转身回屋舀了鱼汤送往三叔家。三娘和她女儿都在,说来李家也算的上是阴盛阳衰了,三房生下的都是女儿。 大房生了两个女儿,不能再生了。李老头开始盼望二房张氏的肚子,结果生下的是李玉儿。最后把希望转移到了三房的王氏身上,结果生下的还是女儿。 李老头以为他是得罪了哪路神佛,让他得不到孙子。他开始求神拜佛,在隔壁镇的寺庙里捐香油钱;向县里捐钱修桥铺路,做好事儿。结果孙子没有求到,倒得了个大善人的名声。李老头走出去,所有人都在赞扬他,感觉很有脸面,越发爱做这些事了。 李老头不知道的是:他这善人的名声是得到了利益的人宣扬出去的,背地里谁不说他坑儿子呢。或许李老头知道,只是他太在乎面子和孙子了。他坚信他在做好事,在给子孙后代积福。 不光李老头迫切的希望得到孙子,张氏也在心里日夜祈求有个儿子,当年她怀李玉儿的时候太嚣张,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儿。她觉得两个妯娌看她的眼神都是赤果果的嘲讽,每天都在背地里笑话她。那段时间她都是背着两个妯娌走的,结果三弟妹也生了女儿,她才松口气。但是这些年她还没生出儿子,周围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所以她都不想出门,只希望赶快生个儿子,好一雪前耻。 ☆、第7章 怀孕 自从喝了李玉儿做的鱼汤,李家众人对鱼就再也没有偏见了。李玉儿的工作又多了捉鱼这件事儿,只要不是下雨天,李玉儿就会带着两个堂姐到河边报道,有时候三婶也会不好意思的加入捉鱼队伍。 也许是以前吃的荤腥太少,也许鱼汤相对来说确实很美味,李家对鱼是抱有很大的热情,天天吃都不厌烦,还自发的发明了烤鱼、蒸鱼的做法。李玉儿却顿顿都吃鱼有些烦了,不过看着家人渐渐红润的脸色,她觉得还可以继续忍受,不过也必须要增加新的食谱了。 李玉儿考虑了家里的状况,想到的是养家禽。浅水湾有不少人家养着鸡鸭,以前李家之所以没养,是因为李老头觉得鸡鸭麻烦又邋遢,不许在家里养禽类。现在,李老头儿住在寺庙里,一个月都不见得会回来一次,每个月的粮食都是几个儿子给他背到山上去的,自然没有时间回来阻止李玉儿养鸡鸭。 李玉儿虽然打定了主意要养鸡鸭,但买小鸡小鸭的钱还是要到她娘那里拿,谁让家里的钱财都掌握在她娘的手上呢? 张氏把钱捏的很紧,平时除了买盐和还债,不会掏出一个铜板。凭着李玉儿自己,想要说服张氏拿钱出来买小鸡小鸭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玉儿想了一下决定从大伯和三叔家入手,她娘爱跟妯娌比较,如果看到大伯家和三叔家都买了,她肯定也要买。 “唉,天天吃鱼都吃烦了。”这天捉鱼的时候李玉儿感叹道。 “鱼这么好吃,也会吃烦?”二妞不可思议的问道。 李玉儿看着二妞惊奇的脸色,不由生出了一丝悲哀,她赶紧把这种无用的情绪甩出脑袋,平静的回道:“好吃的东西多的很,向鸡、鸭、鹅都很好吃,光吃鱼肯定会厌烦的。” “鸡,鸭是什么?”二妞迷茫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是不是前年过年的时候,爷爷吃的那个?” “那就是鸭汤。”李玉儿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感概:二妞关于食物的记忆就是深。 “可惜我们就是吃不成。”二妞儿咂咂嘴遗憾到。 “要是我们家里养了小鸭就好了,小鸭又不贵,长大了又有蛋吃,又有肉吃。”李玉儿想让她大伯家和三叔家都养鸡鸭改善家庭状况,这时候自然是给二妞画出美好蓝图。 “可是爷爷说了不准在家里养鸭。”二妞儿想起了他爷爷的话,也有些泄气。 看到二妞有些走神,李玉儿就知道她已经在思考养鸭这件事了,以她对食物的执着,知道能够吃到好吃的,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果然,不久大伯娘和三婶就到李玉儿的家里来和她娘商量着买小鸭。张氏对要掏钱的事儿都格外犹豫,再加上从没养过家禽,心里有些挣扎。但看到两个妯娌都买了,要是她不买,明年两家挣了钱肯定又会嘲笑她。要是赔钱了,三家都赔了,倒也不怕。 张氏不敢买多了,只买了三只,打算自己照管着,一定要养的比两个妯娌家的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天晚上,李玉儿刚把鱼汤端上桌子,她娘就扶着椅子,一阵狂呕。 “这是怎么了?!”李玉儿她爹见张氏呕的昏天黑地,在旁边急的手忙脚乱。 李玉儿看了看鱼汤,有看了看她正在呕吐的娘,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我大概是有了!”盼了几年的孩子终于来了,张氏一时间热泪盈眶,这次一定会是儿子! 果然,她娘又怀上了。李玉儿知道,家里再有一个孩子意味着家里的负担更加沉重,如果是个儿子的话,她的地位就会降得的更低。然而,看着她爹欢喜的样子,李玉儿也只有表现出高兴的神色。 张氏觉得她这胎是个儿子,因为她感觉这个孩子和怀李玉儿的感觉不一样。在怀李玉儿的时候肚子里安静的不得了,而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十分闹腾;怀李玉儿的时候想吃辣,但因为王婆子说是个儿子,她就一直压抑着想吃辣的*吃酸,而怀这个儿子的时候,她是真的想吃酸! 张氏把肚子里可能是个儿子的猜测告诉了李老二,李老二兴奋的手舞足蹈,见了谁都春风满面。 李玉儿虽然在家里表现的和大家一样高兴,但和她一起去放鸭子的大妞儿,还是察觉到了李玉儿的忧虑。 “三妹,你这几天不高兴,是因为二婶怀孕了吗?”大妞儿用竹竿将鸭子赶到水田里,才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和李玉儿谈心。 “怎么会?娘怀孕了,我很高兴。”李玉儿当然不想承认她那点小心思。 大妞不理李玉儿的口是心非,继续说道:“我娘怀二妹的时候,我心里也不高兴,总想着要是生了个弟弟,爹娘肯定就不喜欢我了。长大后我才知道男丁的重要性,多么希望有个弟弟,然而不可能了。” “放心吧,我想得开。”李玉儿见大堂姐拿她的伤感事来劝她,心里有些感动。 “你不要不当回事,等你将来要嫁人了,就知道家里有男丁的重要性了。” “哦,原来大姐姐,要到嫁人的年纪了!”李玉儿毫不犹豫的调笑道。 大堂姐虽说要到结亲的年纪了,但毕竟才十四岁多。在李玉儿的前世这个年龄还是一个不知愁的中学生,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是一副大人的做派了。这种性子好是好,终究是少了几分少女的鲜活,所以李玉儿已一有机会就忍不住逗她。 “你这个死妮子,连大姐也敢笑!”大妞儿起身就要过来打李玉儿,李玉儿赶忙逃跑。 一时间田野里又是阵阵欢笑声,哪里还有刚才那种不知名的愁绪。 李玉儿经过大堂姐的开解,虽说仍旧没有像这里的女子一样领会到男丁的重要性,但心里的愁绪是彻底没了。她决定好好的对待她娘肚子里那个弟弟或者妹妹。 李玉儿没想到,她娘怀孕对她的第一个影响是: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第8章 挨打 张氏怀孕闻不得腥味,家里再也不能吃鱼了。虽然李玉儿吃鱼吃烦了,但鸭子不是还没养大吗?难道以后又是只吃野菜和稀粥? 连续喝了几天的稀粥,李老二还是红光满面,大概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但李玉儿走路就有些发飘了。 李玉儿知道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受不住的。这天中午李玉儿饿的实在受不住了,决定抓了鱼烤着吃。她想现在吃了,簌了口洗了手,晚上回家因该就没有味道,影响不到她娘了吧。 张氏自从怀孕之后便娇气了起来,这也碰不得,那也碰不得,整天什么都不做,还是怕累到她肚子里的宝贝。心情更是大坏,脾气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性子本来就软的李老二,更是被她磨得没脾气。好在李老二对这种折磨是甘之如饴,因为这胎很可能是男孩,他马上就有后了! 在张氏的不断洗脑下,李老二坚信她的肚子里是一个儿子,对正怀着儿子的张氏自然是千依百顺,张氏本就是个擅长拿捏男人的人,抓住了这个机会让李老二以前对她的不满统统消失了,两人之间更加亲密了。 李玉儿可不敢在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时候说:怀儿怀女是看几率。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很迷信的,她要说出这话,绝对是找抽,因此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做她自己的事儿。当然,她现在要做的事儿就多了,每天在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好房间,还要出门去放鸭子,找野菜。 李玉儿最开始觉得挖野菜和放鸭子这两种活儿很有趣味,但当这两种活儿成为了每天必须要完成的工作,就感到疲倦了,尤其是她还要一手包办家务活。然而没办法,她爹每天要努力挣钱,她娘怀了孕需要休息,同是女性,李玉儿也能理解,但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娘孕期脾气暴躁,要把气发在她身上。她娘是长辈,肚子里又怀的孩子,她爹又不站在她这边,贸然顶撞她娘会吃大亏,所以李玉儿也只能忍着。 李玉儿弯着腰挖了一下午的野菜,现在已经是腿脚酸软,浑身疲倦了,但此时的李玉儿仍旧不想回家,因为家里不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她要一直应对她娘的挑刺。以前她娘也不喜欢她,但只要李玉儿一直沉默低调,她娘就想不起她,而现在她娘简直是把她当做了阶级敌人了,时时刻刻都记着要找李玉儿的麻烦,从吃饭说话走路干活儿,挨个的挑了个遍,不管李玉儿怎么做,她都能挑出错。 看着夕阳渐渐落山,李玉儿还是提着篮子、赶着鸭子、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家了,把鸭子赶进鸭圈里,关好栅栏才往正屋里走。 刚刚跨过门槛,张氏就是一阵狂呕,李玉儿看着她的表情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儿子又闹腾你了?”李老二围着张氏,焦急的问道。 张氏心中正烦,见李玉儿走近,突然闻到一股鱼腥味,胃中翻涌的同时怒火大作,随手抓了个东西就朝李玉儿扔去:“你这个贱蹄子,又去偷吃鱼了!浑身都是鱼腥味,” 李玉儿见一把剪刀飞来,心中一惊,立马闪开。惊魂不定的朝她娘看去,结果看到了她娘充满恨意的眼神。她知道她娘不喜欢她,但没想到是恨她。她娘为什么恨她?李玉儿心中不解,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 “你娘怀着弟弟,你就不要在外面沾些鱼腥鸭粪的味道。”李老二的声音不高,但话里面训斥的味道却显而易见。 “刚刚剪刀差点扔到我脸上了。”李玉儿想:她爹一定是没有看到她娘扔的是剪刀,没有看到她刚才是多么危险。 “那又怎样,你娘不就是扔错了个东西。”李老二不耐烦的说道。 李玉儿心里顿时有些发寒,她以为她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还是很爱她的。然而今天她才发现:和儿子比起来,她在她爹心里是一文不值! 从那天过后,李玉儿在家里渐渐沉默了,能不说话时就不出声,存在感也越发的低了。然而,不管李玉儿再低调张氏都能找出她一堆麻烦,然后拿着东西就打。 李玉儿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孩,一看到张氏抄家伙就跑。最开始碰到这种情况,她还往她爹身边跑。她想即使她在她爹心里的地位比不上那个还没出生的弟弟或是妹妹,也还是有父女情义的,不会坐视她被虐待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李玉儿期望的方向发展。开始几次看到张氏打她,没问青红皂白就开始训斥李玉儿:“怎么又惹你娘生气!” 这之后张氏就有恃无恐,对李玉儿的虐待就变本加厉。 李玉儿看见张氏拿着三指粗的藤条,立马就跑了出去。张氏仍旧在后面追着,李玉儿都不知道张氏对她哪来这么大的恨意,不顾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打她,出门就迎面碰到了她爹。 “你跑什么,要是引得你娘受伤受累怎么办!”她爹呵斥到。 李玉儿一怔,她爹怎么变这样了。那个在她还是一个婴儿手脚无力的时候抱她哄她,笨手笨脚却认真照顾她的父亲那里去了?就因为那个可能是男孩的胚胎,就这样对她?五年多的父女温情都是假的吗? 这边李玉儿还在迷惑于她爹的变化,那边张氏就抱着肚子坐在地上喊叫:“哎哟,哎哟。” 李老二连忙跑过去把张氏扶了起来:“这么样,肚子还痛不痛,孩子有没有事儿?” 李玉儿就站在旁边看张氏表演,她才不信张氏真的动胎气了呢,这些日子看她活力十足的追着自己跑,也知道她的胎稳着呢。 “这儿子还没有出来呢,你就由着这个贱蹄子欺负他!万一儿子生气走了怎么办?”张氏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声音带出了些哽咽。 浅水湾里有一种说法:怀孕的时候如果家人不欢迎肚子里的婴儿,打算投胎的婴儿就会离开,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流掉。对于这种说法,浅水湾的人都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不在孕妇耳边说婴儿的坏话。 李老二本来对李玉儿就有意见,听到她会妨碍将出生的儿子,一下子就炸了。抄起张氏放在旁边的藤条就向李玉儿打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张氏洗了脑,坚信张氏肚子里的就是男孩。 李玉儿本来还在嘀咕,张氏演的挺像,不防李老二拿着藤条就抽了过来。李玉儿连忙往旁边跳去,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三指粗的藤条落在李玉儿的小腿上。 ☆、第9章 借住 李玉儿见她爹挥动藤条的时候毫不迟疑,觉得处境危险,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势,立马跑出了院子。 “倒是跑的快,有本事今晚别回来!”李老二顾忌这边张氏情况,终究没有追过去。 不跑是傻子,李玉儿一口气跑到了后山。见李老二没有追过来,才停了下来。 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李玉儿有些茫然,她生活了五年多的房子,在黄昏中显得有些阴暗,衬得她五年的生活都有昏暗了起来。 一阵‘沙沙沙’的声音,惊醒了沉寖在自己思绪里的李玉儿。她凝神细听,是蛇类在草木落叶间爬行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李玉儿后颈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她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软体的爬行动物,其中以蛇类最甚。 李玉儿是越害怕思维就越清晰的人,她屏住呼吸,尽量保持身体不动,不要对这条蛇表现出敌意。那条蛇果然没有受到惊扰,从旁边爬了过去。 等‘沙沙沙’的声音渐渐远去之后,李玉儿才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冒虚汗了,被夜风一吹就生了凉意。 被蛇类把刚才迷茫的情绪吓走,李玉儿才留意起周围的环境。树林里只有树叶间偶尔漏下一些月光,大多数地方都是黑黝黝的。周围一片寂静,白日里喧闹的鸟叫虫鸣声都没有了,仿佛刚才的那条蛇是最后归家的动物。整个树林里只有她一个人,不知该去往何处。 对比着树林里的安静黑暗,下面那透出灯光的房子格外有吸引力。然而她不能这个时候回去,起码得等到她爹冷静了之后。 李玉儿不是没想过离开这个并不温暖的家,但作为一个女孩,没有户籍路引是寸步难行。即使离开了,她没有经济来源,又该怎么生活呢?这个时代女孩想要独自生存太难了。 第5节 当李玉儿停止思考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屋后面,这五年多她已经把这里当着家了。今天她对父亲彻底死心,这个房子还算家吗? 李玉儿在屋后踌躇了许久,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进去。在她心里这里已经不算家,但也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住所,而她需要一个这样的住所,但是她爹和她娘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最终,李玉儿没有回屋。她打算舍了脸皮,到她大伯家去求收留,反正她是没有胆量一个人在外面睡的。 李家分家已经快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她大伯和三叔都把房子盖起来了,也都搬出去了,三家人因为屋顶瓦片的问题起了间隙,关系渐渐疏远了。但这都是大人的事儿,李玉儿化解不了大人们因利益而产生的的矛盾,但她不认同因这小利而疏远亲人的行为,便仗着年龄的优势,假装不懂三房之间的疏远,对着叔叔伯伯婶婶姐姐依旧像以前一样亲近。大人之间的矛盾倒也没延续到小孩身上,这些叔叔伯伯待她也依旧亲近。 李玉儿刚敲大伯家的门,就后悔了,因为房间没有灯光透出来,他们大概是睡了。她放下手,犹豫着要不要去三叔家试试,突然房间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是谁呀?这么晚了。”大伯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等看清外面站着的是李玉儿,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用视线在李玉儿身后找了找,没人。关切的问道:“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我爹要打我……,我跑出来了,大娘……,可不可以在你家住一晚?”虽然不好意思,李玉儿还是说了出来。 “快进来,我当什么事呢,跟大娘客气什么?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大伯娘把李玉儿一把拉进房间。 陈氏看着平日里乖巧懂事的侄女现在神色狼狈,又是一个人半夜找来,怕是事情不小。想仔细询问,又怕戳中了侄女的伤心处。想着侄女和她女儿关系很好,几乎无话不谈,陈氏决定把李玉儿和她大女儿安排在一起睡。 “大妞,你三妹来了。”陈氏一边点灯一边朝右边厢房喊道。 “大姐姐睡下了,就不要叫她了吧。”李玉儿赶紧阻止。 陈氏摆摆手:“才熄灯呢,肯定没睡着。对了,你吃晚饭没?” “吃了,大娘你不要忙了。”李玉儿见陈氏又往锅里舀水,连忙道。 “那就烧点水,泡泡脚暖暖身子。”陈氏不以为意继续烧水。 看着她大伯娘在昏黄的灯光下为她忙前忙后,李玉儿一时间有些口拙舌笨,不知如何推辞。 “三妹,这是我小时候的衣裳你看看合不合身。”大妞抱过来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里衣。 李玉儿此时才想起,自己没带衣服过来。在婴儿时期,她大姐姐就帮她洗过澡,换过衣服,所以李玉儿,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直接换了衣服。 “三妹,你的腿怎么了?!”大妞儿惊声问道。 李玉儿疑惑的看了一眼双腿,右边小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条长长的水泡,有半厘米高。因该是她爹打出来的痕迹,奇怪的是没有伤口、没有流血、没有红肿,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里面因该是化脓了,明天就给你挑开。”陈氏端着水盆进来,看到李玉儿的小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玉儿看到大娘关心的眼,也不再感到难为情了,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放心这是儿伯娘会给你解决的,今晚先好生睡一晚吧。”陈氏想到平日里侄女的乖巧可怜之处,决定包揽了这件事。 “三妞怎么样?”李老大并没有睡,只有李玉儿一个人来,他不好出去,但心里还是关心李玉儿的事儿。 “小腿上有条愣子,看她的样子都感觉不到那里痛了,怕是要留疤。”张氏紧接着又把事情说了一遍:“老二也是迷了心,要不是三妞跑得快,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三妞也是可怜,当娘的不喜欢,当爹的也不疼,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磋磨死。” “我明天去找老二说,先睡吧。”李老大也觉得老二被张氏拿捏在手里不成样子,不仅跟兄弟疏远了,连亲生女儿都这么对待,必须得阻止。 陈氏无声的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李玉儿可以在她家住几天,但不可能一直住下去,早晚得回去。她也不能每次都能帮到李玉儿,必须得先把她爹的态度扭转过来,日子才不会这么难过,这件事儿还要他亲大哥去说才有用。她之所以要把那个伤留到明天,就是要给她二弟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第10章 拼命的奔跑,却累瘫了也躲不掉后面小山大的蟒蛇。不小心被树枝挡住,扑到在地,就看到后面的蟒蛇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来。 无边的恐惧将她淹没,李玉儿顿时惊醒,才知道她刚才是做噩梦了,额头上已是冷汗密布。看着头顶的床帐,感受到旁边大姐的体温,才觉得自己安全着。过度的惊吓已经让她头脑清醒,现在睡不着了。 看看窗外,仍旧是漆黑一片,李玉儿怕打扰吵醒大姐,就没有起床,只是躺在床上思考着以后怎么生活。 在大伯家借住一晚可以,但长期居住就太打扰了。李玉儿一个人又不可能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她那个家可以给她提供庇护,但在家里她没有地位,也没有安全保障。天都亮了,李玉儿还没想到完美的解决方法。 要是没有穿越到这个时代,要是不是女孩就好了。李玉儿在心里想到,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女孩就是原罪。 没想到好方法的李玉儿,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这天怎么安排,在家的时候,她有干不完的活儿,而大伯娘家里感觉一切都有条有理,她插不上手。 吃过早饭后,大妞和二妞出去抓鱼,挖野菜。李玉儿不知道她是该和她们一起去,还是该告辞了,即使理智上提醒自己该离开,不该再打扰了,但感情上总在逃避回家的想法。 “三妞,把裤腿捞起来,伯娘看看你的腿怎么样。”张氏对着李玉儿说道。 光考虑着该怎么生活,都忘记了她腿上受了伤。主要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昨天没有感觉到,李玉儿以为是麻木了,而现在还没有感觉,李玉儿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受伤的地方痛觉神经都坏死了。不过因为干活,经常受些小伤,都没大事儿,所以昨晚看到这个赏也就没多在意,现在不得不留意了,好在走路没有大问题,不然可有的哭了。 “昨晚疼不痛?走路方不方便?”陈氏仔细观察了一下李玉儿的小腿问道。 “和平时差不多,没感觉到痛。”李玉儿忐忑的回道,生怕她的腿有什么不好。她娘的左腿有一点跛,据说就是小时候,被打了留下的后遗症,现在走路虽说没有大问题,但终究生活有些不方便,她可不想变成那样。 “放心吧,没有大事儿。”陈氏看了看李玉儿小腿水泡周围的皮肤颜色很正常,便道:“走,大伯和大娘带你回去。” 李玉儿闻言一怔,她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心里准备,回去后会面对什么场景? “不要怕,大伯和你一起回去,你爹不敢打你的。“陈氏看出了李玉儿的担心,便出口安慰道。 迟早都要面对这个问题,有大伯和大娘陪同底气是要足一些,李玉儿还是鼓起勇气和她大伯伯娘一起回去。 另一边,李老二也是一夜没有睡好。开始李玉儿跑了出去,他是一点都不担心,想着她一定会自己回来的,等她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谁家父母要教训孩子的时候,孩子不是受着的,李玉儿怎么被惯成这种脾气,他一定要给她掰过来。然而,随着月亮渐渐升空,李玉儿始终没有回来,他终于想起了李玉儿还小,一个人晚上在外面不安全,于是将门栓拿开了。想着她回来了,只好好教育一下就可以了,然而辗转反侧了几次,都没见李玉儿回来。 李老二想起床去找李玉儿,但终究拉不下脸面,又怕吵醒了张氏。想着李玉儿一定不敢在外面过夜,一定会回来的,便没有去找。只是心里放不下,一夜没有睡好。 天光已经大亮,李老二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一夜没有睡好的他,心里有些烦躁。看旁边张氏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李老二用手肘推了推。 张氏正是嗜睡的时候,被推了之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李老二见张氏没反应,直接黑了脸。然而顾忌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始终没有动粗,只是把她摇醒:“太阳都升起了,快起来做饭!” “叫那个死蹄子做!”张氏被摇醒神智还没有清醒,条件反射的吼道。 李老二才想起以前家里的饭好像是他女儿在做,但现在女儿不在,不是该张氏做么?太阳这么大了都还不起来,还要让他空着肚子等饭吃,一点都不贤惠。 这时张氏倒是清醒了,但怀着孕的身体到底不如以往方便,有兼之几个月都没有做过家务了,心里也懒惰了起来,并不想起,去直接说:“这孩子娇气的很,我稍微一动,他又要闹脾气了。” “我看不是孩子娇气,是你娇气!”李老二看这个人好的时候,这个人的所有缺点都可以无视;看这个人不好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简直浑身都是毛病,现在心情不好的他,看到张氏的毛病了:“大嫂怀了两胎,还照样下地干活;三弟妹怀了之后,还不是照样忙里忙外。只有你每次都有这么多事儿。” “我娇气?!我给你操持家务,我给你生儿育女。你个没用的男人,要我陪着你吃苦还债,还嫌我娇气!”被捧了几个月的张氏脾气也大了,见这个窝囊的男人这么说她,直接就爆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当李玉儿跟着她大伯、大娘回家时,就看到她爹娘两人正在吵架摔东西,周围邻居围在旁边,偶尔在劝上一句。 李玉儿一时间有些疑惑,她爹娘关系不是很好吗,从她出生就没红过脸,这才离开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变成了这样? 还是李家老大看着实在是不成样子,于是大吼了一句:“大白天的,你们这是吵给谁看?!” 李家老大还是有威慑力,这样一吼,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了看周围名为劝架,实为瞧热闹的人,都不由有些脸热。可以想象,不久之后他们家的八卦就会在三姑六婆里流传了。 李家老大说了几句场面话打发了周围的人,才带着李玉儿走进堂屋:“不进来,还杵在那里丢脸吗?” 李老二和张氏走进堂屋,陈氏就关上房门,隔绝外面隐隐窥探的视线。她走到李玉儿旁边,用眼神提醒李老大来这儿的目的。 李老大管不到弟媳,只是盯着李老二道:“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我管不到你的房里事儿,你们夫妻有什么问题留到晚上打,打死打残都没关系。” 最后这句话说得十分平静,简直就像说喝水吃饭的小事儿一样。就是这句话让张氏打了个寒颤,她顿时对这个李家老大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一个真的狠人。以前她只看到了李老大对父亲的孝顺,对大嫂的敬重,对弟弟的谦让,便以为这也是一个软糯的人,这才发现是个惹不起的人。 “现在来说说三妞的事儿,她虽说是女孩,但也流着我们李家的骨血,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把她往死里打?”李家老大不紧不慢的问道。 “大哥,你不要听这丫头乱说,我是她亲爹,只是想教训她,那里会下重手?”李老二一边小心的对他大哥说,一边瞪了李玉儿一眼。 “三妞可没说你坏话,是我看到她了的伤。”陈氏接过话头,一把捞起了李玉儿的裤腿,指着伤处问:“没下重手?看看这伤,这还没下重手。是不是把她腿打折了,打死了,才算是重手?” “这……,这,怎么会?”李老二看着李玉儿的伤处,有些讪讪道。 陈氏看着他的脸色,对这次的目的有了信心。老二没被彻底改变,还有救:“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会?’,也不想想,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正是娇弱的时候,以为像你一样是三大五粗的汉子?还是因为她每天在家里干着大人的活儿,就把她当大人使了?” 陈氏又拿出针轻轻地将水泡挑破,里面立时流出了白色的脓液,陈氏拿着帕子小心的将它擦干净,半条帕子都打湿了,将帕子放到一边对李玉儿道:“这段时间就不要碰水了,知道吗?” 李玉儿乖乖点头。 李老二这时才清晰的认识到他昨天的行为有些过分,红着脸呐呐的说不出话。 “三妞,你先出去。”陈氏对李玉儿说道。 李玉儿见她大伯和伯娘教训她爹,还是因为她的原因,正尴尬着,听见大娘叫她出去,顿时松了口气。 土木结构的房子隔不了音,李玉儿怕听到什么,以后和她爹相处尴尬,于是又走到院子里的大柏树下等着。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四人在屋子里呆的时间很长,太阳快到正空了,才从屋子里出来。 “三妞,跟伯娘走,今天到伯娘家里吃饭。”陈氏出来看见李玉儿一个人在院子,没有因为好奇心就在门口探听,十分满意她的聪慧,只遗憾这不是自己的女儿。 没有把她爹说通么?为了她的事儿,大伯和伯娘都专门来说了,现在还要去大伯家?李玉儿十分不解。 陈氏看出了李玉儿的疑惑道:“今天他们三兄弟要喝酒,到时候还好把你三婶和小妹妹叫过来。” 原来是三家要聚餐啊,李玉儿懂了。 “张氏,你也跟着!”陈氏对着张氏命令道,她实在是厌烦了这个爱作妖的妯娌。还没生儿子就这么嚣张,生了那还了得,好在这件事打压了她的气焰。 李玉儿有跟着大娘回到了她家,这次没有昨晚的拘束,感觉这座房子里的每个房间都亲切了起来。 李家三兄弟都在堂屋里就着炒豆子下酒,陈氏指挥着两个妯娌在厨房里忙乎,李玉儿也在旁边帮忙。 张氏刚被大伯子吓到了,这时哪敢违背陈氏的话,便身体不舒服也要忍着。陈氏的目的是压张氏的气焰,那会真累着她。真要懂了胎气,对她也没好处。 厨房这边的气氛勉强和谐着,那边堂屋里的气氛却是越喝越热烈。 兄弟三个开始还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但几杯酒下肚,几个兄弟就把平时憋在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 不知是谁先提起了李老头,把兄弟几个几十年的怨气都勾了起来,一边抱怨着李老头的行为,一边回忆着亲娘去世之前的温暖生活。说着说着又倒起了苦水,说到这几年的心酸悲苦之处,都忍不住涕泪沾巾。兄弟三个抱着嚎啕大哭了一顿后,曾经的隔膜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关系更更甚从前。 李玉儿看着三个长辈在堂屋里又哭又笑,不由生了几分担心,便问大娘:“要不要注几碗醒酒汤给他们送过去?” “现在不用,等他们不喝了再说。”陈氏处理这种事儿很熟悉。 李玉儿发现,她爹自从那天喝醉酒后,像是放下了什么,回到了她记忆中的样子,李玉儿才知道原来她爹以前不光是身体累,心里也累。想清楚这些,她对她爹的似乎隔阂也渐渐消失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平静稳定的生活。 然而,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里正和衙役打断了。 ☆、第11章 加税? 那天李家三兄弟喝的烂醉如泥,前嫌尽释。张氏察觉到丈夫对她起了嫌隙,又被大伯子冷血的话吓到了,一时间倒不敢再挑拨他们的兄弟感情。李老二对李玉儿的态度就回到了之前,张氏虽然还是会找李玉儿麻烦,但不敢再动手了。 李玉儿的生活又开始平静的忙碌,只是不再去碰鱼了,又每天吃不饱饭,原本就单薄的身体就更加瘦小了。倒是大娘和三婶看着她可怜,经常给她塞些饭团,只是三家的生活都过的艰难,李玉儿只有实在推脱不了才会收下。 时间又过了三个多月,张氏终于不再孕吐了,开始胃口大开。李家的饭桌上终于可以增加荤腥了,李玉儿以为可以吃鱼了,会比以前好些。然而事实相反,张氏进入了怎么都吃不饱的状态。 李家虽说刚刚秋收,但交了一大笔赋税,粮食也没剩下多少,李玉儿为了能够把粮吃到明年,每顿饭都在精打细算,想着怎样才能节约些粮食。要保证她娘的营养,她和她爹就只有吃的更少一些,而且现在野菜也枯萎了很多。此时的李玉儿再也不会嫌弃鱼了,她现在没有资本嫌弃任何一样食物。 这天早上李玉儿打开鸭圈准备去放鸭子,突然看见旁边稻草铺就的窝里有一抹隐隐的白色。李玉儿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她快步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一个椭圆形的鸭蛋。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一个蛋而激动,上辈子长身体的时候她是把蛋吃厌了的,而这辈子她还从没吃过鸭蛋。 李玉儿把蛋捡回屋,思索着它该怎么处理。买鸭子的时候她是想着下了蛋之后孵小鸭,所以拜托大娘选了一公两母。而现在,她想着她娘的的食欲和他们家的饥饿状态,这蛋怕是存不住了,李玉儿决定这个蛋的处理权交给她爹。 李老二最后决定:如果以后一天能捡两个蛋,就吃一个留一个,只捡了一个,那就吃了吧。 李家的饭桌上又多了一盆蛋汤,没有说错,蛋汤是用盆装的。本来李玉儿打算做个蛋羹什么的,结果他爹当天就说她不知节俭。于是桌子上就多了一盆飘着几段葱花的汤,李玉儿愣是没有从里面品出蛋的味道。 第6节 只从家里有一只鸭子下蛋后,李玉儿对这三只鸭子更上心了,每天放鸭子的时候还要留意它们会不会把蛋下在外面。 温度在时间的流逝中,悄无声息的降了下来。早晨路上的草叶都铺上了白霜,屋外的水缸上也结起了一层薄冰。早起的李玉儿要用这刺骨的冷水淘米洗菜,将春天晒干的野菜泡开洗好,将米下锅,双手已经冻得通红了,在灶门口烤了一会儿又努力搓动了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李玉儿的这双手十分粗糙,十指指腹和虎口都有死茧,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的手。李玉儿对自己双手的样子已经看习惯了,在温饱都解决不了的的情况下,她是没有时间和力气去注意自己的肌肤容颜。她现在希望的是,这个冬天她的双手和双脚不要长冻疮。 吃了早饭,太阳还没升起来,李玉儿却要出去放鸭子、挖野菜和捡柴禾了,这个时节外面的野菜大多已经枯萎了,只剩下车前草等少数的几种,而且味道不好,但对于她们家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现在李玉儿与她爹的关系看着还好,然而那天挨打的事儿始终在她的心底留下了痕迹,她没办法向过往一样理所当然的用家里的东西,理所当然的为这个家贡献。她在心里衡量得失,她在这个家得到庇护,就理应付出。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个世界对女孩的苛刻,女孩是没有土地,是不能立户的。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年的李玉儿才认识到,对于士农工商中‘农’这个阶级的人来说,土地是根本。‘农’这个阶层出生的女性没有土地,就没有立身的根本,在家得依靠父亲兄弟,婚后得依靠夫家。因此再能干的女人,他们都可以尽情的鄙视,因为他们觉得,女人就是依靠着他们活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失去了经济基础的女人,拿什么来提高在家里的地位呢?清楚的了解到这个世界对女性的禁锢之后,李玉儿对未来都有些绝望了。自出生以来她一直过得很艰辛,但她还是一直很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学习生活技巧,只为了能够越活越好,然而现在她发现前途一片昏暗。 李玉儿也只颓废了几天,就把这些心思压下了,她先在主要要解决的还是温饱问题,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思考未来了。不管未来如何,现在要努力活着,活着才能期待未来,而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李玉儿穿上她自己编的草鞋挎着篮子赶着鸭子往田边走去,鸭子喜水,要在水里才找得足够的食物。吃得好了才会下蛋,李玉儿家人都吃不饱,是绝对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喂鸭子的,所以为了家里两只鸭子每个月多下几个蛋,李玉儿每天都要到离家里有些远的水田里来放。 大伯家今天放鸭子的是二妞,李玉儿早就和她们约好了在一起放,这样就可以一个人照管鸭子,一个人干其他的事儿。 在周围的草大多枯萎的情况下,野菜还是好找的,只是叶子上的霜还没有化开,碰到的时候有些刺骨。把附近几个田埂上的野菜都挖完了之后篮子也才将将垫底,秋天的野菜果然少了。快要到中午了,太阳还没升起来,估计一天都暖和不起来了,李玉儿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想到。 回到家里,李玉儿换了另一双草鞋,她看了一下穿出去的草鞋没有打湿。为了防止脚像去年一样生冻疮,李玉儿想了很多办法。其中关于鞋子的改进是最多的。 草鞋本来是夏天天气热的时候穿的,冬天大家都穿的是布鞋活着动物毛皮做的靴子。 李玉儿家里是没有多余的布料拿来给她做鞋子,以前还小的时候她在家里一直是光着脚的,晚上洗脚的时候就借用大人的鞋子。自从去年秋天要出去干活的,她就开始挤出时间学习做草鞋。然而,草鞋即使是一层又一层的加厚,也没能阻挡冬天的寒冷,加之经常打湿,整个脚就像泡在冰水里一样,不出意料的就生了冻疮。为改进她又在鞋子底下加了一块并不光滑的木板,这样之后打湿的次数就少了。 李玉儿换好鞋子,正准备去洗衣服,就看到迎面来了四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人李玉儿认识,他是掌管这里方圆百户人家户籍和纳税的里长,然而李玉最儿关注的不是里长,而是里长后面的三个人,其中两个穿着半旧不新的差役服饰,另外一个穿着玄色直缀。 李玉儿看着平时鼻孔朝天的里长正躬着身子对他右边的直缀男子赔笑,就知道这应该是个官府里的人。浅水湾地势偏远,离县城远得很,平时没见过什么官府的人员,里长就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了。 “丫头,李三壮在家吗?”里长转过头来,又趾高气昂的拦住李玉儿问道。 果然是奔着她家来的,预感成真了,李玉儿还是装着没见过生人的害怕模样回道:“爹不在,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给你说了也没用,去找你爹回来。”里长不耐烦的挥挥手。 李玉儿对着家里喊了一句:“娘,里长来了。”就跑去找他爹。 一路上李玉儿都在思量,这些人到底来她家干什么?今年的税收已经交了;她娘还没有生,即使生了里长也不会专门过来上户籍。 不久,李玉儿在竹林找到了她爹。自从李财主家不需要短工之后,她爹就在砍竹子划篾条来编背篼、撮箕、筛子之类的东西,希望能在赶集的时候卖几个钱,为家里增添点额外收入。 “他们来了几个人?官差老爷们的脸色好不好?”李老二逮着李玉儿问个不停,他从小生活在浅水湾,对着衙门里的人有着天然的惧怕。 “他们都挺温和的。快点回去吧,免得他们等急了。”李玉儿见她爹的样子,也知道不能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了,只能往好的一方面说。 “对!我得赶快回去,不能让他们等久了,也不知道你娘能不能招待好他们。”李老二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快步往家里走。 李玉儿脚步慢,赶不上她爹,想了一下对她爹喊道:“也不知道里长有什么事儿,要找几家,我先去通知大伯他们吧?” “去吧,快点回来。”李老二满脑子都是有公差到他家里来了,那里还顾得上细想李玉儿的话。 李玉儿快步跑到大伯家,正好大伯大娘都在,便把差役来了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问道:“大伯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李老大回忆道过往的事情,有些忧愁道:“我们这里穷地方又没多少油水,你爹胆子也不大,肯定没有作奸犯科。他们也不是来抓你爹的,怕是来收税的。” “收税?上个月不是刚收过吗?”李玉儿十分不解。 在这里每户都要缴纳人丁税、田地税以及各种杂税,税收还不低,大多数人家要辛辛苦苦的忙一年才能不饿死,但每年收税都在统一的时间,那就是秋收后。 “希望不是啊!”李老大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李玉儿道:“你再往你三叔那里跑一趟,我过去看看。” 李玉儿的心情也沉重起来,要知道他们家就只有她爹一个男丁,他爷爷的土地不种,平均分给三兄弟,但要保证他爷爷每天都吃好,也就不剩多少了。收到的粮食本来就不多,交了一年的赋税过后,剩下的粮食减减省省只能保证三个人饿不死。本来李玉儿就在愁,她娘生了弟弟妹妹后该怎么办?现在竟然还要交税! ☆、第12章 买粮 李玉儿跟着三叔回到家时,发现堂屋大门敞开,那个穿着玄色直缀的男子坐在堂屋上首,里长和官差都再在旁边,她爹和大伯站在下首,附近十多户邻居也站在旁边。 “大人,今年年景本来就不好,要在收一次税,我们就活不下去了。”有一个高瘦男子终于鼓起勇气大声的说了出来。 原来她大伯没猜错,真的是要收税,李玉儿对家里的未来有了浓浓的担忧。见大家都没被征税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没人留意她,就光明正大的留在了堂屋,听取事情的后续发展。 “是啊,是啊!今年的粮食本来就养不活一家人了,还要加税,不是让大家去死吗?”感觉到与自身命运密切相关,又有人带头后,大家也都压下了对官府的恐惧纷纷抱怨起来,一时间大堂里叽叽喳喳的吵闹非常。 直缀服男子皱着眉头,习惯性的伸手去端茶,端到手上才发现是一个有缺口的粗瓷碗,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听见下面议论的声音更加大了,不由的把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吵什么吵!书办大人面前岂容你们放肆?”里长对着下面的人吼了一句后,又向着直缀服男子谄媚的笑了笑。 堂屋里安静了一瞬,转而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直缀服男子受不了这种吵闹的环境,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差役一下。旁边的差役惯会看眼色,知道书办大人是要示威,便拿起随身带着的棍子往李家的桌子上一敲。 也不知道是差役的力气太大,还是李家的桌子不结实,被敲了之后,就发出一声闷响——散架了。 这个威慑效果出乎意料,堂屋里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愤怒激动的情绪过去了,对官府的惧怕又冒了出来,村民们这才想起上面这是县衙里来的大人,顿时不敢出声了。 直缀男子放弃了他‘亲民如子’的想法,直接开口道:“本来税收这块是里长负责的,但此次征粮是圣上的的旨意,各郡县都要在这个月内收完。因此县尊就安排鄙人下来了,所以不管如何,粮食是一定要收齐的。” 一听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周围人就蒙了,良久才有一个喏喏的声音道:“可是大人,我们确实拿不出啊。” “这次征粮是为了预防草原叩边,如果实在拿不出来,运粮的还要役夫,你们直接出人去运粮好了。”直缀男子轻蔑的说道,他觉得这些百姓就是些鼠目寸光的家伙。边关都要打仗了 ,他们还在吝啬家里的几颗粮食。 从小生活富庶的直缀服的男子想不到,对他来说的那点粮食,是这些百姓一家子的命。即使听到了这些百姓的说辞,也只以为他们是奸猾之人想要躲避赋税。 最后,书办下了通牒:“你们到底是要交粮还是人,自己想好,明天统一带走。” 直缀服男子说完直接甩袖走了出去,里长在后面跟了一句:“你们好好考虑!”说完就紧跟着出去拍马屁了。 衙门里的人一走,李家的整个堂屋就成了闹市,大多都在哭天喊地。也有个别人清楚胳膊确实拧不过大腿,已经在思考着:到底是交粮,还是去当役夫。 李玉儿已经被听到的消息打蒙了,浅水湾太封闭了,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外界的信息。在周围人都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下,她也就没有继续关注,只在为温饱奋斗。她她只知道这个国家叫‘大夏’,国家大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遥远,没想到马上就与她息息相关了。 “大伯,草原离我们这里远吗?”李玉儿走到李家见识最广的大伯身边问道。在李她的思维里,要征收粮食为战争做准备,因该是在离战场近的地方征收,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损耗。因此,李玉儿十分担心自家靠近战场。 “远着呢。镇上跑过货的人说‘坐牛车都要走三四个月’”李老大说完又把两个弟弟喊到一起,商量税收的事情怎么处理。 “张氏还怀着孕,翻了年就要生孩子。家里四张嘴,没有粮食,实在是养不活。” 李老二忧愁道。 “我家也差不多。”李老三考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有效建议,只附和着说了一句。 “按照这个态势,镇上的瓦窑怕也要关了。”李家老大也在叹息。 李家三兄弟只有老大家过的好一些,因为他学了一门手艺,会做瓦胚,会烧窑。只是这税再收过一遍,怕明年整个镇上的人都买不起瓦,修不了房,瓦窑也只有关闭了。 “那要不我们去当役夫吧。”李老三试探着说道。 李玉儿在旁边听到赶紧阻止:“战场上的事儿怎么也说不准,到时候要役夫上前线怎么办。”不是她不关心国家大事,而是她们家离不了男丁,如果三个男丁去了战场没回来,她们家剩下一些妇孺,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就是!你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懂事。你忘了十多年前那次徭役,有多少人回来?”李老大也赶紧阻止,他记忆中十多年前他们村里有十多个人去产加徭役,结果都没回来!那次还只是去修河堤,这次可是往前线运粮。 “那到底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得有个办法吧。虽然很烦躁,李老三还是没有把最后一句话吼出来。 “先去买粮吧。我家里还有些钱,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把粮筹齐的。”李老大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我家也还能挤一些,可是周围人都没余粮啊,上哪里去买?” 李老三说道 。 “李财主家有。”李老大毫不犹豫的说。 “那个周扒皮?我们才把他家的债还了,现在又要向他买?”李老二惊讶的问道。 “其他人家拿不出这么多粮。” “什么时候去买?”李老二一边吩咐着张氏拿钱出来,边问道。 “马上,不然等大家都反应过来,那个周扒皮就要涨价了。”,李家老大说完就和李家老三一起离开,回家去拿钱了。 此时,聚在李家的人都已渐渐散去。李老二和李玉儿都顾不得收拾桌子的残骸,聚在一起清点家里的银钱。 这几年李家挣得钱多用来还债,剩下的不多。把家里的每一个铜板都翻了出来,数了三遍,还是不够。 “这些钱拿来卖粮,都不够交一半,难道真的要拿家里的粮出来?”李老二愁眉不展。 “要不先到李财主家借一借?不能借再用家里的粮食。”李玉儿小心的提出建议,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她爹去做役夫的,太没有安全保障了。 “那个周扒皮的利钱这么高!”李老二想起他为了还债,这几年的非人生活,梗着脖子大吼了出来。良久他垮下了肩膀,红着眼眶道:“没有其它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那一刻,李玉儿深深的体会到了她父亲的悲哀,在这个时代,不光是女人艰辛,而是所有底层人都在艰难求生。 天已经黑尽了,李玉儿还是没有心情做饭,她想今天整个浅水湾的人因该都没有食欲吧。通往自家院子的小路,已经看不清了,李玉儿还是站在门前看着那个方向,脑子里的思维飘飘忽忽,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笼罩在黑暗里的火光进入到她的视线,是她爹和大伯他们回来了。一行人都很沉默,他们背上的粮食像是有千斤重,让他们一步步走的十分缓慢。 在岔道上与两兄弟分别后,李老二回到了家。 李玉儿见她爹放下背篓后,就递上了一根汗帕。看到背篓里的粮食,李玉儿沉下了心,这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少。 李老二坐在板凳上,在黑夜里没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李玉儿却从他佝偻的身形中感觉到了绝望。 “周扒皮趁着人多,提高了粮价,我们也没有借到粮食……。明天还是跟着跟着官差去当役夫吧……。”沉默了良久之后,李老二才艰难的开口,只是那声音轻的恍惚要飘散在空气中。 “爹,不能去,那太危险了,我和未出世的弟弟都离不开你。”黑暗中李玉儿想去抱住她爹,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爹比她印象中的还要瘦。 李玉儿想起了她爹自己都吃不好,还想让她吃饱的日子,心里对挨打的事真正的释然了,谁没有过心理失衡的日子?她前段时间也心理失衡了,带着前世记忆的从出生起就在关注她的家庭,分析她的亲人,虽说是为了生存,但这也阻碍了她真正的融入这个家庭,这个时代。以前她以为接受了这个父亲,现在才知道以前她没有在内心的最深处认同,今夜她才在心底真正的亲近这个父亲,不是以穿越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单纯女儿的身份。 “就像大伯说的‘天无绝人之路’,一起努力,肯定能活下去。”李玉儿坚定的说。 第二天,里正来收粮的时候,李玉儿家交了买回来的和家里存的。至于余下的粮食吃不到秋收的问题,只有以后考虑了。 ☆、第13章 大旱 天气阴沉,空中丝毫没有太阳的影子,浅水湾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阳光了。 李老二端着碗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半天都没有喝一口稀粥。 “爹,你在等出太阳吗?”李玉儿问道,往天他爹都是几口喝下稀饭,再去砍柴,今天状态确实有点不对。 “今天是小雪,霜降那天也没有打霜,这天气有些反常。”李老二头也没回。 天上确实没有一片雪花飘下,李玉儿闻言打了一个寒颤。她虽然还没有学会二十四节气的算法,但也知道小雪不下雪,意味着明年很有可能大旱! 李玉儿看着房间里仅剩的半缸粮食,她本来打算这让它撑到明年开春,再用野菜撑到收获。如果明年大旱呢?春天有没有野菜?粮食还有收成吗? 果然,等到了晚上天空也没有飘雪的迹象。 “爹,我想在家里种折耳根和车前草。”李玉儿仔细思考了后对李老二说道。 第7节 “在家里在?种在院子里?”李老二问道。 “我是说,用缸或者木桶种在屋里。”李玉儿小心的说道。 “为什么?”李老二知道李玉儿是个懂事的人,不会把家里的东西乱用,但还是要知道她想做什么。 “折耳根和车前草不是春天温度高了,才长得好吗,我觉得家里的温度要高些,说不定,折耳根和车前草就长了呢?”李玉儿解释不了大棚蔬菜的原理,只能用猜测的语气。 “家里的几个空缸和木桶都拿去用吧。”李老二觉得基本会白忙一场,但看着女儿期盼的的眼神还是同意了,万一真的长出来了呢? 李玉儿得到同意后,就跑到河边上去挖折耳根。折耳根秋天的时候叶子就已经枯萎了,但地下的根还是好的,春天的时候又会发芽。她记得这段河岸有很多折耳根。 挖好了折耳根,种在装着沙土的缸里,又把车前草种在装着半腐的树叶和土壤的木桶里,将缸和木桶都放在温度相对较高的灶屋里,希望它们能够顺利生长。 想到明年可能要大旱,李玉儿想浅水湾的小河会不会断流?如果断流了,河里也就没有鱼虾了。为了以防万一李玉儿决定这段时间要把时间都放在抓鱼上,吃不完就做成鱼干,当存粮。 李玉儿把自己的想法给她爹和大伯说了后,三家人都把精力投入到了抓鱼上。 浅水湾其他人家开始还都在笑话李家三房饥不择食了,后来渐渐也有人加入到抓鱼的行列,只是还没有掌握鱼的做法,对抓鱼这件事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不是很积极。 这个时代河流水质好,浅水湾的这条河里的鱼以前又没人抓过,因此很多,还很肥硕。三家人每天都收获百十条,感觉心情都明朗了。 看着抓到的鱼,李老二露出了笑脸:“以前只把鱼当菜吃,没留意。现在看来,以前真是浪费了。” 每天的收获激起了李老二抓鱼的热情,以至于抓鱼这件事儿完全轮不到李玉儿了,她的工作变成了每天在家里熏鱼。 虽然每天都要抓几十条鱼,但不知道明年的年景到底好不好,还是要节约着吃 ,剩下的鱼都要赶快熏干,不能让它们腐坏。 李玉儿没有熏过鱼,浅水湾也没人有熏鱼的经验。还是大娘把熏肉的方法交给她,无奈之下,李玉儿只有用熏肉的方法熏鱼。 没有经验的李玉儿最开始在灶屋里熏鱼,希望一直点着火的灶台可以把屋里的温度提高,让她种的野菜好快点发芽。然而那浓烈的鱼腥味和呛人的浓烟很快就打败了她,便在院子里加了一个架子挂鱼,在下面点燃锯木面和还没有干的树叶熏。 浅水湾这条河只能算小溪,因此里面的鱼数量也是有限的。加之浅水湾其他人意识到粮食危机后,也加入了抓鱼队伍,李老二每天收获的鱼就渐渐减少了,几天后即使有别的河段的鱼游过来,每天也只能收获十多条,天越来越冷。 即使每天只能收获几条了,但李老二还是天天都要去抓鱼。直到天气越来越冷,一出门手就会冻僵,李老二才停止抓鱼 ,窝在家里减少运动,节省能量。这时李玉儿计算了一下家里存下了将近三百条鱼,因为浅水湾的河水不深,所以这些鱼大的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就更不用说了。这数量看着不少,但真的拿来一家人当粮食吃,还是远远不够。 接下来又是一个月没有雨和雪,连太阳都很少升起,整天都雾蒙蒙的。这时,便是李玉儿也清楚的知道天气很反常了。整个浅水湾开始弥漫了一种慌乱的气息,人们开始不再猫冬,而是走出家门,聚在一起互相安慰,期望能压下心中的恐慌。然而当周围人都在猜测和惶恐时,他们就更加惶恐了。 李家三兄弟这时都计划着再挖一口深井,最终挖井的地址选在了水田边上,这时李玉儿也顾不得思考井里的水会不会和田里的水互相流通了,她只想着说服她爹在后山的山脚的石头里打一个水槽。 “石头里怎么会有水?”李老二觉得女儿虽然懂事,但毕竟是个小女孩,想的太天真了。 “可石头的苔藓上面经常有水流下来。” “那是露水。”李老二失笑的摇了摇头。 “只要打一个盆子这么大就可以了,不费事的。” 李玉儿再三劝说她爹,但李老二终究是不愿意顺着他女儿天真的想法去做傻事。 无奈之下李玉儿也只能放弃,让她拿着镰刀挖挖野菜还可以,但要让她拿着錾子和锤子去敲石头,可没这么大的力气。 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李玉儿种下的折耳根,终于发芽了!她想的没有错,虽然没有塑料薄膜,做不了温室大棚。但只要温度足够,野菜也是能够生长的。 时间在浅水湾众人的焦躁中又悠悠的走了一个月,这个月依然没有落下一滴雨。大家都在家里祈求着老天:不要干旱。 然而,老天并没有回应众人的祈求,冬粮种下去后没有下雨,春天来了也没下雨。 浅水湾的人只有拼命的从河里挑水,往地里浇灌,希望能够拯救冬粮。 当田里的水快干了,河里的水也下降了的时候,人们终于意识到冬粮已经错过了生长的时间,没有多少收成了。都把目光放在将要种下的稻谷上,即使田里的水越来越少,人们也期盼着稻谷种下去后能下一场雨。 然而,千百年来总结的经验没有出错,浅水湾迎来了大旱。李老二挑水挑的肩膀都磨破了,也阻止不了田水蒸发,土地开裂,秧苗枯死。最后连河水都断流了,浅水湾的人都开始绝望了。 一直干旱着,路边的树木都无精打采,野菜更不能幸免。没有雨水,许多野菜都没有冒头的机会。李玉儿种的野菜虽不缺水,但数量不多,跟本不够吃,她便也跟着她大娘和三婶一起去挖草根。 丝茅草是一种生命力很旺盛的野草,对水的需求并不高,长在山坡和原野上,根可以吃,略带甜味,但不易嚼烂。李玉儿每天都挖了丝茅草根和鱼一起炖溶。在炖的过程中,要把锅盖紧,不要泄露出鱼味。 现在整个浅水湾的人都处于饥荒状态,李玉儿可不知道,如果让人发现她们家还有点干鱼会是什么后果。 李家的粮食也早已吃光,现在就靠着几十条鱼干和一点野菜草根过活,也是整天都处在饥饿状态。 浅水湾的人没等来雨水,却等来了一件更严重的事儿,井里没水了。 李家三兄弟在田边挖的水井还有一点水,但供应不了整个浅水湾的人家吃用。很多人都开始挖深井,但大多没用,所以李家三兄弟打的井还成了浅水湾公用的水井,毕竟他们三兄弟拼不过缺水的人多势众。 这时候李玉儿有向她爹提起在后山打个水槽,李老二看着还长有水灵灵的苔藓的石头,决定试一试。 李老二打的水槽不大,只有一个面盆深,四个面盆高,两个面盆宽。边打的时候,旁边的石壁就在沁水出来,等打好之后,底部已经沁了一层水了。李玉儿见有水之后也放了心,先前她也不确定一定会有水,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试一试。 李老二家暂时不缺水了,他把这个方法,告诉了他两个兄弟。李家老大和老三也学着这样打了两个水槽,但他们平时还会去井里挑水。不是他们不愿意把‘石头里会沁水’的消息告诉邻居,而是怕其它地方的石头不沁水,那样的话,他们家的水槽也会像田边的井一样保不住。 一件让李家高兴不起来的喜事来了,张氏生了。折腾了两天一夜,终于生了。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样,生的是个儿子。即使对儿子无限期待的李老二,听见孩子的哭声,也只能勉强的笑了一下。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李家大嫂抱着孩子,在旁边感叹了一句。 虽然在张氏怀孕期间,李家的食物都是尽量先满足她的,但毕竟营养没更上,这个孩子看着瘦瘦弱弱的。 “我儿子怎么来的不是时候?!”被折腾的十分疲倦的张氏,眼皮子都快闭上了,听见被人说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立马睁大眼睛质问道。 陈氏不想与产妇计较,只是把孩子抱给她道:“现在可没有米汤喝,期望你的奶水足吧!” 李家除了几条干鱼,是一颗粮食都不剩了,家里的三只鸭子也早在饥荒爆发的时候就吃了,产妇没有足够滋补的食物怎么能够有足够的奶水呢? ☆、第14章 生病 半夜,李玉儿忍着腹内的饥饿感,好不容易睡着,紧接着就被一阵婴儿的哭嚎声惊醒。那是她刚出生两个多月的弟弟,取名‘石头’的男孩,自从她弟弟出生,他们李家三个人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石头是个真正的婴儿,不像李玉儿从小就有意识。他每次饿了,不舒服了或是没人理了马上就要哭。他的声音完全更他瘦弱的身体不成正比,那哭声很有穿透力,像是要把家里房顶掀开,要把人耳膜震破。 最开始石头哭的时候,李老二还认真抱着哄着,生怕他哭坏了嗓子。然而只是哄哄完全不管用,他必须要人抱着、摇晃着才完全睡得着,大概是经常没吃饱,睡着了不久又会醒,醒了又开始哭,张氏奶不够,完全要靠哄,这又是一个恶性循环。 李玉儿听声音,张氏又在忙着换尿片哄孩子,哄了半天完全没用 ,张氏直接喊道:“李老二,快来哄儿子!” 李老二到底心疼儿子,起来接过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摇动,这是哄儿子两个月总结的经验,就这样摇着儿子可能会睡着。然而,今夜这个方法根本不管用小石头一直在嚎。 李玉儿见她爹短时间内可能哄不好她弟弟,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小布团塞进耳朵里,虽然还能听到哭声,但终究没那么震耳了。不是李玉儿铁石心肠不想去哄她弟弟,而是她弟弟更本就哄不好。 石头才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爱哭,那时候李玉儿虽然谈不上多喜欢他,但想着这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还是一个小婴儿,不要把对张氏的情绪延续到他身上,所以当他哭的太厉害了李玉儿也会去哄。 自从发现李玉儿这个弟弟娇气的必须要人抱着,不然就大哭的德行后,李玉儿连忙甩手,否则她可能就真甩不掉,每天只能带孩子了。而且她发现张氏每次见她去抱小石头,都会像防贼一样盯着她,从那以后李玉儿都绕着她弟弟走了。 李玉儿就这样忍着耳边的声音入睡了,但是并没有睡多久又被她爹摇醒了。 李老二焦急把小石头直接塞到李玉儿怀里:“你弟弟发烧了,我和你娘怎么都哄不好,以前他最亲近你,你哄哄试试,我去找杨大夫。” 李玉儿看她爹说完就慌忙的往外跑,而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连忙喊了一句:“带上火把!” 石头刚才哭的震天响,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缓不过气,直打嗝,李玉儿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是在发烧。这个弟弟她不喜欢,然而这是一条生命,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李玉儿想让他尽快退烧,然而面对这种情况她只知道,可以用酒精降温。但现在她们家什么粮食都找不到了,还别说酒这种奢侈的东西。至于冷水帕子?她上一辈子在电视上见过,可不敢肯定这种方法对婴儿有没有伤害。她能的只有做轻抚他的胸口和后背,希望帮助他快点缓过气来。 李玉儿并不知道她的方法对不对,只能小心的一点点试,她是有婴儿时期记忆的人,知道很多婴儿不能言的苦楚,对待婴儿倒有几分别人没有的耐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方法对了,小石头的呼吸缓了过来,这时候李玉儿才松了口气,婴儿太脆弱了,稍微不小心就可能丧命。 石头刚缓过气来,便又开始大哭,这时李玉儿也没辙了。他哭泣的原因不外乎是:发烧了身体不舒服,肚子饿了,这两种事情李玉儿都无能为力。 这时李玉儿看到张氏站在门边恨恨的盯着她,刚才对石头的那些担忧,瞬时都飞到天边去了。他娘都不担心他的安危,还有心情来恨她,那她多发这些善心干嘛。他是个婴儿没错,可他有这个娘,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我也哄不了,还是你来吧,我去看看爹走到哪里了吧。”李玉儿确定石头暂时性命无碍,就将他放到床上,起身走出去了。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李玉儿就是不想再与张氏呆在一起。 李老二拖着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跑了回来,这个老大夫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年人了,但这个大夫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丝毫老人独有的浑浊。被李老二拽过来只是面色发红,并有流汗和大踹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两把刷子的人,起码很懂得养生。 “还好,没有烧多久,打个冷水过来,用湿帕子垫在额头。”老大夫解开包着婴儿的衣服说:“不要包太紧,经常给他擦擦咯肢窝。” “夜里还是冷了一些,再生个炭盆吧。”杨大夫道。 现在已经快到夏天了,又是一直干旱着,大人并不觉得冷,但婴儿的身体就要弱一点。 大夫快速而有条理的吩咐好这些,又轻柔而有节奏的在石头身上的一些地方仔细的揉了揉,石头或许感觉舒服了些,哭声渐渐的小了些。 “这些地方是穴位吗?”李玉儿一直在旁边认真的看着大夫处理,觉得很神奇,要知道上辈子真正这样有能力的中医对她来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 “嗯,他这是外邪入侵引起的高烧,轻柔这几个地方可以缓解。”大夫并不因为李玉儿是个小女孩而敷衍,而是在她的面前仔细示范。 李玉儿在大夫刚才揉过的地方,学着大夫的方向、力道和频率慢慢的揉,一会儿之后见大夫并没有阻止,不由问道:“是这样吗?” 大夫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他以为李玉儿只是担心弟弟才认真学,便又给她讲几种小儿急症的急救方法。李玉儿都一一记在心里,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是有好处的。 等到天色已经开亮的时候,石头的烧彻底退了。杨大夫起身告辞,李老二心疼地找出他前天打零工赚的一小袋高粱递给杨大夫做诊金。 李玉儿虽然舍不得粮食,但想到杨大夫的大方不藏私,也不觉得这诊金多。 杨大夫是大夫,看这家人的面色,自然知道这家人也缺粮,在这么缺粮的时候还愿意拿出粮食做诊金,确实是一家诚恳人,但他想着自己还不缺这点食物就推辞了。 张氏虽然爱占小便宜,但不相信真有会无偿帮人的人。她的小儿子不像那个死丫头命贱,怎么都养得活。她小儿子命娇贵着呢,万一以后再生病,还是会麻烦这个大夫怎么办,张氏坚持要塞给他。 杨大夫开始还推辞,诚恳的说了自己不缺,你们家更需要后,张氏还是坚持要给并说:“给诊金的粮食还是有的。” 李老二本来都打算收回粮食了,听到张氏这样说了之后也不好收回了,否则就像吝啬粮食不知恩义的白眼狼了。只能在一旁附和道:“你大半晚上的愿意来给石头看诊,是对我们家的恩义,但该给的诊金还是不能少,我们家现在也没钱了,希望你不要嫌弃这点粮食。” 杨大夫后来看张氏是铁了心要给他,推辞不过便心想:这家也许不像他们表现的这样缺粮。便收了下来,他不缺吃,也可以拿来帮助其他人。 等李老二送走杨大夫回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这时石头已经舒展眉头睡着了。李家三个人眼底都有青黑的阴影,折腾了半晚后,肚子更饿了。李家为了节约粮食现在每天都只吃一顿,那一顿放在中午。 李老二等瞪了一眼张氏后,就转身去镇上撞撞运气,希望那些有钱有粮的人家需要帮工,就像前天碰到一家人要抬东西的,他去帮了一天,挣了一小袋粮食。李玉儿继续去挖草根,找午饭。至于张氏,她现在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带好石头,石头现在离不得人。 中午,李玉儿挎着半篮子草根回家时,发现她爹还没回,这种情况一般是,运气好找到了短工,晚上才会回来。 李玉儿留了一部分草根打算晚上做给她爹吃,正打算做午饭时,一个包着头巾,穿着花布衣裳的中年女人带着笑脸朝她家走了过了。 李玉儿确定没在浅水湾见过这个女人,可这个女人的脸上的笑实在是热情的让人有点尴尬了,李玉儿不确定这是不是哪个她没见过的远方亲戚。 “请问,你找那位?” 虽然这人的打量让她不舒服,她还是尽量保持面上的礼貌。 “今年几岁了?”这个女人只以为亲切的问道。 李玉儿见这个女人交流困难,不在继续花时间,直接进屋,打算关门。 “等等!我找李二壮,女娃儿脾气这么大可不好。”女人飞快的挤进了门,用一种为你好的口气教育道。 “我爹不在,你可以等他回来了,再过来。”李玉儿翻了个白眼 ,一手扶着门框表达出不欢迎的态度,她还没见过脸这么大的人。 女人无视李玉儿的态度继续说:“那我找你娘。” “谁找我?”张氏听见声音,抱着儿子走了出来。 “咦,你们家又生女娃啦?”女人根本没留意到陈氏的问题,注意力全放在了陈氏抱着的婴儿身上。 这句话可得罪了张氏,张氏大怒道:“谁说的是女儿!是儿子!” “咦,儿子?不是说你们李家的女人生不出儿子么?难道李老头做好事在佛祖前许的愿灵验了?” 女人好奇的问。 “你说谁生不出来!是那两个女人下不出蛋!”张氏冒起火来战斗力非常,她放下儿子,就把那个莫名其妙女人推了出去,还边推边骂。 第8节 李玉儿见张氏战斗力强悍,处理这个女人因该足够了,便没有再管,自顾自的进灶屋做午饭了,她已经饿得快虚脱了。 花布衣女人这才发现她的八卦惹恼了张氏,连忙道:“这不是听别人说的吗,看样子还是要眼见为实啊!你生的这个不就是李家的独苗苗!” 女人又是一阵吹捧,终于去除了张氏的恼怒,满足了张氏的自豪感。 张氏看她说的诚恳,好多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顿时相信了她刚才说的话是听了别人嚼舌根,她本人还是一个好人。便跟她愉快的交谈起来。张氏生了儿子正是自豪感爆棚的时候,无奈家里没人搭理她、没人优待她、没人吹捧她,让她这段时间过的很苦闷,好不容易出来个知己好友,很快就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开始抱怨着丈夫的冷落,家庭生活的艰难。 花布衣女人,一边吹捧着张氏,勾着张氏说话,一边收集着张氏话里的信息,等了解的足够多之后把话题渐渐的往李玉儿身上引。 ☆、第15章 徭役 李玉儿做好午饭出来时,那个奇怪的女人已经不在了。李玉儿只以为是张氏战斗力强,把那个女人打发走了,并没有多想。 傍晚,李老二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时,脸色是灰暗的,左眼眶乌青 ,唇边还有一丝血迹。 李玉儿看他这样以为是没有找到零工,或者因为食物和别人起了冲突,正想安慰她爹只要人没事就好。不想她爹就从怀里摸出了半个粗面饼子道:“还有半个,你和你娘分了吧。” 李玉儿接过饼子,并没有吃,打算放着做储备粮。今年的粮食绝收了,天不知道还要旱多久,粮食需要节约了再节约。她现在关心的是她爹遇到了什么事,以前出门要是有收获,绝对会笑着回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愁眉不展。 “爹,你身上还有伤吗?碰到了什么事?”李玉儿盯着他唇角的伤口问道。 “你大伯和三叔来的及时,那两个想抢东西的人没有得逞。我也就是挨了两拳,没有受伤……” 李老二这话像是在心里想了几遍,说的十分顺畅。 李玉儿看她爹的脸色和刚才走路的样子,确实不像受了伤的。至于唇角和眼眶上的伤,对于生活在底层整天忙碌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事儿。那她爹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反常? 在李玉儿思考的时候,沉默良久的李老二终于开口了:“镇上已经贴了告示,说要征力役和兵役,每家每户都要出人或是出钱。” “徭役?每家每户?”李玉儿被这个消息惊住了,不由自主的重复道。 李老二没有回答,拖着双腿回到睡房,仰倒在床上,就这样睁着眼睛定定的盯着房顶。 等李老二走回睡房,李玉儿才反应过来她爹如此沮丧的原因,想要进去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况且她也正心中一团乱麻,既有即将分离的悲伤,又有对未来的恐惧。 每家每户都要征丁她们家只有她爹一个壮年男人,那必定是他了。这一走不知道是多久,自从上次里长来征收粮食之后,李玉儿就开始留意起这里关于征丁的的一些信息。 这里国家的徭役有力役、兵役和杂役。这些都是法律规定的老百姓必须履行的免费义务劳动。没有工资也没有安全保障,完全把人当工具使。浅水湾里那些老人的记忆里,每次被征徭役的人最多只能回来一两成。 如果她爹被征了徭役,还能不能回来?她爹走了,这个家怎么办?山上的草根也是有限的,被浅水湾的人一直挖,根本就挖不了多久,之后的食物又从哪里找?况且一家只有妇孺真的安全吗? 李玉儿想了一晚,还是没有头绪,她的力量太弱小,更本不能保全自己以及自己在乎的人。 一夜无眠,天边刚亮时李玉儿就翻身起床了。没有办法免除她爹的徭役,也没有办法让她的未来有保证,她能做的只有让她爹在家里的最后一点时间舒服一些。 李玉儿把昨夜她爹拿回来的粗粮饼磨碎,挖了一大把家里种的野菜,再加上昨天剩下的草根,做了一顿勉强足量的早餐。 “爹,吃饭了。”李玉儿站在门口轻声喊道。 李老二还盯着房梁,满眼血丝。听见李玉儿的声音,良久才反应过来,沙哑道:“我不吃,还能给你们省点粮食……” 。 一种无奈的悲凉就冲出心口,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李玉儿紧捂住嘴巴,不要让自己哭出声来。 李玉儿拦不住的呜咽声像一个开关,终于让李老二转了头:“不要哭,爹已经老了,本来就活不长了。三妞这么聪明,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李玉儿看着她爹头上的缕缕白发,不由哭的更伤心了。长年的积劳已经彻底压垮了他的身体,这样的身体能服完徭役吗?还能再回来吗? “一大清早的,哭什么丧啊!”一夜好眠的张氏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见从来没流过眼泪的李玉儿在痛哭,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抓住这个机会咒骂起来。 李老二看了一眼张氏,也懒得理了,只对李玉儿道:“以后只听你伯娘和婶娘的话就可以了。” “李老二,你什么意思?老娘十月怀胎生了她,现在还说不得了!” 张氏听着话不对味,马上质问道。 李老二没有管她,直接到里屋去抱起儿子往外走。 “给我说清楚!”张氏本以为李老二只是想抱抱儿子,现在看到他出了门,才反应过来挡在他面前问道:“你要把我儿子抱去那里?” “你连自己都养不了,更别说养儿子了,我把他抱给养得起的人。”李老二说完,绕过张氏继续走。 “你个没用的男人,养不起家,还想把我儿子送人,门都没有!”张氏说着又上去撕扯李老二。 李老二一把推开张氏,任由张氏在地上撒泼打滚。他是铁了心要送走儿子,如果他住在寺庙里的爹不愿意养,就只有送给没有儿子的人家。虽然那样就不算自己的儿子,但好歹还能活下去。 李玉儿在旁边没有阻止,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活着是最重要的。 李老二抱着石头走后,李玉儿一直留意着通到院子的小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爹一个人回,还是希望她爹抱着弟弟一起回来。 李老二走的并不久,看太阳的高度,才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回来了。 李玉儿看着她爹手上没有孩子,不知怎的升起了一股夹杂着怅然的轻松感。 李老二回家后就把李玉儿叫到身边吩咐到:“石头抱养给了镇上刘掌柜,你以后就当没有弟弟吧。刚才我去了你大伯家,你大伯借到了银子,够交免役钱了。”说道这里他的眉头都要舒展了些:“你大伯会留在浅水湾,以后有人欺负你,可以去找你大伯。” 李老二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往镇上去报到。他不敢去太晚了,如果今天没去报到,明天兵丁来家里抓人就麻烦了。 这时候张氏才知道徭役这件事,又开始大哭大闹,抱怨老天不公。 这时李玉儿也没理张氏,只是送着她爹去镇上。在岔道上又碰到了一直等待的大伯和三叔一家,大家都是来送人的,一路心情沉重,气氛沉凝。 走到镇上的集市,李玉儿听到都是或哽咽或嚎啕的哭声,一行人的心情更加阴郁了。 在役丁的集合点,有十多个穿着兵丁服的高壮男人驱赶着想要上前的老弱妇孺,中间里正和一个书办模样的人正拿着一个名册,在那里勾勾画画。 队伍排到李家三兄弟时,李老大还是忍不住试试:“我们三兄弟是一家人,是不是只出一个壮丁?” 听到这话两兄弟眼里都浮现了一丝希望。 “你想糊弄谁呢?当年你们分家,我可是到场了的!”里长不屑的说。 “发不外乎人情嘛,没有男丁,一家子妇孺肯定活不了”李老大低着头赔笑道。 “那关我什么事儿?还是说你们想逃役?” 听到这里李家三兄弟脸就白了,逃役可是重罪。不敢再存侥幸心理,连忙说道:“没有,没有。” ☆、第16章 牙婆 天要黑了,李玉儿才跟着她伯娘一路回到家。屋里漆黑一片,李玉儿摸索着点亮放在灶屋的油灯,企图用这豆大的灯光驱走屋子里的黑暗冷寂。这屋子了没有亲人,也只能算房子了。 良久,李玉儿被肚子里的饥饿唤醒了神智,才勉强甩掉脑海的负面情绪。她爹的事情已经没有能力阻止,只能目光向前看。她得好好活着,像她爹期盼的那样。不能太悲观,说不定她爹能活着回来呢。 收拾好心情的李玉儿大算热一部分今天早上做的饭吃,此时她才记起自己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都已经脑袋发晕手脚发软了。 然而,当李玉儿走到灶案旁时,只发现了几个空碗,里面的食物已经不在了,而那些碗都还没洗。不用想李玉儿都知道是谁干的,除了张氏,没人偷吃了饭,还会把碗还回来。李玉儿两眼有些发黑,这些饭节省着可以吃两天,现在一点都没有剩下,难道张氏不知道,以后想要获得食物会更加艰难吗?! 李玉儿拿着油灯,去睡房找张氏,打算找她理论。推开槅门却发现里面没人,她去哪里了?李玉儿把几间屋子找完了,没找到。又大声喊了几次,没有回应。李玉儿确定,张氏不在家里。 看屋子里的家具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并没有人挣扎过的痕迹,李玉儿觉得张氏应该不是被人强迫离开,是自己离开的。不过她也肯定,看明天张氏是否还会回来,不回来再通知叔伯家,现在太晚了。 第二天醒来的李玉儿,感觉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从床上起来,紧接着就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就想直接坐到地上。然而不行,李玉儿甩了甩一团模糊的脑袋,双手扶着墙往灶屋挪动。 走到种着野菜的木桶前,李玉儿直接揪了半把野菜往嘴里塞。她现在没有力气做饭,也顾不得干不干净熟没熟了。 平时吃着又苦又涩的野菜,这时嚼着一点味道都感觉不出来,像是味觉神经罢工了一样。‘胃’不停的提醒她赶快吞下去,仅有的理智让李玉儿嚼碎了再慢慢咽下。 嚼了半把野菜的李玉儿又坐在地上缓了半晌,身体渐渐有点力气,胃却是像苏醒了一样开始抽痛 ,强烈的渴求食物缓解。李玉儿站起来选着稍微肥厚一些的叶子掐了一小把,烧了一锅野菜汤。 说是汤,其实就是加了点盐,飘了些野菜的开水,忽略里面的苦涩味道还是不错的,起码李玉儿喝下去后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几大碗喝下去也暂时骗过了胃。 喝完野菜汤后,李玉儿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正打算去大伯娘家说一下张氏的事,就听见了推门的声音。转头一看,张氏正满脸阴沉的打量她。 “贱蹄子,早饭做好没?”张氏把身体往最近的板凳上一坐,颐指气使的问道。 “没有,自己做。”她爹已经不在家了,也就不想维持表面的和睦。至于张氏昨夜去了哪里她完全不在乎,昨晚之所以想要向叔伯报备张氏失踪的事儿,是担心这座房子的安全。 张氏见李玉儿这个态度,立马就要过来厮打,但她的腿脚本就不便利,又一年都没运动过,哪里打得到李玉儿。 李玉儿躲过张氏的巴掌,站在一旁道:“看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多的份上,提醒你一句:现在外面能找到的只有草根树皮。想要吃饭,就快点去找吧。” “我十月怀胎就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老天啊,你要是有眼,就快点劈了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吧!”张氏说了许多,李玉儿都无动于衷,确定李玉儿不会再受她摆布了,又开始干嚎。 张氏长期骂人练就的大嗓门,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的邻居,开始对李玉儿指指点点。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孝,父母怎样对待儿女都没错,儿女要是违背了父母就要被人戳脊梁骨。 显然,张氏一方面是想在气势上压倒李玉儿,一方面是想要用舆论施压,想让李玉儿继续为她服务。这种方法对付一般的人还可以,但李玉儿就不是个在乎别人闲言碎语的人,以前忍她,只不过是顾忌到她爹的想法。 “你生我的恩情,在我出生时要摔死我的时候就用尽了!即使有恩,也是三婶的救命之恩。” 李玉儿平静道。 “你……,你怎么知道?!”张氏失声道。 一见张氏这反应,周围人哪还不知道事情真相。虽然还有人说李玉儿不肖,但也有人开始认为张氏心狠不慈。不过这些议论都影响不到李玉儿了,她要去找下一餐了。 李玉儿来到大伯家时看见了昨天到她家来的那个奇怪女人。 “我家不卖女儿!”陈氏气愤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牙子?李玉儿一听陈氏的话,就猜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难怪她昨天说的话那么奇怪。 碎花布女人看这家人情绪实在激动,知道这笔生意暂时做不成了不由开口嘲讽道:“不卖?你们家养的起吗?看看,好好的大闺女,被饿的面黄肌瘦的。”说着就要去摸大妞的脸。 大妞一把拍开女人的手,二妞就在旁边推了一把道:“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们迟早会卖的!到时候就没有这么大方的买主了喔。”碎花布女人摇着头一摇三摆的离开。 李玉儿见大伯家的这糟心事儿,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陈氏就看到了李玉儿,勉强的扯了个笑打招呼道:“三妞来了,正说要去找你呢,就被这个不知哪儿来的人缠上了。” “大娘,不用理那个人。她天天就到处晃悠,昨天还跑到我家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李玉儿把昨天自己也碰到这事儿说出来缓解大娘的尴尬。 陈氏果然被李玉儿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这年头,看我们穷,什么牛鬼蛇神都找上来了。” 陈氏说着又把整个事情给李玉儿说了一遍。原来因为增税和徭役的问题再加上干旱,很多人多活不下去了,牙婆这个职业又兴盛了起来。她们整天走街串巷的打听,哪家吃不起饭,哪家有儿有女,好做人口买卖。那个碎花布女人就是牙婆,看着人的目光都带着估量的意味。 不一会儿三婶也带着四妞儿过来了,现在她们出去挖草根找吃的都是一路走,避免落单。缺少食物的时候,妇女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视,她们不去欺负人,也要防止被欺负。 还没到中午太阳已经是火辣辣的了,放眼过去田地里一片枯黄,路边偶有一颗大树无精打采的立着,那都是树皮不能吃的树。其它树都因为被饥饿的人剥了皮,枯死了。 现在矮一点的山坡上已经找不到草根了,她们要往更高出的山上去找。然而,都是好久没有吃饱过的人,哪有力气爬山。走几步就累的直喘气,休息了一阵,又鼓起劲来继续走,她们今天必须要挖到草根。 等太阳下山了,李玉儿已经浑身无力,然而她还想继续挖,因为这山上的草根也被浅水湾的人挖的差不多了,她不知道明天来还有没有。 “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最终还是陈氏开口。王氏不甘心的又挖了两锄,发现天色已经暗的看不清草根了才作罢。 看着篮子里的一点收获,一行人都有点沉默,最后还是二妞忍不住问:“要是草根也没了怎么办?” 李玉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灾荒已经十分严重了。所有能够吃的都快被吃完了,官府没有丝毫作为。如果说有作为,那就是征丁。有时候李玉儿都在怀疑,官府这个时候把壮丁拉走,就是为了防止粮荒严重的时候发生□□。 李玉儿知道不能寄希望于官府赈灾,以官府为代表的的当权者要是体恤百姓,就不会增税了。即使是边关备战,需要粮食,但当时全国都是秋收,刚刚交了税,不可能缺粮食。 想了很久,李玉儿想想不出解决办法。难道就只能这样等着草根挖完?等着饿死? 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浅水湾能被翻得土地都被翻过了一遍,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被人尝试了一边,然而并没有找到可以吃的。浅水湾甚至发生了小孩失踪事件,然而那天村里并没有外人进出,大人们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有孩子的人家都把自己的孩子盯得的更紧了,看其他人都带着防备。李玉儿听闻这件事后,拒绝去想那个小孩的去处,只是更加注意自身安全了。 第9节 “让我去吧,卖了我,大家都可以活了。”是大妞哽咽的声音。 这天李玉儿刚到大伯家就看到:大妞正跪在地上,抱着陈氏拿着荆条的手。 陈氏几次想打,都打不下去,最后只有抱着女儿痛哭。 “我王婆子的为人你们清楚,绝对不会把她带到不好的去处。说不定几年过后主人家心善,就放了她呢?”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打包票。 李玉儿奇怪的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脸盘方正,虽然面有菜色,但并不瘦弱。这个人不认识,但她的声音确实耳熟。李玉儿这世的记忆力很好,她确定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第17章 陈氏谋划 “你是李家三妞吧?”方正脸的中年女人的声音中包着对李玉儿的熟稔和对过往记忆的怀恋。 “我是李家二房的女儿,你是?”李玉儿疑惑的问,女人的脸少有长得这么方正有棱角的。按说这人长得这么有特色。她若见过,肯定还会记得。 “不用想了,虽然我见过你,但你那时还小,肯定记不得了。直接叫我王大娘就可以了。”中年女人自来熟的说道。 她从小就有记忆,真见过,怎么会不认识?姓王,李玉儿沉吟了一会儿就从记忆里找了出来。这因该是给她接生的稳婆,难怪声音耳熟,面却没见过。只是她怎么也做起了牙婆行当? 想起了王大娘以前的身份,倒把刚才因为牙婆身份,而对她产生的厌恶感冲淡了一些,顺着她的意思叫了一声:“王大娘。” “转眼不见,你都这么大了。”王大娘的语气甚是感概。 王婆子回忆起她给李玉儿接生的事情,好像才发生不久。突然想到李老二已经去服徭役了,李家二房必定是那个疯魔了的张氏掌控,那样李玉儿的处境就危险了。不由出口问道:“ 你一个女孩子,在这个世道怕也活不下去,不如也投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寻求庇护吧?” 这个时代的贫民似乎觉得卖身很普遍很正常。 虽然在古代生活了六七年,但李玉儿还是下意识的对卖身反感。想要反驳,但想着这个王大娘可能也是好意,便道:“这个事情要慎重考虑。” “知道你有顾虑,只是这旱情越来越严重,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人,早点决定还有个好去处……”王大娘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了,她是爱劝人劝成习惯了。才想起现在自己的牙婆身份,劝地多了,像是想急切的卖人赚钱,便不好再多说。 虽然牙婆和稳婆都属于三姑六婆的行列,但王婆子以前一直是看不起牙婆这个买卖人口造成骨肉分离的行当的。她一直为婴儿接生、为产妇助产的产婆身份自豪。然而,生计所迫,现在粮食绝收了,家里的两个孙子还嗷嗷待哺,她也只有进入这个原本她十分鄙视的行当。只是到底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很多话说起来就没有其他牙婆那么理直气壮,哪怕的她的心是好的。 这边李玉儿在思考的时候,那边大伯娘一家终是拗不过现实的无奈,同意了大妞的决定,同王大娘说好了明天走。 相处几年的大姐姐也要走,这一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李玉儿有很多话想跟大姐姐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不出。看着大伯娘一家默默流泪的气氛,李玉儿决定暂时离开,不打扰大姐一家最后相聚的时间。 离开大伯娘家后,李玉儿并没有继续去挖草根。在这充满饥饿的地方,独自一人行走太不安全了。她可不想像村里那几个小孩子一样,失踪的不明不白。 在小路上绕过了遮挡视线的大石头,李玉儿就看见那个有些奇怪的花布衣女人被张氏迎了进去。 张氏不是对那女人不感冒吗?那天她们不是大吵了一架吗?什么时候要好起来了,还到她家串门?想着李玉儿就加快了步伐,走到院子里时,发现她们门都没有关。 “放心,我是她亲娘,怎么会做不了她的主。”张氏十分肯定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们这是在说我?李玉儿本打算直接进去,听到里面在谈论她,就停了下来。 “卖身契确实是只要爹娘长辈签就能生效,但她本人要是不听话 ,可没有富贵人家愿意买。”碎花布女人把难点提出来,想要压价。 “富贵人家不愿意要,总有地方愿意要的。况且你们这行的门道,我还不知道吗?” 张氏的声音满不在乎。 “烟花柳巷有的是□□人的手段,倒不怕不听话的。只是你不心疼?毕竟是你生的。”碎花布女人开玩笑的问道。 “那个白眼狼,我恨不得没有生过她!害我受了多少嘲笑?当年要是直接摔死了多好。不过现在卖了换粮,也还有一点用处。”说着说着张氏话里充满着恨意,自从李老二离开后,李玉儿真的不管家里了,她才不得不关注起生计问题。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这个女人就表明了人牙子身份,提醒了她家里还有这么大一笔‘财富’,简直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原来张氏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这里卖人只要父母同意就可以了?儿女就没有自主权?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李玉儿听到里面对话后觉得不能再和张氏处在一个屋檐下了,不然随时随地都要防着,太糟心了。 不能再呆在家里了,然而这时的浅水湾那里又安全呢?李玉儿默默的退了出去,不想让屋里两个知道她已经得知了她们的计划。不然,法律都不站在她这边,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抗争。 这时不想打扰大姐的李玉儿,也只有去大伯家借住了。其实她心里也是想着和大妞儿多相处一会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的李玉儿又往大伯家去。大妞在李家一直都是以长女的身份和姿态生活,对妹妹们都很照顾,从小就比较早熟。即使一直自诩心理年纪不小的李玉儿,有时候都忍不住把她当做姐姐。这样一个亲密的人突然就要从她的生活中离开了,自然是万分不舍。 “大姐这一走,就好久都见不到了,我今晚一点要跟大姐睡。”面对大妞的询问,李玉儿说出了一个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大姐是我的,要和我一起睡!”二妞在旁边不干了。 “那就一起,我也想和妹妹们一起。”大妞儿脸上带笑,声音里却有些伤感。一直都把照顾妹妹当责任的她,现在也有些不舍。 身下铺着凉席,即使是盛夏的夜里,大妞的体温也不高,李玉儿又往大妞的方向移了一些。仿佛身体近了,心的距离就不会远。 “睡不着吗?”大妞轻声问道。 “大姐也没睡?”李玉儿又辗转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大姐真的甘愿卖身吗?” “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了。如果再没有粮食,我们一家都会饿死的。”大妞说的平静,因为她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况且王大娘为人也算靠谱,她就住浅水湾,但不用担心她把我送去了不好的地方。隔壁那个几个月前被卖的二丫,前天还寄了东西回来呢。要是落到上次来我家的那个人牙子手里才算糟呢。” 大妞儿还对未来抱着美好期待,李玉儿却不甘心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她还在挣扎,即使她知道那是唯一的出路。 第二天上午,大妞就收拾了包袱跟着王大娘走了。即使眼睛有些发涩,李玉儿还是微笑着祝她平安。在这个世界底层人就是这么无力,这个认识深刻的有些让她绝望。 大妞走后不久,李家的生活节奏又回到了之前,只是李家众人都更沉默了。 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李雨儿有些眼晕,嘴唇已经干裂起皮,但周围有人,她不敢拿出竹筒喝水。也许是几天没有食物果腹,也许是没有盐分补充 ,现在她感觉随时都要倒下了。她在家里种下的野菜,也早趁着张氏出门的时候挖起来吃了。 “三妞,别死犟了 ,你必须得马上吃东西。”陈氏找到李玉儿拽着她往回走。 最开始李玉儿在她家住不在她家吃的事,陈氏也没有多留意,因为那时候她们家刚送走了大妞,也没多少食欲。后来发现李玉儿一直没回家,也一直没有吃饭的时候才重视起来。劝过不听,她正伤怀与大女儿的离开,见李玉儿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自然气的肝疼陈氏也就怄气不理了。 可是之后陈氏一直没看到李玉儿进食,看着从小在她跟前长大的李玉儿一点点虚弱,快要把自己逼死了,陈氏也顾不得生气了,直接找到李玉儿强行抓她回家。 饿了几天的李玉儿那里是陈氏的对手,很快就被陈氏拉回家,强灌了半碗稀粥。 突然涌入的食物让,李玉儿抽搐的胃开始强烈的翻腾。她压下胃部的不适问道:“大娘,这是何必呢?灾荒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我也不可能一直被救下去。”况且是大姐用自己换的粮食,她怎么能够安心的吃呢。李玉儿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你才多大,就这么糟蹋自己。总要活着才能看到以后。”陈氏实在是不想在看到女儿样的侄女就这样没了。 “是啊,活着才能有以后。我一直都知道。”李玉儿想自己就是太矫情了,既舍不得好不容易的来的生命,又放不下上一辈子二十多年培养的自尊,不愿意入奴籍,当人人轻视的下等人。 “ 我明天就跟王大娘走吧。”最终李玉儿选择了卑微的活着。千古艰难惟一死,曾今失去过生命的李玉儿更不愿意放弃。 ☆、第18章 离开 在家里并没有等到李玉儿回家的张氏,并不甘心李玉儿就这样逃脱。想着李玉儿除了两个妯娌家,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就在两个妯娌的房子附近转悠。 柿子找软的捏,张氏先到三弟妹家附近转悠了两天,确定李玉儿没在她家后没有在后,就往大嫂家转悠。 这天张氏在李老大的屋旁石头后面,等的心烦气躁,正要回去解决肚子问题,就看到了陈氏拉着李玉儿往家里走。 终于等到这死蹄子了,果然在陈氏家,张氏想要跑过去把她给揪出来,又想起了大伯子说过的狠话,现在她对大伯子一家都要阴影。便打算着等李玉儿身边没人的时候,再把她揪回去。 李玉儿想着她要离开了,便在她经常去的地方转了一圈,希望记住这里的风景。然而入目都是土黄干枯,周围人的神色不是麻木就是疯狂,逛了半圈只有失落想着这时大娘应该已经找到了王婆子了吧,便往大娘家里走。 确定了李玉儿就在大嫂家里的张氏,开始在大嫂屋旁整天蹲守,她就不信逮不到机会。这不,等了一上午机会就到了,那死蹄子一个人从外面转悠回来,而大嫂屋里也没有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已经等到了极限的张氏,一下子就朝李玉儿抓去。 李玉儿刚走到大伯娘屋边,就有一个人影从旁边朝她窜了过来,口里还骂道:“着这个死蹄子,这么就不回家,就在这里野?” 是张氏!李玉儿心中一惊,连忙往旁边跑。张氏来抓她的目的不言而喻,她即使已经决定为了生命妥协,愿意卖身,也绝不是通过张氏的手。 “不要再存妄想了,我是不会被你控制的。”李玉儿一边躲避着张氏,一边冷静的说道。 食物的压力已经让张氏急红了眼,哪还有心情与李玉儿打哈哈,她好不容易盼到陈氏她们都出了门,要是现在不抓住这个死蹄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和人牙子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这时陈氏带着王婆子回来了,老远看到张氏的动作,立马快步上前给了她一巴掌:“我家里还轮不到你放肆!” 李老二已经离开了,张氏生的儿子也已经送走了,这时候陈氏可以不用再给她面子了。 “你……,你敢打我……。”张氏捂着脸不敢置信。从嫁入李家,她就再也没有挨过打。生过儿子后更是不把妯娌放在眼里,陈氏在她眼里就是个面团子,这样的敢打她? 反应过来的张氏想要反打回去,却被陈氏骇人的眼神镇住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老二不知道还要多久回来,你一个人想要怎么作妖都可以,但要作到我们李家人上面,就不要怪我们不给面子了。灾荒年失踪个人,多正常,将来老二回来,就说你跑了或饿死了,想来老二也不会怀疑。”陈氏盯着张氏的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不能这样做!”张氏被这句陈氏的话吓到了,她就知道陈氏心里一定对她有意见,以前都被她好说话的面孔糊弄了,这才是陈氏真正的样子!和李老大真是一对。 自从失去了将来可以依靠的儿子,李老二又离开后,张氏是想过直接跑了的离开李家的。可她和娘家早已断了关系,她一个女人在这混乱的时候又能逃到哪里呢。她的计划是卖了李玉儿后,找一个能依靠的男人,跟着他离开浅水湾,可现在这样的男人都还没找到,哪能随便离开。 张氏越想越不甘,李玉儿是从她肚子里出去的,就该受她挟制,这是走到哪里都说得通的道理。况且她们早已分家 ,陈氏凭什么管她家的事?但终究是怕了陈氏的威胁,不敢再多言,只恨恨的盯了李玉儿一眼后,就大步离开了。心想总会抓到这死蹄子的,陈氏不可能一直守着她。 “张氏是个拎不清的,看她的样子也走的不甘心,以后肯定还要作妖。好在你已经决定了 ,不然以后还有的磨。”陈氏感概的说道。 “我已经跟王婆子说好时间,明天她会带着几个女孩一起去镇上找老夫子写契书。”陈氏说着一阵怅然,送走了老二老三,送走了大妞,现在又要送走三妞,她们李家真的要散了。 陈氏又向李玉儿传授了她这半辈子为人处世的经验:“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用不用得到,只希望你以后比我过的好一些。” “放心吧,大娘,我一定会努力过的好的。”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李玉儿,抛却了所有无用的思绪。 陈氏把一个小包裹给李玉儿收拾好后,王婆子已经带着两个女孩等在路边,李玉儿挥别了大娘,此时的她已经能够露出笑容了。 “王大娘,我们这是往哪里走?”李玉儿对王婆子问道。 “前面刘家屯还有四个女孩,接了她们后就一起去镇上。”王婆子见李玉儿眉间的郁气已经散了,不由心情好了些到:“你这样就对了,人就是要想开些,才活的好。” 李玉儿和同行的几个女孩认识之后,发现她们或惶恐或忧虑,谈兴都不高 。便去找王婆子说话:“王大娘,我们最后是要去县城吗?” “这附近都干旱的厉害,早有人家卖儿卖女了,县里需要丫鬟的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买的差不多了。再有需要的,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我们要去通江府,大概要走十多天。”王婆子也乐得把这些话说给她们听,让她们对前路有点了解。 就这样一路交谈到镇上,找到了约好的老夫子。王婆子给了一些银钱,让老夫子把几人的身契写好。 当墨迹晾干后,李玉儿拿到了写着她卖身信息的粗糙纸张,就是这么个东西决定着她的自由和地位。 纸张上的字,像是繁体汉字,李玉儿仔细辨认还是能够认出大概。签了这东西,生死自由就不由己了,然而她没有别的选择了,便不再多想。狠了狠心,将沾了朱砂的大拇指按了上去。 几个女孩显然都有心理准备,身契都签的很顺利,王婆子将身契收好后,就带着几个女孩,去租了一辆牛车。 这是李玉儿第一次在古代坐车,那路况,那感觉简直像是要把心脏给抖出来。不过好在牛车的速度并不快 ,到没有什么大的安全隐患。 牛车里加上王婆子一共八个人,其拥挤程度可想而知,高温、拥挤再加上颠簸,有个女孩实在受不了了:“王大娘,能停一下吗?” 王婆子看她脸色实在差,便递给了她一个水带:“喝点水,看能不能缓解。现在不能停,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孙家集,不然没地方住了。” 李玉儿往外一看,确实是荒山野岭,没有人家,在这种地方过夜,想想都不安全。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要黑了的时候赶到了孙家集。 “你们跟紧我,不要乱走知道吗?”王婆子带着几个女孩,敲响了前面一间紧闭的房门。 一个驼着背的老婆子从里面打开了房门,看了看外面:“是你啊,快进来,老头子,去把牛安排一下。” 一行人跟着老婆子走了进去,里面一个房间里安排着大通铺,挤一挤能够睡下七八个人。 不久,老婆子,提了一壶热水过来:“现在水也精贵,你们省着点用。” 王婆子道过谢后,从随身的行礼中拿出干粮分给了几个女孩。都赶了一天的路自然是饿得慌,这干粮即使是在粗糙也吃的下去。 “晚上也不要随意出去,想起夜叫我陪着,上一次就有个女孩失踪了,知道吗?”王婆子说的郑重,几个女孩都惶惶点头。 李玉儿以为她初到陌生环境,又被王婆子的话吓了一跳,可能睡不好,不想一觉到天明。 第10节 清晨,李玉儿在一阵锣鼓声中醒来。跟着王婆子出去,便看到街上一群人抬着一个泥雕的动物走了过去,那动物有点像龙,但更像蛇。 一群人前面几个敲锣的后面几个敲鼓的,中间几个人抬着泥雕,几个人捧着果盘,热热闹闹的从街头走到街尾。 “他们这是干什么?”李玉儿不解道,现在灾荒这么严重,不是该省点力气吗,怎么还来搞庆典? “这是要到前面龙王庙去祭奠龙王爷,祈求可以下点雨。”驼背老婆子双手合十,虔诚道。 这里信奉龙王爷?真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不过幸好这里的龙王爷不要活人祭祀,只要土雕泥塑就可以了。 接下来靠近县城的路,到没有多荒凉了,路边间或有几户人家,此时除了牛需要休息外,一直在赶路。 赶了几天路,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县城外。 县城外面也只有两米多高的围墙,一些兵丁守住城门,向过往的百姓收入城税,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都被挡在了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2017年万事顺心↖(^w^)↗。 ☆、第19章 牙行 李玉儿一行人虽说穿的还整齐,但连续赶路,使得她们看着都灰头土脸的,看着和难民没多大区别,理所当然的被城门守卫给拦住了。 “一边去……,一边去,没看到难民不准入城吗。”守卫一边挥手,一边用长矛的杆挡开王婆子她们。 “官爷,我们不是难民,是做买卖的。”王婆子躬着腰说道。 那士兵把王婆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站在她后面的李玉儿等人,怀疑道:“做买卖的?你这样的?路引拿来,要是敢骗我有你好看的!” 王婆子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路引,递过去。 守卫没想到,王婆子真的递来了个路引模样的东西,但他又不识字,放在太阳底下横着、竖着、斜着都看了几眼。想着这几个妇孺定然没胆子欺骗他,才装模作样的说:“嗯这路引没错,去交税吧!”。 王婆子闻言连连道谢,又十分肉疼的交了几个人的入城税。 收税的守卫见这一行人都是妇孺,便一手接过铜钱颠了颠,抬头望天道:“少了。” 王婆子不敢多言,又从荷包里抠出几枚铜钱递了过去。守卫接过铜钱,斜了一眼王婆子的荷包,不耐烦地挥手道:“进去吧。” 李玉儿转身跟着王婆子进城,隐约听到后面呸了一句:“穷鬼!”。她抬头看了一眼王婆子,发现她面色愤然,却马上低下了头,加快了入城的脚步。 随着人流进了城,李玉儿才发现,城外城内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城外饥饿的难民聚集在那里发酵着他们的绝望,城内的人们大多穿戴体面且面带笑容。 进入城内像是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间,城内的一切东西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格外有吸引力,即使是李玉儿也没有见过乖的城池,此时有机会自然要了解了解。 然而越往里走,周围人看她们的目光越来越鄙视。李玉儿倒还好,能够无视这些眼神。而和她同行的几个女孩,简直都要把脑袋埋到地下去了。 王婆子加快了速度 ,李玉儿她们也要勉力才能赶上,几个女孩也没心思乱想了。转了几个弯,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王婆子终于停了。 这里的街道看着比刚入城的那条破败些,两边的房屋也要旧一些。看着周围人的打扮,是三教九流都有,他们看李玉儿一行人的视线正常多了。王婆子熟门熟路的找到一间门面不大,但人流量不小的客栈。 王婆子站在柜台前,捏着荷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咬牙道:“两间下房。” 这个客栈提供上房、中房、下房以及大通铺,大通铺的价格最便宜 ,且十个人一间,她们八个人一间就够了,虽然没床,但打着地铺,睡着也不挤。按说住大通铺最划算,但大通铺不提供热水,只能选择下房。 王婆子又加了钱,叫了几个人的热水,对李玉儿她们道:“你们今天都把自己打理干净些,明天才好找车队去州府。” 终于有机会泡澡了,李玉儿觉得她已经是一条咸鱼了。有机会泡澡,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舒舒服服的泡到了水要冷了为止。出来后人都像是从新活过来了一样,连日赶路的疲乏都消退了大半。 下房里面布置简陋,但里面都有两张床。八个人,两两一张,足够用了。床上的被子有点不够柔软舒适,但比起睡牛车来说舒服多了。 连续多日的缺眠,让倒在床上的李玉儿瞬间入睡,第二天早上李玉儿起来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时王婆子已经跟客栈掌柜打听好了,周围哪里有要去通州府的商队。 王婆子找到商队驻地和商队管事商量,与他们同路。神色精明的管事把几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虽然衣服破旧但好歹收拾的干净整齐,倒不惹人嫌。几个丫头低着头,看着也很老实。便接过了王婆子递过的银子,点头同意了。 看着王大娘又是赔笑又是塞钱,李玉儿有些不解,私下里问道:“干嘛一定要和他们同路呢?” “那段路不安全,要这些大商队才敢走。”王婆子压低声音说道:“还好这个商队管事是个和善人,不然我们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久了,钱用光了,我可没能力把你们带到通州府。” 李玉儿瞬间明白了,怕是有路匪。这时代,没实力没地位的人真是寸步难行。 接下来又是十多天的赶路,不知道是忌惮同行的商队人多,还是她们运气好,并没有碰到路匪,一路上还算顺利,平安的到达了通州府。 与商队人分开后,王婆子并没有带着李玉儿她们找客栈,而是直接进了一个大宅子,李玉儿抬头看了看匾额,感觉那两个字像‘牙行’。 这个时代买卖人口,真的能这么光明正大?李玉儿带着疑问走了进去,就看到了里面有好多女孩女人。大的十七八岁,小的比她还小,只有四五岁 。看着都面黄肌瘦,是穷苦出身,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女孩的处境跟她们差不多。 “你们不要乱走,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王婆子交代了几句就直接离开大厅去往里间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同行的吴家大丫有些惶恐的看着周围问道。其实几个女孩都有些局促,不过她们都有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半大的人了,没有把她们的不安在两个小女孩面前表现出来。 “这里大概是牙行。”虽然口上用的‘大概’,但李玉儿已经在心里确定:这就是牙行了。 “牙行?是很多牙婆住的地方吗?”大丫对这个词很不解。 “因该算是吧。”李玉儿也不大了解牙行的具体性质,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观察。 还没观察出所以然,王婆子就出来了,她拉着李玉儿她们到另一个中年婆子面前道:“都是些长相端正,性格老实的好女孩。” “样子倒还过的去,至于性格嘛,就留给主家看吧。”那婆子把李玉儿她们打量了一番指着李玉儿和吴大丫道:“这两个小的年龄刚好,有几个大户人家正需要这个年纪的女孩,凑齐了二十个,就带过去给她们过过眼。” 那婆子说完了后又盯着那个十五岁的少女道:“这个年龄不好办,不过也是赶得巧,刚才还有个秀才过来说缺个烧火丫鬟,这个丫鬟刚好可以送过去。” 王婆子听了后,神色有些犹豫:“那个秀才家里可有夫人?夫人性格可好?” “那个秀才娘子是个小商人的女儿,不会太过狠辣的。况且这丫头的年纪,到了谁家不是这样?”那婆子毫不在意的说道。 李玉儿开始听得云里雾里,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难道这里的烧火丫头等于房里人?李玉儿看了那个女孩一眼,发现她正面色通红的低着头,看样子早就反应过来了。再看周围几个女孩的反应,发现她们都知道,难道在这里丫鬟被男主人享用是约定成俗的事情?那也太可怕了吧,一时间李玉儿都有些后悔签了卖身契,现在她迫切希望刚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 那婆子把剩下几个女孩安排好之后,对她们吩咐道:“叫我韩大娘就可以了,在找到主家之前就跟着我吧。” 王婆子又仔细叮嘱李玉儿几个,要小心谨慎,少说多看。最后看着那个要被卖给秀才的少女神色复杂的道:“对你我也只能说两条了,一要尊敬夫人,二要顺着老爷,知道了吗?” “记住了,王大娘放心吧。”那少女郑重的回道。 在牙行里住了一晚,李玉儿隐晦的打听了丫鬟们要做的事儿,发现和男主人发生关系不是必须的之后,才大松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有心情观察这个牙行,发现里面不光有女孩,也有少数几个男孩。看来即使灾荒如此严重,大多数人家还是不愿意舍弃可以继承香火的男孩,她爹大概是一个特例了。 也许是卖人的太多了,第二天韩婆子手上就凑足了二十个五到七岁的小女孩,将她们都收拾整齐了之后,便把她们送去给富贵人家相看。 下了牛车,从大宅的后门进入,跟着领路的婆子,绕过假山流水,又在小道上转了几次弯。李玉儿始终低着头走路,周围的精致再好,不敢多看一眼,天知道走在前面的婆子是不是在估量她们。 紧接着又走了一炷香时间,李玉儿额头都有些细汗了才停下来,领路的婆子打量了二十个丫头的脸色,选了十二体质不错的道:“你们跟我走,其他的现在这儿等着吧。” 被留下来的八个女孩面色灰败,知道她们已经被剔出去了。这时李玉儿才发现她这营养不良的身体,在这些女孩里面还算是好的了,这大概是她以前喝的鱼汤的功效? 一进门就有考验,后面不知道不知道还有几次,原来想要做个丫鬟也不容易,大概是灾荒年,卖身的人太多了,供过于求了吧。 ☆、第20章 程府 接下来,那个婆子又带着韩牙婆和李玉儿她们向里走,一路上绕过几次回廊,才走到一个气派的的正院门前。经过通禀后,那婆子把她们带到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妇人面前,躬身道:“ 这就是牙行的韩牙婆和她送过来的小丫鬟。” 那中年妇人瞟了韩婆子一眼道:“我记得昨天才吩咐的,这么快人就送来了?可别送些歪瓜裂枣来。” “太太说的哪儿的话,我忽悠谁也不敢忽悠你啊。这不是天景不好,卖儿卖女的多,人一凑齐我就先给你送来了。”韩牙婆一边叫屈,一边奉承道。 那中年妇人听习惯了奉承,不吃她这套,转头对排成一排的小丫鬟道:“你们都抬头,让我瞧瞧。” 李玉儿闻言抬起了头,视线低垂看着地面。眼睛的余光只看到了这是一个体型富态,穿着华丽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有可能就是即将要掌控她命运的人。 程家太太用锐利的目光在李玉儿她们身上打量了一圈,直把几个小丫头吓得低了头才道:“都长得还算周正,就是不知道手脚是否勤快?” “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哪能不勤快。若是不好用,太太再打发人送过来就得了。”韩婆子在一旁谄笑道。 李玉儿闻言心中一紧,态度更加谨慎了。也学着旁边的丫鬟,装着害怕的样子,低了头。 “那这样,我就先用用吧。”程家太太的口气很随意,指派了旁边的一个中年仆妇道:“把她们带下去,安排好。” 中年仆妇领命,带着韩婆子和李玉儿她们退下,又走到外院账房道:“这些小丫鬟都给你算十两银子一个,身契带来了吗?” 今年灾荒严重,丫鬟的价格直线下降,外面这样的小丫鬟顶多五六两银子一个,这高门大户出手就是大方。韩婆子闻言高兴的从怀里掏出一叠身契,交给那个仆妇。 那仆妇拿着身契,把上面的名字念了一边,确定是这些小丫鬟后道:“名字也先不给你们改了,以后能得了主的子用再说。现在把这份身契签了,就是我程家的丫鬟了。” 旁边的账房在这个仆妇念的时候,就把十二个人的身契写好了,这时候小厮把一叠身契分发的李玉儿她们手上。李玉儿拿着身契看上面确实写着‘李家三妞’,内容也和上次签的大同小异,只是主家那里已经确定为程家了。 中年仆妇收好了众丫头盖好指印的身契,对账房先生道:“把这十二个丫鬟的卖身银子,支给韩婆子。” 韩婆子千恩万谢的领了银子,李玉儿她们就彻底的成为了程家的丫鬟。 接下来,李玉儿她们又被领到外院管事面前,一起到衙门去留了契书,入了程家的奴籍。 李玉儿看着她画押的身契被留在衙门,就知道奴籍难脱了,丫鬟身份也难以改变了。虽然为了活下去而选择卖身,但到底心有不甘,想着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拿回身契! 回了程家后,管事给了李玉儿她们半天假,让她们自己回去拿东西,李玉儿只有一个小包裹,在王大娘那里。其他几个女孩也都差不多,这时发现韩婆子做事果然老道。得了大笔银子的她,并没有回到牙行,还在程府后门的马车上等着李玉儿她们。 看到李玉儿她们出来,韩婆子马上对跟着出来的仆妇笑道:“我会尽快把她们送回来的。” 这时,韩婆子看李玉儿她们的时候也不再是用下巴了,而会笑脸待人了。其他小女孩对韩婆子的态度受宠若惊,李玉儿却从她的态度上看到:高门丫鬟都比贫苦农民有地位些。 当然,李玉儿仍然不会放弃脱籍的想法。 李玉儿回到牙行,就看到王大娘有几分坐立不安的望着门外。 王婆子见她们回来,先是看了李玉儿和吴大丫一眼,确定她们还是安好的,才接着问韩婆子道:“结果怎么样?” “你带来的这两个丫头还算是争气,程家都留下了。程家大方给了十两银子,放心少不了你的。”韩婆子得了银子,觉得王婆子也还算有点能力,为了以后的长久生意,对她大方了起来。 “留下来了就好,我听说程家是个难得的和善人家。”王婆子很高兴她带出来的这两个小的找到好主家。 “什么和善人家,大户人家不都一个样……”。韩婆子对王婆子的话嗤之以鼻,正要讽刺,一下想到身边这两个已经是程家的丫鬟了,便讪讪住口。 韩婆子的话,李玉儿面上装着没听见,却深深的刻在心里,提醒着她以后在程家行事要小心,丫鬟的命向来都是不值钱的。 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王婆子接着就尴尬的问韩婆子要李玉儿她们的卖身钱。 本来对王婆子高看了几分的韩婆子马上就觉得她是个不堪造就的,但还是把商定好的一半银子给了她。 李玉儿在旁边见了,不由感概这韩婆子抽成之黑,转眼就赚了一半。而王婆子辛辛苦苦跑了大半个月,还花费不少,结果也只有五成。 韩婆子一离开,王婆子就塞了四两银子在李玉儿手上:“程府是高门大院,你以后出来不容易,而我来通州府的时间也不确定,先把你的卖身银子给你。你年纪还小,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要好好存着,不要乱花知道吗?不管做什么,都要有银子傍身才有底气。” 虽然李玉儿一路上都表现的很成熟,但在王婆子眼里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是她亲手接生的,她真切的希望她过的顺畅。 李玉儿听她殷殷叮嘱,快要硬了的心被蛰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涌到眼眶,让眼睛涨得难受,却还用勉强平静的声音问道:“这四两银子都给了我?王大娘跑这么一趟也花费不少吧?” “我这跑一趟赚个六七两,回去的时候再带点稀罕货卖,得的银子勉强够我家吃一年的了。”说着未来的计划,王婆子脸上也不由带了点笑容。 王婆子说到‘家’,李玉儿也想到了大伯娘一家。当时李玉儿让大伯娘找王大娘的时候也只是想着活下去,并没有考虑到卖身银子的问题,大伯娘她们不可能想不到。现在四两银子都交到了李玉儿手上,大伯娘的态度可想而知。 大伯娘一家在饥饿和困境中还全心为李玉儿考虑,李玉儿自然也希望大伯娘她们平平安安的度过这次饥荒,便拿出三两银子道:“我留在程府,应该也不会缺吃穿了,留下一两银子傍身足以。这三两银子麻烦王大娘帮忙带回去分给我大伯娘和三婶。” 第11节 王婆子看到了李玉儿眼里的坚决,也没有再劝。接过银子道:“好孩子,王大娘一定会给你带回去的!” 王婆子这边和李玉儿交代好了,才转头对旁边的吴大丫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回去的。” 吴大丫低着头,语音低沉道:“没什么了,让他们好好过就行。” 王婆子没有留意到她的神态,只以为她是想念家人,便许诺的:“一定会把话带到的。” 李玉儿却猜测她大概是和家人相处不大愉快,不想让他们再来打扰。又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管事给的时间并不多,李玉儿又略说了几句,就带着她的小包裹,上了去程府的车。 回到程府后,李玉儿她们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三个一间,住在五个相隔不远的耳房里。李玉儿住的房间不小,里面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小桌子,几个小凳子,和一个大柜子,但里面放了两张张床,看着空间就不大了。好在三个人都才六七岁,带的东西也不多,因此住着倒也不太挤。 和李玉儿同屋的两个姑娘,一个姓周,一个姓吴。三个女孩只有两张床,李玉儿有点纠结道:“这床怎么分配呢?我从出生就是一个人睡,也不知道睡觉时有没有坏习惯。” “没关系,我和阿吴个是一个村里的,可以一起睡。”姓周的姑娘毫不在意的说。 终于有一点独立空间,李玉儿很不习惯和不熟的人一起睡。同屋两个姑娘的退让,让李玉儿有了一些好感。 安排好住处后,李玉儿她们并没有被要求干活儿,而是被带到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仆妇面前学规矩。 程家的规矩不多,而她们这些小丫鬟一般也混不到主子身边去,因此只教了些简单的东西,让李玉儿她们记住基本的规矩,记住程府的几个主人,程府各房的位置,程府内的各条道路。 几天之后,熟悉了程府规矩的李玉儿她们,被叫到一起,分配活儿。 “你们在家都做那些事?”管事的仆妇问道。 站成一排的小丫鬟们,依次说着自己在家里干的活儿,因为年纪还小,大多这家里干的都是扫地之类的活儿,也有一个特别清秀的小丫鬟说‘在家里学习刺绣’。只有和李玉儿同屋的周姑娘跟她一样都是在家里做饭的。 理所当然的,会刺绣的小丫头被分配给了绣娘打下手,李玉儿和同屋的周丫头被分配到了厨房,其他小丫头都暂时被分配给了管扫地的仆妇。 被分配到了厨房,李玉儿还是很满意的,有机会学习做菜了,她在家里煮了一两年的饭,还是只会那么几样,而且这个时代的常用调料都没见全。李玉儿为未来谋划,觉得她必须有一门在这个时代用的上的手艺,而厨艺是她能够最快接触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王叫我来巡山’小天使的手榴弹和地雷。 感谢‘’(晋江系统还没把小天使的名字抽出来(⊙﹏⊙)b)的营养液。 (*  ̄3)(e ̄ *) ☆、第21章 厨房 第二天,换好粗使衣服的李玉儿和周囡囡被大丫鬟带到了大厨房。这时厨房正在给全府的丫鬟仆役准备早饭,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空理会李玉儿她们。 周囡囡看着像上去帮忙,被一个三等丫鬟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一边待着,别添乱!” 厨房里的人都是长期配合出来的默契,虽然忙碌,却不慌乱,一切都井然有序,周囡囡几次想上去帮忙,都被当做添乱,只好委屈的站在一旁。 人手实在不够,连另一个灶上烧火的丫头都被指使的团团转,一会儿拿这样,一会儿递那样。李玉儿瞅准时机走了上去道:“这位姐姐去拿东西吧,我帮忙看着火。” 那丫头确实太忙,一时顾及不到烧火,对李玉儿嘱咐道:“现在火候正好,你盯着就是了,不要乱动。” “姐姐放心吧,有事儿我喊你。”李玉儿保证道。 这个灶台上一共四口锅,点燃了三口,最里面的锅上放着几层蒸笼,在用大火蒸着馒头;中间那口锅烧着文火熬粥;挨着的那口锅,正用中火煮着一大锅稀饭。 李玉儿以前只同时烧过两口锅,真让她同时烧三口锅肯定还要适应一下。好在这三口锅已经烧好了,只要注意添柴,控制火候就行了。 “把外面这口锅烧起来,要炒菜了。”灶案边的陶厨娘,一边切菜一边吩咐道。她头也没抬,因此不知道灶前已经换人了。 李玉儿刚才看到,这个掌管烧火的丫头已经被另一个灶的厨娘喊过去了。趁着厨娘没看过来,李玉儿赶紧溜过去找到那个丫环道:“那边要炒菜了。” 那丫鬟为难道:“可是这边活儿也丢不开啊?” 李玉儿一看,这边帮忙打下手的有五六个,完全不像是多缺人的样子。一转眼就估摸出了这个丫鬟的心思,估计是这边的厨娘有权一些,她想巴结这个厨娘。即使心里不认同她的做法,但也认为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便口中还是善解人意道:“要不,我去烧火试试?” “你会吗?”那丫鬟还是有些意动。 “在家烧过,只是家里的柴没有这里的好,我也不知道习不习惯烧这种好柴。”李玉儿装着有些犹豫道。 那丫头见李玉儿要拒绝的样子,连忙安慰道:“想在家里一样烧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听见这话李玉儿在心里‘呵呵’了几声,怎么可能一样?就像不同的琴有不同的音质一样,每个灶也不一样,想当初她在伯娘和婶娘家帮忙烧火,都用了两顿饭的功夫才摸清楚灶的特点,掌握好火候。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口中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那丫头用十分感激的口气给李玉儿道了谢,心里确想着这新来的丫鬟就是个傻瓜。 和那丫鬟两句说完后,李玉儿就赶紧回去烧火。虽然她心里有些谋划,但现在首要的是先把火烧好,争取给这个厨娘留一个好印象。至于以后要不要和这位厨娘拉近关系,那就要等以后了解了厨房的形式,和厨娘们的具体性格再说。 李玉儿回到灶台后开始烧火,先用干毛草把火点燃,再放入燃点较低的干毛竹快儿。至于旁边那节没有劈开的竹子,李玉儿可不敢烧,那是要爆炸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家伙,把这种没劈开的竹子抱了进来。 陶厨娘把所有的菜切好好,正准备炒了时,才发现灶台后面已经换了人了。小丫头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看她面黄肌瘦的样子也不是家生子,应该是今年买进来的丫鬟。厨娘想着又往另一个灶台那里看了一眼,果然她手下的丫鬟正围着魏厨娘手下的丫鬟转悠。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烧火的小丫头,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傻,自己这里一看就是‘冷灶’,还往自己这边跑。 “你叫什么名字?”陶厨娘一边洗着锅,一边问道。 李玉儿正忙着烧火,听见问话下意识的回答:“我叫李玉……。”正要出口的时候,立即反应过来,她现在还没起名字呢,便道:“我姓李,家里人叫我三妞儿。” “叫三妞的人也太多了,有时间给自己想个新名字。”陶厨娘也是随口一说,就继续忙她的了。 李玉儿却在思考她要不要再给自己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伴随了她上一辈子二十年左右,这一世这个名字对她更加重要,代表了前世的记忆和自我的认同。但是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小丫鬟,别人叫她的名字,也是叫的她丫鬟这个身份。李玉儿不想把自己的名字作为一个丫鬟的代名词。 “火可以小一点了。”陶厨娘打断李玉儿的思绪。 李玉儿开始跟着陶厨娘的指挥,认真的烧火。 李玉儿见陶厨娘直接几大盆子菜直接倒在锅里,就知道这是做大锅菜,应该是给她们这些丫鬟小厮吃的,旁边那个灶台上的菜明显要精致一些,可能是给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大丫鬟吃的,主子们的菜是不会在这个厨房做的。 周囡囡还是有几分无措的看着厨房里的众人忙碌,想上来帮忙又有些不敢,她被拒绝了几次了。李玉儿看不过意,把她喊了过来道:“我四口锅烧不过来,你帮我看着里面两口锅。 这个灶台后面的空间很大,应该就是为两个人烧火设计的,所以李玉儿她们两个在里面也不挤。陶厨娘看了李玉儿一眼没说什么,在她眼里,这两个小女孩过几天就不会往她跟前凑了。 周囡囡得到了差事很高兴,快步的跑了过来,她终于不用一个人尴尬的站在旁边了。 急于想要表现的周囡囡看见中间灶孔里的小火,就想往里面添柴。被李玉儿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这口锅在熬粥,小火就可以了,你只要注意着不要让它灭了就成。” “那这口锅也不用管吗?”周囡囡大约知道李玉儿不是真的需要她帮忙,只是想帮她解围。 “你也要注意着不要让它火变小了。”李玉儿很有耐心的解说。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周囡囡肯定没有自己做过饭,顶多是帮家里人打过下手,以为做饭很简单。不过想想也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差不多和灶台一样高,又有多少大人会让她们做饭呢。不是每个人都像李玉儿,身高不够,踩在板凳上也必须做饭。 “好多吃的啊!”周囡囡看着灶台上放满了菜流口水道。 李玉儿看着她嘴馋的样子有些好笑:“还在想吃的,忘了前两天肚子痛了?” 程府的小丫鬟只要每天干完了活儿,就不会被克扣食物。这些都是因为饥荒被卖了的小女孩,为了食物哪个都不会偷懒。因此李玉儿她们这批小丫鬟自从进来后基本没有饿过肚子,很多小丫鬟甚至因为吃太多而闹肚子。 周囡囡就是闹肚子的人员之一,别人吃撑了一次,就会注意了,而周囡囡连续吃撑了三天!真是有大吃货精神。 “人家不是饿太久了吗?”周囡囡不好意思的说。 “以后应该不会再饿着你了,不要虐待你的肚子。”李玉儿摇头笑道,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周囡囡,大概是因为她的性子有几分像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妞。 这边灶上的菜还没做完,那边的菜已经被装盘,几个丫头争抢着要去给那些大丫鬟送饭。原来这些人不只是想要巴结厨娘,还想要巴结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啊。 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的小丫鬟走了进来道:“魏大娘,碧芽姐姐的饭做好没?” “好了,好了,正要送过去呢,哪用劳烦你过来呢。”魏厨娘一手排开想要上前献殷勤的丫鬟,自己提着食盒上前奉承。 “这个丫鬟好厉害啊!年纪看着跟我们差不多,但是那个魏厨娘都要巴结她。”周囡囡在李玉儿耳边小声感叹道。 “魏厨娘巴结的不是她,是她后面的那个人。”李玉儿道。 “她后面没人啊。”周囡囡又往那小丫鬟背看了一阵,确定没人才道。 原来你看这么久,就是看这个!李玉儿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说话。她觉得这个周囡囡傻透了,却也没想过她自己把这话说给一个没出过门的六岁小姑娘听傻不傻。 那边已经把大丫鬟的菜都送完了,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收拾好了。这边灶上的菜才做一半,来领饭的丫鬟小厮们已经陆陆续续的等在外面了。 “怎么还没好啊?” “就是啊,速度越来越慢了……”外面的抱怨声也陆陆续续的传了进来。 李玉儿抬头看了看陶厨娘,她脸色不变,手上的动作却渐渐加快了,不过一切还是有条不紊,还一边炒一边吩咐李玉儿:“火再大一些。” 要是只烧几个人的菜,这火就足够把菜烧焦了。李玉儿没有做大锅菜的经验,一切自然听厨娘的。 那边的几个丫鬟看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也怕耽误了人干活,事情闹到管事面前,她们也得不了好,便都跑过来帮忙,陶厨娘也没阻止。李玉儿看陶厨娘这种不生气的态度,就知道别人为什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过陶厨娘和魏厨娘相比,李玉儿更喜欢前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乐之渊’的地雷。 感谢‘大王叫我来巡山’的营养液。(*  ̄3)(e ̄ *) ☆、第22章 冲突 等所有仆役的早饭都领完了,天空中太阳都升起了,这时候李玉儿和周囡囡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见那边的厨娘丫鬟们各自休息,李玉儿也知道她们已经提前吃过早饭了。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李玉儿可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主儿,自己在锅里舀了两份饭菜,给周囡囡递了一份,正准备开吃,面前就递来了两个馒头。 “以后要早些过来,基本上天不亮厨房里就要开饭。”陶厨娘随手拿了两个馒头递给李玉儿道。 李玉儿接过馒头点头道:“嗯,以后会早些过来。”心里想着:天不亮就要吃早饭,那做厨房早饭得什么时候开始做?她们还得从住的地方走过来,起码得五更天就起来,看来今晚的早点睡了。 周囡囡的注意力就不在起床时间上了,她的眼睛两眼发光的盯着李玉儿手上的馒头,李玉儿递了一个给她道:“别那副饿了几天的样子。” 周囡囡快速接过道:“这是白面馒头唉!我还从来没吃过。” 这是白面馒头?李玉儿看着手上明显带有麦糠黄色的馒头。不过比以前村里人办喜事席面上的馒头确实要白一些,李玉儿咬了一口,比以前吃过的那些馒头和窝窝头要软和一些,味道好多了,终于有了前世吃过的馒头味道。李玉儿心里流下了两行热泪,这真不容易啊! “很好吃,是吧?”周囡囡小心翼翼的掰了半个馒头藏在怀里后,一边小口的吃着,一边缠着李玉儿找认同感。 “是比我这辈子吃过的要好吃些。”李玉儿看着周囡囡没有两口解决馒头,而是存了半个。有点不可思议,但还是提醒到,“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这半个我得留给平平,让她也尝尝。”周囡囡对手上这块馒头啃得小心翼翼,对另外半块却十分大方。 李玉儿终于知道,性格冷漠的吴平平为什么对周囡囡这么好了,因为周囡囡是个时刻记挂着朋友的姑娘,值得别人对她好。于是李玉儿也留了半块馒头,虽然她和周平平的关系没那么亲近,但是都住一个屋,关系还是可以更友好的,况且她现在呆在厨房里,也不会缺食物。 “你们这些小蹄子还磨蹭什么?今天的菜送过来了,快点出去搬进来!”李玉儿刚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魏厨娘就支使着屋里的丫鬟们去搬东西。 魏厨娘把其他丫鬟们撵出去干活,屋里只剩下陶厨娘和李玉儿周囡囡三人,看着就有些碍眼了。她拿陶厨娘没办法,就对着李玉儿两人指桑骂槐:“你们两个也去,还细嚼慢咽的当自己是上等人呢?” 李玉儿回头看了看陶厨娘,见她没有表示,便放下碗筷,拉着周囡囡出去了,她们现在是厨房的粗使丫鬟,管着厨房的两个厨娘都是有权支使她们的。 周囡囡硬是把最后一口稀饭倒进嘴里,才顺着李玉儿拉她的力道迅速的出去。魏厨娘正想破口大骂,见人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而陶厨娘依旧是那副随你怎么办的样子,让她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憋屈。 送菜的两个板车从后门进来,现在都停在离厨房不远处的空地上,一辆车上鸡鸭鱼肉精米细面应有尽有,李玉儿一看就知道不是送到她们厨房的。 果然一个十五六岁的二等丫鬟,带着几个粗使婆子过来搬东西了,李玉儿厨房的几个丫鬟瞬间就涌过去,七手八脚的帮忙。 转眼间又剩下李玉儿和周囡囡两个立在旁边了,周囡囡看着自己两个又被孤立了:“要不我们也上去帮忙吧。” 第12节 “她们是不会喜欢我们过去的。”李玉儿淡定的往另一辆车旁走。 周囡囡快步跟了过来,不解的问:“为什么?有人帮忙不好么?” 李玉儿想了想,觉得周囡囡性子一直单纯下去虽然很好,但明显不适合这个人心复杂的厨房,便掰开了给她讲:“那边的粮食这么精细,肯定不是送到我们厨房的,她们为什么跑去帮她们,而不是先干完自己的?” “难道她们是想巴结上厨房的人?”周囡囡这时也感觉到不对了,她成长环境简单,没碰到过这种事,一时想不到,但不代表她是傻子。 李玉儿点了点头,示意周囡囡看那边道:“看到没?上厨房随便出来一个领东西的人都是二等丫鬟,而我们厨房只有两个年纪最大的是三等丫鬟。这就是差别,所以她们想往上厨房挤也是情理之中的。” “哦。”周囡囡有气无力的回道,刚刚认识到人心现实的她还有点难以接受。 李玉儿打断她的思考:“不要想这么多了,赶紧搬东西,迟了会挨骂的!说不定还会扣下午饭哦。” 周囡囡打了一个机灵,立马精力十足的搬起东西来了。果然还是吃的对她的影响力最大,一提到吃的马上就满血复活了。 只有李玉儿和周囡囡两个人是不可能很快就搬完的,两个人搬得气踹嘘嘘,车上的‘小山’看着也只矮了一点,周囡囡感概道:“这得搬到什么时候啊!” “不急,我们慢慢搬,她们会过来的。”李玉儿从做早饭这件事上就看出来了,她们虽说爱奉承上面的人,但也不敢把手上的活儿做砸了,可见程府的规矩还是有些用处的。 果然,当另一辆车上的东西被搬完后,那些丫鬟们都慢腾腾的过来了,看着这边满车的东西顿时炸了:“你们在干什么?怎么才搬这么一点!” 周囡囡跑了几趟,这时正累着那,听到这话气的立马要上前理论,被李玉儿及时抓住了。 “你放开我,我要和她们理论。”周囡囡咬牙道。 “你气糊涂了吧,这小身板想去和她们理论?”李玉儿小声的安抚了几句,又转头对那几个丫环道:“我们人小,没多大力气,眼看要到中午了也搬不完,正打算找魏厨娘在支使几个婆子帮忙呢,还好你们过来了。” “你这是威胁……。”那个高挑的丫鬟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三等丫鬟拖走了。 “你少说两句,不然她们真的跟魏厨娘说了,我们也讨不到好。”那个三等丫鬟一边把一捆菜递到了高挑的丫鬟手里,一边劝道。 “以后总会有她们好看的。”那个高挑的丫鬟依旧骂骂咧咧。 周囡囡刚被安抚,听了这话又是大怒,但她还记得李玉儿的话,她们两个小身板对上这么多年纪比她们大的丫鬟肯定讨不了好,便在李玉儿耳边道:“我要把她们的恶事儿告诉魏厨娘!” “魏厨娘肯定不会管的,即使管也是做做样子,那几个是她手下的人,怎么会因为我们两个新来的去惩罚她们呢?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惩罚也是小惩而已。倒是我们,如果才来就闹事儿,以后在府里的处境可就艰难了。”李玉儿细细的给她解释,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周囡囡就把这事儿闹大了。 “那就这么算了?”周囡囡虽然听劝,但到底心有不甘。 “放心,以后还有很长时间相处的,如果她再找麻烦,有的是机会让她得到教训的。”李玉儿肯定道,那个高瘦丫鬟一看就是心胸狭窄的人,肯定还会找麻烦的。不过看她这口无遮拦的样子,也没多少城府,不用太担心。 人多干活儿就是快,一车的蔬菜米粮很快就搬完了。李玉儿周囡囡和那些丫鬟的关系更不好了,不说是水火不容,但也是泾渭分明。李玉儿对这种情况倒不害怕,在她决定远离魏厨娘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只是这个局面提早到来而已。 等东西搬完后时间真的不早了,马上又要准备全府仆役的午饭,李玉儿和周囡囡被支使的团团转,但她们还不能抱怨,因为所有的小丫鬟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有的丫鬟故意为难,让李玉儿她们忙的脚都沾不了地。 还是陶厨娘看不过意,以为是魏厨娘因为早上帮她烧了火,而故意为难这两个小丫头。便开口把李玉儿和周囡囡叫了过来问:“你们会不会切菜?” 李玉儿点头道:“会。” “刀太重了,没切过。”周囡囡一边摇头,一边星星眼的看着李玉儿。她感觉李玉儿好厉害,懂的真多。 “你去洗菜。”陶厨娘对周囡囡吩咐道,转头对李玉儿说:“把这个南瓜切成丝,我看看。” 李玉儿自然十分重视陶厨娘的这个考验,把案板上的几把刀都拿出来试了试手感,选了最合适的一把。快速的把南瓜切开去瓤,洗净、切成厚薄均匀的薄片,在把薄片切成粗细相当的细丝,整个过程她是用了十分的心力。 陶厨娘看了暗暗想到:虽然切得一般,但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倒能帮些小忙。便开口道:“以后你就给我打下手吧。” ☆、第23章 交好 李玉儿和周囡囡被陶厨娘叫过去的时候,高瘦丫鬟心里暗恨,却也没法阻止。她们厨房这些小丫头,虽然在心里挺瞧不起没有前途又性子绵软的陶厨娘,但并不敢明着不敬,因此只能看着李玉儿给陶厨娘打下手干瞪眼。 李玉儿切的菜入了陶厨娘的眼后,开始跟着陶厨娘打下手。陶厨娘不觉得六岁的李玉儿能帮上多大的忙,因此只吩咐李玉儿切菜,递些东西。而李玉儿对这厨房的东西不是很熟悉,也不清楚陶厨娘的做饭的习惯,因此没有陶厨娘的吩咐时就绝不乱动,免得添乱。只是仔细观察陶厨娘的动作,记住陶厨娘做饭的步骤,一有吩咐立马执行。 也是在这时,李玉儿才认识了这个时代的调味料,葱姜蒜胡椒桂皮等李玉儿知道的调料都应有尽有,唯一缺少的辣椒是一种叫做茱萸的红果代替。 这个厨房里的油盐酱醋酒都分好几种,看着并不比李玉儿上一辈子进过的厨房里的调味料少。里面有很多东西李玉儿都不认识,尤其是各种酱料,从没接触过,只看外表、颜色和气味完全判断不出是什么酱。只能暗暗记住陶厨娘说的名称,等有机会的时候在尝尝,看看是什么味道。 早上那个在陶厨娘这个灶边烧火的丫鬟,看着李玉儿在帮忙打下手心有不甘,要知道她被分配到陶厨娘手底下已经两年多了,而陶厨娘从来没有提拔过她,凭什么两个小丫头才来就得了她的青眼? 这时的李玉儿想的只是认真学习古代的做饭方法,完全没想过在其他人眼里给厨娘打下手是所谓的提拔。现在她忙的不得了,这个灶上只有她们三个人,却要掌控四口锅,陶厨娘倒是习惯了,一切还是有条不紊,李玉儿和周囡囡却觉得有些手忙脚乱。 炒菜的时候李玉儿要一边给陶厨娘递东西,又要一边留意灶里的火候,现在灶前烧火的是周囡囡,她从来没有烧过两口以上的锅。李玉儿只好一边帮忙,一边告诉她自己的一些经验。太过忙碌,以至于没有看全陶厨娘炒菜的过程,不过李玉儿心中并不气馁,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忙乱了一阵终是没出大错,在太阳偏西之前将午饭做好了。等众人的午饭分配完了,厨房里的人才开始吃午饭,所有人都沉默的吃饭,完全没力气勾心斗角下绊子了。午饭时间是个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因为吃过之后,她们又得马上为全府的仆役准备晚饭。 晚饭后除了一些值夜的仆役,其他人都可以休息了,而厨房里的人把用过的锅碗瓢盆洗好后,还要把第二天早饭的菜准备好才能休息。 等忙完之后天已经黑了,这是李玉儿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累,和周囡囡一起拖着步子回睡房,向来爱说话的周囡囡这时都没有力气开口了。 走到房外,却发现里面没有点灯,难道吴平平已经睡下了?李玉儿和周囡囡相视一眼,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怕打扰到可能在睡觉的吴平平。进去之后借着月光才发现:床上没人。 李玉儿赶紧摸索着把油灯点亮,房间不大,一眼就知道没人。 “阿吴怎么没在屋里。”周囡囡语气焦急的在屋里转来转去。 不外乎两种情况,出去了或者没回来。李玉儿开口安抚道:“别急,或许是起夜了,我们去找找。” 程府的夜里也安静了下来,白日里到处忙碌的身影现在都已入睡,李玉儿和周囡囡去往茅厕的小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阿吴,阿吴,你在不在?”周囡囡喊了几遍都没人回答,这时她已经想到吴平平可能还没回来,便对李玉儿提议道:“阿吴可能还没回来,要不你先回去睡,我再去找找看?” “反正路又不远,一起去。”李玉儿毫不犹豫道,虽说她觉得程府挺安全的,但也不放心周囡囡一个人去。 吴平平被分配的活儿是打扫后院的一个小院子,在程府住了几天的李玉儿,对程府仆役常走的路径已经摸熟了。带着周囡囡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吴平平,吴平平正在花圃里捡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掉落在花圃里的叶子。吴平平的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在蹲着捡落叶,那是和李玉儿一样出生浅水湾的吴大丫。 这个院子早就没人住了,所以也没有仆役经常打理,花圃里那些娇贵的花草早就枯萎了,李玉儿想不到这里还有什么打理的必要,她们因该是被管事婆子为难了。 “阿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捡什么树叶啊,你是不是也被大丫鬟欺负了?”周囡囡气愤的问。 “这是蒋大娘分配的活儿,今天得捡完,怎么你在厨房被欺负了?”吴平平的关注点在周囡囡后面的话上。 李玉儿见她们说的正起劲,也不过去打扰,走到吴大丫身边蹲下,一边帮忙捡树叶,一边问道:“你们怎么被为难了?是得罪了谁吗” “我才来,哪敢得罪人。听别的丫鬟说,蒋婆子就爱用这招来当下马威,为难人!”吴大丫愤愤的咒骂了几句,同时肚子里还发出‘咕咕’的响声。 “晚饭也没给你们吃?”李玉儿惊讶了,这个管洒扫的蒋婆子也太苛刻了吧,她可记得今天晚上,今天晚上蒋婆子派过来领晚饭的丫头,没有少领一份儿,当然这话李玉儿就不说出来,给大家再增添愤怒了。 想了想李玉儿还是把怀里的半个冷馒头拿出来递给了吴大丫,毕竟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跟着王大娘一路走来,算的上是共患难了,又都被卖进了程家也算是缘分。至于吴平平,周囡囡那里还有半个馒头,现在吴大丫显然更需要。 “什么啊?”晚上光线不好,吴大丫随手接过李玉儿递的东西,凑到眼睛边上一看才知道是馒头,连忙在衣服上把手擦了擦,小心的问道:“这是给我的?” “嗯,吃吧。”李玉儿点头,她太了解饥饿的痛苦了。 吴大丫用小如蚊蝇般的声音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把馒头往嘴里塞。 周囡囡见吴大丫吃馒头,才一拍脑袋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给你留了馒头,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吴平平接过馒头并没有吃,而是问道:“不会是你节省出来的吧?” “不是,不是,早饭是我们自己舀的,满满一碗,吃的饱饱的。这个馒头,是陶厨娘送的,我尝了半个味道不错。”周囡囡又开始分享她作为吃货的喜悦。 吴平平这才结果馒头,慢慢的嚼了咽下道:“味道很好。” 这话听得周囡囡眉开眼笑,另一边吴大丫却有些不是滋味了,她低着头一边咬馒头一边想:怎么我没有被分到厨房呢? 这个院子不大,花圃也比较小,要是白天捡树叶倒也不麻烦。关键现在是晚上,即使月光很好,也得蹲到地上仔细寻找。好在她们已经捡了一半多了,再加入李玉儿两人,很快就捡完了。 在岔路上分别后,李玉儿三人就往会屋的小路上走。目送三人的吴大丫看着地上三个紧紧相邻的影子想:李三妞肯定是来找吴平平的,那馒头应该也是给吴平平留的,明明她和自己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想到这里,吴大丫刚刚得到馒头的感动就迅速消失了,心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李玉儿的怨怪。 李玉儿并不知道她给东西还给出仇了,她正在听周囡囡叽叽喳喳的给吴平平讲白天看到的听到的事儿。 也许是因为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周囡囡的精力又回来,噼里啪啦说了半天都不带歇的,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对李玉儿的夸奖崇拜,听得李玉儿都有些尴尬了:“你快住嘴吧!明明是很平常的事儿,偏你说的津津有味。” “什么平常?很新鲜很有意思的好不好,我六岁多了,还没遇到过这些事儿呢。”周囡囡一句话堵住了李玉儿,继续她的大侃特侃。 好吧,我原谅你是个六岁的小土包子。李玉儿在心里无力的吐槽:但你今天白天跟几个大丫鬟对上的愤怒呢?我还以为你要生气几天呢,结果现在讲出来却愤怒中带着兴奋。小孩的心思果然不好猜,李玉儿深深的觉得自己老了。 也许是夜色让她有安全感,也许是周囡囡的声音让她很放松,以至于平时机敏的李玉儿完全没有留意到,吴平平看向她意味深长的目光。 吴平平和周囡囡不一样,她天生早熟,又成长环境复杂,对人的防备心很重,与人接触时,第一时间就在观察对方的语言行为神态。她最开始以为这个李三妞是个有心计的人,还不大放心囡囡和她交往,现在发现这个李三妞人其实还不错:有头脑,够冷静,最关键的是她还对周囡囡好,可以深入交往。 吴大丫能看出来的事,吴平平自然也能看出来。知道李玉儿是陪着周囡囡来找她的,馒头可能也是给她留的,李玉儿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吴平平还是在心里承了这份情。 ☆、第24章 月钱 李玉儿花了几天摸清楚了厨房的作息时间,生活就开始忙碌而有序了起来,每天早上卯时一刻起床,打整好自己后就和周囡囡一起快速的去厨房。到了之后,就先做好厨房里丫鬟婆子的早饭。 新进厨房的小丫头做早饭这件事,一直是厨房的规定。因为小丫鬟才来,在做大锅饭的时候帮不上大忙,就得早些起来做早饭。对于这种传了很多年的规矩,李玉儿她们自然不会贸然反抗。 为了赶时间,厨房众人所吃的早饭都很简单,因此也难不倒李玉儿。早饭虽然简单,量却很足。午饭和晚饭都是保质保量的,比程府其他同等级的丫鬟婆子的好了几个档次,这就是在厨房的好处了。 对比了同期的几个小丫鬟,李玉儿挺庆幸自己学过煮饭,被分配到了厨房。在厨房里虽说每天累一些,但起码食物不会欠缺。而听吴平平讲,被分配去洒扫的小丫鬟经常被克扣食物,管洒扫的大丫鬟们虽说没有厨房里的大丫鬟们那么爱捧高踩低,但也爱偷奸耍滑欺凌弱小。 在厨房里即使再忙再累,李玉儿还是会花时间记住厨房里每件东西放置的位置和陶厨娘做饭的一些习惯,以便更好的配合陶厨娘,又经过一段时间磨合,李玉儿和陶厨娘之间越来越有默契。 陶厨娘觉得这个新来的小丫鬟还挺机灵的,经常只需要一个眼神,这个小丫鬟就把她要用的东西递过来了,吩咐她做什么事儿都做得又快又好,让她每天的活儿都轻松了不少。这样几次之后她就越发的爱吩咐李玉儿做事了,李玉儿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做事儿,感觉又学到了不少。 李玉儿在厨房里经历最初的忙乱后,渐渐的总结了经验掌握了规律,一切都开始有条不紊起来。她在陶厨娘身上花的心思也渐渐有了回报,最明显的是陶厨娘越来越爱支使她了,乘着这个机会,李玉儿一碰到不懂的就拿来问。 陶厨娘人闲了了,心情好了,虽然仍旧爱板着脸孔,但明显眉头舒展了些,也就好说话了,李玉儿有什么不懂的,只要不涉及到她的独门手艺都愿意说。 时间又在李玉儿的忙碌和学习中度过了半个多月,在这半个月中李玉儿已经习惯了忙碌,并把生活规划的很有调理,倒也没觉得多累了。周囡囡这在李玉儿的帮助下,也习惯了厨房生活。 这天,厨房的丫鬟们忙完了午饭后,都没有多少心思做晚饭。因为今天是发月钱的日子,这个时间段快轮到她们厨房的人了。厨房的几个丫头眼睛都不住的往沙漏上转,看见时间到了之后,都一窝蜂的涌了出去。 周囡囡也眼巴巴的盯着陶厨娘,李玉儿也在犹豫是先切菜还是先领月钱。陶厨娘见状挥挥手到:“好了好了,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在这里,快去快回吧。” “谢谢陶大娘!”周囡囡边感谢着就边拖着李玉儿往外跑。 “你以前不是挺怕陶大娘的吗?怎么现在在她面前放肆起来了?”李玉儿一边跟上周囡囡的步子,一边疑惑的问道。 周囡囡开始有些怕陶厨娘,李玉儿给她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都不管用。 “陶大娘不是一直爱板着脸吗?我又一直做什么都做不好,以为她不喜欢我。现在我厨房的事顺手了,你又做的这么好,她对你也是那个样子,我就知道她不是对我有意见了。”周囡囡轻快的说道。 等李玉儿她们走到账房时,其他人差不多都领了,很快就轮到李玉儿她们。 “名字?”账房先生头也不抬的问道。 “厨房,李三妞和周囡囡。”李玉儿回答道。虽然她现在已经决定用‘李玉儿’这个名字,周围人也知道她现在叫李玉儿,但府里的名册上还是写的李三妞。 “李三妞、周囡囡,粗使丫鬟,月钱二十五。”账房先生念到,旁边清秀的小厮连忙推过来两堆数好了的铜板。 李玉儿抓起铜板,点了一下数,确实是二十五个,心情有些复杂。她还想将来有能力了,就想办法为自己赎身脱离奴籍,打算现在就为自己凑赎身银子。一两银子就是一千个铜板,她想要凭着月例凑齐赎身银子是不可能的了。 “这是我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钱呢,可以买十多个馒头,真好。”周囡囡对于到手的月钱很兴奋,都快要一蹦三跳了。 周囡囡这份高兴感染了李玉儿,李玉儿心想:这也是她这世拿到的第一份工钱,该高兴一些。 第13节 在回到厨房的路上,听到别的人说起程府各级别丫鬟的月例,李玉儿才知道厨房里的丫鬟们为什么这么热衷往上爬。 在程府,不同等级的丫鬟之间不仅地位不一样,每个月的月例也是相差巨大:粗使月钱二十五、三等月钱五十、二等月钱一百、一等月钱五百、各管事月钱一两银子往上。 李玉儿的心因为月例银子泛起了小波澜,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没有能力的情况下,有的事情想了也白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学会厨艺,学好厨艺。 时间又在李玉儿潜心学厨中过了一个月,期间那个黑瘦丫鬟一直试图找她们麻烦,但她们每天在厨房里都围着陶厨娘打转,没有给她丝毫机会。 这天晚上,李玉儿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回屋,发现周囡囡不知道还在灶边忙什么:“囡囡这边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等等,今天不急着回去。”周囡囡高喊着的同时,仍旧在灶前忙来忙去。 李玉儿好奇的走过去:“你在忙什么?” “就是煮碗长寿面,玉儿今天……”。周囡囡随口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是李玉儿在问。 开始周囡囡说到长寿面的时候,李玉儿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见周囡囡脸红不好意思的样子,李玉儿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一世李玉儿从没有过过生日,因此周囡囡说着长寿面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这辈子第一个陪她过生日的是认识还没有超过两个月的的小丫头,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果然要看缘分啊。 接下来周囡囡又在灶台前忙来忙去,这一次李玉儿没有上前帮忙,只看着她在灯光下忙碌,心情格外平静。 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煮面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味道不一定好。周囡囡又手忙脚乱了一会儿,终于从锅里捞出了一碗面,端在了李玉儿面前。 周囡囡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额际都有细小汗珠了,鼻头上也不知道在哪儿蹭了几块黑色的碳灰,端着一碗汤面站在李玉儿面前十分热切的看着她。 李玉儿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忽视那快要结成一团的面条吧,毕竟是人小姑娘第一次煮面。李玉儿接过面,打算以最英勇的姿态,几口就把这碗面干掉。 面刚入口,李玉儿就发现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吃,虽然煮融了一点,但油盐放的比较合适。毕竟周囡囡刚才做的时候是十分用心,调料是一点点加一点点尝的,力求她能做到的最好状态。 李玉儿慢慢把把面吃完,汤喝干净,才对满脸写着‘求表扬’的周囡囡笑着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囡囡煮的真好。” 反正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吃面条,也不算骗人。小姑娘的热情是不能打击的,要表扬赞美才能最大程度激发她学习做饭的兴趣。 “真的?!我真的做的好吃?”周囡囡听到李玉儿的话都兴奋的都快跳起来了,要知道她最希望的就是自己将来能做出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但在厨房这两个月,她一直表现的笨手笨脚,学什么都没有李玉儿快,让她以为自己没有学厨的天赋,大为失落。而现在她听李玉儿说自己做的面非常好吃,这个心思一下子又活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李玉儿诚恳的点头,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打击过周囡囡的信心。她现在想通过鼓励的方法激起周囡囡对厨艺的喜爱,又从新树立起了周囡囡的信心。 李玉儿见周囡囡的目光还恋恋不舍的在她碗边徘徊,又不时的望了望锅边没用完的面条,就知道她打算再煮一次尝尝。对于这事李玉儿不打算阻止,即使周囡囡做失败了,只要她相信了自己能做的很好,并不断努力,就会越做越好的。 “要不你再做一碗尝尝。”李玉儿提议道。 周囡囡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摇头道:“陶大娘虽然说了允许我用面条,但我也不能用太多了。” 把锅碗洗好后,李玉儿和周囡囡就踏着月色往睡房里走,周囡囡的精神显然十分亢奋,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把她以前对学厨的一些想法说了出来。 这时李玉儿才知道,看着大大咧咧的周囡囡在对待自己喜欢的事上,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心思敏感,看来以后对她下厨的事儿要多加鼓励了。 李玉儿回到屋里时,油灯还没有灭,难道吴平平还没睡? “今天你生辰,这个送给你。”吴平平依旧寡言少语,把一个荷包塞到李玉儿怀里,就进门往床上去了。 吴平平给礼物的时候声音都是僵的,要不是李玉儿眼尖看到了她耳根发红,还会以为她不情愿呢。 没想到平时表现这么成熟的吴平平也会害羞,李玉儿的惊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过她不敢点出来,怕是惹恼了爱面子的吴平平,只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这荷包是吴平平用自己的月例钱买的针线做的,她每天白天都要干活儿,针线都是早上和晚上挤出时间做的。当时李玉儿还劝她‘不要做,伤眼睛’。哪知道她是打算送给自己的,此时李玉儿心里只留下满满的感动。 至于吴平平为什么会针线活儿而不去针线房这件事,是个人**。吴平平不说,她就不打算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乐之渊’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一蓑烟雨’小天使的地雷。 (*  ̄3)(e ̄ *) ☆、第25章 成长 到了七岁,李玉儿每天要做的事又多了一件,那就是练瑜伽。李玉儿上一辈子曾经被闺蜜拖着一起学习瑜伽,知道小孩子七岁就可以学习瑜伽。之前她一直三餐不继,哪有什么力气去练,怕练了会起反效果。现在她温饱基本能够解决,手上的活儿已经能够理顺了,就注意起身体健康,开始练习瑜伽了。 李玉儿练习瑜伽是在晚上熄灯后,白天太忙,而且瑜伽的一些动作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肯定难以接受,所以每天晚上李玉儿都是放下床帐之后,再开始练习的,这时她很庆幸自己还有床上这么一小块独立空间。 小孩子身体柔软,李玉儿这辈子练瑜伽比上辈子容易多了,不过想要有效果,也得长期坚持。 这天上午,李玉儿在厨房吃完午饭,正打算收拾锅碗,就被陶厨娘叫了过去:“今天下午你们两个休息,你也不要每天都呆在厨房里,该到街上去逛逛了。” 程府的仆役都是有假期的,即使是李玉儿这样最底层的粗使丫鬟每个月也有半天休息时间。前两个月李玉儿的休假时间,都呆在厨房给陶厨娘打下手。 李玉儿也想出去逛逛了解一下这里的风俗景物但想着如果她和周囡囡都出去了,那这个灶上不就只有陶厨娘了,虽然她已经把陶厨娘做饭的过程看得七七八八了,但也不想陶厨娘一个人太过劳累。 陶厨娘见李玉儿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围在魏厨娘身边的丫鬟,哪里还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心里有些感动,口上却道:“你个小丫鬟操这么多心干嘛,你们没来的时候,厨房里不是一切也顺顺当当的。” 李玉儿想想也是,就同意和周囡囡一起去逛街。 在这个时代李玉儿还没有认真逛过街呢,连在浅水湾的小集市都没有逛过,第一次逛街,心里还有点兴奋。 要逛街可不能就穿着这身满是油烟味的衣服,李玉儿现在有四套衣服,她自己本身有一套,大伯娘在给她打包袱的时候塞了一套大姐小时候的衣服,程府发了两套粗使仆役服。她自己的那套衣服补丁太多,李玉儿想也没想就换了她大娘给的衣服,虽然上面也有几个补丁。 “咦,玉儿,府上不是还发了一套衣服吗,怎么穿了这件?”周囡囡奇怪的问道。在她眼里:程府给她们发的衣服虽然没有大丫鬟的漂亮,但也比她们从家里带来的好多了。 李玉儿不想解释她和这里人的不同观点,只说是舍不得穿好衣服。周囡囡也很珍惜她身上这件衣服,自以为理解李玉儿的心思,便不再劝了。 两人收拾停当出门,就发现了在门口张望的吴大丫。 “你们要去逛街吗?我今天也休息,一起吧。”吴大丫这话不知道在心里过了几遍,见李玉儿她们,就脱口而出。 李玉儿正在想:吴大丫怎么知道她们今天休息,就听周囡囡高兴的说:“好啊,好啊,人多热闹。” 三个人就结伴出了程府,跨出程府大门的瞬间,李玉儿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像压在身上的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了一样。当然,李玉儿知道这是错觉,只要她还是程府的丫鬟,压在她心理上的东西就不会消失。 难得出来一回,李玉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甩开,认真的享受这闲暇时光。 李玉儿是第一次出程府,周囡囡和吴大丫都出来过一两次了,李玉儿就跟着她们的脚步观赏附近的风貌。 一行三个人,两个穿着九成新的仆役服,一个穿着半旧的补丁衣服,带着新奇的笑容在街上逛来逛去,一看就是土包子。程府附近的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在这边逛街的除了各家的丫鬟婆子,都是家有余财的人,见李玉儿三人的模样,都在心里嘲笑。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嘲笑周囡囡和吴大丫,因为看她们的衣服都是程府的人,怕发生争执,都把讥讽的目光落在李玉儿身上。 吴大丫被周围人看得尴尬,心里一边后悔与李玉儿一起出来,一边又在埋怨李玉儿出门都不知道换好一点的衣服。周囡囡却被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气的冒火,大吼了一句:“我们穿什么衣服,管你们什么事?!” 周围人本来都在小声嘀咕,从李玉儿身上找优越感,被周囡囡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尴尬了,场面静默了一瞬。 李玉儿早已练就了对旁人的讥讽过耳不入的能力,周围的讥讽她全不在意,正在观察街边的铺面,哪想到周囡囡会为她打抱不平的大吼一声,顿时觉得要遭,连忙拖了她就走。 嘲笑李玉儿的人被周囡囡大吼的气势震慑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后有的人觉得自己不对,但更多的人感觉十分羞恼,想要压下周囡囡的气势,把她反驳的哑口无言才能解恨。但这时周囡囡已经被李玉儿拉着走了一段距离,他们这些上等人要再上去找三个小女孩的麻烦也很跌份,只得不甘的作罢。 “玉儿,你放开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周囡囡一个不防被李玉儿拖着走了一段距离,心里还是不甘,梗着脖子跳着脚想要去找他们理论。 李玉儿使了全身力气才拖住她,语气不由得有点重:“我的小姑奶奶,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刚才你下了他们的面子,他们现在肯定恼羞成怒。你现在过去,能对付几个人?”。 “他们说的这么难听,总该陪个不是。”周囡囡终于不再梗着脖子,声音有点委屈。 李玉儿见周囡囡的样子有些无奈,说到底周囡囡还是太在意她才会这么冲动,想到这里不由的放柔了声音:“凭着我们三个小丫鬟去找他们讲道理?还是你觉得他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我……,我们是程府的丫鬟。”周囡囡有些底气不足。 “你觉得我们是入了贱籍的‘粗使丫鬟’,所以他们得让着我们?”李玉儿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但还是要说,得让她清晰的认识到她们的社会地位,才能让她以后不那么冲动的将她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还是你觉得程府会留着三个闹事的丫鬟。” 周囡囡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气不过他们这么说,都是爹娘生的,他们凭什么啊?!” “好了,不哭不哭,想开点。”李玉儿抱着她想给她温暖,但却发现自己的安慰如此苍白无力,难道她要给周囡囡说:这个时代的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吴大丫在旁边听着周囡囡天真的话,嘴边露出一丝嗤笑,心想:真是娇惯出来的人呢。 发生了这件事,一行人也没什么心思逛街了,沉默的回到程府,李玉儿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粗使仆役的衣服,心中决定:在脱离奴籍之前都不要换下仆役衣服了,不仅是为了避免麻烦,也是为了提醒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按部就班的过,只是李玉儿学习厨艺更认真了,周囡囡沉默了一些,李玉儿知道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也没有深劝。吴平平因为这件事和李玉儿冷战了几天,还是周囡囡在两边相劝才和解。 吴平平知道这件事怪不到李玉儿身上去,但看着沉默了一些的周囡囡总是忍不住迁怒,不过她也知道这样不对,在周囡囡的劝说下很快就化解了。 牙齿和嘴唇都还有打架的时候,李玉儿自然不会计较这么多,一屋子人关系又回到了从前。 吴大丫从那次事情过后,就再也不来找李玉儿了。李玉儿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是她忙,后来几次碰面,她都匆匆离开,李玉儿便知道她是有意疏远。李玉儿也不再去找她,只是有些遗憾,她心里把浅水湾当做半个家乡,对吴大丫这个家乡之人,本来就就有一份亲近感。现在断了往来,也只有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果然要看缘分。 吴大丫的疏远并没有对李玉儿的生活产生大的影响,李玉儿生活的中心仍旧是学习厨艺,锻炼身体,刷陶大娘的好感度。 “这个时间点,菜应该送过来了,我们出去看看。”李玉儿把中午要用的面揉好,洗了手对旁边洗菜的周囡囡道。 这段时间不光是李玉儿在成长,周囡囡也在快速成长,她也摸熟了厨房里的事情,开始给陶厨娘打下手。现在陶厨娘就清闲多了,经常只在旁边指点李玉儿两个就行了。 当李玉儿走到木板车前,发现今天送过来的米粮蔬菜少了很多,以前也经常有少,但从没少过这么多,根本不够一府的人吃。李玉儿和其他丫鬟们都不能决定,把事情告诉了陶厨娘和魏厨娘,而陶厨娘她们又把这件事交给了上厨房的苏厨娘做决定。 这是李玉儿第一次见到见到掌管程府所有厨房的苏厨娘,三十岁上下,保养良好,穿着体面,身边围着三四个二等丫鬟,比小户人家的当家夫人都气派,完全不像是一个奴籍之人。 苏厨娘看了两车菜,眉头紧皱:“怎么只有这一点?” 送菜的老汉道:“有几户送菜的今天没来,我到街上去看了一下,一有卖米卖菜的都会被一抢而空。” “看样子,附近州府绝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苏厨娘喃喃了几句。 ☆、第26章 灾民 今天送过来的菜明显不够府里的人吃。 “去城外的庄子上吩咐庄头,叫他们每天都送菜进来。”苏厨娘对着拉菜的老汉道。 老汉犹豫了一下道:“今天怕是赶不及了。” “今天就先用这些菜应付着吧。”苏厨娘看着两个板车上的菜道。 程府在城外有田地庄子,只是离程府有点远。从城外送进来赶不到午饭,要留到第二天又担心菜不新鲜,所以程家的菜都是让附近的菜农送的,而现在街上买不到菜了,要担心就不是新鲜问题,而是有没有的问题了。 “你们都过来,把这些菜都搬到上厨房去。苏厨娘指挥着在场的所有小丫鬟,李玉儿她们也在其中。 菜都搬完了,她们大厨房吃什么,满府的仆役就都没了?李玉儿犹豫的看了陶厨娘一眼。 陶厨娘斜了一眼李玉儿:“叫你搬,你就搬,其他事儿还不用你一个小丫鬟操心,反正饿着谁也不会饿着我们厨房里的人。” 闻言李玉儿也只好和其他丫鬟一样搬着菜往上厨房送。这是李玉儿第一次来上厨房,这上厨房看着比她们的厨房大多了,也是两个灶四口锅,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让人感觉很空旷,没有她们大厨房拥挤的感觉。里面有两个丫鬟不慌不忙的做着糕点,看着比她们厨房里悠闲多了。 在李玉儿观察上厨房的时候,其他丫鬟也不会放过巴结大厨房的人的机会,那个黑瘦的丫鬟放下东西,就跑到那个正在做糕点的两个丫鬟的面前献媚:“姐姐要不我帮你揉面吧?” 那个身材高挑的大丫鬟把黑瘦丫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她双手上鄙视道:“你那僵硬的双手也想碰这么精细的面?” 一句话就把黑瘦丫鬟臊红了脸,手不由自主的往身后放,站在那里进退不得,她不敢对两个大丫鬟动气,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李玉儿吼道:“搬完了就快回去,站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谁啊?管大厨房的?”李玉儿用好奇的口吻问道。对于这种没能力没地位还把她当软包子欺负的人,她可不打算忍,上次是大厨房所有丫鬟站在对立面,所以李玉儿忍着,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就不用给面子了。 “呵呵……”。旁边两个做糕点的大丫鬟看到这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黑瘦丫鬟正想骂人,听到旁边大丫鬟的笑声顿时把话憋在口里,脸憋得更红了,黑色的皮肤都阻挡不了。 第14节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李玉儿没管那个找麻烦的家伙,而是对旁边的大丫鬟打了一声招呼。 大丫鬟看了看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道:“没事儿,你们先去忙吧。” 李玉儿就和周囡囡回到了大厨房,她不是不羡慕大厨房的环境和待遇,但她也不能贸然扑上去,这样反而惹人厌烦,就像那个黑瘦丫鬟一样。而且,李玉儿摊开自己的双手看了一下,也是十分粗糙,刚才那个大丫鬟一句话讽刺的是那个奉承的丫鬟,却也听到李玉儿的心里了,大厨房里做精细活儿的丫鬟,都是十指纤纤,她这样即使想办法钻进去了,也是干粗活的,接触不了精米细面和各种调料,也没有多少机会学习做菜,而且她走了陶厨娘这里人又少了,还不如就先呆在大厨房里,好好谋划。 李玉儿现在对大厨房的大锅菜都已经上手了,做出不说美味也挑不出错,但要做精细一点的菜就不行了,再努力做出来的味道都很普通,而且在大厨房也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去练习。 今天的菜都送到上厨房去了,大厨房只有一些昨天剩下的米和菜,陶厨娘决定熬成稀饭做成汤。那些仆役们吃不饱,也不能怪道她们厨房头上。 中午各处仆役来领饭时果然都在小声抱怨,但没多少人说厨房的不是,一是因为管事已经把这个情况说明了,二是她们不敢得罪厨房,毕竟厨房管着她们以后的饭呢。 庄子上的菜第二天下午才送过来,码的满满的几大车米粮和干菜,够大厨房吃很久了。而这些米大多都是往年的陈米,显然庄子上的收成也收了天气的影响,这次送过来的新米和新鲜菜只勉强够上厨房用。不过对于仆役来说,灾荒年间有吃的就很不错了,不在乎菜新不新鲜。 之后每天庄子上都要送几车米和菜过来,大多数都堆到了大厨房的仓库里,程府的仆役天天看着送进来的米和菜,因为灾荒加重而产生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了。 这次灾荒加重,对呆在程府的李玉儿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只是在闲暇时候更担心浅水湾的情况,也不知道大伯娘家和三婶家怎么样了。 在的休假时间,李玉儿又出去了几次,程府附近的街道住的都是权贵人家,街上依旧热闹,而其他地方的街道明显要了冷清些,气氛也有些紧绷,显然是受了灾荒的影响,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灾民会不会往这里。 要是灾民都涌到通州府,那后果可想而知,想到这里李玉儿打了个寒颤,将这想法甩到脑后,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显然这种想法不是李玉儿杞人忧天,不久庄子送菜的车就没有按时到,这事儿影响不到李玉儿,因为每天送过来的陈米和干菜把程府几个仓库都堆满了,要把大厨房的仓库里的食物消耗掉都要好久。但没有新鲜米和菜送过来,对程府几个主子的影响就大了,管家赶忙派人去庄子上查看。 查看的人回来禀告,通州府外聚集了一大批灾民,送往程府的菜在路上被哄抢了,送菜的老汉也受了重伤。 多少年没人敢惹程家了,管家的第一反应是要把那些刁民绑了,送官严惩以警示其他灾民。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情况的严重性,马上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夫人,现在老爷不在府里,府里能做主的就是夫人了。 “我程府威严不容冒犯,必须严惩!”程夫人怒道。 管家连忙阻止:“夫人息怒,现在城外灾民已经聚集成势,人多势众,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他们人多,难道我程府还怕吗?!” “那些人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夫人不能拿程府跟他们硬碰!况且灾情这样严重,府君也不能装着没看见,要上报朝廷。这时我们程家要是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到时候被京城里来巡查的官员知道了,于程府不利啊”管家也没想到,平时大方的夫人会这样暴怒,苦口婆心的的劝道。 事关程府前程,程夫人也勉强冷静了下来,想到了管家说的后果,心里有些后怕,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压下心中的惊意,才吩咐管家道:“你亲自跑一趟,把这消息告诉老爷。” ☆、第27章 最后,程老爷不但不追究抢粮的灾民,还在城门口开设粥棚,赈济城外的灾民。通州府的有识之士纷纷效仿,现在不慷慨解囊,真让灾民冲进来就麻烦了。 通州府的城门出就多了很多施粥的棚子,然而这些粥棚对于越聚越多的灾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面对这城外黑压压一片的灾民,城内的权势富贵人家才真正明白‘绝收’两个字的沉重含义,以前即使明白,也没有亲眼看到的这么震撼。 这么大一群流民,要是发生了民变怎么办?站在城头上的知府看着下面成千上万的灾民,背后冒起了冷汗。现在不是为了政绩而粉饰太平的时候了,知府写了奏疏连夜送往京城,这群人光凭他小小的通州府是解决不了的了。 当奏疏送到京城时,朝堂上的大臣正在为是否因该增派大军去边关吵得不可开交。而当这封奏折被念出来时,朝堂顿时一静,不过半响又炸开了。 “这通州知府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才把消息报上来!”户部尚书怒发冲冠的吼道。 旁边吏部侍郎尴尬道:“这也怪不到通州知府身上,谁也想不到旁边青州府、文州府发生了干旱,灾民都往通州跑,是青州和文州的知府失职了。” “失职……,呵呵。”户部尚书都被气笑了。 “这种官员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一个年轻的御史愤怒道。 “就是就是,这种官员就该杀。”周围官员纷纷高声附和,像是不附和就不足以证明他们不同俗流一样。 中年天子盯着下面吵成一锅粥的官员脸色阴沉,旁边宦官知机的大喊了一声:“朝堂之上,岂容大声喧哗!” 宦官尖锐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朝堂上的喧哗,大臣们连忙跪下请罪。 “处理青州文州的官员的事压后再说,先说灾民的事怎么解决?”玉阶上的天子并没有叫起,而是平静的问道。 朝堂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大臣们都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皇帝看着下面刚才还慷慨激昂,现在却装鹌鹑的大臣,一时间怒火烧心,却还是按捺了下来,不动声色的问:“王尚书,你说怎么办?” “朝廷要马上赈灾,安抚受灾百姓……”。被叫到的吏部尚书滔滔不绝道。这个时候肯定要说赈灾,不然会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 皇帝皱着眉头听了他说了半天,说的天花乱坠都没说到点子上,直接问道:“怎么赈灾?派谁去?要多少粮食?” “这个,可以商讨商讨……”吏部尚书额头开始冒冷汗。 “户部没粮,也没有银子。”户部尚书看皇帝看他,连忙道。 大殿上又是一片冷寂,大家当然知道户部没钱没粮,不然早就可以高谈阔论,说出一大堆计划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有能力的官员,碰到没粮没钱的情况也赈不了灾。 “满朝文武都没有办法了吗?难道人就放到那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吗?”皇帝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开口。 兵部给事中咬牙说出了一句可能会被戳着脊梁骨骂的话:“可以效仿前朝以工代赈,反正边关还缺人修城墙。” ‘以工代赈’听着是体恤百姓,但实际上还是徭役的变种,老百姓哪能真的得了好。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老百姓看到了一线希望就不会那么容易反,只要掌控好了徭役队伍,就没那么容易发生□□,消除了这个内忧,才好全力的去解决外患。 听见他的提议,周围的大臣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大多眼神带着敬畏,有一些还悄悄离他远一些。虽然知道他这个提议可能没有私心,是为了朝廷,可是就这么轻易的决定几万人的生死,也是心狠,普通人可不敢跟他走太近。 最后没有大臣提出更好的办法,连最开始高谈着为了平民愤要诛杀官员的那几个也不开口了,皇帝就采用了‘以工代赈’的方法,并派了钦差专门来安排流民‘以工代赈’。 程府,管事和账房先生正在给程老爷禀报这段时间施粥的消耗。 “老爷,这样下去府里的粮食支撑不了一年了,我们是不是要暂停施粥呢?”管家有些犹豫的问道。 “现在停不得,流民正处于爆发边缘,现在停了无异于点火。”程老爷坚定的说,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又轻声感叹:“况且,圣上派的钦差应该要到了,在朝廷缺粮的时候家有余粮,很不安全啊。” 管家和账房先生一听到这个立马噤声了。 “吩咐下去,以后我程府要全力救助灾民,府内无论主仆每天食用消减一半,节省下来的都用于灾民。”程老爷决定好了之后就大声吩咐道。 “老爷仁善。”管家和账房先生吹捧了程老爷几句后就下去了,他们不仅要把这个消息吩咐给全府,还要尽快传出程府,最好是传遍通州府,让所有人都知道,程府已经缺粮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程老爷启发,那些本来已经打算放弃施粥的人家,也渐渐放出这些消息,减少数量继续施粥了。 自从程府每天减少了食物之后,程府的仆役做事儿就有些提不起劲来。当然他们不敢抱怨,因为对比着城外的流民,他们已经很幸运了,起码不用为生命担忧,况且主人家都减半了,他们有什么理由抱怨呢,提不起劲只是还不习惯饥饿罢了。 李玉儿对于程府节省食物去接济灾民这件事还是有好感的,毕竟那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还有一层隐秘的心思就是:万一她大伯娘她们也在流民队伍里呢?多一点食物就多一分生的希望。当然,李玉儿希望她们的处境不要艰难到需要放弃土地背井离乡的地步。 随着时间流逝,天气渐渐变得寒冷,城外的流民更不好过了,天天都有大批的流民死去,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面的‘以工代赈’的意义,是作者自己的设定,历史上的以工代赈应该不是这样的。 感谢‘一蓑烟雨’小天使的火箭炮 感谢‘汶女’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子薇’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风许叶归来’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灵啦啦啦’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28章 宴会 城外的流民在饥饿和死亡的阴影下,心底的躁动越来越强烈,城门口和施粥棚经常发生冲突,好在早有准备的守卫和健仆迅速逮住了作乱之人,压下了事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城门守卫的压力越来越大,感觉流民离爆发只有一线距离。 在通州知府心惊胆战之际,皇帝派的钦差终于从京城赶来了。通州知府大松一口气,流民还没有作乱,他的身家性命保住了,以后的事情交个钦差处理就行了,他只要听从吩咐,就没有大过了。 程老爷听说钦差来了,第二天就递了拜访的帖子。 钦差这次快速赶来,只带了一对兵马,对通州城外的流民也不是很了解,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通州知府了解情况,在知道城外的情况已经危若累卵,城内府库里已经没有余粮的时候,他决定接见当地士绅,了解一下通州士绅富豪的情况,想办法筹措到粮食。这么大一批流民即使拉到边关,一路上吃喝,也要一大批粮食。 程老爷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钦差在通州府衙接见,见到钦差程老爷没有扯出座师同年来攀关系,而是直截了当的说了城外流民的情况,并作出忧国忧民的姿态,表达出他愿意捐出程府七成家产,帮助朝廷收容流民。 程府安排的施粥的人,这段时间通过观察,已经能够大致了解流民的规模、活动规律已经其中青壮年的数量。钦差正急需要知道这些信息,见这个姓程的士绅说的如此详细,且每一句都在要点之上,顿时觉得这是一个知微见著的人才。又见他为了解朝廷之急愿意捐献家财,定然是个大义之人。这样有才有德之人,他想回到京城后就大力举荐。 看出钦差对他的满意之色,程老爷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为了赢得钦差更大的好感,也为了不跟通州的其他士绅起间隙。程老爷向钦差提议:由他出面,邀请通州所有的士绅在他家举办宴席商讨流民安置问题。 这个提议简直说到钦差的心坎里了,他正愁没有机会发动通州的富裕乡绅,这个姓程的士绅就主动牵桥搭线了,真是急人之所急,连忙表示他到时候一定会到场。 程老爷回到家后,就接到了几个通家之好递过来的帖子。钦差来了是件大事,在钦差到达之前,他们就商量过几次应对方法。现在他们过来,是想知道钦差对他们通州士绅的态度。钦差毕竟代表着皇帝和朝廷,基本上可以定他们家族的存亡。 程老爷和几家交好的士绅在书房里谈了一下午话。了解了钦差的态度,几家人决定共同进退,舍些钱财帮助钦差度安置难民,挣些名声。 也不是没有人吝啬家里的钱财,但是钦差手里拿着皇帝的旨意,遇到不法之徒可以先斩后奏,他们都得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况且城外围了一群数量比城内人多出很多倍的流民,是一件让人很不安的事情,钦差有能力把这些流民拉走也是好事。 程老爷传达了钦差大人的态度之后,众人商量后决定了之后,就回家去发动各自的人脉关系,把交好富豪乡绅都请过来,给钦差大人把场子撑起。 听说钦差大人要参加程家举办的宴会,很多乡绅富商都挤破了脑袋的跟程府攀关系,期望得到程府的请帖。程府的门房一时间热闹非凡。 钦差又接待了几个当地望族,细致的了解了通州望族和城外流民的情况后,就带着衙役护卫去了城楼上。 城下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痛苦哀嚎的景象,简直像是一出人间惨剧,即使见过大风大浪的钦差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钦差就着心里的触动,当即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把下面的流民都说的痛哭流涕,觉得朝廷和皇帝还没有抛弃他们,只要忍忍苦难会过去的,所以后面钦差说到以工代赈的时候大家想的也是:这好歹还是条活路。 钦差稳定了流民的情绪,回到城里后就平静了心情。现在给灾民做再多的保证,过两天拿不出粮食,局面就会朝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足够的粮食。 在钦差的暗示下,程老爷很快就给在通州府有影响力的士绅下了请帖,宴会就在他见过钦差后的第三天举行。时间仓促,只能一切从简,好在这次宴会是关于灾民的,简单些反倒更能搏钦差的好感。 来的都是通州的权势富贵人家,即使是一切从简,也不能堕了程府的名头。全府上下都高速运转起来了,管家誓要把这次宴会上的一切东西都弄得妥妥贴贴、不仅是为了刷钦差的好感,也是为了程府的名望在通州府更上一城楼。全州府的士绅望族齐聚一堂,只有靠钦差的影响力才能办到,过着这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程管家不允许宴会上有任何疏漏,对任何细节都要求的格外严格,宴会规模又大,导致整个程府的仆役忙得人仰马翻。各个管事都被管家叫到一起训话,再三强调宴会上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厨房包揽整个宴会的菜品,更是重中之重。 上厨房人少,光凭上厨房的人包揽整个宴会的饮食,显然不可能。苏厨娘回到厨房后把上厨房、大厨房以及专门给某个主子做饭的小厨房的厨娘和丫鬟婆子都召集到一起。 “大家都知道,程府要举行宴会了。这次要来的除了京城来的钦差大人,还有我们通州府的各个大人物们,他们都是讲究人,一点点瑕疵都看得出来。”苏厨娘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厉声道“这次宴会事关程府的脸面,要是谁再这里面出了差错,连累我吃挂落,你们也别想讨了好!” 所有的厨娘丫鬟都绷紧了神经,开始准备两天后的宴会。苏厨娘把厨房的所有人都调度起来了,几个厨房也都征用了。至于丫鬟小厮的饭,都是直接用石头在院子里垒几个灶台就解决了,程府不会缺锅。 宴会要用的杯盘碟碗,都先从库房里找出来洗好,要真正做到纤尘不染,对于没有洗洁精的时代来说挺困难的,但全靠着人力,也必须达到这个标准。 鸡鸭鱼肉也是必不可少的,因为程府主子嫌弃味重,这些家禽家畜便没有在府里饲养。以前是在街上买,后来全靠庄子上送,苏厨娘通知庄头把这些和新鲜菜加紧送来。厨房里的仓库都被打开,那些要用到的干菜山货都被挑选出来。 像陶厨娘她们有一两把刷子,会做几个拿手菜的,都一个一口锅,旁边还有一个惯用的小丫鬟打下手。李玉儿自然是跟着陶厨娘打下手,周囡囡被安排给仆役做饭。但即使是跟着陶厨娘打下手,也是洗洗切切忙碌非常。 陶厨娘的拿手菜比较复杂,用到的调料比较多,为了方便就被直接安排在上厨房做。和上次来了匆匆而过不同,这次李玉儿得在这个厨房里呆两天,自然会好好瞧瞧这个上厨房。上厨房这两天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宽敞。 案板上和橱柜里放的调料比大厨房里多多了,光甜味调料就有蜂蜜和糖块和一种半固体的饴糖,调酸味的也有醋、酸菜和梅子等等,其他的调料就更不用说了。这些调料或罐装或碗装,或敞开或密闭,密密麻麻的放了一案板,李玉儿看着就有些头皮发麻,原来这个时代的调味品这么丰富。 这天里程家仆役的伙食虽然不精致,但量已经很足了,倒是让她们提起了干劲。而厨房的丫鬟婆子的伙食就更上一层楼了,因为几个厨娘经常要试菜。虽然厨娘们要做的都是拿手菜,但都好久没做过了。尤其是像陶厨娘和魏厨娘这样,在大厨房给仆役做大锅饭的,要提前做一次,找找手感。而这些做好了的菜,最后都便宜了李玉儿这些在厨房打下手的小丫鬟。 也是这时,李玉儿才发现陶厨娘做饭原来这么好吃,以前一直做大锅饭都尝不出来。而看着爱钻营奉承的魏厨娘做的汤也很美味,上厨房的苏厨娘的菜那更是色香味一绝,几个小厨房的厨娘做的菜,样子精美简直像是艺术品一样。 这些成品简直刷新了李玉儿的三观,她终于知道程府为什么不直接请大酒楼的厨子来做饭了,因为他们根本和程府的厨娘没得比,一个程府的厨娘做饭就有这样的水准,李玉儿对自己以前的计划产生了怀疑,她的厨艺真的能够达到这些厨娘的水准吗?即使能够达到又怎样,她们还不是奴籍,尤其是陶魏两个厨娘,还在大厨房里做大锅饭,简直浪费了她们的厨艺。 李玉儿压下负面情绪,在宴席之前她要打起精神,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不能出了篓子。 深秋过了夜的水,已经有些冷了,尤其是对于一个来了例假的丫鬟来说。但黑瘦的孙丫鬟却必须把手泡在这样的冷水里洗菜,这些是苏厨娘统一安排的。她想和人换,却没人愿意,当李玉儿跟着陶厨娘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心里的怒意和妒火彻底燃烧了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新来的丫鬟可以跟在厨娘后面转悠,而她却要在这里累死累活! 第15节 ☆、第29章 纰漏 忙到天黑尽了,李玉儿才和周囡囡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睡房。而吴平平也是一脸疲惫的刚到。 “你们不是负责后院的洒扫吗,前院的宴席,后院的洒扫也这么忙?”周囡囡问道。 “前院人手不够,我们这些小丫鬟都被指派过去了。”吴平平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累得只想闭眼。 看她的样子,李玉儿她们也不打扰,都收拾好赶紧入睡,明天还有的忙呢,这次程府真是上下都动员起来了。 第二天,庄子上的东西送过来了,又是一阵忙碌,杀鸡宰鸭,剖鱼,去毛刮鳞,内脏放一边,这些东西宴会不会用,程家主人也不稀罕,对于厨房这些人来说却是好东西,她们这些住在外面的厨娘可以拿回家,这也是厨房的特殊福利。 李玉儿在陶厨娘的指挥下腌制鸭肉的时候,几个穿着鲜亮的丫鬟簇拥着一个美妇人走了进来。 苏厨娘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见礼到:“大少奶奶,你怎么到这厨房来了,现在这里杂乱着呢。” “婆婆让我过来看看厨房里准备的怎样了。”大少奶奶见了厨房杂乱的摆放,心里有些嫌弃,终究是没有下脚,只站在门外道 。 “请夫人和少奶奶放心,现在一切都妥当。”苏厨娘说着又向大少奶奶介绍了厨房里准备的菜品。 “苏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安排好了我就放心了。”大少奶奶说着,又亲切的与苏厨娘拉进关系。 李玉儿还没见过除了程夫人外的任何程府主人,这个大少奶奶还是第一个,听见苏厨娘见礼,她立马也垂手恭立,只大致瞟了一眼,是个打扮华丽的少妇。 听见大少奶奶言辞亲切,有的丫鬟以为她是一个随和的人,李玉儿却觉得苏厨娘在府里一定很有地位。想想也是,管着上厨房的人,肯定很受府里男女主人的信任。 这大少奶奶在厨房外和苏厨娘说了几句,就觉得一切差不多了,不想忍受厨房的杂乱就离开了。李玉儿觉得她不像是来关心进度的,倒像是专门来向苏厨娘示好的,只是这示好都示的不认真,厨房都不进,哪能表现出对苏厨娘的重视呢,说到底心里还是存了轻视。 还没到中午,程家的客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来的客人比程府预计的还多,那些接到请帖的人不光是自己来了,通常还带了几个有关系不错的商人之流。程老爷想着钦差的目的,估计钦差大人对这些人的到来说不定还会很高兴。 钦差才来两天,这些商人就知道他要参加程家的宴会,并且找到门路让人带了进来,可见他们的消息之灵通,人脉之广,这些商人可以说是通州最优秀的一批了。 前面客人来了,厨房里的茶水就要备齐,从早上起,就有一口锅专门烧水,还专门安排了丫鬟往前院送。 还没到正午开饭的时间,但客人的桌子上也不能空着,就上了些干果和才出锅的点心 。 眼看着离开饭的时间越来越近,厨房里的人更是忙得脚都不沾地了,都恨不得再多生双手脚。 “把切好的菜装过了。”陶厨娘刚炒完一个菜洗了锅,就头也不回的吩咐李玉儿。 这菜是早上就切好了的,这时直接炒就可以 ,李玉儿捧着菜往盆里装,突然看到菜堆里面有一片小小圆圆的叶子感觉不对。对这种叶子,她记忆深刻,这是五朵云的叶子,她大姐再三给她强调的毒草。 “陶大娘,这菜不对,里面有毒草,是五朵云!我切的时候都没有。” 这些菜是李玉儿自己一遍一遍清洗过的,自然确定切的时候里面没有。 这五朵云没在外面,而是在菜堆里面,肯定是人为的。要不是她刚才稍微留意了一下,肯定就当菜炒进去了。 要是钦差大人吃了五朵云炒的菜,整个程府都得玩完!到底是谁这么恨程府?李玉儿想到这里背上都冒冷汗了,要是程府完了,她这个小丫鬟的命运可想而知。 陶厨娘听了只一个激灵,也顾不得继续炒菜了,放下锅铲,两步跳到李玉儿面前,拿起李玉儿手上的叶子仔细瞧了半响,语气阴沉的问:“确定切菜的时候没有?” “肯定没有!因为参加宴会的都是大人物,我怕出问题,到手的菜都再清了一遍,里面没有五朵云。”李玉儿十分肯定。 “那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其他菜里有没有问题,直接告诉苏厨娘吧。”陶厨娘心中既有忧虑,又有对做这事儿的人的愤恨。 “这顿午饭就这样砸了?”李玉儿心里十分不甘,忙了两天就这么个结果,心里恨死那个放毒草的人了,这是打算要她们的命啊! 苏厨娘很快就过来了,她拿着五朵云在鼻尖嗅了一下后,又将连接叶子的细杆掐开,里面果然冒出乳白色的汁液。确定了是毒草后脸色都白了一瞬,后又强行镇定了下来,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把管家请过来。” 小丫鬟快步跑了出去,苏厨娘想了一下又直接把外面一直在烧水的婆子叫了进来:“今天有没有外人进过厨房?” “没有。”老婆子十分肯定道。 苏厨娘十分信任她的话,直接判断道:“就是厨房里的人做的!今天接触了这个菜的人都站出来。” 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犹豫,李玉儿是切这个菜的人,理所当然的站了出来。虽然李玉儿是发现毒草的人,但不能仅凭这点就能洗脱她的嫌疑。 站出来的李玉儿仔细的观察四周的丫鬟,发现她们都有些害怕或是躲闪的情绪,尤其是经常找她茬的黑瘦丫头,更是脑袋低垂视线乱瞟,一副心虚的模样。这些丫鬟的样子都很惹人怀疑。李玉儿想,她们这样的表现怕是担心被冤枉吧,但看哪个黑瘦丫鬟的样子,还是不能让她放下心中的怀疑。 “厨房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呢,现在不站出来,待会儿别喊冤! ” 苏厨娘说到后面,声音有了狠意。 苏厨娘的话刚落,一个小丫鬟就战战兢兢地出来了,带着哭腔到:“菜是我洗的,但我真的没有往里面放毒草。” 苏厨娘厌烦的看了她一眼道:“闭嘴!” “苏厨娘这是怎么了?”管家终于跟着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菜里面放了毒草。”时间紧迫,苏厨娘直截了当的说。 管家被这个消息镇住了一瞬,脑海里翻涌出各种阴谋论,回忆了这两天的布置,确定没有遗漏才道:“这两天外院和内院一直加派了可靠的人手巡逻,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厨房也没外人进入,当务之急不是查谁做的,而是菜该怎么办?尤其是做好了的这些,我不能确定它们有没有问题。”苏厨娘有些头痛:“现在要到中午了,我赶着做几个汤,也只能暂时拖拖时间,没有正菜肯定是不行的。” “这好办,文大夫采药已经回来了,可以马上请他过来辨别一下。”管家说着就吩咐旁边的小厮跑腿。 “文大夫医术是不错。但对毒草了解吗?”苏厨娘将信将疑,这毕竟是关乎程家生死存亡的事儿。 管家对文大夫的能力十分信任:“医毒不分家,文大夫的本事你放心。” 文大夫很快跟着小厮过来了,按照苏厨娘的要求把每个菜品都用银针试了一下,又每一样都沾了一点尝了一下,确定了另外一个炖菜里面也放了五朵云,其他的菜都是安全的。 听了文大夫这话,苏厨娘大松一口气,这些菜不用重做了,午饭赶得及了,厨房不用丢面子了。 虽然饭菜有没有毒已经辨别了,但没找出是谁下的,总让人不安心。在文大夫和管家离开后,苏厨娘又让厨房里的小丫头互相检举谁接近过这两道菜。 丫鬟们怕火烧到自己身上,逼急了之后都努力回忆,又找出了几个接近这两道菜的人。 李玉儿看着身边忐忑不安的几个丫鬟,心想难道真是她们这里面的人?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使劲想都想不起来,脑子有点混乱。在看到那个经常找她麻烦的黑瘦丫鬟大松一口气的表情时,李玉儿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丫鬟没有跟她们一起吃饭! 这两天厨房里太忙,丫鬟们吃饭都是分两拨的,都在大厨房里吃,李玉儿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有特地记哪些丫鬟和她一起吃的饭,直到刚刚才想起,她没有跟这个黑瘦丫鬟一起吃,等她吃完换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这个丫鬟。 不会是这个丫头因为和她不对付,就想用这种方法整死她吧?李玉儿甩甩头,又想到另外一道菜里也有毒草,因该不是针对她,况且也不一定是这个丫鬟。虽然心里如此想着,李玉儿还是把这个黑瘦丫鬟的疑点说了出来。 “你不能因为我们有过节,就这样污蔑我!”黑瘦丫鬟立即跳起来吼道,样子看着非常想被冤枉后的愤怒。 其他丫鬟也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李玉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设定‘五朵云’有剧毒。 现实生活中的‘五朵云’学名叫‘泽漆’,有的农村称为断肠草百科上有说有毒的,有说没毒的,但都说可以入药。 ☆、第30章 水落石出 “你们自己回忆,有没有和她一起吃午饭。”面对质疑的目光,李玉儿不慌不忙道。 这么一提,就有人开始回想到:“ 我吃饭的时候,好像是没有看到她。” “我也没看到。”又有几个声音加了进来,大家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那个黑瘦丫环。 “我去吃了,是你们自己没有看到!” 那丫头仍旧奋力争辩道。 “有谁吃饭的时候看到过她吗?”苏厨娘问道。 所有丫环纷纷摇头,七嘴八舌道:“没有看到。” 那黑瘦丫环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苏厨娘打断:“先把这几个丫环分别关起来,等宴会过了再审。” 面对未知,李玉儿有些心慌,但还是强自镇定,老老实实的跟在婆子身后。其他几个小丫环虽然有些担心,但想着下毒之人因该就是那个黑瘦丫环,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倒也不害怕。只有那黑瘦丫环,一路都在挣扎喊叫,被两个婆子直接拖走了事。 李玉儿她们被分开锁在柴房里,大概因为不是重点嫌疑对象,她们并没有绑李玉儿。 一个人呆在柴房里,没人打扰,外面的喧闹只能模模糊糊的传进来,李玉儿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会对她造成的影响。 能够给菜里下毒的人,肯定是接触过菜的人,她在切菜之前没有看到毒草,那就不是洗菜的丫环干的,她回到厨房后,就没有人碰过那个菜了,只有有可能是她去吃饭的时候被人放了五朵云,这些嫌疑人中,那个跟她不对付的丫环可能性最高。 如果真是那个黑瘦丫环干的,李玉儿希望不是因为和她的过节才导致的那个丫环下毒。否则即使最后水落石出,洗去她的嫌疑,也会惹人不喜。上位者才不会管她是不是无辜,只会记着那丫环为了报复李玉儿而连累程府,她也就落不到好。 这边李玉儿一个人安静的思考,那边厨房还是忙得火热朝天。太阳渐渐爬到正空,程府邀请的宾客大多已经到了,几个和程府关系不对付的也不会来了。只等钦差来了,就可以开宴了。 钦差这两天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么一大批流民要送到边关,需要的粮食可不少,朝廷没有给一颗粮食。出京前拜访出了这个主意的兵部尚书,尚书给的答案是可以到朝廷蛀虫家里找粮,辞别陛下的时候,陛下给了尚方宝剑,说是可以便宜行事。他们的意见都一样,就是可以抄家。 不到万不得已,钦差并不想用这个办法,因为个地的名门大族关系网都很大,读书人又可以通过座师关系,连系到整个朝廷的官员。他要是做了这件事,前途也就快到头了。可他要是安排不好流民,朝廷就该杀他来平民愤了。所以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打算,他也要好好了解通州的大户,万一这次宴会集不齐钱粮,他也只有做最坏的打算了。 身边常随提醒该到赴宴时间了,钦差赶紧换了衣服,去往程府。通过这次宴会就能看清通州大户的态度了,钦差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尚方宝剑。 钦差到后正式开席,顾忌到钦差来的任务是安置流民,桌子上倒也没有交杯换盏,每个人面前都只摆了一盏清茶。倒也有能说会道擅长交际的人,先夸了夸程府的饭菜和厨娘,又恭维了朝廷和钦差,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才把宴会上的气氛炒的热烈了些,但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宴会上,气氛又很快冷凝了。 一顿饭就这样食不知味的吃完了,程老爷看着钦差的脸色,在丫环们收了杯碗碟盘后,便直接开口道:“这次聚会的原因,想来大家都知道这次钦差大人的目的,现在正是国家危难之时,我程某人愿意尽一些绵薄之力,拿出七成身家来买粮,支持流民的安排。” 程府这次是摆明了车马站在钦差一边,程老爷的话才一落,堂上就响起了交谈声。事先和程府约好的几个士绅也马上站出来说了,捐献家财。在这些人的带动下,堂上又很快有人献粮。 钦差看着堂下并不激烈的气氛,不由有些皱眉,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些粮食是杯水车薪,还远远不够。除了开始那几个士绅比较有诚意外,几个商人舍得下血本,其他人也就是捐了个九牛一毛,还有一些乡绅直接没有表示。 到最后,钦差也舍了面子,直接询问那些乡绅愿不愿为国出力。几个乡绅被逼无奈,也只有捐出了一些身家。然而,这些钱粮根本不能让钦差满意。 宴会就这样各含心思的不欢而散了,程老爷送钦差出去的时候直请罪:“也是在下没有办好这事儿,让钦差大人劳心了。” 钦差本身心里有些不满,但听程士绅这样说,反而能想到他的苦楚了:“这也不怪你,两天时间就能把通州的士绅请来,你也是花了心思的。” 钦差心里想着,这个程士绅还是出了钱出了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于缺少的钱粮,钦差打算用兵部尚书的建议,直接抄家。至于后果,现在已经没时间考虑了。他现在要做的是挑选几个软柿子富户,拿来开刀。 这边程老爷送走钦差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管家的一句话炸蒙了:“有人在菜里下毒!” 刚刚放松的程老爷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心里不住的后怕,要是没有被发现,钦差大人在他程府出了事,他程府就完了! “审,给我仔细的审,看到底是谁要置我程某人于死地!”程老爷怒声吼道。 已经确定了除了那个黑瘦丫环没有人同时接触过两个菜品,李玉儿她们也被叫到管家面前仔细询问。 或许是因为嫌疑不大,或许是因为检举有功,李玉儿并没有遭到什么不好的对待。看着管家的态度,李玉儿知道她的嫌疑已经洗清了,那丫鬟下毒这件事应该跟她没关系。 面对管家的询问,李玉儿又把发现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你为什么还要再清一遍?”管家挑出了细节问道。 “厨娘三申五令,不要出了漏子,自然要谨慎些。”李玉儿冷静的回答道。 管家对李玉儿这个谨慎的性子很满意,要不是她做菜的时候谨慎了一下,现在程府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接着又温声问道:“你怎么认识五朵云,知道有毒的?”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隐瞒的,李玉儿直接说:“以前在家里找野菜,刚好能认得五朵云。” ‘这也是运气啊,天不亡我程府啊。’管家在心里感叹道。 “好了没事儿了,你先回去吧,这两天就先休息一下,压压惊。”管家叫李玉儿过来,也只是想见见这次撞破毒计的功臣,下毒之人已经确认了,现在正在审问幕后之人。 听到这话,李玉儿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也是这时候李玉儿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不害怕,只是理智压下了那种害怕的感觉。毕竟她的生死掌握在程府主子的一念之间。要是程府主子怕麻烦,直接来个:宁可杀错不放过。那李玉儿也无处喊冤。 撑着一口气回到睡房,李玉儿整个人都感觉虚脱了,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传来轻轻地脚步声,已经睡饱了的李玉儿直接睁眼,首先入眼的是昏黄的油灯火苗,原来天已经黑了啊。 睡饱之后头脑十分清醒,翻身起床的李玉儿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第16节 “玉儿,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周囡囡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没有,是我睡饱了。”李玉儿回答道。 周囡囡拿出一个食盒,羡慕道:“玉儿,睡好了,就过来吃饭,这是苏厨娘特地让我给你带的呢?” 看着桌子上的几个菜,不像是平时给她们小丫环吃的,也不知道苏厨娘现在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便问道:“这些菜都是苏厨娘指定的吗?” 周囡囡眼睛还是从菜上挪不开,随口回答道:“是苏厨娘让我给你挑几个菜,怎么样,我挑的不错吧。” “看着很好吃,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着也没意思。”李玉儿听到苏厨娘对她的态度平淡,反倒是放下了心,要是态度郑重了,她就不好自处了。 周囡囡也没有跟李玉儿客气,直接坐到桌边就开吃:“不愧是主子们吃的东西,味道真好。玉儿,你到底立了什么功,苏厨娘这么重视?” 李玉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府里封锁了有人下毒这个消息。当时厨房发生事情的时候,周囡囡在外面给仆役做饭,并不知道李玉儿的事情,因此现在很好奇。 李玉儿想了想,周囡囡在厨房里迟早要知道这件事,而且管家也没有吩咐她保密,便将这事儿给周囡囡说了,也给她提个醒,让她以后注意些。 “天呐,这么危险,你没事儿吧?”周囡囡也顾不得吃了,连忙起来把李玉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没事儿,我现在好着呢。你也要注意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府上应该是封了口的。”说完李玉儿还是叮嘱道。 “你放心,这事儿我还是知道轻重的。”周囡囡保证道,说完又有些好奇:“你立了这么大的功,不知道会有什么奖励?” 李玉儿见了管家,知道了苏厨娘的态度,就对所谓的赏赐不报太大的希望,或许对于程府的主人来说,她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吧。 ☆、第31章 幕后黑手 虽然管家说了可以休息两天,但第二天李玉儿还是去了厨房,她想要知道毒到底是谁下的,这事儿有没有告一段落,还想观察苏厨娘对她的具体态度。 宴会已经过去,被借调到各处的人都回归到原处,所以李玉儿直接回到了大厨房。李玉儿来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早,她和周囡囡把厨房的早饭做的快好的时候,其他丫环和厨娘们才陆陆续续到来。 昨天在上厨房里的丫环的几个丫环都知道李玉儿为厨房立了一次功,怕是很快就会受到苏厨娘的重视,想过来套关系,但碍于以前僵硬的态度,到底不好意思过来。到底还是魏厨娘的脸皮厚,她一见李玉儿就亲切的笑着打招呼:“这是玉儿吧,以前我就觉得你勤快,没想到这么机灵,要不是你我们大厨房可要吃挂落了。” 魏厨娘一边夸奖李玉儿,一边咒骂那个黑瘦的丫环,李玉儿顿时确定下毒的就是那个丫环了。李玉儿想问一下那个黑瘦的孙丫鬟为什么要下毒,但看周围这么多人,程府又下了封口令,倒不好问。 李玉儿第一次知道,以往爱骂小丫环的魏厨娘夸起人来也这么让人受不住。一直不停嘴的把李玉儿从头到脚的夸了一顿,让李玉儿十分尴尬,但又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心里再不屑魏厨娘的品行,但也得尊重魏厨娘的地位,不能对她摆脸色。 昨天没去过上厨房的人见魏厨娘对李玉儿的态度都十分惊奇,连忙询问周围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去过上厨房的人,虽然对昨天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但对李玉儿的态度都颇为郑重,即使有一两个口里不屑李玉儿的人,眼里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羡慕嫉妒。这种情况让不知情的人对李玉儿的态度都郑重起来。 李玉儿被夸得正尴尬,见陶厨娘来了,顿时像看到了救星,连忙对魏厨娘道:“陶大娘来了,我得赶快去做饭。” 魏厨娘见李玉儿心确实不在这里,也不拦李玉儿,只是感叹道:“真是个感恩懂事的姑娘,不像我手底下的那些丫头,一个个都钻到富贵眼儿里去了。” 对于魏厨娘的夸奖,李玉儿只是笑笑,心想:‘人以群分,你自己都是那样,还想巴结你的人有多好?’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的休息两天吗?没有被吓到吧?”陶厨娘见李玉儿过来,连忙拉着李玉儿的手仔细的打量了她的脸色。 见陶厨娘脸上担心的神色,李玉儿心中一暖:“陶大娘放心,我昨天被放出来就不怕了,晚上吃得好睡得好,现在精神好的很。” 陶厨娘见李玉儿确实脸色不差,才放了心,随后感叹到:“昨天也是凶险,那丫环跟你什么仇怨要这样害你?” “她是要害我?”李玉儿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和她也没什么仇怨啊,就是她老爱找我麻烦。” 陶厨娘看李玉儿脸色有些发白,连忙安慰道:“放心,怪不到你头上,她是受人指使来下毒的。要不是临时起了害你的心思,说不定就让她成功了。” 原来不是为了害她才下毒的,李玉儿顿时放下了心,又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了好奇心,见其他人的距离离她们有点远,不用害怕被听到,便开口问了:“到底是谁想要下毒,目标是程府还是钦差啊?” 李玉儿对幕后主使有些好奇,她破坏了幕后主使的阴谋,虽然幕后主使不一定会留意到她这个小虾米,但还是有防备的好。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就那么几家,程府和钦差大人都不会放过的,这几天看谁倒霉就知道了。”陶厨娘不在乎的说。 程府正房,管家站在程老爷面前禀告下毒事件调查的进程:“能和那孙丫头接触,又能把新鲜毒草带进来的人就那么几个,每一个我都派人盯着的。今天有一个被盯着的小厮差点被杀,我的人把他们擒下来审问后,发现背后的人是城西的张麻子,但张麻子一个地痞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动我程府,背后应该还有人。” “那个张麻子虽然胆大心黑,但向来看得清形势,光是利益诱惑肯定不会来惹我们程府,听说他这人向来看重情亲,你去查查他的家人在哪,同时也要盯着我们那几个老对头。”程老爷分析了之后,直接吩咐道。 有了线索和目标和,凭着程家在通州府的影响力很快就找到了幕后黑手,管家在程老爷面前禀告道:“是蒋家。” “果然是蒋家!宴会没来我就怀疑他了,好个一箭双雕的狠毒计谋,即杀了钦差,可以保住身家;又可以顺带除了我程家,他就可以在通州府称王称霸了!”程老爷气的两眼冒火。 管家现在已经把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产生的愤怒情绪压了下来,他冷静的提醒程老爷:“可是钦差毕竟关乎朝廷的脸面,要是死在通州,朝廷肯定会彻查,他蒋家也不一定能脱了干系。况且城外还有这么一大批流民呢,他蒋家真的不怕?” “蒋家人不傻啊,到底想干嘛,朝廷还没垮……。”程老爷也冷静下来,喃喃自语,说道后面忽然想起什么,背上忽然冒出了冷汗:“他蒋家不会打的就是这个‘占山为王’的主意吧,太疯狂了,想乘着内忧外患,朝廷没力气收拾他么?”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是我想岔了,没人敢在干捋朝廷的虎须的!”良久,程老爷摇摇头,安慰自己道。 冷静下来的程老爷,很快就把这个下毒事件,禀告给了钦差。钦差听到这个事情时也是心里一惊,庆幸自己周围护卫的还很严密,当下不再犹豫,直接就选了蒋家一系的士绅富户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了蒋家。 接下来就是钦差大人大开杀戒的时间了,凡是跟蒋家关系密切的大户都被抄家灭族,家产充公。当然在被抄家之后,钦差总是拿出了足够抄家的证据。盘剥平民的一些罪名虽不起眼,但李玉儿看得最是惊心,这些罪名背后是一条条人命,这些受害者的名字还写在上面的,不可能是钦差造假。 那个富贵人家没有做过亏心事呢?一时间整个通州府的大户人家都战战兢兢风声鹤唳,那些爱财之人也顾不得这些身外之物了,都连忙捐献身家,向钦差大人表忠心,希望钦差大人可以看在这些钱粮的份上,不计较他们以前的吝啬。 抄了蒋家,钦差才知道这些豪门富户真是富得流油,仓库里堆的积年陈粮都要快发霉腐烂了,又连续抄了几家,终于解决了燃眉之急,城外的流民暂时饿不死了。尝到了甜头的钦差又把目光放在了通州其他富户和文、青两州的富户身上。 通州剩下的富户都比较懂事,很快上交了身家,钦差也没有在为难。至于文州和青州的富户,钦差就一点面子都不用给,直接抄家灭族了事,看这两州十室九空,就知道这两州的富豪乡绅是个什么货色。 这段时间通州的菜市口都被血色笼罩,通州所有的士绅富户都门前冷清了。城外的流民吃到粮食,就欢天喜地的歌颂钦差大人了,听到富户被抄家都拍手称好,觉得钦差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蒋家被灭,家产被抄,留下的无形资产很快就被程家等家族瓜分了。至于蒋家留下的妇孺,也只有落入贱籍这一条路,这些夫人小姐们如果转换不了心态,下场也不外乎被磋磨死,或是抑郁而死。对于这些沦落的贵妇人,李玉儿真是一点都同情不起来,她们或许没有做过恶,但她们享受的东西本身就带着原罪。 蒋家事了,管家终于想起了这次发现毒草的李玉儿,他在程老爷面前提了一句。 “是个好丫头,你看着给些奖赏吧。”程老爷毫不在意的道。 管家犹豫了一下:“这厨房毕竟在后宅,这赏赐的事儿还是交给夫人吧。” 程老爷点头同意,管家在有事儿要去后宅的时候顺带向程夫人提了一句。 这时程府的两个少奶奶正围着程夫人说话,听见管家这话,二少奶奶道:“这丫环运气不错。” “什么运气不错,这是我程府的福运深厚。她刚好撞到罢了,换了哪个丫环都能发现。”大少奶奶是摸透的婆婆的性情,话自然捡着婆婆喜欢的说。况且她本身也不认为一个丫头会有什么福运,要真有运气,早就投生到富贵人家了。 “话虽如此,但该给的赏赐还是不能少。就升个二等丫环,再在给她赏五两银子吧。”程夫人轻描淡写的说。 管家在旁边听了,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毕竟只是个小丫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可能会在晚上十一点后更新。 感谢‘子薇’小天使的地雷。 (*  ̄3)(e ̄ *) ☆、第32章 二等丫环 “哎哟,杨姐姐你怎么有空到大厨房来了 ?”平时对粗使趾高气昂的三等丫环用最惊喜谄媚的声音问道。 作为背有依靠的二等丫环,杨盼儿平时是不会理这种巴结人都巴结不到点子上的粗苯丫环的,但她现在是来找人的,便开口问道:“大厨房的李三妞在吗?” “你是来找李三妞的啊?她在,我马上帮你喊。”那丫环用谄媚的声音说完后,又转身朝厨房里大喊:“李三妞,快出来,上厨房的杨姐姐找。” 李玉儿不知道上厨房的人找她什么事儿,但现在她正炒着菜丢不开手,想着上厨房的丫环站在门外没进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回道:“稍等一下,正炒着菜呢,马上就好!” 那个三等丫环正打算向二等丫环卖好呢,没想到李玉儿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黑了一层,又不好直接冒火,便又加重语气道:“是上厨房的杨姐姐找!”她以为李玉儿是没有听清楚谁找,才这么不积极。 李玉儿听到这里有些无语了,又不进来,又不说有什么急事,难道就想让她扔下这一大锅菜过去啊,这可是一府仆役中午的菜!但想着那个三等丫环扯着上厨房的二等丫环说事,李玉儿也不好拂了二等丫鬟的面子,便开口道:“我这里丢不开手,要不王姐姐来帮我炒一下?” 杨盼儿正觉得那三等丫环让她有些丢面子,听到这话 便吩咐那王丫环道:“你去炒菜,把李三妞替过来。” 那王丫环还等着杨盼儿教训李玉儿,哪想到杨杨盼儿没生李玉儿的气,反倒把她打发去干活儿,站在那儿脸色有些红白交加,最后还是忍气吞声的过去了。 “杨姐姐,找我什么事儿?”李玉儿声音恭敬道,她猜测有可能跟她发现毒草有关。 “你就是李三妞?这名字也太普通了。”杨盼儿把李玉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抬着下巴道:“苏大娘找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我入府的时候陶大娘就让改了名,现在叫李玉儿,只是还没有到管事那里登记。”李玉儿对杨盼儿的态度毫不在意,面上仍是保持着对二等丫环的敬意。 “你也是有运道,升了二等就可以改名了。”杨盼儿的语气里暗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和嫉妒,她是家生子,又努力了这么久都才升上二等,而这个犄角旮旯出来的土包子就这么走运,不到半年就升了二等,跟她平级了。 李玉儿听到这里心里一跳,她要升二等了?在刚发现毒草,相当于救了程府后,李玉儿心里就有一些隐秘的期待。而这些天都没人提这个事儿,李玉儿心里失望之余就压下了那些念想。现在猛然听到要提二等,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跟着杨盼儿走到上厨房,李玉儿发现上厨房的空间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宽松,里面的丫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慢悠悠的干活儿,见她进来,都在用余光隐晦的打量她。 李玉儿假装没有看到这些视线,只埋头往里走。 “苏大娘,我们过来了。”杨盼儿很自然的收起了高扬的下巴,恭敬的道。 “李三妞?”苏厨娘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过来看着李玉儿道:“你那天在做的不错,我们程府一向赏罚分明,夫人决定提你为二等丫环,赏了你五两银子。”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苏厨娘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然后转瞬而逝。她仔细打量李玉儿的神色,看到李玉儿脸上只有惊喜,心中不由微微满意,心想这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小丫头。 李玉儿早度过了失望的阶段,在来上厨房的路上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自然能够控制自己的表情。本来对所谓的奖励不报希望了,能提等已是意外之喜。好歹提升了地位和月例,李玉儿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表现的自然也是惊喜和感激之色。 “按惯例,大厨房是没有二等丫头的。你既然升了二等,就调到上厨房来吧。”苏厨娘对李玉儿满意,也不在意另外给她一些小补偿。 这个真的有点意外了,李玉儿按捺住心中的惊喜,在脑中快速的思量了一遍得失,才开小心的口道:“到时候谁过来交接呢?陶厨娘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苏厨娘管了程府十多年的饮食,自然知道大厨房的状态,但大厨房一直都没出过篓子,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去管了。这个李三妞现在算是发达了,还想得到陶厨娘,可见她是个难得重情的。又不是个多大的事儿,苏厨娘就接手管了:“放心,大厨房这么多人,让两个厨娘平分足够用了。” 李玉儿闻言放下了在大厨房的最后一块心事,虽然陶厨娘不在乎有多少小丫环可以使唤。李玉儿却担心她太累了,况且她走了,陶厨娘手底下只有周囡囡一个人,两个人还不忙死,能使唤其他丫环,她们两人就要轻松些。 现在苏厨娘打算把大厨房的小丫环平分给两个厨娘,李玉儿就不用担心大厨房再像以前一样权责不明,陶厨娘手底下的小丫环跑去恭维魏厨娘。 这边李玉儿还没有进入上厨房,那边就传来管家的命令,让所有丫鬟婆子都到前院里集合。命令来的十分紧急,李玉儿也没有时间思量,就跟着众人来到前院。 刚到的李玉儿,完全没有心思观察前院的风景摆设,目光牢牢地被躺在院子中间的那个人吸引了。 院子中间趴着一个穿着粗使丫环衣服的人,浑身血迹斑斑。那艰难蠕动的样子,摄住了李玉儿的心魄,一种惊恐瞬间从心底蔓延开来。 那个蠕动的人是下毒的孙丫头!李玉儿的思维僵硬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虽然她早有预料孙丫头没有好下场,也觉得她该死,可看着这样的场景仍旧觉得触目惊心。 管家站在阶梯上,看到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冷着脸开口道:“院子里的这个人,你们可能不认识,她是一个背主的丫环。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见识见识程府的规矩,免得最后犯了错。” 满府的丫环小厮都集中在这个院子里,乌乌泱泱一群人,现在却鸦雀无声,平日里再神气的丫环,现在都有点胆颤。 “按律法,入了奴籍的奴婢,主家可以掌控她们的生死;按程府家规,背主之人杖毙!”管家的声音像是寖着寒冰,让周围的人打了个寒颤。 管家一挥手,两个彪形大汉就拿着棍子走了上前。 接下来的情形对李玉儿来说太过恐怖,李玉儿低下头,不去看院子中央。但那失去了舌头的含混呜咽声,仍旧清晰的传到李玉儿的耳朵里,敲打着她的神经。 一定要脱离奴籍,不要让生死被人掌控,这是事后李玉儿唯一的想法。现在平时再高傲的丫环,这时也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程府因为管家的震慑,气氛变得沉凝,而通州府外的气氛却有些火热。流民的眼神都不在麻木,透露出了对未来的期望,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有食物可以果腹,钦差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让他们看到了生路。 钦差大人发现,自从他抄了一大批士绅富豪后,他做什么都要顺一些了,就是粮食还不够这些流民吃到边关。缺粮的钦差,自然还是把目光放在士绅富商身上。 这天,钦差在通州府衙摆出了主人的架势,邀请通州的士绅富商。经过钦差这段时间的血腥震慑后,自然没人敢怠慢,接到了帖子的人都老老实实的赶到了通州府府衙。 第17节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抄家灭族后,钦差身上原本的儒雅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狠厉,让面对他的士绅富豪都战战兢兢。 这次的宴席十分简单,几杯清茶下去,钦差就直奔重点说缺粮,询问在场的人应该如何解决。 在场的人早被钦差的手段吓怕了,但身家已经没了大半,要再让他们出钱,那简直是要老命了,所以在场的富商都积极开动脑筋,终于有人提出了要帮钦差买粮。 钦差抄了这么多士绅的家,又有这些富商捐献的身家,自然是不缺买粮银子,缺的是买粮的渠道。在刚到通州时,他就打听过附近没有粮商,但看到现在的情形,他哪里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啊:那些奸商,怕是想囤积粮商涨价呢。 依钦差以往的性子,看到这些奸商,第一件事肯定是要为民除害。而现在,他的主要任务是安置流民,其他事情的都压后再说。自然把买粮的任务交给了这些商人,让他们去联系粮商。 对于这么大一尊杀神交代的任务,富商们自然尽心尽力,用尽了全部的人脉关系去办。虽然最后的价格仍旧比往年高,但已经在可接受范围内了。 钦差拿到了粮食就马不停蹄的整编流民,挑选出其中的青壮,让他们负责运粮。这样既节省了他这队人马的精力,又消耗了流民的劳力,减少他们的威胁力。而流民还以为,让他们运粮是对他们信任的表现,对钦差更加敬重尊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白茶丷’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挽袖轻舞’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烈焰’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感谢‘子薇’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月夜’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33章 上厨房 流民都被钦差大人带走了,通州府内剩下的士绅又有安全感了,又开始了宴会享乐。街上店铺的的生意也渐渐好转,人都是健忘的,钦差造成的恐怖气氛随着钦差的离开渐渐消散了,通州府渐渐的恢复到以往的热闹。 随着时间流逝,冬天渐渐逼近,程府又到了发月例的日子了,丫环小厮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像是都忘记了前不久有一个丫环再正院里被杖毙这件事了,也许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不去想这件事,但李玉儿却不敢忘记,时时在心里警醒自己。 上厨房的时间宽松,李玉儿在大厨房等着周囡囡一起去账房。 周囡囡面上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很活泼有生机,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着她在大厨房的活儿,说着陶厨娘手底下的几个小丫环,李玉儿听得出她在大厨房过的不错,投了陶厨娘的眼缘,陶厨娘待她很好,现在基本算陶厨娘的半个徒弟了。这种情况,只能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果然看缘分。 李玉儿一边为自己遗憾,一边也为周囡囡高兴,遗憾自己刷了陶厨娘这么久的好感,也只是让陶厨娘对她不错,高兴的是周囡囡能够学习她喜欢的东西了。周囡囡爱吃,也一直很希望能够做出美食,而李玉儿学习做饭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增加一项技能。也许陶厨娘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区别,才选择了周囡囡。 这个时间来领月钱的人不少,粗使丫环们见李玉儿人虽矮小瘦弱,但穿着二等丫环的衣服,都自动让开了。低等丫环给高等丫环让路,这也算程府的隐形规则了,李玉儿不打算破坏这个规则,带着周囡囡排在前面。 “这是哪家的女儿,我怎么没见过?这么小就升二等了?”站在李玉儿身后的一个丫环好奇的问道。 “那个可不是家生子,是今年灾荒被卖进来的,靠着揭发那个背主的丫环升的二等呢。”另一个丫环不屑的撇了撇嘴。 “啊!是踩着人命上去的啊?可真狠毒!”那个丫环用手帕捂着嘴,假装害怕道。 那两个丫环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够她们两个和前面李玉儿两人听到。要是李玉儿闹出来,指不定她们还要倒打一耙,说李玉儿想欺负小丫环耍威风呢。 周囡囡紧握着拳头想去理论,但终究是成熟了些,见李玉儿没动静,就暂时忍了那口气。 那两个丫环见李玉儿没动静,还想再撩两句。哪想排在李玉儿前面的丫环,领了钱离开了,李玉儿拉着周囡囡直接上前,站在账房先生的对面。 “姓名?”账房先生每个月都要面对全府的丫鬟,哪有时间去记名字。 “上厨房李玉儿,大厨房周囡囡。”李玉平静的报出名字,她前些天提二等的时候来报备过,名册上的名字就已经改了 。 “李玉儿二等丫环,月钱一百文,周囡囡粗使丫环二十五文。”账房先生在名册上找到了两个人的名字 ,并在名字下面做了记号。 旁边的小厮推出两堆数好了的铜钱,这次李玉儿的这堆就比上次领的那堆大多了,一个只手还抓不完,李玉儿也没有细数,直接抓起放进荷包里。一百个铜板还是有一点重量的,挂在腰间,李玉儿感觉整个心都踏实了一些。 周囡囡也是直接塞在袖子里,两人走出了账房,周囡囡十分气愤道:“她们还说你狠毒!要不是你发现了她的毒计,她们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我当时站出来指出毒草,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没有期望任何人感激。你不用在乎她们的言论,她们只是嫉妒了,也只敢在人背后说几句。”李玉儿对这种事根本不在乎。 在其他小丫环对李玉儿提等羡慕嫉妒的时候,李玉儿自己却冷静自持,依旧按部就班的做她的活儿,在上厨房里,她依旧贯彻了少说话多做事的准则,只默默观察上厨房的形势。 上厨房只有一个老大,那就是苏厨娘。苏厨娘自然是各个丫鬟争相讨好的对象,她身边的各种活儿都有人抢着干,自然轮不上才进上厨房的李玉儿,李玉儿自然也不会跟这些又背景有资历的丫环抢。那孙丫环的死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李玉儿注意自己的身份,她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都要保持低调。 上厨房里打杂的丫鬟婆子很多,三等丫环也不少,二等丫环就只有几个了,一个是擅长做糕点的桂香,一个是掌管酱料调制的涎味,一个是懂一些药理擅长药膳的安悦,一个是帮着苏厨娘管采购和库房的金桐以及给主子上菜的杨盼儿。这几个都是有一技之长的,见了她们,李玉儿才知道以前她对丫鬟这个行业的理解太浅薄。 李玉儿刚进上厨房,发现自己很多都不会,也没有积极去表现什么,而是给其他人打下手,她不会觉得自己也是二等丫环,给其他人打下手会比较丢脸,而是把她们都当成需要学习的对象尊敬。 能在十五六岁混到二等丫头的人,要不是特别机敏懂事,要不就是家生子从小培养。这些人对于李玉儿来说,都不能轻易得罪,在和她们相处的过程中都保持着谦卑的态度。 上厨房的人也有勾心斗角,但都不像大厨房那样流于表面了,不管她们暗地里斗得多狠,表面上都是一片和谐。即使想杨盼儿样直接把鄙视放在面上的人,在做事儿的时候也很注意分寸。和上厨房里的人相处了几天,李玉儿都有些心累了,倒觉得和杨盼儿那样喜形于色的人相处起来轻松些上。 上厨房里的二等丫环就那么几个,新来一个当然很受关注。所以从李玉儿一踏进上厨房,里面的丫环婆子表面都热情恭维她,暗地里都在打量她。李玉儿在上厨房一直低调谨慎保持谦卑的心态,对下面的粗使婆子也都温和有礼,十多天后,上厨房的人就给李玉儿下了一个定义:一个老实谨慎没脾气的人。 确定了李玉儿升为二等只是运气好,没有多大威胁力后,众人对她也没那么重视了。这时候李玉儿才暗中松了口气,人谁天天被几十双眼睛明里暗里的打量也不好受。 对于没有威胁的人,上厨房情商高的二等丫环都不会为难李玉儿,像杨盼儿这样的觉得李玉儿没脾气,找她麻烦也不能争多大面子,李玉儿在上厨房里的日子顺畅了些。 习惯了上厨房的氛围,李玉儿也觉得上厨房是要比大厨房好多了,难怪大厨房的人拼命想要往上厨房挤。上厨房不光体面一些,活儿也要轻松多了,每天只给主子做饭,有大把悠闲的时间就可以琢磨着把活儿做精做细。不光如此,上厨房的伙食也比大厨房的好多了,如果说大厨房能够吃饱,那上厨房就能够吃好。终于能够吃到荤素搭配的菜了,不再是清汤寡水了。她这辈子长这么大,还只吃过鱼和蛋两样荤菜呢,想想真是太不容易了。 上厨房的经常要实验新的菜品,食材也不缺,大厨房里的丫环吃不完,还能顺便带点回去,这种情况也算是厨房的潜规则之一了。苏厨娘对这种事没有意见,想必程府的主子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乎这一点儿对于他们来说算是边角余料的东西。 对于可以带东西回去的这项隐形福利,李玉儿当然不会拒绝,她同屋还有两个女孩呢。自从李玉儿到了上厨房后,就经常往睡屋里带东西,或是糕点或是卤菜或是其他能用油纸包回来的东西。 上厨房的食物相对于大厨房来说就精细美味多了,李玉儿带回来的菜对于吃货周囡囡来说,简直是福音,天天有着美味食物感觉阳光都明媚了,而李玉儿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就更加想投喂了。吴平平依旧在哪个苛刻的管事手下,还是会经常饿肚子,对于李玉儿和周囡囡经常带回来的食物也不拒绝,每次拿着食物都默不出声的吃下去,把这份情刻在心里。 冬天正式来临之后,李玉儿又享受到了二等丫环的又一个福利,程府发冬衣了。 虽然满府的丫环婆子都是两套衣服,但明显每个等级的丫环衣服的质量不一样,明显她的衣服就要比三等和粗使丫环的保暖一些,冬天再也不怕被冻得瑟瑟发抖了。穿越过来七年多了,李玉儿一直在努力,现在终于解决了温饱问题,只是这个解决的方法让人开心不起来。 当然,李玉儿还是善于纾解情绪的,每次想到了郁闷的事,她都会尽快的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努力让自己保持积极的情绪。 温饱问题解决了,闲暇时间有了,李玉儿有了更多时间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了,每次看到自己比程府同龄的家生子矮瘦的身材,心里就有点郁闷;每次看到水面上倒映的面黄肌瘦的样子就更郁闷了。 现在不用干累活了,李玉儿把余下的精力都用在瑜伽上了,不仅每天晚上练半个时辰,早上也抽出时间练习一遍,食物上更是注重营养均衡,希望她的身材可以再长高一些。 ☆、第34章 过年 自从蒋家等家族被灭后,程家在通州府的地位达到说一不二的地步。更多的小乡绅小商人都开始和程府攀关系,想拉程府做靠山。这种能扩大程府影响力的事情,程老爷当然不会拒绝,于是程府天天都门庭若市。 上门的客人多了,上厨房就忙碌了起来,不过上厨房打下手的人多,再忙作为二等丫环的李玉儿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累。上厨房里每天都这样做着大鱼大肉,倒把上厨房里原本就有些丰腴的二等丫环养的更丰腴了些。 李玉儿在上厨房待了几个月,也面色红润了些,不再像以前一副瘦骨嶙峋的样。现在走出去,到没人认为她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土包子了。 在上厨房里,李玉儿虽然一直谦卑,但到底不像其他穷苦出身的丫鬟:骨子里带着一股自卑。初进上厨房时,别的丫环都没有看清李玉儿表面下的实质,等日日相处时,也被初步印象影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就像李玉儿在上厨房的几个月身材和面色发生了巨大改变,但因为日日相处,也没多少人觉得突兀,习惯了而已。 其他二等丫环习惯了李玉儿的低调,所以想到李玉儿的第一印象就是低调无威胁。而下面的三等和粗使丫环,也渐渐习惯了李玉儿比她们更鲜亮比她们高一等。当然这只是日日和她相处的一些丫环的想法,程府的其他丫环可不会这样认为。比如说和李玉儿同出浅水湾的吴大丫。 本来被卖进程家后,吃的比以前好了穿的比以前好了,还摆脱了她爹娘,吴大丫应该很高兴,但这一切李玉儿打破了。同样是浅水湾进入程府的丫环,为什么她每天累死累活,还要被管事责骂饿肚子,李玉儿就可以轻轻松松在大厨房吃好喝好;为什么她压下怨恨忍着恶心努力去巴结管事婆子,才能换轻松一点的活,而李玉儿却可以简简单单的升上二等,进入上厨房? 这种老天不公的情绪,一直折磨着吴大丫,让她的神色越来越阴郁,同期被卖进程府的丫环都不喜欢她。但吴大丫却看不到这点,她把注意力一直放在李玉儿身上,李玉儿每蜕变一点,她的愤恨就加深几分。 李玉儿不知道吴大丫对她莫名其妙的恨意,在适应了上厨房的节奏后,李玉儿又开始了她的学习计划,不求能达到几个厨娘那样的手艺,但也要像那些二等丫环一样,有个一技之长。 上厨房的二等丫环和苏厨娘可会把她们的拿手功夫让别人学了去,每到要紧之处,总是要避着人。李玉儿也不会去强行偷师,其他非关窍的地方,就够李玉儿消化很久了,至于那些关窍,李玉儿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 程府门前一直车马不绝,直到年关将近,才渐渐消停。不过年关近了,上厨房也消停不了。从腊月初八就要开始忙活,先是各种口味的腊八粥,过了腊八后就要准备过年的一切事宜了。 仓库里选出要用的食材,庄子上也不断的往程府里送,缺了什么还要去采购。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二十三。二十三是小年,这一天按习俗要扫尘、祭灶、吃灶糖,因为祭灶这个仪式是程府的男主人们都要参加,所以扫尘灶糖什么的都提前做好了。 腊月二十三这天,厨房里的众人都只吃了个简单的午饭,就开始忙碌,把上厨房打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务必要让程府的主人满意。 黄昏,程老爷带着程府其他主子来到上厨房,苏厨娘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迎接,李玉儿站在几个二等丫环的旁边,也恭敬的低着头。 程老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找不到什么差错,才夸了一句:“厨房打理的不错。” “谢老爷赞赏。”苏厨娘语带感激道。 程府的主子们走到厨房的正东面,灶王龛就供奉在那里。灶王龛前面的桌子上供奉着饴糖和各种精美的食物点心,这些都是用来贿赂传说中灶王爷,让他到玉帝面前说好话的,像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贡品自然丰盛,里面很多食物都是平民家一辈子都吃不到的东西。 接下来祭灶的步骤李玉儿就看不到了,因为祭灶不允许有女人在场,据说因为灶王爷是男性神仙,妇人应该避嫌。对于这个说法李玉儿是不屑的,既然要避嫌,何不让男人来做饭?这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来打压女人罢了。 腊月二十四扫尘日,全府都要扫尘,厨房已经扫过了,但还是要做做样子,这做样子的事儿也是粗使的活儿。李玉儿忙完了厨房的活儿,就回到睡房开始扫尘。 现在这睡房里的三个人,就只有李玉儿闲一点,这是胎穿以来,第一次过年不用被饥寒问题困扰,被周围火热的氛围影响,李玉儿也希望过一个有味道的年。 将屋里隐蔽的角落的灰尘扫走,将外面房檐上的蛛网扫掉,将被单床帐拆开,将屋里的家具擦干净。即使屋里的面积很小,屋里的用具很少,李玉儿把这些东西全部弄好也快天黑了。 “天啊,我都怀疑进错了屋,都是你一个人打扫的么?”从大厨房回来的周囡囡夸张道。 李玉儿才不管她作怪的表情,指着床帐被罩道:“天快黑了,我们先把这些洗了。” 这时,吴平平也拖着疲惫的步子回来了,看到焕然一新的房间,感觉疲惫都消除了一些。想着原来不光主子们要过年,她们也是要过年的,看着周囡囡和李玉儿的眼神都要温暖了一些,见她们手上都抱着要洗的东西道:“我也去。” “可是你在管洒扫的婆子底下,这几天已经够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周囡囡担忧的劝道。 “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年的房间,怎么能只让你们做呢?” 李玉儿看她坚决的态度,想到自己刚才的心态,又把要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碰触了一样。 李玉儿她们终于在天黑尽之前,将一切打理好了,都要累瘫了,但在相视一笑间都放松了心情。 腊月二十五有个习俗是‘磨豆腐’。像程府这样的大户,想要豆腐,有的是钱买。但在这一天里,程府也要做做自己磨的样子。这天晚上按习俗是要吃豆渣的,当然不能让主子吃豆渣。以苏厨娘的巧思和妙手,自然做出了像豆渣一样的豆腐,本来就是糊弄那些莫须有的神仙的,样子像就可以了。 李玉儿她们这样的丫环,就没有这么大的荣幸了,只有老老实实的吃豆渣。其实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豆渣都是个好食物。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这两天天整个上厨房的人都在揉面、打糯米。把用了很多年的酵母碾碎,用温水泡开来发面。发好的面是用来做包子馒头的,除了这些还要做各种馍馍饼子和点心。揉面这种事情,既是体力活儿,又是精细活儿,这种事情厨房的二等丫环也要参与。揉了两天的面,李玉儿一双胳膊都酸痛了,才勉强把整个过年期间需要的面食准备好。 终于到了腊月三十除夕了,忙了将近一个月的上厨房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当然这天也要准备好祭品,程府的主人要在这天祭拜先 除夕的晚上程府的主人要守岁,所有的仆役不管是不是要守岁,也都要陪到子时后才能入睡,即使向李玉儿这样近不了主子身的丫环也一样。好在李玉儿本身也打算守夜,一半是为了感受过年的滋味,一半算是为她的父亲、伯娘和婶娘她们祈福。 屋里三个人一起守岁倒也不孤单,桌子上放了几盘分别从上厨房和大厨房带回来的冷盘和干果。房间里也点着一个炭盆,程府不会给仆役发炭,但在厨房里干活的人是不会缺炭的。周囡囡会经常带回来一些,而李玉儿也有下面烧火的粗使丫环供上来的炭。粗使给她送炭倒不是需要巴结她,而是要巴结其他几个二等丫环,不能漏了她。 李玉儿对于这个炭是收的心安理得,这炭本身就是上厨房烧出来的,程府也不会在意这些质量不算好的炭,她们这些丫环不用也是浪费。 时间缓缓流过,习惯了早睡的三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然而没有沙漏的她们,并不知道现在到了子时没有。突然,安静的夜空中传来‘砰’的一声。 周囡囡瞬间打起了精神:“子时了!外面在放烟花。走,我们出去看看。” 吴平平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有点兴奋。 李玉儿对这个时代的烟花没有多少期待,但不想扫了周囡囡和吴平平的兴致,跟着她们一起走出房门。 外面现在已经陆陆续续的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烟花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高档奢侈品了,能燃放的只有大户人家,没钱的人家过年为了图个好意头,也会点燃爆竹。一时间整个夜空都喧闹了起来。 程府所在的这条街,住的都是有钱人,在这个过年夜,自然要大放烟花来享受视听和彰显身份。于是李玉儿她们出门,就看到了漫天光亮,各府的烟花都在天空中争奇斗艳的开放着。 “真美啊,我们村里过年都是放爆竹,只在镇上看到过有人玩喷花,烟花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真的这么美。”周囡囡惊叹道。 “嗯,很美。”李玉儿附和道,心想虽然没法和上一辈子五彩斑斓的烟花比,但好歹也算是点亮了一直沉寂的夜空。上一辈子李玉儿一直很嫌弃夜晚的喧闹,而现在回想却还有点怀念。当然,这个念头只在李玉儿的心里出现了瞬,就被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的一切节日细节,都来源于百科。 感谢‘子薇’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不相依%’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18节 感谢‘钐觖’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35章 初一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早晨起来李玉儿三人先互相拜了年,才去上厨房。 外面的树上都挂了红布条,各个门窗上也贴了红纸对联,看着都十分喜庆。 新年新气象,今天上厨房的丫环婆子们都穿戴一新,虽然还是仆役衣服,但明显都是个人珍藏的最好的一套。见了面互相恭贺之后,总是免不了互相打量,谁的衣裳新,谁的头花漂亮,总能引起一大群人羡慕。李玉儿才来还没有满一年,冬衣只有两套,虽是换另一套,但外面的衣衫仍旧只有七八成新。 今年初入府的小丫环都只有两套冬衣,所以窘迫也是大家一起窘迫。李玉儿这样的穿着。在小丫环眼里很平常,在其他入府的老人眼里看着就有些寒酸了。原先有些嫉妒李玉儿的人,看着她这样寒酸,心里倒是平衡了些。 李玉儿现在身上有六两多银子,只要她愿意,托针线房的人再做几套崭新的都可以。但李玉儿不愿意花那个钱,一是她才来,不想高调的花那个钱;二是觉得没必要,再新的仆役服,不还是仆役服吗?她不觉得这仆役服很漂亮。况且她还打算存赎身银子呢,虽说有银子,不一定能够赎身,但没银子是一定不能的。 李玉儿对手上的银子虽然看得比较重,但该花的还是会花。虽然外面的冬衣没做,但还是花了些银钱做了两套质量较好的里衣。外面穿差一点没关系,影响的是别人的眼睛,里面一定要穿好点,呵护的是自己的肌肤。 李玉儿起的比较早,她到上厨房的时候,二等丫环只到了一个桂香。两人互相拜过年后,又接受了粗使丫鬟和三等丫环的拜年,然后互拜。等拜完过后,其他的二等和苏厨娘也来了,众人又先对着苏厨娘拜年。不久,大厨房的人,也被魏厨娘和陶厨娘带来了,两边又开始拜年。这一通拜下来,天色已经大亮。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上房给老爷和夫人拜年了。”苏厨娘看了看沙漏,笑着道。 李玉儿和几个二等丫环走在三个厨娘后面,在她们后面跟了一片三等和粗使丫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上房走。在去上房的岔路上,又碰到了带着洒扫丫环的蒋婆子。 蒋婆子弯着腰谄笑着给苏厨娘拜了个年,就带着丫环们把路让开:“苏厨娘,您先请。” 苏厨娘没同她客气,微微点了点下巴,就带着身后一串人走了过去。 蒋婆子看自己这么巴结,都没得到个笑脸,不由的小声咒骂了几句。 吴大丫正痛恨着从她面前走过的李玉儿呢,听见蒋婆子的咒骂,也凑上去附和着咒骂,一边发泄心中的痛恨,一边想着讨好蒋婆子,完全没有留意到蒋婆子骂人都是压低了声音的。 吴大丫咒骂的声音不小,骇的蒋婆子魂都冒出来了。她连忙向前看了一眼,厨房的人都走远了,应该没有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着吴大丫就是一个耳刮子:“你找死啊!谁让你对苏厨娘不敬的?给我滚到后面去!” 周围洒扫丫环都默默后退了一点,生怕蒋婆子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吴大丫。 吴大丫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周围嘲讽的目光,心里恨毒了这些人,却不能反抗,只能咬牙走到了后面。一路上都埋着头在心里臆想着:将来她得了势,要怎么折磨这些人。 吴平平站在小丫环堆里,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刚才吴大丫看李玉儿的狠毒眼神。她见现在吴大丫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蒋婆子已经恢复了理智。想了想便不顾周围诧异的视线,走到蒋婆子面前,用担忧的口气道:“蒋大娘,她这样脸上带伤,出现在主子面前好吗?” 被吴平平这一提,蒋婆子猛然反应过来,对着吴平平挤了个自认为和蔼的微笑:“你是个好的,知道为大娘考虑。不像那些白眼狼,一个个恨不得我倒霉!”说着用怀疑的目光往周围的丫环身上扫。 吴平平看这火要烧到无辜人身上了,连忙道:“姐姐们自然也是为大娘考虑的,不过也像大娘一样一时没有想到罢了。” “是啊,是啊,我只是没有考虑到。”其他丫环也马上附和,本来还在怀疑吴平平落井下石的人,听吴平平在给她们解释,顿时心生好感。觉得吴平平这样做,只是不想让她们这些洒扫丫环惹主子的眼。 “希望真是这样。”时间不早了,蒋婆子也没时间浪费,直接打发吴大丫离开,把吴平平带在身边。 周围丫环接二连三表忠心的声音,把吴大丫从自己的思绪了拉了出来。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要被蒋婆子打发回去,顿时又是委屈,又是愤恨:凭什么?今天去拜见主子是全府奴仆的荣耀。但面对狠辣的蒋婆子,她只敢弱弱的问:“为什么?今天不是所有奴婢都可以去拜见主子吗?” “为什么?因为你现在的面容会污了主子的眼!因为我是管事,有权不让你去!”蒋婆子狠狠的说道。 最终吴大丫没有跟去,她用如寖着毒汁的眼神目送着蒋婆子她们离开,这时她觉得全世界都是恶人。 走在蒋婆子身后的吴平平心里松了口气,她刚才打压吴大丫的举动有些冒险了,好在没人怀疑。她之所以违背一贯的行事准则,冒出头去打压吴大丫,是因为吴大丫对李玉儿的敌意太明显了。 李玉儿不知道,和她经常一起做洒扫的吴平平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吴大丫再继续放任,迟早会早李玉儿的麻烦,倒不如她先下手为强,挑起蒋婆子对她的恶感。 蒋婆子经常打人,所以对打过的人干的小错事儿也不会记多久,但经刚才吴平平提醒,蒋婆子会记得更久一些。 李玉儿对吴大丫的事情毫不知情,她跟着几个厨娘到了正院,这时满府的奴仆基本都已经到了,都由各管事带领着恭恭敬敬的立在院子里。李玉儿人虽矮,但是二等丫环,站的比较靠前,隐约看得见正房里的一些情景。 正房里,先是姨娘给程老爷和程夫人拜年,程老爷通房众多,但能走到姨娘这个地位的只有三个。包含了三个年龄阶段,有比程老爷年龄大的,有比程老爷的年龄稍小的,还有个二八少女。 程老爷的年龄将近五十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鲜嫩的姨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得了手祸害的,不过不管这个姨娘来路怎样,但看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姨娘,可见她很受宠爱。程夫人抿直了嘴唇,脸上挤出笑容给了赏赐。 接下来又是程老爷几个儿子儿媳过来拜年,程老爷长大了的儿子只活了四个,大的二十多,儿女都有几个了,小的还只有十三岁。看着几个好不容易长成的儿子,程老爷自然高兴,但碍着严父的架子,只能端着严肃的面孔,教导了几句。 程夫人对自己两个儿子和儿媳的祝福话是乐着接受的,但看着两个庶子却有点笑不起来,尤其是那个庶三子程礼,凭着先生的看重,得了她夫君的青眼,都快压过她儿子了,而这个庶子每年都要来堵她的心,想想就让人痛快不了。 等那些主子都拜完年了,就轮到仆役了各个管事都领着手底下的人一起给程老爷程夫人拜年,乌泱泱一群人齐齐下拜,站在上面的程老爷感觉沉寂了的雄心都复苏了,顿时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还能再打拼打拼,把家族带到更高层次。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所有人都赏一个月月例。”程老爷抚着长须笑道。 丫环小厮都喜笑颜开道:“谢老爷。” 拜完年后,各处的丫鬟仆役都散回各处了。李玉儿她们自然是回到厨房,要开始给程府的主人准备早餐了,初一的早餐比较简单,大多是各种口味的汤圆,汤圆也是提前做好了的,只要煮好就行了。 大年初一的习俗就是,不开火吃剩饭,寓意着有吃有剩年年有余,对于程府的主子来说,昨夜做好的没动过的也叫剩饭剩菜,当然即使是头天做好的,苏厨娘也有能力保证他色香味不差。要做到这点,是这些菜一直温在锅里的,看着火候的烧火丫环更是一夜没睡,所以大年初一不干活这个习俗对于入了奴籍的人来说是没用的,所以李玉儿还得继续干活儿,只是活儿不太累罢了。 初一,通州府的士绅都很有默契的呆在家里没有互相拜访,顶多就是亲手写一张祝福的飞贴,送给亲近人家。这个时候程府的门房就有得忙了,不断的接待各府来送飞贴的仆役,送飞贴的人家太多了,门房都有些忙不过来,还是管家把账房的小厮也派去接待,才让门房渐渐松快下来。程府不光要接飞贴,程老爷和他几个儿子还写了一大摞飞贴送给各家。 初二是出嫁女回门的时候,程府的两个少奶奶都要回娘家,而程府嫁出去的女儿这天也要回门。 一大早两个少奶奶都盛装打扮了,随着夫君一起回娘家。门外早已停好了两辆马车,身边的小厮都在把贺礼往马车上搬。 妯娌两个都在暗中比较,谁送回娘家的贺礼更有价值。虽然有的东西是用礼盒装好的,但看着重量和大小也能判断出里面的东西,因为贺礼不外乎就是那些东西。最后比赢了的当然是二少奶奶,谁让二少奶奶娘家现在更兴盛呢,大少奶奶只能在暗中生闷气。 程府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是将近中午到的,管家在门口很热情的把她们迎了进去。一边带着大姑爷去拜见程老爷,一边吩咐小厮去厨房。 “放心,不会错的,我到程府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大姑奶奶和大姑爷的喜好吗,早就准备好了。”苏厨娘对着管家派过来的小厮道。 李玉儿看了看厨房准备的菜,确实是多了两个主子的量,可是程府不是还有三个外嫁女吗?李玉儿对着关系较好的桂香,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其他几个姑奶奶嫁的远,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桂香压低声音解释道。 三个庶女都远嫁,要说里面没有程夫人的手笔,李玉儿是不信的。只是这种过年都来不了的姻亲有用吗?程老爷这么精明的人就放任庶女远嫁? ☆、第36章 城 大年初三忌口舌,大家都不会串门拜年。程府除了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没有别的客人。但上厨房的李玉儿是一点都闲不下来,因为这天是谷日,为了防止这一年里稻谷减产,是要禁食米饭的。程府主子不吃米饭,厨房的丫头就要用各种方法,让主子们吃的开心,其中的费心费力可想而知。 “给我拿碗梅子酱过来。”桂香一边揉着面,一边吩咐着身边的小丫鬟。 梅子酱放的有点高,小丫环伸长了手都够不到,就踮起了脚往里面摸索。 ‘砰’的一声,梅子酱旁边的一罐酱料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整个上厨房的人都看了过来,那小丫鬟顿时吓傻了。 “你知道这灌酱料多难得吗?你……”。涎味指着小丫鬟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李玉儿见那小丫鬟要哭不哭的样子十分可怜,连忙笑着大声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是吉兆,大家都不要生气了。” “就是,就是,多好的吉兆。”桂香也笑着把那个小丫鬟招呼过来,递了一块小点心给她:“拿着,出去吃吧。” 旁边的安悦也过来劝说:“大过年的,何必生气呢?” 涎味心里还是有些生气,但记起了今天是赤□□,要忌口舌,要是发生口舌,容易引起凶煞,便把要责骂的话就咽下去了。 李玉儿看涎味不追究了,也渐渐放下了心。在出口之前,她也不清楚说这句话有没有用,但看效果就知道,这里的普通人对所谓的神灵还是很敬重的。 初四是羊日,这天是个吉祥的日子,大家都可以走亲访友了。程家又开始车马水龙,宴席大开,前院非常热闹,后院则非常繁忙。 大厨房的人又过来帮忙了,上厨房挨挨挤挤,上菜的丫鬟婆子还跑进跑出,在里面走一步都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以免不小心撞到人,没人有时间来‘小心翼翼’,因为大家都很忙。 好不容易太阳落山,程府的宾客陆陆续续的离开,程府其他的仆役都可以松懈了,厨房却要继续忙碌,因为晚上还有‘迎神’这个重头戏。初五,掌管人间的灶神、财神等神灵都会下来,地上的百姓要摆好供品迎接。 迎神的贡品方面,她们上厨房要准备三牲、糕点、酒菜、水果。至于迎神需要香烛、锣鼓等就不需要她们厨房准备了。 虽然最古早的时候,祭祀用的三牲是活物,但随着文明和饮食的发展,人们也理所当然的认为:神应该更喜欢美味的熟食。祭祀用的三牲都要做的色香俱全,至于味道,那就不讲究了。 程府用的三牲,分别是三年的黑色公羊、三年的红色公鸡和三年的青色公鱼,分别代表了走兽类、飞禽类和鳞甲类。鸡和鱼是上厨房经常处理的,速度很快。羊就有点麻烦了。程府祭祀是用整只的,去毛就用了大半个时辰,去毛之后就涂上酱料炙烤。涎味一直守在旁边刷酱料,李玉儿也在一边打下手。 油掉在炭火上,不断发出‘嗤、嗤’的声音,一阵阵香味随即散开,勾的人口舌生津。 “接下来小火就可以了,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你也先回去吧,不用陪我待在这儿。”涎味终于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放下了的酱料刷子道。 “我还想等到祭神的时候再走呢?放心吧,我平时也睡得晚。”李玉儿笑着说。她是想看看这个完整的烤羊过程,虽然祭祀用的烤羊不一定好吃。当然李玉儿也是确定了这种烤羊方法不是什么独家手艺,才提议留下来的。 涎味听到李玉儿不走,顿时更高兴了,她当然希望在这大晚上的有人陪着,只是想到李玉儿是想看祭神又有点失落:“我们女人是不允许参加这次的祭祀的,到时候也看不成。” “我知道,就是看看前面做的准备。”李玉儿早就知道了,她对所谓的‘神’,也抱着可信可不信的态度,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失落。 两人一边翻着烤羊,一边说着话,烤羊的炭火里跟是散发着温暖,驱走了周围的寒意,时间也就过的快一些,以至于到烤熟时用了两个多小时,涎味和李玉儿也不觉得久。在李玉儿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涎味说了很多程府过往的事情,这也让她对程府了解更深。 这只羊已经考的金黄,看着色泽诱人,香味更是浓郁非常。李玉儿看了之后忍不住赞叹道:“你烤的真好!” “那当然,可是烤了五六年的羊了,不然苏厨娘敢把怎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涎味说道她的拿手本事,也忍不住骄傲道。 看着时间也快到子时了,几个婆子打着哈欠来到上厨房,涎味走到里间去把在睡觉的苏厨娘喊了起来。 苏厨娘看了看快要爬到正空的月亮道:“今晚天气不错。走我们先把东西端到门口去。” 正门口,无数的火把照的周围亮如白昼。管家已经带着小厮摆好了祭案、香烛等,李玉儿她们把三牲、糕点和水果放在指定位置。 等一切收拾停当,程老爷就带着程府的男丁来到了门前,子时一到,苏厨娘就带着李玉儿她们退场了。 李玉儿她们前脚刚走,后面门口就响起了几声鞭炮的巨响,紧接着请来的锣鼓手都开始敲打起来。只一瞬间,程府所在的这个街道就像活了过来一样,到处都是鞭炮锣鼓声。 李玉儿在喧闹的锣鼓声中回到了睡房,此时吴平平和周囡囡两人都已经被吵醒了。吴平平困倦的想睡,外面的声音又实在太吵整个人烦躁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周囡囡一边有些兴奋好奇,一边又有些担心吴平平。李玉儿见了这个状况道:“要不,塞两个小布团在耳朵里?” “咦,我怎么没想到,真是笨死了。”周囡囡说着就跑下床去找小布团了。 李玉儿笑着道:“你们又没经历过太吵闹的的时候,一时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你经历过么?”周囡囡随口一句,紧接着又好奇的问:“玉儿才回来,有没有看到外面祭神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没看清,只知道摆了三牲、水果、糕点、酒菜,闻着都很香。”李玉儿说着还仔细描绘了那些菜的品种、色泽,把周囡囡逗得直咽口水。 吴平平在旁边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接过周囡囡找的小布团,也不忙往耳朵里塞。直接盯着李玉儿和周囡囡厉声说道:“那是祭神的供品,你们岂可心生亵渎之意!” 这话说的李玉儿心中一怔,她立马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对神明怀着敬畏恐惧之心的。像周囡囡这样贪吃就压过了对神明畏惧的人,始终是少数。她这种态度太另类了,不应该表露出来,甚至为了防止以后再次不经意的表现出这种态度,她也应该让自己,现在开始就学习着敬畏‘神明’。 李玉儿认识到自己的言辞欠妥,自然是赶忙道歉,真诚的谢过吴平平的提醒。周囡囡也不好意思的说:“以后不会了。” 吴平平见两人都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才塞住耳朵睡觉。周囡囡无聊之下,也拿布团塞住耳朵,翻身上床准备睡觉。 李玉儿吹灭油灯,放下床帐,在黑暗中思考着自己这一天的得失,思考着吴平平刚才的话语,反省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和心态。等一切都思考好了之后,李玉儿才翻身起来,放空思绪,练习瑜伽。 练习了几个月瑜伽的李玉儿发现,现在练习瑜伽对她来说不再是痛苦,而是放松了。白天再累,晚上练过之后肌肉和筋骨都会放松,第二天起来又是元气满满。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节’,这一天忌讳极多,必须吃饺子,不能用生米做饭以及妇女不得出门! 虽然妇女不能出门,但街上却是极其热闹的。昨天子时,各家都迎了财神,今天街上的店铺都能开市贸易了。这是新年的第一次开市,各个商贩都拿出了最好的货物,希望能为新的一年赢个头彩。平时再舍不得银钱的百姓,今天也是很舍得花的。 外面街道上喧闹的声音都传到程府内了,李玉儿也有点惋惜自己不能看到最热闹的街市,但一想到这天街上基本没有女人,她要是这时候去逛街一定会成为奇葩,想到这里李玉儿打了个寒颤,放弃了这个想法。 初七,在李玉儿的印象里只是春节的普通一天,在浅水湾时也没见人特地过这天。然而李玉儿一出门就发现周围丫环婆子头上都戴了一个纸人一样的东西,看着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哎呀,玉儿,你没有戴人胜啊?”桂香看着李玉儿的头顶说道。 李玉儿已经可以肯定,今天也是个特别的日子,只是她之前不知道,这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忙问桂香:“人胜?是你们头上的东西吗?所有女子都要戴?” 第19节 “原本今天是人胜节,所有人都要戴人胜的。但前朝就已经废除了人胜节,这已经有几百年了,普通人早就不戴了,只有一些贵妇人还保留着这个习惯,你没有听过也是正常的。我们要戴,还是因为夫人的要求。”桂香一边往李玉儿头上插了几根人胜,一边解释道。 人胜节来源于女娲造人的传说,传说中女娲在创造万物的第七天用泥头捏造了人类。为了纪念女娲的功德,也为了庆祝人类的生日,千百年来人们都在这天头戴人胜。但前朝有个文圣,把一个叫付溪的人,变成了女娲的丈夫和哥哥,把女娲变成了一个崇尚爱情,需要遵守三从四德的女人,把她从创世神的地位上拉了下来。前朝也顺势废除了人胜节,而今朝也无意恢复,这个节日就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去了。 知道了这个节日的来历,李玉儿对于头上这个奇怪的东西到没有了反感。 ☆、第37章 城 正月十三,程府的仆役开始在庭院的树木上挂起了各色的小灯。正月十四,程府的各处房檐屋角也都挂起了灯盏。经过前时间的频繁宴会,现在程府的宾客已经渐渐少了些,李玉儿她们这些厨房的丫头也轻松了些。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的主食是元宵。早晨主要是水煮元宵,馅料各种各样,主要有甜味的、咸味的、酸味的,分为荤的和素的。有用米酒煮的,有用干桂花等香料煮的。一天早上就做了十多种口味,让程府的主子任选。 中午还是主食水煮元宵,不过也加了米饭和其他菜品,除此之外又做了油炸元宵,和清蒸元宵,李玉儿在厨房里学到了各种元宵的做法,不由感叹:饮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忙完了午饭,晚饭就简单多了,因为晚上的元宵都已经做好了,到时候直接煮就简单了。现在上厨房的人可以放松休息一下了,基本这个月上厨房丫环的假期都排在今天的。 李玉儿是二等丫环,现在每个月有两天休息时间,但因为正月里太忙了,一直没有排出空闲来,现在有机会她当然要好好看看通州府的元宵节了。午饭过后,李玉儿就回屋换好衣服,同屋的周囡囡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了。李玉儿发现一直忙碌的吴平平居然也在。 “那蒋婆子舍得给你们放假了?”李玉儿好奇的问道。 “那婆子的性格一眼就能望到底,虽然刻薄寡恩,但想要投她的好,也容易。”吴平平毫不在意的评判,换好了衣服对着水盆照了一下继续道:“今天你们都要去看花灯,怎能落下我一个。” “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这么就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过呢。”周囡囡高兴道。 外面太阳当空,温度却不高,阳光洒在身上,照的人暖洋洋的。 李玉儿她们刚从程府后门出去,就看到了外面热闹的街景。两边的房屋和树木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到处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氛。穿着新衣,面带笑容的行人,被路边买花灯的小贩拉住,也不生气,而是蹲下来仔细挑选小摊上的花灯。旁边的商贩更是卖力吆喝,希望博得更多的人关注。 平时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情景的周囡囡,现在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用。李玉儿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对这次的逛街之旅更期待了。继续往前走,前面的人越来越多,李玉儿她们都要注意着才能不被挤散,前面还不断地传来大声叫好,勾得三人都起了好奇心。 反正也是看热闹,李玉儿早就决定今天要好好放松自己,因此在周囡囡和吴平平提议挤过去的时候,李玉儿随即就同意了:“最好还是手都拉着,免得挤散了。” 即使是想要放松自己去凑热闹,李玉儿还是很注重安全问题的。 李玉儿三人个子都不高,手拉着手,顺着人流,很轻易的就挤了进去。不出所料,里面是一个杂耍班子正在表演。在这个娱乐活动贫乏的时代,这些表演显然是很吸引人的,看着周围人如痴如醉的表情就知道。 中间那个带着面具的高壮男子忽然从口中喷出了一把大火,周围人毫无防备之下,被吓得够呛。稍后才反应过来,才觉得分外刺激,纷纷拍手大叫:“好!” 周囡囡看得兴奋,双手都拍得通红了,平时冷静自持的吴平平这时也是两眼放光。李玉儿本以为自己见识过各种表演,不会惊讶,但刚才看到那火差点要烧到那个围观的大婶,即使知道没有危险,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现在才知道看表演,还是氛围最重要,即使那些表演难度并不高,但周围的氛围还是感染了李玉儿,让她看得十分尽兴。 杂耍班子又表演了几个节目,眼看着太阳都偏西了,也就谢过众人,拿出托盘来收钱了。围观百姓虽然仍旧觉得不够尽兴,但都纷纷掏出铜钱打赏。 李玉儿看周围人穿的好的打赏五六个铜板,穿的差的也有不打赏的,大部分人都是打赏一两个铜板。略一思索,李玉儿也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铜板递过去。吴平平虽然有点肉痛,但递钱过去的时候也不犹豫,周囡囡看得高兴,还想像别人一样给两三个铜板,被吴平平眼疾手快的阻止了,才作罢。 人群渐渐散开之后,吴平平把周囡囡拎到一旁说教:“一个月二十五文钱,你还想摆阔!你置新衣裳的钱够了吗?你过年前不是说要存一套衣裳钱吗?” “好吧,刚才就是太高兴了。”周囡囡开始嘟着嘴道。 李玉儿在旁边感叹道:周囡囡果然是个小孩子,不像吴平平这么早熟。她平时看着也懂事,但存钱这事儿上就看得出她没定性。 这倒也是件小事儿,周囡囡表示记住了之后,三人就继续逛街,毕竟是难得的闲暇时光,不能浪费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因为今天是元宵花灯节,程府也没打算宵禁。李玉儿她们可以在外面待久一点。虽然天还没有黑尽,但商家都已经把花灯点起来了。 随着时间流逝,天空渐渐黑尽,整个街道就璀璨而温暖起来,到处都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花灯。 夜色下这些花型的花灯显得格外的朦胧与美丽,小动物形态的花灯,显得格外娇俏可爱,而那些复繁的宫灯也兼顾了精巧和大气,李玉儿就站在这灯火的海洋中,感受着这些花灯里包含的美好希望与祝愿,心里感叹着这些手艺者们真是心灵手巧。 天上的玉盘已经撒下了银辉,各个小摊上的花灯都在争奇斗艳,李玉儿感觉都快看不过来。 “你们快看啊!”周囡囡扯了扯李玉儿和吴平平的袖子,惊喜道。 李玉儿已经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声音,往后一看,才知道周囡囡在惊讶什么,那是一条巨大的龙灯。 那条灯龙通身透亮,扭动着庞大的身体,追逐着前面巨大的火球。那条灯龙一点点朝着李玉儿的方向靠近,李玉儿才渐渐的听到了锣鼓喧闹的声音,才看到了龙灯底下是几十个大汉在舞着。周围的百姓都发出惊叹的声音,往龙灯的方向围了过去。 “我们也过去吧!”周囡囡跃跃欲试,吴平平也有些意动。 李玉儿看了她们的样子,连忙拦了个笑的开心的大婶,问她这龙灯要舞到什么地方去。 “这灯要舞到城外清水河去。”大婶热心的说完,就奔着龙灯去了。 李玉儿来到通州府也有几个月了,虽然很少离开过程府,但对周边的环境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便遗憾的道:“等龙灯到了清水河,大概就到子时了,府上虽然允许今天晚归,但子时还是要落锁,我们看不成了。” “好可惜,要是再晚一点落锁就好了。”周囡囡失望道。 吴平平现在也反应过来了:“明天还要干活儿呢,即使今晚不落锁,也得在子时前赶回去,不然你白天打瞌睡,看陶厨娘不抽你!” 三人又看着花灯,一路从街头走到巷尾。各个花灯摊子上都聚集了一批人在猜灯谜。大的只要十个铜板,小的只要一个铜板,就可以选取一个花灯,猜上面的灯谜,猜中了,就可以得到那个花灯。 一个铜板并不贵,周围的百姓都在积极的参与。第一次猜不中,以为是运气不好,碰到了难的谜题。看到别人的谜语简单,自己也会,便再掏出一枚铜钱,希望能碰到简单的,这样再三几次后,终于得到了花灯,心满意足的回了家。好心情的他们也不会计较这灯是否物超所值了,毕竟图的就是个喜庆。 “那些灯都好漂亮啊,要不我们也去猜一个?”周囡囡有点小心的提议道。 “你会灯谜?”李玉儿问道。她自己是没有信心的,要是碰到了简单的动物灯谜和物品灯谜,她还能回答。要是碰到了字谜她可就抓瞎了,虽然她能够勉强认识这里的文字,但要让她拆开来写,她也就会几个见过的。 “只要一个铜板!说不定运气好,就碰到了简单的呢?” “即使你运气好,碰到了刚好能猜到的灯谜,但我们有多余的灯油吗?没灯油这花灯晚上可看不到。”李玉儿不想她花冤枉钱,耐心的问道。 吴平平拉着周囡囡就往程府走:“我看她是这个月多了二十几文月例,烧得慌。”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玉儿也跟着回程府了。对于周囡囡的心态李玉儿倒是能够理解,小孩子没见过什么稀奇玩意,想要拥有是很正常的。李玉儿估计:周囡囡在家还是很受宠的,应该没有看到大人为银钱操心。 皇宫里,第二天起床的皇帝心情舒畅了一点,因为昨天上元节天气很好。虽然他不相信这天天气好就真的预示着这一年风调雨顺,但终于不像去年那样天气反常了,也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昨天有什么紧急的奏折吗?”皇帝张开手臂,任由宫女服侍着穿上龙袍。 旁边的秉笔太监躬着身子道:“陆大人送来奏折说‘灾民已经顺利送到边关了’”。 “好!把奏折拿过来。”皇帝大声道,此时他眉间充满了喜意,开年的第一次大朝会前就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让年都过不好的他,不由心情舒畅。 秉笔太监十分了解皇帝的心思,这份奏折放在最上面的,因此很快就找到,递到了皇帝的手上。 钦差的这份奏折详细的讲述了这次安抚灾民的过程,把当时通州府的危机、灾民的绝望、蒋府的野心、程府的大义以及他路途的艰辛都刻画的淋漓尽致。当然其中不免有夸大之词,但其中文辞之精妙,不愧是挤过了科举独木桥的人。把皇帝看得情绪激动,仿佛也经历了整个过程,心里对蒋家恨得牙痒,对程家也有了几分好感。 ☆、第38章 城 钦差的奏折短短几百字,就把安排流民这个事说的清清楚楚,尤其重点交代了蒋家抄家这件事,把蒋家的野心说的明明白白,给朝廷大佬敲了一个警钟,平静了几百年的国家下面已经是波涛暗涌,地方上的一些士绅对朝廷已经离心。 对比蒋家的狼子野心,程家的做法就讨喜多了。要是平时哪个士绅捐献了身家,在朝廷大佬的眼里也是理所应当的,最多嘉奖几句,赐个匾额或者牌坊。而现在是人心不稳的时候,朝廷大佬是有意要树立个典型,告诉天下人心向朝廷还是有好处的。朝廷大佬决定对程家厚赏。 程老爷正在听账房汇报几个产业的出息,外面门房就快步跑了进来。 管家皱着眉质问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程老爷看了看门房跑的站立不稳,出气不匀的样子有些不喜。 “外面……,外面,来了钦差。”门房大口踹着粗气。 程老爷嫌弃的表情还没有消散,又被这个消息一惊,一时间表情有点滑稽,顿了顿整理好情绪才问:“你是说陆钦差回来了?” “……不,不是,是个公公,说是来传旨的!”门房说了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什么,传旨?!”程老爷失声问道。 “是一个穿着鹭鸶补服的公公,身边还有两队带刀护卫!”这是门房已经恢复的以往的口齿伶俐,只是神色还有点惊惶。 穿鹭鸶补服的已经是正五品太监了,已经反应过来的程老爷大声道:“赶快打开中门,我出去迎接,你赶快去后院通知夫人!” 程老爷说完就快速整了整衣冠,快步往大门走去,他的贴身小厮都要小跑才能追上。 管家听了程老爷的吩咐,用他几十年来最快的速度跑到后院,将这件事禀告给了夫人。 “怎么办?该怎么办?”平时喜欢自称名门之后的程夫人这时急得团团转,她根本不知道接旨要准备哪些东西。 这时还是闻讯赶来的二少奶说话了:“管家你先去召集全府的仆役,准备好香案。婆婆你先把衣服换了,顺便给公公准备一套正式的衣服。” “儿媳也要去换一身衣裳,就先告退了。”二少奶奶见婆婆已经镇定下来,便开口告辞。 管家听到吩咐也顾不得向程夫人告退了,径直出去吩咐各个管事召集府里的仆役。程夫人被儿媳提醒了也马上镇定了下来,心里有些尴尬和羞恼,看管家直接出去了,更加觉得难堪。但这种关键时刻不能表现出来,程夫人吩咐身边的丫环找出程老爷的衣裳,她自己自顾自的换了衣裳。 这边,中门大开,程老爷看见门外穿着鹭鸶补服的中年太监神情高傲的举着手里的黄色圣旨,连忙躬着身子出去迎接。 “公公远道而来,不如先喝口茶解解乏?”程老爷一边躬身在前面带路,一边恭声询问道。 “杂家有皇命在身,当然要先传圣旨!”那太监看了看左右,眉峰一敛:“香案还没有摆好?” “快了,快了,内子正在操办。”程老爷一边抹汗,一边递出一叠银票小心翼翼的道:“我们这是乡野之地,没有接过圣旨,没有见过世面,要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公公不吝指点。” 那太监一手接过银票,仍旧目不斜视,只是用手指感受了一下手里银票的厚度,开口的声音就柔和了几分:“接旨的一切事宜,本该太常寺派人教导,但这通州距京师确实远了些,这些事就由杂家代劳吧。” 那太监说完又指点了程府一些事,程老爷听了,立马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安排。 李玉儿正在切菜,就听见管家的人给苏厨娘带话,让厨房所有的人都马上收拾好仪容,都到正院去。 苏厨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立马派了跑腿丫鬟去通知大厨房的人。所有大厨房的人到了之后,苏厨娘又剔除几个仪容不整的粗使,才带着众人去往正院。 李玉儿跟在后面思量着到底有什么事儿,从她来程府这样的全府大集合也只有两次,一次是要杀鸡儆猴,一次是要给主子拜年,不知道这次有什么大事。 到了前院之后,李玉儿才发现,程家所有男丁和女眷都已经穿好正装,依次排在一个香案前面,府里其他仆役也陆陆续续到达了,但都鸦雀无声的在管家的指挥下,依次的排在主子们的后面。 就刚才那快速的一眼,李玉儿已经看清楚了,香案的对面肃立着一个面白无须穿着官服的人,那人手里还捧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一样的东西。垂下头,李玉儿跟着桂香她们一起排在后面,面上也带着些惶恐无知的表情,但心里对今天的事情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果然,见人到齐,程老爷净手焚香后,那个太监就打开圣旨,开始宣旨,接下来就是一通华丽又晦涩的辞藻。 李玉儿听不懂圣旨里每一句话的意思,却仍旧努力去听,半天终于在脑海里拼凑出了个大概,那就是程府这次献粮有功,朝廷给了嘉奖。给程老爷封了个从五品员外郎,给程夫人封了个‘恭人’的诰命,还给程府长子赏赐了一个国子监名额。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跪接圣旨的程老爷一时间都觉得热血上涌。原本他捐献家财主要是为了避祸,顺带刷刷钦差的好感,哪想到效果这么好。当朝也有商贾士绅捐献巨资来换得员外郎这个称呼,但肯定没有他这么荣耀:是圣上下旨嘉奖的!况且他儿子还能进入国子监! 接旨之后,程老爷将圣旨恭敬的放进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里,然后双手捧着盒子往祠堂供奉圣旨去了。 祠堂就不是女人能够进去的地方了,接下来就没有程府女眷什么大事儿了。程夫人的神情有点亢奋,但她还能勉强冷静的吩咐苏厨娘:把所有的拿手菜都做出来。 “恭喜婆婆,贺喜婆婆,得封‘恭人’!”李玉儿跟着苏厨娘刚走,后面就传来大少奶奶高兴的祝贺声,紧接着二少奶奶也不甘落后,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冒。 一路回去厨房的小丫环心里都有些兴奋:是圣旨!她们有生之年居然能跟着主子接了一次圣旨!今天的经历够她们往后传三代的了。 “啊!没想到我也能接圣旨,那圣旨真好看!”一个丫鬟终于忍不住兴奋之情,感叹了出来。 另外一个丫鬟毫不留情的打击到:“好看?你看到了吗?我明明看到你当时埋着脑袋瑟瑟发抖。” 周围的丫鬟闻言都发出了轻笑声。 那丫环涨红了脸,仍旧挺起胸脯道:“别笑我,难道你们不是?有谁看清了圣旨的样子,听清了圣旨的内容?” “……光顾着兴奋高兴了,是没有听清。”小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良久有人呐呐的说。 最开始跪下接旨的时候都光顾着担心害怕了,后来大约知道是嘉奖圣旨之后,又光顾只高兴了,那里还静得下心去听圣旨里面到底说的什么啊,而且里面一大堆没听过的词儿,谁听得懂? 第20节 “那圣旨上到底说的什么啊?”一个丫鬟小心的问道。 所有丫鬟都把目光集中在苏厨娘脸上,苏厨娘心里窘迫,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总之是好事儿,我们厨房里的现在要做的事儿不是讨论圣旨,而是拿出看家本事,招待好钦差和护送钦差的官兵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所有丫鬟都恭声表示受教,心里对苏厨娘佩服的紧,觉得苏厨娘面对圣旨都能这么镇定,才是她能够掌管厨房的秘诀。 苏厨娘见小丫鬟们都拿崇敬的目光看着她,心里有几分不自在:“走吧,赶快回厨房。” 李玉儿见苏厨娘准备了几个炖菜和鲜汤,想到来传旨的是个太监,忍不住提醒苏厨娘:“苏大娘,要不要向钦差的随从打听一下他的饮食喜好?” “不错!钦差大人是京城来的贵客,或许跟我们这里的口味不一样呢?”苏厨娘连忙派了个小丫环让管家去打听钦差的喜好。 不久后,管家就传来消息说,说贵客忌辛辣,汤水也可以少一些,口味偏轻。 苏厨娘听到消息,又看了看案板上准备的一些辛辣食物,有些庆幸的对李玉儿道:“刚才一时没想起,幸好你提醒了我。” 厨房里其他人也有些庆幸,看李玉儿的眼光顿时有些不同,想着:她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思虑周全? 不管怎样,李玉儿在上厨房众人的心里的形象还是老实和善居多,今天这个事儿也在她们心里留了点影儿,让她们下意识的对李玉儿重视了些。 虽然程府厨娘的手艺不错,但在吃惯了京城美食的传旨太监眼里也就那样。没有美食,请来的戏班子里也没有名角儿,园子里的景致也就那样,程府的人虽然在不断的奉承,但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传旨太监当天就提出了离开。 程老爷见传旨公公要走,生怕自己哪里招待不周,连忙塞银子挽留。 那太监想走直接离开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告辞,等的就是这银子。出京传旨,向来是个肥差,因为时间宽裕,下面的人也会使劲的巴结。这个传旨太监早就计划好了,要在通州府待五天,把通州府所有的富豪乡绅都见过一遍。 这个太监收了银子,表示可以勉强再留几天,并且暗示程老爷:他喜欢人多,喜欢热闹。 这太监一暗示,程老爷就懂了。上一个钦差陆大人不也是这样吗,他立马就下帖子,邀请通州府其他士绅赴宴。 通州府有些消息灵通的士绅,都知道程府发生了什么事,自然羡慕的紧,心里想着现在程府还住了一个钦差,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说不定就像程府一样,得了上面的青眼呢,这些士绅们对程府的宴会自然很积极。 另外一些没得到小道消息的乡绅就有点忐忑了,生怕又来了一个像陆钦差那样的杀神,但不管心情再复杂,他们还是带足了银子到程府赴宴。 ☆、第39章 城 程府又开始了宾客盈门的日子,通州府的士绅们虽然不知道这个皇宫里出来的公公喜好什么,但带点银子和值钱的古董字画,总是没错的。 这些士绅就带着银子和夫人到了程府,他们来程府的目的,一是要拜见钦差,二是要和程府加深关系,现在程府眼看着更加兴盛了,他们自然要和程府打好关系。 对于程府接到圣旨这件事,程老爷心里是很是自傲。再看往日和他地位相当的士绅,感觉地位比他们高了不止一等,但他好歹还是快要知天命的年纪了,这种自傲情绪很快就压了下去。他程府现在再兴盛,也不能随意得罪人。于是他还是像以往那样带着热情的笑意,亲自在门口去迎接本地的名望。 提前得到了消息的士绅看程老爷待人还是这么热诚周到,顿时心中好感更甚,也连忙恭喜程老爷得封了员外郎。其他不知内情的乡绅看到这情况,也连忙上前恭贺。这些乡绅们心里想着,原来这个公公不是来找麻烦的啊,他们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又盘算着以后对待程府要更恭敬一些。 随着这些士绅过来的夫人们,自然跟着前来接待的丫环往后院走。对于程夫人,她们心里是羡慕的,像程夫人这样年轻时娘家有能力,出嫁后丈夫有能力,现在儿子又成为了监生,怕是一辈子都会风光了。不过心里再羡慕嫉妒,她们对程夫人都得好好奉承,毕竟现在程家正风光着呢。 程夫人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所有的夫人都在逢迎她。她的衣衫首饰,每一件都有人不着痕迹的吹捧;她的儿子女儿媳妇,每一个都有人用真诚的目光夸赞;连她的丫鬟,都有人称赞举止伶俐、教导有方。那些夫人眼中恰到好处的羡慕,更是让程夫人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了。 那太监在程府待了五天,由程老爷陪同,接见了不同的乡绅。他虽然觉得这些乡绅是井底之蛙,让他看不上眼,但对渐渐鼓起的荷包还是很满意的。五天时间足够把通州的大户人家接待完了,五天之后传旨太监彻底告辞回京,程府举办了一场践行宴会之后,彻底的松了口气。 虽然钦差住在家里足够光荣,但压力也大,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那一点不合钦差的意。现在钦差走了,程府的人才找到当家做主的感觉。 送走传旨太监,程府众人才安心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人都慵懒了些,连日来紧绷的情绪才放松。程家长子程忠带着几分压不住的兴奋和忐忑道:“父亲,我什么时候动身去国子监?” “我早就吩咐管家定好了船,时间就在后天,今天就开始准备吧。”对于这个问题程老爷早有打算。 程夫人虽然高兴儿子能够进入国子监,和那些贵人一起读书,但毕竟是要离开自己的身边,这一走基本上就是半年不见了,心里难以割舍:“现在还什么准备都没有,不能晚一些?” “国子监早已开馆,忠儿这样中途入馆的,本就引人注目,你还想让他推迟入馆,是想让他给博士和教谕留下个懒惰的印象吗?”程老爷对他夫人的话有些不满。 “我不是……,只是想着忠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我怎么久,就有一点……。”程夫人说着就开始拿着手帕拭泪,一副担心儿子的慈母形象。 程忠见状也憋红了眼眶,用哽咽的声音道:“儿子不孝,劳母亲操心。” 又是一出母子情深的大戏,周围丫环们看着。也都用手帕抹了抹眼角,表现出一副被深深感动的模样。一边的程老爷,早就忘了刚才对程夫人的不喜。也在欣慰着儿子的孝顺,只是要绷着一副严父的面孔,没有上前亲近,但儿子表现出的对父母的孺慕之情,还是让他心中暗自喜欢。 程府大房,丫环正在给大少爷打包衣裳,大少奶奶郑氏坐在上首端着茶盏,半天都没有动。旁边的奶娘看着不是办法,打发了小丫鬟,开口问道:“还没有决定哪个丫环吗?” 在得知丈夫要进国子监,半年都不会回来后,郑氏就和奶娘商量过要不要派个丫环贴身伺候。按照郑氏的本意是不愿意的,但奶娘说服了她:男人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丫环的卖身契和性命好歹还掌控在她的手上。而她丈夫真要在外面找了个良家女子,就不那么好处理了。 郑氏理智上是同意奶娘的意见,但真要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送给丈夫还是有点膈应。虽然这种事儿已经发生过,但她还是不能适。她想再过几年,她应该能够像无数的大家夫人一样,能够笑着处理这些事情。 最后,郑氏还是不愿意下决定,直接把这个问题甩给她丈夫。 程忠把目光在三个低头的丫环身上瞄了两圈,最后看着长相秀丽的茗香道:“茗香茶泡的好,带她出去也能方便交际。” 听到这话的茗香脸色瞬间苍白,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郑氏。 郑氏当然没有看到,她已经把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面上仍旧笑的温婉:“好。” 最后郑氏想程夫人报备的时候,程夫人怕一个丫环伺候不好她儿子,又派了一个面容娇美的丫环。看着这个面带柔笑的丫环,郑氏瞬间在心里生出对她婆婆的恨意,平时那么小心的孝顺奉承,就得来这么个结果。 这两个丫环并没有跟着程家大少爷上京,因为程老爷得知后,愤怒的阻止了。程老爷得知这个事情后肝火大动,把儿子叫过来,想狠狠地教训一顿。 程忠对他爹一向怕得紧,见父亲说道丫环的事情,连忙道:“行程的事都是郑氏安排的,我这就回去说说她!” 程老爷听见不是儿子的主意后,脸色好看了些。他就说他儿子虽然老实了些,但不糊涂。果然,这事儿是儿媳的歪主意。自以为清楚了始终的程老爷决定,让他老妻好好教教两个儿媳。 当天上厨房里就接到命令,做干粮。 此时程府的所有仆役都已经知道了程府发生的喜事,因为传旨太监刚一走,程夫人就下令:全府仆役赏一个月月钱。整个程府都欢腾了,不光是因为多了一个月月钱,而是主子荣耀了她们才能有面子。作为卖身的仆人,她们的一切荣辱都是和主家绑在一起的,主家好了她们才能好。 上厨房里的人接到命令,开始连夜赶制干粮,主要是做饼,点心、炒豆子之类,可以就着热水直接吃的。陪着大少爷一起去京城的暂定为两个人,一个陪读的书童,一个跑腿的小厮,李玉儿她们要准备的就是这三个人到京城的干粮,到京城的路上有没有耽搁,谁都说不清楚,干粮只能做多,不能做少,因此李玉儿她们做了三人整整一个月的干粮。 第二天,程家大少爷又宴请了一些之交好友喝了一些践行酒,听多了周围人的恭维话,真觉得自己能力不错,进入国子监肯定能辉煌腾达的,整个人意气风发,把前段时间的忐忑彻底抛开了。 出发的前夜,程老爷把他的长子叫到房里,他仔细的打量了儿子几遍,越看越满意。以前他觉得长子平庸,科举无望,可以守护家业;三子有科举天赋,将来能兴盛程家。所以他在教导长子的同时,也把很多精力花到了三子身上。而现在一道圣旨,他的长子就前程可期,他也能把更多的期盼倾注在长子身上,毕竟长子才是他的嫡子。 程老爷心里虽然在规划着未来的美好蓝图,但也不忘叮嘱儿子,低调做人,能进国子监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任何一个都不能得罪。程忠虽然正式自我膨胀的时候,但他爹的话还是听得进去,并保证了听话。至于他爹的话能够记多久,就是个问题了。 程府大少爷离开之后,程府平静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程府接过圣旨这件事,已经在通州府传遍了。连街上的一个小贩都能把这件事将的滔滔不绝,恍如亲眼所见。皇权在百姓心中影响还是很大的,通州府有人被皇帝下旨嘉奖,整个通州府的人都感觉与有荣焉,程府在通州府的地位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在市井传说中,程府也开始带了点神秘色彩,好多老百姓都希望到程府大门上去摸摸,希望能沾到程府的运气。当然程府那几个护院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让路过的百姓敢想不敢做,每次只能看看过过干瘾。周围人的目光都在觊觎程府的大门,让程府的门房和护院都绷紧了神经,对路过的人都开始警惕。 这时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向周围人打听着走到了程府门前,向程府门房拱手道:“请问,这里是程员外的府邸吗?” 面前这个人面有菜色,身上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衫。门房一看就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心里先轻视了两分,语气敷衍道:“这里就是程府,请问有何贵干?” 那少年看出了门房的轻视,想甩袖就走,但想了想还是忍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泛黄的拜帖道:“在下是阮家故人之子,今日特来拜访,烦劳通传一遍。” 程府门第不低,这些年正门出入的都是些乡绅富豪。门房还没见过有这么落魄的人,跑到正门来递帖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穷酸。至于那少年所说的‘故人之子’,门房心里是不屑的,觉得顶多是来找麻烦打秋风的。每天要求见程老爷的富商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哪来这么多时间,接见这些不知所谓的人。 “有事求见,到侧门去等着,会有人来接待的。”门房说着,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少年看了看侧门出入的仆役之流,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想要发怒,但想到在家的姐姐又强自忍下,从怀里摸了些银钱递过去:“烦请通报一声。” 那门房看少年递过来的铜板,嗤笑了一声:“你这落魄穷酸样,还想去拜访老爷?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说道这里门房心里一阵自豪,每次来拜访的乡绅打赏的都是碎银子,怕是眼前这个穷酸还没见过银子吧。 “你,你……”少年气的面色发白,指着门房想要大骂,一时间记忆里又找不出骂人的话。看见周围渐渐聚拢围观的百姓,和门口虎视眈眈的护院,终究是理智压下了怒火,甩袖走了。 少年走在路上越想越气:“下人如此目中无人,主人如何,可想而知!当年父亲怎么把姐姐许配给了这样的人家!” ☆、第40章 城 因为程府一直宾客不断,程府的人手都出现了短缺状态,管家又向牙行买了一批小丫鬟。上厨房也增加了一些丫鬟,李玉儿她们倒也轻松了了些,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忙碌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李玉儿看到了各种做菜的方法,更是学到了一些食材的特殊处理技巧。 随着时间流逝,树枝上冒出了新芽,天气渐渐转暖。李玉儿她们终于能够脱掉厚厚的冬衣的,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些。换上去年秋天刚入府时穿的衣裳,猛然发现她的身材已经有了巨大改变。 原本臃肿的衣服,现在刚好合适,原本刚好合适的袖子和裤腿,现在短了一截。 原来在这个忙碌的冬天她已经长高了一截,得出这个结论的李玉儿非常兴奋!要知道她为自己的身高问题烦恼了好久了,虽然知道青春期会发育,但她还是担心自己小时候缺了营养,会影响以后的身高,现在身高窜了一截,她才放下心来。 衣裳短了一截,也是问题,好在程府快要发春衣了。李玉儿连忙去针线房,重新量了自己的尺寸。 短了一截的袖子,很容易让周围人发现李玉儿的身材变化,见状都纷纷打趣道:“哟,长高了。” 对于这些善意的打趣,李玉儿自然是微笑的回应,在这几个月里,李玉儿已经跟上厨房里的大多数人打好关系了,不说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但也能相处融洽和谐。 李玉儿在上厨房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平静了一段时间的程府又忙碌起来了,因为程老爷要过寿了。虽然程老爷虚岁还没有到五十,不算整寿。但这段时间上门打探的人太多,程老爷干脆决定大办一场。 程府办寿宴是个轰动州府的大事儿,通州府有点能力的人都在打听,程府给哪些人家发了请帖。现在在通州府能收到程府请帖,都算是有身份地位的表现。没收到程府请帖的富商乡绅也在关注谁收到了,他们好去拉关系进入程府。 这次程府寿宴大办,很多事情就要提前准备起来,程老爷和管家写了一大堆请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是把当地名望和通家之好都写到了,才派门房和小厮去送请帖。程府从收到的回帖判断,这次的来客超出预计,不光是通州府的士绅到来,旁边州府的一些小乡绅富商也慕名而来。 整个程府都运转了起来,其中管厨房的,管茶水的,管洒扫的和管库房的尤其繁忙。这次宴席宾客太多,很多东西都必须提前准备。像清洗桌椅,杯碗瓢盆这些事儿都交给了洒扫丫环了。 大厨房来帮忙的丫鬟都来洗菜,但真正要入那些大人物的口的食物,还有李玉儿她们几个二等丫环看着。这是吸取了去年下毒事件的教训,既要保证食物口味,也要保证食物安全。 随着太阳升起,前院渐渐热闹。几声鞭炮过后,程府请来的戏班子,开始咿咿呀呀的唱起来了。管茶水的丫鬟也开始来提水。 厨房里的点心已经出锅,丫鬟们快速端到前院去。接下来是中午的正餐,院子里垒了十几层的蒸笼,蒸着米饭。十几个丫鬟分别守在不同的炉子前炖菜。几个二等丫环一边做着炒菜汤品,还要一边留意着周围,看哪里人手不够忙不过来,还得顺带帮着主持局面。 当然调度人手,是其他几个二等丫环的事儿,李玉儿还没有那个威慑力,她的影响力只在上厨房,其他借调过来的丫鬟婆子可不会买她面子。 “快快快,栀荷姐姐吩咐上菜了!”程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快速跑到上厨房道。 栀荷是程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她的吩咐基本就代表了程夫人的吩咐。李玉儿看第一批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挥挥手让那些丫环上菜。 “怎么才这么点人?上菜的那些死蹄子都跑到哪里去了!你,你,还有你,你们都都来把菜端到前面去。”那丫环说着指了李玉儿和她身边的几个人。 李玉儿听她颐指气使的话,眉头一皱,还是开口解释道:“现在厨房很忙,我这里脱不开身。” “哟,厨房里还离不了你了?”那丫鬟大量着李玉儿不合身的衣服,不屑的说了一句,转头就向那边正忙着的苏厨娘高声问道:“苏大娘,前面夫人催的急,我把你这个小丫鬟借着端一下菜。” 苏厨娘一直在忙着做菜,没有看到刚才的眉眼官司,听见这话只以为是前面人手太少,转头吩咐李玉儿道:“把你手上的事交给桂香她们,跟着去吧。” “哼,我还真以为使不动你了呢?”那丫鬟不屑的在李玉儿耳边哼了一声。 “怎么会?刚才只是苏厨娘交代的事儿放不下罢了。我把活儿交接了,就跟你过去。”对于这样霸道又有权势的丫鬟,李玉儿不介意口上服个软。 那丫鬟见李玉儿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脸上没有半点屈辱不甘,顿时失了兴致,只挥了挥手道:“快去吧!” 李玉儿把手头上的事儿给桂香她们交代了一遍,就和其他丫环一起端着菜往前院走了。 前院,那个原先被门房拦住的瘦弱少年,已经借了一身体面的衣裳跟着他的老师进了程府。先前他一直在找机会,想单独拜见程老爷。但程老爷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恭贺的人。 好不容易看到被频繁敬酒的程老爷扶着额头起身出去,那少年也赶紧起身跟出去。 “世伯,请留步。”那少年看程老爷要继续走,那少年也顾不得称呼问题,连忙出声阻止。 程老爷听到后面有喊他‘世伯’,回头看打扮是个不认识的少年儒生,疑惑道:“你是?” “晚生姓阮,名政清。家严别号寒山居士。”那少年拱手躬身行礼道。 第21节 “……寒山?寒山……”寒山这个别号并不出名,程老爷沉吟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阮贤侄啊!令尊可还安好?” 阮政清看程员外的反应,就知道他已经把他爹忘得差不多了,越发替她姐姐觉得不值。不过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为了他姐姐也不能发泄出来,只恭敬道:“家父已经辞世三载。” “啊!寒山老弟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程老爷条件反射的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虽然他对少年时期的同窗已经记忆模糊了。 阮政清用压抑的声音劝道:“世伯请节哀,今天是你的大寿,里面的大人们还等着给你祝寿呢。” “是这个理。”程老爷装着勉强压制悲伤的样子对阮政清道:“宴会过后,还请阮贤侄留下来给我讲讲你父亲的事。” 程老爷说完,就走回饭厅。阮政清在背后舒了口气,虽然不喜和程员外这样的人虚与委蛇,但好歹初步目的达到了。希望单独与这个‘世伯’见面的时候,可以把他姐姐的婚事谈妥。 阮政清很小就知道他姐姐许了通州府程家人,只是这些年一直信息不通,也没有好好了解过。直到他姐姐十五岁的时候,他父亲才带着他们起身往通州府走,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一上路他父亲就生了重病,这样又拖了一年,他父亲竟然就这样去了。 阮政清是不满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喝酒把姐姐的婚事许了出去的事。但他爹临死之前,还惦记着少年时代和同窗好友许下的儿女亲事,惦记着他姐姐的婚事,嘱咐他一定要把他姐姐带到通州府履行婚约,他怎么着也不能违背了父亲的遗愿。 看着程家的处事态度,阮政清想程家肯定也不会满意他们家的家世,肯定也会看不起他姐姐。姐姐嫁进程家也是过不好的,要是程家能够悔了这门婚事就好了,这样他就能从新安排姐姐的婚事,也能对死去的父亲有个交代。观程府门房的势利眼,阮政清觉得这个可能性还不小。 李玉儿跟着丫鬟们把菜端过来,见门口立着一个沉思的锦衣少年,也只以为是一般的客人,并没有多留意,行了一个礼就匆匆进去了。 李玉儿对上菜这个活儿并不讨厌,因为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前院来,看一看这个时代士绅家的宴会场景。当然,一个丫鬟并不能在宴会里停留太久,李玉儿匆匆看过就回到厨房了,程夫人的丫鬟想要阻止也没有多少理由,她也不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找茬。 这个寿宴吃吃喝喝,一共用了一个多时辰。宴席上的残羹冷炙都收完,又上了些茶点后,厨房的丫头才有喘息的空隙。就着中午没有上完的菜,匆匆吃了个便饭,又要准备晚饭。程府大部分客人下午都会离开,但总有姻亲和通家之好会留到晚上的。 程府正院,程老爷一一和好友单独交谈过后,才把阮政清叫到房里叙话。两人一起缅怀了一会儿逝者之后,程老爷才问阮政清来通州府所为何事。 阮政清虽然是想程家悔婚,但猛然听到这话,还是心中一凉:他爹临终前都还心心念念的婚约对象,是这样的人家?这家人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想悔婚? 半晌,阮政清才压下心里各种纷繁的念头,直接开口道:“政清这次带着姐姐来通州府,是为了履行家父生前定下的婚约。不知程府有何打算?” 婚约?程老爷的脑袋像是被闪电劈中,对同窗的模糊记忆瞬间清晰。当年他们几个同窗一起喝酒,半醉的时候,定下了儿女亲事。他酒醒后只当着玩笑话,就抛之脑后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却被人找上门来,要求履行婚约! 为什么他刚成为员外郎,这人就找上门了?程老爷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要用婚事攀附他。想到这里,他不由用目光把这个少年仔细打量了一遍:身材欣长,却面有菜色;锦衣华服,却不合身材。这一切都显示着阮家家境窘迫,想在找上门的用心可想而知。 程老爷有些后悔当年的醉酒之言,因为他不想承认这桩婚约,但又不能不承认,因为当年一起喝酒的还有两个同窗。如果这事儿只有他和阮家人知道就好办了,他直接否认,阮家也没办法。因为没有证据,别人会信程府,而不是这个外地来的落魄之人。 有别人知道这桩婚约,程老爷也只有咬牙认了,万不能因为这件事儿让他背上不守信的名声。只是有些为三子可惜了,他一直没有为三子订婚,是想给他找个有力的岳家帮扶,没想到要与这样的人家结亲。转过来一想,程老爷又觉得庆幸,幸好三子没有定亲,要不然这个不守信的名声他就背定了。 ☆、第41章 城 程老爷既然决定认了这桩婚事,自然要把面子上的事情做足,当即表示:“这些年消息不通,一直打听不到阮老弟的消息,但老夫心里一直是记得这个婚约的,三子现年十八,没有定亲,就是在等你们的消息。” 程老爷这话说的相当诚恳,要不是他中午喝醉了酒,不小心把忘记婚约的事表现了出来,阮政清还真就信了。看这个‘世伯’不打算毁诺,阮政清的心里十分失望,但因为父亲的遗言,他也不能悔婚。压下心里的不情愿,又是躬身一礼道:“家中门庭衰薄,已无亲长,婚礼的大小事宜还请世伯做主。” “这是应当的,明日老夫就找先生推算良辰吉日。”程老爷说着又用手虚扶了一下。 两人又说了些三书六礼的步骤,对于婚事的流程,阮政清虽然了解,仅限于打听来的消息。见程老爷说的头头是道,又符合他打听到的流程,也就只有点头附和,但到具体细节还是仔细记在心里,决定回去找老师好好了解一下,不管怎样他们阮家不能失了礼,让别人笑话了他们两姐弟。 两人就婚事仔细谈论了之后,程老爷开始以长辈的身份关怀阮政清的学业。 阮政清年纪轻轻已经考中秀才,要知道他还守了三年的孝,想来天赋不错。只是可惜家世不好,程老爷在心里惋惜了一下。虽说穷文富武,读书是穷人唯一的出路,但真正赤贫之人想要爬上去的可能微乎其微。要是这个阮政清懂得感恩,肯为程府所用,他倒不介意拉他一把。 两人又交谈一阵,阮政清见天色渐晚,起身告辞。程老爷做足了亲热派头,再三挽留。阮政清虽然想着留下打听程家众人的品行,但想到奶娘和姐姐还在家中等消息,便坚决告辞了。 管家送着阮政清到门口,目送阮政清走远之后,立马招来跑腿:“你去打听一下,那个少年住在何处,何时到的通州府,随行的有何人?” 那跑腿领命跟了上去。 阮政清回到他们租了半个月的老旧宅院,走到门口的时候心里有点迟疑。 “是政清回来了吗?”屋内传来温婉的女声。 “是的,姐姐。”阮政清推开虚掩的门进去,里面一个穿着旧衣的女子正拿着绣绷,用目光询问他此行的结果。 看着姐姐的神情,阮政清的心里有些复杂难言,最终还是开口道:“程家已经同意了婚事。” “这样也好,父亲九泉之下,因该安心了。”阮芷娘沉默了半响,平静的开口说道。只是她没有发现手指被针尖戳破,血珠晕染的白娟。 阮政清一听这话,心中烦躁不安一起涌了出来,大声道:“他安心了,我不安心!你没看程家那门风,等你进门了还不……。” 说到这里阮政清猛然住口,心里一个激灵,才想起姐姐是当事人,肯定比他更不安,他不应该当着姐姐说这话。 “政清,程伯父是父亲的好友,又是我将来的公爹,算是你的长辈,不能非议。”阮芷娘没有被弟弟激烈的情绪影响,仍旧柔声提醒弟弟的过失。 阮政清虽然是个热血少年,但平时都是自诩成熟稳重的,在姐姐面前却总是控制不住情绪,这次口不择言被姐姐教训,心里有些窘迫,但也立马冷静了下来:“姐姐教训的是,政清以后不会了。” “政清不用担心,凡事都有两面,嫁入哪家都是有利有弊,姐姐心里早已做好准备。”阮芷娘看着弟弟担心的脸色,还是劝慰道。 两姐弟又说了一阵话,阮政清告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姐姐天色已晚,就不要再绣花了。政清已经长大成人,能够负担自己的读书花费了。” 阮家这些年生活拮据,抄书的微薄收入,根本支撑不了纸墨的花销和人情往来。阮政清本打算去私塾当夫子挣钱养家,但被他姐姐骂消了这个念头。之后就是他姐姐夜以继日的做绣品,来供整个家的花销。为了不让他姐姐的心思白费,阮政清拿出了‘把铁砚磨穿’的劲头钻研四书五经,希望将来能够出人头地。 然而现在阮政清才知道当年的心思多么幼稚,以为自己出人头地,就能让姐姐过上风光的好日子,却没有想过他姐姐快要‘嫁作他人妇了’。 “是啊,政清长大了,我也要嫁人了。”阮芷娘幽幽的感叹。 程府,管家把跑腿带回来的消息禀告给程老爷,程老爷听后道:“那贤侄过的这么艰难,我这个当‘世伯’的也不能置之不理,去通知夫人,准备些吃的用的,明天给他们送过去。” 相处了几十年,管家自然能领会程老爷的意思,这不光是关心侄儿做好事,也是要借机刷名声呢。明天送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大张旗鼓,让所有通州人都知道,程老爷重信守诺,关爱晚辈。 当管家把这个消息通知程夫人后,程夫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放心,我会好好关爱未来的三儿媳和她的弟弟,一定会给他们准备丰厚的礼物!” 管家自然知道程夫人的心思,但只要按程老爷说的做了,就没什么。 当程夫人的丫鬟又来到上厨房的时候,上厨房的丫鬟都紧张了起来。程夫人自从被封了诰命夫人之后,越发难伺候了,经常鸡蛋里挑骨头,让厨房里重新做菜。不但如此还经常罚钱罚人,李玉儿都被殃及过几次,所以程夫人身边的丫鬟成了上厨房最不欢迎的对象。 “今天你们上厨房的菜做的不错,夫人高兴了,赏你们半个月月钱。”那丫环抬着下巴道。 夫人今天不罚还赏?厨房的丫环都有点懵。李玉儿反应过来:“谢夫人赏赐。不知夫人可遇到了什么喜事儿?” 李玉儿才不相信,程夫人没事儿会大方的赏钱。 那丫环给了李玉儿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道:“给三少爷定的亲家找上门来了,府里的好事儿近了,夫人现在正高兴呢。” “恭喜夫人,恭喜三少爷。”李玉儿马上道,虽然她在程府这么久,从没听过三少爷定过亲。其他丫鬟也反应过来,赶紧道喜。 那丫鬟满意的点点头:“夫人还说了,阮家姑娘远道而来,吃住都不方便,我们府里该帮助一些。你们现在就准备些好菜,明天准备送过去。” 厨房里的丫鬟都面面相觑,但都还恭敬的应下了。 那丫鬟一走,厨房里就开始八卦起来了。 “三少爷居然订了亲?”一个小丫环好奇道。 “我也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家?”旁边的丫鬟摇头道,周围的丫鬟也表示不知道。 杨盼儿从旁走过时发表她的看法:“我看不是什么好人家,不然夫人会这么高兴?” “我也觉得可能是个破落户,不然还用我们府里送东西?只要有银子,什么东西买不到?还不方便,我看是银子不方便。”另外一个三等丫鬟轻蔑道。 李玉儿知道程夫人的意思,就是要把这个消息宣传的人尽皆知,也不阻止这些丫鬟的恶意揣测。其他几个二等丫环也没有搭话,只在旁边默默地做着活儿。 “你们几个还真是谨慎,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杨盼儿看李玉儿她们的反应,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不屑的说。 难道李玉儿能直接说:你们这样揣测别人不好?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个没根基的,有点胆小。” 杨盼儿不防李玉儿直接就这样说了出来,对李玉儿有点侧目,放下手中的瓜子道:“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耿直的人啊。”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么,还用瞒?”李玉儿翻了个白眼。 “话说我们做什么菜啊?明天送过去不都冷了么?我们做再多也吃不了多久啊?”有个反应慢的小丫鬟问道。 “你还真是老实,夫人真有心要送,直接送米粮,拉几车就过去了,还用的着我们?随便做点就可以了。”杨盼儿在旁边提点道。 那小丫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二天太阳升起,通州府街道上最热闹的时候,程府的大门打开,粗使们把一袋袋东西往马车上搬。 周围的人看着好奇,终于有人上前打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个打扮体面的小厮倒也没摆架子,笑着说要去给阮家送东西。 周围人看他态度好,又连忙打听这阮家有什么人,跟程府是什么关系。那小厮照着管家的吩咐一一答了。 旁人听了,无不赞叹程家高义。小厮听了也觉得面上有光。 车夫赶着马车往阮家租的小院去,旁边有好事者也跟了过去。按说马车的速度不慢,后面的人应该跟不上才对。也不知道是顾忌街上行人,还是什么原因,总之走的很慢,后面的人都跟的上。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有不知情的人看这么多人跟着程府的马车,也过来打听,知道具体事情后,无聊的人也跟在后面看热闹。毕竟关于程府的事儿,通州人都好奇。于是,马车后面的人越聚越多。 正在练字的阮政清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打算不管,因为他觉得跟自家无关,正准备提笔继续,就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往他家来?阮政清走出去打开大门。首先入目是一辆青油布马车,马车旁边围了一大群人。 “阮家人就住在这种地方?看着挺落魄的。”一个粗嗓门的汉子道。 “就是就是,阮家这少年看着也挺穷酸的。”阮政清一出来,看热闹的人就开始品评。 阮政清从没被这么多无礼之人围观过,被那些话说得面红耳赤,大声怒喝:“你们是何人?围在我阮府门前意欲何为?” 周围人被他问的一怔,听他口气是个读书人,不大敢放肆了。那小厮见状立刻开口大声:“我们是程府的仆役,奉老爷之命,来给阮府送些衣食。” “衣食?我们阮府不需要!你自己带回去!”阮政清被周围轻蔑的目光看的怒火大作,这是把他阮家当成什么了?他深恨自己没有学会骂人。 “老爷知道你们刚来通州府,生活有些不易,特地送了这些过来也是做长辈的一片心意,怎能随意推辞呢?”那小厮用诚恳的语气道。 有了程府的人开口,周围的人顿时底气足了,在旁边帮腔道:“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还读书人呢?这都不懂。” 大白天的,带着这么多人堵在门口,还是心意?真打量他阮家人是傻子?阮政清正要冒火,带着帷帽的阮芷娘走了出来。 ☆、第42章 城 “程伯父的心意,作为晚辈自然不会推迟。”阮芷娘的声音不高,却奇妙的压住全场,周围的人也停下来安静的看热闹。 那小厮看任务完成了,便道:“如此,你们过得好一些,老爷也能更安心。” 意思是我们现在过得很糟糕?赚名声就赚名声吧,为何要一直踩着她们两姐弟赚? 帷帽下的阮芷娘不由皱起了眉头,阻止了将要发怒的弟弟,这事儿对方占着长辈的名头,用着‘好意’的说辞,她们还真不能硬碰。 “家父在寒山一直得不到程府的消息,三年前,为了履行婚约,家父带着我们两姐弟,跋山涉水往通州赶。”女子柔婉的声音在这里停下,周围人都好奇的竖耳:既然三年前就走,这么现在才到。 场面一时寂静,只有女子悲戚的声音:“不料路上染病,政清为了给父亲治病更是散尽家财,我们两姐弟变成了无可依靠的孤苦之人。幸好……,父亲没有看错人,程伯父是个可以依靠的。” 说到悲伤之处,几次哽咽不能言语。死生之事,是人生大悲,在场看热闹的人那个又没经历过呢?几个感性的妇人听得眼泪连连,那些大老爷们儿也有点为他们刚才的话脸红。是啊,这不过是两个失了亲人的孤苦之人,他们刚才的评论有些尖酸了。 阮政清听到他姐姐的描述眼眶也有些发红,虽然他一直自诩为大人,实际上也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本来家中只剩她和姐姐相依为命,就有些敏感,现在姐姐要嫁人,他又不能阻止,整个人就苦闷非常。周围人的言语,更是刺伤了他的自尊心,现在他姐姐更是被逼的揭穿了往日的伤疤。 第22节 阮家两姐弟的悲伤,倒把原本脸上带笑的程家小厮衬的有些尴尬了,但他到底是管家精心挑出来的,有点应变能力。很快就转变了脸色,很自然的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劝道:“阮小姐,阮公子节哀,老爷作为长辈,也不希望你们沉溺于缅怀逝者的悲伤之中。” 又沉默了一会儿,阮芷娘像是平复了心情:“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有程伯父的关怀,我们该高兴才是。” “程伯父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啊?政清这么瘦弱怕是搬不动。”阮芷娘像是才发现门口几车东西,不给小厮说话的机会,转头对周围看热闹的人道:“众位大伯大婶愿意帮忙搬一下吗?” 周围人对阮氏两姐弟心里正有两分歉意呢,一听这话,纷纷上前帮忙:“就是阮家小公子这么瘦,哪能搬这么重的东西,让我们这些粗人来。” 阮政清看着事情的发展有点懵,他不想要程府的东西,但又不想违背姐姐的话。看见周围的人都在热心的帮忙,良好的教养让他不能自己自己站在一旁,于是他一边连忙道谢,一边也跟着搬东西。 那些帮忙的人看阮小公子手足无措的道谢,像个领家害羞的小伙儿,因读书人身份产生的隔膜一下就不翼而飞,整个人都亲切了起来,在看阮家两姐弟的瘦弱身材,都不由起了怜悯之心,搬东西的时候更热情了。 一个大汉见阮政清抱着一个大坛子,生怕这个大坛子压垮了阮政清的小身板,连忙跑过去抢着帮忙,也许是速度太快手没拿稳,‘砰’地一声,坛子摔到了地上。顿时汤汁四溅,地上流淌的菜汤上还飘着几片凝固的油花。 那大汉搔着头红着脸道:“原来里面装的是菜啊,打破了就不能吃啊,不好意思。” “没事儿的,这么多做好了的菜,我们也吃不完。”阮芷娘温和道,她看着地上的汤汁,就明白了马车里那些罐子是什么东西,劝完热心人,转头对有些无措的小厮道:“想来程伯父也不会在意吧?” 那小厮也没想到,这坛子里装的是这些东西,脸上有些烧得慌,但还是强行解释道:“没关系,没关系,夫人听说你们没请下人,怕你们吃不好,特意做了这些,摔坏一两坛也没什么的。” “不会坛子里面都是吧?”旁边一个妇人惊讶道,她旁边的几个大娘也有些面面相觑。 那小厮只知道里面装的米粮和用具,哪里知道是具体什么东西,一时间有些不好回答。 阮芷娘乘着这个机会,走上前去打开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坛子,里面果然都是装着做好了的菜。 “多谢夫人关怀,只是这些菜我们怕是一时间也吃不完,不如你们都带一些回去。”阮芷娘对周围热情帮忙的人道。 一个中年妇人瞅了瞅地上打破了的坛子,里面装的都是油水十足的好汤,她们逢年过节才舍得吃的东西。有点心动,但还是道:“这怎么好意思。” “唉,吃不完也会浪费掉,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还把这些东西搬不进来,不要客气。”阮芷娘认真的劝道。 那妇人有点脸红,但还是道:“我就不客气了,待会儿走了带一坛。” 搬完东西,阮芷娘又说了些感谢的话,留他们吃了一碗茶,那些人才带着那些坛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临走时还都在赞叹,阮家都是善良大方之人。 那小厮看着阮芷娘拿着程府的东西做人情,想上前阻止,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因为阮家两姐弟确实吃不完。他要是阻止了,说不定还要让程府背上个吝啬的名头。到时候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于是只能看着周围的人全都在赞叹阮家两姐弟,无奈之下也只能起身告辞。 这些老百姓也不是傻的,虽然一时被糊弄,但过后一品,也能品出味来。谁是谁非,心里都有一杆秤。当然,他们也不会去说程府的坏话,毕竟程府受过皇帝的嘉奖,代表着通州的面子。 “姐姐,我们真要用这些东西?”阮政清虽然刚才没有反驳阮芷娘的话,但对程府送过来的东西还是打心底里膈应。尤其是这些菜,都不知道是不是剩菜。 阮芷娘想起刚才弟弟冲动的反应,不答反问:“你想怎么处理?” “我看他们是专门过来侮辱我们的,这些东西就不该拿进来!”本来已经心情平静的阮政清,想起那小厮的态度又开始火起。 “不拿进来,那你说怎么处理?任由程家人堵在门口,用你的‘不知好歹’去衬托程府的仁善慈爱?”阮芷娘坐下来,决定和阮政清慢慢说。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阮政清不甘心道。 “他位尊、年长,又用的‘关心晚辈’的名义,大义就在他那边。要是不想背上‘目无尊长’的名声,断了自己的前途,就忍着。”阮芷娘一字一顿的说。 阮政清无言可对,他又一次痛恨自己的地位,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跑回书房去钻研经义了。 阮芷娘了解弟弟的心思,没有阻止劝解,因为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就在强者手上。她和奶娘把所有的箱子、匣子、袋子、坛子都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分门别类。 “小姐这些东西真的留下?”奶娘疑惑的问道,她知道自己小姐的性格是忍不了这些东西的。 阮芷娘当时收这些东西不过是迫于无奈,对这些东西心里也是膈应的很:“这些饭菜也不能浪费了,拿去分给南街那些叫花子吧,就当时帮程家做好事了。至于这些用具,放在陪嫁里,在我进程府那天,抬进去!” 这时出嫁的风俗是,在女子结婚的时候要专门雇人将嫁妆抬到男家去,到时候陪嫁的所有物品都摆在那架子上,用于炫耀比较。 阮芷娘当着全通州府的人的面,把所有东西都抬回程府,以后也没有人能站出来说她弟弟沾了程府的便宜。 时间又悠悠流逝,这□□廷出了一件大事,边关送来急报,草原退兵了。朝廷众人顿时大喜,皇帝高兴的大声说了三个“好!” 边关大胜,又加之旱灾过去,今年风调雨顺,感觉去年的不顺已经通通远离,兴奋的皇帝决定改年号。 对于这种不用劳民伤财,又能显示他们功劳的事儿,礼部官员当然不会反对,其他官员当然也不会专门去扫皇帝的兴致。于是给边关将士分配好赏赐之后,整个朝廷都在热议年号问题,最后定为‘正平’。 定了年号,又有官员提议今年再加一场会试和乡试,让天下士子感慕陛下恩德。朝廷大佬都已经看出来了一些地方豪门在渐渐离心,现在正好乘着边关大胜的名头,加一场科举,来加深一下朝廷在地方的影响力。于是朝中无人反对,决定马上举办一次乡试和会试。 “老爷,衙门贴出告示说今年四月要举办乡试。”收到消息的管家,立马跑去禀告了程老爷。 “乡试?……好!我记得周先生说过,礼儿的文章,火候已经足够了,可以下场了。”程老爷得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 午饭过后,程老爷把程礼叫到书房考究学问,直到两个时辰后才出来。 程夫人听到消息更是恨的咬碎了牙:“那个庶孽怎么就是不安生!即使忠儿去了京城,还有孝儿,有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他啊!栀荷,你去打听一下到底什么事儿?” 栀荷直接去找了管家,对于这种最终大家都会知道的事儿,管家当然不会隐瞒,把朝廷要举办乡试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 “那庶孽向来有些小聪明,要是真让他考中了,这家里那还有我孝儿的位置!”程夫人听到消息后大怒:“不行,不能让他顺利参加乡试!” ☆、第43章 城 得到四月要乡试的消息,阮政清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忧虑自己户籍的事儿,他和他姐姐的户籍在寒山,而现在再赶回寒山显然是来不及了。 按朝廷定下的科举制度,考生必须在户籍所在州府参加乡试,不得以寄居它府的名义在它府乡试,免得挤占它府的举人名额。当然有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 为了这个户籍的事情,阮政清找到了他的老师曹文。也是阮政清运气好,他老师两年前科举中第,刚好被派到通州府下面的县里做知县。否则一个普通学子,想要在州府那里办到证明,那是难上加难。 曹文是阮政清的老师,按说要避嫌,不能在私下接触通州的学政官,但帮学生做个证明,找个保人还是可以的。 阮政清花了几天,拿着老师的亲笔信和自己的户牒,终于在通州府衙办好了手续,又和保人见过面之后,才有时间安心下来准备乡试。 这边阮家,阮芷娘和奶娘做事儿都轻手轻脚,说话都轻声细语,生怕打扰的正在用功的阮政清。而程府却是另外一片景象。 随着乡试的日期渐进,程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服侍她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动辄得咎。 “他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那个庶孽现在还好好的!”天天看着丈夫对着那个庶孽关怀备至,这不禁让程夫人记起了柳氏那个贱人,顿时吃人的心都有了。 栀荷小心翼翼的道:“西院那人现在很谨慎,除了正餐外,不吃一口糕点,不和一口水。只让那个贴身的丫鬟和小厮服侍,他们找不到机会下手。” “真是一群废物,要他们何用!”程夫人气的把茶杯往地上一摔。 旁边几个心腹丫鬟、媳妇子一边劝着,一边在努力想办法。 账房管事周家媳妇犹豫道:“他既然不吃正餐以外的东西,何不就在正餐上下手呢?” 程夫人凝神细听,栀荷问出了程夫人的疑惑:“三餐基本都是老爷夫人二公子他们一起吃,怎么下手?” “这个很简单,老爷他们都是不喜欢吃素的,做一盘素菜放在那个人桌前就行了。”周家媳妇压低声音道。 程府吃饭很讲规矩,小辈的基本就吃自己手边的几盘。不受拘束的程老爷又不爱吃素,这个计划完全行得通!想着程夫人的眼睛都亮了。 “栀荷,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去安排。”程夫人舒展了眉头,吩咐道。 栀荷心里百般不愿,却还是面无异色的回道:“这程度是要严重一点,还是轻一点?” “直接弄死最好!”程夫人狠声道。 栀荷都吓得马上跪下,周家媳妇也劝解道:“夫人,三思啊。这么多年,你都忍过了,何必现在跟老爷撕破了脸……。” “当年我忍他,不过是因为娘家没落了。现在忠儿成了监生,我成了朝廷正式册封的外命妇,我还怕他!”程夫人厉声说道。 栀荷闻言一抖,也连忙劝道:“夫人,二少爷,还有二少爷,你得为他考虑啊!现在大少爷才入国子监根基未稳,给二少爷铺路的事情还要靠老爷呢,现在不能撕破了脸皮啊。” 这句话总算是提醒了程夫人,让她从疯狂的狠厉中清醒了过来:“那也不能让他过!” 这些天程府没有多少宾客,上厨房里的二等丫环就有点清闲,看着没什么事儿,李玉儿就拿着案板上的一把水芹,开始帮着小丫鬟掐叶子。 “多谢玉儿姐了。”上厨房的人与李玉儿混熟了之后,都不会客气了。 虽然上厨房的人,大多都比李玉儿年纪大,但程府丫鬟的称呼一般是按等级算的。所幸,李玉儿心理年龄不小,对这个称呼毫无障碍,别人看李玉儿听得自然,渐渐也就叫的更自然了。 李玉儿做事一向眼疾手快,半把水芹很快就掐好了。那小丫鬟要把水芹叶子倒掉的时候,李玉儿猛然发现不对,其中有几片叶子,明显要比其他叶子大的多。 “等等,不忙倒。”李玉儿叫住了小丫鬟,从盆子里拿出那几片叶子仔细瞧了一下,突然问道:“这些叶子是你掐的吗?” 那小丫鬟被问的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应该是吧?怎么了?” 李玉儿认真打量了一下那个小丫鬟的神色,她的脸上只有疑惑,没有心虚和恐惧,应该是不知情的,便问道:“这芹菜是谁拿来的,还有没有人动过?” “这芹菜是今天庄子上送来的,有没有人动过不清楚。”那丫鬟被李玉儿郑重的神情吓到了,认真的回忆了一遍才道。 李玉儿把那几片可疑的叶子都找了出来,又从几把芹菜里仔细找了找,终于找出了一根茎上长着绒毛的芹菜。她把这些东西举到小丫环面前道:“这个东西是毒芹!” 那小丫鬟有点懵,完全不知道‘毒芹’是个什么东西。 李玉儿继续道:“还记得那个被杖毙的丫鬟吗?她就是因为在菜里放了毒草,被杖毙的!” 这句话,一下子就吓到了那个小丫鬟:“……这,这是毒草?!我,我们会被杖毙?” “不是‘我们’,是你!”李玉儿继续加火道。 小丫鬟的声音里一下子带上了哭腔,把李玉儿当着救命稻草道:“那,那该怎么办啊?我不想死……” “现在跟我一起去见苏厨娘,到时候,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苏厨娘说就可以了。”李玉儿见目的达到也不在恐吓这个可怜的小丫鬟了。 李玉儿本可以瞒着这小丫鬟,自己去告诉苏厨娘的,但谁能证实不是她自己放的呢。说不得苏厨娘就会怀疑,这是她为了得到功劳,自己放的。所以为了自己安全,她也就顾不得这个小丫鬟是否会担惊受怕了。 李玉儿都有点奇怪,为什么每次毒草,都让她碰到了。也幸好她提前看到了,不然上厨房的人都落不了好。 两人找到苏厨娘,小丫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李玉儿拿出那根毒芹道:“毒芹和水芹长得很像,是谁不小心割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这话李玉儿自己都不信,毒芹和水芹又没长在一起,怎么会在一把水芹中混入一根毒芹。 苏厨娘接过这根毒芹,对小丫鬟道:“应该就是谁不小心割错了,你也没看到过!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丫鬟连忙不迭的点头。 “好了,你继续去忙吧。” 苏厨娘把小丫鬟打发出去,才转身对李玉儿道:“你做的不错,我都会记在心里。这件事就烂在心里吧。对了,以后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时要特别注意。” 李玉儿离开后,苏厨娘才恨恨道:“真将我上厨房当替死鬼了!” 刚走回厨房,李玉儿就被管药膳的安悦拉到一旁:“你刚才找苏厨娘什么事儿?” 李玉儿从苏厨娘的话里猜测,毒芹的事儿和夫人有关,担心被报复的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没事儿,就是问问我能不能提前休息。” “啧,我才不信,看刚才那小丫鬟一脸后怕庆幸的样子,像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吗?”说到后面安悦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问:“你是不是也碰到下毒的事了?” 李玉儿心中一惊,脸上表现出十足的好奇和害怕:“下毒?什么下毒?你看到谁下毒了?” “啊……,没什么,我刚才说笑的。”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安悦见李玉儿的神色确实不像知道的样子,顿时为刚才的鲁莽后悔了,连忙敷衍道。 李玉儿却不愿意这样放过,连忙装着八卦的样子问道:“是不是有人下毒了?你悄悄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哪有,哪有,没有的事儿。”安悦一脸尴尬的跑开了。 第23节 安悦见李玉儿没有追来,一脸庆幸。却不知道李玉儿也在庆幸,庆幸安悦没有怀疑她。同时李玉儿也确定了,这段时间上厨房不是第一次被投毒。 内院正房。 “夫人放心,这次用的是毒芹,味道和水芹差不多。安悦那小蹄子的鼻子再灵,也闻不出来,一定会成功的!”栀荷在程夫人耳边保证道。 “一定会成功,一定会成功,你们说了多少次一定会成功了?!”程夫人厉声问道。 “这次一定……。”栀荷连忙住口,她刚才被骂的昏了头,差点又说‘一定会成功’了。 这时程夫人反倒冷静下来了,凉凉的开口道:“不管怎样,你得让他上不了考场,否则……。” 程夫人没有说出后半句,栀荷却打了个寒颤。她的命都在夫人的手里,夫人若是不满意了,她能有什么好下场?只能期待这次毒芹能够成功。下毒成功后,她有可能被查出来,被愤怒的老爷杖毙。但要是不成功,夫人一定会让她活不下去。 最开始,栀荷担心三少爷出了大事儿,老爷会彻查,便只下了巴豆,哪知道被厨房里的安悦发现了,后来又下了几种隐秘的药物,但即使逃过了安悦的鼻子,也没有入程礼的口。 临近科举,程礼在入口的食物上越发的小心了。凡是颜色太深,味道太重或是看不出材料的东西统统不吃。他本来只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思这样做,没想到却帮他躲过了几次暗算。 这天放在程礼面前的是一盘芹菜,色泽青翠,味道也很正常,便夹着芹菜下饭吃。 程夫人身边的栀荷看着程礼的动作,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看着他吃了下去才放了半颗心。剩下半颗,就看程礼毒发后程老爷彻查时,她会不会被供出来。 然而,栀荷等了又等,眼睁睁的看着程礼吃了一口又一口,眼看着程老爷吩咐丫鬟给程礼端荤菜,直到最后午饭结束程礼都没有毒发! 午饭结束,程夫人直接起身回屋,栀荷也战战兢兢的跟了过去。 “明天就要乡试了,我现在没空料理你,去把周家媳妇找来。”程夫人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第44章 落水 这天是乡试的日子, 程礼昨夜并没有睡好, 今天又要提前排队进场, 所以又早早的起来了。打整好仪容, 检查好笔墨后, 程礼才带着小厮平安去正院请安。 “平安, 刚才有个丫鬟带信说, 你娘得了急症, 让你赶快回去。”一个西院的小丫鬟对安平喊道。 安平听了心乱如麻, 用焦急和祈求的目光看着程礼。 怎么刚好在今天这个时候?程礼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百事孝为先,他又不能阻止, 只好点头同意:“你先去吧。” “谢谢少爷, 我给娘请个大夫,就马上回来。”小厮一边道谢,一边快速往回跑。 唯一能够信任的小厮不在身边,程礼更加谨慎了,走在路上都随时留意四周的动静。但现在天光还没有大亮, 周围的景物都是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程礼只能在心里警醒自己。 程礼的小心却没有防住早就埋伏好的人, 在他经过池塘的时候, 旁边的假山后面猛地窜出一个大汉从后面把他推了一把。 ‘噗通’一声, 程礼就掉进了池塘里。只一瞬间池水就打湿了他的衣衫,灌入了他的口鼻,四月清晨的池水还有些冰凉。程礼经过了初始的慌乱之后, 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轻轻浮到水面上,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岸边还蹲着一个大汉。模糊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大汉的面容和身形,也让大汉看不清水面上的涟漪和他冒出水面呼吸的口鼻。 浸了水的衣裳格外沉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那个推他下水的大汉还在岸边,程礼不敢在游回那边,因为他确定自己的力量拼不过那个大汉。而现在那些洒扫的仆役还没有起来,呼救也没用。 虽然身上难受,程礼的思绪却格外的清晰,那边岸上有个大汉守着,他就只有从另一边上岸。程礼怕惊动了岸上的那人,深吸了口气,就闭紧嘴巴,潜入水下,往对岸游。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当年他姨娘为什么偷偷逼他凫水,逼他闭气了。 穿着厚厚的一身衣裳凫水,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儿,平时看着一般大的池塘,此时却感觉对岸格外遥远。程礼是咬牙坚持了又坚持才凫到对岸,用尽最后一丝力道爬上了岸。 榨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已经提不起劲站起来的程礼,只有坐在地上蓄力,衣裳上的水渍浸湿周围一大片泥土。 刚刚逃过一劫的程礼,还来不及庆幸,就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程礼暗道不好,莫不是要染上风寒了?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程礼回头一看,对岸只留下了一个大汉的背影。虽然遗憾没有看见那贼子的面容,倒也不用担心那贼子再跑过来谋杀他了,因为现在时间不早了,负责这边园子洒扫的仆役也快来了。 打算休息一下的程礼,发现随着清晨的凉风,身体更加发冷,知道不能再留,赶紧站起来,继续往正院走。 去正院的路比他回西院更近,去了正院才能更安全些,虽然已经开始头昏脑涨,但程礼仍旧牢记着今天是乡试的日子,也是改变他身份的机会,不能错过。 “怎么还没来?昨天不是吩咐过他,今天要早些请安吗。难道是睡过头了?”程老爷等了又等都没见程礼过来,不由有些坐立不安。见天色已经大亮,也顾不得端架子了,招来小厮吩咐道:“去看看三少爷走到哪了。” 对面的程夫人端起茶盏,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同时掩饰住唇边眼角泄露出的快意。 程礼感觉四肢绵软无力,仍旧拖着沉重的衣裳和踉跄的步子往正院走。迎面正撞上来焦急寻找他的小厮。 “三少爷……,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老爷正在找你呢,快跟我来!”那小厮也顾不得嫌弃程礼的满身狼狈,扶着他就往前走。 程礼现在只是凭着一口气撑着往前走,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过来扶他,还挣扎了一下,又看了两眼,认出这确实是父亲身边的小厮,才顺着他的力道往正院走。 “老爷,找到三少爷了!快来人扶一下。”小厮走到门口就大声禀报道,现在程礼全身无力,基本上算是靠在小厮身上得的,小厮将程礼扶到门前也是累的够呛。 程老爷本来听说程礼过来了,正襟危坐打算摆严父架子好好教育一下程礼,听到后半句,就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入眼的就是全身湿透了的程礼。 “这是怎么了,还不快来人给他换衣裳!”程老爷看到之后立马大吼。 里面服侍的丫鬟小厮立马七手八脚的把程礼扶到里间,给他换下湿透了的衣裳。 怎么还没死!程夫人右手死死的捏着茶盏,才能让她不泄露出恨意。 这边丫鬟把程礼扶进去换衣裳,那边早有机灵的小厮去请文大夫,去厨房吩咐姜汤。 李玉儿到上厨房的第一件事不是做早饭,而是熬姜汤。 三少爷落水的事儿整个正院都知道了,来吩咐熬姜汤的丫鬟自然不会保密,于是李玉儿她们也知道了正院发生的事儿。 李玉儿昨天分析了一晚都没想明白的事儿,现在终于清楚了。原来毒芹的事儿是针对三少爷,她就说夫人的丫鬟怎么会往主人的饭菜里下毒! 通过苏厨娘、安悦的话和今天的事儿,李玉儿把这些天发生的下毒事件拼凑的七七八八。心里顿时对程夫人的狠辣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心里提醒自己以后碰到了程夫人一定要小心谨慎,虽说她可能一直混不到主子跟前,也不打算往程府主子跟前混,但万一程夫人留意到她这个坏了她好事儿的丫环呢? 正院,程礼换好衣裳,又喝了姜汤后,脑袋勉强清晰了些,心里却非常焦急,这时候贡院恐怕要开了,而他现在还在府里。 顾不得头发还没干,程礼马上起身出去给程老爷请安。 “都火烧眉毛了,还请什么安,赶紧收拾笔墨去贡院。”程老爷说完之后,又马上吩咐管家备好马车。 这个安排正和程礼心意,好不容易才盼来一次乡试,前面做了千般准备,要是就这样放弃,肯定不甘心。他要是放弃了这次能改变地位的机会,他嫡母更会得寸进尺。 程礼正打算往外走,文大夫就被小厮请过来了。文大夫看程老爷和程礼都是一副乡试为重的样子,本着大夫的职责还是劝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强壮,这次落水又染上了轻微风寒,不好好治疗也不怕病情加重落下病根!” 程礼当然也知道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奈何没有地位就没有安全感。现在他嫡母已经有了一点疯魔的倾向,要是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提升自己的地位,以后只怕更危险。 文大夫见程礼坚决要去,程老爷也一副他在危言耸听的表情,便不再劝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给你艾灸一下,之后的事情就看造化了。” 程礼即使心急如焚,也知道这是为了他好,便耐下心等待。 程老爷在旁边干着急,只得吩咐小厮把乡试一应用具都先放到马车上,也乘着这个时间空隙,了解了一下程礼为何将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这个事情早在程礼的脑海里过了几遍,程老爷一问出来,程礼便一个细节不漏的回答了出来。 程老爷一听前因后果就把目光放在了程夫人身上,要论府里谁最恨程礼,除了程夫人没有第二个。 程夫人打算的好好的,这次一定不给程礼活着的机会。那样她丈夫即使猜到是她下的手,也会顾忌到他只有两个成年儿子,而不敢动她。但现在程礼还没有死,她就不急着撕破脸皮了。 “查!到底是谁!”程老爷狠狠的盯了程夫人一眼,对管家吩咐道。 文大夫艾灸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好了,程礼当即就感到昏沉的脑子清晰了些,起身对文大夫行了一礼道:“谢过文大夫。” “不用道谢,这也管不了多久,还是尽早医治休息才是正经。”文大夫挥了挥手道。 程礼来不及吃早饭,带了些糕点就离开程府,上了奔往贡院的马车。 当马车飞奔赶到贡院时,考生们都进的差不多了。程礼被检查了户牒确定是考生后,又被检查了衣物和考蓝里的东西,防止夹带。一切就绪后才把他放进考棚。 这时阮政清活动了手脚,研好了墨,只等着考卷发放,而程礼还在找自己的号房。 乡试分三场,每次三天。刚刚找到号房的程礼还没来得平复心绪,就有差役开始分发考卷。 一切都是这么匆匆忙忙,当程礼打开考卷仔细研究的时候,发现上面的题目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程礼知道自己状态不对,然而他还是尽快磨墨下笔,他真怕时间拖得越久,自己的状态越糟糕。 绞尽脑汁写了一题又一题,越写头越昏,使劲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用处。他又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希望疼痛能使头脑清醒些。有效果,但也短暂。用这个方法又答了两题。看已经头昏眼花,看试卷上的字迹已经十分模糊。 这边巡考官在考场转悠,恍然看到一个号房里的考桌旁没有人,又走过了几个号房,才想起现在才白天,应该没这么早休息啊?又转回头去看了一眼,确实没人,伸手在门上敲了敲,没反应。巡考官连忙吩咐差役拿钥匙来开门。 打开之后,果然一个身着青衫的学子倒在地上。巡考官是通州府人士,一眼就看出来倒在地上的人是程府三公子,连忙吩咐差役把人扶出去,通知程家人。 这边有考生晕倒的动静还不小,当差役扶着人出去的时候,旁边的考生都忍不住留意。只有阮政清全副心神都沉寖在考卷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场景。 ☆、第45章 中举 程老爷非常气愤, 三子一出事, 他就知道是程谢氏下的手。没想到她的胆子越发的大了, 敢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下手。 早晨看到三子的状态, 就可以猜想他这次很可能会名落孙山, 他盼了这么久的举人, 就这样落空了。程老爷心里恼恨非常, 直接命令管家彻查, 只要有证据, 就不必顾忌她的外命妇身份了。 管家看程老爷愤怒的样子,不敢怠慢,在脑海里理顺了事情的经过, 找到了两个切入点。一个是, 为什么平安的娘刚好昏倒。二是那个贼子是怎么进入内院的。 程礼掉入的那个池塘在内院,程府是大户人家,行事比较讲究,除了管家和程家几个主子身边的小厮,任何成年男性是不允许进入内院的。而程礼描述的贼子的身形, 不符合内院的任何一个小厮,所以只能是外面进来的。 管家理顺了事情的经过, 立马吩咐人提审了程礼的小厮平安和守在内院大门的婆子。 平安她娘确实是晕倒了, 这事儿有大夫的药方为证, 管家派人去看了一下,确实病的不轻,以至于平安被提审时还有点精神恍惚。现在问题就是, 平安他娘怎么就刚好那个时候发病了。 被提审的婆子,最开始的时候一口咬定没有放人进来。最后经过逼问后,终于交代,她们昨晚吃酒吃醉了。管家又开始找最开始撺掇婆子喝酒的人。就这样一直审,终于找到了推程礼下水的杂役,牵扯出栀荷和周家媳妇。 一听到牵扯出周家媳妇,管家连忙岔开话题,重点询问栀荷。账房周先生和管家都是家生子,不光有隐秘交情,还有利益往来。他自然不想把火烧到了周先生身上。 栀荷是夫人身边的丫鬟,管家想要提审,得先取得了程夫人的同意。程夫人虽然不在乎栀荷的生死,但毕竟要防着栀荷嘴上不牢,便把管家挡了回去。 管家当即把查到的结果禀告了程老爷,他知道这样会开罪夫人,但他更知道老爷心中有数,他要是没查个切实结果,开罪的人就该是老爷了。 冒火的程老爷当然不会给程夫人面子,直接下令把栀荷提出来审。 最开始栀荷是下定决心不认罪,咬碎牙也不供出夫人。倒不是她有多衷心,而是她弟弟在二少爷跟前做事,性命也捏在二少爷手上。 “她家还有什么人在府上,直接拖到在她面前打死!如果还能咬着牙不说就算了。”程老爷在上首看了,直接吩咐道。 最终,栀荷受不了她弟弟在她身边被杖责,向程夫人求救无用之后,老实的供出了程夫人。 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程老爷正要发落程夫人,突然被一个小厮的声音打断。 “老爷,三少爷在考场晕倒,被送回来了!”不省人事的程礼就被扶了进来。 “才进去半天,就出来了。看样子这场乡试是彻底没希望了。”程老爷虽说不抱大希望,但心里还是有一点隐秘渴望的。现在这希望彻底破灭了,他心里一边暗恨程礼不争气,一边痛恨谢氏破坏了他的规划。 他现在是看都不想看程礼一眼。用吃人的目光看着程夫人,想着要怎样处置才能让她痛不欲生。 这时又一个惊喜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老爷。大少爷来信了。” 程老爷一下子收住了要出口的话,接过书信,撕开之后粗略看了一遍。心神渐渐被信上的事情所吸引,越看越慢,看到后面喜意不自觉的爬到了眉梢。 程夫人看他的反应,顿时知道程老爷的心情已经雨过天晴了,儿子果然最可靠! 程老爷看完信,才想起程夫人的事情没有处理。但想着儿子信上提到,他已经得了国子监博士赏识,已经和镇西候世子相交,明显着前程远大。而三子这科已经废了,焉知下一次就能考中?要知道有多少士子考的白发苍苍都没有一个结果,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第24节 把信叠好,程老爷已经冷静下来,才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程夫人一眼:“你生了个好儿子,这次就放过你。再有下次,就别想这么轻松了事。” 程夫人也暗自松了口气,放软了口气算是下了程老爷递的台阶:“放心,不过就是个庶子,只要不压在我儿子头上,还懒得理他。” 这是程老爷才有闲心看昏倒的三子,皱着眉头吩咐道:“把他扶回去,请个大夫。” 虽然放过了程夫人,但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一个粗使仆役居然能跑到内院来,将他的三儿子推下水。这种事情要是不从严处理,绝对会影响他在仆役心中的威严。 程老爷当即下令,将闯入内院的粗使和谋划了此时的栀荷杖毙。对,此事最后定性为栀荷主谋。 看门的婆子和程礼的小厮因为失职,都被杖了四十之后发卖了出去。 这边,昏迷中的程礼根本不知道,欲置他于死地的嫡母没事儿,而他的贴身小厮却被发卖了出去。 文大夫把了半天的脉后,才写下一个药方,递给守在程礼身边的贴身丫鬟芳芸吩咐道:“照这方子抓了药,每天三顿煎服。” “这要喝多久?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好?”芳芸忧愁的问道。 “运气好半个月能好,运气不好,怕是会留病根。”文大夫觉得有些可惜,又吩咐道:“这药先给他喝半个月。” 这边西院凄哀愁苦,那边正院程夫人却是意气风发,碍眼的庶子被拍下去了,自己的亲儿子奋起了,一切都值得高兴。 至于那个被杖毙的栀荷?不过是个丫鬟,天生低人一等,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栀荷在程夫人心里,不过是个用不大顺手的工具,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贡院,阮政清一直心情平静,头脑清醒的答完试卷。又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缺漏错误,才交了试卷。 连续三天的集中精力,导致阮政清有点用脑过度,走出贡院的时候都有点脑袋发昏。阮芷娘等在外面,一见阮政清出来,就把他扶上提前雇好的马车。 阮芷娘她爹以前就讲过乡试的事宜,阮芷娘照顾她弟弟自然是有条不紊,回到宅院的时候,奶娘已经烧好了热水,熬好了粥。 阮政清洗好吃好后就倒头大睡一边恢复精力,一边为下一场考试养精蓄锐。又考了两场后才彻底放松。 乡试之后,通州府的学子们就聚集在府衙附近的茶馆酒楼里,等待着放榜。 五月初,等待了半个多月的学子们,终于发现府衙外面挂起了桂榜。只一瞬间,四周的学子百姓都涌了过去。 阮芷娘看着弟弟焦急的眼神,笑着道:“你不去看看?今天不讲究风仪,也没人会笑你的。” “我大概挤不进去,况且这上面也听得到。”阮政清虽然也想第一时间知道,但看着桂榜前挤满的人还是摇头道。 阮政清他们所在的这座茶楼,离府衙很近,下面有人在大声唱榜,他们楼上都听得到。 “第一名,赵思泉!解元是赵思泉,赵思泉在哪里?快去报喜!”随着这个声音一落,外面围着的闲汉马上往四周的茶馆酒楼里去找赵思泉报喜。 紧接着下面的人又念了几个名字,阮政清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下望,却只看得到乌泱泱的人。紧接着又念了几个名字,还是没有他。 怎么还没有他的名字,不会落榜吧?明明老师都说答得很好,难道不是本州人,就这么吃亏?阮政清不由握紧了拳头。 终于在下面人念到一半的时候,阮政清听到了他的名字。他生怕自己幻听,转过头小声的问阮芷娘:“姐姐,刚才是不是念到了我的名字?” 阮芷娘也一直在凝神细听,她弟弟名字响起的那刻,眼眶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盼望这一刻。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才道:“是的,政清你是举人了,现在准备发赏钱吧。” 果然下面马上就有人说:“阮老爷就在楼上。” 一大群人唰的一下,就涌上了这座茶楼。 “恭喜阮老爷,贺喜阮老爷!年纪轻轻就得中桂榜。”一大群人都围在阮政清旁边道贺,口中不停说着赞美的话。 第一次被人喊‘老爷’的阮政清先是无措了一瞬,紧接着就开始散发喜钱。 好不容易把报喜的人打发走了,回到他们住的老旧宅院,又接待了官府送喜报的差役,紧接着左邻右舍又跑过来贺喜。 程府,虽然有资格乡试的三少爷已经提前离场了,但程老爷还是会关心每次乡试。毕竟中了的都是举人,大多数都是通州府以后的乡绅,会经常打交道,怠慢不得。 “咦,阮政清年纪轻轻,居然也榜上有名?”程老爷有些惊讶,紧接着又遗憾道:“可惜不是通州府人,不然这个婚事还有点价值。” 现在大夏朝已经有两百多年了,三年一届科举,国家早就积累了足够多的进士,举人对于朝廷来说无足轻重,也只有免税和见官不拜两项特权。但对于地方来说就大不一样了,当地的举人和乡绅望族一样,可以参与到地方上的管理。 朝廷在地方上入了品级的正式官员就那么几个,很多政令靠着书办衙役根本推行不开,这时候就要依靠当地的乡绅了。这些乡绅是怎么来的,就是科举不第的士子和辞官回乡的官员。所以每个中举的士子在当地的地位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等管家把中举的名单念完了,程老爷吩咐道:“解元封一百两纹银,其他每个新举人都送五十两红封。至于阮家……,也可以送点厚礼,顺便邀请我那贤侄来府上商量亲事。” 西院,平复了心态的程礼,不再为失去的机会而懊恼,但他也在关注桂榜举人。然而让他觉得不便的是,没有一个能够信任的小厮,去为他跑腿打听。那天他醒过来后,他父亲已经发落了平安,他也只有私下里花银子托人再把平安买下来。然而,平安终究是不能再入程府了。 管家做事向来周到,在给程老爷报举人名单的时候,也吩咐了小厮给程礼抄送了一份。于是程礼也很快拿到了新举人的名单。 除了解元,程礼第一个注意到的名字就是‘阮政清’,程老爷早已告诉了他婚约的事。他知道自己即将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妻弟。对于对方的家世,他倒不像程老爷一样有太多的想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处境尴尬,反倒觉得有些对不住即将入门的妻子,要累她和自己一起吃苦。 程礼没想到自己的妻弟学问如此了得,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他第一反应就是要亲自去表达自己的祝贺。但随即想起,他和他的未婚妻已经在谈婚论嫁的阶段了,不好见面。便随口吩咐芳芸准备笔墨,他要给妻弟写信祝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蜀湘’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烈焰’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白茶丷’小天使的地雷。 (づ ̄3 ̄)づ╭?~ 另外,有看到防盗章的不用担心,二十四小时之后会替换的。 ☆、第46章 六礼 中了举的阮政清, 倒不像通州府其他举人那么多应酬, 因为他的同窗好友大多都在老家寒山。 对于阮政清来说, 当前要紧之事是他姐姐的婚事。毕竟十九岁,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太大了。 在拜谢过老师后, 阮政清就应了程老爷的邀请, 到程府商量姐姐的婚事。这次程府对他明显要重视些, 刚到到门口, 还没通传, 门房就一脸笑意弯着腰把他迎了进去:“阮公子快请进,老爷在书房等你。” 程老爷对待阮政清也更加亲切,毕竟阮政清年纪轻轻中了举, 再中进士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不是通州府举人, 这桩婚事短期内不能带来利益,长期来说还是可以投资的。 程礼与阮芷娘的婚事,本来早就定下了,吉日都是算好了的。但因为当时皇帝加了恩科,程礼和阮政清都要科举, 这婚事就延后了。现在阮政清考上了举人,对于姐姐与程家三少爷的婚事的底气就更足了些。 一上午, 阮政清和程老爷都在商量婚事的具体细节。因为程礼和阮芷娘的年纪都不小了, 这桩婚事拖不得, 程老爷决定将三书六礼的程序尽快走完。对于这一点,阮政清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同意了。为着姐姐考虑, 婚礼的任何一个细节他都不肯大意,要仔细安排好。 当太阳升到正空了,程老爷才和阮政清商量好婚礼的细节。程老爷又留阮政清吃了一顿午饭,下午,程老爷吩咐人把程礼叫来招待阮政清。 对于这个即将要和自己的姐姐共度一生的男人,阮政清心里自然喜欢不起来。但为了姐姐婚后夫妻生活平顺,他还是勉强自己去喜欢这个姐夫。 然而,刚和程礼一见面,阮政清心中就大失所望。 这个一脸病容的男人,就是要和他姐姐共度一生的人? 阮政清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不能以貌取人。或许他还有别的优点?阮政清按捺住心中的不喜,与程礼交谈。随着话题越来越深入,两人越聊越投机,发现彼此在很多方面的观点都很相近。 虽然阮政清心里对程礼有一点好感了,但程礼的身体问题,终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关于家里的阴私问题,程礼是难以启齿的,更何况这事儿关系到他的嫡母。心里再痛恨他嫡母,在面上也得维护,毕竟孝大于天。然而他也不想对阮政清撒谎,这是他妻子的弟弟,他有义务让他的未来的妻子对他们未来的处境有些了解。程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件事大略的说了一下。 当程礼隐晦的讲完事情的始末,阮政清的心里更加矛盾了。一方面他觉得程礼的品行比他预想的要好,在程家算得上是歹竹出了好笋,不用担心他会欺负了姐姐。但另一方面,他在程家的处境可真够险恶的,他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能保护的了姐姐?姐姐要嫁给这样的人,他实在是安心不了。 即使心里分外担心,阮政清也没有资格取消长辈定下的亲事,只能带着满腔的忧虑回到家。考虑再三后,他还是将程礼的话完完全全的告诉了她的姐姐。 阮芷娘听后反倒安心了些,还反过来劝慰弟弟道:“我不怕其他人的暗箭,只担心至亲至近之人的伤害。一个能够尊重我,能够为我考虑的夫君,已经十分难得了,比我预想的好了太多。” 这是阮芷娘的心里话,相比其他人的暗算,朝夕相处的夫君如果磋磨起人来,才是最痛苦的。女子在婚姻中是处于绝对弱势地位,阮芷娘不像其他在宠爱中长大的女子,对婚姻抱有美好的期望;她在面对程家的羞辱时,心里已经对婚姻做了最坏的打算。而现在丈夫品行过得去,对她来说也是个安慰了。 两边商定好了流程之后,就开始走三书六礼的步骤了。 最开始是纳彩,程礼带上一双大雁,上阮家求亲。 这双大雁是程礼精心准备的,他要结婚了,那个女子将是他最亲近的人,在失去了亲姨娘之后,他又将有一个亲人,他想要给她,他能给出的最好的。 再就是‘问名’,程府请了通州府最好的媒婆,到阮家去询问阮芷娘的出生年月和姓名。再把男女双方的八字拿到寺庙里去测一下,看看是否适合结婚,这个程序又叫做合婚。没人从中作梗,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好的。 唯一有可能从中作梗的程夫人,对于庶子这个婚事她是满意的。一个无父母亲族可倚的女子,再适合那个庶孽不过了,以他们程家的地位,也不可能找出更糟糕的亲家。至于阮芷娘那个乳臭未干的举人弟弟,程夫人还没放在眼里。 婚礼双方八字相合之后,婚事基本就再无波折了。接下来就是纳吉,几个媒婆又从程府拿了大雁和礼物送到阮府,这些礼物都有定聘之意。 纳吉这种全通州府都看得到的事儿,程夫人自然愿意做几分面子,毕竟她现在奉承话听习惯了,也开始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在家里怎么苛待庶子都没有关系,因为按照程老爷好面子的程度,这种事情永远不会传出去。而婚礼这样的大事儿,程夫人自然知道分寸,因此定聘之礼自然不凡。 整个通州府这段时间都十分热闹,先是本地举人宴席不断,再就是程府的婚礼事宜,这些都是通州府所有人都关注的事情。而程府请的几个媒婆又能说会道,嘴皮子利索,拿了程府的银子自然把程府的种种富贵和好处宣扬的人尽皆知。很长一段时间,通州府的人都不用担心无聊了。 程家这次定聘的礼物很快就被众人所知,而亲手操持了这次仪式程夫人自然也大受赞扬。 而阮家,阮芷娘看着程家的定聘之礼有些发愁,这和他们两家商量好的定聘礼不一样。她此刻深刻的理解到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的苦恼,现在定聘之礼就这样,那程家纳征送的聘礼肯定更加贵重,那阮家的回礼要是平淡了,肯定会被人诟病的。 阮家的家底在阮芷娘她娘病逝之前就花了大半,在她爹病重后直接花了个精光,之后阮家的一应开销都是她做绣品支应的。但现在她阮府被通州府众多人盯着,她也不好把自己的绣品拿出去卖。虽然她不觉得卖自己辛苦绣的东西有什么好丢脸,但还是要顾忌到世俗风评。 无奈之下,阮芷娘只好拿出了自己这些年一直舍不得卖的绣品,这些年一直攒着也有二十多件了,阮芷娘选了其中的大件,打算拿来做纳征的回礼。 果然,程府纳征送来的聘礼除了必备的梳子、尺子、压箱钱、如意称、铜镜、算盘外,还有聘金一箱,聘饼一旦,三牲鸡猪鱼各一对,象征子嗣延绵的四京果和象征夫妻生活甜蜜的四色糖、暗喻‘守信不渝’的油麻茶礼这些常备聘礼以及各种绸缎和玉器配饰。让围观的百姓大饱了眼福。 女方的回礼安规矩是男方聘礼的一半,但程家最后的那些绸缎玉器超出了阮家的预计。阮芷娘决定把聘金全都回给程家,按规矩回了一条长裤,一双鞋子以及一些生果茶叶,除此之外阮芷娘还拿出了她存下绣品,一套百蝶穿花被面,两张百鸟朝凤床帐,两座百鲤戏荷的屏风。 这几件绣品出来就让通州府的老百姓长了眼了,她们不是没见过绣品,但从没见过这样兼具精致和大气的绣件。里面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够破面而出。 “天呐,有这么漂亮的被面!要是我能够盖上,一定会睡不着的。”一个妇人脸色泛红道。 “你居然还舍得把它拿来盖,要是我一定把它放在架子上,天天观看。”另一个妇人道。 一个大汉痴迷的盯着一张床帐道:“还是那副凤凰的最漂亮,感觉马上就要向我飞过来了。” “我要买那两座屏风!多少钱?”一个富商大声喊道。 一句话就引来了众人的怒目而视,那富商有些讪讪,才想起这屏风是纳征的回礼。不过他心里仍旧没有放弃这两座屏风的想法,只等着他们婚礼之后再打主意。 这场纳征礼就变成双赢的局面,不仅程府的富贵被宣扬出来,阮芷娘的女红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纳征之后就是请期,两家决定了日期之后,就可以准备婚礼了。 阮家这边婚礼,是阮政清请了他师娘帮忙主持。而程家这边,当然是当家主母程夫人的事儿了。 难得一次婚礼,程家自然要大宴宾客。 李玉儿以为她又要忙碌了,不想却被程夫人身边的丫鬟带往正院。 一路上李玉儿都忐忑不安,程夫人现在正忙着三少爷的婚事,没有理由注意到她一个厨房里的小丫头。难道是她发现毒芹坏了程夫人好事儿,被程夫人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感谢茶茶小天使的火箭炮和营养液。 感谢‘烈焰’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47章 调入西院 “这位姐姐, 不知道夫人有何事吩咐, 需要我去上房?”李玉儿小心的试探道。 第25节 那丫鬟也是个二等, 她用眼神打量了李玉儿一会儿, 才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道:“反正是好事儿, 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运, 夫人是要提拔你呢, 就偷着乐吧。” 有好事儿轮得到她一个没根基的小丫鬟?李玉儿不相信程夫人有好心, 也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李玉儿被这丫环说道心里更加忐忑了, 再三询问想了解细节,那丫鬟都闭口不谈,李玉儿只好跟着她快步走到正院。 进入正房, 站在程夫人面前。李玉儿的头埋得更低了, 看着完全就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丫环。 “这就是上厨房的那个二等丫环?”程夫人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那个带着李玉儿过来的丫环回答道:“是的,夫人。” 程夫人用眼角瞟了一眼李玉儿,用施舍般的口气赞扬了两句:“小小年纪就提了二等,想来是个机灵的,去侍候老三家的尽够了。” “夫人说的是。”一个媳妇子奉承完程夫人后, 又转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李玉儿道:“马上就要调到西院去了,还不快谢谢夫人提拔?” 李玉儿终于明白了程夫人找她的原因, 原来是要把她调出上厨房, 分配给要进程府的三少奶奶当丫环。一方面庆幸不是因为她揭穿毒芹的原因, 一方面更担心以后的路了。 程府里同一等级的丫环,在主子身边侍候的,就比其他丫环的身份高几倍。所以丫环们都是卯足了劲往主子身边钻, 尤其是几个少爷身边的差事,简直就成了香馍馍,因为那里有微茫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按说提到主子身边伺候是提升了身份的好事儿,但西院的处境太危险了,猜出了毒芹事件始末的李玉儿尤其担心。 心里再多的顾虑和不愿,这个场景下也没有她李玉儿选择的机会,也顾不得分析得失,只连忙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谢恩:“谢夫人提拔。” 程夫人旁边几个丫环,看着李玉儿木头木脑的样子,目光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怜悯或是讥笑。 “好了,让她收拾东西尽快去西院吧。”程夫人挥挥手道。 李玉儿就跟着那丫环退出了正院。 刚一出正房,那个丫环就幸灾乐祸的掩嘴轻笑道:“恭喜恭喜,以后也是在主子身边侍候的人了。也幸好有你,不然夫人还在为西院的二等丫环人选为难呢……” 看着这丫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来有很多家生子不愿意去西院,把她这个七岁的二等推了过去。 在李玉儿眼里主子身边再富贵,她也是不愿意往上凑的。虽然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奴婢身份,但要随时面对能够掌控自己生死的人,还是让她高兴不起来,更何况是西院那个危险之地。 想起那个前段时间被程府卖出去的三少爷的小厮,李玉儿的心里就蒙上了一层阴影。然而她这个小丫鬟,只有听从命令的权利。 程家很快要迎亲了,三少奶奶的丫鬟自然要提前准备就绪,李玉儿她和另外几个丫鬟要提前搬到西院。 那丫鬟先带着她们提前到西院去认了个路,安排好睡房之后才离开。 离开西院的李玉儿,决定先去上厨房给大家道个别。 “玉儿回来了,快来帮我揉一下面。”桂香看见李玉儿,就连忙招手。 “桂香,夫人吩咐我赶快搬到西院去。”李玉儿没有上前帮忙,她看着上厨房的忙碌情景有点惆怅,刚刚融入了环境又要离开了。 “什么?去西院?三少爷的西院?”桂香皱着眉头问李玉儿。其他几个二等丫环也停下了手,关切的问李玉儿:“怎么回事儿?” 李玉儿心里有些感动,虽然大家都帮不上什么忙,她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了。 “这段时间,那些大丫鬟都在到处托关系活动,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原来为这个啊。”杨盼儿盯着李玉儿摇头道:“你一个七岁的丫鬟,能顶什么大用?夫人这事儿做的真是……” 这一句话,就把李玉儿满满的感动打消了,知道你说的是心里话,但也要顾忌到她这个当事人在场啊! “没想到,这事儿落到了你头上。”涎味踌躇了一下,开口道:“要不你现在去找苏厨娘道个别,看她怎么说。” 苏厨娘在上厨房虽有权势,但毕竟也是奴婢,李玉儿对这事儿不报多大希望。但还是听从意见,去跟苏厨娘道了个别。 “去西院?”苏厨娘转过头来,盯着李玉儿问道。 李玉儿看着苏厨娘的神情不对,小心的措辞道:“刚才把我叫到上房,亲自吩咐的。” 直接越过她,就从上厨房调人?真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苏厨娘心中暗恨。但看到李玉儿小心翼翼的神色又放柔声音道:“好歹是我们上厨房出去的,以后有什么上厨房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尽管说出来。” 虽然不一定能够帮上忙,但这个承诺真是意外之喜了,李玉儿连忙道谢。 离开上厨房后,李玉儿回到以前睡觉的耳房收拾东西。 在这个耳房里都快住了一年了,虽然这耳房狭小简陋,但也住出感情了,现在要搬走还有几分不舍,尤其是对同房的两个舍友。 但想着都在程府,再过来也简单,李玉儿便没再纠结,快速的收拾了东西往西院搬,李玉儿的东西不多,大多是被子棉絮床帐衣服,这些东西必不可少,但也不多重要。重要的是吴平平给她的荷包和荷包里装的银子,李玉儿把这个荷包小心的放到袖子里,这是她的全部身家。 李玉儿在西院住的房间比以前的大,里面的采光也要好一些,就是长久没人住,缺少点生活气息。李玉儿正打算打扫干净,又进来了个十五六岁的丫鬟。 这个丫鬟神色高傲,但身上穿着的还是三等丫环的衣服,且双手粗糙。李玉儿看着情况不对,就放下了前去打招呼的心思。 那丫鬟看着李玉儿六七岁的样子,居然穿着二等衣服,神色扭曲了一瞬,又马上装着和善的问道:“我是夫人提拔过来的二等丫环,你也是吗?” 那丫环说到‘夫人提拔’时,眼里明显有自豪之色。李玉儿一看,就知道她就是个拎不清的,也就熄了交好的心思,但为了保持表面的平和,李玉儿还是简短的自我介绍了一下。 “都是二等,你以后叫我翠蒿姐姐就可以了。”那丫鬟抢先开口,同一个等级的丫鬟之间,地位也有高下之别,她要先把这个基调定下来。 李玉儿正想低调,有人愿意冒头自然是好的,加上那丫鬟的年龄确实比她大,喊她一个‘姐姐’自然没有心理障碍。 这边才说完,房间里又进来了一个长相秀丽的丫鬟,那丫鬟看了看李玉儿两人,柔柔弱弱的开口道:“我叫婉妍,是夫人派过来侍候将要进门的三少奶奶的,你们呢?” 李玉儿看她眉目含春,又柔柔弱弱的样子,有了一丝不好预感,但还是友善的介绍了自己。 那个叫翠蒿的看见婉妍的容貌,既自卑又嫉妒,但她很快将这两种情绪掩下,开始奉承婉妍。她奉承婉妍,不是因为等级高她一等,而是觉得以婉妍的相貌,很有可能飞上枝头。恐怕夫人也有这层意思,她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巴结。 那个叫婉妍的也是个有样貌,没脑子的,对于这样的巴结居然还很享受。她在享受之余,还用眼睛剜了李玉儿一眼,好像是在责怪李玉儿没有去巴结她。 李玉儿见这次的同房的两个人居然是这种脾性,不由有点心累,对西院的未来更加不抱希望了。这两个丫鬟一个心向正院,一个别有用心,而她自己还是才七岁,程夫人能把她们三个选出来,送到西院,也算是费了心思。 李玉儿假装没看到,那两个人的别样神色,自顾自的整理床铺。 这时一个小丫鬟快步走到她们门口:“你们都到齐了,那快跟我一起去见芳芸姐姐吧。” “都是一等,凭什么是我去见她啊。”那个叫婉妍的小声嘀咕了几句,还是站起来,跟着小丫环走了。 李玉儿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假装没有听到抱怨,而是在心里分析芳芸这个人。 芳芸在程家一众一等丫鬟里很不显眼,但在西院的地位却不可撼动。她既是三少爷身边唯一的贴身丫头,又是三少爷奶娘的女儿,算是三少爷的奶姐。对于这样的人,李玉儿自然不敢得罪。 李玉儿她们跟着小丫鬟往西院正房走,一路上都看到忙碌的丫鬟小厮。房檐屋角都挂上了红绸,窗棂门户上都贴上了喜字,这一切显然都是在为迎亲做准备。 看到李玉儿三人的形貌,芳芸心中闪过不满,最后把视线集中在婉妍身上:“你们就是夫人派过来的丫环?先前在哪儿干活?” 婉妍不喜欢芳芸的语气,想摆点架子再答。翠蒿见这个芳芸的姿色比不上婉妍,又不像婉妍有夫人做靠山,前途肯定没有婉妍好,便下定决心巴结婉妍,自然是看婉妍的眼色行事,也不答话。 李玉儿看着要冷场,不想被误会和那两个是一伙的,便恭敬的开口道:“先前是在上厨房的丫环,今天被调到了西院,自然是西院的丫环。” 李玉儿可不像那两人心向程夫人,程夫人太过狠辣不说,对自己大丫鬟的生死都不在乎。这样的人,李玉儿可不敢亲近。况且她还间接的破坏过程夫人的好事,这事儿被她知道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既然不倒向程夫人,那就要站在西院这一边。已经被动卷入西院这个漩涡,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了,两面派也最不受欢迎,她必须在开始就要拿定立场。 “哦,是吗?那就好。”芳芸对李玉儿的话不置可否,只拿着目光盯着婉妍。 婉妍先是不屑芳芸的,但看着芳芸身边开始聚集的婆子,婉妍决定不吃眼前亏。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她先前是针线房的丫环。 眼看着西院两个大丫鬟之间紧绷的气氛,李玉儿顿时觉得将来的生活会水深火热,只希望她将要服侍的三少奶奶是个好相处的。 ☆、第48章 暗斗 虽然最后婉妍屈服了, 但芳芸一看她的态度就知道, 这不是个安分的。但是程夫人是程府主母, 她派过来的人, 又不好回绝。平时闲的时候, 倒有时间好好的盯着她们, 但现在整个西院为了迎亲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 自然不愿意在她们身上花费时间。 “你们既然是夫人派过来侍候三少奶奶的, 那在三少奶奶进门之前, 西院的琐碎事情也就不劳烦你们了,现在回去吧。”芳芸在心底仔细衡量了之后才开口吩咐道。 一听这话,翠蒿便以为芳芸是因为夫人的原因对她们服软了, 高昂着头鄙视的看了芳芸和李玉儿一眼。 婉妍的目标是三少爷, 听着她就这样被闲置了当然不高兴,但看着周围体型健壮的婆子,也不敢反对,只狠狠的瞪了一眼蠢笨的翠蒿。 芳芸十分看不惯这两人,但因为程夫人的面子不好处置, 心里想着有闲工夫在来收拾她们。 说完之后,三人就被打发了回去, 翠蒿又跟在婉妍屁股后头巴结。婉妍看翠蒿确实是个粗笨的, 但这种粗笨的才好使唤, 骂了几句出气之后,又装模作样的亲近起来。 一回到房间,翠蒿就热情的擦了擦凳子, 请婉妍坐下。婉妍架子拿够了,才一脸嫌弃的坐下。 李玉儿被她俩这嘴脸恶心的够呛,但也不想跟她们发生冲突,只有装着没看到,继续去整理自己的床铺。 这个房间比李玉儿以前住的房间大多了,放了四张拔步床、一套桌椅、两个梳妆台、几个百宝柜,看着空间还不小。这个房间大概很久没人用,家具上面都积了很厚的飞尘。 李玉儿不想发生冲突,那两个人却想找茬。翠蒿自己在低声下气地讨好婉妍,就觉得李玉儿自顾自忙碌的样子很碍眼,大声喊道:“小丫头,过来!” 房间里没有别的小孩,李玉儿自然知道是在叫她,但这个翠蒿的语气里实在没有丝毫尊重,李玉儿也假装不知道,继续用抹布擦着灰。 翠蒿刚刚提升二等,正感觉扬眉吐气,现在被李玉儿无视,顿时觉得被下了面子,两步走上前,扬起巴掌要去教训李玉儿。 李玉儿虽然表面上在认真的干活儿,实际上对翠蒿的反应早有预料,听到脚步身靠近,立马转过身,闪到一边,拍了拍胸口,用惊讶的口气道:“翠蒿姐,怎么突然从后面过来了,吓我一跳。” 翠蒿竖着眉毛质问道:“我刚才叫你,你装着没听见?” “刚才是在叫我?”李玉儿指着自己的鼻子惊奇的问道:“翠蒿姐姐,你不是知道我叫李玉儿吗?我以为你在喊别人。” “这房间里,除了你,还有谁?”翠蒿又要上前厮打。 李玉儿见她还要厮打,快步躲开。翠蒿见几次都没打到,更加气愤,毫无章法的朝李玉儿扑过去。 李玉儿又险险的避过了几次,不由在心里感叹,练瑜伽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身体灵活多了。 婉妍在旁边看的咬牙切齿,觉得翠蒿真是没用,收拾个小丫鬟都收拾不了,要不是顾忌身份仪态,她都要过去帮忙了。 最开始翠蒿去找李玉儿麻烦,也有婉妍暗中挑动的原因。她希望李玉儿想翠蒿一样,对她唯命是从,虽然李玉儿表现的偏向西院,但她现在缺人手,自然不肯放过李玉儿。她的打算是翠蒿把李玉儿教训够了,她再搭手帮个忙,这样再三几次,不愁李玉儿不对她感激涕零,哪成想,翠蒿根本把李玉儿没办法。 “这是干什么?打人?”李玉儿躲了几次,看翠蒿还是不依不饶也火了,开口便道:“我记得程府有条规矩,仆役不准私下斗殴。你是升了二等,也没学会规矩,要不,我去告诉管家,让你再学一次。” 一提到管家,翠蒿有了几分顾忌:“那也要你见得到管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过是个刚刚进府,毫无根基的小丫环!” 李玉儿见她的声音虽大,但速度降了下来,明显是色厉内荏了,便再加了一把火,走到她跟前轻声道:“你也知道我刚刚进府,但为什么能这么快升到二等呢?” 翠蒿想到那个不明不白被杖毙了的丫鬟,再回想有关李玉儿狠辣的传言,不有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脸色唰的一下子,就变得雪白了。 李玉儿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以为她是真的被管家这个名头吓住了,又看了看刚才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婉妍,大声问道:“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怎么都没提醒她规矩,难不成你也忘了?” 婉妍见翠蒿立马怀疑的看着她,连忙道:“我一时没来得及阻止,你们两个就动手了。大家都是一个屋的,要好好相处,不要打了。” 李玉儿见她一边装好人,还一边给她扣帽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们动手了?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我们可没有打架坏了府里的规矩。”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李玉儿也不再维持表面的和谐。以一敌二肯定是要吃亏的,李玉儿便把她们两个本身就不稳定的关系给拆了,希望她们两能够互相防备,别来惹她。 果然,翠蒿听了李玉儿这话,看婉妍的眼神更怀疑了。她虽然想巴结婉妍,但也是为了将来更有地位活的更好,而不是拿给她去陷害的。 婉妍见李玉儿几句话就动摇了翠蒿,心里更是对李玉儿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嫌弃翠蒿脑袋不灵光,但她现在没帮手,也舍不得这杆听话的枪,婉妍连忙把翠蒿叫到一旁,说了几句好话。 翠蒿本身就想从婉妍身上得好处,加上本身又不聪明,很快就被婉妍糊弄住了。两人关系又转好了。 李玉儿看着这情形,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心想翠蒿总有一天会被玩死,但看到两人都暂时没来惹她了,她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提点翠蒿,翠蒿这种捧高踩低的性子实在惹人厌恶。 擦干净床铺,李玉儿就去柴房找稻草了,完全不想管那两个人会在她背后嘀咕什么。 柴房在靠近上厨房的地方就有有几个,在靠近大厨房的地方也有几个。李玉儿直接去了大厨房的,因为她还想把自己调到西院的事,给周囡囡说一声,免得她们担心。 第26节 把周囡囡喊到外面,简略的说了一下被程夫人调到西院,自己要搬出来的事儿。 “啊,要到主子跟前服侍,那真是太好了,玉儿恭喜你。”周囡囡是真正切切的高兴,在她的意识里,只有主子身边的丫环最神气,李玉儿是高升了。 “谢谢,囡囡也要加油,把苏厨娘的本事全部学会。”李玉儿没有解释西院和正院的纠葛,只是微笑着鼓励周囡囡。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李玉儿看天色不早了,才告辞去柴房。 管柴房的婆子,见李玉儿小小年纪,就穿着二等丫环的衣服,便猜到了李玉儿的身份,热情的开口道:“是玉儿姑娘?听说夫人提拔你到西院了,恭喜恭喜!” 这个婆子在程府混了几十年还是个粗使婆子,很少接触主子身边的人,自然认为主子身边的这些丫鬟都是前途无量,对着李玉儿自然是可劲儿的奉承。 虽然这婆子是把自己摆在卑微者的位置,但李玉儿知道自己的斤两,自然不会摆架子。回礼谢过了这婆子的恭喜,才道:“今儿刚搬到西院,要铺床,缺了些稻草,大娘这儿可有。” “有,有,有。我这里别的没有,稻草是不会缺的。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抱过来。”那婆子没想到二等丫环对她这么客气,顿时觉得脸上大有光彩,决定把前几天晒好的,准备自己用的稻草抱了过来。 李玉儿也是农家长大的,自然识货。面前这些稻草根根金黄挺立,长短相当,一看就是仔细挑选出来的。这些稻草又去头去尾,把又锯齿的叶子都是剃掉了的,一看就是精细打理过。若只是当柴火,自然不必这样精心打理,这些稻草肯定是有人打算铺床的。 “这稻草很好,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李玉儿谨慎的问了一句,虽然她不觉得会有人用这种小事儿算计她。 “这是我家准备换的,既然玉儿姑娘急着要用,就先拿过去用吧。”那婆子大方的说道。 李玉儿听了,连忙摇头推辞道:“不行,不行,这是大娘你精心弄好的我怎么能收?给我拿些普通的稻草就好了。” “玉儿姑娘不用客气,老婆子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翻晒,慢慢剥稻衣,不急着用的。” 李玉儿一想也是,三少奶奶很快就要进府了,她作为三少奶奶的丫鬟,肯定没多少时间去侍弄这些稻草。 虽然决定收了这些稻草,但李玉儿觉得也不能让人白出力,想了想便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这婆子道:“这稻草和大娘的好意我都收下了,但也不能让大娘白帮忙,这些钱还是要收下。” 那婆子又推辞了几番,见李玉儿给的坚决,便收下了。 这几个钱对二等丫环来说不多,但对于每个月只有二十五文的粗使婆子来说,也不少了。 那婆子收了钱,越发觉得李玉儿人品难得,提议帮李玉儿抱稻草。要铺满一个床的稻草,李玉儿一趟是抱不回去的,有人帮忙自然是好的。 两人抱着稻草回到西院的房间时,翠蒿正在认真的另外一架床,另外一架已经擦好了。翠蒿本来是打算让让李玉儿打扫房间的,但李玉儿刚才的话,让她越脑补越害怕,自然不敢再支使李玉儿,只有自己亲身上阵了。 婉妍见一个粗使婆子帮着李玉儿抱了稻草过来,随口就吩咐道:“那婆子,去给我们送些稻草过来。” 李玉儿知道,那柴房里的其他稻草肯定没有她的好,那两个看到了,指不定又会找这大娘的麻烦。这大娘是为了帮她,才惹上这人的,她就因该帮忙挡回去。想到这里,李玉儿当即抢到大娘开口前道:“大娘的柴房里已经没有稻草了,你们想要,去别的柴房里找吧。” 婉妍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李玉儿终究是没有开口。刚才她和翠蒿谈了李玉儿一会儿,她虽然不像翠蒿那样,坚定的认为李玉儿一定很狠毒,能让管家去杖毙一个丫鬟。但也不可不防,万一李玉儿真的跟管家又联系呢? 看着婉妍熄火了,那婆子在李玉儿耳边小声说道:“柴房还有些稻草,再帮她们跑两趟也没关系。” “那些稻草也剥好了吗?”李玉儿终于知道,这婆子为什么都几十岁了还是个粗使,明显把什么事都看简单了。 “那倒没有。” 李玉儿开口提点道:“你好心给她们抱了过来,她们一看和我的稻草有区别,说不定还当你看不起她们呢。” “不会吧!”那婆子吓了一跳。 “小心点,总没错。”李玉儿一边铺着稻草,一边说。 那婆子看着,也上来帮忙。两人很快就把稻草铺好了,厚厚的又一层又一层,都快和床沿齐平了,然后再铺上了一层薄棉絮。这棉絮虽薄,也是二等丫环才有的份例。 铺好棉絮床单之后,就是床帐了。这个拔步床比以前的床高多了,以李玉儿的身高,想要把床帐铺上去,显然有点困难。幸好这个大娘跟她过来了,三两下就帮她铺好了。 婉妍只旁边看到了之后暗恨,她本来还打算在李玉儿铺不上床帐的时候帮忙,来施恩李玉儿,没想到就这样被个老婆子破坏了。 忙活了半天,终于把床铺收拾好了,那婆子还想帮李玉儿打扫房间,被李玉儿再三拒绝了才告辞离开。 送那婆子离开之后,李玉儿站在房间当中道:“这屋子是我们三个人住,为了避免以后发生争执,先把里面的东西分配好。床一人一架,谁也别动其他人的,桌椅和梳妆台大家公用,百宝柜六个抽屉,一人两个……” 李玉儿说完之后,直接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说出来。” “我们两个人东西太多了,多出来的那张床就我们用了。”婉妍不甘心话语的主动权落在李玉儿手上,开口就把翠蒿拉上。 李玉儿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空间够用就行,当即同意了。她之所以提前把这些东西按份分,只是为了防止以后可能出现的扯皮。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春节快乐,天天开心! 感谢茶茶小天使的火箭炮。 感谢‘落落’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千江水千江月’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妹子’小天使的地雷。 (づ ̄3 ̄)づ╭?~ ☆、第49章 婚礼 这天李玉儿和翠蒿她们被芳芸派来的丫鬟叫到正房, 进去之后就看到了芳芸身边站着一个年过半百, 面带喜色的老妇人。 “这位是阮家过来布置婚房的, 你们叫她邹大娘就可以了。”芳芸介绍到。 显而易见, 这位肯定是未来三少奶奶的心腹, 李玉儿自然要给予十分敬重, 连忙上前见礼。 婉妍和翠蒿早就听说过三少奶奶家世不好, 现在看了这个邹大娘的打扮, 心里更加轻视了。但毕竟芳芸在场, 她们两还是给了面子,见了礼。 邹大娘像是没有看到两人的不情愿,只笑着招呼三人道:“听说你们也是才来西院的, 但毕竟将来都是要在这院子里侍候小姐, 现在就先来和我一起熟悉一下婚房吧。” 紧接着邹大娘就开始指挥着李玉儿三人,忙前忙后。这婚房已经粗略布置过,因为婚礼的当天会后很多人回来闹洞房,程夫人便做好了面子功夫,把里面原本陈旧的家具都换成了崭新的。 李玉儿人小, 有什么重活儿也轮不到她的头上,她的任务主要是铺床。把大红色的床单纹丝不乱的铺好, 在上面小心的铺满了提前洗好晾好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等寓意吉祥的果子, 然后再用锦被盖好。 那边邹大娘已经指挥着丫鬟婆子把新房里的各种家具都重新摆放了一遍。床头的柜子上安放了两对巨大的红烛, 窗帘和门帘都换上了喜庆的红绸,屋子中央的小桌上也铺上了红色的桌布,上面摆好了几盘样式不错的水果和点心。 等布置完后, 整个婚房都呈现出一种喜庆的颜色,邹大娘又仔细的打量了两遍,才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可以了,明天之前,这房间就不要让人动了。” 邹婆子说完后,把丫环婆子们都赶出了房间。 此时天色不早,李玉儿又忙活了半天,肚子早就已经空了,现在午饭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了,早有西院的小丫鬟替她们领了饭食回来,李玉儿拿着她那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的饭菜已经快凉了。离开上厨房就有这点不好,吃饭什么的都没有以前方便了。 李玉儿现在吃的饭菜是程府二等丫环的份例,比不了在上厨房时的饮食水平,但也比别的二等丫环好一些,毕竟陶厨娘还管着一半大厨房,她把李玉儿也是当自己人的,自然不会再吃的上面亏了李玉儿。 吃完午饭后,李玉儿见芳芸没有再吩咐她们的打算,就继续前两天没有完成的事儿:熟悉西院的环境。 前两天,李玉儿已经大致熟悉了西院的布局,了解了一些环境和小道,现在随便走出去都不会迷路。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这天是吉日,宜嫁娶。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程礼穿好新郎服,骑着骏马,带着吹打手和花轿去了阮府迎亲。程府也中门大开,迎接前来祝贺的宾客。整个程府都一片忙碌和喜庆。 “花轿到了程府了,你们快去婚房里等着。”芳芸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吩咐李玉儿她们。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李玉儿还没有看到过婚礼的全过程。这次程府的婚事前期的排练准备,就勾起了李玉儿的好奇心,但可惜的是,她还是没有机会到正院去看。 正院,新娘的轿子被一路颠簸掐着吉时在达了正门,司仪安排停轿。 程礼站在门口,想轿门射了三箭以示驱邪之意后,就看着由喜娘扶着出来的新娘,身着绣艺精湛的大红喜服,头上盖着大红盖头,完全看不出身形面容,突然之间,他觉得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太陌生了。 跨过火盆、马鞍又经历过一些仪式之后,一对新人才牵着绣球到达喜堂,时辰已到黄昏。 接下来就要进行婚礼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拜堂。 拜完天地、父母、祖宗再对拜之后,就是送入洞房了。 唢呐声和喧闹声渐进,李玉儿就知道婚礼已经结束,三少奶奶要来了。 果然,很快新婚夫妻两个就牵着带有绣球的红绸,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新房。 在手上的红绸和旁边的喜娘的帮助下,阮芷娘坐到了床上。 “要看新娘子!”一个小孩大声闹着。 周围人也纷纷起哄:“对对对,快掀盖头,我们要看新娘子。” 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了李玉儿,她也好奇新娘的长相。 在众人的起哄下,程礼挑开了盖头。 李玉儿乘人不注意,仔细瞧了一下,新娘妆太浓,大概只看得出是个瓜子脸。 一直在旁边抛媚眼,都没引起程礼注意的婉妍,这时也把注意力放在了三少奶奶身上。 “哇,新娘子好漂亮啊!”轰的一下,新房里爆发出一片赞美,显然这个新娘妆很符合这个时代人的审美。 李玉儿见周围都是真诚赞美,有点不解。而婉妍却觉得分外不甘,心想她一定是靠着嫁衣和凤冠,才这样美的。 接下来一个步骤,该是合卺酒了,李玉儿见婉妍她们两人都没有反应,连忙把提前准备好的酒壶、酒杯递了过去。 客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个新人身上,没出乱子,也就没人留意到几个小丫环。而芳芸却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心里越发觉得那两个丫环不能用了。 房间里的人又闹了一会儿,就把程礼拉出去灌酒了。新郎官一走,房间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李玉儿她们三个和阮芷娘。 “三少奶奶,现在要卸妆了吗?”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头上的凤冠都觉得重,便开口询问道。 “有劳了。”阮芷娘僵着脖子,用眼睛表达了一下谢意。 李玉儿的身高有些不够,她看了翠蒿一眼,发现翠蒿正盯着婉妍,而婉妍还在打量阮芷娘的嫁衣,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丝毫要上来帮忙的意思。便搬来一个凳子,踩在凳子上给阮芷娘卸下凤冠。 阮芷娘的头发又黑又亮,经过精心的梳理盘在头上。一取下凤冠,阮芷娘的青丝瞬时就铺到了腰间。 “三少奶奶,你的头发真好。”对比阮芷娘黑长的直发,再想想自己发色有些发黄的包包头,李玉儿心里十分羡慕。 阮芷娘轻轻的动了动脖子,才转头看了看李玉儿的头发道:“不用担心,你还小,头发再剪过一次,就能长好。” “太好了……。”李玉儿还没说完,话就被婉妍打断。 “三少奶奶,奴婢去给你打水。”婉妍收回看凤冠嫉妒的目光,低头道。 李玉儿心里有点奇怪,这个婉妍愿意侍候人了? 阮芷娘看了婉妍一会儿,挥手道:“你去吧。” “奴婢也过去帮忙。”婉妍前脚刚走,翠蒿随后就道。 阮芷娘有点奇怪,便转过头问李玉儿:“她们是谁?” “去打水的那个叫婉妍,跟着去的那个叫翠蒿。”李玉儿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们都是夫人派过来服侍你的丫鬟。” 原来是那个嫡母派来的人啊,难怪这么傲。阮芷娘了然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你呢?” “奴婢叫李玉儿,原本在上厨房,也是前些天被夫人提拔到三少奶奶您跟前的。”李玉儿小心的措辞,经过了这半年时间的习惯,她已经能口头上毫无障碍的称呼自己‘奴婢’。 李玉儿从三少奶奶一进门,就在仔细观察,发现她被众人围观取笑没有丝毫惶恐不安,就知道她是个自信沉稳的人;刚才试探性称赞了一句,发现她言语也很温和。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具体性格,但想着也不太难相处,便把能说的都说了,以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小小年纪说话谨慎,谈吐清晰,心里觉得可贵,便开口询问道:“你几岁了?可是家生子?家里还有几口人?” 第27节 “今年七岁了,去年旱灾进的府。家里父亲被征了徭役,现在大概已经没人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李玉儿平静的回到。 李玉儿说的平常,阮芷娘却听出了其中的艰辛与痛苦。如果能够好好活着,谁愿意卖身为奴。看着李玉儿的冷静小心,再对比以前同院子小妹妹的天真活泼,心里不由生出了两分怜意。 “三少奶奶,水来了。”婉妍进来禀报,翠蒿端着水盆放在小桌上。 李玉儿看她们两个没有继续的意思,李玉儿便走了过去,想把水盆端到三少奶奶手边。因为有一个说法,新娘在洞房前,不能离开床沿,否则会夫妻不谐。李玉儿虽然不相信这些说法,但是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触这些霉头。 然而,李玉儿把手一放到盆缘,便感觉到不对,转头问翠蒿道:“不是热水?” “都到夏天了,水又不冷,怕什么?”翠蒿看了婉妍的眼色,理直气壮的道。 李玉儿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们争吵,开口问阮芷娘道:“要不,奴婢再去换个热水?” “不用了,冷水正好醒醒神,帮我端过来吧。”阮芷娘温和的对李玉儿道。 脸上上了浓厚的新娘妆,阮芷娘洗了好一会儿,才用盆缘的帕子擦了擦。 洗好后的阮芷娘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些,光看样貌只是个清秀佳人。但李玉儿她现在看着比刚才漂亮了很多,也鲜活了很多,不再像是个木偶娃娃了。只是李玉儿觉得她的气质有些矛盾,通过刚才的交谈,觉得她温婉柔和的人;但现在看她双目有神,感觉更像是个性格果断的人。 李玉儿在分析阮芷娘,婉妍也在分析阮芷娘,只不过她分析的不是气质,而是面貌。 婉妍之所以积极的去打水,就是想看看她卸了妆后的样子,现在一看果然平凡了很多,不由得心里暗喜。觉得这步棋走对了,三少爷回来看到三少奶奶的面容肯定会大失所望的。 李玉儿不知道婉妍所想,她突然想起了新娘子在出嫁前好像不能吃东西,便端了一盘点心问道:“三少奶奶,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玉儿有心了。”阮芷娘伸手拿过一块点心,点头致谢道。 阮芷娘虽然从昨晚起,就没有沾过水米,但吃东西的时候仍旧斯斯文文仪态不俗。 李玉儿一看这场景,就知道‘三少奶奶家是破落户’这句话不可信,家世不好的人能养成这仪态?顶多只能是没落了,再差也比小老百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和女二终于见面了,喜大普奔(^o^)/~(^o^)/~ 感谢‘哎呀’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木易此糸’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白茶丷’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安筱’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50章 看不惯 外面的喧闹声一直持续到天色将黒才渐渐安静。 这时程礼歪歪倒倒地闯了进来, 后面还追着一群人想要灌酒或是闹洞房, 程礼后面的芳芸反手就将房门关上了。 “三少爷这是喝醉了吗?”婉妍立马上前去扶程礼。 阮芷娘坐在床边, 还没来得及开口, 婉妍就凑了上去。看着她现在殷勤的样子, 在联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 阮芷娘哪里还不知道婉妍的小心思。 在大婚当天就这样给她添堵, 真当她阮芷娘性子好?她平时处事虽然温和, 但也不是没脾气的。不过阮芷娘虽然心中恨得牙痒, 却仍旧忍耐住了,她要看程礼的反应,看她的丈夫对待这种事是什么态度。 “你谁?滚远点。”程礼大概是喝醉了, 认真盯着婉妍的脸看了一会儿, 发现不认识,便一把挥开,全没了平日的温文。 婉妍本来是打算给那个‘破落户’找不自在,没想到直接被挥开了,顿时觉得难以置信, 看程礼的眼睛里都带了几分委屈。 程礼完全没有接收到婉妍的眼波,他现在眼里只有穿着大红嫁衣, 坐在床边等他的女子。 “娘子, 娘子, 我回来了。”程礼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阮芷娘对程礼刚才的表现有几分满意,但程礼现在这样直白的亲近, 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周围还有其他人的时候。 婉妍见自己的一番眉眼抛给了瞎子看,三少爷直接甩开她,去了‘破落户’那里,就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嘲笑,觉得尴尬非常,便开口道:“奴婢去端醒酒汤。” “没听见三少爷叫你滚出去吗?醒酒汤的事儿,还用不上你。”芳芸打开房门直接赶人,她对婉妍的无礼,早已气的牙痒了,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出了气。 婉妍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感觉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直接就跑了出去。此时围在外面准备闹洞房的宾客已经无趣的散开了,她倒也没有冲撞什么人。 婉妍前脚才出去,芳芸提前吩咐好的醒酒汤和热水被送了过来。 芳芸一手接过醒酒汤,一手扶着程礼就要给他喂。 程礼已经醉的迷迷糊糊的了,此时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便乖顺的靠在芳芸身上,被哄着去喝醒酒汤。 程礼和芳芸两人配合默契,周围的丫鬟对这种场景都习以为常,没有觉得有那儿不对,旁边翠蒿也觉得,贴身丫鬟这样侍候主子很正常。但李玉儿却觉得这样不大好,转头去看三少奶奶。 果然阮芷娘也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碍眼,直接对芳芸开口道:“这种事情还是我这个做妻子的来吧。” 芳芸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阮芷娘的意思,心里顿时有些冒火,她与三少爷相依为命了十多年,把三少爷当弟弟一样照顾了十多年,这个女人才进程家就开始对她和三少爷相处的方式指手画脚,她还没嫌弃这个女人配不上三少爷,这个女儿就在管三少爷的事了? 心里不爽的芳芸直接开口,语气里也没什么敬意:“这种事儿是奴婢做惯了的,三少奶奶是大家闺秀,想必没做过这种事儿,还是不劳烦您了。” 李玉儿看着两人火药味渐浓,暗道不好,芳芸虽是丫环,但和程礼处了十多年,感情肯定不一般,三少奶奶才进门,跟程礼没有任何感情。要是两人发生矛盾,三少爷有很大可能站在芳芸一边。要是三少爷对三少奶奶产生隔阂,那三少奶奶在程家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想到这里,李玉儿赶忙走上前去接过那丫鬟的水盆,开口打圆场:“三少爷醉的这么厉害,一个人肯定不方便,要不三少奶奶和芳芸姐一起吧。” 芳芸深深的看了李玉儿一眼,到底没有反驳,这个三少奶奶她虽然不喜欢,但到底是三少爷的夫人,她不能让三少爷难做。 阮芷娘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李玉儿一开口,她就冷静了下来,心里一下子想到了很多。认真审视自己刚才的情绪,她发现自己对程礼有了别样的期待,这样不好,她压下了种种纷繁思绪,接过李玉儿递的帕子,给程礼擦脸。 通过醒酒汤和水的刺激,程礼清醒了些,他甩了甩脑袋,看着已经洗净了妆容的妻子,对着芳芸和周围的丫鬟们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芳芸确定了三少爷神智确实清醒了,才带着丫鬟们退出房间。 出了新房,李玉儿才发现,原来婉妍居然没离开,还厚着脸皮站在门外。 “你们三个人商量好谁值夜。”芳芸想到刚才阮芷娘的态度,打算用婉妍去磨磨三少奶奶的脾气,便没有再驱赶婉妍。 值夜这个事情,李玉儿有点不想干,倒不是害怕日夜颠倒,而是觉得听墙脚有点尴尬。值夜要在能听到主子吩咐的地方,能听到吩咐,自然能听到其它声音,李玉儿不是真正的小孩,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自然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这事儿完全不需要李玉儿纠结,婉妍一听芳芸的话就激动了。 “今晚我值夜!”婉妍抢着说完后,发现大家都盯着她,才发现她说的太急了,又连忙补救道:“李玉儿太小了,值夜不好,以后就我和翠蒿两个人,轮流值夜吧。” 婉妍说完后怕李玉儿拒绝,直接征求芳芸的意见。婉妍以前把三少爷的贴身丫鬟芳芸当着竞争对手,很看不惯芳芸,现在看三少爷对那阮芷娘的样子,她的第一警惕对象变成了阮芷娘。 “好吧,今晚就你值夜。”芳芸想了一下点头同意,转头又吩咐李玉儿道:“明天早晨早些过来。” 回到睡房里的李玉儿打开食盒,发现里面的饭菜已经彻底冷了。今天程府有喜事儿,她们二等丫鬟也加了两个荤菜,但冷了的油腥李玉儿可不敢沾,只勉强就着素菜下饭,饭也又冷又硬。 李玉儿吃了两口,确实吃不下去,又不可能饿着肚子等到明天早上。想了想,李玉儿决定拿着食盒到大厨房去热一热。现在虽然天色已黑,但大厨房的人应该还没有离开,落锁也还有一段时间,在大厨房热了菜再回来也足够了。 李玉儿到大厨房的时候,陶厨娘和魏厨娘已经走了,只留下周囡囡和几个小丫鬟在准备明天早上的早饭。 “玉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周囡囡又是高兴,又是奇怪的问道。 李玉儿提起食盒,放在灶台上,无奈的说:“还没吃饭呢,这不是过来投奔你了。” “不是吧,这么忙。”周囡囡一边快速的取出食盒里的饭菜,一边道。 李玉儿走到灶门口的凳子上坐下:“今天不光我没吃,就是三少奶奶都没吃呢。” “看来,主子身边的丫鬟也不好当。”周囡囡把饭碗拿出来看了看,问李玉儿道:“还有点汤圆没煮,你吃不?” 有汤圆吃,李玉儿当然不想吃那剩饭,当即点头同意。 于是,两人就一边煮汤圆一边说话。 “玉儿,你知道吗,平平也不做洒扫了,现在被调到针线房了。”周囡囡把汤圆下了锅,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李玉儿身边。 李玉儿有点惊讶:“吴平平高不高兴?” “当然高兴啊,不用再做洒扫了,多好。”周囡囡有些不解李玉儿为什么这么问。 周囡囡没觉得不对,李玉儿却还记得,当初教她们规矩的管事婆子问过她们擅长什么,吴平平回答没有,可见她并不想进针线房。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原本不想进针线房的吴平平进去了。不过吴平平都没有给周囡囡说,李玉儿也不打算深究,只是让周囡囡给吴平平带了句话:“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一定记得找我。” 两人终于把汤圆煮好,菜热好。李玉儿舒舒服服的吃完汤圆热菜,才有些不甘愿的起身与周囡囡告别。 “玉儿,以后没吃饭都要过来哦。我以后每天都最后走,不用担心找不到我。”看着李玉儿走了几步,周囡囡还忍不住喊道。 听到这话,李玉儿不由笑了:“不用,睡不好,会长不高的。” 周囡囡没有回答,但之后李玉儿有几次晚上到大厨房热菜,又碰到了周囡囡,才知道她是多么固执的一个女孩。 现在的李玉儿完全不知道以后的事儿,她现在怀着美好的心情回到了西院。 睡房里,翠蒿已经熄灯了,但好在门上没有落栓。李玉儿也没有打扰,只轻手轻脚的洗漱了,就上床睡觉。 一夜好梦,第二天李玉儿和翠蒿天不亮,就起身洗漱了之后,就赶到正院。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程夫人的丫鬟嚣张道:“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出生名门,十指不沾春阳水,做不了饭。那三少奶奶肯定能满足夫人,想吃二媳妇饭的愿望了吧。” 李玉儿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通州府有个风俗,新嫁娘第二天早上都要给公公婆婆做早饭以示孝顺。但这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规矩,大户人家都有婆子丫环,那里还用得上新媳妇做饭。 这明显是程夫人用这个风俗来为难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霈慈’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乡间小路’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哎呀’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一个不知名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51章 找死的婉妍 李玉儿在门外听到程夫人丫鬟的刁难, 赶快走了进去。 里面阮芷娘和程礼都还穿着里衣, 立在床边, 显然是刚刚才起床。阮芷娘脸色不好, 也不知道是被这丫环气的, 还是没有休息好。 而婉妍则躲在后面有些幸灾乐祸的偷笑, 看见低头进来的李玉儿和翠蒿, 也没多留意。 阮芷娘听了那丫鬟的话之后, 第一反应是皱眉。要真的是要孝敬公公婆婆, 给她们做一顿早饭,也说的过去,但这丫环语气里的贬低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要是做了, 不正印了丫鬟说的那句话? 大嫂二嫂都没有做,她要是做了,别人会怎么想?就像这丫环说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十指不沾春阳水,不会做’;那她就她就天生劳碌命,该做?不是她想把人心往坏处想, 而是程府的丫鬟对她的态度,让她不得不这么想。 婆婆的刁难最是不好处理, 身为儿媳妇天然处在不利的地位。她要是拒绝了, 说不会做。程夫人不知道又要说出多少难听的话了, 天下人都不会站在她的立场,只会站在伦理上来指责她。 这件事让阮芷娘有点为难,她看了程礼一眼, 用眼神征询程礼的意见。毕竟程夫人是程礼的嫡母,而她是程礼的妻子,以后待程夫人该用什么态度,还是让程礼拿出个章程。 程礼自然也听得出嫡母的侮辱和刁难,但如果拒绝了,程夫人在宣传出去,阮芷娘难免会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在这个名声能够杀死人的时代,一个女人如果没了名声,又没有给力的后台,基本上日子也就难过了,他不能让阮芷娘陷入那个地步。 想了想,程礼直接开口对那丫环道:“你先回去禀告母亲,我妻子会尽快做好的。” 第28节 “夫人比较挑嘴,希望三少奶奶的菜能够入口。”那丫鬟看着阮芷娘,掩着嘴笑了一句,才告辞离开。 那丫鬟走了之后,场面一时有点冷凝,李玉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程礼和阮芷娘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三少奶奶黑着脸,不会是不高兴了吧?孝顺公公婆婆的事儿,怎么能摆脸色呢?”婉妍用着‘我为你好’的语气,对阮芷娘大开指点。说完还自以为聪明的看了程礼一眼,用眼神向他表功。 程府里,在主子身边服侍的丫环都知道程夫人和三少爷的关系如何。而其他下面的丫鬟还以为程家是上慈下孝一片和睦。 婉妍也刚调到西院,以前听到过程夫人的大方慈爱,几个少爷的孝顺,就真以为事实就是这样,所以毫不犹豫的当着三少爷的面用程夫人压三少奶奶,还以为会得到三少爷的另眼相看。 程礼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又黑了一层,转头吩咐芳芸道:“这丫环看着是规矩没有学好,把她带到管家那里去,从新学学规矩。” 婉妍这才发现三少爷已经发怒了,心里瑟缩了一下。但想着夫人的保证,一下子又有了胆气,不愿意在那个‘破落户’面前丢了脸:“夫人都说奴婢规矩学的不错,才派奴婢到三少奶奶身边,免得三少奶奶初进程家,不懂府里的规矩。” 李玉儿一听这话,就觉得要遭。 这话果然是火上浇油,程礼大怒道:“教主子规矩?!这样的丫环,我西院用不起!” 芳芸听了也是大怒,她虽然也不喜欢三少奶奶,但她毕竟也是代表这程礼的脸面,怎容这个贱蹄子如此侮辱,立马吩咐了几个健仆要把婉妍绑下去。 几个健壮的婆子进来就擒住婉妍,要把她往外拖。 婉妍这才知道害怕,突然想了程府里传说中各种死的不明不白的丫环,当即抓住门框开始求饶。 虽然李玉儿也觉得,婉妍是自己作死,但新娘入门的第一天,就把嫡母派过来的丫环处置了,别人会怎么想?这时李玉儿也不得不站出来对芳芸道:“芳芸姐,要不过几天在处置吧,还是三少奶奶先给老爷、夫人敬茶的事儿要紧!” 李玉儿这话虽然说是对芳芸说的,但声音不小,又着重咬着‘老爷’两个字。屋里人都懂了,即使不在乎程夫人的感官,也不能让程老爷产生恶感。 芳芸看了程礼一眼,咬着牙恨恨的道:“先把她压下去!” 婉妍被拖下去后,房间里又是一阵静默。 眼看着时间不早,李玉儿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她利用自己年龄小的优势装俏皮道:“三少奶奶,您不会做菜也不用担心,奴婢就是厨房里出来的,到时候您看着奴婢做就可以了。”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小小的人,拍着胸脯的样子有点好笑,不由得就笑出来声:“还用不着你个小不点儿,三少奶奶我拿手菜还是会几个。” 看着李玉儿这么一个小丫头,都冷静下来了,还在想办法帮她打圆场,她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这种情景不是早有预料吗?哪个新媳妇进门不会受打压?她的遭遇很平常。 想开了的阮芷娘反过来劝程礼道:“夫君也不要生气了,为了那等人,不值当。妾身本来还在烦恼怎么对公公表达孝心,现在这样正好。” 阮芷娘看程礼面色缓和了,又招呼李玉儿道:“过来帮我梳头。” 说是让李玉儿梳头,其实也就是让李玉儿帮忙递东西,谁让李玉儿身高不够。 对于这个任务,李玉儿是十分乐意接受的。谁让她现在就只会包包头和双丫髻两种发型呢,对于那些漂亮的发髻可是羡慕的不得了。虽然她现在的头发还挽不了什么复杂的发型,但不妨碍她先学着啊。 阮芷娘头发柔顺,又双手灵活,很快就挽好了一个秀美的新妇发髻。李玉儿只看了个大概,阮芷娘就挽好了,连忙递上提前挑好的镶红宝石镂空银簪。 阮芷娘又对着铜镜在脸上涂抹些胭脂水粉,让脸色看着红润之后才作罢。放下手里的脂粉,见李玉儿还盯着她的发髻瞧,不由开口笑道:“小小年纪就知道爱美了?放心,以后有时间,我慢慢教你。” 见三少奶奶不像程府其他主子那样,对等级看得那么重,李玉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谢谢三少奶奶!” 阮芷娘笑着拍了拍李玉儿的脑袋,才转身对程礼道:“夫君,容妾身先去厨房里做好菜,再过来陪您一起去正院。” “不用,为夫跟你一起去。”程礼毫不犹豫道。 程礼知道自己大嫂二嫂都没有做儿媳饭,自己妻子要去做,难免会引起闲言碎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众人表现出对妻子的敬重,让那些还畏惧他三少爷身份的人,不敢轻视他妻子。 “少爷,这不太好……。”芳芸被程礼的话震惊了一瞬,立马开口劝道。 阮芷娘也被这话震了一下,原来他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处境,这就是夫妻一体的感觉吗? 第一次感觉到了和丈夫心里上的亲近,心里温暖,但还是劝到:“所谓‘君子远庖厨’,夫君还是不要去了,妾身能应付的。” “没事儿,我也就是陪你走一趟。”程礼断然说道,大步往外走。 阮芷娘看他态度坚决,心里熨帖,也就不再劝了,小步赶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走。 芳芸觉得这场景分外的刺眼,与她相依为命了十多年的少爷,生活中强势的插入了别的女人。 程礼和阮芷娘自然都不知道上厨房的位置,出身上厨房的李玉儿理所当然的在前面领路。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大亮,李玉儿提了个红色的灯笼在前面带路,芳芸也提了个灯笼在程礼旁边照路,翠蒿一个人默默的走在后面,她也被刚才的情景吓到了,现在大气不敢出,恨不得别人看不到她才好。 路上,程礼看了看在灯光中显得有些朦胧的妻子,温和的开口道:“即使不会做饭也没什么关系,吩咐厨娘做,你在旁边守着也是心意。” 阮芷娘听了这话,不由莞尔一笑:“放心,妾身刚才给玉儿说的那些话,可不是骗小孩。以前在家里就我和弟弟、奶娘三个人,不会做饭,那得和西北风了。” “那就好,认真做一次给父亲吃吧。”程礼郑重的吩咐,他虽然对父子之情不报奢望了,但还是希望妻子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这样,程府里的下人就不敢再慢待他妻子了。 阮芷娘还以为丈夫是敬重公公,便开口认真保证道:“一定会尽力所为的。” 李玉儿带着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到上厨房的时候,上厨房的丫鬟们都已经到齐了,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程府的早饭。 “咦,玉儿姐,你过来了……。”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李玉儿后面的三少爷和三少奶奶。 厨房里被小丫鬟的招呼声惊动的丫鬟们都看到了程礼和阮芷娘,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行礼问安。 “没事儿,都起吧,三少奶奶是过来给夫人和老爷做早饭的。”芳芸走上前开口道。 “夫君,送到这里就好了,你就先回去吧。”这时阮芷娘开口。送走了程礼,才走进上厨房。 上厨房的丫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除了祭灶神,还没有主子踏入过上厨房。这个三少奶奶要做早饭,她们要都过去帮忙吗?要把锅动腾出来吗?要是耽误了她们做早饭怎么办?可不帮忙,把主子一个人晾着干活儿也不好。 李玉儿看她们的表情,瞬间就知道了她们的顾虑。连忙开口问道:“姐姐们今天早上准备做什么啊?” 厨房里的丫环,看是熟悉的李玉儿开口,气氛一下子就放松了。纷纷给三少奶奶和李玉儿介绍早餐的食物。 李玉儿听完后询问阮芷娘道:“其他食材现在准备也不方便,要不少奶奶你您就在这些菜里面挑几样拿手的?” 阮芷娘点头,决定好要做的菜后,围上围裙,对周围的丫环微笑道:“我用这口锅就行了,你们先忙吧。” 这时苏厨娘刚好进了门,李玉儿连忙给阮芷娘介绍道:“三少奶奶,这是管着程府所有厨房的苏厨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霈慈’小天使的霸王票。 (づ ̄3 ̄)づ╭?~ ☆、第52章 敬茶 苏厨娘一听李玉儿的介绍, 就连忙见礼, 不管她心里对这个传说中高嫁进入程府的三少奶奶是什么想法, 但面子上都拿出了足够的敬重。 阮芷娘听李玉儿刚才着重的介绍了这个苏厨娘, 就知道这个人在程府下人里的地位不轻, 自然不会怠慢, 温和道:“苏大娘, 我要用一下厨房, 给公公和婆婆做几道菜, 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 苏厨娘是什么脑子,略一想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估计是程夫人想给这个三少奶奶一个下马威, 本来这不关她上厨房什么事儿, 但奈何程夫人三番四次给她找不痛快,让她对程夫人讨厌的人都产生了些好感。 “三少奶奶说的哪儿的话,您是府里的主子,哪里会打扰。”苏厨娘说着赞叹了阮芷娘几句孝顺,又吩咐旁边几个手艺不错的丫环道:“你们都过来, 给三少奶奶打下手。” 阮芷娘又颔首致谢后,开始洗手做菜, 李玉儿本来也想上去帮忙, 被涎味拉倒了一边。 “涎味, 什么事儿?”李玉儿知道涎味不是会无事打搅的人。 涎味压低声音在李玉儿耳边道:“苏大娘刚刚叫你进去。” 李玉儿点头道谢后,走到阮芷娘身边轻声请示了过后,走到里面的小间:“苏大娘?” “玉儿, 你离开上厨房也有几天了,在西院过的怎么样?” 苏厨娘温和的问道。 苏厨娘把她单独叫过来,只是为了关心她过的好不好?虽然在上厨房的时候和苏厨娘的关系不错,但李玉儿也不相信苏厨娘真的就这么关心重视她。 想到正在外面做菜的三少奶奶,李玉儿心里有了一点猜测,开口道:“三少奶奶是个温和体贴的人,玉儿在西院过的很好。” “这样就好,你毕竟是从上厨房出去的,自然希望你过的好。”苏厨娘停了一下又说:“在主子身边时候百般好,就是有一点,吃饭不方便。以后有错过了饭点的时候,就来上厨房吧,我总不能看着你这个在我眼前长胖了点的丫头再廋回去。 说道后面的时候,苏厨娘似乎是动了真情,李玉儿想起上厨房里的事儿也分外感激,不管苏厨娘这话有几分真,但她被提拔到上厨房全是靠了苏厨娘,那时候她身上可没有什么好图的。 苏厨娘说了一些关心的话,又告诉李玉儿程老爷喜好的食物 ,才放李玉儿出去。 李玉儿想,苏厨娘大概是想要通过她,对三少奶奶表达善意?走到阮芷娘身边,小声的把程老爷爱吃的菜重复了一遍,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奴婢在上厨房也待了半年,这些菜是经常做的,应该没人忌口,少奶奶您可以放心做。” 阮芷娘听完,思量了一下道:“这几道菜,我都会做,就换这几样吧。” 不管苏厨娘的目的是什么,她现在表达的善意,正合阮芷娘的需求,她便接下了这个好意。虽然心里不喜公公的品行,但她现在是在程府里生活的晚辈,必须要讨得当家人的喜欢。 下定决心的阮芷娘开始做程老爷喜欢的菜,她本身就会,再加上几个擅长厨艺的丫环帮忙,菜自然很快做好了,看着也是色香俱全,美味可口。 做好了菜,李玉儿就跟着阮芷娘又回到西院。这时天色已经开亮了,阮芷娘和程礼必须得赶去去正院敬茶。 在西院又重新换了一套没有油烟味的红色衣裳,阮芷娘才和程礼一起去正院。 按说陪着主子出门是一等贴身丫环的事儿,但程夫人分给阮芷娘的一等丫鬟婉妍,现在正被关押着。翠蒿和李玉儿两人就跟着阮芷娘一起去正院,跟着行了礼之后,李玉儿就在思考该站在那里。 正常丫鬟到主子身边侍候,不仅要有一技之长,还要经过特别细致的培训,因为主子身边讲究多,规矩多。李玉儿的情况有些特别,进入程府几个月就升上了二等,不久又调到了主子身边,没人专门给她培训这些规矩。 李玉儿也知道自己的短板,进了正院快速的把周围瞄了一眼,几个主子身边都跟着一个丫鬟,其他的丫环都站在不起眼的地方,李玉儿也放心的跟着阮芷娘的身边。 翠蒿也是三等提上来的,从来没有面对这么多主子过,慌乱之下,竟然用眼神向唯一熟悉的李玉儿求救,也不考虑李玉儿小了她将近十岁。 李玉儿虽然不喜欢翠蒿,但还是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隐蔽的给她指了指其他丫鬟站的地方。李玉儿不计前嫌的这样做,是因为从一进来就发现,这屋里的几个少爷和少奶奶都在看她们的笑话,她当然不愿意给他们制造笑料,她和翠蒿要有什么矛盾可以私下解决,现在在大众场合还是要维护一下。 坐在正堂上首的程老爷,看着立在三儿媳身边的小丫鬟,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丫环这么小也带在身边,难道是陪嫁的?这三儿媳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做事儿也忒不讲究,看来还得让老妻提点一下。程老爷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给他三儿子难堪。 这时,程夫人在女儿的搀扶下,从内室走了出来,施施然的坐在了程老爷旁边的位置。她打量了一下庶子夫妻两人的脸色,才含着笑意道:“时间不早了,开始敬茶吧。” 一个丫鬟放了两个大红跪垫在程礼和阮芷娘面前,另一个丫环托一对双喜茶盏,走到程礼和阮芷娘面前:“请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敬茶。” 先是程礼给程老爷敬茶,程老爷接过茶盏,打量了一遍英挺的儿子,一股自豪感从胸间勃发而出,一口喝完了茶之后,又赐了一方好墨才作罢。 程礼接过空了的茶盏,放到托盘上之后,阮芷娘才双手捧着茶,恭敬的举到头顶道:“公公,请喝茶。” 程老爷打量了一下三儿媳,一身红色的新妇衣裳看着十分喜庆,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十分温婉,应该会对他儿子千依百顺,心里对这桩婚事的不喜之意,倒是淡了几分。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了一声:“好。” 敬完公公,接下来就是给婆婆敬茶。照例先是程礼,再是阮芷娘。 阮芷娘一端起茶盏,便感觉不对。很烫不说,里面的茶水已经满到了杯沿,稍微一动就有可能洒出来。在敬茶的时候,若茶水洒了出来,即是不吉,也是不敬!她可担不起这个名声。 看了程夫人一眼,今天这关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要过的,阮芷娘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平稳的举起茶盏道:“婆婆,请喝茶。” 程夫人居高临下的看了阮芷娘一会儿,见她双手已经开始发红,才压下心里的畅快,慢条斯理的训诫道:“进了我程家的们,以后就要好好守程府的规矩,知道吗?” “儿媳谨听教诲。”阮芷娘努力忽视手指的疼痛与手臂的酸软,稳稳的端住茶盏道。 程夫人又慢悠悠的教导了一阵,直到程老爷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她才意犹未尽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按照规矩,婆婆喝了儿媳妇茶,也是要给礼物的。程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她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个银雕的‘观音送子’小摆件,又从旁边丫鬟的手上接过一本《女戒》放到托盘上:“我这个当婆婆的就两个心愿,一个是希望你早日生儿育女,为程家开枝散叶;一个是希望你能遵守三从四德,好好照顾老三。” 说的还真像这么回事儿,李玉儿在旁边抽了抽嘴角,再看三少奶奶的面无异色的应‘是’,不由心中佩服。 敬了公婆,接下来就是兄嫂,又是一番跪起、敬茶、训话。李玉儿在旁边看了都觉得折磨,但好在阮芷娘没出丝毫差错的忍过了。 又敬了大姑子的茶,受了小叔子的礼,整个敬茶仪式才算结束,阮芷娘才算程家人承认的媳妇儿。接下来只要再把阮芷娘的姓氏添到程礼的名字后面,阮芷娘就算是真正的程家人了。 这一大通折腾完后,就是程府的早膳时间,于是众人一道去了饭厅。李玉儿自然也跟随在阮芷娘的后面。 第29节 大家一一坐好了之后,程家回门的大姑奶奶才笑着打趣道:“听说三弟妹给爹娘都做了早饭,快端上了,让我们都见识见识弟妹你的手艺。” 大姑奶奶这样一说,上厨房里负责上菜的杨盼儿,先吩咐了小丫环把阮芷娘做好的菜端了上来。 菜都是阮芷娘亲手做的,菜都做了,其他事儿自然也要做到极致,阮芷娘也不再自欺欺人再追求什么面子,况且给长辈尽孝,怎么做都算不的丢面子,便直接站起身来,准备自己上菜。 程夫人见阮芷娘脸上笑意盈盈,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嘲笑,心里又不高兴了,直接开口训斥道:“当主子的,就得有个当主子的样子,不要再拿出寒酸小户的做派,这种事儿直接吩咐丫鬟就可以了。” 真是怎么说你都是理了!李玉儿在旁边都听得十分气愤,怕脸上带出来,便低下了头。 旁观的李玉儿都不好受,更何况当事人阮芷娘了,当着她的面骂她的家‘寒酸’,阮芷娘握紧了袖子里的手,来压制将要喷薄而出的怒气。 程夫人还不肯罢休,又开口道:“我记得还给你指了个机灵的丫头啊?怎么没带过来?有她在旁边提点着我也放心些。” 程老爷听了这话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阮芷娘。 站在阮芷娘身边的李玉儿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了,暗觉不好,但她是个丫鬟,又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不合身份的举动。正心急的时候,程礼开口了。 “那丫头一来就坏了规矩,还要从新学学。”程礼抢在阮芷娘之前开口道。往日为了名声,为了他父亲的好感,他一直忍耐着嫡母的刁难,但现在他忍不了了! “规矩不好?”程夫人还想发难,程老爷就开口了:“规矩不好直接打发出去!” 看着向来忠厚的三子被逼红了眼,程老爷已经能够猜出,是他的老妻在背后做了手脚。为了不把场面闹得太过难看,程老爷开口压下了一切话。 程夫人还想说什么,旁边的程家大姑奶奶在桌子下拉着她的手压制住了。程夫人别人的话听不进去,自己女儿的话还是听得进的。 “不说那些扫兴的了,公公婆婆先吃饭吧,希望我们也有口福尝尝三弟妹的手艺。”二少奶奶开始笑着打圆场。 “妾身手艺粗陋,希望大家不要嫌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芷娘深吸口气,也有意把这事儿揭过。把程老爷喜欢的菜捧到他的桌前。 阮芷娘的行为倒让程老爷高看了一眼,懂得顾全大局的人他喜欢。再看这几道菜,色泽和香味都勾的人口舌生津。 程老爷很给面子的接过丫鬟递过的筷子,尝了一口。十分美味,又有别于府里厨娘做出来的口感。一看就知道确实是三儿媳亲手做的。 这三儿媳虽然家世不好,但对长辈还比较孝顺,程老爷点了点头,心里又满意了几分:“嗯,是个有孝心的。” “三弟妹果然心里手巧,以后一定要经常给父亲和母亲做啊。”程家大姑奶奶笑着道。 程老爷虽然很喜欢吃这些菜,但为着府里的规矩还是开口了:“做饭的事儿,有厨房的人就行了,哪用得到主子天天去下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茶茶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感谢‘书迷’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不知名)小天使的营养液。 (* ̄3 ̄)╭ ☆、第53章 冲撞 早饭结束过后, 程府众人才各自散开。程礼和阮芷娘带着人回西院。 一出正院, 李玉儿便留意到阮芷娘脸上完美的微笑消失了, 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想来也是, 从前天起, 她就不可能休息好, 刚刚面对众人挑刺的目光, 要承受着压力保持着十分仪态, 肯定很累。 “三少奶奶, 要不让翠蒿扶着您回去吧。”李玉儿关切的问,她倒是想扶,但人小, 身高和力气都不够。 走在后面正缩小存在感的翠蒿, 闻言立马抬头,感动的看着李玉儿。她没想到李玉儿不计前嫌的在正院帮了她,现在还在主子面前为她说话。她以前真是瞎了眼,觉得婉妍很好。 李玉儿正在关注着阮芷娘,没有注意到翠蒿, 自然也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让翠蒿把她脑补成了一个善良的人, 并感动的一塌糊涂。 李玉儿的关心, 阮芷娘自然感受的到。她确实很累, 但不愿意在外面失了仪态,让别人非议阮家的教养。只对着李玉儿扯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没事儿,回到西院就好了。” 程礼闻言, 也放慢了步伐,他从小除了亲姨娘和芳芸没怎么接触过女人,而他姨娘和芳芸都不需要他照顾,所以他也没有多照顾女人的经验,此时听到了李玉儿的话,才发现阮芷娘的脸色不好。 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西院。 “三少奶奶,要不进里屋休息吧?”李玉儿有些急切的问道,因为阮芷娘的脸色看着实在是很差,胭脂水粉都遮不住了。 阮芷娘拍了拍李玉儿想要扶着她的手,微微的摇了摇头道:“歇一会儿就好,这大白天的睡觉会引人闲话的。” 说完之后,阮芷娘就在大厅的圈椅上坐下了。 李玉儿见阮芷娘态度坚决,把目光转向了程礼,希望他来劝一下。 程礼也看到了阮芷娘的脸色,但受儒家思想教导的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劝阻阮芷娘话,只道了一句:“今天就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妾身谢夫君关心。”阮芷娘起身道谢。 程礼连忙拦下:“西院内,我们夫妻之间,就不用讲这些规矩了。” 阮芷娘笑了:“好。” 即使大婚了,程礼仍旧没有放松学业,这次恩科失败了,他也想要在下次科举中一举成功。又陪了阮芷娘一会儿,见她精神好了些。确定她只是太累了,没有别的问题,就把芳芸留下,自己去了书房。 “三少奶奶,要不换个宽松点的衣裳和发髻?”李玉儿看阮芷娘坐在椅子上,仍旧腰背挺直,仪态端方,便觉得这样根本休息不好。 “也好。”这次阮芷娘同意了。 “翠蒿姐,帮忙打个热水好吗?”李玉儿觉得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脸上的妆容还是卸了更好放松。 翠蒿见阮芷娘没有反对,就直接走出去打水了。 接着,阮芷娘换上了一套宽松的家常衣裳,取下了头上的钗簪、花钿,挽上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洗掉了妆容,用热水泡了一下手,洗了一下脸,整个人都精神了些。 李玉儿见她面色渐渐好转,才放下了心。 正院,程老爷想起他老妻提起的丫鬟,再回想跟在他三儿媳身边的小丫头,心里起了怀疑,把管家招来问道:“夫人究竟给西院派来多少丫鬟?” 内院的事儿虽然不归管家管,但他耳目灵通,知道了今天早膳上发生的事后,早就打听好这事儿,预备着程老爷询问。 “夫人派了三个丫头,光看份例,倒是只比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低了一等。”管家就事论事的说道。 庶子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比嫡子的少,这本是理所应当。但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本就是大家之女,陪嫁的都有几房人,三少奶奶现在身边只有夫人配的三个丫环,与她们对比起来,越发显得寒酸了。 管家虽然说话习惯留三分,但程老爷也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丫环的数量够了,质量差得远,看来那小丫鬟还真有可能是他老妻拨的,而不是他以为的阮家陪嫁丫鬟。 “今天那个二等小丫环,也是夫人才提起来的?如果是,就撤下去。我程家媳妇儿身边跟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环,是让人看笑话呢!”程老爷不相信才六七岁样子的丫环就正常的升到了二等,肯定是他老妻做了手脚。 管家听了这话有点尴尬,还不到一年时间,程老爷忘了那个小丫鬟,他可还记得,只提了一句:“那丫鬟倒还真是二等。” 当时蒋家下毒的事,程老爷也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赏,现在自然记不起这个小丫鬟。现在听管家话里的意思,那丫环是正常升到二等的,他也不在意,又吩咐管家道:“份例倒不好提,不过西院不是刚要撵一个大丫鬟吗,就在给她挑个好的一等丫鬟。” “是”管家应道。 正院的其他一等丫鬟闻言,大多都低下了头。一等哪里多?就是她们正院。程老爷亲自开了口,她们背后的关系就不大管用了,只希望这个人选不要落到她们身上。 西院,缓过劲来的阮芷娘却没有多休息,而是询问了芳芸西院的一些情况后,就把西院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召集起来了。 坐在丫鬟婆子面前的阮芷娘又是仪态端方神采奕奕了,她这个样子,倒西院的丫鬟婆子不敢轻视。 当阮芷娘训过话,芳芸赏过银钱后,管家就带着一个一等丫环走了过来。 “馨香见过三少奶奶。”那丫鬟恭敬的行礼。 阮芷娘望着管家疑惑道:“这是?” “老爷说,您这里的一等丫环要打发出去,但该有的份例也不能少,这是新分配过来的馨香。”管家躬身说完,又道:“不知那不守规矩的丫鬟在哪?老奴这就把她带出去。” 阮芷娘先谢过了程老爷和管家,又看了芳芸一眼。 芳芸直接吩咐婆子道:“把那个贱婢押上来!” 被拖上来的婉妍,形容狼狈,早已不复之前的娉娉袅袅。头发和衣裳都十分凌乱,额头和唇角都被磕破了又隐隐的血迹,被绳子绑在背后的手腕上也有一圈青紫的痕迹。 婉妍是被拖着出来的,又看到了立在院中的管家,隐隐猜到了自己的下场,刚开始希望程夫人来救她的期待,现在都落空了。然而她不想死,也不想再被卖,挣扎着向阮芷娘求饶。然而,被塞住了嘴巴婉妍自然喊不出声。 李玉儿见过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再看她如此凄惨的样子,觉得对比太过强烈,有些目不忍睹,正要移开目光。就在这时,求生**强烈的婉妍,一下子挣脱了抓着她的强健婆子,就往阮芷娘这边冲。 李玉儿瞳孔一缩,条件反射的挡在阮芷娘面前,眼看着人要冲过来了,李玉儿心都快停止跳动了,被阮芷娘眼疾手快的拉倒了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当婉妍要冲到阮芷娘身边时,管家带过来的一个护院一脚踢了过去。婉妍一下子被踢开了,还在地上拖出了一道痕迹。 李玉儿现在再没有心思可怜婉妍了,现在她的小心肝还在扑通扑通跳,一阵阵后怕从心底涌起。她都不知道刚才怎么会冲到阮芷娘面前的,虽然她很喜欢阮芷娘,但应该还没有到不顾危险以身相护的地步啊? 整个院子里的仆役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看着阮芷娘安然无恙,才放下了半颗心。纷纷敬佩又羡慕的看着李玉儿,管家也给了李玉儿一个赞赏的眼神。 接下来管家告了罪后,带着那丫鬟直接退了出去。 场面又一时寂静,原本押着婉妍的那个婆子惊慌过后,马上跑来向阮芷娘认错。 刚才的经历非常惊险,现在李玉儿的思维却非常清晰活跃。她留意到阮芷娘虽然面上镇定,但在袖子里的双手也有些细微的颤抖,连忙递了一杯七分满的茶过去。 阮芷娘刚才也受到了惊吓,只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让她没有失态,在这个场合她当然不能露怯,当看到李玉儿挡在她面前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把她拉过来。 真不知道玉儿哪来的胆子,挡在她面前,看着递到手边的茶盏,阮芷娘瞪了她一眼,才接过茶盏,慢慢喝了几口。压下惊意,安下心神,仔细的思量好了处理方法,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因失职惊扰了主子是大过。” 阮芷娘刚才喝茶时间的沉默,让在场的丫鬟都压力倍增。现在阮芷娘的话一出口,那婆子就大惊失色,连忙磕头求饶。周围的丫鬟也大气都不敢出。 阮芷娘看震慑的目的达到了,才缓缓的开口:“但那丫头挣开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儿,今天本身又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不打算深究,就罚半个月月例吧。” 那婆子感觉死里逃生,连忙磕头道:“三奶奶仁慈,感谢三少奶奶大恩大德。” 先目睹了婉妍被处理的事情,再看阮芷娘对这婆子的宽容。周围的丫鬟也只觉得阮芷娘大度仁慈,而不会觉得她软弱可欺。馨香和芳芸看了阮芷娘的处理手法,也在心里提高了对她的评价。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阮芷娘见效果差不多了,就挥了挥手,打发那些丫鬟。 那些丫鬟们像逃过一劫似的快速退了下去,经历了今天的刺激,她们必定对三少奶奶有了新的看法。 院子里又剩下阮芷娘、李玉儿、芳芸、翠蒿以及新来的馨香。 阮芷娘看了一眼李玉儿之后,暂时不理。转身对低头垂立的馨香,问芳芸道:“还有靠近正房的房间吗?给她安排一间。” 本来婉妍被卖出去了,李玉儿她们住的房间就有两个空床了,但阮芷娘既然这样问了,芳芸还是要给馨香另外安排一间房。把有空位的仆役房都在心里过了一遍,芳芸才道:“有的。” “那就先带她下去安排吧,等安排好了再带过来。”阮芷娘吩咐道。 芳芸和馨香离开后,阮芷娘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对着李玉儿只余下满心的感动,不是谁都能在危险的时候冲过来的。 看着李玉儿小小的个子,平时虽然聪明,但阮芷娘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那个馨香是公公送过来的丫头,应该会守规矩。不过她是一等,你是二等,在身份上你要吃亏些,平时多敬着她一些。” 李玉儿没想到阮芷娘还为她考虑的这样仔细,郑重的点头道:“三少奶奶放心,玉儿知道的。” “不过馨香是府里的大丫鬟,肯定懂得多,如果脾气不错,你可以多向她学学。”阮芷娘想了,继续嘱咐道。 “嗯,玉儿会的。” 今天去正院李玉儿就发现了,自己对程府的一些细节讲究还是了解的太少,这时一个在程府里长大的一等丫鬟到了她面前,她怎么会不抓住这个机会。 ☆、第54章 城 第30节 晚上,一回到睡房,李玉儿就先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 即使有阮芷娘特意照顾,站了一天的她,腿还是有点受不了,感觉以前在家里天天挖野菜都没这么累过。当然,李玉儿知道这是错觉,以后习惯了就好,但这习惯的过程就有点难熬了。 “玉儿,来泡泡脚。”翠蒿打了一盆热水,放到李玉儿旁边道。 那一瞬间,李玉儿以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出毛病了。揉了揉眼,看热水确实还放在自己的旁边,不确定的问翠蒿道:“这是给我打的?” “是……,是的!”翠蒿鼓起了勇气说了出来,即使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李玉儿都看的出来,她的脸已经红了。 这是唱哪出啊?莫不是吃错药了?就算婉妍倒台了,她要找人巴结,也可以去找程老爷拨过来的一等丫鬟馨香啊?或者这水里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原谅她脑洞大开,她实在不相信前两天还对她吹鼻子瞪眼的人,会真心实意的给她帮忙。 李玉儿怀疑的的目光盯着翠蒿,问道:“翠蒿姐,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水了?” “不用……,不用叫我姐,直接叫我翠蒿就行了。”翠蒿被李玉儿看得尴尬,听见她的称呼,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的嚣张表现,更觉得丢脸,恨不得时间倒流,她可以回去拍死自己。但想着今天李玉儿两次帮忙的仗义,翠蒿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谢谢你今天在正院的解围,也谢谢你今天在三少奶奶面前的提拔。” 李玉儿做那两件事的时候,还真没有为翠蒿考虑过,因此,想了一会儿才明白翠蒿的意思。但她不打算占这个便宜,正打算开口解释清楚,又被翠蒿打断了。 “我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过,能混到主子身边。前两天刚被提拔,高兴的昏了头,说话不好听,还差点打了你。没想到,你今天会不计前嫌的帮了我。以前我真是眼瞎,觉得婉妍好,现在才发现只有你是个好人,以后我都听你的!”翠蒿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李玉儿,这话她在心里思考了一下午才说的。 李玉儿看她真诚的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说到底,她和翠蒿也才接触几天,完全不了解她的真实性格。其实翠蒿听不听她的话都无所谓,但是身边少了一个找茬下绊子的人,生活会省心的多。 考虑了一阵,李玉儿还是决定把自己当时的心思说出来,她还不想用欺骗来赢得一个人的感激和友善。况且,她也不想在翠蒿心里被标上‘好人’的标签,做‘好人’是有代价的,她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够背负起别人的期望。 “当时在正院帮你,是因为你是西院的人,我不想让西院的人出了丑。在三少奶奶面前提你,纯粹是因为三少奶奶当时需要一个人扶。所以你不用感激我。”李玉儿一字一句的说完后,就盯着翠蒿的眼睛,看她是什么反应。 翠蒿一怔,良久才失落道:“也是,我做的事儿那么不讨喜。不过还是谢谢你,在正院帮我。水要冷了,你快洗吧。” 这个谢李玉儿收下了,因为她确实帮了翠蒿的忙,虽然是无意的。泡着脚的李玉儿心想,看翠蒿这个反应,以后应该不会动不动就找麻烦了,以后回到睡房里的事儿可以省心些了。 半醒半梦之间,李玉儿突然被一阵尖叫惊醒,瞬间没了睡意。是翠蒿的声音,李玉儿喊了几声,没有反应,难道是被魇住了? 听翠蒿还在发出惊叫,李玉儿想了下,还是决定帮忙,也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好睡眠。借着月光,点燃了油灯,走到翠蒿的床边。 果然是被魇住了,翠蒿脸色雪白,额头上冷汗密布,嘴边不停的发出像是在挣扎的声音。李玉儿伸手推了推道:“翠蒿,醒醒!” 逃出梦魇的翠蒿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她惊慌的看了床帐一眼,一把抓住旁边的李玉儿惊惶的问道:“玉儿啊,我刚才在做梦对不对?!” 李玉儿感觉抓住她肩膀的手有点紧,但看她惊慌的样子,现在挣脱说不定会起反作用,她的力气可敌不过一个受了惊吓的大人,便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轻声安慰道:“对,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现在没事了。” 李玉儿又把这句话温声缓慢重复了几遍,翠蒿才确定刚才真的是做梦,渐渐放松了神情,也放松了抓着李玉儿的手。 “……刚才,梦到我变成了婉妍……,全身被绑着……,怎么都动不了……。”过了好久,翠蒿才带着后怕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出来。 原来是今天白天的场面吓到她了,想着以前翠蒿跟在婉妍后面,被她当枪使的那几天,李玉儿都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了。 “婉妍是人心不足,又不自知,才酿成了这个祸事。”想了一下,觉得翠蒿应该受到教训了,李玉儿才开口道:“三少奶奶是个和善的,只要以后你不生出什么对西院不好的心思,应该不会落到那个下场的。” “对,就是不自知!没有认清自己的地位,婉妍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如果不是婉妍先出的事儿,打醒了我。我想我将来也逃不了这个下场……。玉儿,你比我们都明白。”等李玉儿又上床快要睡着的时候,翠蒿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第二天,李玉儿起床,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这时,翠蒿提着食盒推门走了进来。 “玉儿,醒了,快洗漱好了,过来吃饭。”翠蒿一边把招呼李玉儿,一边把馒头、稀粥和小菜从食盒里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李玉儿看了翠蒿一眼,发现她给人的感觉都变了。整个人像是沉静了下来,不像以前那么嚣张又蠢笨。 收拾好后,李玉儿坐到桌边,拿起筷子道:“看你这样,是想通了什么吗?”看着整个人都聪明了些。 “前段时间被突来的提拔迷了眼,总幻想着不该得的富贵。昨天被当头一棒,现在醒了。”翠蒿顿了一下,接着平静的说道:“丫鬟,就天生低人一等,再了不起的丫鬟,还是丫鬟,主子一句话就可以随意处置,我早该认清这个现实的。” 这话是实情,这不是李玉儿前世生而平等的世界;这里的人一出生就分出了三六九等,底层人挣扎了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逃出那个藩篱。 这里的人能够平静的接受这个命运,但李玉儿不会甘心接受! 虽然在相处中李玉儿感觉到,阮芷娘没有把她当成低人一等的仆役,但主仆的地位差距是事实。李玉儿不愿意一直站在奴婢的位置,低人一等。 说到了这个话题,李玉儿不由又想起了赎身的事情。 通过这半年多的打听,李玉儿知道程府里并没有过丫鬟赎身的前例。不知道是程府不允许赎身,还是没人愿意赎身。到了年纪的丫鬟,不是做了程府男主人的通房,就是被配给了小厮。 这两种结果都是李玉儿不愿意要的,前者永远低人一等,受人轻视;后者基本算是终身为奴,甚至子子孙孙都要当程家的下人。 这两种结局都太过可怕,所以不管过程这么艰难,李玉儿都要为自己赎身。 吃完早饭,李玉儿压下心思,和翠蒿到了正房。 房里,馨香正给阮芷娘梳头,李玉儿照旧跑过去,站在旁边一边递东西,一边偷师。 “馨香姐,你梳的真好看!”李玉儿对馨香的手艺十分佩服,头发再她灵活的手指上柔顺的被挽成了一个端庄秀丽的发髻。 这话赞美到馨香的心窝子里去了,她眼里闪过一丝自得,口上却谦虚道:“我这不算什么,府里比我梳得好的人多了去了。” 虽然李玉儿看到了她梳头的具体步骤,馨香对她仍旧十分温和。一是因为李玉儿年纪小她一轮,没有多少威胁性;而是三少奶奶待李玉儿格外不同,她待李玉儿好了,就能博得三少奶奶的好感。 翠蒿在旁边看到李玉儿与新来的一等馨香相处不错,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却仍旧老老实实的铺床。 这边阮芷娘正在打扮,那边芳芸也在侍候程礼收拾仪容。 芳芸打算像往常一样,给程礼穿衣。程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了阮芷娘一眼,接过衣服,挥了挥手阻止道:“不用了,以后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正对镜上妆的阮芷娘,其实一直在留意程礼那边的动静,她虽然一直对自己强调,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就可以了,不能要求丈夫温柔体贴。但心底不是没有期盼的,蓦然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那些埋在深处的对和和美美夫妻生活的向往都纷纷冒了出来。 注意力一直在程礼身上的芳芸,怎么会没有注意到程礼看阮芷娘的那一眼。 一定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她已经成了三少爷的妻子,已经成了三少爷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还要破坏她和三少爷的关系!芳芸心里恨到。 两边收拾完了,照例要到正院去请安。李玉儿正打算跟过去,馨香出声阻止了:“玉儿,你就待在西院吧,等你长高点,再陪着三少奶奶出门吧。” 阮芷娘闻言,也回头看了李玉儿一眼,笑着道:“以后要多吃些,快些长高哦。” 馨香的话一说完,阮芷娘就知道这大概是公公的意思。不过身边既然已经有了两个能使得动的丫鬟,阮芷娘就更希望李玉儿待在西院了。西院只有两个一等,看在她的面子上都不会欺负李玉儿,而去了前院就不一定能够保证安全了。 就这样,李玉儿被留在了西院,对于这个结果,李玉儿只能自我安慰道,总有一天能长高的。 留在西院的李玉儿也不是无所事事,她被芳芸拉去清点程礼给阮芷娘准备的回门礼了。 ☆、第55章 城 程礼准备的回门礼并不多,但看着很用心。有给小舅子准备的上好的笔墨、衣裳、鞋帽等一应生活读书上用得到的东西,也有准备祭拜岳父母的红色香烛。 阮芷娘和程礼已经吃过早膳回到西院,程礼虽然想跟新婚妻子多相处一些时间,但考虑着明年就要乡试了,不想放过任何一点时间温习学问,又去了书房。 李玉儿把这些回门礼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后,一一向阮芷娘汇报。 这边李玉儿还没说完,那边大少奶奶就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走到了西院,后面还跟着一群抬着大红箱子的仆役。 “三弟妹,你在准备回门礼啊?看来我这个嫂嫂来的正是时候。”大少奶奶笑着走了过来,手指着旁边的箱子道:“咯,这些都是婆婆给你准备好的回门礼。” 大少奶奶说完之后,她身边的丫鬟就一一打开了地上的箱子,箱子里满是中年人穿的衣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衣裳都是大红色的!回门的礼物给长辈准备颜色喜庆的本是应当,但阮芷娘的父母早已去世了! 阮芷娘是孤女这事儿,经过程夫人的宣传,满府皆知。不可能程夫人自己和大少奶奶反而不知道!这明显是想挑事儿。 看见里面的东西,阮芷娘气的浑身发抖,左手紧抓着扶手,都抑制不了心底的怒气。‘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大少奶奶身边咬牙道:“听说嫂嫂也是大家之女,原来沈家竟是这样的家教……,连逝者都敢亵渎,其他礼仪可想而知!” 大少奶奶被阮芷娘冰寒的声音和骇人的神情吓了一跳,心中惊惧,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到了同样被惊住的茗香脚上。 “你个贱蹄子,没长眼睛呢!”自觉丢了大脸的大少奶奶,转身对着茗香就是一巴掌。 茗香苍白的脸上,立马浮现了一道巴掌印。她却顾不得疼痛,连忙跪地求饶。自从大少爷去了京城后,大少奶奶总要找她麻烦,一丁点小错就要把她折磨的去了半条命。 大少奶奶还想再踢一脚,茗香不住地磕头:“奶奶饶命!奶奶饶命……” 阮芷娘看着这场景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够了,要耍威风,带着这些东西,回你的东院去耍!” 大少奶奶打了丫鬟,出了气,刚才对阮芷娘产生的惧怕也压下了,她现在想的是要在满院子丫鬟面前找回‘大少奶奶的威风’。 大少奶奶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阮芷娘,接过大丫鬟递过来的纨扇摇了两下,慢慢的咬着字道:“嫂嫂这可不是耍威风,嫂嫂这是在教她长幼尊卑的道理呢。” 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大少奶奶这是在指桑骂槐。馨香闻言悄悄往后退了一些,她被程老爷分到了三少奶奶身边,但也不想和大少奶奶作对,更何况其中还牵扯到了程府后院的当家人程夫人。 见阮芷娘拽紧了拳头,随时要爆发的样子。大少奶奶生怕她不顾脸面亲自跟她厮打,紧接着又心虚道:“这些礼物也不是大嫂我准备的,全是婆婆一手操办的。” “想来婆婆也是一时疏忽了吧。”说完了大少奶奶还假惺惺替程夫人辩解了两句,恍惚真的跟她没有丝毫关系似得。 “三少奶奶……”刚才没来得及阻止的李玉儿,看着把程夫人又扯出来了,暗道不好,连忙捧了一杯茶过去;“您先喝口茶,润嗓子吧。” 阮芷娘现在哪还有心思喝茶,随口就想拒绝,但看着才到她腰间的李玉儿担心的眼神,忍下来了,还是接过李玉儿的茶,一杯去火的菊花茶下去后,阮芷娘也冷静了些:“这种礼物……,阮家无福消受,我阮芷娘是不会接的!大嫂你从哪儿带来的,就带哪儿去吧。” “可这是婆婆安排的!”大少奶奶看阮芷娘的表情十分奇异。 “拿着这种大红绸缎去送给已逝之人,是一件非常无礼的行为,拿到哪儿都说不通。公公婆婆这么知礼的人,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啊?想来是大嫂记错了,要不我们一起抬着箱子去前院找公公婆婆对峙?”冷静下来的阮芷娘,一下子就拿住了大少奶奶的弱点。 程夫人肯定不会承认的,大少奶奶心里知道。程夫人送这些东西来的目的不是真要冒犯逝者,而是要侮辱阮芷娘。一般的新媳妇儿,碰到这种事儿不敢与婆婆争执,只能默默忍气吞声。大少奶奶以为阮芷娘也是这样,没想到阮芷娘不按常理出牌。 真要去对峙,程夫人不承认,那这个黑锅只有大少奶奶自己背了。 大少奶奶当然不愿意背这样的黑锅,只能自己找台阶下,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茗香:“这几箱东西,肯定是这个贱蹄子弄错了,嫂嫂这就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说完之后,大少奶奶就吩咐仆役带着箱子快速的溜走了,只留下了跪在地上的茗香。 “三少奶奶饶命!”茗香见大少奶奶离开了,眼里闪过一丝庆幸,接着又要冲过去抱阮芷娘的脚。 阮芷娘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多少心情拿丫鬟出气,直接甩袖子进了房间,只留下一句:“我现在没空要你的命!” 刚才一直躲在后面的馨香给了茗香一个怜悯的眼神,也赶紧跟了进去。李玉儿本来觉得茗香有点无辜,但看到她对大少奶奶只是磕头,却敢抱阮芷娘的腿,就知道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顿时没了给她求情的心思。 李玉儿带着翠蒿进屋时,馨香正在劝阮芷娘道:“奶奶何必再想那些,和自己置气呢?” “玉儿,过来,继续说礼单。”阮芷娘没有回复馨香,而是对李玉儿道,说完之后,有打发了馨香和翠蒿:“你们先出去吧。” 馨香看李玉儿的眼神有一丝嫉妒,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李玉儿以为阮芷娘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难过,正不知道怎么安慰,没想到阮芷娘开口却说起了馨香。 “本以为公公送来的是个可靠人,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靠不住的,以后你不用跟她走太近了。” 阮芷娘说完发现,李玉儿还担心的盯着她,稍微一想就知道李玉儿在担心什么了,有些伤感道:“最开始是很愤怒,但冷静一想,恐怕激怒我就是她们的目的,我何必要往她们的圈套里钻呢?至于伤心?时间过了三年了,都淡了。” 李玉儿看阮芷娘的样子,知道她还是有些伤怀的,便把话题转到馨香身上:“或许馨香只是不想得罪程夫人。” “或许吧,但我站在院子里,她都敢往后缩,我在她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平时对我的恭敬与周到不过是做表面功夫罢了。”阮芷娘无所谓道。 趋利避害是人的共性,馨香本身就是程府的一等丫鬟,又不是自愿到她身边侍候的,阮芷娘自觉不能给对方带来利益与保证,心里也就不要求对方忠诚,只希望她以后尽到一个一等丫鬟的职责就可以了。 李玉儿觉得能混到一等丫鬟都都有几把刷子,不至于还没相处一天就漏了本性啊,难不成她都不愿意在阮芷娘面前遮掩?李玉儿一想还真有可能,貌似程府的一等丫鬟们对阮芷娘都没有多少敬重,就像芳芸馨香以及程夫人身边的那些。不过她们都比婉妍更会掩饰,起码面子上做到了恭敬,让人无可指摘。这样一想,越发觉得阮芷娘在程府的处境有些艰难。 时间悠悠流逝,转眼就到了正午,李玉儿打算去吃午饭,发现茗香还跪在院子中央。 她这是唱哪出啊?看着天空中的太阳,李玉儿心想,难不成这也是大少奶奶的计谋,想给三少奶奶栽赃一个狠辣不慈的名声? 李玉儿走到茗香身前三米的地方蹲下,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色问道:“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三少奶奶说了不想罚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 “求三少奶奶救命!”茗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往李玉儿身边扑。 第31节 李玉儿早防备着的,看她一动马上后退:“听说茗香姐,是大少奶奶身边的得力丫鬟,要喊救命去喊大少奶奶啊?” “就是大少奶奶要杀我,听说三少奶奶仁慈善良一定愿意救我的对不对?”被太阳晒得头昏眼花的茗香,看着有些疯魔。 有病吧?三少奶奶凭什么要救?就因为仁慈善良?这不是绑架吗?况且看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说不定又是个圈套。 李玉儿不愿与她多说,直接把这件事通知了芳芸,让芳芸处理。下午再来的时候,果然没在院子里看到茗香了。 早晨照例是先到正院请安用早膳,但今天程礼没有再去书房,而是换了一件更正式的衣裳,阮芷娘也换了一身跟喜气、更隆重的打扮,今天是结婚后的第三天,阮芷娘要带着程礼回门。 这边程礼还没收拾好,那边门房已经送来了阮府的第二道行贴,上面写着:恭请速光。 看样子阮政清已经等急了,程礼和阮芷娘收拾好了,又到正院去跟程老爷程夫人辞别了后才离开,在这途中程夫人、大少奶奶和阮芷娘谁都没有说起回门礼的事情。 这次阮芷娘回门带上了李玉儿,馨香劝阻过阮芷娘,但没效果。不带李玉儿去正院是为了李玉儿安全考虑,回娘家还担心什么? 这是李玉儿第一次坐古代的马车,还是有些颠簸,但比她以前坐的牛车好多了。倒不是说马车更平稳,而是这里的路况好了些。 阮家也住在通州府内,距离程家并不太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李玉儿跟着馨香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悬挂着阮府牌匾的门前站立这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那少年正目光热切的看着扶着程礼的手下马车的阮芷娘,却仍旧先对程礼行了一个礼:“姐夫来了,快请进!” 阮府只有程府一个院子那么大,看惯了程府的馨香看到这个寒酸的院子不由心中鄙夷,更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跟着三少奶奶毫无前途。 李玉儿跟着进了阮府,最先留意到的却是院子里的竹子。心想这跟她们家用来编背篓的竹子不一样,肯定是用来表现君子气节的! 一路走到了正屋,李玉儿才看到了一个邹大娘招呼程礼,忙着泡茶,可见阮府没有别的仆役。 ☆、第56章 嫁妆 阮家没那么多仆役, 午饭的事儿阮芷娘打算亲自上阵。 “奶奶, 您是程府的主子, 哪有亲自下厨的道理啊?”馨香掩饰住心里的鄙夷, 用非常诚恳的语气劝道。 阮芷娘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是, 我毕竟还带了丫鬟来, 那你去吧。” “奴婢没做过饭。”馨香抽了抽嘴角, 低下头回答道。 邹大娘也开口阻止道:“今天是你归宁大喜的日子, 那里还能让你操劳呢, 老婆子我一个人就够了。” “就是,就是,奶奶还是和舅少爷多处一会儿吧, 玉儿也和邹大娘一起做饭, 很快的!”李玉儿笑着道,出嫁的女子难得回门一次,李玉儿可不想阮芷娘把时间浪费到做饭上。 邹大娘也在旁边帮腔:“让这个小丫鬟帮忙就可以了。” “好吧,我就等着玉儿的手艺了。”阮芷娘看着大家都一副要阻止她的样子,接受了李玉儿的心意, 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头道。 李玉儿刚离开,翠蒿也被阮芷娘打发去了厨房, 旁边的馨香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去沾那些油烟。 厨房里, 没有做过饭的翠蒿被分配去洗菜, 李玉儿洗好菜刀,打算切菜,被邹大娘赶到一旁。 “去烧火。”邹大娘把李玉儿赶到灶前, 喃喃自语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碰刀,多危险啊!” 李玉儿听着邹大娘含着几分关心的嫌弃话,也没有反驳,开始生火做饭。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一边配合着做饭,一边摆龙门阵,突然邹大娘开口问起:“我记得上次在程府里看到的一等丫鬟不是屋里的那个啊?难道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记错了?” 旁边淘米的翠蒿闻言一惊,水不由的洒了出来。 邹大娘见了皱眉问道:“怎么就这么毛手毛脚的?” “婉妍前段时间,犯了错,被打发出去了,馨香姐是老爷派过来侍候奶奶的。”想了一下,李玉儿还是决定照实说。 菜刀落板的声音一顿,邹大娘看了看旁边毛手毛脚的丫鬟,再看了看灶前烧火的小丫鬟,再想起屋里那个丫环一副小姐做派的样子,深深觉得程家不靠谱,认真思量了一下才道:“小姐一个人在程家,真是让人放心不下。这次无论小姐怎么反对,我都是要跟着进程府的。” 难怪邹大娘刚才拐弯抹角说这些,原来是想打听阮芷娘在程府的生活啊。李玉儿恍然大悟。 阮芷娘在程府确实有点孤立无援的感觉,对于邹大娘进府这件事儿,李玉儿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她还有点疑惑:“现在还可以进府吗?” 邹大娘看了李玉儿一眼,心想这个丫鬟虽小,但看样子还是心向小姐的,做事也机灵,倒可以栽培,便开口解释道:“我的名字也在陪嫁单子上,只不过阮府的婚宴忙不过来,我暂时留在这儿罢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李玉儿心中了然。 虽然阮府里现在只有阮政清一个主子,但邹大娘知道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提前准备了很多菜,好在邹大娘和李玉儿的速度都很快,才在正午之前做好了午饭。 饭后,阮政清如愿以偿的跟姐姐说了很久的话,才拉着程礼去了书房,而阮芷娘这带着丫鬟跟着邹大娘进来闺房。 馨香和翠蒿被支出去烧水泡茶后,邹大娘开口了:“小姐,这次回程府带着我一起吧。” “奶娘,我不是说过在程府很好吗?光贴身侍候的就有三个。不用担心我,有你在政清身边照顾,我才安心。”阮芷娘坐在床边拉着奶娘的手道。 “小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骗不了我的。程府是个什么样子的我心里也有数,放任你一个人在那狼窝里,奶娘我是睡觉都不会安心的。”邹大娘说完,见阮芷娘还要反驳,又开口道:“你也不用担心少爷,他是男子,我真正能照顾到的地方不多。况且,前天曹大人就在喜宴上透露出要将女儿许配给少爷,少爷很快就有人照顾了,你也放心吧。” 阮芷娘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这真是太好了!对了,曹夫人同意吗?” 阮芷娘是见过曹家女儿的,她对曹家家世人品是万分满意的,只是担心曹夫人看不上阮家的家底。 “这事儿就是曹夫人先起的头,放心吧。”说到少爷的婚事邹大娘也是一脸笑意。 “那你就更不能离开了,政清的婚事还要你到操持呢。”阮芷娘想,她们阮家确实是人丁太过单薄了。 邹大娘开口道:“少爷和曹家的意思都是回寒山,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跟着奔波了。” 确实,邹大娘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当时从寒山到通州就大病了一场。阮芷娘现在真不敢再让邹大娘长途跋涉回寒山,又不能放心奶娘一个人留在阮府,最终同意了邹大娘进程府。 李玉儿早知道邹大娘要进程府,没有多大反应。馨香却有点失态,她本来对调到西院就有点不满了,唯一能够安慰自己是,三少奶奶身边只有她一个一等丫鬟。虽然比不过在正院的时候风光,但也不至于落差太大,但现在又莫名多出了一个奶娘要压到她头上,让她如何甘心? 心里再不满,馨香也没有表现出来,仍旧笑着对邹大娘打招呼:“邹大娘好,我叫馨香。是老爷派到夫人身边侍候的,在府里待了十多年了,以后进了府,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直接问我。” “好,小姐是我奶大的,小姐的喜好,你有什么不清楚的,也可以直接问我。”邹大娘也笑的一脸慈和,她才不管馨香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直接用馨香的原话回了过去。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回到了程府,阮芷娘又亲自给邹大娘安排好了房间才罢。 第二天,邹大娘随着阮芷娘去正院,拜见了一下程老爷和程夫人。 “小姐,还是把你惯用的那些陪嫁整理出来吧。”回到西院正房的邹大娘一看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大婚时候的,就开始提议。 阮芷娘看了一下也点头道:“这两天一直忙着没时间,是该好好整理一下了。至于房间里的摆设怎么变动,还是把芳芸找过来商量一下吧。” 于是李玉儿的任务就是跟着邹大娘一起整理阮芷娘的陪嫁。 阮芷娘的陪嫁并不多,只有二十四抬。但真对着嫁妆单子细致一整理,发现东西真的不少。 陪嫁的摆件有大件的屏风、小件的瓷器,家具都是新打的,桌椅橱柜卧室里该有的东西一件不少,衣裳首饰更是一年四季应有尽有,古董字画数量也不少。 真该让那些看不起阮芷娘的人来瞧瞧她的嫁妆,人家家里再落魄,也是有底子的,程府主人可以轻视,但那里轮得到她们那些丫鬟看不起了?李玉儿看着嫁妆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想到。 “你拿着三奶奶的嫁妆单子干什么?你又看不懂。”馨香大声问道。 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李玉儿身上。 总不能说她看得懂吧?李玉儿红着脸道:“看着字多……” 阮芷娘走过来,接过单子温和的笑道:“玉儿莫不是想学字了?” 要回到‘是’吗?一个丫鬟想学字是不是有些不好?但要错过这次,以后不一定再碰得到机会了! 看着阮芷娘真诚的眼神,最后李玉儿还是决定赌一把,点头回道:“是!” 看着李玉儿那从没有过的热切的眼神,阮芷娘能感受到她对于识字的渴望,蹲下身子平视着李玉儿做出保证:“那等我把府里的事情理顺了,有时间了就教你识字。” 那一瞬间,李玉儿的心里受到了巨大的震动,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对她表达过这种平等认真的重视。即使是她的父母亲人都没有。 有了识字的机会,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表现出自己识字了。 “都过来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那边邹大娘打断里李玉儿的感动。 各种箱子、柜子堆了一院子,卧房里的家具因为婚礼也是新打的,所以阮芷娘嫁妆里的家具可以整理好装到库房里去了。 大件的家具处理完了之后,院子就要空旷了些,接着就是摆件,主要有屏风、茶具、瓷器以及一些字画,整个西院摆设的东西都不多,这些正好用上。 于是李玉儿她们又忙着安放这些摆件,其中一件坐屏真是惊艳了李玉儿,在前世工业化的时代,她没有看到这么精致漂亮的艺术品,在这个时代她也没看到过,即使放在正院的那面座屏都不及它的五分。 “邹大娘,这个也要摆在房间里吗?太精致了吧。”李玉儿感叹道,她真的觉得这样好看的屏风应该用玻璃隔绝开来,免得不小心被破坏了。 李玉儿的惊叹显然逗乐了邹大娘,就像父母最喜欢别人称赞她的子女,邹大娘一听别人赞叹阮芷娘的手艺,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开心,自豪道:“当然,这是小姐花了三个月做出来的,肯定不能放在库房里落尘啊?” 最后屏风放置的地方,李玉儿与邹大娘发生了分歧,邹大娘想把屏风放在最显眼的大厅。 “万一别人看中了怎么办?”李玉儿小心的问道,要知道阮芷娘在程府的地位并不十分高,要是程夫人看中了这个屏风,想要过去怎么办? 邹大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了看大厅,有些不舍道:“好吧,还是放在内室里吧。” 邹大娘监督者馨香和翠蒿把座屏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内室的门口,大厅里换上了一座黄杨木雕山水插屏。 梳妆台上的铜镜换成了一个嵌了铜镜的紫檀木小插屏,旁边的梳妆匣也换成里阮芷娘惯用的,里面都装着阮芷娘喜欢的首饰。 接下来又把瓷器之类的摆放好,把所用东西摆放好后,李玉儿看了这些东西发现,阮家还真是有些底蕴,她虽然认不出这些东西的来历、品质,起码这些东西摆到正房之后,感觉西院都要上档次了些,不是说程家没有上档次的东西,只是能到程礼这个庶子手上的就少了。 “奶奶,这些字画要挂到哪里?”李玉儿拿着用绢袋装着的画卷,开口问道。 阮芷娘接过画卷,一一打开看了一下,最后选了几幅出来,吩咐芳芸道:“这些要挂在书房里才好,给夫君送过去吧。” 等芳芸离开后,阮芷娘才把另外两幅郑重的卷了起来道:“这些都是父亲的心爱之物,当时家里再落魄,父亲都舍不得卖出去,现在还是好生收捡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霈慈’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sarha馨’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两点水’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57章 城 婚事的影响在程府渐渐消退,西院的日子也渐渐平静。当然至少表面上是平静了,即使有个别丫鬟要使个小手段,那也不会闹到台面上来。 每天要到上房请安的阮芷娘、程礼以及那些丫环们还可能会受到刁难和言语挤兑,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西院的李玉儿日子就十分平静了。 已经站习惯了的李玉儿真的觉得,待在主子身边确实比上厨房的事情要轻松些,她每天顶多是跑跑腿、递个东西或是传个话这些轻省活计。 生活闲适起来的李玉儿,有时间关注自己的生活了,身高达到了同龄的平均水平。想要再长高,一时也急不来,只是每天坚持着瑜伽锻炼即可。脸色也白暂红润了些,不再是以前的面黄肌瘦了。她现在烦恼的是头发了,或许是营养还没不好,她现在还算是个黄毛丫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以后。 阮芷娘说过头发剪几次就会变黑,但如果把头发全剪了也太难看了吧?李玉儿想着自己光头的的样子,打了个寒颤,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 对一头漂亮的头发已经想疯了的李玉儿,私下里像邹大娘打听阮芷娘的养发秘诀。 “小姐,你是肯定学不了的了。”邹大娘自豪的摇头笑道:“从出生起她的头发就比别人的黑,又从小用当归、熟地、何首乌、女贞子等十多种中药制成的药膏护养的,也是前几年才停了这些护养的,一般人是达不到小姐这个水准的。” 这个答案果然没有参考意义,她可没那个经济水平配那些药。 第32节 失望之余,李玉儿又把目光投向了头发长得还不错的馨香:“馨香姐,你的头发也好看,是怎么保养成这样的?” “我的头发从小就好。”馨香自得一笑,然后把视线转到李玉儿的黄头发上,怜悯道:“你这是小时候没吃好,怕是补不起来了。” 虽然她可能说的是事实,但这个态度真让人生气呢。 “奶娘,帮我把那把檀香桃木梳子找出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门口的阮芷娘开口道。 邹大娘看了李玉儿一眼,皱眉道:“小姐,那把梳子这么贵重……?” “反正我有不打算用了,放着也没用。”阮芷娘坚决道。 邹大娘看说不听,还是进屋把梳子找出来递到阮芷娘手上。 “玉儿,过来。”阮芷娘把李玉儿招呼道身边,拉出她的手把梳子放在上面道:“经常用这个桃木梳子,可以护养头发。” 这是一把半圆形的梳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富贵牡丹图案。上面长期被使用的痕迹,又想起刚才邹大娘说的‘贵重’,想来确实是价值不菲。 “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李玉儿把梳子往回推,哪怕她确实很想把头发养好,也不想收太过贵重的东西。 你不收,我收啊!旁边的馨香看得眼睛都红了,这种梳子她只在程夫人那里看到了一把,叫‘千痕檀香桃木梳’程夫人都当宝贝一样锁着,没想到这个三少奶奶居然随手赐给一个小丫环!而这个无知的小丫环还不接! 阮芷娘不在意道:“没有什么贵重的,它就是个梳子!放在需要的人那儿,才有用。” 看着阮芷娘认真的表情,李玉儿最终还是接了。虽然阮芷娘说的轻巧,但李玉儿知道这是一份厚重的情谊。 时间流逝,又到了休假的日子,李玉儿约了周囡囡一起逛街,至于吴平平,她的休假时间跟她们岔开了。 自从李玉儿关注起了头发的问题,看谁的第一面都先留意到头发,在看到周囡囡后,就发现以前头发同样很黄的周囡囡,现在头发变青了。 “你的头发是怎么养的?才多久不见,就黑了这么多!”李玉儿羡慕的问道。 说起头发,周囡囡自得一笑,压低声音对李玉儿道:“也没怎么养,就是用了淘米水,要不你也试试……” “淘米水?这么简单?”李玉儿有点疑惑,用何首乌等中药材,原理她还可以理解,但淘米水养发是什么原理? “我又没有用过其他办法,肯定是淘米水的功效!要不我以后每天给你送一些过去?”周囡囡肯定道。 看周囡囡说的这么真诚,李玉儿对淘米水也有了兴趣,想要试试是不是真的效果,不过也不能麻烦周囡囡每天来送,在大厨房待过的李玉儿,自然知道大厨房平时有多忙,连忙开口拒绝道:“怎么能让你送呢,我每天过来取就可以了。” 说完之后两人又继续逛街,这次李玉儿出来不单纯是逛街的,她还想买一下急需要用,例如针线、头绳之类的小东西。 “布鞋、布鞋、卖布鞋啊!又厚又软的千层底啊!”这时候一个汉子挑着两个箩兜,叫卖着从李玉儿旁边走过。 脚上的鞋子已经有些不合脚了,李玉儿连忙把这个大汉叫住:“这位大叔,等一等。” 那大汉回头打量了一下李玉儿,虽然看着年纪小,但穿着料子不差的丫鬟服,应该还是出得起钱的,便立住问道:“是要买鞋子?” “是,大叔那儿可有适合我这个年纪穿的?”李玉儿开口问道,刚才她在街上转了半天,发现卖的都是大人的鞋子。即使有小孩的鞋子,那也是用上好的料子做的,明显着是要卖给有钱人,李玉儿觉得买了不划算。 “有,有,有。”那汉子看着生意来了,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蹲下身将两个箩兜在地上放稳,才拿着扁担站了起来道:“我婆娘做了几十双,大人、小孩儿的都有,想要哪双,你们自己过来挑。” “玉儿,不是开年府里才发了一双吗?在外面买多不划算啊。”周囡囡看了那个大汉一眼,在李玉儿耳边小声说道。 李玉儿边往大汉那里走边道:“脚长得太快了,这双鞋子已经有一点卡脚了。” “那怎么办?长太大了多难看,我们又没有多余的布可以把脚裹小。”周囡囡发愁道,紧接着又开始想主意“要不我们不买了,就穿小一点的鞋子,免得脚长太快了!” 正在箩兜里翻找适合鞋子的李玉儿闻言一怔,裹小脚?大了不好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囡囡有这种思想,这种思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李玉儿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汉,觉得有些话不好当着外人说,便安慰了发愁的周囡囡一句:“不用担心,我先把鞋子买了,一会儿再说这个问题。” 周囡囡欲言又止的看了李玉儿一眼,知道李玉儿一件事打定了注意就难以改变,便也忍住没有再劝,只是看着李玉儿在那里挑选鞋子。 这个时代底层的小老百姓到多都是老实人,一双双鞋子,鞋底厚实,针脚密集,看着没有丝毫偷工减料,李玉儿挑了一双样式合适,比她的脚稍微大一些的布鞋问:“大叔,这一双怎么卖?” “大人的鞋子都是三十二文,小娃儿的鞋子都是二十文。”大汉小心的看了看李玉儿的脸色又道:“不要嫌我的贵,把我这鞋子拿去,随便和哪家比,鞋底都要厚一些,鞋面也是用的好布。” 李玉儿看了半条街,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个实诚价,在家里看过张氏纳鞋底的李玉儿自然知道,做鞋子一个又费神又费力的辛苦活儿,也不讲价,笑着道:“鞋底确实很厚,穿着一定软和,就拿这双了。” 那汉子高兴的接过鞋子,仔细的包了起来,才递给李玉儿。 李玉儿数出二十个铜板递了过去:“大叔数数。” 大汉小心的接过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错了才装到腰包里去。 那汉子走了之后,周囡囡才焦虑道:“玉儿,你的鞋子买这么大,那不是由着脚长吗?” 李玉儿一直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在裹小脚了。 在浅水湾时,所有女人也是要下地的,所以李玉儿周围没有多少人裹,浅水湾的女人们说起小脚的时候,都是又羡慕又嫉妒,但影响不到自己身上,李玉儿当时也没深究。 程府里的丫鬟也没有人裹,程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裹了,但阮芷娘没裹,李玉儿一直以为,‘小脚好看’这个畸形的审美应该还没有普及,没想到今天在周囡囡口里听到了这话。 李玉儿刚才挑鞋子的时候,一直在一心二用思考着该怎么给周囡囡说,要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有这种思想,李玉儿也懒得管;但周囡囡是她少数几个在心里认可的人,不能任由她虐待自己的脚。思考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想好了,李玉儿把她拉到角落里,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脚大了不好看呢?” “女人的脚大了,就是不好看啊!”周囡囡奇怪李玉儿为什么这么问,但看着李玉儿郑重的神色,又思考了半响之后,才不好意思的开口:“所有人都这么说……。” 李玉儿把自己的脚放到周囡囡的脚边问:“看,我的脚比你的大一些,很难看吗?” “好像也没有?”周囡囡低着头,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两只并排的脚,才犹豫道。 李玉儿看她神色已经动摇了,继续问:“整天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又累又痛,又不能更好看,你要自找苦吃吗?” “可是厨房里的大丫环们,都觉得小脚好看啊?”周囡囡疑惑道。 李玉儿终于知道她的思想来源了:“她们都像刚才的你一样,也是听别人说了就以为是对的,而真正说这个话的人肯定不会自己裹小脚!” “她们不是觉得小脚好看么?为什么不自己裹?”果然李玉儿的话勾起了周囡囡的好奇心。 “你以为喜欢小脚的是女人么……?”李玉儿说着又开始引导周囡囡:“想想那些丫鬟为什么说起小脚好看……。” “好像是……她们说到柳姨娘最受老爷宠爱的原因是因为小脚,只有小脚的女人才受男人喜爱……。”本来还脸色泛红的周囡囡,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猛然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李玉儿:“是因为男人么?因为男人喜欢,所以她们就觉得小脚好看……。” 李玉儿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而是进一步逼问:“只是因为男人喜欢,你愿意忍痛把自己的脚变得畸形吗?!” “畸形?!”周囡囡怔住。 李玉儿又加了一把火:“难道不是么?走路摇摇晃晃,还没有瘸子和跛子稳,不是畸形是什么?!” 看着周囡囡失魂落魄,李玉儿一改刚才的强势柔和的问:“囡囡,你还卡不卡小脚?” “不……,不……,我不卡小脚了!”周囡囡说完就往程府跑了。 李玉儿连忙跟上,一边快步走还一边自省道:“我是不是说的太重了?是不是吓到她了?可是不吓一吓她,万一她真的把自己弄成小脚了怎么办?那可真是毁一生啊!” 自省完的结果,就是李玉儿觉得自己没错! ☆、第58章 城 看着周囡囡跑回以前她住的耳房,李玉儿才放下心,又陪她待了一会儿,看她渐渐恢复正常了,才回到西院。 一回到西院,李玉儿就迫不及待的试穿她新买的鞋子,虽然她是比照着以前的鞋子买的,但合不合脚,还是要试过才知道。 买鞋子的时候,李玉儿特意往大了买,就是怕脚长太快,鞋子还没怎么穿又小了。可换上之后,走了两步,又感觉太大了,有点不方便。李玉儿又换了一双厚一些的足袋,在鞋尖上塞了一些碎布,再穿上走了几步,感觉好多了,希望这次的鞋子可以穿久一点。 唉,这个月的预算还是超支了!李玉儿感叹道,她给自己预定的目标是每年存下一两银子。按照李玉儿现在每个月一百文的月例,一年也只能领到一千二百文。现在又没有其他收入,想要存下一两银子,每个月就只能花十六文! 唉,为了省些铜板,李玉儿也算是费了心思。按她在牙行里打听到的消息,一般人家丫鬟的赎身银子是卖身银子的三到十倍。 李玉儿的卖身银子虽然落到她自己手上的只有四两,但实际程家出了十两,按照最低的赎身标准算,她想赎身起码需要三十两银子!她现在才存下了六两银子,想要赎身,照这个速度还要二十四年!在没找到其他正当的经济来源之前,李玉儿只有省吃俭用了。 李玉儿把银子装在荷包里,塞进枕芯里,把铜板放到枕头下面,又练了一遍瑜伽,才入睡。 第二天,淅淅沥沥的雨声把李玉儿从睡梦中吵醒了。 看了一下屋檐流下的水柱,李玉儿就知道外面的地面已经全部打湿了,只穿布鞋显然是走不到正房的。收拾好后,李玉儿又在布鞋外面套了一双水履。 这水履也是程府丫鬟的份例,下雨天丫环也不能闲,这时候水履就必不可少了。这双水履的鞋底是木板做的,鞋邦是涂了一层桐油的青布,能较好的起到防水的作用。 李玉儿穿好布鞋,在把脚往水履里一塞,再站起来的时候人就高了一大截了,为了防水,水履的鞋底做的非常高。李玉儿穿上水履之后,有一种穿的是高跟鞋的错觉,在屋里走了几步,适应了这种‘高跟鞋’后,李玉儿才找出她的那把油纸伞,撑开纸伞往正院赶。 好在李玉儿的睡房离正房并不远,赶到正房外时,被风吹斜的雨丝,只沾湿了她的衣角。 把纸伞挂在储物的小耳房外面的墙上,脱掉外面的水履放好,又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才顺着屋檐下没被打湿的地方,走进正房。 “外面的雨这么大,光打伞肯定不行,小姐我去把你的斗篷找出来。”邹大娘看着正在梳妆的阮芷娘道。 “嗯。”阮芷娘看了一下门外,点头同意。 “玉儿,过来啊?衣服打湿没?”阮芷娘一边打量了一下李玉儿的头发衣裳,一边问道。 “三少奶奶放心,一路都很小心,没有打湿。”李玉儿笑着回道。 很快邹大娘就抱着一件白色的斗篷走了出来,阮芷娘披上斗篷,穿上牛皮水履,才和同样换好了装备程礼一起去正院。 房间里又只剩下邹大娘和李玉儿。李玉儿照例去点燃炉子烧水,预备着泡茶。西院的洒扫丫环也被放了进来,在邹大娘的指挥下,打扫屋子。 炉子里烧的水已经滚开了几回,正房已经打扫干净,阮芷娘还没有回来。 邹大娘往门口张望了几次,忧虑道:“怎么还没回来,不行,我得去接。” “兴许是下了雨,路不好走了,邹大娘再等一会儿吧。”李玉儿心里也有点担忧,但还是安抚道。 这里正说着,阮芷娘就回来了,邹大娘连忙走上去,帮阮芷娘解下打湿了一点的斗篷。 李玉儿也跟着到了一杯热茶端过去:“三少奶奶,先喝茶暖暖身子。” 阮芷娘接过热茶,对李玉儿点点头。 “三少奶奶这卷经放在哪里?”后面捧着一个匣子的馨香问道。 阮芷娘看了那匣子一眼,意味不明道:“先放到外面桌子上吧,我有时间了就抄。” “经?什么经?抄什么?”邹大娘皱眉问道。 李玉儿也看着阮芷娘,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馨香看着阮芷娘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自己回答了:“快到中元节了,夫人要去法南寺参加盂兰盆节,就请三奶奶抄写《盂兰经》。” 佛教的盂兰盆节和道教的中元节都是一个时间,这些年佛教文化大兴,七月十五人们除了像以往一样祭奠祖先,还会参加寺庙里举办的盂兰盆节。 “要抄多少遍?”李玉儿问道,她怀疑这又是程夫人折磨人的新方法。 “一百遍。”阮芷娘喝了口茶回道。 “一百遍!只有十多天了啊?”李玉儿惊住了。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被吓住的样子噗呲一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放心,《盂兰经》只有一卷,能抄完的。” “是吗?我去看看。”李玉儿说完就跑到了外面去,打开了桌子上的匣子。匣子里只放了一卷经文和一摞白纸,李玉儿大概看了一下,是只有几百字的样子,但这些字看着笔画都多,要抄一百遍,肯定也不简单。 “把笔墨找出来把,我现在就开始抄。”阮芷娘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走出里间道。 第33节 看着李玉儿苦恼的盯着经文,阮芷娘以为她想想学字,开口安慰道:“想学字,得从简单的《三字经》开始,这个太复杂了。” 说完,阮芷娘又向内室吩咐道:“把那本三字经找出来!” “是”不久,馨香和翠蒿就拿着笔墨纸砚和一本《三字经》出来。 阮芷娘接过《三字经》,顺势坐在李玉儿旁边的椅子上,把李玉儿揽到自己怀前道:“今天有时间,来,我教你认字。” 整个人都被阮芷娘圈在怀里,感觉像是被所有的柔软包围。从学会走路以来,这还是李玉儿第一次跟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却出奇的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看着阮芷娘低着头,把《三字经》拿到她眼前,李玉儿才反应过来:“三奶奶还要抄经呢,玉儿还是以后再学吧。” 其实这些字,李玉儿都勉强认识,想要学习的主要目的,是为以后能表现出识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而现在阮芷娘放下自己的事儿,来教她,难免让她心里不安。 “抄经的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今天下雨,有的是空时间。”阮芷娘看李玉儿明明很想识字,还在为她考虑,心里熨帖,翻开《三字经》道:“来跟着我念‘人’……。” 李玉儿看着手指着‘人’字的阮芷娘,心情复杂,张了张口,还是跟着开口念了。 原本李玉儿打算‘学慢点’,但这情景也只有表现的聪明一些。 阮芷娘很有耐心,先是让李玉儿跟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然后再让李玉儿跟着她一句一句的念。 阮芷娘一边教,还一边留意李玉儿的神情,想着李玉儿如果觉得困难,就再慢一点,多重复几次。没想到李玉儿虽然有时候念的磕磕绊绊,但大多数的音并没有错,不需要纠正。 真是聪明,阮芷娘在心里感叹,李玉儿的聪明越发激起了她教学的热情,但她好歹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只教了李玉儿五句。 阮芷娘教了几遍,发现李玉儿已经能够自己念的时候,开口道:“今天就记这五句,尽量记熟,看清楚这些字的大致样子。” “嗯,三奶奶,您先去忙吧,玉儿慢慢记。”李玉儿连忙点头。 阮芷娘看她的样子还有些不放心,又吩咐道:“不要忙着看后面的,就先记这几句,要是忘了,就过来问我。” 见李玉儿点头后,阮芷娘才开始净手抄经。 李玉儿看了一眼正在研磨的阮芷娘,开始认真看手上的《三字经》,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不能让阮芷娘的心思白费不是? 李玉儿本以为自己有前世的底子,这些字的字形又有点像上一世的繁体字,会学的很简单,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一点困难。 首先就是口音问题,刚刚阮芷娘念《三字经》的时候的音,明显和平时说话的音有点不一样,难道是这个世界的官话?李玉儿努力记住阮芷娘刚才每个字的发音,好在只有五句话,记住还是不困难,难的是不要让自己忘记了。 其次是字形和笔画的问题,这些字看着像繁体字,李玉儿也能勉强认出来,但笔画比着以前的简体字复杂太多了。李玉儿把这五句一字一句的背下了,才开始认真看字形,努力记住这些字的笔画写法。并一边看一边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以加深记忆。 “玉儿,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阮芷娘停下了笔,把李玉儿招呼到身边:“会念了吗?” “会了。”李玉儿说完之后,又把那五句在阮芷娘面前念了一遍。 虽然李玉儿故意表现的磕磕绊绊,甚至错了一两个字音,但在阮芷娘看来仍旧很了不起。 “玉儿学的不错,来奖你两块糕点。”阮芷娘把错误纠正了后,就从旁边碟子里拿了两块糕点,笑着递给李玉儿。 这是拿我当小孩儿哄呢?李玉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看着阮芷娘一直伸着手,李玉儿还是无奈的接过了糕点心想:‘算了,小孩就小孩吧,反正也习惯了。’ 装好糕点后,李玉儿也放下了手中的《三字经》,帮阮芷娘收好已经抄好晾干了的纸张。 李玉儿不懂书法,却觉得阮芷娘的字写的及其规整漂亮,她也想学,但练字不仅需要时间,还要笔墨纸砚。她现在没那个能力买这些东西,还是压下了这个心思。 ☆、第59章 城 傍晚,李玉儿回到睡房后,决定试用一下淘米水洗头的效果。 打算去大厨房打水的时候,李玉儿想起了周囡囡的吃货属性,李玉儿决定把那块点心带上。 李玉儿到大厨房的时候,陶厨娘还没有离开。 “陶大娘,好久没见,越来越年轻了!”一进门,李玉儿就不由的喊道。 确实,手底下有几个丫鬟婆子可以使唤,又和魏厨娘的权责分明了,陶厨娘的整个人都轻松了些,以前紧皱的眉头都松了下来,人看着确实年轻了些。 “才多久没见?你人不光长高了,嘴巴还变甜了,可见主子身边果然□□人。”看着刚进大厨房的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变得这么优秀,陶厨娘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又亲密的说了一会儿话,李玉儿才说出来拿淘米水的事情。 淘米水没人用,也基本是倒了的,按说李玉儿拿走再次利用也是个小事,完全用不着知会陶厨娘。但李玉儿还是提前打声招呼,毕竟大厨房人多口杂,她又会经常过来提水,万一有人以后用这事儿再添油加醋的攻击周囡囡呢?要防范与未然,李玉儿干脆提前打好招呼。 “就是淘米水而已,谁想用,随便拿就是,难道还会有人嚼舌根?”陶厨娘显然知道李玉儿的意思,最后一句的声音陡然提高。 旁边的丫鬟们面面相觑,显然都听到了,接着都开始附和陶厨娘的话。 大多数小丫鬟都觉得舀点没用的淘米水也没什么,而大厨房的两个三等丫鬟,即使心情复杂,现在也不敢多说什么,在李玉儿刚进入上厨房的时候,她们还有心思羡慕嫉妒;但当李玉儿被提拔到了主子的院子里,她们心里就只剩下敬畏了,只是在偶尔在梦回之间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周囡囡用淘米水养发的方法就是陶厨娘教的,她自然知道李玉儿要用淘米水干什么,又嘱咐了两句:“别用太烫的的水,温水洗就可以了。” 李玉儿点头道谢后,就去找周囡囡舀淘米水。 舀完水后,李玉儿把用油纸包裹着的点心递了过去。 周囡囡看到油纸包裹的形状眼睛就亮了,接过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里面果然装着她爱吃的枣泥糕:“哇,好久没吃过了!” 以前李玉儿在上厨房的时候,每次桂香实验新口味的糕点,都会分给李玉儿她们,每次李玉儿尝过之后,都会带一些回去,周囡囡也能跟着大饱口福,而现在,李玉儿离开了上厨房,周囡囡就没有那么多的小零食了。 “我要带回去和平平分。”周囡囡对着点心深吸了一口气,又不舍的把它包起来。 虽然李玉儿和周囡囡一直在不显眼的地方,但还是有很多丫鬟婆子在留意着她,自然看到了递点心的那一幕,眼里都不由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在大厨房,丫鬟婆子确实是饿不到,但精贵的东西也吃不成。只有主子们能吃的东西,她们都在心里无限的美化过。 周囡囡看了周围的眼神也连忙把糕点揣到怀里,李玉儿看着时间不早了,也提着淘米水和热水会了睡房。 散开紧扎了一天的头发,用梳子轻轻的梳了几次,放松了头皮,才兑好水,用皂荚洗头。最开始李玉儿很不习惯用皂荚,安慰自己用皂荚纯天然无添加,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久了之后真的觉得不错。 洗好清好之后,李玉儿又用兑好的淘米水洗过一次,之后又清了三四遍才罢。 “这样洗,真花时间啊,希望能有效果。”洗完头的李玉儿一边用枕巾擦头发,一边感概。 打整好自己的李玉儿又开始回忆今天学到的字,那五句《三字经》李玉儿是倒背如流,字也会念会写了,但她担心时间久了过后,记忆会模糊,与前世的字音字形混淆了。 这里不像上一世,字到处都能看得到,到处都能用得到;或者是书本唾手可得,可以随时翻阅,以便加深自己的记忆。现在她一没纸二没笔,又不能写下来,只能靠着脑袋硬记,以后记得太多了,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不记混。 仔细想了一下,李玉儿觉得不能光靠自己的脑袋记,必须的把它们写下来,随时可以看一下。 没笔怎么写?难道刻墙上?这墙可是程家的,不是她的私产。苦恼了一会儿,在看到被单的时候,李玉儿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用针线把字‘绣’到被单上。 前世李玉儿不需要碰针线,这世以前在李家的时候,李玉儿也没有机会碰针线。而进入程府之后她就必须学会用针线了,不会绣花、纳鞋底可以,但衣服破了就得自己缝了。 从来没学过绣花的李玉儿,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把六十个字的字音字形‘绣’到被单上。那成果……,李玉儿自己看了都觉得辣眼睛。 练了几遍瑜伽过后,李玉儿又在心中默写了一下今天学到的六十个字,才入睡。 第二天,阮芷娘照例拿出《三字经》,打算先教李玉儿认字。 “这几句还记得吗?”阮芷娘轻声问道,见李玉儿点了头才道:“来,念一边。” 李玉儿装着磕磕绊绊的把前五句念了,然后小心的观察阮芷娘的神色。 阮芷娘不动声色,又抽取了第三句,让李玉儿念。 李玉儿知道对于一个还没满八岁的孩子来说,一天就记住了六十个字,有点太聪明了,但为了不耽误阮芷娘的时间,李玉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认真的把第三句念了出来。 阮芷娘以为李玉儿会忘记一大半,她本来打算今天再从新给她温习几次,没想到她全部都认识了! “奶奶,念对没……?”李玉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本来阮芷娘怕李玉儿生出自满之心,都打算放弃鼓励教学了,但看着李玉儿小心的眼神,才想起她没有一起学字的同龄人可以比较,肯定不会生出自满之心的,况且光有天赋,这么大的孩子第一次学字,不用心肯定记不完六十个字,这种向学之心,不能打击。 认真的分析了之后,阮芷娘才温和道:“没错,都是对的,玉儿真聪明。” 有过基础,又不是真七岁的李玉儿,听到夸奖有些不自在。只能装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也不是聪明,昨晚记了好久……。” 果然如此!倒不用担心她对识字生出怠慢的情绪了,摸着李玉儿脑袋的阮芷娘放下了心,柔声道:“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每天能记多少,就记多少。睡好了,才能记的快。” 李玉儿能做的只有乖巧的点头。 馨香看着李玉儿这个没大用的二等丫环被阮芷娘捧着读书识字,而自己这个老爷派过来的一等丫环却被晾在一旁端茶递水,心中万分不忿,见着两人说完,立马开口:“三少奶奶,明天就是七夕节,我们西院怎么安排?” 原来又要到一年七夕了,只是今年她已为人妇。阮芷娘只是感慨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往年府里是怎么安排的?” 这种大事儿还不是要问我这样的一等丫鬟,馨香心里得意,却还是用谦卑的口吻道:“往年都是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跟着夫人在正院祭拜了织女后,由各院的小丫头们比试,得头彩者有重奖。” “往年我们西院是谁主持参加的?”阮芷娘问道。 馨香低下头道:“是芳芸。” “那你去把芳芸叫过来把。”阮芷娘挥了挥手道。 我也知道怎么安排,不用找芳芸!馨香在心里喊道,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埋着头出去找芳芸了,但心里更加不甘,她原本是正院风风光光的一等丫鬟,下面小丫鬟争相讨好的对象,现在怎么沦落到跑腿了!不敢怨恨阮芷娘,却把这笔账记到了李玉儿头上。 “小姐,这丫环心性不好……。”目睹了馨香表情的邹大娘想要提醒阮芷娘。 阮芷娘看了一眼正好奇看着她们的李玉儿,打断了邹大娘的话:“待会儿再说吧。” 阮芷娘又教了李玉儿五句《三字经》,才起身跟着邹大娘走到内室。 李玉儿低头认真的读着《三字经》,状似对邹大娘的话毫不关心,但心里对邹大娘要说的话已经一清二楚了。因为李玉儿也发现了,馨香对阮芷娘只有表面恭敬。 内室,邹大娘有点担忧道:“那个馨香也不是个老实的,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又不是我买的,我没有处置权。”阮芷娘摇头道。 邹大娘狠声道:“只要小姐想,只不过是个丫鬟,处置的办法多得是!” “丫鬟也是父母生的,还没有做出不利于而我的事,我没权利处置她!”阮芷娘坚定道。 阮芷娘自从她领居家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妹妹在卖身为奴被打死后,就一直在思考主奴关系,最终她得出了这个结论,一个不被世俗承认,她却心中坚持的结论。 “小姐,你还是这么心善,然而那个丫环是不会理解的。她现在没做什么坏事儿,不代表以后不会做。”邹大娘继续劝道。 “婉妍的事儿才过不久,馨香肯定不敢有什么过失的,你放心吧。”阮芷娘见奶娘还想说什么,又道:“婆婆派过来的丫环刚被处置了,公公送过来的丫环要再有过错,别人就该觉得是我阮芷娘有问题了。” 邹大娘知道是这个理,但还是心有不甘:“小姐,还是让我敲打敲打她吧。” “嗯。”阮芷娘知道奶娘的性子,也不再拂她的好意。 阮芷娘正打算起身往外走,去看李玉儿记住她刚才教的那两句没有。 “这小丫头,虽然有几分资质可以□□,但小姐也对她太好了。希望这是个记恩的……。”邹大娘看着李玉儿喃喃道。 ☆、第60章 打赌 “……丫鬟们要比赛三个环节, 穿针乞巧、投针验巧和喜蛛应巧。”芳芸站在阮芷娘身边回道。 第34节 李玉儿记住了阮芷娘教的字后, 也在旁边听。以前在浅水湾的时候, 李玉儿没有过过七夕节, 顶多看到有养了牛的人家, 给牛庆生。 “今年乞巧节, 你打算怎么安排?”阮芷娘问道。 芳芸心中有一点想法, 但还是恭声道:“今年三少奶奶您进门, 一切当然都是您做主。” “还是按往年的安排吧。”阮芷娘随意吩咐道, 像是没有看到旁边馨香焦急的眼神。 其实如果馨香以前就是西院的人,阮芷娘倒乐意给她这个机会,但馨香也才来西院, 对西院的丫鬟了解多少?阮芷娘可不会让她乱指挥。 阮芷娘看着旁边跃跃欲试的李玉儿, 又道:“你们几个愿意的话,也一起参加。” 在回去的路上,从来没有参加过乞巧节的李玉儿向翠蒿打听三个比赛的具体内容。 “我以前是负责浆洗的丫环,没资格参加乞巧节。”明天要参加乞巧节,翠蒿的兴致也很高, 又给李玉儿讲了她听到过的消息:“听说每个参加的丫环都能得到巧果赏赐,得了每项比赛第一的人还有二两银子的赏赐!” 二两银子!李玉儿的心跳动了一下, 现在她太缺钱了, 以现在的速度, 二两银子她得攒两年! 如果开始李玉儿听到比赛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去参加,现在听到赏赐,就想要全力以赴了。 第二天, 白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西院的丫鬟们明显要兴奋一些,甚至有很多小丫鬟没事儿就练习穿针,看着她们,李玉儿都感觉很有压力。 这天天气晴朗,太阳一落山,阮芷娘就带着李玉儿她们来到正院。 正院中央已用绸帛接好了彩楼,各个丫鬟们面带笑容在其间穿梭,彩绸被轻风拂动,好一派热闹场景。 渐渐的天色将黒,丫鬟婆子们纷纷搬出供桌,厨房里端上各种水果糕点。 在月亮升空,星光熠熠的时候,程夫人终于宣布,开始乞巧节的第一项活动——拜织女。 传说织女是掌管女性智慧和手艺的女神,七月初七乃是女神的诞辰,所以凡间女子要在这天向女神祈求智慧和巧手。 祭桌对应着织女星的方向,最前面摆放的是一个精巧的香炉,香炉后面是一瓶插满了鲜花和红纸的花瓶,花瓶后面从左到右依次摆放着茶、酒、红果、五子等祭品。 祭拜织女是少女和少妇的事情,程夫人就离开了,这个活动由大少奶奶主持。 大少奶奶看着两个弟妹,笑着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香,站在最前面。阮芷娘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接过香,站在靠后一点的位置,二少奶奶默契的站在另一边。李玉儿这些丫鬟站在三少奶奶的后面,当然她们不用上香,也没有资格上前进香。 这是李玉儿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祀活动,邹大娘早已教过她们该如何行事,李玉儿一边跟着周围丫环做,一边在心里对应着邹大娘的教导,把流程和细节记在心里。 祭拜过后,有粗使婆子撤下了贡品。又端上了各种瓜果点心,这些在场的丫鬟们都可以顺便吃,这也是外面丫鬟羡慕她们能参加乞巧节的原因之一。但真正能参加的丫鬟,又有哪个只图这么一点吃呢,只是象征性拿东西,抢东西把气氛炒热罢了。 热闹过后,比赛被提出来了。最开始比赛的是穿针,在场的所有丫鬟都可以参加。 李玉儿也毫不犹豫的参加了,虽然这些丫鬟里有很多用针高手,她能够获胜的机会极其渺茫,但还是想要试试。 很多丫鬟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用于比赛的桌子前很快就坐满了丫鬟。但基本上每个院里的丫鬟都是坐在一起的,李玉儿旁边就是翠蒿。 “看她们这么热闹,要不我们也来比比?”坐在上首大少奶奶身边的二少奶奶提议道。 这提议显然勾起了二少奶奶的兴趣:“大嫂,怎么比?” “她们不是要比三场吗?我们就比谁院子里的丫鬟赢得多。”大少奶奶显然早有思考,说完又看着阮芷娘道:“三弟妹玩不玩?” 妯娌都玩,她自然不能抽身在外,当然点头同意。 大少奶奶斜了一眼阮芷娘,笑着道:“既然丫鬟们比赛有彩头,我们也得有彩头对吧,三弟妹?” 阮芷娘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不过现在也不能轻易拒绝了:“什么彩头?” “我们一人出个二十两,谁赢了归谁,两位弟妹觉得呢?”大少奶奶这话虽是问的两人,但眼睛一直盯着阮芷娘。 大少奶奶估计这二十两是阮芷娘的极限,她看过阮芷娘的嫁妆单子,就二十四抬,又没有陪嫁什么庄子铺子,看她对丫鬟也没什么打赏,就知道她的手里肯定很拮据,多了怕阮芷娘不同意。二十两正好够阮芷娘肉痛。 “好。”阮芷娘早有预料,这边同意了,就转头对邹大娘道:“奶娘帮我拿二十两银子过来。” 肯定是打肿脸充胖子!大少奶奶在心里恨恨的想。 见阮芷娘都同意了,二少奶奶自然也无二话,三人就用六十两银子做赌注。 “这局我们东院,无论是谁拔了头筹,少奶奶我都赏五两银子!”大少奶奶直接对东院的丫鬟鼓劲。 二少奶奶看了也连忙开口:“我们北院的丫鬟也是!” 轰的一下,整个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本来得了第一就有二两,现在少奶奶还赏五两,那就是七两银子! 也有丫鬟婆子都开始盯着阮芷娘,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拿出了银子做奖励,现在只有三少奶奶一个人没有表态。 “西院也是如此。”阮芷娘喝了一口茶,平静道。 “太好了。”翠蒿高兴道。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有一丝担忧,但旋即又把情绪压了下去,现在重要的是全力以赴的比赛。 随着开始的命令一下,旁边就有丫鬟把装好针线的拦着放在比赛的丫鬟面前。 李玉儿事越到紧急关头,越冷静的人。现在她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快速的拿起针,捻好线就穿,穿好一根,连忙放到一边,开始第二根……。 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巨大的蜡烛,外面也有很多火把,把周围照的亮如白昼,穿针什么的也不太费眼。 整个场面一片宁静,脸桌子上沙漏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随着时间流逝,有的丫鬟渐渐焦急,不住的打量周围人的篮子,看到别人的更多,就更加焦急,心急了之后,手就更加不稳,手一不稳,线就死活穿不过去。 “怎么就是穿不进去!一定是线太粗了。”随着时间逼近,越来越的的丫鬟开始抱怨焦躁。 气氛是能够传染的,很快大多数丫鬟都被影响了,开始留意周围,而静不下心。 李玉儿的心情却格外平静,身外的喧闹丝毫影响不到她,全副心神都放在针线上,看准了针孔,一穿而过。随着时间流逝她的状态不但没有被影响,反倒越穿越快。 “时间到!所有人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一个婆子大声道。 李玉儿听到后,放下针线,站了起来。还有几个丫鬟想再穿两根,篮子立马被后面的丫鬟收走了,顿时后悔不迭。 “现在开始计数。” 几个会数数的丫鬟开始一一计数,数完一个报一个:“东院思彩,七十一根……。” “唉,比我的多。”有丫鬟失落道。 “西院流彩,五十四根……” ……… “北院田悦,八十三根……。” 李玉儿听了心里一惊,这也太多了,在穿针的时候,她没有细数,但大概也就是八十边缘。 “哇,这么多,比去年的第一都多,她不会就是今年的第一吧……。”自觉无望的丫鬟纷纷惊叹。那些想要夺冠的丫鬟脸色就有点不好了。 二少奶奶听到欢喜道:“看样子今年的第一被我们北院预定了……。” “现在还没数完,胜负未定!”好面子的大少奶奶坚定道。为了在压下两个妯娌,她可是提前做了准备,她院子里针线最好的彩线,都提前练了几天了,一定能拿到第一。 那边数数的丫鬟继续报道:“南院雪梅,六十七根……。” 随着话落,那丫鬟的神情立马低落了。 那数数的丫鬟很快打了翠蒿面前。 翠蒿拉着李玉儿道:“怎么办,明知道拿不到第一,还是紧张……。” “很快就好了。”李玉儿本来还有点紧张,被她这样一打扰,心情反而平静了。 “西院翠蒿,七十根……。” 翠蒿听了,拍着胸口庆幸道:“有七十根,也不算丢人,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那数数的丫鬟已近到了李玉儿跟前,数着里面穿好的针,李玉儿也跟着数。 “……七十七、七十八……。”李玉儿平静的心又提起来了。 “……八十二、八十三!”李玉儿提起的心,随着那丫鬟的声音陡然落下。 那丫鬟看着李玉儿的眼神格外惊奇,但还是尽责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儿。”李玉儿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道。 “西院李玉儿,八十三……。”跟在后面的婆子用笔记下后,大声报了出来。 “又有个八十三!李玉儿是谁?这名字好熟悉啊……”丫鬟们纷纷打听。 阮芷娘听了一怔,平时也没看到李玉儿对针线感兴趣啊。 “没想到三弟妹的院子里还是卧虎藏龙呢……。”大少奶奶不阴不阳道。 阮芷娘装着早有预料道:“大嫂谬赞了,那小丫鬟也就会穿个针。” 大少奶奶气的咬牙,只有希望她专门从针线房调过来的彩线能把这两个丫鬟压下去。 很快,数东院针线的丫鬟就数到彩线面前。大少奶奶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东院彩线,八十一根……。” 大少奶奶手上的茶盏险些就要摔了出去,被她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稳住了。 “只差两根呢……,真是可惜。”丫鬟们惋惜道。 不久,所有的针线都数完了,最多的是八十三根,得到第一名的是北院的田悦和西院的李玉儿。 对于这个结果,李玉儿自己都很惊讶,没想到她能超过这么多的丫鬟,拿到第一。不过这个结果明显是好的,李玉儿看了坐在上首的阮芷娘一眼,她现在为西院赢了一局,西院没有那么容易输了,现在最紧张的应该是东院。 ☆、第61章 城 第二局是投针验巧,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经过日晒的‘鸳鸯水’,水面有膜,针放在上面不会掉下去,在烛光的照射下,会在白色碗壁形成一个影子。投针验巧就是看谁的影子更漂亮。 投针验巧这个活儿,李玉儿从没干过,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这次的针跟上次的穿衣针不同,有九根,分别是一孔的、两孔的、三孔的、……九孔的。 李玉儿先拿了一根九孔针轻轻的放在水面上,确定它不会掉下去又在烛光下看了一下影子,并不像别人说的如撒花、如流云,而是像长了几个节的树干,想了又把剩下的几根针放在节上。 透过烛光投影在碗底的就是一个树影,主干上长了八根枝条,枝条上还带着些芽苞,这些芽苞也是针孔的影子。 大功告成后,李玉儿自觉满意。最后评判的时候,要三个少奶奶评定,其他丫鬟也可以跟在后面观看。 李玉儿跟在阮芷娘后面看了几个丫鬟的,就知道她的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基本上没有丫鬟比她做的差! “凤鸟,太像了!”有丫鬟压低声音道。 李玉儿看了也不由惊叹,烛光通过针和水纹在碗壁上印上了一幅凤翔云间的图案。 “第一就是彩线的了,你们说呢?”大少奶奶终于吐出了心中的气。 第35节 二少奶奶也点头赞叹道:“确实是心思灵巧!” “如果没有更好的,那就是第一了。”阮芷娘也认同。 后面果然没有人的图案超过彩线,东院顺势拿了个第一。 三院正式打平,想要分出胜负,只有看第三局喜蛛应巧了。 喜蛛应巧是在七夕夜里捉了蜘蛛放到小盒之中,第二天清晨看小盒中结出的网,网越好则是织女赐巧越多。这里面没有丝毫技术可言,全凭运气。 程府早就有人捉好了蜘蛛,参加这个比赛的人,只要领一只蜘蛛并把它放到盒子里,看明天结的网就可以了。 程府准备的盒子大小都差不多,李玉儿领了一个盒子,并在上面做上记号,又排队去领蜘蛛。 看着盆子里密密麻麻的小蜘蛛,自认为胆子不小的李玉儿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女孩子不是大多都害怕或者讨厌各种昆虫吗?为什么这些去领蜘蛛的丫鬟一个个都满脸笑意?李玉儿拉住走在前面的翠蒿小声问道:“这么多蜘蛛你不害怕吗?” “怕……?为什么要害怕?这喜蛛可是大吉大利的代表!”翠蒿不解的问,随即又恍然道:“你是不是怕有毒啊?放心这些蜘蛛没毒的。” 李玉儿当然知道没毒啊!但听了翠蒿的话,也理解了这个时代的蜘蛛对女性来说,是吉祥的寓意,大家心里都没有害怕的意识。 轮到李玉儿了,她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觉得蜘蛛爬到她的手上,再从手上爬到小盒子里去的行为,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后面有等不及的丫鬟开始催促道:“前面那个,你快点……。” “马上,马上!”耽误了别人,李玉儿有点不好意思,正鼓起勇气,打算闭上眼睛把手指伸到盆里。 就在这时,一只爬到了盆缘的小蜘蛛掉到了空中,只靠着一根粘在盆缘的蛛丝,吊在半空中荡秋千。那负责蜘蛛的婆子正打算把它捉回来,李玉儿眼疾手快的伸出了盒子,接住了那只蜘蛛。 “挑中了,就不能反悔!”后面的丫鬟看到了之后,立马大声道。 那婆子只以为李玉儿是想帮她把蜘蛛捉回来,不想让李玉儿因此失利,便开口道:“这不是你亲手挑的,可以再换一只。” “凭什么?规定了每人只有一次挑选的机会!”李玉儿还没开口,后面就有丫鬟大声道。 翠蒿看不过意,也鼓起勇气反驳:“这只又没有过玉儿的手,怎么算玉儿挑选的?!” “没事儿,这只正好,我接住了,也是缘分。”李玉儿看了看挑事儿的东院丫鬟,用手安抚住翠蒿,笑着对那个怀着善意的婆子道。 说完之后,李玉儿拉着翠蒿走出了队伍,打算把装有蜘蛛的盒子拿去封闭登记。 翠蒿看着李玉儿盒子里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蜘蛛,还是有点不甘愿:“这只蜘蛛这么小,你怎么不换一只呢。这毕竟是关系到织女娘娘的赐巧,一年只有一次……。” 那怪这些丫鬟都这么重视喜蛛,原来如此。虽然李玉儿觉得手是不是巧,针线活儿是不是好,跟一只蜘蛛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不能对出于好意的翠蒿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这只喜蛛,是不是织女娘娘赐予我的呢?毕竟它早不掉,晚不掉,刚刚轮到我,就掉了。”没有想到好的说法,李玉儿只能这样劝慰。 “那倒是也有可能。”果然神灵的影响力就是大,这个说辞一出,翠蒿立马就信了,又小声嘀咕道:“这只小是小了一点,但说不定特别能织网呢?” 那也说不定,李玉儿上一世就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蜘蛛一生只能吐固定数量的丝,有的蜘蛛老了就吐不了丝了;小蜘蛛,不管它吐丝快不快,起码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到登记的地方,李玉儿把盒子递了过去,那婆子在盒子上缠了几个红绳打上结,旁边有识字的丫鬟记上李玉儿的名字和对应的盒子编号。 今夜,这些装着蜘蛛的盒子都会放在星光下,明天清晨才会过来打开,在这期间,盒子一直有人看守,倒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所有人的喜蛛都装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七夕的所有流程都已结束,只等着明天早上喜蛛应巧的结果。大少奶奶给在场的所有丫鬟都赐了些巧果,才宣布结束。 时间缓慢流逝,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无心睡眠。但只把乞巧当着一个美好祝愿的李玉儿,睡得格外香甜。 清晨,李玉儿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收拾东西,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是翠蒿啊?怎么起的这么早?” “还是吵到你了吗?”听到李玉儿的声音,端着水盆的翠蒿轻轻放下抬起的脚,就站在屋子中间。 其实翠蒿顾忌着还没醒的李玉儿,走动的声响确实挺轻的,只是李玉儿已经睡饱了,才这么容易惊醒。 李玉儿坐起身,边穿衣服边道:“那倒没有,我本来就已经睡好了,只是奇怪怎么比往天起的早。” “这不是喜蛛已经结了一夜的网了吗,我想早点看到。”翠蒿没说的是,她一夜都没睡好,十分佩服李玉儿的定力。 两人吃完早饭后,一同来到正房,发现那些洒扫丫环们都提前来了,还在对昨夜的事情议论纷纷,她们当中有参加了昨夜祭祀的丫鬟,都在对其他丫鬟炫耀。 关于三个院子比赛的事儿,经过一夜的发酵,几乎程府里所有的丫鬟都知道了,大家都在关注哪个院子获胜,西院的丫鬟自然也在祈求西院获胜。 照例是先到正院去请安,只是这次所有参见了昨夜喜蛛应巧的丫鬟都跟了去。 阮芷娘和程礼进了正院正房请安,除了一等丫鬟馨香,其他的自然都留在了院子里。 南院的丫鬟早已侍立在外面,李玉儿和南院的丫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后,就选了另外一块空地带着,西院的其他丫鬟自然也跟在后面。不久二少奶奶也带着一大群丫鬟到了,最后才是大少奶奶到来。 几个少奶奶都进了房间请安,外面的丫鬟都泾渭分明的站成四队。李玉儿观察了一下,光从丫鬟的数量和打扮上就可以看出各院的经济状况。 昨晚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明晰,今天白天一看四房的差距太大了。大房二房的丫鬟比三房四房带过来的多了将近一倍,且丫鬟们穿的衣裳都是崭新的料子,看着三房、四房丫鬟的神态里都是高傲。 庶出的四少爷尚未成婚,丫鬟最少。看着大房、二房的丫鬟头埋得更低了。李玉儿她们三房的丫鬟,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兴奋的讨论昨夜的比赛,大家都沉默着,听着大房、二房那边的谈笑。 等待的时间不短,李玉儿看着上厨房的杨盼儿带着小丫鬟上了菜,又看着她带着小丫鬟把残羹冷炙撤了下去后,阮芷娘才跟着大少奶奶她们出来。 七夕节的一应事物都跟男人无关,从正房出来的程礼、二少爷和四少爷都离开了。 “我们现在也来看看哪个院儿里的喜蛛织的最好。”大少奶奶道。 二少奶奶和阮芷娘也点头同意,南院里没有女主人,带领着南院丫鬟的是四少爷的贴身大丫鬟,几个少奶奶都决定了,她自然说不上什么话。 在大少奶奶的领头下,众人来到了昨夜比赛的地方,所有的桌子上都铺了一层红布,在这儿守夜的婆子给几个少奶奶行了礼之后,就掀开了桌子上的红布,露出摆满了桌子的盒子。 有丫鬟拿出昨夜记下的名册,让丫鬟们依次过来领自己的盒子。 李玉儿接过自己的盒子,解开上面的红线一看,里面结了厚厚密密的一层白色蛛网,李玉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点的蜘蛛,一夜之间就吐了这么多丝,这也太勤快了! 转头看了看别人的蜘蛛织的网,都是疏密有致,蛛丝透明,又圆又正,这种网才是捕虫的网!她的蜘蛛一定是太小了,才没学会怎么织网,李玉儿看着她盒子里快要成布了的蛛网,不由得一头黑线。 “哇,玉儿,你的喜蛛结的网好好啊!”找到李玉儿的翠蒿看到她盒子里的蛛网不由感叹道。 李玉儿看了看她盒子里的蛛网,再对比自己的盒子里的蛛网,抬头疑问道:“你这是在说反话?” “怎么会这么问,我估计满府的喜蛛都没你的网结的好!你昨晚说的没错,看来真的是织女赐巧了!”翠蒿高兴道。 难道她真的不是在反讽?李玉儿又看到有几个丫鬟投过来的羡慕嫉妒的眼光,才反应过来,难道是蛛丝越多越好? 所有丫鬟都领到了自己的盒子,大少奶奶她们开始评比结果了。 这是最后一局,这一局决定着赌约的胜负,三个少奶奶都很重视,不为了银子,也为了面子,都想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丫鬟们站成两排,大少奶奶带着二少奶奶和阮芷娘,从头开始观看评比。 一路上挑出了几个蛛网最好的出来,终于走到了李玉儿面前。 “这也是你们西院的?”大少奶奶看着李玉儿盒子里的蛛网,脸色有些不好的问阮芷娘。 阮芷娘笑的很开怀:“当然。” “看样子,二嫂要提前恭喜你了。”二少奶奶也笑着道,她参加比赛不过是图个乐子,胜了固然好,不胜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赢了一局,不丢人。 阮芷娘摇头笑道:“二嫂说的哪里话,还没看完,就没定准。说不定最后是你北院的丫鬟最得巧呢?” “哼!”大少奶奶袖子一甩,继续往前。 二少奶奶假装没有看到大少奶奶的不爽,继续跟阮芷娘说笑道:“也不求我的丫鬟最得巧,只希望织女娘娘多给几个丫鬟赐巧,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少奶奶从头走到尾,看完了所有的蛛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有谁得巧比西院那个小丫鬟多。 无奈之下,大少奶奶也只有宣布李玉儿得巧最多,这局是西院胜了。 西院拿了两次头筹,这次对赌是阮芷娘赢了。 二少奶奶豪爽的付了银子,大少奶奶也不甘吩咐丫鬟端上银子,她不是心痛那二十两银子,而是不愿阮芷娘得了四十两银子。 最后就是奖励三局比赛的胜利者,每局的胜利者都有二两银子赏赐。 田悦和彩线赢了一局都得到二两银子,而李玉儿一个人赢了两局,就是四两银子! “谢大少奶奶赏赐。”接银子的时候,李玉儿满心激动。四两银子!要少存四年,省了四年时间! 接过银子的一刹那,李玉儿就感觉到了周围火热的视线。 ☆、第62章 城 大少奶奶提出比赛,本想是坑阮芷娘,没想到最后反倒是阮芷娘赢了,心里的不爽可想而知,她斜了一眼李玉儿,对阮芷娘道:“这丫环拔了两个头筹,想来是织女娘娘喜欢的,这么手巧的一个丫鬟,想来她做的女红,婆婆一定喜欢……。” “也是,毕竟是织女娘娘赐了巧,玉儿,你以后一定要花些功夫学女红,知道吗?”阮芷娘直接对李玉儿吩咐道。 李玉儿听了阮芷娘的话,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可不会什么女红,连忙恭敬的行礼应:“是!” “这个丫鬟不会女红?”二少奶奶有些惊讶。 “是啊,这个小丫鬟之前在上厨房,哪有时间学女红,还是婆婆的恩典才调到了我身边。”阮芷娘笑着对二少奶奶道,但余光一直在盯着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口里,一时有些气结,更恨自己手下的丫鬟,竟然连这么一个女红都不会的小丫鬟都比不过。想要发火,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失了风度,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恨恨地带着东院的丫鬟离开了。 看见大少奶奶吃了暗亏,还发泄不出来的样子,阮芷娘和二少奶奶是心情舒畅。又说了几句话约好互相走动后,才带着丫鬟各自回去了。 西院里,参加了乞巧的丫鬟,在回去的路上都直起了腰板走路了,今天的事情让她们觉得扬眉吐气了,看以后东院的丫鬟还好不好意思对她们趾高气昂!想到这里,那些丫鬟看李玉儿的眼神都充满了佩服和善意,不再是以前的探究。 “玉儿,你真的不会女红吗?”一个西院的丫环问道。 李玉儿抬起手臂,让那些丫鬟们看到她那刚被补好的袖子,问道:“你们看,这像是会女红的样子吗?” 黑色的线在青色的布上格外显眼,周围的丫鬟们都看到了李玉儿的针线活儿,像是一条蜈蚣爬在李玉儿的袖子上,那怎是一个丑字了得。 所有的丫鬟都静默了一瞬,没想到有人能把衣服补成这个样子,顿时觉得李玉儿小小年纪,独自为奴,也很不容易。以前生了嫉妒心的,现在都淡了。 阮芷娘看了之后摇了摇头开口道:“针织女红,是女人的必备技巧,虽然你年纪尚小,也是时候开始学了。” “就是,就是,玉儿要是不会,可以随时来找我啊。”有丫鬟马上热情的邀请道。 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来找我也可以。” 李玉儿看了阮芷娘一眼,见她点头,才笑着道:“好,有时间了,就来麻烦姐姐们了。” 虽然程府很多时候,是以等级论姐妹,但李玉儿明显小了她们那么多,称呼她们姐姐也说的过去,顿时很多人都对李玉儿生出了好感,邀请起来也更加真心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到西院,阮芷娘吩咐每个丫鬟都赏了些钱,才解散。 把其他丫鬟都打发走后,阮芷娘拉着李玉儿进了屋,递给李玉儿五两银子道:“这是我最开始承诺的第一局比赛的奖励。你年纪还小,这些银子要好生保管,不要乱花,知道吗?” 李玉儿看到过阮芷娘的嫁妆单子,里面的有些东西看着很值钱,但里面并没有田产和铺子,再想着阮府里面的布置虽然雅致,但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李玉儿可以猜测,阮芷娘手里的银钱应该也不宽裕。 阮芷娘把五两银子拿出来了,李玉儿也不能推辞,这毕竟是阮芷娘和其他两个少奶奶打赌说出来的话,即使那话是被挤兑着说出来的,也没有她推辞的余地。 “奶奶说的对,玉儿确实该存银子了,只是玉儿那里一个装东西的匣子都没有,要不奶奶先帮玉儿保管着吧。”李玉儿把荷包里的四两银子也掏出来,放在阮芷娘面前认真道。 确实李玉儿那里一个带锁的箱子都没有,以前的银子都是装到枕芯里的,现在府里人都知道她有银子,就必须得防患未然了,虽然这些银子的数量对于那些在主子身边得宠的丫鬟来说不算什么。 第36节 “这九两银子,你得存好多年吧……?全放我这儿?”阮芷娘看着李玉儿没有丝毫犹豫的把所有银子递到她面前,严肃的问道。 李玉儿不愿欺骗阮芷娘,不好意思的说出了原因:“放在奶奶这里有安全感啊。” “好,我给你保管!什么时候需要了就过来拿。”阮芷娘看着李玉儿满是信任的眼神,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四两银子,郑重道。 阮芷娘走到内室,亲自把九两银子用红布包起,郑重的装到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锁了起来。 “这个小丫鬟还是知道谁对她好,奶奶的好心没有白费心思。”跟在阮芷娘身边的邹大娘看到了这情景之后,欣慰道。 阮芷娘却觉得有点沉重,低声道:“教她读书识字,不过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倒没想到她如此信任我,将全副身家,都交到我手上。” 李玉儿不知道里面的对话,她在重复记忆着昨天学过的字。她将银子交给阮芷娘保管,确实是信任阮芷娘,也是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房间里放了几两银子就已经觉得不安全了。 经过了银子的事儿过后,李玉儿和阮芷娘都觉得彼此更亲近了些。 阮芷娘又像往常一样,处理了西院的事情,教了李玉儿几句《三字经》后,就开始继续抄写《盂兰经》,毕竟离七月十五不远了。 “三少奶奶,芳芸过来了。”守在门外的翠蒿进来禀告道。 阮芷娘继续写完了一句,才搁下笔:“让她进来吧。” 李玉儿也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侍立在阮芷娘旁边。 “三少奶奶,刚才舅爷给您送了一封信到三少爷手上,三少爷吩咐奴婢给你送过来。”芳芸说完之后,双手递上一封信。 阮芷娘一听是弟弟的书信,连忙接过来来拆开,细致的看了一遍,神情一时欢喜一时失落,良久才平复心情,挥手吩咐芳芸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芳芸告退了之后,邹大娘才焦急的开口问道:“小姐,少爷写信来有什么事儿?” “是好事儿,政清和曹家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阮芷娘叠好手中的信纸道。 邹大娘听到这个消息也喜笑颜开:“太好了!少爷的婚事也要定下了,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也应该安息了。” “是啊,政清的终身大事定下了,我也放心了。”阮芷娘感概道:“只是他马上要回寒山了,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了。” 第二天就是阮政清离开通州的日子,程礼禀明了程老爷后,就带着阮芷娘给阮政清送行。 李玉儿跟在阮芷娘身边,一路坐着马车出了通州府的城门,又向前行了一段路,到了清水河畔方才停下。 此地也算是往来通州的要道,路上送行的人还不少。 等车马停稳当,阮芷娘戴好帷帽下车,李玉儿也拿好阮芷娘打包好的包裹跟着下来了。 程礼已经跟阮政清说了一会儿话,这时看着阮芷娘下来,转身回车上去拿他为阮政清准备好的程仪,顺便给阮芷娘她们两姐弟留下私人空间。 阮芷看着程礼身边不远处,站着两个年轻小厮和一个高壮汉子,不由开口问道:“他们是?” “这是师娘怕我一人回去,路途不便,给我准备的伴当。”程礼开口介绍道。 那三个伴当所站的地方,听不到程礼和阮芷娘的话,但看程礼的动作,也知道是在介绍他们,便站在那里对着阮芷娘行了一个礼。 “你一路上有人照顾,我也安心了。”阮芷娘见三人举止礼仪都很妥当,心里也安稳了些:“只是路上还是要小心,千万不要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 阮芷娘的父亲就是病在路途上的,所以平时再稳重的她,看着即将临行的弟弟,心里也有些慌乱。但她知道不能阻止弟弟的离开,只能口里不停的嘱咐着。 对于姐姐的殷殷嘱咐,阮政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甚至想要多听一会,但时间不等人。邹大娘又催促了一次之后,阮芷娘把李玉儿招呼过去,接过李玉儿手上的包袱,交给阮政清道:“这是我给你路上准备的一些行李,希望能够用的上。” 程礼看到这边给行李了,也拿着程仪过来了:“路上多保重。” “姐夫,姐姐以后就托你照顾了。”阮政清留恋的看了阮芷娘一眼,郑重的盯着程礼道。 程礼点头承诺道:“放心。” 阮政清上了马车,在阮芷娘和程礼的目送中,渐渐远去。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等阮政清的马车消失在山林树影之间,程礼才道。 阮芷娘又回头望了一眼,才登上马车。这一别山高水长,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第63章 城 送别了弟弟,阮芷娘的生活又忙碌起来,她每天开始花大量的时间抄写经书。 李玉儿看着沙漏,时间快到两个时辰了,不能再让阮芷娘这样抄下去了,斟了一杯茶端到阮芷娘面前:“奶奶先休息一会儿吧,再抄手该酸了。”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阮芷娘搁下笔,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后,用左手接过茶杯。 李玉儿也不忙收捡阮芷娘写好的经书,只拿起阮芷娘的右手轻轻揉按,企图缓解她的酸痛,看着桌子上堆着的一大摞抄好的纸张道:“这些应该有一百遍了吧?为什么还要抄啊。” 每天李玉儿帮阮芷娘收捡的时候,都默默的数了一遍,昨天就有九十多份了,今天又抄了这么久,一百份早就满了,阮芷娘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快到中元节了,那一百份不过是用在盂兰法会上超度程家先祖的,而我阮芷娘虽然已经是程家媳妇了,但也不能忘了生身父母,做女儿的也只能尽这么一点孝心了。”阮芷娘的神情有些怅然。 原来阮芷娘是思念已逝的父母了,话说到这里,李玉儿也不能阻止了,只劝解道:“即便是如此,奶奶也要保重自己啊,这样阮老爷他们的在天之灵才能安心啊。” “放心,这些我都懂,刚才只是写得有些入神,忘了时间罢了,现在就休息。”阮芷娘说着坐了下来,把李玉儿拉到身边:“今天教的字,都会念了?” “会念了。”李玉儿继续揉着阮芷娘的右手。 阮芷娘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现在还是上午:“玉儿,既然一上午就能记住这些字,那下午就练习女红吧。” “女红?我真的不擅长。”李玉儿有点呆,通过她绣在床单上的那些字就知道,她确实没有哪那方面的天赋。 阮芷娘这次没有顾忌李玉儿的意愿:“就是因为不擅长,才要学,女孩子不会女红是会被嘲笑的,况且多一门手艺都是好的。” 也是,在厨房的时候他为什么这么努力学做菜?不就是想要有一门能够在社会上立足的手艺吗?女红更合适。况且女红学好了,有时间了还可以自己绣点东西,赚些外快。脑子转过弯后,李玉儿一下子就想通了,没有天赋,那就努力! “谢谢三少奶奶,等我买好了针线就学。”李玉儿这个谢是道的真心实意的,本来她被调到西院就是来侍候三少奶奶的,结果三少奶奶没让她做什么重活儿,还教她读书认字,让她学习针织女红。 绣花的针线和缝衣服的针线完全不一样,李玉儿现在的针线都是缝衣服的,想要学习绣花,肯定要重新买,而且还不便宜,不过为了学一门手艺,花些钱也值。 “哪里还用得着去买。”阮芷娘说完后,就吩咐馨香道:“把我库房里的那套针线找出来。” 不久,馨香就找出了针线、绣绷和绢布。 这一套绣花针就有几十根,它们长短不一,粗细不等,但总的来说都比缝衣针更细一些,长一些。再看线各种颜色都有,也比缝衣服的线细了一半,绢布更是李玉儿这一世从没用过的,这些东西绝对不便宜! 练习绣花就用这些东西也太浪费了吧,想着李玉儿便道:“奶奶,我现在绣的很丑,还是先不用这些东西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些东西你迟早都用得上,不如先早些熟悉吧。”阮芷娘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态度算的上坚决。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认真的神色,也不再推辞,只是学习刺绣的态度更加郑重了。 “你现在先学基本针法,学会了之后,再跟着我学习画花样。”阮芷娘说着,又执起了李玉儿的双手仔细看了看才道:“你的手还是有点粗,必须得好好保养,才会对针线敏感。” 看来想要把花绣好,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很难,那个穷苦人家不干活?穷苦人家的女孩有多少能力去保护自己的手呢?李玉儿非常庆幸她遇到了阮芷娘。 旁边的馨香开口道:“基本针法绣样奴婢也会,不如奴婢先教玉儿吧。” 阮芷娘深深的看了馨香一眼,见她的眼神没有闪避,才点头同意道:“玉儿,你就先跟着馨香学吧,有什么不会的再问我。” “那就麻烦馨香姐了。”李玉儿对着馨香行了一礼。 馨香让开了半步,受了李玉儿的半礼。 李玉儿已经做好了馨香会敷衍她的准备,但结果发现她还算敬职敬责。李玉儿对她也敬重了起来,毕竟是在程府长大的一等丫鬟,很多地方比她知道的多,李玉儿跟她学了几天,不但在针线上又进步,其他事情上也大感受益。 接下来,李玉儿的生活就是上午学字,下午学绣花,晚上练了瑜伽再复习白天学到了内容,每天都过的很充实。 随着时间流逝,中元节很快就到了,这天程府的主子都要去寺院里参见盂兰法会,阮芷娘自然也不好带上了李玉儿,交给了李玉儿一个任务,做河灯。 阮芷娘打算从寺庙回来后就去放河灯,七月十五中元节,传说这一天地官赦罪,鬼门大开,所有的阴魂都会返回阳间,但晚上阴魂会迷失在阳间,这时就需要河灯来给这些阴魂引路。 河灯就是在木板上钉上蜡烛,外面用彩纸叠成荷花状包裹着蜡烛。 其实从前几天开始,西院就有丫鬟在做河灯,就是阮芷娘自己有空都做了一些,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做了几个之后,自然也学会了。 木板和蜡烛早有丫鬟钉好了,李玉儿要做的就是叠荷花灯罩。 李玉儿记完了阮芷娘教的字后,就开始按照阮芷娘的要求全心神的叠荷花,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粗糙,随着时间流逝,李玉儿的速度越来越快,叠出来的荷花也一朵比一朵精致。 下午程礼阮芷娘从寺庙里回来时,都有点沉默,没有多说,就带着李玉儿她们出了程府,去放河灯。 街道已经没了往日的喧闹,两边的商铺都已经关上了门。马车在街道边上慢慢走着,街道正中是留给阴魂的通道,每过百步都摆有香案,用于祭祀阴魂。 程府的马车终于跟着车流走到了清水河边,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但河里满是点燃的河灯把水面照的通红。 阮芷娘下了马车,拿出香烛,李玉儿也把装有经文的盒子抱了下来。 程礼过来扶阮芷娘,他身边的小厮手上也拿着祭奠的物品。 河的两岸站满了人,他们大多手上都提着河灯。 程礼带着阮芷走到了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李玉儿见程礼的小厮并没有跟上前,又看了阮芷娘一眼,发现她的心神全在程礼身上,便也停了下来,没有跟上去。 “我姨娘是程府家生子,算是半个奴婢,在祠堂里没有她的牌位,每年也只有中元节,我才能光明正大的祭奠她。”也许是受周围的气氛感染,程礼终于说出了压在他心里许久的话。 在夜色下,程礼的面目不明,但阮芷娘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伤痛,拉起他的手,希望能给他温暖和力量。 程礼感受手上柔软,又沉默了良久,才坚定的开口道:“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赶快考中进士,把我姨娘的牌位移到祠堂,让她能够光明正大的享受我的香火祭祀。” 阮芷娘听了手轻声道:“会的,一定能够成功的。” 两人亲自摆好了祭品,又点好香烛,闭目在心中祝祷。祈求逝去的亲人,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极乐。 等经文烧完之后,阮芷娘才放松脸色,站了起来对着李玉儿招手道:“我们来放河灯吧。” 李玉儿刚才已近把马车上的河灯都拿了下来,阮芷娘一开口,李玉儿就走过去,把河灯递给她。 “把你做的河灯都点给你的先祖吧。”阮芷娘摇了摇头,没有接李玉儿手上的灯,而是郑重其事的道。 李玉儿被阮芷娘的郑重的态度说的一愣,她终于知道阮芷娘为什么要自己做河灯,又为什么要让她做河灯了。一切都因为阮芷娘对先祖的敬重,并且还这样要求着她。 前世,‘祖先’这个词,因为外来文化的冲击,对于普通人来说,只剩下血脉的意义;这世,因为李玉儿是女孩,祭祖这种事从来落不到她的头上。李玉儿记忆中唯一跟祭祖有关联的事,是跟着她爹在清明节去祭拜她婆婆。 看着周围人虔诚的样子,李玉儿也认真的点燃了河灯,轻轻的放到了河里,算是给她从未见过面的婆婆‘照路’。她爹现在不知如何,这盏灯就算是替她爹点的吧。 ☆、第64章 城 西院的生活一直很平静,程礼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书上,而阮芷娘是庶子媳妇,也不用参加到程府后院的管理,只是每天早上给程夫人请安就可以了。 平日无事的阮芷娘除了经常给程礼煲汤保养身体外,又重新捡起了绣花的活儿。 阮芷娘在自己绣花之余,也会教李玉儿画绣样。刺绣的常用图案都是简单的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但想要绣好,就必须在绣样上就画出意境。 李玉儿才学,阮芷娘也不教她深奥的东西,只教了一些简单的花草。 然而,这些简单的东西都够李玉儿学习很久了,画绣样用的是一种专门的绣笔,也是毛笔样式,但比写字用的毛笔要小要细,运笔的方式也和毛笔一样。 第37节 上一世一直都是用硬笔尖写字的李玉儿,碰到了这种软趴趴的毛笔,就抓瞎了,老是觉得它不听使唤。 “不要急,慢慢来。”阮芷娘握住李玉儿拿笔的手,带着李玉儿慢慢的体会:“手要稳,身体放松,这个地方得用腕力……。” “三少奶奶,二少奶奶过来找您了。”门口的翠蒿进来禀报道。 “赶紧上茶点招呼,我马上就出来。”阮芷娘吩咐完,又转头对李玉儿道:“你在这里慢慢练习,不要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玉儿平复了有点急躁的心情,点头应是。 阮芷娘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才走出去招呼二少奶奶。 “一个人呆在北院里,也挺无聊的,就过来找你了,不会打扰到你吧。”二少奶奶一边自在的吃着茶,一边问才从屋子里出来的阮芷娘。 阮芷娘笑道:“怎么会打扰,我正愁时间不好打发,刚巧二嫂你就来了。”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阮芷娘和二少奶奶都发现彼此很合得来。所以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两人经常互相走动。 阮芷娘和二少奶奶在家都是受尽长辈宠爱被当成男儿教导的,都读书识字,自然能够说得到一路。在内宅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氛围中,难得有性格和的来,话又说得拢的人,两人的关系自然快速升温。 二少奶奶正跟阮芷娘说的开心,突然有北院的丫鬟在门口探了几次头给她的贴身丫鬟使眼色,于是一招手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那丫鬟听到招呼,立马走了进来,附在二少奶奶的耳边说了几句。 二少奶奶听完,嗤笑一声,把丫鬟打发下去,才对阮芷娘低声道:“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儿,大房又要添丁了!亏她每天还在我跟前炫耀。” 程家老二程孝是个游手好闲又贪花好色的人,经常往屋子里扒拉人,二少奶奶虽然不在乎,但大少奶奶每天在她耳边炫耀,也让她攒了一肚子气。 大伯子不是在国子监吗?阮芷娘听得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嫂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京城里送信回来了?大伯子在外面添了人?” “嗯,那人在东院发火呢。”二少奶奶说着,幸灾乐祸地往东院努了努嘴。 正常情况下,如果只是置的外室怀了孩子,完全不用写信回府,毕竟大房现在又不缺孩子。既然已经通知了府里,那说明孩子的母亲已经被收了房,这是要过明路。大少奶奶正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才怒火大炽。 阮芷娘虽然不喜欢大嫂的做派,但在这件事上,她更不喜欢大伯子的行为:“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嫂在府里帮他孝敬父母,照顾儿女,他不通知大嫂,就纳了小,终归不好。” “男人不都是那样。”二少奶奶摇了摇扇子不屑道。 二少奶奶说完之后才想起阮芷娘刚成婚不久,自觉失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想到阮芷娘的事情,还是决定再劝上一句:“我观小叔子为人端方,应该不会轻易做出那等失礼的事儿。不过你身为西院的女主人,也该考虑一下院子里丫鬟的终身大事了。” 阮芷娘听二少奶奶这话说的郑重,道了谢之后,便把这话记在心里。又和二少奶奶说了一会儿话,等她告辞了之后,阮芷娘才把馨香招唤过来。 “程府里丫鬟的终身大事,一般是谁做主?”阮芷娘开门见山的问道。 馨香也是十五六岁的人了,终身大事她早已在心里反复思考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顶住邹大娘的敲打威胁,没有全身心投到阮芷娘一边。 现在猛然听到阮芷娘这样问,馨香以为是阮芷娘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时间有些骇然,但看着阮芷娘郑重的脸色,还是老实的回答:“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们带进来的丫鬟,身契在她们手上,终身大事自然由她们做主;程府里其他的丫鬟终身大事,是夫人做主。” 阮芷娘看了馨香一眼,心里恍然。但这些丫鬟都是婆婆做主,那她二嫂说的肯定是另有其人,究竟是谁?让二嫂觉得她应该重视。 “小姐,二少奶奶说的一定是芳芸!”邹大娘在馨香下去后,才坚定道。 邹大娘以前一直觉得芳芸这个年纪,还没有配人很奇怪,只是为着小姐和姑爷的感情,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现在二少奶奶提出这个问题,她就回避不得了。 程礼一直没有提过这个问题,阮芷娘也下意识里忽视了,现在二嫂和奶娘说了出来,阮芷娘才猛然想起,芳芸现在还没有婚配! 阮芷娘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芳芸找过来,毕竟女子的终身大事自己总是不好开口,况且里面说不定还有隐情,直接问了,指不定就是揭人伤疤;现在程礼正在用功读书,她也不能贸然前去打扰。 没有可靠之人可以询问,阮芷娘转了两圈下定决心后,快步走到内室,也顾不得李玉儿入府不久可能不知道这事儿,直接开口问道:“玉儿,你知不知道芳芸的事儿?” 李玉儿一听阮芷娘郑重的语气,再开后面邹大娘满脸愁苦的表情,就知道必须要郑重的回答。 “知道一点,但也不多,不知道奶奶想要了解那一方面?”想了想,李玉儿开口问道。 邹大娘抢先开了口:“她的身契在夫人手上吗?” 这个问题李玉儿还真知道,一进西院她就仔细打听过西院的几个大丫鬟的事儿,尤其是芳芸,更是重点打听对象,想了一下,李玉儿开口道:“芳芸姐的身契应该再三少爷手上。” 一想也是,要是身契在嫡母那里,她夫君还会放心大胆的用吗?想到这里,阮芷娘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是正常的,阮芷娘摇摇头,在心里说服自己。 “小姐,这事儿你必须的管了!”邹大娘听后立马道:“要是其他丫鬟还好,这个芳芸和姑爷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 “奶娘,不要说了,我相信夫君!”阮芷娘开口打断邹大娘的话。 邹大娘仍不放心:“可是芳芸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配人……。” “邹大娘,这事儿奶奶给少爷提醒一下,就可以了吧?”李玉儿听懂了,邹大娘是想把芳芸配人,赶紧装着懵懂提议道。 芳芸这个事儿非常不好处理,一个不好就两面不讨好,程礼来处理最好。阮芷娘要是插手了,太容易落下埋怨,还容易和三少爷产生隔阂。 “去、去、去,你一个小孩懂什么?这事儿怎么能交给姑爷处理?他要愿意,早就处理了!那还能等到现在……。”邹大娘一直觉得芳芸和程礼太过亲近了,怕交给程礼处理,程礼会直接收房。 阮芷娘倒比较相信程礼,觉得以程礼的为人,不会跟芳芸有什么首尾,如果有应该早就给她名分了。她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就按玉儿的意思办,今晚就问一下夫君。” “小姐,你还年轻,不懂男人的心思,有的时候不能太相信他们……。”邹大娘还准备再劝说阮芷娘。 李玉儿看着邹大娘继续去磨阮芷娘,也没有再开口,只要阮芷娘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刚才偶然一句,还可以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要是再仔细解释,就太妖孽了。 阮芷娘知道奶娘只是太担心她了,才会乱了方寸,又给她仔细的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邹大娘听了阮芷娘细细掰扯才勉强安下心,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如果姑爷说收房,你一定不能同意!她毕竟跟姑爷一起长大,太危险了!” “知道了,放心吧奶娘,我不会同意的。”阮芷娘保证道。 西院阮芷娘在安抚邹大娘,东院大少奶奶的奶娘却在安抚大少奶奶:“现在老爷已经发话了,事情已成定局,我们还是想一下以后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我一定要给那个狐媚子好瞧!”大少奶奶踢了一脚地上摔破的茶盏,气愤道。 那奶娘一边吩咐丫鬟过来打扫,一边劝大少奶奶道:“是、是、是,将来一定给她好瞧,但现在那狐媚子人在京城,小姐想管也鞭长莫及,不能由着她占据大少爷的心啊。” “确实不能由着他们相处……”大少奶奶一听这话,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管不到大少爷身上,这个事儿不好办啊。”那奶娘沉思,转眼看着被其他丫鬟推进来扫瓷片的茗香,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大少奶奶看着奶娘的眼神,也把目光转到了蹲在地上捡瓷片的茗香身上。 茗香被两道目光看得一阵瑟缩,一不小心手指就划到了白色瓷片上,流出了红色的鲜血。 “快拿止血药膏进来。”那奶娘俯下身把茗香拉了起来,用非常怜惜的语气道:“你是奶奶的贴身丫鬟,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你伤了手,奶奶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茗香抖得更厉害了,却还是咬牙开口道:“谢奶奶关心,茗香为奶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个好孩子,也不枉我出嫁时专门带了你的身契过来。”大少奶奶轻抚着茗香的脸庞道。 茗香感觉脸庞像被蛇信舔过,但却强硬的抑制住想要躲开的*,她隐约知道生机就在眼前,一定得抓住! 大少奶奶把茗香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才放她出去。 “听说京城的那个是个火辣的,茗香如此柔弱胆小,能行吗?”茗香出去后,大少奶奶才问道。 奶娘也不敢保证:“没有别的法子,就这样试试吧,反正失败了也没多大损失。” “那就这样吧,府里带银子进京的时候,就顺便把茗香捎上吧。”大少奶奶毫不在意道。 ☆、第65章 不嫁 当夜, 在所有丫鬟都下去之后, 阮芷娘才斟酌着开口:“夫君, 芳芸的年纪也不小了, 你对她的婚事, 是怎么打算的?” 正在宽衣的程礼听得一怔, 他发现自己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心里一直把奶娘和芳芸当做亲人, 然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一直享受着亲人的关心照顾, 却没有为她们打算。今天若不是他妻子提出这个问题, 他还意识不到!心里一瞬间充满了自责懊悔的情绪。 看着阮芷娘询问的目光,程礼压下了那些纷杂的情绪,开始思考选怎样的人, 才是对芳芸好。因为他的疏忽, 芳芸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花季,事关芳芸的终身,他不能轻易下决定。 “是我以前疏忽了,现在肯定要尽力弥补,只是不知道选什么人好。”程礼向阮芷娘咨询道, 他的实在是想不出选什么对象好了,他平时的交际对象大多都是同窗, 这些人肯定不会娶芳芸的, 而府里的小厮, 他又觉得配不上芳芸。 阮芷娘一听就知道程礼平时肯定全幅心思都在读书上,对芳芸没有别的心思,没给芳芸配人, 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提起的心顿时落了下去。 转瞬,阮芷娘又想到,芳芸也从来没有向程礼暗示过这个问题,否者哪怕程礼在杂事上再迟钝,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想不起芳芸的婚事儿。 既然芳芸没有提过这个事儿,那她在自己婚事上的态度就值得思量了,阮芷娘思量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芳芸说不定自己心里有打算呢,你有时间问一下,看她怎么说。” 程礼也觉得这话在理,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想着要找个时间和芳芸好好谈谈。 第二天,芳芸来侍候程礼起床的时候,阮芷娘先一步出去了,并带走了室内的李玉儿和其他丫鬟。 出了内室,翠蒿不明所以,李玉儿却大致猜到了,里面要发生的事情。不是阮芷娘来说这个事情,李玉儿就放心了,只盼着这件事有个圆满的结尾,她们西院本来就势单力孤,再也经不起内讧折腾了。 芳芸看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少爷两个人,不知道三少奶奶打的什么主意,但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便更加快速的帮程礼收拾。 程礼沉默一会儿,看着一直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的芳芸,抬手阻止了她,才艰难的开口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与奶娘和你相依为命,心里早已把你们当做亲人,但到了昨天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你们……。” “不……,少爷对娘和我已经很好了。”芳芸看程礼说的动情,心里也是一片温软,自从娘亲死后,她何尝不是把程礼当成唯一的亲人。 “怎么算好呢,我的疏忽让你错过了花期。”芳芸的话,让程礼觉得羞愧,也更加坚定了他给芳芸找一个好人家的心思:“你心里对婆家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一定全力帮你实现。”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到了芳芸身上,少爷打算让她嫁人!而嫁人之后,她就不能跟在少爷身边了! “我不嫁人,要一直跟在少爷身边。”芳芸急忙表态。 程礼没有理解芳芸的心思,只以为她说的是玩笑话,笑着道:“那有女人不嫁人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会想办法帮你安排好的。” “少爷,我是真的不想嫁人,难道少爷已经厌烦我了吗?”听到三少爷是真的打算让她嫁人,芳芸顿时就慌忙的跪下道。 十多年的相依为命,芳芸早已把程礼当着了她的生活重心,她所有的感情寄托,怎么能接受突然嫁人,和程礼分开呢。 “不是,我怎么会厌烦你呢?”程礼不知道怎么就说道这里了,手忙脚乱的把芳芸拉了起来:“只是嫁人生子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啊,你总不能一辈子在西院侍候我吧,即使我把你当亲人,在别人眼里还是丫鬟啊!” 昨夜,程礼一夜都没有睡好,一直在思考芳芸的终身大事,虽然他对芳芸也很不舍,但心里认为还是放芳芸嫁人,才是为她好。 “侍候少爷是芳芸甘之如饴的事情,况且在西院,我只侍候少爷一人,嫁了人,得侍候别人一家子!我为什么要把精力用在那些陌生人身上。”一时激动,芳芸也把长期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程礼十分震惊,很不理解芳芸的想法:“这样是不对的,你嫁了人,那人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啊……。” 芳芸看着程礼的表情,只有苦笑,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古怪了,即使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少爷也接受不了。她早就知道少爷不会赞同她的想法,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让少爷想起她还没婚配的事儿,没想到这事儿还是被提出来了,现在她不得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里屋的人还没出来,馨香和邹大娘都焦急的转来转去。 李玉儿也有几分担心,生怕西院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破坏了,但她也不能阻止,这种事情不处理始终是个地雷,越早挑破越好。 “奶奶,我进去给您拿簪子。”李玉儿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然而里屋的程礼和芳芸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忍不住开口道。 李玉儿说完不等阮芷娘阻止,就往里屋走。她知道里屋现在不好打扰,然而阮芷娘请安要是迟到了,被程夫人抓到了把柄,那才是大麻烦。 阮芷娘想要叫住李玉儿,自己进去,被邹大娘阻止了:“玉儿是个小孩,进去正好。小姐既然已经决定交给姑爷处理,就不要再沾染了。” 走近里屋,李玉儿听到了里面有压抑的啜泣声,连忙加重了脚步,故意发出声响。 果然,里面的声音立马停止了。 “少爷,芳芸姐,您们准备好没?我来帮少奶奶拿一根簪子。”李玉儿要到门口的时候就欢快的喊道,像是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芳芸连忙收拾了自己的仪容,又帮程礼整理了一下,才开口道:“已经好了,你快进来吧。” 李玉儿假装没有听出芳芸声音里的沙哑,仍旧笑着进去,行了一个礼,到妆台上拿了簪子就往外走。 第38节 芳芸见李玉儿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尴尬的心思也被冲淡了些,看了一眼外面大亮的天空,赶紧帮程礼整理。 程礼见着时间不早,也没有多说,只留下一句:“这毕竟是关乎一生的大事,你要仔细思考,不要意气用事。” 显然,程礼最后认定芳芸刚才说的只是气话。 程礼和阮芷娘收拾好后,很快就去了正院。 芳芸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正房。 邹大娘在后面呸了一声:“也是个不知羞的!” 李玉儿听了有些尴尬,装着没听到的走开了。虽然程礼和芳芸谈的并不顺利,但李玉儿不知道芳芸的具体说法和打算,对芳芸这个人,也不能妄加评判。 正院,今天吃完早膳后,程夫人并没有放几个儿媳离开,而是很高兴的宣布了一件喜事。 “老大在京城里给程家添了丁,你们也要加把劲了。”程夫人说着,目光扫过三个儿媳妇,最终落在阮芷娘身上:“尤其是老三媳妇,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老三还膝下空虚,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程夫人打着为人好的旗号,一直在说着戳心窝子的话,然而阮芷娘还没法反驳,只能一直应是。 “再过两个月要是还没喜信,我这个当母亲的说不得就要给他指几个人了。”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欣赏阮芷娘僵住的表情。 阮芷娘一直以为自己对纳妾之事早有准备,然而这个事情真正被说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是这样的难以接受,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对程礼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嫡母关心庶子的子嗣,这事儿说到哪里也是对的,又抓住了他们年纪不小的话头,阮芷娘找不出理由反驳,也拉不下自尊祈求,又不愿意同意,一时僵在那里无话。 大少奶奶看着阮芷娘的窘况,感觉压抑的心情都松快了些,唇边不自觉的泛起了一抹笑容。 二少奶奶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三弟妹进门还没有半年呢,说这事儿太早了,还是先说说给大伯子带什么东西进京吧。” 程夫人已经在阮芷娘身上享受够了当婆婆的权威,现在一听到她自豪的大儿子,谈兴就被勾出来了:“上京东西都不缺,想要什么都买得到,除了些特产,倒也不用特意带什么东西,只是花费太大了,现在又要养孩子,钱是少不了的。” 又要送多少银子?还没学出个样子,家里就快被搬空了!二少奶奶心里不忿,转眼看着大少奶奶道:“也是,有了银子,才能养出白白胖胖的侄儿。” 大少奶奶听了攥紧了手中的茶盏,恨恨的看了二少奶奶一眼,转而柔声对程夫人道:“夫君一个人在京城,儿媳实在是放心不下,儿媳身边有个懂事儿的丫鬟,就让她代替儿媳去照顾夫君吧。” 程夫人看了大儿媳一眼,点头同意了,她如何不知道大儿媳的小九九,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儿,她也就懒得管了。 ☆、第66章 城 李玉儿觉得这些天西院的气氛有些不对,阮芷娘的心情一直低沉,即使是做着她喜欢的事情,也不能有片刻欢颜。邹大娘也是经常面带苦色。 西院的下人们行事都小心翼翼起来了,李玉儿在几次试图取乐阮芷娘失败后,也不大打扰她了,只私下里偷偷问翠蒿原因。阮芷娘心情不好,就是那天从正院回来后开始的,陪着她一起去的翠蒿可能知道。 “夫人对三少奶奶说,要是两个月后没有喜信,就给少爷指人。”翠蒿瞅着周围没人,才凑到李玉儿耳边,压低声音道。 李玉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奶奶才进来多久?!” “谁让奶奶年纪太大了?”翠蒿摇头叹息道。 年纪大?!二十来岁的姑娘正是风华正茂好不好。不过这句话,李玉儿也饿只能在心里吐槽,谁让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就是女子十五成年。 李玉儿知道了阮芷娘的心结之后,却不好解决。孩子这种事既要看夫妻双方的身体,又要看缘分。李玉儿能做的只有帮阮芷娘保持好备孕心态和推算排卵期。 因为李玉儿年纪还小,葵水之类的事情大家都是避着她的,李玉儿想要知道,还要拐弯抹角的打听一下。她不想引起大家的诧异,推算排卵期这种事情也不能直接说出来,算出来之后也只能旁敲彻击的影响。 然而,李玉儿还没有把自己推算的时间说出来,就看到了邹大娘给阮芷娘端了一碗黑兮兮的药汁。 阮芷娘现在又没什么病,这药是干什么的可想而知。前世医学那么发达,也没有药物可以增加怀孕几率,李玉儿怎么会相信这一碗来路不明的黑色药汁! 是药三分毒,李玉儿不想阮芷娘喝下去,连忙阻止:“奶奶这是生病了吗?要喝这苦汁子?” “没有生病,这药是用来养身体的。”阮芷娘只以为李玉儿是担心她,柔声安慰道。 李玉儿见阮芷娘端着药碗,马上要一口饮下了,连忙打断:“药不是来治病的吗?听说很多药里面有毒。” 饶是阮芷娘满心郁愤,听到李玉儿的话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胡扯什么呢?这药这么多女人喝,咋没人出个事儿。”邹大娘看着阮芷娘还没喝,立马反驳了李玉儿的话,劝阮芷娘道:“小姐,再不喝,该冷了,那样就没药性了。” “嗯。”阮芷娘点头之后,一口饮下,又端过翠蒿递过的水杯簌了口才罢。 阮芷娘当然知道李玉儿是关心她,但也不会因为李玉儿的一句话,就浪费奶娘的一片心意。况且她也认为李玉儿的话,只是小孩子担心她怕苦说出来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玉儿见阮芷娘已经喝了下去,有些懊悔没能迅速阻止,转瞬又想到,这个时代的中药都不是喝一顿就完了的,连忙问道:“奶奶这药还要喝多久啊?” “……不知道,大概是身体养好了吧?”阮芷娘的语气有些犹豫。 李玉儿一听就明白了,阮芷娘这是打算喝到怀孕为止! 这怎么行!一定得阻止。孩子的事儿,光靠女人怎么行?喝药把身体喝坏了怎么办?阮芷娘这么好一个人,她不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但是怎么阻止?她一个小孩说出的话,可信度就不高,就像刚才她阻止,而阮芷娘和邹大娘都没当回事一样,而且她一个小孩子说的太过真切了,也会引人诧异。 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劝阻阮芷娘的李玉儿,下午绣花的时候有些走神,不小心把手指刺破了。 “呀!”李玉儿感觉到了刺痛,连忙抬起手指,免得染了白娟。 “想什么呢?一下午都不定神。”旁边阮芷娘看不过意,把李玉儿拉了过去,小心的擦了一下指尖的血珠,见刺的不深才放心。 看着阮芷娘担心的神色,李玉儿下定了决心,还是认真劝阻一回。阮芷娘也是聪明人,遮遮掩掩的的话肯定说服不了她。且阮芷娘对她一向很好,即使知道她懂些来路不明的知识,应该也会替她保密。 李玉儿认真的看着阮芷娘道:“我在想奶奶刚才喝的药,您们也不用瞒着我,我知道那是跟生孩子有关的药,但我确实不放心,想要知道是哪个大夫开的。” 喝求子药的事情,从一个小孩子的口里说出来,阮芷娘有一瞬间的难堪。但当李玉儿用小手坚定的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她就知道李玉儿是在认真的关心着她。这件事不能因为李玉儿是小孩就敷衍她。 “玉儿很聪明,这确实是求子药。”阮芷娘看着李玉儿的眼神有些复杂,她不再把李玉儿只当成一个小孩:“这个药是我娘传下来的,你放心吧,她总不会害我。” 可是你娘死的很早!李玉儿在心里喊道,但她不能说出来戳阮芷娘的伤疤。 话题又进了死胡同,事关阮芷娘已逝的生母,李玉儿就不能从药方来源上下手了;在这个众人都相信汤药可以助孕的情况下,李玉儿没有证据也改变不了她们的想法。只能期望阮芷娘早一点怀上孕,然后放弃这种汤药。 最终李玉儿决定撒一个谎,她对阮芷娘道:“我是听一个医术高明的老大夫说过,求子汤药都没有用,反倒有很多人喝垮了身子!求子这事儿要看男女的契合度……。” “玉儿!你小小年纪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浑话?!”阮芷娘红着脸低声吼道。 李玉儿当然不会被阮芷娘的吼声吓到,她说这话之前就有了预料,想好了应对,现在很自然地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情:“繁育后嗣的人伦大事,这么会是浑话!” 不等阮芷娘开口,李玉儿又假托了老大夫的口,快速的说出了备孕的注意事项和阴阳交合的最好时间。 阮芷娘见李玉儿说的头头是道,一时间有些将信将疑。 “反正又不费事儿,就试试呗,看那个老大夫说的对不对。”李玉儿见阮芷娘还有些犹豫,又推了一把。 确实试一试也没多大损失,阮芷娘心中已经决定试了,口上却数落李玉儿道:“女孩子不要把那些话说出来,知道的说你还小不开窍才会把这些话拿出来说,不知道的指不定背后要怎么编排你呢,姑娘家尤其要注重名声知道吗?” “知道,知道,这不是对着奶奶吗?玉儿知道奶奶不会说才敢开口的……。”见阮芷娘已经意动,李玉儿才放下心思,有心情说笑了。 “唉,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早慧,还是不开窍了!”阮芷娘口里感叹道,心里却认为李玉儿是即早慧又没开窍,决定以后对李玉儿得多用心引导。 对阮芷娘这边暂时放下心的李玉儿又开始认真练习绣花,现在她对绣花的重视都快超过识字了。 上次休假,李玉儿在外面绣坊去看了一下,这些针线非常昂贵,绣出来的成品只要不差,也很值钱,这是一条新财路!所以李玉儿不只在阮芷娘这里练,回到睡房后也不放松。当然她也知道保护眼睛的重要性,天色一暗就放下了。 傍晚程礼回到正院用膳,芳芸的婚事有着落了之后本来很高兴,突然闻到阮芷娘身上的药味,不由有些紧张的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怎么在吃药?” 丫鬟仆役们都侍立在一旁,阮芷娘怎么好说出实情,只红着脸道:“是一些补身体的药。” 程礼有点奇怪,但看着阮芷娘和周围丫环的表情,想不是什么大事,打算没人的时候再问,又高兴地说起了芳芸的婚事:“清水河边那个庄头有三个儿子,他二儿子为人老实又勤快,长得周正,年纪又刚好,家境又殷实,倒是一桩良配。” “那就好。”阮芷娘口上应着,心里却对这桩婚事根本不看好。她丈夫只当芳芸这几天躲着他走,是因为害羞,阮芷娘却觉得芳芸是真的不想嫁。 陈程礼不知道阮芷娘心中所想,饭后就吩咐人去找芳芸。 芳芸知道躲不过,跟着小丫鬟进来见了程礼。 “我已经找好了人家,各方面都不错,明天我就过去一趟,提醒他们挑吉日请媒婆。”程礼放下了压在心里的事,整个人都各位轻松畅快。 芳芸即使早有预料,也没想到程礼这么快就找到了人家,但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条件,她都不愿意!是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候了。 “少爷,芳芸不愿!”芳芸后退了两步,抽掉头上的簪子,仍由满头黑发披散而下,然后重重跪下,深深叩首,平静而坚定道:“芳芸请求自梳!” 芳芸跪伏在他面前,他们之间这样的大礼已经十多年没有行过了,程礼没有想到芳芸还会对他行如此大礼。 “自梳……!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程礼有些不能接受地后退了一步。 自梳是一种仪式,女子表示永不嫁人的决心。一旦自梳就终身不得反悔,只能孤独终老。 程礼怎么能容忍芳芸落到这个地步,咬牙道:“我不同意,你这样让我怎么给姨娘和奶娘交代!” 芳芸仍旧跪在地上,无声的对抗。 程礼现在才知道,芳芸前两天的表态不是气话也不是害羞,是她真心所想,而程礼偏偏不能接受这样的想法,只留下一句:“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就甩袖离开。 看着程礼黑着脸离开,李玉儿不由对芳芸心生佩服,能把一向温和的程礼气到这个程度,也是本事。 刚才程礼和芳芸的对话都发生在内室,外面也只听到只言片语的争执,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大概也猜得到是芳芸拒绝了程礼挑好的人家,邹大娘心里不由提起了更深的防备。 ☆、第67章 城 最终芳芸跪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直至晕厥都没有妥协,程礼第一次认识到芳芸柔顺表象下的倔强与固执。 程礼不可能放任芳芸作践自己的身体,也不能放任她自梳,无奈之下只好后退一步,暂时不再逼迫她嫁人,芳芸达成了最初的目的,也暂且不提自梳的事情。 “小姐,你可要好生防着芳芸那个小蹄子,姑爷给她选了这么好一个人家都不愿意,可见是个心大的!”邹大娘在阮芷娘耳边说道。 阮芷娘一边剪断手中的绣线,一边道:“芳芸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奶娘你可以放心了。” 说实话,昨天看了程礼和芳芸的反应,阮芷娘也是提起了一颗心,后来晚上程礼给她说清芳芸的反应,阮芷娘反倒放心了。一旦自梳,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没有大恒心的女人不敢说出这句话。自梳都敢说出来了,真对程礼生了其他心思,又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估计让程礼同意她做小都比同意她自梳容易。 阮芷娘知道奶娘对她的担心,又把这番话详细的解释给了奶娘听。 没想到,邹大娘听过之后,不但没有放松,反倒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是男女之情,就更不好处理了。” “怎么说?”阮芷娘把针插在绣布上,转过头认真的问。 “如果是男女之情,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姑爷把她收房,到时候不管她对姑爷有多深厚的感情,只要姑爷不偏帮,你就能在道德、宗法和律法上压制她。”邹大娘停了一下,又凝重道:“要是她对姑爷的感情也是亲情,而姑爷也把她当亲人,以后就不好处理了,难道小姐以后也能把她当做亲人一样敬重?”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阮芷娘沉吟的一会儿开口道:“夫君把她当着亲人,身为妻子,在私下里,我自然也愿意对她尊重些。” “我的小姐唉,这不只是尊不尊重的问题啊!你道为什么千百年来,婆婆和媳妇总不融洽?小姑子和嫂嫂也少有融洽?就是太过重视那个男人,不想他的生命中有别的女人进驻。”邹大娘说完之后又道:“芳芸为了不离开姑爷,都愿意自梳了,这种感情只会更加强烈!” 确实,从进门之初,阮芷娘就能感觉到芳芸不喜欢她,原来还有这种原因。 “关键就是姑爷也把她当着亲人,以后小姐和她发生冲突,姑爷还不一定站那边。”邹大娘感叹道。 阮芷娘虽然也感觉到了威胁,还是安慰奶娘道:“我观芳芸对我虽说有些不喜,但还是守着丫鬟的本分,奶娘也不用过度担心了,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吧。” 第39节 “嗯。”奶娘口中应道,心里却想着一定要让芳芸赶快嫁出去。 外房里,李玉儿记住了今天的字后,就跑去找阮芷娘,因为按她推算,这几天就是阮芷娘的排卵期,看着阮芷娘现在天天还在喝药,李玉儿恨不得她马上就怀上,好摆脱这所谓的生子药。 “这个事情我心里有数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操心这些了。”阮芷娘听了脸色一红,打断李玉儿的话。 这时邹大娘拿了替换刚刚用完的绣线进来,看着李玉儿和小姐神神秘秘的,不由开口问道:“小姐你们在说什么?” 李玉儿看了邹大娘一眼,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自己人小言轻,邹大娘的话阮芷娘总是会听了,便开口道:“在说今天是阴阳交泰的好日子。” “不要乱说!历书上可没写,有时间你多去记几个字吧。”阮芷娘生怕李玉儿再胡扯出什么超出她年纪的事儿,连忙阻止道。 李玉儿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邹大娘却认真的记在心里了,等李玉儿下去了,急忙道:“小姐你查查历书,今天是不是宜合房?” “奶娘,你怎么也说起这事儿了。”阮芷娘是有几分意动,但被劝着查这种事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真是老糊涂了!”邹大娘拍了拍额头:“这事儿早该查黄历了,说不定小小少爷早就来了,那还得让你受那老虞婆奚落。”说着就去找历书了。 阮芷娘被迫翻了一下,今天还真是个适合求子嗣的日子,无法只好同意了邹大娘的要求。 那天之后,邹大娘就开始数着阮芷娘的葵水日子,把阮芷娘也搞得有点精神紧张,李玉儿劝解几次无效之后,都让阮芷娘教她认字,想以此来缓解阮芷娘的紧张。 “小姐,葵水来没有?”又到了阮芷娘每月葵水的日子,邹大娘紧张的问。 阮芷娘摸着小腹有些期待道:“还没有。” “邹大娘,今天早上你已经问了三次了,明天再问,可好?”李玉儿也非常期待,希望这次能够一举中的,但也耐不住邹大娘一直问,搞得她都快紧张兮兮的了。 “好好,我明天再问。”邹大娘也知道这样不好,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道:“小姐,现在可有感觉。” 阮芷娘还是耐心的摇头回答道:“没有。” 李玉儿实在受不了了,不能再让邹大娘这样给阮芷娘增加紧张感了,把邹大娘拉了出去:“邹大娘,你来教我绣花好吗?” 然而,邹大娘虽然同意了教李玉儿,但也是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冒出一句小声地自言自语:“不知道小姐天葵来没。” 这一天直到结束,阮芷娘都没有来葵水,邹大娘简直要感天谢地烧香拜佛了,嘴角都快裂到牙根了,李玉儿受她的感染,满心欢喜。 第二天,阮芷娘在正院吃完早膳回到西院后,对馨香吩咐道:“把我那幅百子千孙帐找出来,我给二嫂送过去。” “怎么了,这是?”邹大娘问道。 阮芷娘摸了摸小腹,坐下来之后才道:“二嫂今天在饭桌上有呕吐反应,请了文大夫来看说是怀孕两个多月了。” “二少奶奶又怀上了啊?”邹大娘的注意力还在阮芷娘身上:“那小姐你有没有让文大夫顺带给你看一下啊?” 这话一出,房里的所有丫鬟都把目光放在了阮芷娘的肚子上,尤其是馨香,作为贴身丫鬟,她自然知道阮芷娘葵水没来。 “这几天葵水日子还没过,怎么好让大夫看?下个月再说吧。”阮芷娘低下头道。 “也对,我都高兴糊涂了。”邹大娘说完之后,又敲打了一遍屋内的丫鬟才作罢。 第二天第三天,阮芷娘的葵水都没有来,整个西院都充满了喜气,当然在没有看大夫之前,她们都不会宣扬出去的。 这段时间,阮芷娘简直被当成了珍惜动物,这也碰不得,那也碰不得,不管她想做个什么,都有人抢着做了,然后邹大娘又要开始念叨,以至于阮芷娘每天能够打发时间的只有偶尔教李玉儿认字了,这倒让李玉儿稍稍地加快了学习进度。 程礼很快就感受到了西院众人欢快的情绪,问了阮芷娘一句:“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儿吗?” 虽然还没有什么孕期反应,但阮芷娘还是决定告诉程礼:“这个月葵水没来。” “怎么回事儿?”程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扶着阮芷娘的肩膀急切的问道:“我们这是要有孩子了?!” 他要有孩子了!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程礼一下子欢喜的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看大夫,还没有确定。”阮芷娘低声道。 “一定是有了!”程礼连忙把阮芷娘扶着坐下,一边就要吩咐馨香去找大夫。 阮芷娘立马拦住:“是不是都还不确定呢,即使是,现在日子也太浅了,大夫诊不出来的。” 旁边的邹大娘也跟着劝阻,总算让程礼放下了找大夫的打算,但还是一直围着阮芷娘转悠,一会儿问热不热,一会儿问饿不饿。阮芷娘劝了好久,才稍稍冷静。 “馨香姐,这是三少爷的第一个孩子,想来老爷也会十分重视的,对吧?”李玉儿看着馨香有些神思不属,便开口提醒道。她可不希望阮芷娘出个什么意外,也不希望馨香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 馨香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在正房高兴的同时,芳芸的房间里摸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粗使丫头。 “你知道三少爷为什么急着把你配人吗?”那个站在阴影里的丫环道。 芳芸皱眉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那个婆子手下的人?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那丫鬟继续道:“我就好心告诉你吧,是三少奶奶!” 这个答案她早有预料,芳芸一下子拽紧了手上的筷子,声音却十分平静:“不管你是哪儿来的丫头,都不要白费力气了,挑拨离间对我没用。” “难道你真的不怕三少爷把你配人?你要是不想,我倒有一个办法帮你。”那丫鬟的语气有点急了。 是啊,少爷只是一时让步,他终究是想把她嫁出去的,沉默了半晌,芳芸开口问道:“什么办法?” “名正言顺的做三少爷的身边人啊?通房,甚至姨娘。那样谁都没有理由把你配人了……”那丫鬟慢慢的诱惑道。 芳芸瞳孔一缩,大吼道:“滚出去!” “你动心了!好好考虑吧,晚上再来找你。”说完那丫鬟才慢步走了出去。 ☆、第68章 厌食 这段时间西院虽说没有请大夫, 但有经验的婆子基本已经确定阮芷娘怀孕了!因为阮芷娘不但上个月葵水没来, 这个月还出现了一些早期的怀孕症状:嗜睡乏力、食欲不振、厌恶油腻等。 “芷娘, 再吃一点吧。”说着程礼又夹了一些清淡的菜到阮芷娘的碗里。 这些日子程礼都不再待在书房里了, 而是天天围着阮芷娘转, 阮芷娘的很多事情, 他都亲力亲为, 奶娘和丫鬟们都要靠后了。 阮芷娘勉强吃了两口, 最终还是放下:“不行了, 实在是吃不下。” 一直紧张地盯着阮芷娘的丫鬟们都露出了失望和担忧的神色,吃不好怎么能够养好胎呢? “小姐,你再吃一点吧, 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打算。”邹大娘也劝道。 阮芷娘闻言, 又端起了碗,想强迫自己再吃一些。然而周围人再关心再焦急,阮芷娘的妊娠反应都没有减轻一些。 饭菜一到嘴边,阮芷娘就是一阵反胃,丫鬟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才罢。 这顿午饭, 阮芷娘又没吃好。 这些日子阮芷娘既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 看着整个人都清减了些。别孩子还没出世, 就先拖垮了大人, 整个西院忙前忙后的丫鬟婆子心里都有这个隐忧。 这样下去可不行,李玉儿看着阮芷娘有些苍白的脸色想到,一定得想办法改善一下阮芷娘的胃口。但她也不敢再随意给阮芷娘出主意了, 本来提议拿山楂开胃,后来才知道那是是活血的;本以为酸菜安全,结果也能导致胎儿畸形,李玉儿才知道她自己懂得真的很少。 “邹大娘,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增加奶奶的食欲吗?”没有这方面经验的李玉儿,只能找年纪不小又可信的邹大娘询问。当年张氏刚怀石头的时候,虽然不能吃鱼,但也不像这样食欲不振啊。 “我要有办法早就做了!哪里还用你来问。”邹大娘早就急的团团转,听到李玉儿的话,口气有些不好:“唉,这么多方法都试过了,怎么不管用呢……?” 看样子邹大娘也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无奈之下,李玉儿决定去问陶厨娘。 以李玉儿在大厨房那段时间的观察,陶厨娘跟程府里主子应该没有其他关系,她本身又是个口风紧的人,再加上她是厨娘,对孕妇饮食这块应该也有点了解,问她是最好的人选了。 这天傍晚,李玉儿提早去大厨房舀淘米水,陶厨娘果然还没有走。 然而再李玉儿还没有开口询问的时候,陶厨娘就一手递给她一本册子,率先开口了:“苏厨娘有事找你,乘着现在天还没黑,你赶紧过去一趟吧。” 苏厨娘找她的事儿定然不会简单,不然直接派个小丫鬟把她叫过去不就得了,哪还用得着拐弯抹角的让陶厨娘给她带话。想到这里李玉儿也不再多留,跟陶厨娘告辞后,就走往上厨房。 “玉儿姐,你过来了,有什么事吗?”上厨房的小丫鬟笑着打招呼道。 李玉儿扬了扬刚刚陶厨娘递给她的册子道:“刚刚去大厨房提热水,陶厨娘让我把这个月大厨房的账册拿过来。” 听李玉儿这么一说,周围的很多丫鬟就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跟认识的人打过招呼后,李玉儿熟门熟路的走到了苏厨娘常待的里间,敲门进去。 “苏大娘,您找我?”李玉儿关好门之后,又递上了陶厨娘的册子。 苏厨娘接过之后,随手放到一边,开口道:“你过来了啊,这次找你,主要是一件事儿:以后西院的膳食,都由盼儿手下的听雨送,以后你也注意些,只有听雨送的才能接。” 上厨房上菜的活儿,除了正院里是杨盼儿专门送,其他院而里都是丫鬟们轮流着送的,现在突然固定了人是什么原因?在上厨房经历过两次下毒事件的李玉儿不由得开始往阴谋方向想了,谁让阮芷娘现在怀孕了,是一个敏感时刻呢。难道苏厨娘都知道阮芷娘怀孕,并有人开始使坏了? “知道了,苏大娘。”李玉儿郑重的点头道,想了想又问道:“最近西院的膳食有什么禁忌?” 苏大娘看了李玉儿一会儿才道:“不要吃螃蟹、甲鱼之类性寒的食物,也不要吃桂圆荔枝……。” 苏大娘真的知道!李玉儿看苏大娘和邹大娘说的禁忌差不多,就知道苏大娘知道阮芷娘已经怀孕了。虽然对西院口风不紧的事情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上厨房都知道了。 既然苏厨娘都已经知道了,李玉儿直接向她求助:“这些日子三少奶奶食欲不好,有什么办法吗?” “倒是听说过几种能够提升孕妇食欲的偏门食物,但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吃得好。”苏厨娘开口道。 也是,孕妇要忌的东西太多了,要是那些偏门的食物对孕妇和胎儿有害怎么办?但也不能让阮芷娘一直吃不好啊?想了一下李玉儿开口道:“不知道上厨房能不能一直帮三少奶奶煨着粥啊?” 李玉儿想的是让阮芷娘少食多餐。 虽然程府里的人份例都有定数,但只要跟厨房里的人关系不错,想要加餐直接往上厨房使银子就可以了。李玉儿特意提出来,不过是想要保证饮食安全罢了。 苏厨娘显然知道李玉儿的意思,沉吟了一下:“想要保证安全,得寸步不离的守着。一直煨着,不大可能。” “这如何是好?也不可能光从酒楼买吧……。”没想到这个方法也不成,李玉儿有点焦急。 苏厨娘虽说对阮芷娘感官不错,但也不可能主动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让她的厨房成了夫人和三少奶奶的角斗场。想了一下,她还是提点李玉儿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让西院的小厨房开火就可以了。” “西院也有小厨房?”李玉儿到西院这么久,还没听到过西院有小厨房。 苏厨娘险些被这话逗笑了:“当然有,每个院子都有。” 找到了解决方法的李玉儿,去大厨房提了热水就回西院了。 阮芷娘身边的丫鬟都是新到西院的,对于小厨房的事情自然不是很了解,李玉儿便找到了芳芸。最了解西院的丫鬟,应该就是芳芸了吧。 “开小厨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没有夫人的首肯,柴米油盐都要自己买,能不能从后门拿进来都是个问题。”芳芸有点不耐烦的给李玉儿解释了一下。 李玉儿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打算,继续问道:“难道不能让上厨房直接把份例送过来嘛?” “拿过来又怎么样?我们西院有多余的丫头可以做饭?”芳芸说完就不理天真的李玉儿了。 虽然有些麻烦,李玉儿却仍旧想试一试,她实在是觉得阮芷娘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想好之后,李玉儿便找阮芷娘和邹大娘商量。 “这个方法不错,只是大厨房好说话吗?柴火从哪里来?”邹大娘对这个提议也很意动。 李玉儿思考了一下道:“看苏厨娘的态度,倒是愿意给予方便。我也认识一个管柴火的大娘,柴火应该也没有问题。” “那我们就把小厨房收拾一下,在小厨房随时做饭吧,这样也自由些。”邹大娘实在心痛阮芷娘,没多想就同意了。 阮芷娘却开口阻止了:“还是先看看这种事儿有没有先例吧?实在不行等大夫看过之后,再跟婆婆说一下,想来她也不会拒绝。” 第40节 邹大娘还想说什么,就被李玉儿扯到一旁:“奶奶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开小厨房这种事儿,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也没有明着允许。还是问一下得好,免得被夫人抓了小辫子。况且小厨房那里已经多年没用,怕是一时也用不了,我们可以先去收拾收拾。” 下午,阮芷娘去了二少奶奶的北院,向二少奶奶寻求建议,李玉儿就拉了邹大娘和翠蒿去收拾小厨房。 小厨房多年未用,已经是蛛网灰尘密布,李玉儿她们带着小丫鬟打扫了许久,才收拾干净。 灶上的锅也已经快要锈坏了。 “库房里还有没有合适的锅炉?这锅肯定要再换一个才行。”在李玉儿的提议下,小丫鬟们把生锈了的锅也取了出来。 邹大娘也点头同意:“小姐的陪嫁里就有几口,到时候拿能用的过来就成。” 等众人把小厨房收拾好后,李玉儿又跑到管柴火的大娘那里,跟她商定,每日送一些柴火过来。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银钱,当然这些银钱也不是李玉儿出,而是管着阮芷娘陪嫁的邹大娘出。 一切打理妥当,就看阮芷娘那边的消息是什么了。 “现在先把小厨房准备起吧,明天二嫂就会请大夫,到时候我也会宣布怀孕,顺势就请婆婆开放了西院的小厨房。”阮芷娘说出了她在北院商量的结果。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李玉儿自然放下了心,想着可以买些调料,顺便去给上厨房的苏大娘说一下,以后三少奶奶的份例可以分一部分送到小厨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霈慈’小天使的地雷! (づ ̄3 ̄)づ╭?~ ☆、第69章 小厨房 “奶奶, 您在正院用早餐也要小心些。”看着阮芷娘要去正院了, 李玉儿想起了昨天苏大娘说的事儿, 又想起以前见过的两次下毒事件, 心里有些担忧, 不由提醒道。 阮芷娘知道李玉儿的意思, 有点奇怪道:“早餐是一家人一起吃, 二嫂也怀了孩子,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 这种事情是有过先例的。虽然同一张桌子,但每个人都只吃自己面前的食物,很方便下手。”李玉儿想起以前的毒芹事件, 不由开始劝说道。 “胆子这么大!”阮芷娘也被吓了一跳, 又想起她夫君叮嘱的事情,猜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便郑重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早膳的时候,二少奶奶在正院又请了文大夫, 顺便诊断出三少奶奶也怀了孕。 程礼在顺势提出了开西院的小厨房,希望子嗣繁茂的程老爷当即就同意了, 完全没有征询程夫人的意见。程夫人见已成定局, 就没再反对。 西院拿到了小厨房开火的权利, 上厨房就把三少奶奶的一部分份例送来了,米面什么的都是一次性拿来的,而那些新鲜的肉和菜都是每天送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又苏厨娘吩咐, 上厨房在很多细节上都做的很周到,鸡鸭鱼什么的都是提前杀好的,西院只要负责做就可以了。 李玉儿把上厨房送过来的东西收好后,对旁边的邹大娘道:“奶奶身边,就我一个人闲一些,刚好我也在厨房里待过,一些简单的菜,还是会做的,以后我就负责小厨房吧?” 阮芷娘身边的人手不够,可信的就更少了,入口的东西更要慎之又慎,说实话李玉儿还真不大相信馨香,看着程礼身边也只有一个芳芸服侍,可见西院其他丫头的可靠性也难说。 “嗯,光你一个人肯定也不行,我也和你一起照管吧。”邹大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当即同意。 两人说好后,李玉儿就开始做粥。看着厨房送过来的食材,李玉儿打算做个猪肚粥。 阮芷娘这段时间胃口不好,猪肚粥有健脾的功效,李玉儿希望能对阮芷娘有所帮助。 李玉儿将猪肚切丝洗净,用开水焯一遍,再用面粉仔细搓揉。等确定没有异味之后,再清洗一遍和精米一起大火煮沸,加入胡椒粉后,在慢火细熬。当猪肚煮烂,米粒粘稠之后才放入精盐。 即使芳芸在小厨房里安排了一个粗使丫鬟丹砂,但丹砂没有做过菜。李玉儿便让丹砂负责烧火,自己每个步骤都亲力亲为。 当粥做好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李玉儿闻着香味扑鼻的稠粥,不由生起了自豪感,看样子离开上厨房还没有手生。 李玉儿继续做其他小菜,那粥仍旧让丹砂用小火煨着,直到邹大娘又来了小厨房。 “做好没,奶奶今天早上又没吃多少东西,你快端过去吧。”邹大娘来到小厨房之后,径直吩咐道。 李玉儿听了,立马舀好一碗粥,加了两牒小菜,往正房里去,临走前还对邹大娘道:“邹大娘先在这里看一下,我送过去就回来。” “玉儿手艺不错哦。”阮芷娘看了白瓷碗里色香俱全的粥,不由开口笑道。 李玉儿把小菜摆到桌子上笑着回道:“奶奶喜欢就好。” “味道也好,玉儿以后可以多做,不要荒废了。”阮芷娘拿着勺子品了一口道。 这份粥粘稠浓密,一看就是十分用心,吃到嘴里也是口味合适,没有一丝异味,看得出做粥的人十分用心,然而不到半碗,阮芷娘就觉得肚子里填满了又没了食欲。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勺子舀的越来越慢,便知道她已经没了胃口,压下心里的担忧开口笑道:“奶奶吃了半碗了,比往天的午饭都多,看样子玉儿真的做的很好吃。” “哪有你这么自夸的!”阮芷娘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碗,又用手帕擦了擦唇角才笑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阮芷娘提起了认字的事情:“这些日子忙,但也不要把念字放下,知道吗?” “放心吧,奶奶,小厨房里也有丫鬟打下手,不忙的,玉儿会一直温习以前的字。”李玉儿没想到阮芷娘还能想到她的事儿。 “光记以前的字怎么行?每天还是要认六十个!”阮芷娘说着就把那本《三字经》找了出来:“我现在先教你,有什么不会的,下午再来问我。”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的神色,最终没有拒绝,她想现在唯一能为阮芷娘做的就是给她做好饭,让她每天多吃一点吧。 “既然你大部分时间待在小厨房,不在正院了,就把这本《三字经》带在身上吧。”在李玉儿要回到小厨房的时候,阮芷娘把书递到了李玉儿手上。 李玉带着碗碟和书回了小厨房。 “还好,小姐吃了半碗。”邹大娘看着李玉儿带回来的碗十分高兴,又舀了了半瓢锅里的汤看了一下道:“等这个鸡脚萝卜汤做好了之后,我再来给小姐舀一碗。 在李玉儿去正房的这段时间,邹大娘也没闲着,炖了一个对孕妇好的汤。 邹大娘说完之后,又舀了一碗粥就要离开。 李玉儿连忙叫住:“邹大娘,昨天送午饭的那个丫头还记得吗?” “记得,这么啦?”邹大娘停住,回头问李玉儿道。 李玉儿走到邹大娘跟前道:“苏大娘昨天跟我说过,以后上厨房都是由听雨往我们西院送饭,就是昨天那个丫环,邹大娘你要留意些。” “知道了,其他人送过来的膳食,我不会接。”邹大娘闻言瞳孔一缩。 好端端的送饭的人员怎么会有变动?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回正房的路上邹大娘想,以后得加倍注意小姐的安全了。 李玉儿看了一下邹大娘做的汤,只需要继续炖就可以了,也不多管,打算开始洗碗。 正打算把阮芷娘剩下的半碗粥倒掉,但看着烧火的丹砂强烈的视线,还是放下了碗,柔声问道:“丹砂,三少奶奶喝过的粥,你喝吗?” 李玉儿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这个地方的所有丫头似乎都以吃主子的食物为荣。 “我也可以喝吗?”丹砂咽了一下口水道。 “当然,奶奶说你在烧火也辛苦了。”说着李玉儿将粥倒在另一个碗里,又加了一个干净的勺子,递过去。 丹砂闻着香味早就忍了很久,这是接过碗,立马开始大口的喝了起来,喝了两口之后,才抬起头来小心的问:“玉儿姐,你喝没?” 李玉儿不习惯吃别人的剩饭,但她不能对丹砂这样说,只道:“吃过了。” 丹砂听了马上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吃完之后,还把碗上粘着的米粒都吃光了。 李玉儿看了之后心里想丹砂以前是没吃饱还是没吃过好的,再回忆以前自己在浅水湾缺衣少食的生活,想着要不把今天晚上把阮芷娘没有吃完的,再给她舀些? 当然李玉儿现在不会给丹砂舀锅里的粥,即使知道阮芷娘吃不完,这毕竟是主仆的规矩,上厨房的所有人都遵守,她不能仗着阮芷娘和善就违背。 下午邹大娘来给阮芷娘舀粥和汤的时候,李玉儿私下里把这个想法给她说了一下。 邹大娘道:“你这个想法好,免得她在膳食里做手脚。” “不会吧……,丹砂是芳芸姐派来的。”李玉儿没想到邹大娘把丹砂也防着。 “谁说得准呢,小心点总是好的。”邹大娘瘪了瘪嘴,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今天的粥和菜,你没有让她沾手吧?” 李玉儿虽然觉得丹砂应该不可能,但还是提起了心,向邹大娘郑重道:“放心吧,丹砂不会做饭,我只是让她烧火。” 正院,周家媳妇儿在程夫人身边汇报上个月内院的账目。 周家媳妇念完等了一会儿,坐在上首闭目眼神的程夫人才睁开眼道:“既然三儿媳也怀上了,以后份例就提高三成吧。” “是。”周家媳妇诧异了一瞬,立马低头应道。 等周家媳妇下去了之后,程夫人才道:“没想到她还有点运道,说两个月,就在两个月内怀上了。” “夫人,既然三少奶奶怀上了,肯定就不能照顾三少爷,不如您指几个丫鬟过去服侍三少爷?”一直在给程夫人揉头的媳妇子道。 程夫人一边不自觉地摩擦着手腕上的金镯子一边道:“也是,老三的亲姨娘去得早,我这个当嫡母的不关心他,还有谁能关心他呢,你在院子里选几个温柔可人的送过去。” “是,奴婢一定选几个聪明懂事的丫头,给三少奶奶分忧。”那媳妇子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第70章 红袖添香? 第二天早晨, 从正院请安回来的程礼和阮芷娘之间的气氛有点沉凝。 “奶奶, 您怎么了?”李玉儿等程礼进了里间, 就开口问。 在回到西院的路上, 阮芷娘已经没有了气愤的情绪, 现在的心情更是平静。她在李玉儿铺好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看了一眼里间才道:“也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西院要添几个丫鬟了。” 看阮芷娘和程礼的神色, 李玉儿可不会觉得这是好事儿, 正要看口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奶奶,正院的竹香带着人过来了。”翠蒿进门禀告道。 一个打扮简洁的丫鬟带着四个打扮各异, 但都容貌秀美的女子走了进来。李玉儿一看这四个丫鬟的打扮, 就知道不是老老实实来做丫鬟的。 竹香走到阮芷娘面前行了一个礼,后面的四个丫鬟也娉娉婷婷的下拜,这四个人行礼的姿势别具风情,但细究她们的动作又挑不出错误。 阮芷娘坐在上首虚扶了一下:“起吧。” 竹香径直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四个丫鬟对着阮芷娘介绍道:“这都是夫人赐予三少奶奶分忧的丫鬟。” “奴婢品茶、品花、品画、品诗, 见过三少奶奶!”四人一一给阮芷娘见礼。 “我们西院不缺丫鬟!”邹大娘看着几个明显心怀异志的丫鬟,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气了。 阮芷娘看着竹香要开口奚落, 便抢先解释:“奶娘, 这是公公婆婆赐的人!”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虽然面色一直很平静, 但抚摸小腹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就知道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阮芷娘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气坏身子。李玉儿实在担心阮芷娘, 但竹香是代表这夫人来的,她一个小丫鬟没有插话的余地。 如果我不是一个小丫鬟就好了,看着西院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只有阮芷娘独自与竹香周旋,李玉儿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不对啊,西院里还有一个主人啊。想着李玉儿见没人留意她,便轻声地走到了里间。 “少爷,正院的竹香带着人来西院了。”李玉儿站在门口禀告道。 只听得里面砰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落了地,程礼很快就从里间走了出来,阴沉着脸,站在李玉儿面前问:“已经过来了?几个人?芷娘现在怎么样了?” “加上竹香,一共有五个人,只有奶奶一个人应对,我看奶奶的肚子不舒服。”李玉儿完全没有被程礼的黑脸吓到,快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程礼一听阮芷娘可能不舒服,立马快步走了出去,李玉儿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刚一出内室,李玉儿就看到,竹香带着四个女子在给程礼行礼,那四个女子还不停的往程礼身上送秋波。李玉儿这个做丫鬟的看了都不舒服,阮芷娘的心态可想而知,抬头看了程礼一眼,见他不受这四个人目光的影响,才稍稍放下心,往阮芷娘边上走。 第41节 “你们是母亲送过来的丫鬟,肯定有很多拿得出手的手艺,都擅长什么啊?”程礼走到阮芷娘身边坐下,给了阮芷娘一个安定的眼神才开口问道。 四人见程礼询问,便以为程礼对她们有意,顿时大喜,纷纷报上自己擅长的东西。 “奴婢会画画。”品画道。 “奴婢会念诗。”品诗道。 …… “都很不错,既然都擅长这么雅致的东西,不如都到书房侍候吧。”程礼一句话便做出了安排。 竹香也听说过三少爷爱待在书房,便以为程礼这样安排是想享受红袖添香的滋味,心中更加轻视,脸上却还是一片恭敬,留下四个丫鬟后,就退了出去,回正院复命了。 “把她们带下去,让芳芸去安排吧。”程礼看都没看四个丫鬟,便直接吩咐道。 那四个丫鬟还没有摸清程礼的性格,不敢逾越开口,但媚眼还是不要钱的往程礼身上飘。李玉儿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道:“我带各位姐姐去找芳芸姐吧。” 出了正房,有个丫鬟看着李玉儿年纪小,便拿出点心零嘴开始套话:“小妹妹,你几岁了?” “切,几块点心想哄谁呢?我要是想吃,西院哪儿的都可以天天拿。”李玉儿早料到这几个丫鬟会套话,便摆出了一副嚣张无脑的样子。 其他三个丫环一听,便觉得李玉儿是个受宠又口无遮拦的丫头,对李玉儿更加热情了。 穿着青衣服的丫鬟给李玉儿塞了一对银耳坠,蹲下身来亲热道:“不要理她,来跟姐姐说,你在西院待了多久了?是侍候三少奶奶的还是三少爷的?” “是服侍奶奶的,偶尔也听三少爷使唤。”李玉儿装着两眼放光,一副为财所动的样子:“姐姐以前是在哪个院里啊?以前怎么没看到这么漂亮的姐姐?” “我们都是正院侍候夫人的。”那丫环眼里闪过一丝得色,紧接着又道:“我们是过来侍候三少爷的,要知道他的喜好才好,妹妹你知道三少爷喜欢什么吗?” “三少爷啊,他就喜欢看书啊。”这句话李玉儿到没有撒谎,只是程礼现在不在书房里看书了。 那丫鬟闻言一喜,三少爷把她们安排到书房,难道真的有那个意思?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顿时四个丫鬟看对方的眼睛里都带着火光,到了书房就是她们四个人之间的争斗了。 接着四个丫鬟又打听了一下西院的事儿,李玉儿自然避重就轻,挑着能说的说了,顺便还打听了四个丫鬟的一些事,这四个丫鬟因着先入为主的印象,没有把李玉儿放在心上,很多东西不经意的就炫耀了出来。 “这小丫头也太土包子了,一些银首饰就能收买。”品花在品诗耳边道。 品诗不屑道:“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你还能期望她有见识不成,也幸好她眼皮子浅,不然也套不出这么多东西了。” 在前面带路的李玉儿没有听到后面两人的话,但感受着落到她身上的轻蔑的目光,李玉儿也能猜出她们在说什么。心里不由对这四个人的评价又低了些,背了她的面就在说她,可见也不是些有城府的,顶多也就是些长得好看的花瓶罢了。 绕过几个回廊,李玉儿带着四人走到了离正房最近的下人房,再经过几间房舍,到了一间最大的下人房面前敲门道:“芳芸姐在吗?” 房间里没有声音,李玉儿又敲了几下,房门才从里面打开,芳芸站在门口,并没有让李玉儿她们进去,看了看李玉儿身后的丫鬟的打扮,脸色有点不好:“这是哪儿来的丫鬟?” “这是夫人派过来侍候少爷的,分别叫品茶、品画、品诗、品花。”李玉儿一一介绍完后,又道:“三少爷把她们分派到书房,现在请芳芸姐先给她们安排一下。” “侍候少爷的?”芳芸一听李玉儿的话,脸色一变,这让她想起了前些日子钻进她房间来挑拨的那个丫环的话。 芳芸一下纷繁的思绪,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门边的四个丫鬟:长相尚可,但打扮和举止都太过轻佻。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的。不过转头一想也是,夫人怎么会给少爷指好的,怕这次赐人是为了少奶奶肚子里的小少爷吧?要对付三少奶奶她可以不管,但要对付三少爷的孩子,她芳芸就不会同意了。 芳芸跟程礼虽然在婚事上的意见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多年相处出来的默契,自然知道程礼把人送到她这儿是什么意思,对李玉儿道:“我会尽快让她们适应书房的。” 说完之后,芳芸就带着四人去了书房。李玉儿也到正房回禀。 “奶奶,芳芸姐既然把她们带到书房了,以后应该就很难来正房了,您不要往心里去。”李玉儿回到正房后,劝阮芷娘道。 阮芷娘摸了摸小腹甜蜜的笑了:“我相信夫君,这些丫鬟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看来程礼已经把阮芷娘安抚好了,李玉儿放下了心。看着时间不早了,思量着阮芷娘该吃间食了,就拿着钥匙去了小厨房。 丹砂和上厨房送菜的婆子都已经等在门外了,李玉儿打开小厨房后,她们才进去。 送菜的婆子也是听从苏厨娘的安排,知道菜只能送到李玉儿或邹大娘的手上,所以即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和丹砂交接。 李玉儿仔细看了一下送过来的肉和菜都很新鲜,里面很多对孕妇都很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交接给递给了婆子一些银钱:“劳大娘在这里久等了,以后还要多麻烦大娘,希望不要推辞。” “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应该的。”那婆子看着李玉儿一把铜板,才笑开了颜,但还是推辞了几句,看李玉儿给的诚心,才收进腰包里,口里还不停的承诺道:“放心,以后有新鲜菜,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拿来。” “好的,谢谢大娘啊!”李玉儿送走了婆子,颠了颠手里的荷包,感觉钱真不经用,这荷包里的钱都是邹大娘装的,就是为了使在这些地方,然而这才几天,钱就已经花了大半,李玉儿这边都这样,在阮芷娘身边的邹大娘的花费更不用说了。 阮芷娘和程礼两人又都没有产业,吃穿用度基本全靠府里的月例,而程府的庶子和庶媳月例根本不高,这样花费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第71章 狠辣 芳芸把四个丫鬟带到书房, 开口道:“书房这个地方, 在西院来说算得上重地, 等闲丫鬟是进不来的, 你们得了夫人和少爷看中是例外, 但也必须要老实勤恳知道吗?” 四人即使对芳芸的态度不满, 但听到这话也是心中一喜, 老老实实的应是。 芳芸了解了四人擅长的事物后, 开始给她们安排活计, 务必要榨干她们的所有精力:“品茶,你就负责给少爷制茶吧。” “制茶?可是我擅长的是煮茶和泡茶啊。”制茶太过麻烦,品茶当然不愿意。她过来的目的, 可不仅仅是当下人的。 “你不会?”芳芸说完, 又对着书房里另一个清秀的丫头道“那以后制茶烹茶的事情,还是由茗艺负责吧。” 这个丫头也有两分姿色,品茶怎能安心让她待在书房里有机会往三少爷跟前凑,立马开口:“制茶,我也会。只是三少爷的茶都是现制的吗?直接从铺子里买多方便啊。” “少爷就喜欢现做的, 买的都不是那个味儿了。”芳芸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以前程礼喝的茶当然不是现制的,西院没有这么多的人力, 也没有这么能干的丫鬟, 现在既然来个免费劳动力, 芳芸自然使劲的压榨她们。 “品花,你以后就负责照顾书房里和院子里的花草。”芳芸又吩咐品花道。 照顾院子里的花草?那不是粗使丫鬟干的活儿吗?现在正是初秋,屋外艳阳高照, 出去多走几圈都要晒黑,更何况照顾花草,品花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个院子里,照顾花草的有几个人?” 如果粗使丫鬟多,她只负责吩咐几句,倒也可以接受,品花心想。 “三少爷喜欢安静,这个院子里人少,照顾花草的自然只有一个人,你接手了,就是你了。”芳芸开了品花一眼,似乎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一个人照顾满院子花草自然不愿意:“我一个人肯定做不下来,要不我照管书房里的花草,院子里的以前是谁照顾,现在还是谁怎么样?” “你是想让少爷迁就你?!”芳芸质问道。 这个罪名她怎么承受的起,品花连连摆手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最好不是,你要不会做,直接回正院就行了,夫人调你们过来是照顾少爷的,不是让你们过来当大小姐的!”芳芸发怒道。 看着芳芸发怒了,品花也害怕芳芸真的不顾一切把她送回正院,赶忙连连赔礼道歉。 芳芸紧接着又给剩下的两个丫鬟安排了一大堆的事情,品书和品诗有前车之鉴,也不敢反驳,只点头应是。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茗艺就可以了。”芳芸说完就离开了。 看着不好说话的芳芸离开了,四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虽然心中记恨芳芸,但看着茗艺还在,也不敢抱怨,只开始跟茗艺热情的套近乎。 “茗艺,芳芸让我制茶,可茶叶在什么地方啊?”等拉近了关系,品茶才问道。 茗艺带着品茶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两棵树道:“你看,外面不是有两颗茶树吗?” “也就是说,茶叶每天还要现采?”品茶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再看了看那两颗茶树,咽了口口水道。 茗艺压下唇边的笑意,很正经的道:“当然要现采啊,少爷最喜欢喝现采、现炒的茶了。” “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让芳芸对我们有意见啊?”品书问茗艺道。 四人当然都看出了芳芸是想压制她们四个,心里想着可能是芳芸嫉妒她们,但当着茗艺不能这样说。 “怎么会?芳芸姐为人最大方公平了。”茗艺说完,看了四人一眼,又作势犹豫道:“不过分给你们的事情确实是多了一点,大概是因为……。” 品茶看茗艺犹豫了,连忙掏出银子塞到茗香手上:“好妹妹,快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按规矩是不能给你们说的。”茗艺有些犹豫的推回了银子。 四人听到里面有内情,连忙又是一堆好话,忍痛再加了些银子。茗艺推辞了几次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银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是少爷的考验,每个进书房的丫头,都是经过考验的,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少爷都是看得到的。” 那是不是做好了之后,就能得到少爷的青眼啊,四人都开始兴奋。 茗艺看四个人都对活儿提起了兴趣,又换着花样鼓励吹捧了几句,把她们说的热血沸腾晕头转向,才起身离开去找芳芸。 “这段时间她们肯定都争着表现,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芳芸说完,又吩咐茗艺道:“把她们看好,不要让她们离开书房,也不要让她们跟其他的小丫鬟多接触。” 时间悠悠流逝,也许是初期的妊娠反应过去了,也许是李玉儿她们膳食做的好,总之阮芷娘的胃口好了起来,也不孕吐了。身形渐渐不那么单薄了,每天有了精力看书写字。 “夫君,该吃饭了,你也不要太用功了,一切还是以身子为要。”阮芷娘一边摸着小腹,一边对看书的程礼道。 自从阮芷娘身体好转之后,程礼又开始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书本经义上。 程礼放下手中的书本,转过身来,拉着阮芷娘道:“放心吧,为夫知道,但不管怎样,为了孩子也得努力了。” 科举是三年一次,今年的是恩科,明年又是科举年。本来今年程礼的水平就足够下场了,但因为程夫人的诡计错过了,明年的科举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抓住。 正院,门房禀报,京城又有书信送到。 “快拿过来,给我瞧瞧!”程夫人高兴道。 很快,竹香从门房手上接过书信,递给了程夫人。 程夫人快速的拆开,舒展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书信不长,只有一张纸,程夫人却来回看了几遍,越看越生气,把竹香递过来打算让她消火的茶一把扫了下去。 砰地一声,茶杯摔的粉碎,屋子里的小丫鬟们都害怕的低下了头,屏息敛神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起了程夫人的不快。 别的小丫鬟,可以降低存在感,而竹香却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夫人,消消气,什么事儿都没有您的身子重要。” “消气?这让我怎么消!好好的一个双胎,就这么掉了!带着孕妇去秋猎,他怎么想得出来!”程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竹香从程夫人的言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大少爷在京城中的那位姨娘落胎了。 其实程府大房的孩子不缺,程夫人之所以这么重视那个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一是因为是双胎,二是因为那姨娘身份不一般。现在那个孩子落了,很多谋划就这样落空了。 就在这时一个粗使小丫鬟到了正院门口,看着里面的紧绷气氛,吓得马上又退了出去。 “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外面谁在值守?”那丫鬟躲得快,程夫人的眼睛更快。 两个没有及时拦住粗使丫鬟的守门丫鬟顿时跪下,磕头求饶。 竹香看了一眼程夫人,知道她现在还很气愤,立马抬手招呼外面的婆子:“这两个丫环失职了,按照规矩处置吧。” 几个健壮婆子就拿着厚竹板,把两个丫鬟拖了院子里,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丫鬟的哭泣求饶声。 丫鬟的惨叫声,让程夫人露出了快意的神色,过了一阵,竟然连刚才因书信产生的不快都消失了。心情平静后,程夫人才挥手道:“这声音听着也怪可怜的,让婆子把她们嘴堵了吧。” 竹香看着程夫人的脸色,知道她心里的气已经发泄了大半,心里松了口气,转身吩咐小丫鬟去传话。 等处理两个看门的丫环之后,程夫人才把目光转向那个被婆子拦住的粗使丫头,这丫环身上的衣服都打了好几个补丁,一看就不是她们正院的,程夫人一时来了兴趣,俯视着那个丫环道:“你是那个院了,怎么跑到正院来了?” 那个粗使丫头,早被刚才的阵仗吓住了,这时那还听得进程夫人的问话,只一个劲儿的求饶。 “放肆!夫人问话,岂能不答。”竹香大喝了一声。那粗使后面的婆子立马抓起粗使的头发,迫使她抬起了脑袋,然后用竹板在那丫鬟的脸上使劲的抽打,只两下,那丫鬟的脸颊就肿的老高,嘴边也流出了血沫,又几板子下去,那丫鬟喷出了几颗牙齿。 “夫人,再打,她该说不出话了,不如先暂且饶她一回。”竹香有些不忍看,却还是声音平稳道。 “嗯。”程夫人一个手势,那些婆子都放开了那个丫环。 第42节 “说吧,在我正院鬼鬼祟祟的,有何图谋?” 那丫鬟早已是瑟瑟发抖,听了这话直接吓得失禁,连忙一边磕头,一边口齿不清的解释道:“奴婢没有图谋,真的……,是受品书姐姐托付,来正院找夫人的。” 那粗使丫鬟此时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是这个下场,她一定不敢违背芳芸姐的意思,收了品诗的银子来传话,哪怕弟弟的病情再需要银子。 “品诗?那是谁?”程夫人转头向着竹香疑惑的问。 那粗使丫头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 “是您两个月前,赐给三少爷的丫头。”竹香低头回到。 程夫人了然的,转头问粗使丫鬟道:“带了什么话?” “品诗姐说……,说她们出不了书房。”粗使丫鬟打了一个寒颤,才想她的行为实在不光彩,这些话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希望她说出来之后,让夫人知道她无意冒犯,放她一码。 “废物!”程夫人气的一拳砸在扶手上。 竹香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捧住程夫人的手:“夫人,小心手疼。” 程夫人仍不解气,反手给了竹香一巴掌,不过片刻便肿起了五根指印。 “夫人息怒。”竹香像是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疼痛,一边给程夫人揉手,一边吩咐小丫鬟拿药。 “把这个丫鬟处理了。”程夫人看着那个粗使十分碍眼。 “是,夫人。”那几个婆子堵住了粗使的嘴,把她拖了下去。 等婆子都下去了,程夫人才怒吼道:“忠儿的孩子掉了,那个贱种的为什么还在!她们两母子永远都是这么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茶茶 小天使的火箭炮和营养液! (づ ̄3 ̄)づ╭?~ ☆、第72章 暗影 半夜, 整个程府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下人房在月光下只投了一片黑色的影子在地上,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来到了芳芸的房前, 很有规律的敲响了房门。 窗户上亮起了一点灯光, 紧接着, 吱呀一声, 房门被打开了。芳芸身上披着外衣, 手上拿着一盏油灯站在门口。 火光照亮了那敲门丫鬟的面容, 芳芸看着张平凡的脸,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又是你?” “对,就是我, 怎么?不欢迎?”那丫鬟口上虽然还在问着, 身体却从芳芸旁边挤了进去。 真是个惹人厌的人,但芳芸还是强忍住将她赶出去的**,关紧房门,转身进屋,把灯放在桌子上, 才看着那个丫鬟道:“大半夜的,什么事儿?” “还什么事儿?上次说好了要勾引三少爷, 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那丫鬟质问道。 芳芸抑制住想要一巴掌抽过去的**, 只咬牙道:“你是哪个牌位的人, 让我给你汇报!” 在安静的黑夜,芳芸声音里的狠意,越发的突出。 朦胧的灯光下看不清芳芸的表情, 那丫鬟只觉得现在芳芸的神情格外狰狞,她咽了一口唾沫,想起了背后的主子,又挺起了腰杆:“我只是个粗使丫头,但我背后的主子牌位不低,你要是听话,事后一个姨娘的位置还是有保证的。” “哦,是吗。三少爷的姨娘位置,她能做主?”芳芸眯起了眼睛。 那丫鬟听了昂起头道:“当然,不就是个姨娘的位置吗?对我主子来说很简单。” “姨娘的位置是难得,不过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芳芸慢条斯理道:“府里有这个能力的人,就只有老爷和夫人了,老爷总不会没事儿挑拨一个丫鬟爬床。难道是夫人?夫人也是出身大家,不可能做这种事……” 其实,芳芸心里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夫人,但她没有证据,又不能落下把柄和口舌,就只有诈人了。 “谁说只有老爷和夫人能……。”那丫鬟自觉失言,立马闭口,转而又看着站在阴影里的芳芸道:“你也不用诈我,反正这事儿你不愿意做,还有别人。只是到时候这个好处就落不到你头上了。” “不是我诈你,府里除了老爷、夫人、三少奶奶和三少爷,确实没人能决定三少爷的姨娘位置了,你得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才能让人相信啊。”芳芸的声音中仿佛带着渴望,引诱那丫鬟继续说。 “也是不给你看点好东西,还当我在诳你。”那丫鬟说着抬起了右手,撩起衣服,露出了一个玉镯,上面的光泽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格外显眼。这种东西可不是一个普通丫鬟能够戴的起的,芳芸瞬时确定她背后确实有一个舍得下本钱的主子,只是到底是谁,还不确定。 还是找不出幕后之人,为了防止这丫鬟再去找别人,给西院造成不安定因素,芳芸还是装着很动心道:“现在少爷的注意力都在少奶奶身上,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现在三少奶奶怀了孕,正是大好机会,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丫鬟道。 芳芸知道那丫鬟急了,也怕谈不拢,便故作犹豫道:“……,那再给我半个月?” “不行!等不了这么久,五天,五天后我要看成效。”那丫鬟一想起主子的怒火,打了个寒颤,果决道。 芳芸装着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 两人说好后,那丫鬟又转身离开了。芳芸拿着油灯走到床边轻声道:“你出来吧。” 藏在床里的一个三等丫环赶忙掀开帘子,爬了出来:“芳芸姐,刚才那是什么人?你真的同意她的话?” “说什么呢?快跟过去看看,她到底是哪个院的。”芳芸吹灭油灯,压低声音道。 最开始芳芸以为这个丫鬟是正院的,然而刚才诈了一下,她情急之下说出口的那句话,感觉不像是夫人,所以还是派小丫鬟过去看一下才好。 那个三等丫鬟松了一口气:“原来芳芸姐今天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啊。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那小丫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芳芸还在后面叮嘱道:“你也小心些。”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芳芸没有再睡,一边等着三等丫鬟回来,一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打算等着天亮了就去正房。 冬天,天气已经很冷了,李玉儿又在里面加了一层衣裳,下面加了一双足袋,才起身去正房。一路上寒风凌冽,李玉儿一直搓揉着双手,生怕冻僵了,心里感叹果然是娇气了,以前双手粗糙的时候,大冬天用冷水淘米洗菜都可以,而现在只是放在寒风里,就感觉有些受不住了。 刚到门口,就碰到了送热水的小丫鬟,李玉儿接过热水,就要往里面走,迎面正碰上从里面出来的芳芸,李玉儿打了个招呼:“芳芸姐。” “这几天你一直跟着少奶奶身边?”芳芸停下来问道。 “没有,上午一般在小厨房,下午才在奶奶身边。”李玉儿回答道,这是她们最新安排的时间。 芳芸皱了一下眉头:“那你们也要注意些,少奶奶身边至少得有两个人,明白吗?” 不知道芳芸又听到了什么风声,李玉儿心中一紧,恭敬的应道:“在下午这个时间段内,我一定会好好守着奶奶。” 芳芸点了点头离开了,李玉儿虽然年纪尚小,但经过她从进入西院起,一直机灵又勤恳。对于她的许诺,芳芸还是比较放心的。 “刚刚芳芸姐过来,有什么事吗?”李玉儿把热水端进去后,才询问刚才一直在屋里的邹大娘。 自从程礼对芳芸提起她的婚事后,芳芸就很少主动进正房了,有什么事儿都是通过小丫鬟传话,现在她自己亲自过来,看来事情不小,在联想到她在门口嘱咐她的话,可以大致猜测是什么事儿。 “她今天一早就来了,跟姑爷单独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邹大娘仔细回忆道:“只是让小姐无论听到什么都放宽心,提醒我们要小心所有接近小姐和姑爷的陌生丫鬟。” “这么危险?那奶奶现在心情怎么样?”李玉儿生怕这个事情让阮芷娘变得精神紧张。 邹大娘向正在梳洗的阮芷娘看了一眼:“小姐现在心情还好,就是姑爷有些紧张。” “那就好,我们在奶奶面前做平常样子就好,不要太紧张了。”李玉儿虽然心里提起了一根弦,但仍旧想表现轻松些,免得给阮芷娘太大的压力。 在西院外表平和暗中紧绷的气氛中,时间又慢悠悠的过了两个月,这期间程夫人曾在饭桌上直白的提出,阮芷娘作为三少奶奶不能独占三少爷,要给程礼多纳些小妾开枝散叶,被程礼直接了当地拒绝了。程老爷也隐晦的提过这个事情,程礼也装着没懂囫囵了过去。 “你是谁,没有禀报,不能进去!”门口的翠蒿拦住一个眼生的粗使丫鬟道。 那丫鬟不依不饶道:“我找三少爷有要紧事儿,姐姐你就通融一下吧。” 翠蒿当然不愿,坚决拦住。不想那丫鬟却不管不顾的大声喊了起来:“三少爷,品茶姐制了新茶,给您送过来了。” 正在认字的李玉儿闻言抬起了头,先看了阮芷娘一眼,发现阮芷娘只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就继续看书,顿时放下了心。 “这么不懂规矩,直接处置了就是!”程礼本来就心神不宁,这些丫环还来招他,顿时冒火了,直接摔下手中书道:“把书房里的四个一起拖出来学学规矩!” 安排在旁边耳房的几个婆子顿时冲了出去。 “奶奶,您上次就是太仁善了,才把她们惯得越发的得寸进尺。”邹大娘担心阮芷娘再次心软,劝道:“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为了小主子着想,再也不能姑息了!” 阮芷娘摸了摸已经凸起的小腹:“我本来打算为孩子积福,没想到她们只当我好欺负。这次再也不管了,交给夫君处置吧。” “奶奶,我们进内室吧。”李玉儿看程礼打算在正房院子里立威,担心阮芷娘心里不适,便开口提议道。 阮芷一手护着肚子站起身坚定道:“我不用,你先进去吧。” 李玉儿见阮芷娘神情十分坚定,也不再劝说,只进屋找了一包适用于孕妇的安神茶,放在茶壶里开始煮。现在阮芷娘身边有邹大娘,她倒不用担心。 等李玉儿煮好茶,端到正屋的时候,发现阮芷娘被邹大娘扶着刚从外面进来。 “奶奶,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出去呢?”李玉儿赶紧倒了一杯热茶过去。 阮芷娘接过上面飘着白雾的热茶,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道:“没什么,西院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我也该出去亮一亮相了。” 所有人都到了,三少爷这是打算杀鸡儆猴?不过西院的丫鬟也确实该整治得了,阮芷娘怀孕期间,好多丫鬟的心思都活络了,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希望这次的处理,能让她们认清现实做事儿尽心一些。 ☆、第73章 出事 自从所有丫鬟都目睹了那个丫环被处置的过程后, 西院又平静了一段时间。丫鬟婆子们都收起来了小心思, 全心全意地服侍程礼和阮芷娘。 邹大娘看着这情况维持了一段时间后, 便松了口气, 然而李玉儿的心却更加紧绷。幕后之人没有达成目的, 真的就这么算了? 李玉儿做好了粥和菜之后, 就拿出书坐在小板凳上看了起来, 这是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阵寒风。 “邹大娘来了, 先过来烤烤火。”李玉儿对带着雪花走进来的邹大娘道。 邹大娘挂好斗篷后, 才走近灶台,并没有到灶门去烤火:“不用烤了,屋里已经够暖和了, 你先把粥给小姐送过去吧。” 李玉儿闻言放下书, 又把手洗好、擦干之后,才舀好粥和菜放进能够保温的食盒里,打了伞走出去。 寒风迎面而来,李玉儿提着食盒加快了速度,进入正房之后, 又是一阵暖风,李玉儿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 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阮芷娘这个时间段一般都在偏厅, 李玉儿轻轻跺了跺快没知觉的双脚, 等身上的寒气都已经消了后,才往偏厅里去。 偏厅的门是半掩着,李玉儿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更加温暖, 就是有一点气闷。 “奶奶,怎么窗户关着的啊。”李玉儿放下食盒的第一件事不是拿出饭菜,而是去打开窗户。 阮芷娘正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就被李玉儿吵醒了,再被窗子外的风一吹,彻底清醒了,站起来微微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才道:“奶娘觉得应该再暖和些,就把窗子关着了。” “奶奶以后也要注意一些,那个老大夫还说了冬天不能关着门窗烧炭,这样很危险。”李玉儿又开始用‘老大夫’的名义说话。 阮芷娘走到桌边正在打开食盒,听了李玉儿这句话 不由反问道:“不是说只有烟炭才危险吗?我们烧的虽然不是上品银丝炭,但也不算差啊。” “奶奶刚才没有感觉到闷吗?”李玉儿走到桌边,一边帮忙摆碗,一边开口问道,她可解释不了氧气的问题。 “还真是!我以为只是孕期疲倦,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阮芷娘略一思考,便发现李玉儿说的不错,她前阵子就没有了困倦想睡的症状了,刚才的困意很可能就是那个原因。 阮芷娘看了一下屋子里的几个炭盆,抚着小腹郑重道:“看样子以后真得注意了。”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要让空中的气流动起来就行。”李玉儿感觉到室内的空气已经完全流通了,又关了半扇窗户,不管怎样还是不能让阮芷娘冷到了。 “少奶奶,北院出事了。”从库房找东西回来的馨香,开口就道。 第43节 阮芷娘停下了手中的白瓷勺子,抬起头有些焦急的问:“什么事儿?二嫂现在怎么样?” “二少爷的一个外室怀孕了,二少爷把那个外室接进了府,打算提成姨娘,现在两人正闹着呢。” 一直凝神细听的李玉儿有点奇怪,据她了解二少爷虽说有些贪花好色,但顾忌这二少奶奶的娘家,行事还是留有分寸;而二少奶奶也不在乎那方面的事,所以两人一直相安无事,这次怎么不管不顾的就闹出了? “怎么能这样,二嫂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不行,我得去看看!”阮芷娘说着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想要去北院。 阮芷娘也是个孕妇,这大雪天的,跑到别人院里去劝架,怎么想怎么危险,李玉儿连忙阻止:“奶奶,不急于一时,要不,我们先通知三少爷?” “也对。”阮芷娘被李玉儿这么一劝,也冷静了下来,吩咐馨香道:“去禀报三少爷,顺便再带些婆子过来。” 自己的安全也要考虑,该有的婆子不能少,免得被冲撞了。 馨香领命出去。 程礼很快就走了进来,他本来跟几个兄弟的关系都不大好,基本上很少去其他几个院子,但他妻子要去北院,又事关帮助过他们的二嫂,他现在自然要去。 李玉儿又在内室找出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给阮芷娘披上,一行人才跟着阮芷娘去北院。 “以前放在外面,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还想要把这个脏女人纳进来,没门!”二少奶奶挺着大肚子,指着程孝的鼻子道。 “二弟妹,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二弟是男人,你怎么能在一院子下人面前削了他的面子呢?”大少奶奶在旁边假惺惺的劝道。 大少奶奶不说这句话还好,二少爷在二少奶奶面前没骨气惯了,没觉得什么不对;现在一听大少奶奶的话,在看周围丫环婆子躲躲闪闪的目光,顿时感觉男子尊严受到了侵犯,气的眼睛都红了。看见二少奶奶还要骂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就推了过去。 二少奶奶没防备,一下子撞在后面的桌子上,又重重的扑在了地上。 “二嫂!”阮芷娘一进北院,就看到了二少奶奶被撞倒在地,连忙护着肚子跑了过去。 二少奶奶的丫鬟也反应过来了,赶紧围了上来,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二少奶奶在阮芷娘的帮助下才勉力翻过身子,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撑在地上挣扎想要站起来,却没有蓄起力气又倒了下去:“啊!好痛,孩子!” “二嫂不要急,慢慢来。”阮芷娘想要快速扶起二嫂,奈何又力气不够。看着地上的一滩暗红,心中一惊,连忙大吼道:“二嫂流血了,快去请大夫!” 二少爷看着二少奶奶身下的鲜血瞳孔一缩,整个人不由的后退了一步:“我就是轻轻的碰了一下,没有用力的。” 旁边的程礼看不下去了,开口大声道:“二哥,还不快扶二嫂进去!” “血,她身上都是血……”二少爷不但没有上前抱人,还一边摇着头快速的跑了出去。 这也太怂太没担当了吧,李玉儿看着二少爷的行为有些目瞪口呆。阮芷娘看着也想骂人,但还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扶二嫂起来的事情上。 李玉儿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连忙阻止:“奶奶,你现在也没多大的劲,不如让丫环婆子们来吧。” 以前阮府里就那么几个人,很多事儿都是阮芷娘亲自动手,刚才情急之下自己就跑过来了,现在李玉儿提醒了才想起程府里有很多仆役。 “你们过来帮二少奶奶进内室。”这时候馨香也从一系列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吩咐粗使婆子道。 粗使婆子们见阮芷娘没有意见,都过来帮忙。 阮芷娘被李玉儿扶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后面,但还是盯着二少奶奶焦急的吩咐婆子们:“你们都小心些。” 阮芷娘全幅心神都在二少奶奶身上,而李玉儿的所有注意里都放在了阮芷娘身上,现在北院太混乱了,李玉儿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有人冲撞了阮芷娘。 有丫鬟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文大夫过来了!” “快请他进来!”阮芷娘开口道,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 文大夫背着药箱跟着丫鬟快步走了进去。 程礼站在门外,既忧心二嫂又担心阮芷娘,但里面的房间是二哥和二嫂的卧室,熟读圣贤书的他自然不好进去。现在看着文大夫进去之后,程礼一咬牙也跟了进去,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事急从权’。 “文大夫,二嫂怎么样?”屋里的人一致屏声敛气,直到文大夫停止诊脉后,阮芷娘才开口问道。 “凶险!”文大夫诊好脉之后,只说了一句,就快步走到桌旁提起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张纸,交给旁边的丫鬟道:“赶快去抓药、煎药。” 文大夫又给二少奶奶扎了几针,见血还没止住,顿时急了:“再去找个产婆!” 孩子已经死了,再留在肚子里,大人也危险了,但他是个男大夫,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他要是出手帮她取了孩子,才是彻底的害了她的性命,现在只有寄希望于快速找个产婆。 “二嫂这是要生了么?才七个多月啊。”阮芷娘带着几分期望问道。 邹大娘看着情形不对,开口劝阮芷娘道:“小姐,这些事都交给大夫吧,你不要操心了。” 文大夫这才注意到阮芷娘也是孕妇,看她脸色苍白,也没有说出他的诊断,还立马给阮芷娘把了一下脉。 “文大夫,怎么样?”程礼开口问道。 “又是操劳又是忧心,有些不稳了。” 李玉儿也顾不得二少奶奶了,她现在心里想的全都是阮芷娘和她的孩子:“这里已经有文大夫了,奶奶先回西院吧。” “可是二嫂昏迷了,北院又没个主事的人……”阮芷娘有些焦虑。 李玉儿打断道:“大少奶奶还在呢?” 大少奶奶有些心虚的站在门边,她的本意只是给二弟妹添个堵,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看着被血水打湿了大半的床单,就知道二弟妹的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但她怕的是二弟妹有危险,然后公公婆婆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阮芷娘看了一眼门口的大少奶奶,低声道:“她?我不放心。” 正在为难之际,门外又是一阵响动,程夫人和产婆都来了。 “文大夫,我儿媳怎么样了?”人还在门外,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屋内的人赶紧行礼。 文大夫回答了之后,程夫人坐到床边,开始用手帕抹泪叫到:“我可怜的儿媳……。” 李玉儿见程夫人还不让起,顿时有些焦急,其他人没事儿,可阮芷娘刚动了胎气呢,但限于丫鬟身份也无可奈何,只能给程礼递眼色。 “母亲,您既然来了,儿子就先带着芷娘回去了。”程礼的注意力也在阮芷娘身上,看到程夫人这个做派直接开口道。 程夫人像是才发现屋里的人,用手帕拭尽了眼泪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二哥和二嫂吵架了,我们过来帮忙。”程礼紧握着双手咬牙道,他知道这个老妖婆是想害芷娘。 “程夫人,你也不要光顾着和三少爷说话了,你三儿媳也有点不好,耽搁不得了。”文大夫不管程夫人的弯弯绕绕,看着阮芷娘直接开口道。 程夫人闻言脸色一黑,但转瞬又带上了慈和,对阮芷娘:“快起来,快起来,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 这时阮芷娘才直起身,脸色已经是一片雪白。 “儿子,就带着芷娘先回去了。”程礼不管不顾的告退。 因为文大夫在这,程夫人倒也不好阻拦,勉强笑着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觉醒 小天使的地雷! (づ ̄3 ̄)づ╭?~ ☆、第74章 人命 “先慢着, 我再开一副安胎药。”见程礼和阮芷娘要离开, 文大夫迅速的写了一张药方交给程礼。 程礼双手接过药方, 郑重的行了一礼道谢道:“谢文大夫!” “不用, 我是大夫, 治病救人是应有之义。”文大夫对着程礼摆摆手后, 又把焦急的目光转向还在昏迷的二少奶奶。 程礼告退之后, 就扶着阮芷娘出了北院。 “三少爷, 还是奴婢来吧。”馨香上前想接替程礼搀扶阮芷娘。 这大雪天的还是自己扶着才安心, 程礼摆了摆手:“不用。” 一行人就这样回到了西院。 回到西院,程礼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信得过的人去药铺抓药,接着就帮阮芷娘解下披风, 打算让她换衣服休息。旁边的馨香和翠蒿都插不上手。 “夫君放心吧, 我没大事儿。还是让馨香来吧,你的衣裳也打湿了些,该换了。”阮芷娘柔和的笑道。 程礼怕阮芷娘担心,便把她交给了馨香,自己去换衣裳。 李玉儿见这里没有自己的什么事, 便去泡了一杯安胎茶,端给阮芷娘:“奶奶, 喝杯热茶。” 喝完热茶后, 阮芷娘的脸色缓和了些, 但还是有些苍白。李玉儿看了有些忧心:“奶奶,还是先睡一觉吧。” “二嫂那边还没有消息……”阮芷娘有些担心道。 “奶奶在这里担心也无用,不如好好休息, 保重自己的身子。”李玉儿劝道。 这时程礼也走了过来,握住阮芷娘的手道:“不管怎样,二嫂那边我们也插不上手了,你现在得保护自己和孩子,知道吗?” “嗯。”现在也确实束手无策了,阮芷娘躺下同意休息了。 阮芷娘劳累了半天,再加上安胎药的药效,很快就睡意上涌。 程礼守在床边看着阮芷娘,等她入睡后才伸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等阮芷娘眉头舒展了,他才将目光放在阮芷娘的小腹上自语道:“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这事屋外有丫鬟禀告道:“少爷,药抓回来了。” “快,拿去煎好。”程礼吩咐道。 那抓药的小厮习惯性地就要往上厨房去,李玉儿连忙阻止:“拿给我吧,我去小厨房煎。” 那小厮看了程礼一眼,见没有阻止,便把药包交给了李玉儿,还顺便交代着大夫的吩咐:药要怎么煎,要加多少水,每副药要煎几次……。 李玉儿一一记在心里,才快步去了小厨房。 中药味重,李玉儿不在灶上煎,而是点燃一个炉子,在炉子里煎。煎药的锅也不能用铜铁等金属器具,李玉儿选了一个没用过的陶罐。然后,按照大夫嘱咐的步骤慢慢煎好。 随着时间过去,陶罐里的药汁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了一碗的容量,并散发出一阵阵药味,一闻就知道十分苦。李玉儿见时间到了,便把药汁倒在瓷碗里,加了一个瓷勺,想了想又在旁边放了几块蜜饯,一道端去正房。 “奶奶醒没?”进了正房,李玉儿问翠蒿道。 翠蒿打起帘子道:“你来的正合适,奶奶刚刚洗漱好。” “奶奶,这是文大夫开的安胎药。”一进门,李玉儿看了一下阮芷娘,见她脸色又恢复了一些,才安心道。 闻着中药苦涩的味道,阮芷娘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连李玉儿递的勺子都没有接。 李玉儿都不知道她是怕苦还是不怕苦了,又递过蜜饯道:“奶奶要不含两颗蜜饯,压压味?” “算了,有些药不好吃蜜饯。”阮芷娘看了蜜饯一眼,还是坚定的摇头道。又接过馨香递过来的温水,漱了几次口,暂时冲淡了口里的苦味才罢。 放下手里的杯子,阮芷娘就问:“二嫂那里有没有消息传来?” 李玉儿一直在煎药,自然没听到消息,将目光转向馨香。 阮芷娘她们回西院的时候,专门留了两个婆子,就是为了及时知道二少奶奶的消息。 现在北院确实有消息传来,馨香看了一眼阮芷娘的脸色和肚子,最终没有全部说出来,只小心翼翼道:“二少奶奶已经醒了。” 第44节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阮芷娘闻言十分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馨香的神色。 北院,一道帘子将内室分成两半,产婆和丫鬟们在里面忙碌,文大夫在外面焦急指挥,然而即使二少奶奶的丫鬟都尽心尽力,血水还是一盆一盆的往外端,二少奶奶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程夫人看到这个情况也焦急了起来,要是只有孩子掉了,她也顶多只是可惜。但要是二儿媳去了,这个事情就不好掩盖了,这是传出去会坏了程孝的名声,她自己的名声也会受到拖累,还有二儿媳的娘家也不好交代。 “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儿媳啊!”程夫人又开始拿了帕子拭泪,装着一副好婆婆的样子。 可惜文大夫鼻子很灵,早就知道那帕子上做了手脚,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揭穿,只开口道:“我尽力。” 程夫人又把屋子里的丫鬟都敲打了一遍,心想我这个做婆婆的也算是尽了力了。程夫人虽有心在屋子里镇着场子,但闻着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是有点烦躁。 竹香看见程夫人又不自觉的皱了一次眉,很知机的劝道:“夫人您也要保重身子啊,二少奶奶这么孝顺,一定舍不得您因为她受苦的样子而伤心,要不先在外面等吧。” 程夫人开始坚决不同意,但在正房丫鬟的轮番劝说下,还是起身离开了内室,走到了外厅。 一出房门,呼吸一畅地程夫人便吩咐身边的婆子道:“你去通知门房,今天内院的人许进不许出,尤其是北院的丫鬟!” 程夫人这是防着二儿媳的丫鬟回娘家报信,现在二儿媳的娘家邓家虽说及不上程府风光,但要是拿住了她们程府的把柄也是个麻烦事儿,所以这事儿的主动权得掌握在她们程府手上。 婆子领命离开后,程夫人又想起了程孝:“孝儿人在那里?他媳妇现在这个样子,都不出来露一下面!” “二少爷,在薛氏的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在众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程夫人转头逼视:“薛氏?我怎么不知道府里有个薛氏?” “是,是二少爷今天接进府的。”那小丫鬟瑟缩的回道。 这么一说,程夫人就知道了,转身吩咐身边的竹香道:“去把二少爷和那个薛氏‘请’过来。” 竹香领命,带着婆子去‘请’二少爷和薛氏。 程孝听得程夫人已经来了他的北院,一下子就有了底气了。薛氏听得二少奶奶情况危险,正在害怕,看着竹香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更加害怕了,抓着程孝的手臂道:“孝哥,柔儿害怕。” “我娘来了,就不用害怕了。”程孝大包大揽的道。 就是你娘来了,我才害怕啊。薛柔在程孝的怀里翻了个白眼,但她了解程孝的性格,也没有多说,只忐忑的跟着程孝和竹香走到了正房。 程夫人把丫鬟婆子打发远了,才质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程孝高高兴兴的过来,本来以为他娘是像以往一样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的,没想到她娘这么生气,顿时怂了,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是她自找的,一点都不守妇道,不以夫为天,我不过是轻轻的碰了她一下,谁知道这么不经事。” “她还怀着你的孩子,怀着我们程家的种,你怎么下得去手?说!是不是这个女人撺掇的?”程夫人把目光对准在薛氏身上。 薛氏知道程孝靠不住,也不敢躲在程孝后面,直接对着程夫人连忙跪下道:“夫人,我没有。” 果然,程孝也不敢拉薛氏起来,只口中辩解道:“柔儿没有撺掇,是那个母老虎太气人了,不懂得三从四德,连我收房纳妾的事情都敢阻止。” “闭嘴!”程夫人吼了程孝一声,她这辈子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说女人该三从四德,转头对跪在地上的薛氏狠声道:“给我跪出去!我不管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手笔,这笔账都要算到你的身上,我二儿媳如果没事,你就去祈求她的原谅,二儿媳如果有事,你就跟着陪葬吧!” 薛氏闻言立马瘫软在地上,完了,不管二少奶奶的结果怎样,她都落不了好。 几个婆子立马把她往外面拖,外面地上停了厚厚的一层雪,要是在上面跪上几个时辰,腿还要不要?薛氏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程礼正埋着脑袋不打算帮她,立马开始求饶。 程夫人岂是几句求饶的话,就能打动的。薛氏被拖出门按在雪地上后,才反应过来程府的人真不会把她的性命当回事,也歇了求饶的心思,大声道:“我不是你程府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哦,不是程府的人?那你是哪家的人?报上名来,也好让我去衙门里查一查。”竹香站在薛氏面前道,她才不相信好人家的女子会这么直接跑到男子家里。 这句话薛氏怎敢回答,她本是奴籍,主人死前没有放契,主人也没了宗族和继承人,她家里也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来赎身,按规定她就会被当地府衙收取,成为官奴充入当地教坊,她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本来是想靠着程府的权势改了籍,没想到摊上这种事。 逃奴按照律法是会处以重刑的,薛氏不敢说出逃奴的身份,又打不赢这满院的程府奴仆,只能屈服于程夫人的威势,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祈求二少奶奶快点好。她只是想找个安身之所,真的没想对二少奶奶怎样。 “二少奶奶坚持住!快了,孩子快要出来了。”产婆给二少奶奶鼓劲道,她知道孩子早就死了,但是她必须这样给二少奶奶鼓劲。 二少奶奶下身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又晕了过去。 “奶奶,奶奶!”二少奶奶的丫鬟,继续喊道。 “不用喊了,已经出来了。”产婆放好了死婴,用袖子擦了一把额上冒出的热汗道:“就让她睡着吧,睡着了,没看到也好。” “不行啊,奶奶还在流血!” 文大夫停住了焦急的脚步:“还在流血?快收拾一下,我进来看看!” 丫鬟们赶紧放收拾了一下床铺,放下了床帐。 “有没有人参?赶紧去熬一支。”文大夫诊了脉之后,立即吩咐道。 丫鬟领命出去询问程夫人,文大夫又转身问产婆道:“你懂不懂穴位?” 现在二少奶奶下红不止,必须得马上止血,但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他只有把目标转向产婆。 “什么?穴位?我不认识。”产婆连连摆手道。 “该死的!这是一条命啊!”文大夫终究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大步出去,走到程孝和程夫人面前道:“二少奶奶现在情况危急,必须得针灸止血,你们愿不愿意?” 文大夫攥紧拳头等候答复,他这是赌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了,他今天救了二少奶奶之后天下人都会看不起他了,但为了一条人命,也值得! “这怎么可能,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你……” 程夫人及时打断程孝的言语:“你在旁边指点,让产婆或是丫鬟来吧。” 文大夫深深的看了程夫人和程礼一眼,最终无力的放松了拳头道:“……好吧。” ☆、第75章 苏醒 “夫人, 老婆子我就是个接生的, 不会扎针啊!”产婆连连摇头, 这个二少奶奶情况不对, 她都已经后悔因贪图银子和名声而进程府了, 此时哪里还敢再沾惹。万一最后人没救回来, 赖到她身上怎么办?到时候闹到官府, 她只有一张嘴, 可程府满院子的奴婢了。 女子生产本身就是一道鬼门关, 所以产妇状态不好,在生产中去世,产婆是不用负责的。程府二少奶奶怀孕才七个月就请产婆进府, 要是死了, 说出去所有人都只会叹息二少奶奶命不好。但产婆要是扎了针到二少奶奶身上,那就有理说不清了。 产婆没有针灸救人的责任,不愿意也不能勉强。 文大夫想现在应该让他救人了吧,便盯着程夫人道:“现在怎么办?就让二少奶奶等死?” “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程夫人强笑了一下道,转身看着周边的丫鬟道:“你们谁愿意帮文大夫施针?治好了二儿媳我有重赏!” 周围的丫鬟顿时都埋下了脑袋, 有的还悄悄后退了半步,谁都不敢接这要命的差事。治好了有重赏, 那要是治不好呢? 二少奶奶的状况是再也拖不得了, 床边的大丫鬟葳蕤看着这场景不禁暗恨, 她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不到半天,回来二少奶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几句后, 就站出来道:“奴婢愿意试试!”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葳蕤,她是二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平时跟二少奶奶关系最好不过,站出来的时候眼里一片坚定。 “真是个衷心的好丫头,等二儿媳好了之后,一定重赏。”程夫人看着葳蕤的眼神幽暗了一瞬,又开口激励道。说完之后又转头对着身边的丫鬟道:“你们都跟着学学!” 其他丫鬟口中喏喏应是,心里却暗中嗤笑,自己才没这么傻呢,要是二少奶奶醒不过来,葳蕤不就是替罪羊了? 葳蕤没有回答程夫人的问话,而是转身对着文大夫行礼道:“请文大夫教我。” 程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见葳蕤目中无人的样子,就要站出来教训她来博程夫人的好感。竹香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低声道:“也不看看,现在这个场景是逞威风的时候吗?你把葳蕤训斥下去了,你上去施针?” 那丫鬟悻悻的住口了。 程夫人没听到那两个丫环的低语,她看葳蕤要掀开床帐,马上吩咐丫鬟:“把帘子拉上。” 葳蕤见程夫人这种危急关头,还想得到这种事,心里不由恨意又加深了一层,但现在没时间计较那么多,还是二少奶奶的安危要紧。 文大夫知道让不懂医的人来针灸很不靠谱,但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便隔着帘子指挥葳蕤施针。 屋子里只有文大夫和葳蕤的声音,所有丫鬟婆子都屏声敛气,生怕打搅了两人,只有那个被葳蕤吩咐过的小丫鬟借着拿东西的名义退了出去。 “……现在呢?二少奶奶还有没有反应?”几次施针过后,文大夫问道。 葳蕤看着二少奶奶苍白如纸的脸色,带着鼻音道:“还是没有啊,血还没有止住。” “不要哭,手稳住,再捻几下。”文大夫吩咐道。 奶奶的性命就系在你的手上了,你一定要稳住,葳蕤自我鼓励了几遍之后,继续集中精力按照文大夫的指挥下针。 “血止住了!”葳蕤大喜。 这句话一落,整个房间紧绷的气氛一下就放松了。大少奶奶和程孝都松了口气,看样子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真是太好了。 程夫人念了一句:“佛祖保佑,看样子我的祈求还是灵验了。” “还是夫人心诚,佛祖都会保佑。”正院的丫鬟纷纷奉承道。 文大夫没有听到这边的声音,他现在所有心神都被二少奶奶的病情吸引住了,此时听说血止住了,也是大喜:“快,收拾一下,我进来诊脉。” 丫鬟们又快速的给二少奶奶盖上了被子,放下了床帐,将她的右手拿了出来,又拉开了帘子。 诊着二少奶奶的脉搏,文大夫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失了。 “文大夫,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葳蕤小心的问道。 文大夫看了程夫人一眼道:“以后就用人参养着吧。” “那没事儿了,几根人参我程府还是吃的起的。”程夫人松了一口气,开心的说道。 这是吃不吃得起的问题吗?这明显是说二少奶奶以后都好不了了,葳蕤看了程夫人一眼,转头问文大夫:“能治好吗?” “我能力有限,能拖多久都看运气。”文大夫摇摇头道:“你们还是找找,有没有其他高明的大夫吧。” 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道:“二儿媳还能支撑多久?” “养得好就一两年,养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文大夫说不下去了。 “有两年也好……”程夫人立马改口:“我可怜的二媳妇还这么年轻。” 文大夫没有理程夫人的装模作样,转身对葳蕤道:“可以再去找找擅长妇科的大夫,说不定有救。” 虽然希望不大,但文大夫衷心的希望有个医术胜过他的人能够救起二少奶奶,毕竟她真的还很年轻。 程夫人看着二儿媳暂时死不了,又确实有些精力不济,便装了一会儿慈善婆婆,就离开了。 “文大夫,天色不早了,你什么时候走呢?”程孝看着文大夫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由想起了他刚才针灸的提议,不爽的问道。 文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但也无可奈何,想撂狠话‘以后再也不来’,也说不出口,因为需要他看病的二少奶奶没有得罪他。 “少奶奶还没醒呢,怎么的也得等到少奶奶好了之后在离开吧。”葳蕤盯着二少爷挽留文大夫道。 听了这话,程孝不敢开口了,二少奶奶的性命他还背负不起。反倒是正在收拾药箱的文大夫开口解释了:“二少奶奶现在的病就主要是靠养了,我留在这里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紧接着,文大夫又开了一个药方,交给葳蕤,并仔细叮嘱她一些需要忌讳的事情和饮食。 一切吩咐好后,文大夫就带着药箱离开了。等葳蕤送文大夫到程府大门,再回到北院正房时发现二少爷和跪在院子里的薛氏都不在了。 “二少爷人呢?”葳蕤问正房的丫鬟道。 一个小丫鬟怯生生道:“二少爷说了,他这段时间住偏院。” “那个姓薛的贱人也跟去了?” 小丫鬟点头。 第45节 “好,很好!”葳蕤愤恨道。 将其他丫鬟婆子打发下去了,葳蕤才含着眼泪坐在床边看着二少奶奶道:“奶奶,他们这是盼着您死呢,您一定不能让他们如愿!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葳蕤姐,出不去了,各个门口都被戒严了。”那个被葳蕤叮嘱过的小丫鬟又跑了回来。 “果然如此,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奶奶没事儿,一时也不急着出去。我不信她一直不让人出去,否则即使我北院的丫鬟忍得了,其他院子里的丫鬟也忍不了。”葳蕤刚刚吩咐了小丫鬟回二少奶奶的娘家邓家报信,但现在二少奶奶的病情稳定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孩子……,我的孩子……”二少奶奶迷迷糊糊道。 葳蕤听了之后,赶紧扑到床边:“奶奶,您醒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二少奶奶费力的看清葳蕤后,便问道。 葳蕤脸色一变,勉强安慰道:“奶奶现在身子很弱,也照顾不了孩子,等病好了再说吧。” “说,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二少奶奶现在身体虽然虚弱,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奶奶身体已经破败到了这个程度,哪里能再告诉她失去了孩子的消息,葳蕤压下眼中的泪意坚决不说。 二少奶奶又将目光对准另外一个丫鬟,那个丫环受不住二少奶奶逼视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开口了:“孩子掉了。” “什么!”二少奶奶睚眦目裂双手紧紧拽着床单,转头回来看着葳蕤道:“我的孩子没了?” 葳蕤抱着二少奶奶的手臂,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下不用说,二少奶奶也知道答案了。 勉强撑起了半个身子的二少奶奶又倒在了床上,像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太过,一直双目无神的望着床顶。 “奶奶,忘了吧,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葳蕤哭着劝二少奶奶道。 良久,二少奶奶才开口道:“不要哭,我暂时还不死不了。” “程孝呢?他在那里?”又过了很久,二少奶奶像是缓过来了一样,开始关注起别的人。 葳蕤自然是恨极了二少爷,但他毕竟是二少奶奶的丈夫,现在说出实情,二少奶奶会更加伤心吧。 “老实告诉我!”在葳蕤犹豫的时候,二少奶奶就开始逼问。 “二少爷在偏院。” 二少奶奶继续问:“他知不知道孩子没了?有没有为孩子悔过?” “没有……”葳蕤怎么忍心说出,二少爷还在关心薛氏那个贱人的事。 “好,好,我真是嫁了个豺狼!”二少奶奶狠声道:“他既然不知道为我儿忏悔,那我就该帮帮他。” 葳蕤从没见过二少奶奶面孔如此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之后,又觉得悲哀,那个爽朗的二少奶奶不在了,但她还是马上劝道:“奶奶,不要冲动,您要为小小姐考虑啊!” “是啊,还有嫣儿,我得从长计议。”二少奶奶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杭映梦清风’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76章 噩耗 忙了一天的李玉儿回到睡房, 梳洗好之后并没有入睡, 而是拿着自制的炭笔开始默字。 写好了今天学的六十个后, 李玉儿又打开《三字经》一一对应检查, 确定没有错误, 才放下书, 拿出自己省钱买下的绣笔, 醮上自制的墨水开始在布上画花样。 “玉儿, 你真是越画越好了。”等李玉儿停笔之后, 站在她旁边的翠蒿才开口道。 李玉儿转头奇怪的问:“翠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打水回来,看你画的太认真了, 也没打扰。”翠蒿提了提手中的水桶对李玉儿道:“你梳洗没?我打了两个人的水, 我们一起用?” 翠蒿自从决定与李玉儿好好相处后,就觉得李玉儿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便经常在生活中照顾李玉儿。 李玉儿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些变化,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融洽了很多。 “谢谢翠蒿姐, 我已经打了水了。对了你今天打水怎么去了这么久?”李玉儿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她画好的花样, 找出了不足记在心里之后, 就将这块布放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水盆里清洗, 毕竟她可没有多余的绢布。 一说到在外面碰到的事,翠蒿沉默了一会儿,才神情低落的开口道:“北院的那个薛氏自杀了。” “嗯, 自杀?”李玉儿停下了手,抬头看着翠蒿疑惑的问。那个薛氏千方百计的想要进程府,为此还闹了这么大一摊子事,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自杀了? “二少奶奶今天报了官,官府查出来那个薛氏她……”翠蒿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停了一会儿才道“她是个逃奴!” “逃奴?她为什么要当逃奴啊?”李玉儿对薛氏的经历起了好奇心,在李玉儿进程府时就被教规矩的管事普及过,这个世界的律法对逃奴尤其苛刻,主人抓住之后可以随意虐待处死,官府抓到后也会杖杀,当逃奴那得有非同一般的勇气。 “因为她的主家已经不在了,她又不想进……”翠蒿看到李玉儿的身高,突然想到了她的年龄,讪讪的住口了。 主家不在了?那不就自由了吗?看翠蒿的神情也知道不会那么简单,李玉儿自己现在也是奴籍,又没有接触这个时代律法的机会,迫切的想要知道翠蒿的未尽之言,开口问道:“主家都已经没人管了,难道官府还会管?” “你想什么呢,土地、宅院、奴仆这些都是财产,主家没有了,当地府衙肯定要收取啊。”翠蒿理所当然道。 这个社会都觉得奴仆只是一种财产,连奴仆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了。李玉儿听了翠蒿的话有点头痛,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问道:“薛氏既然开始是奴仆,那官府收归之后也是官奴啊,没多大区别啊,她为什么要逃?” “怎么没区别。”又说到这个问题上了,翠蒿有些尴尬,但还是决定给李玉儿大略的解释一下:“当私奴,是奴籍,可以赎身,只用伺候一个人或是几个人。但女子要是当官奴,进了那里面,就是贱籍,辱贱至极,就必须来者不拒,所有人都要伺候,且不能赎身,世世代代都是贱籍。” 翠蒿加重了伺候两个字,李玉儿有一点明悟了,她想起通州府最大的**通州教坊,急忙开口问道:“难道教坊里的女子全是官奴?” 看到翠蒿点头,李玉儿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官府居然光明正大的经营**,他们不是要讲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吗?还是他们觉得对‘下等人’不用讲究这些? 想到那些官奴的下场,再想到同时奴籍的自己,李玉儿不由打了个寒颤,衷心的希望程家在她还没有赎身之前一直存在。 入夜,李玉儿数了数自己存下的银子,才勉强有点安全感。将各种纷繁的念头压到心底,又练了几遍瑜伽,直到身体疲累之后,才躺下入睡。 程府这几天忙乱,阮芷娘和程礼每天只用去请安就行,早膳都是在西院吃的,阮芷娘的胎在众人的悉心调养下,已经安稳了。 “今天去看看二嫂吧。”阮芷娘开口道,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二少奶奶落胎的事情,但对二少奶奶的病情并不了解。 二少奶奶的病情只有程夫人、程孝和北院的一些丫鬟知道,二少奶奶心里虽说有些感觉,但也并不清楚。在知情人出于各种目的的隐瞒下,众人只以为二少奶奶是落了胎,伤了元气,身体变差了。 李玉儿跟着阮芷娘去往北院,通禀之后,葳蕤就出来领着阮芷娘进内室。 这次内室里面早就没有血腥味了,只有浓浓的檀香味。李玉儿转头一看在北面一张桌子上供着一个婴孩木雕,木雕前面还有一个插着檀香的香炉,香炉旁边摆着几盘点心水果。 这个场景,在加上室内昏暗的光线,让李玉儿感觉瘆得慌。 “二嫂,侄儿已经走了,就让他走的安心些吧。”阮芷娘也感受到了二少奶奶的改变,开口劝道。 二少奶奶却只是直直的盯着阮芷娘的凸起的小腹,过了良久才勉强移开视线,用干涩的声音道:“我的孩儿去的这么悲惨,仇还没有报,怎能安心的走呢?我这个当娘的再不记挂,他就真的魂无所依了。” 这就不好劝了,推二少奶奶的二少爷,肯定不能怂恿她报复,但失去孩子,是对一个母亲最大的痛,阮芷娘也不能不痛不痒地劝她放下。 “二少奶奶,您不如快些养好身子,抽时间去寺庙请个高僧做场法事?”李玉儿看着阮芷娘有些为难,不由小心的建议道。 二少奶奶的眼神瞬间亮了,转头盯着李玉儿,喃喃道:“是啊,可以请高僧来为我和孩儿沟通啊。” 听了这话,李玉儿暗道不好,她本身不信这些,所以说出来毫无压力,只希望让二少奶奶有个心理安慰,但看二少奶奶的反应,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便又开口道:“所以,二少奶奶还是赶紧养好身子吧。” 希望身子养好后,精神状态能有所改变。 “是啊,二嫂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子。”阮芷娘也在旁边劝道。 “我知道你们是好意,放心吧,我会好好保养的。”二少奶奶说着不知觉的又把目光转向了阮芷娘的小腹。 阮芷娘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有些坐立不安,压下心慌,说了一些二嫂以前感兴趣的话题,想让她的心情好一点,但二少奶奶就是不接茬。无奈之下,阮芷娘也歇下了引二少奶奶说话的心思,又勉强说了些劝慰的话,还是开解不了二少奶奶,也不好打扰她休息,便起身告辞:“等二嫂精神好些,弟妹再来陪伴。” 二少奶奶点头同意,葳蕤相送出门。 “二少奶奶这里太压抑了,奶奶以后还是少过来吧。”李玉儿看着二少奶奶神情有些不对,房间里又满是檀香味,怕是来多了之后,对阮芷娘不利,便开口劝道。 阮芷娘觉得李玉儿这话说的太过薄情了,但想到她年龄还小,没有人照顾教导,便停下脚步把李玉儿拉到身前认真道:“怎么能这么说,二嫂现在心情不好,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我怎么还能疏远她呢?” “奶奶,那屋子里有檀香,对您的身体不好。”李玉儿没有说出她觉得二少奶奶精神有问题的话。 原来玉儿只是担心她啊,阮芷娘知道自己误解了李玉儿心里有些歉疚,但还是有些犹豫道:“二嫂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只怕心情更加不好了。” “二少奶奶刚失去了孩子,奶奶怀着孩子去看她,怕会是勾起她的伤心事吧。”李玉儿见阮芷娘还没下定决心,又加了一把火。 阮芷娘一怔,想起在屋子里时二嫂看她的眼神,再把自己代入到二嫂的位置,觉得李玉儿说的很对,自己好心的行为说不定真的会伤到二嫂,又把手放到小腹上,感受着里面的生命,心里对二嫂说了声抱歉,对李玉儿柔声道:“嗯,我以后少去。” 北院,送走阮芷娘的葳蕤回到内室:“奶奶,素香回报,她已经把消息传给了何掌柜的娘子。” 二少奶奶想要联系娘家,以前是直接派人送信就可以了。现在二少奶奶的心腹丫鬟发现,虽然程府的门禁已经开了,但守门人都对她们北院的丫鬟特别留意,便留了个心眼,报告给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当然知道这是程府打算截断她和娘家的通信呢,也不派她的心腹丫鬟回邓家,怕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只想着方法给她陪嫁的铺子里的何掌柜送信。葳蕤去试了一下,发现有人跟踪,铺子附近也有人蹲守,无奈之下她们只好让想要给二少奶奶报恩的素香传信给何掌柜的媳妇。 “好,那就好。”二少奶奶笑道。 葳蕤犹豫道:“可是,奶奶现在程府势大,少夫人她们过来了,也讨不了公道啊。” 二少奶奶送了消息会娘家,想请几个嫂子来程府。但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到夫家后,就是夫家人了,很多时候娘家并不好插手。若是娘家比夫家势大,可以压制夫家还好说。很明显,现在邓家压制不了程家。 “我知道。”二少奶奶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解释。 正院,程老爷正在跟管家商量明天参加金举人家喜宴的一些事宜,突然听到外面有大哭的声音,不由喝到:“谁在外面!” 顿时一个面容憔悴、形容邋遢的人闯了进来,跪倒在程老爷面前大哭。 程老爷觉得面前这张污脏的脸有些眼熟,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心中一惊:“你是跟着忠儿进京的小厮?!” ☆、第77章 丧子 “你不是跟着忠儿在京城吗?怎么这幅样子跑回来了?”程老爷压下心中的恐慌问道。 那小厮叩头大哭道:“大少爷死了!” 脑袋一片混沌, 眼前一阵模糊, 程老爷觉得刚才一定是他听错了, 又一字一句厉声问道:“贱奴!你刚才说什么?” “大少爷, 大少爷他, 落水死了!”小厮悲呼道。 程老爷摇头喃喃道:“不可能, 不可能, 忠儿正值茂年, 身体强健, 他是要来振兴程家的,怎么可能……” “老爷,老爷, 您怎么了!”管家看着程老爷向后摔到地上, 连忙大喊:“快去找文大夫!” 房间里顿时一片慌乱,谁也没有功夫管程忠的小厮了,把程老爷扶到了床上后,又七手八脚的掐人中、掐虎口。 “文大夫过来了!”在众人忙碌了一阵还不见好的时候,外面有小厮通报到。 丫鬟打了帘子, 一个护院就带着文大夫走了进来。 “文大夫,又要劳烦您了。”管家行了一个礼后, 急切的把文大夫带到床边:“老爷刚才突然晕倒,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 文大夫对于程老爷没有太大的恶感, 快速的坐下诊断了一下:“程老爷这是急怒攻心,好在情况不算太严重。我给他施一次针,应该能快速醒来。” 管家听后立马把程老爷扶起来宽衣, 以方便文大夫施针。 第46节 正房后院。 “我不信!把这个敢诅咒忠儿的贱婢拖出去打!”程夫人怒目大吼道。 那丫鬟不住的磕头道:“夫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大少爷的小厮现在还在外院啊!” 冲进来的婆子不管丫鬟说什么,直接就把她拖了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忠儿正得镇西候世子看中,前程远大着呢……”程夫人脚步不稳的走到桌边,想喝一杯参茶稳定心神,手却怎么也端不稳,茶水直接洒在了桌子上。 一个丫鬟看程夫人实在抖得吓人,连忙倒了一杯参茶递过去。 参茶一入口,程夫人便喷了出来:“怎么这么烫!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把这个贱婢拖出去……。” 其他丫鬟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上前。 北院,内室。 所有门窗都被深色的帘子遮住,里面只有几点灯光摇摇晃晃,二少奶奶的面容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中看着有点阴森可怖。 “奶奶。”葳蕤推门进来,走到床边轻声喊道。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葳蕤耐心等待。 过了良久,二少奶奶才转过头看着葳蕤,目光有些发直:“嘘,不要打扰我,我孩儿在给我唱歌呢。” “奶奶,大少爷死了,老爷昏倒了。”葳蕤压下眼中的湿润,快意道。 “死了?”二少奶奶偏着头看向葳蕤,半晌,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报应,报应!程家人都该死!那老家伙也一起死了才好!” 看着二少奶奶变成这样,葳蕤好不容易压下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奶奶,不要这样,好不好。您的亲人们就快要过来了,一定能给您讨回公道。” 葳蕤原本不相信邓家人来了之后,程家就会还二少奶奶的公道;而现在,她不得不这么期盼了,奶奶的性情一日比一日怪异,她真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做出什么事。 “真是个傻孩子。”二少奶奶摸着葳蕤的脑袋道,她像是被刚才的消息注入了活力似得,眼神虽然还是怪异,却也不像最开始那么木讷了。 西院。 “奶奶,老爷刚才昏倒了!”馨香快步走进来,低声道。 阮芷娘停下手中的笔:“昏倒了?有没有大碍?请大夫没有?” “已经请了文大夫过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馨香低声回禀。 “不行,做晚辈的还是要过去看望一下。”阮芷娘放下笔,一边起身进内室换衣裳,一边吩咐馨香道:“快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夫君。” 书房,程礼正在练字,门外只立了个小厮,至于品书、品花她们几个,早就被打发到看不到的地方了。 “少爷,老爷刚才晕倒了。”馨香进来恭敬的禀报道。 一滴墨汁瞬间溅到白色的宣纸上,这张字算是毁了。程礼收起眼中复杂的神色,抬头问馨香:“怎么回事儿?” “奴婢不清楚,没人特意过来通传,这消息还是奴婢在正院的姐妹传过来的。”提到正院时,馨香特别小心。 “没有通传啊。”程礼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先去打听一下大嫂和二哥怎么做的吧。” 馨香惊讶的抬头看了程礼一眼,又低头道:“是。” 馨香退出去了,程礼也没了练字的心情,收起纸笔起身去了正房。 “夫君,你过来,快去换衣裳,我们过去看公公。”阮芷娘已经换好了,见程礼以来,便拉着他的手道。 程礼把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反握住阮芷娘的双手,把她带到床边坐下:“不忙。” “夫君?”阮芷娘有些奇怪。 程礼拍了拍阮芷娘的手道:“等大嫂和二哥过了了,我们再过去。管家没派人知会,应该不严重。” “这样啊。”阮芷娘点头,又觉得程礼对公公态度有些冷淡:“夫君不着急吗?” 程礼脸色变换了一阵,看着阮芷娘凸起的小腹,还是开口道:“对他,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了。” “他是我的生父,但也是间接害死我亲姨娘的仇人!”做足了心里准备,程礼吐出了藏在他心里多年的话。 阮芷娘大为震惊:“怎么会?姨娘不是病逝的吗?” “姨娘是被嫡母毒杀的。”程礼的神色有些痛苦:“如果只是这样,我恨嫡母就是了,前段时间才知道,姨娘本不是奴籍,是他使了手段强纳进来的。如果她没有进府,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早死了?我就不该存在!” 阮芷娘赶紧抱住程礼:“不要这样想,姨娘肯定不会后悔有你。” “是啊,在死之前,她都还挂念着我,让我答应她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这些年,程礼一直按照对姨娘的承诺,按捺着心里的怨恨,做着一个合乎礼教的孝子,努力学习经义,找机会摆脱这个牢笼。然而那个老妖婆还不肯罢手,又开始对他妻子出手了,那些被深深压制埋藏的怨恨又爆发了出来。 外院,文大夫抽针之时,程老爷喷出一口血。 “文大夫,老爷这是怎么了?”管家焦急的问道。 文大夫将针放好之后,才道:“血喷出来了就没事了。” 果然,不久程老爷就悠悠转醒了。此时他的思维已经十分清晰,想起已经死去的长子不由泪流满面。 “刚刚才好,不要忧伤过度。”文大夫无意探究程老爷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但还是劝解道:“您现在年纪大了,又伤了心脉,得好好保养才行,否则于寿数有碍啊。” “就是啊,老爷,大少爷是个孝顺的,他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为他伤怀。”管家也赶忙劝道。 程老爷强打起精神道:“你们说得对,忠儿一定不希望我沉溺于悲伤。” 文大夫见程老爷好了,料想程府肯定还有大事,留下了药方就告辞了。 管家送了文大夫回来后,就发现程老爷正在询问程忠的小厮。 “你说清楚,好好的忠儿怎么会突然出事了?” 那小厮勉强收住哭声,用沙哑的声音道:“上月初三镇西候府宴会上,大少爷和人争执,被推下了水,救上来后,生了一场重病,药石无医,就这样去了。” “是谁推的我儿?”程老爷悲愤的问道。 那小厮低头道:“是华阳伯府二公子的护卫。” 怎么会惹到伯府公子?程老爷顿时失声。程家在通州府可以一手遮天,但对于京城的权贵来说,真的就是一个随手可捏的小角色。在程忠进京之时,他就叮嘱过,不要得罪权贵。 “伯府公子,因何与忠儿发生争执?”程老爷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和恨意。 小厮低头道:“奴才被打发的太远,没有听到。” “要你何用!”程老爷大怒。 管家连忙劝道:“老爷息怒,先问清楚再处置。” 低着头的小厮眼里露出一丝绝望,他就知道少爷死了他也活不了,但他还是回来了,不敢逃跑,谁让他爹娘都还在程家呢? “忠儿一条性命就这样算了?镇西候府怎么说?”程老爷压下了心中的气愤,继续问道,他现在只有期望镇西候世子跟忠儿的关系真的很好。 小厮满腔恨意道:“说少爷身体不好,是病死了的。另外华阳伯公子的那个护卫被打了三十军棍了事。” “欺人太甚!还有没有王法了!”程老爷气的浑身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茶茶 小天使的地雷! (づ ̄3 ̄)づ╭?~ ☆、第78章 吃素 “不, 不会的!”大少奶奶后退了一步, 不敢置信的摇头道。她虽然经常在心里咒骂程忠, 但也不是真的想他死啊, 她还这么年轻, 不想当一个寡妇。 立在旁边的奶娘打发了报信的丫鬟, 压下心里的彷徨, 开口对着大少奶奶道:“小姐,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赶快带着孙少爷去看老爷吧。” 程忠是嫡长子,继承程家是理所应当,大少奶奶也一直以宗妇自居。现在程忠死了, 她的地位必然会剧烈下降, 而且程府继承人可能变成二少爷程孝,宗妇就会变成二少奶奶,让她如何自处。 经奶娘一提醒,正在哭泣的大少奶奶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对,对, 对,我还有儿子, 快把咏儿带过来。” 丫鬟们连忙去把程咏带了过来。 被丫鬟抱过来的程咏揉了揉眼睛道:“娘, 咏儿还没睡醒呢。” 看着已经有八岁却仍然天真不知世事的儿子, 大少奶奶又开始流泪了:“儿啊,你爹……。” “你祖父刚刚晕倒了,咏少爷这么孝顺, 一定想去看看吧。”奶娘打断了大少奶奶的话,轻声问程咏道。 程咏想起每次去看祖父那里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连忙点头。 一屋子丫鬟又簇拥着程咏换衣服,直到将程咏裹成了一个球才罢。 西院,李玉儿端着煲了一上午的汤走进正房。 “翠蒿姐,奶奶和馨香姐到哪儿去了?”李玉儿见阮芷娘惯待的花厅里没人,便开口问翠蒿道。 翠蒿连忙把事情的经过低声的说给李玉儿听,说完还忧愁的感概道:“希望老爷没事儿,老爷真要出了事儿,程府哪还有少爷立足的地方啊。” 生老病死这种事儿,她们可插不上手,操心了也只有白操心。李玉儿安慰了翠蒿几句,便又走进了花厅,把汤温在炭炉上。知道了阮芷娘和程礼在内室,李玉儿也不进去打扰,又坐在炭炉旁边开始看书了。 不久馨香就匆匆进来了:“少爷和奶奶呢?” “她们在内室。”李玉儿放下书道。 馨香又匆忙走进内室禀告道:“回少爷和奶奶,大少奶奶和二少爷都已经去了前院。” “好,那我们也过去吧。”程礼收敛了情绪对阮芷娘道。 这次去前院不知道还要呆多久呢,趁着程礼还在换衣裳,李玉儿把汤端给阮芷娘道:“奶奶,先喝汤。” 阮芷娘也知道为了孩子打算,端起温热的汤快速饮尽。簌了口之后就带着李玉儿她们跟着程礼出了房间。 “对了,你快去给四弟带个信。”程礼走出门时想起了同为庶子的四弟,不清楚他有没有接到消息,便吩咐了身边小厮去传信。 走进前院,李玉儿跟着阮芷娘被丫鬟迎进门时,发现屋子里已经站的满满当当了。 大少奶奶搂着孙少爷程咏在床边啼哭,二少爷在旁边说着关心的话,但眼里的喜色压都压不住。 李玉儿只阮芷娘的旁边护着她的肚子,走到了床前,跟着阮芷娘程礼行了一个礼。 程老爷叫起后,李玉儿小心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虽然有疲倦有伤心,但还是看得出没有大碍。 程礼又问了几句病情,说了一些关心的话。 “不知父亲因何晕倒,现在可有大碍?”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程礼也怀着复杂的心情问了出来。 一提到病因,程老爷心底又生出了悲凉:“你大哥去了。” “怎会?到底是如何去的?”程礼心中一惊,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虽说不喜欢两个嫡亲兄长,但他们毕竟是熟识之人,突然去世既有几分轻松又有几分伤感。 “唉,三少爷老奴私下给你说吧,你就不要问了,老爷刚才就是为着这个晕倒的。”管家在程老爷旁边阻止程礼。 第47节 这边正说着,外面禀告四少爷程义过来了,又是一通父慈子孝的场面。 “夫人呢?怎么还没过来?”程老爷看了一眼屋内的人问道。 一个丫鬟站出来道:“夫人悲伤过度,现在正在后院休息。” 程老爷嘴角动了几下,最终只说了句:“让她保重自己吧。” 失去了长子之后,程老爷突然觉得世事无常,心里对老妻的隔膜也消除了很多。 “老大的尸身在京城,虽然路途艰难,但不管怎样也要让他落叶归根,你们谁去迎接他的灵柩?”程老爷将目光对准三个儿子。 三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道自己愿意。 程老爷细细估量了一下三个儿子,义儿年纪还小,不放心他去接灵,剩下的就是老二和老三,老三虽然更加出色,但毕竟是庶子。考虑好了便道:“老二,你和咏儿去各家报丧。老三,你进京去接你大哥的灵柩。” “是。”程孝闻言大喜,报丧这种事情都是继承人做的。虽然他知道大哥死后,程家就是他的了,但有了老爷子发话效果又不一样。 程礼情知无法改变,也只有躬身领命。 回到西院,程府各处门窗上都挂上了白布,众人也都换上了素服。 程礼打算跟着小厮立即动身去京城。 阮芷娘一边挺着大肚子帮着丫鬟们给程礼收拾衣物干粮,一边抱怨到:“这也太匆忙了,这些东西路上怎么吃得好,睡得好?” “早些去也好,还能早些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小心些。”程礼拉住忙碌的阮芷娘叮嘱道。 阮芷娘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 第二天,李玉儿起来时,翠蒿已经摆好了早饭。 “今天怎么少了几个菜?”李玉儿问道,她知道奴仆们需要为主人服丧,但关键是她们的早餐里面本就没有荤腥啊。 “夫人下了命令,在服丧期间,少爷奶奶们不能沾荤腥,丫鬟小厮们的份例都减一等。”翠蒿有些庆幸道:“我们二等丫环还好,顶多不沾荤腥,吃还是吃的饱的,粗使丫环就不行了。” 李玉儿吃着早饭的时候,不由想到三少奶奶怎么办?现在她怀着孕,怎么可能不沾荤腥。 上午,给小厨房送菜的居然是听雨,往天都是婆子送过来的,听雨只是负责送膳食。 “听雨姐,今天怎么是你过来了?”远远看到听雨,李玉儿就迎了上去。 听雨道:“苏厨娘让我带个话过来,现在各放的主子都消减了份例,夫人又派了人进厨房,现在她对三少奶奶的膳食也无能为力了,希望三少奶奶不要怪罪。” “苏大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奶奶知道她费了心,哪里会怪罪。”李玉儿真诚道。她早就想到了夫人会乘机苛待三少奶奶,这是怎么也怪不到上厨房头上,没想到苏厨娘还派人来解释一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听雨就离开了,而李玉儿却看着那些白菜萝卜芋头有些发愁。吃这些东西能保证孕妇的营养? 做好了粥和小菜,等着邹大娘过来的时候,李玉儿开口了:“奶奶不能只吃这些。” “一般来说只要不吃肉喝酒就可以了,但那老妖婆是巴不得磋磨小姐呢,肯定按照最严格的执行。”邹大娘咬牙道。 李玉儿小声问道:“上厨房不送其他东西,我们可不可以到外面买回来做?” “也只有这样了。” 说到外面去买,李玉儿总有点不放心,程夫人如果成心要找麻烦,即使在外面买也很容易被抓到。以程夫人的心性,说不定儿子死了,还会专门找人出气,这时候怎么能把把柄往她手上送呢。 在把粥端给阮芷娘的时候,李玉儿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无论怎样不能亏了小主子吃,但出去买,我也觉得有些不安全。” “你考虑的有道理,夫君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要小心,这些细节就要特别注意了,虽说沾荤腥不算大过,但被抓到了把柄终归不好。”阮芷娘抚着小腹想了一下:“一切还是以安全为上,总有人会忍不住吃荤腥的,我们不要做出头鸟就行了,先看着吧。” 阮芷娘决定先忍着,看看其他三房的反应。 然而,几天不沾荤腥李玉儿自己都受不了了,她开始一有时间就往大厨房和上厨房跑。 上厨房每天仍旧有荤菜,因为程老爷和程夫人是程忠的长辈,他们不用守孝,程忠去世后,他们虽说吃得清淡一些,但不会总吃素。 李玉儿跑到上厨房当然不是去蹭荤菜,即使能蹭她也没那个胆子,毕竟跟吃的比起来,还是命重要。她到厨房的目的,是想打听其他三房每天的饮食。 “二少奶奶那边也开了小厨房,菜不是我们上厨房送的,所以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但大少奶奶那里虽然没有吃肉,但也少不了蛋羹之类的,说是咏少爷正在长身体,不能亏了。”桂香私下里对李玉儿道。 李玉儿听了不由冷哼:“他亲儿子都能吃,却让我们三少奶奶这样给他守,凭什么?他儿子是小孩,我们奶奶肚子里的就不是小孩?” “也不光你们三少奶奶,南院的四少爷还不是一样。”桂香摇头道。 李玉儿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正院和东院吃的那些菜,是庄子上送过来的还是外面买来的?” “都有,怎么了?” “你跟买菜的人熟不熟?可不可以让她们多带一份?”李玉儿问道,让厨房里的人买,肯定比她们西院的人去买要安全些,即使被发现了,还可以把咏少爷拿出了说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桔柚’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白茶丷’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79章 歹毒 穿着程府统一发的麻布衣, 李玉儿给邹大娘说了一声, 就带着银子出了程府, 她要到外面去买一些米面和菜。 这两天阮芷娘的份例越来越差, 已经不是荤素的问题了, 而是质和量的问题了。 厨房里采购婆子虽然同意帮西院带菜, 但带回来的菜每样都比市面上的贵了几成。阮芷娘交给她的荷包都快要空了, 而李玉儿也知道阮芷娘和程礼这个月的月例也早就花光了, 现在用的都是她们以前的积蓄, 而这样下去积蓄早晚也要花光。为了少些花费,李玉儿决定自己去外面买。 李玉儿早已熟记孕妇的食谱,到了菜市直接寻找红枣、枸杞、山药之类比较有营养的东西, 至于各种肉菜, 李玉儿是不敢买的。 在路过点心铺的时候,李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五花八门的糕点,李玉儿是不在意的,但那饴糖和蜂蜜却让李玉儿很有购买**。 称好饴糖和蜂蜜时,李玉儿看到了一个盘子里居然摆的有乳酪, 不由大喜。这个时代的乳酪,大多都是用牛奶或是羊奶制成的, 营养很丰富, 对于禁了荤腥的阮芷娘来说是个不错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 李玉儿还是没买,因为鸡蛋都成了西院和南院的禁品,她不知道乳酪合不合规矩。 想着阮芷娘还没有吃间食, 李玉儿提着篮子快步往程府走,走到后门的时候,突然一个婆子挡在了她面前。 “这是怎么了?我是府里的丫鬟,怎么不让进?”李玉儿开口问道。 那婆子蔑视了李玉儿一眼,指着李玉儿的篮子大声道:“当然知道你是府里的,但是夫人说了,这段时间进出的时候得好好检查,不能让丫鬟婆子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进来。” 那婆子的声音不小,再加上周围有几个人故意引导,很快周围就围过来一帮看热闹的人,李玉儿立马就知道了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局。幸好她这篮子里装的是普通的素菜,不然一定逃不过这劫,还是说程夫人就是这个目的,逼着三少奶奶在外面买吃的,然后再抓住把柄坏她的名声? 明白这婆子的险恶用心,李玉儿心里冒火,面上却很配合的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把篮子往背后藏:“你说什么呢?我这里面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李玉儿的动作,那婆子心里已经肯定了七八分,立马吩咐身边的小丫鬟报去正院邀功,转身就去抢李玉儿的篮子。 “你要干什么?这是给奶奶买的。”李玉儿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那婆子越来越兴奋,心想你都不怕事大,我也来配合一下吧,立马后退一步大喊道:“不要抢!” 这是程府的事,周围的人不敢加进来,但仍旧围观的津津有味。 “那丫鬟肯定是藏了什么东西,不然会这么怕?”一个老大娘子道。 另外一个中年女人嗑着瓜子道:“也不一定,那婆子长得这么凶恶,那小丫头说不定是怕她抢东西呢。” 其他人都对那中年女人的话嗤之以鼻。 在李玉儿和粗使婆子兜圈子的时候,正房的一等丫鬟月荷带着些婆子围了过来。 “月荷姐,你这是做什么?”李玉儿表现的很惊奇。 月荷摆足了大丫鬟的派头,才道:“听说你违背夫人的命令,带了不该带东西进来。” “月荷姐,为何这样说,我就是给三少奶奶带的一些吃……。”说道最后,李玉儿像是说错了什么似得捂住嘴。 月荷的眼里露出一丝暗喜,脸色却是一沉:“莫不是里面藏了肉食?难道三少奶奶不知道丧期是禁荤腥的吗?” 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不光苛待三少奶奶,还想毁了三少奶奶的名声!真是心肠歹毒。 “你怎么会这么想?就是一些很普通的饮食啊……。” 那婆子乘着李玉儿分神,抢了李玉儿手上的篮子,递给月荷。 月荷一边打开篮子,一边不屑的说道:“府里还会缺了吃的,不是荤腥的东西,用得着出去买……” 看清篮子里的东西,月荷顿时闭了口。 “怎么可能。”粗使婆子不甘心的又翻了几遍,结果真的没有什么有争议的东西。 月荷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的盯了了那个粗使婆子一眼,转头质问李玉儿道:“既然没有不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接受检查?” “我说了啊,这些东西是三少奶奶要买的,怎么能让这个婆子乱翻。”李玉儿做委屈状。 检查的就是三少奶奶的东西,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月荷一时有些失语。 旁边看热闹的人奇怪了:“不是说程府不缺吃的么,怎么府里的少奶奶还要从外面买啊。” “说不定是那小丫鬟哄人的呢,程家的少奶奶要吃稀奇的可以直接到酒楼里定啊,那里还用得着去买菜进来。” 那粗使婆子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得,大吼道:“就是,肯定是你个小蹄子自己买的,还要往三少奶奶身上扯!” 就在这时,邹大娘被一个正院的丫鬟引着走了过来,听到这话立马开口道:“就是小姐买的!府里治丧,要消减份例,小姐也没有异议,但总不能让小姐一直吃着糙米吧?难道在外面买些细粮也有错?” 邹大娘这话说的郑重,但声音却不大,围观的人应该听不到,算是给月荷留了面子。 那粗使婆子还想说什么,月荷马上低吼了一声:“闭嘴!” 月荷看周围人感兴趣的眼神,立马对邹大娘服软道:“我们进去说吧。” “现在知道有些事不能在门口说了?刚才还想把小姐喊过来,也不想想小姐要是出了事,你担得起吗?”邹大娘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跟着往里走了,毕竟阮芷娘要一直生活在程家,现在不能把程府的名声败了。 李玉儿也也走到那个婆子跟前,掰开她的手拿回篮子,跟着进了府。 “是我的不是,刚才听了这个老婆子的胡言乱语。”月荷僵着脸对邹大娘道歉。 想毁了一个人的名声,道个歉就可以了?李玉儿挤兑道:“刚才那婆子有句话说的不错,程府里又不缺吃喝,总不至于要一直给奶奶供应糙米,让奶奶吃饭都要出去买吧?说出去,丢的可不是我们奶奶的脸了……” “厨房里的事不归我管。”月荷直截了当道。 “我知道不归月荷姐管,不过厨房里的管事说是夫人下的令,我们可不相信夫人是会苛待儿媳的人,月荷姐是夫人面前得脸的人,要把这种影响到夫人名声的事情禀告给夫人才行。”一再忍让却被步步紧逼,现在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李玉儿当然不可能这么放过。 邹大娘也说话了:“不管怎样小姐的饮食得有个说法,不然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小小少爷过不下去,我们也就顾不得府里的名声了。” “怎么会过不下去,要养病的二少奶奶都过的下去,三少奶奶就不行?”月荷听着两人威胁的话很不舒服。 “呵”邹大娘听着这话直接冷笑了出来:“我们只是让你带个话,想让夫人重视一下,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少奶奶只有舍了脸面去找管家了。” 最终月荷还是同意了给程夫人提一下。 “邹大娘这有用吗?”等人走后,李玉儿才问邹大娘道。 “希望有用吧,不然只有往老爷那里闹了,就是到时候小姐也得不了好名声了。”邹大娘忧虑道。 李玉儿并没有跟着邹大娘回西院,而是挎着篮子去了大厨房。 第48节 “范大娘,今天买了什么?”李玉儿道大厨房打水的时候,顺便就去找管采购的范婆子。 范婆子递了一个盖着麻布的篮子给李玉儿道:“这寒冬腊月的,外面也没有什么好菜,只有这些。” 李玉儿掀开了麻布看了一下,里面就是一些鸡蛋、鸭蛋,但还是满脸感谢道:“有这些也不容易了,麻烦范大娘了,不知道这次花费了多少?” 范大娘报了价钱,比李玉儿打听的贵一些,李玉儿还是掏了银子,毕竟别人也要担风险不是? “以后三少奶奶有什么想吃的,直接给老婆子说就是。”范婆子笑眯眯的接过银钱道。 李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还真有一样,百味斋的乳酪就不错,大娘要是顺路的话,就帮忙带一些吧。” 在西院众人等待程夫人态度的时候,程府不远处的一间客栈旁停下了几辆翠幄马车十几个家丁隔开了人群,一个少年从后面的马车跳了下来,紧接着前面两辆马车也下来几个带着围帽的妇人。 “大嫂,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程府?”少年对着领头的妇人道。 “信里虽然没说清楚,但你姐姐是个要强的性子,没有大事肯定不会叫我们过来的。路上已经走了十多天,现在也不怕再耽搁这一时半会儿,先打听一下消息再说。”那妇人开口道。 一行人刚刚在客栈安顿好,去打探的家丁就快速回来道:“大姑奶奶流产了!” “什么!姐姐流产了?”少年挽着袖子就要去程府。 几个妇人还没有阻止,家丁又赶忙回禀:“现在程府大少爷去世了。” “他家死人了啊,那倒不好打上去。”那少年停下脚步讪讪道。 为首的妇人放下手炉,吩咐身边的丫鬟道:“现在先去布庄给每人制一套素色衣裳,另外再去联系小姑子的陪房。” ☆、第80章 邓来人 月荷答应了邹大娘, 在程夫人面前提饮食的事情。她并不敢去触程夫人的眉头, 但又怕三少奶奶真的把这个事情闹了出来, 到时候她还是吃不了好果子。想了想她还是去找这些日子负责厨房的管事。 进了厨房, 正看到听雨往西院送菜, 看了一下净是些豆腐萝卜, 连米都是陈米, 也难怪西院的人冒火了。 “大娘, 给西院送的饭菜还是收敛一些吧。”月荷对着管事的婆子道。 那婆子觑了一眼月荷道:“今天吹哪门子邪风啊, 你居然为西院说话?” “哪里是为了西院,我这也是为了夫人啊,看西院的样子, 是不打算忍了。真要闹出来, 夫人也讨不了好。大少爷刚去,二少奶奶的孩子也掉了,老爷指不定怎么重视三少奶奶这一胎呢?”月荷没有因为婆子的语气生气,而是柔声解释道。 “笑话,她一个庶媳的胎, 老爷会重视?”那婆子虽然口上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思量开了, 她为了博夫人的欢心这样做值不值得? 月荷不跟她犟嘴, 只道:“我知道你对夫人忠心, 但你也该为你儿女想一下。夫人从来没有明说要苛待三少奶奶的饮食,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和你的儿女都讨不了好!” 管事婆子闻言打了一个寒颤, 确实夫人只是暗示,她想要讨好夫人,才这么加劲苛待三少奶奶。现在月荷的话提醒了她,前程再重要,也比不上性命重要。虽然三少奶奶是庶媳不受重视,但她的肚子里怀着的,到底是程家血脉,谁能保证老爷不会重视? 当天晚上,送往西院的膳食就好了一些。李玉儿看了放下了半颗心,以后只用在外面买鸡蛋乳酪之类的东西了,花费就不会这么大了。 程府正门外,此时停了几辆马车。 一个高壮的家丁服男子,给门房递上了一个帖子,门房看了过后,立马进去通报。 很快,管家就出来把她们迎了进去,对着少年道:“现在老爷养病,两个少爷不在府中,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包涵。” “没事儿,知道你府里现在很忙。让我姐姐出来就行,不用专门找人来招待我们。”邓少爷大方道。 管家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道:“二少奶奶现在也在养病,不方便见风。” “她不方便见风,我们过去看她就行。”为首的夫人打断了邓家少爷即将出口的话。 管家无法推脱,只能应了。 “奶奶,朗少爷他们来了!”葳蕤进了内室高兴道。 二少奶奶的眼睛顿时亮了,艰难的坐了起来:“快把帘子拉开,快来帮我梳洗!” “奶奶,不急,不急,他们才进大门,还要去拜见正房那两位,时间够用了。”葳蕤招了小丫鬟来打开帘子,自己端着热水走到二少奶奶面前道。 邓家人拜见完程老爷和程夫人后,跟着管家进了北院,又跟着丫鬟进了内室之后,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二少奶奶,眼前的场景简直让她们难以置信。 二少奶奶刚换了时新的衣裳,但她骨瘦如柴的身形根本撑不起这些衣裳了,脸色蜡黄,完全看不出过往骄傲的影子了。 管家也没有想到二少奶奶变成了这个样子,看着邓家人惊痛的样子,有些心虚的撇开了眼。 “姐姐!”邓家小少爷失声道。 看着进来的弟弟,二少奶奶不由露出了喜色,招手道:“阿朗这么高了,快过来,让姐姐瞧瞧。” 虽然眼眶有些发酸,但邓朗还是扬起笑容走到了二少奶奶的床边。 管家看着这场景,虽然觉得有些不合礼教,但也不敢出言阻止。他觉得要是现在阻止的话,会让邓家人压抑的情绪爆发的,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谁让这事儿他们程家做的不地道呢。 拉到了弟弟的手后,二少奶奶有些满足,又转头对着几个妇人道:“嫂嫂,你们也过来坐啊。” 几个妇人早已红了眼眶,听到二少奶奶招呼后,还是压下泪意走了上前。 管家看着这情形有些受不了了,悄悄的退出房间,询问北院的丫鬟:“二少奶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二少奶奶自从失了孩子之后,情况一直有些不对,平时都不让人进门的,我们也不清楚。”小丫鬟猛然看到了二少奶奶现在的形象,也受到了惊吓。 唉,邓家怎么来的这么突然,一点消息也没有,让她们看到了二少奶奶这个情形,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了,管家愁眉不展的想到。 “去把嫣儿小姐也带过来吧。”管家吩咐道,希望邓家人顾忌着嫣儿小姐,不要闹得太过分了。 一个丫鬟领命而去,管家又吩咐其他丫鬟道:“去请四少爷和三少奶奶过来招呼客人吧,另外也通知一下大少奶奶。” 管家也很苦恼,平时觉得程家人丁不少,但真有事了的时候,怎么都觉得不够用。像现在大少爷去了,二少爷去给亲戚家报丧了,三少爷去京城迎接大少爷的灵柩了,现在府里只剩下四少爷了。虽说四少爷是个庶子,但也只能让他来招呼客人了。女眷方面,大少奶奶身有重孝,也不能出来陪客,也只有请还怀着孕的三少奶奶过来了。 “二嫂的娘家人来了?”阮芷娘闻言一喜:“二嫂的亲人肯定能够开解她,到时候就能好好养病了。” 听到小丫鬟的禀报,阮芷娘十分高兴,这段时间二少奶奶一直没从房间出来,她怀着孕也不好过去打扰,只有经常派小丫鬟过去问候,每次小丫鬟都没有见到二嫂,只带了二嫂的话,说是不错,但没见过人,终是不放心。 换了一套正式的衣裳,阮芷娘就带着李玉儿她们一起去见二少奶奶的娘家人。 东院,听到丫鬟传话的大少奶奶,一不小心失手把茶杯打翻了。 旁边的奶娘看了之后,连忙打发小丫鬟道:“奶奶现在身有重孝,又悲伤过度,怕是不能过去见客了。你帮奶奶向客人问候一下,让她们都安心住下,有什么事直接派人来告知奶奶就行。” 等丫鬟走了之后,惊慌的大少奶奶才道:“怎么办?怎么办?!邓家的人来了,她们要为二弟妹讨回公道,一定会来找我麻烦的。” 大少奶奶自从打听到二少奶奶快要死了之后,就十分害怕,十分担心查到自己头上。在听到邓家人来了之后,这种忧虑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都是程忠的错!他要是不纳妾,我怎么会怕人嘲笑,做出这种事!” “奶奶安心。”奶娘扶住大少奶奶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二少奶奶的流产和你没有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对!跟我没关系。我没有让芳芸勾引三弟,没有让薛柔勾引二弟,我也没有怂恿二弟跟二弟妹闹腾。”大少奶奶不断地重复道。 奶娘见大少奶奶平静了些后,又给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大少奶奶,坚定道:“奶奶,记住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也是在吵架当天,才知道薛柔的事;你去北院,也只是好心劝架。” 奶娘对大少奶奶的状态十分担忧,自从大少爷死后就开始紧张兮兮的,现在咏少爷还立不起来,东院的一切都得靠大少奶奶支撑,她自然不想大少奶奶出事。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只是去劝架的。”大少奶奶勉强恢复平静,喝了一口参茶道。 奶娘看着大少奶奶的神态,心情松和了一些,又开口道:“虽然今天的见面推了,但你作为程府的大少奶奶一直不见她们,也惹人生疑,还是先准备一下,找个时间去看一下她们吧。” “好。”大少奶奶用力握住茶杯的手已经发白了,才用力点头道。 北院,内室里的人叙完思念之情后,邓家大少奶奶整理了心情开始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怎么会掉的,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室内一阵沉默,二少奶奶看着香案上的木雕还没有开口,葳蕤忍不住了,擦干眼泪恨恨道:“是程孝!他把奶奶推倒,撞到了桌子角上!” “真是混蛋!”邓家小少爷捏紧拳头就要去找程孝算账。 二少奶奶急着要阻止,然而,一开口就是一阵咳嗽,邓家三少奶奶年忙帮她抚背递水。 邓家大少奶奶喝了一声:“站住,你想往哪里去!” “去把那个混账拖过来给姐姐赔礼!”邓家小少爷梗着脖子道。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就算找到了又怎么赔礼?让他给你姐姐说声抱歉吗?还是你把他打死,然后自己赔命?”邓家大少奶奶马上一连串问题砸了下去。 显然都不知道,邓家小少爷涨红着脸道:“大嫂,那你说怎么办?!” 邓家大少奶奶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二少奶奶:“小姑把我们叫过来,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吧?” 二少奶奶刚刚喘匀了气,看着邓家大少奶奶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大嫂最懂我。” “说吧,想要我们做什么?”邓家大少奶奶问道,只要小姑子说出口,她就想办法帮她办到,哪怕小姑子要做的事情,会让程邓两家撕破脸面。刚才她借口更衣,已经向葳蕤问清了,小姑子的身体已经垮了,除了延医问药之外,能做的就只有帮她完成心愿。 二少奶奶还没回答,外面就有丫鬟禀报道:“嫣儿小姐过来了。” ☆、第81章 托付 丫鬟刚刚通传不久, 一个穿着素衣的小姑娘就快速的跑了进来:“娘, 奶娘一直不让嫣儿过来看你!” “哇……”看清自己娘亲样子的程焉一下子哭了出来, 却更加快速的往床边跑:“娘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了。” 听到女儿的哭声, 二少奶奶心脏一缩, 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会吓到女儿,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不敢跟女儿见面。然而当程焉要往她怀里扑的时候, 她才反应过来, 小女儿只是心疼她, 并没有因为她现在丑陋的容颜而害怕。 坐在旁边的邓家大少奶奶眼看着程嫣像个小炮弹似的,就要冲到小姑子的怀里,而小姑子就让还张开手臂想抱程嫣, 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是否还经得起冲击, 立马伸出手抓住程嫣:“慢点!不急。” 程嫣看都没看邓家大少奶奶,眼睛只盯着她娘,一边用力挣扎,一边伸出双手哭着道:“娘,来抱嫣儿……” 二少奶奶听着小女儿稚嫩的哭声, 心里一片酸软,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抱。 邓家大少奶奶当然不会放手, 她站起来抱着小侄女, 走到床边, 把侄女放到小姑子身边:“你们两个这作态,把我衬得跟个大恶人似得。” 程嫣脱了束缚,立马又过去抱她娘:“娘怎么这么瘦啊, 是不是她们不给你饭吃?” “没有,没有,娘就是生病了。”二少奶奶如愿以偿的抱着女儿的小身体,轻声道。 程嫣仰头看着她娘道:“生病,就是像嫣儿一样不能吃肉,要喝苦苦的药吗?” “是。”二少奶奶看着女儿还有水雾的大眼睛道。 程嫣又把小脑袋贴到她娘的胸前,带着忐忑和期待问:“那是不是也像嫣儿一样六七天就好了。” 二少奶奶一下子哽住了,只能流着泪抱着女儿的小身体,她该怎么告诉小女儿她好不了了?她快要成一个没娘的孩子了? “这就是我们的小侄女啊?”旁边邓家二少奶奶心酸的看着这场景,擦了泪打断道。 二少奶奶才反应过来,转过小女儿的身子,对几个嫂嫂道:“这是我的女儿,小名嫣儿。” “确实像你信里说的,是个乖巧聪慧的姑娘。”邓家大少奶奶开口赞叹道,这个重感情的侄女让她很满意。 二少奶奶听了大嫂的夸奖之后,有些自豪,又转头对小女儿都:“这是你大舅母,叫舅母。” 程嫣不说话,转身把脑袋埋到她娘胸口。 二少奶奶见女儿的反应,心里有些惊怒,她女儿被教的很好,一向是个大方听话的姑娘,那里会不理人,莫不是被哪个下作的贱奴带坏了? 第49节 “怎么了,嫣儿,快叫舅母。”二少奶奶心里焦急,却还是压下性子小心的问道。 良久,程嫣才嘟着嘴小声道:“她刚才不让嫣儿到娘这里来,不是个好人!” “那舅母刚才抱你过来的帐怎么算?”邓家大少奶奶听到这童言雉语也是哭笑不得,不过这敢爱敢恨的性格像小姑子,她喜欢。 对啊,这个人刚才还把她抱到娘这里来了。程嫣的眼神有些困惑,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二少奶奶看大嫂心里没有疙瘩才放下心,仔细给女儿解释了一遍。 “大舅母!”程嫣听她娘说了,才知道原来大舅母是怕她撞到了娘,立马恭敬的喊了人,又红着脸小声道:“刚才谢谢大舅母,嫣儿不懂事,误会了大舅母,希望大舅母原谅嫣儿。” “没事儿,大舅母原谅嫣儿了。”邓家大少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特意准备的小东西递给侄女。小侄女年纪这么小,谁会当真计较那些?况且她刚才也没觉得冒犯,只觉得可爱。 程嫣看着那个玉雕的小老虎栩栩如生,有点心动,但还是回头用眼神征询她娘的意见,见她娘点头之后,才高高兴兴的收下了小老虎:“谢谢大舅母!” 在程嫣认完人之时,阮芷娘也到了北院。 “三少奶奶过来了。”小丫鬟在门外禀报道。 “葳蕤,你去迎三弟妹过来。”二少奶奶刚才一阵流泪后,现在心情舒畅了些,也不忌讳三弟妹过来了。 邓家二少奶奶看小姑子对这个三弟妹十分重视,有些不解地问道:“我记得程家老三是庶子,你这个三弟妹是庶媳?” “三弟和三弟妹虽然是庶子庶媳,但性子比着那几个都好。”二少奶奶解释了一句。 邓家人闻言,顿时清楚了小姑子和程家众人的关系。 阮芷娘进门的时候,邓家人都对她露出了善意,虽然她们厌恶程孝,但也迁怒不到一个怀着孕的女人身上。 “二嫂,你怎么……”阮芷娘一进门就看到了她二嫂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捂着嘴差点叫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二嫂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她还记得房里有客人,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压了下去。 二少奶奶看着阮芷娘震惊和关切的眼神,开口柔和道:“只是病了。” 这话阮芷娘以前是相信的,但现在看到了二嫂的面容之后,哪里还会信。但她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机,只收起心思认真的跟邓家人说话。 然而,阮芷娘一直陪客到了傍晚,也没找到机会单独询问她二嫂。天色渐晚,阮芷娘也只有起身告辞了。 “二嫂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阮芷娘一手护着肚子询问送她出来的葳蕤道。 葳蕤犹豫了一下,奶奶没有同意,她不打算说出来,想着便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就是……” “现在再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阮芷娘开口打断葳蕤将要说出口的谎言。 确实二少奶奶的那个样子,只要见过的人就知道她已经病入膏肓了。葳蕤情知三少奶奶也不好欺骗,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才道:“文大夫说……,说奶奶的身体已经彻底坏了,只能靠养。” “怎会如此?!”即使是看到了二嫂的样子,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以接受,她二嫂是怎样一个爽朗利落的人啊,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李玉儿听了葳蕤的话也是心中一惊,难怪都说女人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平时身体健康的二少奶奶不过落了胎,就快要没命了,李玉儿不由有些担心阮芷娘,转头一看,发现阮芷娘居然满脸泪水,身体有些发抖。 “奶奶,不要这样,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李玉儿护着阮芷娘的肚子道。 有二少奶奶的前车之鉴,李玉儿现在看阮芷娘情绪激动,都有点心惊胆战。 葳蕤看着三少奶奶的的样子是真的在为奶奶伤心,心里又亲近了些,也开口劝道:“三少奶奶要保重自己和里肚子的孩子啊。” 是的,我肚子里还有孩子,阮芷娘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了心里激烈的情绪,才转头对葳蕤道:“我明天再来陪二嫂。” 李玉儿虽然也觉得二少奶奶的遭遇有些惨,但她还是更担心阮芷娘,她还怀着孕呢,天天见着二少奶奶不会情绪不好?况且二少奶奶现在看着虽然正常了些,但她心里有什么想法谁知道呢,还是远离了安全些。 离开了北院之后,李玉儿便开口劝道:“奶奶,你肚子也不小了,又容易疲倦,不要每天两边跑了吧?” “不要劝了,我决定了。”阮芷娘这次没有妥协,不管怎样,她想陪着二嫂走过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日子,阮芷娘护着肚子看着李玉儿认真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看着阮芷娘坚定的眼神,李玉儿也没法再劝了,以阮芷娘的性格,不让她过来,会更不安心吧,好在刚才在二少奶奶的屋内已经没有闻到檀香味了,李玉儿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阮芷娘下定了决心就回到西院,她并不知道北院内也有一场关于她的对话。 “你这个三弟妹为人还不错。”与阮芷娘相处了一下午的邓家大少奶奶评价道。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与她相交。”二少奶奶闻言一笑,继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又有些怅然:“卧床期间,有她一直派人过来看我,也显得我做人不那么失败。” 邓家大少奶奶听这话才知道,程家人把她小姑子害成这样,居然就放在这里不管了,这么久,居然只有一个弟妹想着关心她! “说吧,这次叫我们过来,是想怎么做?”邓家少奶奶紧攥着已经气的发抖的双手道,她现在已经恨不得杀了程孝。 二少奶奶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抱着她的手臂睡得不安稳的女儿,正巧这时程嫣嘟囔了一句:“娘。” “……我想让嫣儿认大嫂为娘。”二少奶奶坚定的说完,又转头看向她二嫂和三婶:“也想请嫂嫂们照顾嫣儿。” 邓家二少奶奶看着小姑子和小侄女有些不知所措:“通州程家和我们郑州邓家这么远,我们想要照顾也鞭长莫及啊。” “你的意思是,把嫣儿送给我做女儿,不回程家了?”邓家大少奶奶像猜到了小姑子的打算,不敢置信道:“你打算对程家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茶茶 小天使的地雷! (づ ̄3 ̄)づ╭?~ ☆、第82章 下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让你觉得程嫣会在程家待不下去? 二少奶奶狠声道:“当然是报仇, 我要让他们为我儿偿命。” 邓家大少奶奶看着小姑子突然狰狞的的面容, 知道她的心底已经充满了仇恨, 再劝也劝不了了, 也不需要劝, 小姑子被他们害的活不了了, 就该让他们跟着陪葬。 “不需要我们做其他什么了吗?”邓家大少奶奶觉得她也可以为小姑子的复仇出一份力。 这话让二少奶奶心里温暖了一下, 但还是道:“这种事儿, 你们就不要插手了, 丧礼过后,你们就带着嫣儿走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二少奶奶心里虽然仇恨程家, 但是还不想让邓家人沾染这事儿。为了复仇她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把女儿安排好了之后,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报仇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暴风雨前的夜晚一样宁静,嫡次子程孝和嫡长孙程咏一直在给各处亲友报丧,大少奶奶一直称病, 只露了几面,阮芷娘经常去北院陪着二少奶奶, 程嫣也和几个舅母相处的不错。 这天早膳过后, 众人还没有散开, 突然有小厮进来给程老爷禀报道:“三少爷扶着大少爷的灵柩,到了清水河渡口了。” “忠儿回来了,我要去接忠儿回来。”程老爷双目含泪, 就要起身。 程孝立马拦住:“爹,你是长辈,怎么能让你去迎接呢,这种事情就让我这个当弟弟的去吧。” 程老爷起身太急,摔到椅子上,但他不放弃,还要继续去:“不行!我一定要亲自接忠儿回来。” “我的儿啊!”这时一直压抑着的程夫人也哭了出来,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各个含泪,开始劝解这程夫人,但程夫人还是两眼一翻,一下子晕了过去,瞬间屋内又是一团乱麻。 程老爷也不好撂下这个烂摊子走开,只能让程孝和程咏出城去接长子的灵柩,又吩咐着下人给老妻请大夫,在管家的劝说下,去了前院准备丧礼的一切事宜了。 婆婆昏倒了,做儿媳的肯定要到床前尽孝。阮芷娘摸着小腹,心里十分担忧,但还是打起精神吩咐丫鬟把邓家客人送到北院,才进了正院内室。 一出正院,邓家人脸上的悲伤就收了起来。 “那个程孝真不是东西,他哥死了,他娘晕了,刚才还差点笑了出来……”邓家小少爷气愤又鄙视道。 邓家大少奶奶道:“都是一丘之貉,我本以为不管怎样当娘的总是爱儿子的,没想到她刚才还有心思演戏。” “你是说程夫人刚才在演戏?不会吧?那是她亲儿子啊,她就一点不悲伤?”邓家二少奶奶惊讶的开口,邓家其他人也转头看向邓家大少奶奶。 邓家大少奶奶摇摇头道:“悲伤可能是有的,但没有表现出来的多。” 西院,李玉儿见早膳时间已经过了,阮芷娘还没有回来,十分不放心,吩咐了下面的小丫头去正院打听。 很快去打听的小丫鬟就回来了,李玉儿也就知道了三少爷要回来了,程夫人昏倒了,阮芷娘留在了正院。 听到小丫鬟的回禀,李玉儿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了程礼回来和程夫人昏倒两个消息高兴,而是有点心惊胆颤,因为阮芷娘留在了正院。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最先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是二少奶奶的面容。 不能让阮芷娘留在正院!李玉儿心里心里有个声音呐喊道。但又不能直接冲到正院把阮芷娘拉回来,心慌意乱之时,李玉儿看到了从门前经过的芳芸。 李玉儿连忙叫住芳芸:“芳芸姐,奶奶现在被留在了正院,怎么办啊!” “三少奶奶怎么会被留在正院了?!”芳芸听到李玉儿的话,十分焦急。夫人对她们西院的恶意,现在是程府人尽皆知了,现在少奶奶怀着孕,待在正院实在让人不能安心。 李玉儿匆匆的解释了之后又道:“我不放心奶奶待在正院,但也没个理由让她回来啊。” 即使是穿过的李玉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年后,也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多么重要,婆婆对儿媳的天然压制是多么强烈,这个时候她不可能让阮芷娘不顾一切回到西院。 “嫡母病了,儿媳理应在床前尽孝,这事儿三少奶奶推脱不得,唯一的办法也只有让三少奶奶也先病一病了。”芳芸转了几圈,停下脚步道。 对,装病,真是急糊涂了,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 有了主意的李玉儿很快压下了心慌恢复了冷静,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心情,就端了安胎药去正院。这种事情,只有她亲自去给阮芷娘说才放心。 正院,本就不大甘愿给程夫人看诊的文大夫,诊了一下程夫人的脉后,心里更加不舒服。明明就没有大碍,还偏偏要把他从铺子里拉过来。本想甩手就走,但考虑着铺子里的药材已经快用完了,很多穷苦人还等着药,不能缺了程府的银子,便勉强自己配合了程夫人的这出戏。 “程夫人这是悲伤过度,没有大碍,但也要细心调养。”文大夫冷着脸说完,又挥笔开了一大串价格昂贵的补药方子,还在里面加了剂量不轻的黄连。 阮芷娘闻言也放松了些,她倒不是有多担心她婆婆,而是觉得程府已经够乱了,不要再乱了。要是程夫人去了,程礼身为庶子,也必须守孝三年,下场科举就要错过了。 文大夫开完药后,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起身离开了。 这时,李玉儿通过层层盘问为难,终于进了内室:“奶奶,这是你今天的安胎药。” “端给我吧。”阮芷娘真以为李玉儿是过来送安胎药的。 李玉儿走到阮芷娘面前,递过药碗的时候小声道:“奶奶装病吧。” 阮芷娘有些犹豫,她虽然不喜欢婆婆,但按着孝道还是要好好守在她床边的。又抚了扶肚子,阮芷娘决定还是装病吧。只是现在文大夫在这里,他肯定能看出来,阮芷娘决定等文大夫走了再装。 既然决定装病,阮芷娘就没有动李玉儿端过来的安胎药,免得待会儿程夫人给李玉儿扣个罪名,随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待会儿再喝。” 床上的程夫人目的达到了,就开始悠悠转醒。 “三少奶奶,快过来扶一把。”站在床头的竹香盯着阮芷娘开口道。 李玉儿看着床头站了个眼生的粗壮丫鬟,感觉不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拉住了阮芷娘的衣角。阮芷娘也感觉有点心慌,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 看着阮芷娘没动,竹香又催促了一遍。 “我肚子里的这个有些折腾,这些日子有点乏力,怕是没有力气扶婆婆了,就你们扶吧。”即使屋子里有十多双紧盯着她的眼睛,阮芷娘还是开口拒绝了。 屋子里顿时一静。 良久,程夫人坐了起来,转过头来:“老三家的,给我倒杯茶来。” 倒茶这个事,是举手之劳,就不能再用身体不好当借口了。 “要不我去端茶?”屋子里紧绷的气氛,让李玉儿双手是汗,她却还是小声提议道。 “没用的,她们就是想要我过去。”阮芷娘想了想,又安慰李玉儿道:“这是在正院,想来婆婆也不会做什么事,坏了自己的名声。” 说道后面,阮芷娘越来越觉得对,她婆婆肯定不会在正院做什么,大概只是想吓吓她,让她自己乱了方寸,好顺便给她按个不守孝道的名声,说完阮芷娘就要转身去倒茶。 这老虞婆的心思谁猜得准?万一她真不要名声了怎么办?以她两次对付程礼的手段来看,很有可能啊。看着阮芷娘的动作,李玉儿立马又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低声道:“奶奶不要去。” “怎么?我这婆婆使不动你了?想喝杯儿媳妇倒的茶都不行?”见阮芷娘还没有动,程夫人又逼迫道。 第50节 一个孝字压下来,阮芷娘就不得不动了。 李玉儿心里十分焦急,看着这满屋子丫鬟婆子的姿态,李玉儿就知道程夫人不安好心了,但本该跟在奶奶身边的馨香,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屋子里只有她和翠蒿两个算阮芷娘的人,阮芷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只要给她们两个按个罪名打死,‘事实真相’还不是由正院的人说了算。 “奶奶,你怎么脸色不好?”情急之下,李玉儿想起了装病的事,立马大喊道:“翠蒿,你快出去,把文大夫找回来!” 翠蒿早就吓得有些发抖,精神一直紧绷着,听到李玉儿的吩咐,条件反射性的就往外跑,门口的丫鬟一时没有留意,还真的被翠蒿跑了出去。 “废物!还不快去追!”竹香骂道。 立马就有几个丫鬟追了出去,李玉儿看到这情景瞳孔一缩,看样子没有料错,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地步了,程夫人打算直接对阮芷娘出手了。 现在也只有希望翠蒿跑的够快,不被抓住,能够快些找来文大夫,也希望程夫人会顾忌文大夫的影响力不再下手。 “还真是机警。”程夫人用狠毒的眼神盯了李玉儿一眼,又转头看着阮芷娘笑开了:“既然老三家的不舒服,那就让我这丫头看看,这丫头最擅长治身体不适了。” 程夫人话一落,那个粗壮丫鬟就一步步逼了过来。 看样子真的不能善了了,李玉儿紧盯着这个走来的丫鬟,她面色黝黑、手掌粗大,一看就力气不小,加上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一个常在太阳底下干重活儿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医的人。 “不用了,文大夫是名医,又还没走远,再请他回来就行。”李玉儿挡在阮芷娘面前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丫鬟没有围过来,但只有一个人,她还觉得能够拖一拖,拖到文大夫过来,或是程礼回来。 ☆、第83章 动手 “文大夫怕是赶不过来了, 还是让这个丫头给她看一下吧。”程夫人嘴角带着一丝讥笑。 看来程夫人已经下定决心了, 李玉儿又对着那个粗壮的丫鬟大声道:“奶奶肚子里是程家的血脉, 要是出了事儿, 不是你一个人但得起的, 你想好了, 自己会不会医术!” 那丫鬟瞳孔一缩, 脚步顿了一下。 “三少奶奶要是出了事儿, 也是你们西院的丫鬟护主不力。”竹香见那粗壮丫鬟有点动摇, 又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补充道:“反倒是你不治,才会连累家人,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那丫鬟闻言又大步的走了过来。 怎么办, 她要走过来了, 真要拼力气,自己和阮芷娘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情况十分危急,李玉儿的思绪却格外清晰,现在要想办法拖。 “今天正院发生的事, 夫人肯定不愿意传出去。你就不怕自己和家人被灭口吗?!”李玉儿护着阮芷娘后退了两步,对着逼过来的粗壮丫鬟低吼道。 那丫鬟动作停了一下, 紧接着又一个大巴掌狠狠的向李玉儿扇了过来。 李玉儿浑身紧绷, 她不能再退了, 阮芷娘还在后面,她瞅着机会,蓄起全身的力气, 狠狠的向那丫鬟撞过去。 那丫鬟不防李玉儿突然冲了过来,身体被撞退了半步,心里不爽,但她的目标是阮芷娘,想要推开李玉儿,继续上前。 “奶奶走开些!”李玉儿紧紧抱住那丫鬟的腰,向阮芷娘大喊道。 那丫鬟没有一下子推开李玉儿,还被她拖住了脚步,顿时大怒,提起李玉儿就往外一摔。 李玉儿被狠狠的摔在地上,顾不得全身的剧痛,又努力撑起身体。不管怎样,一定不能让那丫鬟得逞,不然阮芷娘就没有好下场,她也没有活路! 抬头看到那丫鬟已经将阮芷娘逼到了墙角,李玉儿顿时忽略身体生的疼痛,向那丫鬟冲去,死死的抱住她的后腰。 那丫鬟被李玉儿再三阻止,怒火大作,又想要把李玉儿甩出去,然而李玉儿在她背后不好用力,只能捏紧拳头一下下的往李玉儿身上砸。 阮芷娘早在李玉儿被摔出去的瞬间,心里就恨意大作,现在见她还在用斗大的拳头捶打李玉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起旁边立柜上的花瓶,就往那丫鬟头上一砸。 ‘乓’的一下,顿时瓶碎血溅,然而那丫鬟却没有被砸晕,反倒激起了狠意,捏起拳头往阮芷娘腹部一砸。 阮芷娘顿时被砸到地上,脸色惨白,身下晕开一片血红。 “奶奶!”李玉儿一惊,向阮芷娘跑去。 那丫鬟还要上前。紧接着,屋外传来芳芸的声音:“西院芳芸,有要事拜见夫人!” 竹香看了一眼面色不愉的程夫人,开口道:“夫人病了,要静养,小事不要打扰!” 顿时外面又是一阵混乱,像两群人发生了争执。 那粗壮丫鬟听了外面的声音,又赶忙上前,要再给阮芷娘一击,以确保孩子流掉。 “芳芸姐,奶奶不好了!”李玉儿朝门口大喊了一声,就扑过去死死咬住那丫鬟的手臂。 “嘶……”那丫鬟痛哼了一声,紧接着向李玉儿的腮上打来。 这时芳芸闯了进来,没有行礼,现在屋子里搜寻了一下,看着躺在地上的阮芷娘心中一惊,快速的跑了过去,小心的扶起阮芷娘:“奶奶,你坚持住,你,马上去找大夫,一定能保住孩子的!” 那个粗壮丫鬟还要上前,被芳芸带过来的小厮和婆子困住了。 看着地上鲜红的血液,那是三少爷的孩子啊!芳芸仇恨的看了程夫人一眼,就要离开。 “站住,正院时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竹香话还未落,此时房间里的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 既然撕破了脸,就要做绝。程夫人冷着脸,心中十分坚定,十多年前她没有赶尽杀绝,所以那个庶孽恶心了她这么多年,这次再不会心软了。 对付三少奶奶,正院的丫鬟不敢上前,但对付三少奶奶的丫鬟,正院的各个丫头都是下了狠手,想要在夫人面前表现一番。 两边的人缠斗了一番,终究是西院的人少,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茗艺藏在一棵能看到正院正房房门的树后,焦急的等了很久,见芳芸和她带的人还没有出来,想了想就向外院奔去。 芳芸在西院等待李玉儿很久还不见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三少奶奶真的在正院出事了,连忙就往正院赶,她也知道自己带的这些人是敌不过程夫人的,只能像程老爷求救,但没有证据不能污蔑主母,因此走之前,与茗艺约好了,如果在规定时间没出来,就向程老爷求救。 程礼扶着程忠的灵柩风尘仆仆的回了府,忍着想要回西院的急切心情,先见了程老爷。 程老爷见三子瘦了一大圈,都有些不成人形了,再想起死去的长子,顿时慈父之心大动,红了眼眶道:“真是辛苦你了,你大哥会领会你这份情的。” 程礼看着父亲苍老了好多的面容,心里也有些触动,正要开口让他父亲保重自己的时候,外面一阵骚动,隐隐有女声传进来:“快放我进去,三少奶奶出事了。” 是茗艺的声音,程礼听得心里一紧,就要往外去,程老爷及时拦住了,开口问道:“放她进来。” 很快茗艺就狼狈的跑了进来,看到程礼眼睛一亮:“三少爷,快,快,少奶奶在正院,你快去救她出来。” “什么?!芷娘在正院出事了?”程礼听得睚眦目裂,恨恨的看了程老爷一眼,立马就出了房门,向正院跑了过去。 程老爷被三儿子临走那带着恨意的眼神看得一愣,那个眼神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女子看他的神情。 那小厮看三少爷已经走了,老爷还在发呆,不由提醒了一句:“老爷?” 程老爷被他一提醒才想起,小厮刚才禀报的事情,那个毒妇又开始作妖了!也是他老了,想起他们共同的长子去了,还对她心软,怎么忘了她以前的毒辣。 “说,是怎么回事!”程老爷捏着拳头,狠狠的盯着茗艺。 茗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理顺说清了之后,程老爷恨的牙痒,虽然不能确定,但十之八|九是那个毒妇装病想要对付三儿媳肚子里的孩子,亏他看到她晕倒还心生怜悯。 “走,我们也去正院!”程老爷带着小厮大步去往正院。 正院,程礼两拳挥开了几个阻挡他的丫鬟,快步进入正房内室。 程礼一进内室,就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阮芷娘被一群带伤的丫鬟护在中间,脸色苍白生死不知,身下还有一大滩鲜红的血液。 “少爷,你过来了,快带少奶奶出去!”芳芸最先看到程礼,立马开口喊道。 程礼也顾不得找程夫人的麻烦了,快步跑到阮芷娘面前,周围的丫鬟都能感受到他即将爆发的怒气,一时不敢阻止。 程礼小心翼翼的将阮芷娘抱起,就要大步离开。 “夫人,现在怎么办?”竹香问道。 程夫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对程礼骂道:“庶孽站住,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嫡母的院子也敢闯,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孝!” 程孝没有理程夫人的叫嚣,抱着阮芷娘就走,正房的丫鬟们都打算起身去拦。 “那你告诉我,什么叫慈?!”还没进内室,程老爷就听到了那毒妇在败坏老三的名声,火冒三丈的他,立马开口质问。 原本想在程夫人面前卖好拦住程礼的丫鬟,顿时都收起了小动作。 竹香没想到程老爷进来了,原本她们的计划是,让阮芷娘落胎,然后把罪名推到那个粗壮丫鬟和西院丫鬟身上,现在直接被程老爷看了个正着,后面的计划就废了,她不由的用目光去征询程夫人的指示。 被丈夫堵个正着的程夫人并没有慌乱,她只冷冷的笑了一声:“慈?我若不慈,这个庶孽能活到今天?” “你,你……”程老爷被程夫人理直气壮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指着她半响方才骂道:“终于说出心里话了!真是个毒妇!” “毒妇?我狠毒的名声,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当年为了权势娶我的时候,就该料到今天这场面。” 程夫人这话像是揭下了程老爷的一层脸皮,程老爷顿时恼羞成怒道:“如今谢家都已经七零八落了,你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李玉儿她们也没工夫没管内室的争吵,忍痛跟着程礼快步离开了,这时旁边正房的丫鬟也不敢再阻拦。 “要快些去请大夫!”一出内室,芳芸就道。 李玉儿开口道“醉毫意井娶鸟。” 顿时所有的丫鬟都看向了李玉儿。 “则呢么?”李玉儿忍着牙龈和腮部的疼痛问完,才发现自己吐词不清。 完了,她牙齿掉了,说话漏风了。 ☆、第84章 落胎 “喔, 窝取造醉毫喝翁呆服。”李玉儿看大家没听懂, 又连说带比划的重复了几次。 还是芳芸最先听懂, 李玉儿的意思是去找文大夫和翠蒿。她看了一下满身是伤的李玉儿开口都:“你人小, 跑不快, 让孙婆子去吧。” 那孙婆子闻言, 就快步离开往大门方向去了, 李玉儿希望翠蒿没有被正院的丫鬟追到, 能成功的带回了文大夫。 程礼抱着阮芷娘快步跑回了西院, 李玉儿她们也赶紧把床铺铺好,让程礼放下了阮芷娘。 “芷娘,芷娘。”程礼在阮芷娘的耳边喊了几声, 见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紧皱这眉头十分疼痛的样子,他恨不得能够以身相代,好减轻她的痛苦,却奈何无处下手,只能焦急的吼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人怎么样了?!”文大夫人还未到, 急切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本来文大夫不想在程府多待,接了诊金就快步离开了, 然而在将要出府的时候, 被奔跑过来的翠蒿追上了。听到三少奶奶的情况, 文大夫不由想起了生命将到尽头的二少奶奶,也顾不得在正院的不快,连忙跟着翠蒿还回正院, 紧接着又被孙婆子拉倒了西院。 “芷娘还在流血。”程礼苍白着脸道。 文大夫踏进房门,看到床上肚子高耸的孕妇和她身下的鲜血,直接冒火了:“你们程府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孕妇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嘴上骂的厉害,但文大夫手上的动作没有慢下分毫,快速的上前诊了脉。 “三少奶奶肚子里的小少爷怎么样?”芳芸看文大夫一放手,便急切的问。 文大夫没好气道:“腹部受到重击,你还想怎样?又流了这么多血,胎儿早已死亡,现在的问题是大人怎样!” 芳芸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之色。 “求文大夫一定要救救芷娘。”听到孩子没了,程礼的心里也闪过一丝失望,但听到芷娘又危险之后,再也顾不得那个失去的孩子,他不愿意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文大夫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紧盯着程礼的眼睛问:“三少奶奶能不能针灸?” 第51节 李玉儿紧紧的盯着程礼,以她对这个世界男女大防的了解,一般男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别的男人碰自己的妻子的,即使是在生命危机的关头。如果他拒绝了,阮芷娘很可能会落到二少奶奶的下场。 “……能。”程礼攥紧了双手,却还是肯定的点头道。是他没有保护好芷娘,才让她遭受这样的痛苦;是他有这样一个嫡母,才累的芷娘落到这步田地。他没有尽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哪有理由去阻止芷娘得到医治。 文大夫紧绷的脸色才算是好了些,对程礼认可的点点头:“放心吧,不用去衣。” 听了这话,李玉儿才放松了些,阮芷娘安全的几率又大了些,也不用和程礼产生隔阂。 芳芸看了一眼阮芷娘,又看了一会程礼,脸色有些不好,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我先给三少奶奶止血,你们去请一个产婆过来。”文大夫走到床边,又对旁边的丫鬟开口道。 芳芸立马打发的小丫鬟过去。 在文大夫刚刚止住血的时候,产婆就被拉来了。 文大夫又在阮芷娘身上扎了几针,让阮芷娘悠悠转醒了。 “孩子,我的孩子……”醒过来的阮芷娘,用手贴着小腹惊慌到。 一向讲究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程礼也红了眼眶,他抓起阮芷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芷娘,我回来晚了。” “夫君,你回来了!”阮芷娘这才发现坐在床边的程礼。 还来不及高兴,肚子里又有一阵绞痛袭来,她眼里带了恐惧,声音中含着一丝期待:“我们的孩子怎么样?” “……快要出来了。”程礼撇过头,不让阮芷娘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一股巨大的伤感淹没了屋里的人,谁都没有戳破程礼的谎言。 “好了,让产婆接生吧,我们先出去。”文大夫打断了室内的悲伤气氛,对程礼说道。 西院内室里面没有隔帘,文大夫身为男人,自然不好多留,打算起身到外间,去指挥产婆。 阮芷娘条件反射性的抓住程礼的手,程礼又紧紧的回握住,在阮芷娘的耳边轻声道:“放心吧,我就在这里。” 芳芸没听见程礼的话,见他没有反应,又提醒了一遍:“少爷,妇人生产本就污秽,少爷先去外面等着吧……” 阮芷娘听了这话,也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狼狈,忙松开了手:“夫君,你先出去吧。” “没事儿的,那本身就是我们的孩子,哪里会污秽。”程礼又抓住阮芷娘的手道,阮芷娘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死去,他哪能任由她一个人面对这种痛苦。他后悔没有在小时候一直陪着他姨娘;他也后悔自己去了京城扶灵,把芷娘一个人丢在这虎狼窝里;现在他是一定要陪着芷娘的。 芳芸看程礼心意已决,便不再开口,只安排着丫鬟们不住的端水递帕子,务必要保证产婆一切动作顺畅。 翠蒿先是逃命般的去追文大夫,后来又拼命的跑回西院,还没喘匀气就被阮芷娘的惨像吓到了,好不容易缓过来,想起李玉儿还小,生怕吓着了李玉儿,连忙把她往外推:“你在里面也帮不上忙,先出去吧。” “额挈阁赖赖啄吸哧嘚。”李玉儿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所以即使内心焦急,还是没有待在里面,转身去了小厨房,打算给阮芷娘做些吃的,保证体力。 等李玉儿煮好了东西过来的时候,阮芷娘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流泪,看她肚子已经平了下去,就知道孩子已经去了出来。不知道如何劝解,李玉儿端着汤碗有些进退不得。 文大夫又诊了一下脉之后,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却还是安慰道:“腹部受到重击,大人能够平安,已经是侥天之幸了,你要想开些。” “只要你人好好的,孩子还会回来的。”程礼说的十分坚定,这话像是安慰阮芷娘也像是安慰自己。 “……还会回来?”听见程礼的话,阮芷娘的期待的问。 程礼抱着阮芷娘道:“会的,会的,我们的儿子,一定舍不得你这个娘。所以你要快点养好身体。” “会回来,会回来的!”阮芷娘的眼里绽放出了希望的光芒:“对,我要养好身体!” 文大夫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不管怎样,能有生机有斗志都是好事。 “玉儿,我肚子饿了,快给我端过来!”燃起了斗志的阮芷娘,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东西吃,虽然她完全不觉得饿。 李玉儿把做好的汤端了过去,小心翼翼喂阮芷娘。 这边文大夫离开内室出去开药方,程礼也跟了出去。 “我娘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程礼沉重的问道。 “确实应该告诉你……”文大夫怜悯的看了内室一阵,犹豫了半晌才道:“三少奶奶以后,怕是再难以有孕了。” “什么!”程礼仓惶后退了两步,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大夫说话都是留了几分余地的,说是难以有孕,基本上就是不能有了。 文大夫看他这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又安慰道:“三少奶奶救治及时,其他方面养养,都能好。” “这个事情,就请文大夫代为保密了。”良久,程礼才艰难的开口道。 文大夫以为程礼是担心外人说道,连忙保证:“放心吧,除了程府里的人,我都不会说的。” “程府里的人也不能说,包括芷娘。”程礼向文大夫深深拜下:“拜托了。” 文大夫像是才认识程礼似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保证道:“好,以后不会再说。” 正院,接到父母起争执的消息,程孝很快赶了过来。 “你这个毒妇,我程家要不起你这样的主母,给我滚回你的谢家。”程老爷说着就要去写休书。 程孝连忙跑了进来,跪在程老爷的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喊:“父亲,三思啊,大哥刚走,我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要除掉你三弟的孩子!”程老爷恨恨道。 那庶孽的孩子有什么重要的?程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哭喊道:“母亲她就是鬼迷了心窍,以后一定不敢了,你就饶过她这遭吧,最起码得让大哥入土为安啊!” 一提长子的丧事,程老爷顿时心中大恸。 “老爷,大少爷的丧事快办了,那时夫人必须露面啊!”管家也在旁边劝道。 儿子的丧礼,当母亲的即使重病也会出场。那天要是程夫人不露面,旁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猜测他们程府。 程老爷刚才虽然一时气急要写休书,但被次子和管家一提,他又想起了不能在外面落了程府的脸面,便安慰自己道:再忍一忍吧,丧事过后,就让她在后院里礼佛养病。 程老爷虽然决定先不忙处置程夫人,但还是派了丫鬟婆子来看住程夫人,务必要让她在这段时间里做不了妖。 等程老爷走后,程孝才不解地问道:“娘,那不过是个庶孽之子,哪里值得你和父亲撕破脸呢?” “你当我是为了谁?要不是你把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我用得着行此下策!”程夫人指着程孝的鼻子骂道。 程孝被骂的一怂,小声问道:“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真是个不开窍的,那老家伙本来就对你不满意,你又没有了嫡子,真以为自己地位稳固的很?!”程夫人恨铁不成钢。 一听关系到自己的地位,程孝立马瞪大了眼:“那是个庶孽!怎么可能?!” “那个老家伙,虽然行为可笑,但他自觉对那个贱人深情,这些年又一直着重栽培那个庶孽,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有违礼治的事。”程夫人睨了一眼程孝又道:“你现在的优势除了嫡子身份,就是你那几个庶子了。” “就凭那几个木木呆呆的小家伙?”程孝向来只纵情声色,哪里留意过他的庶子。 程夫人瞥了程孝一眼:“你有的,他没有,这就是优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26’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tt’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85章 丧礼 程老爷处理好程夫人的事后, 就派了丫环去西院打听三儿媳的状况。对于三儿媳这胎, 他还是有些在意的。希望这胎平安, 几个月后能给府里添些喜气, 这个冬天程府经历的坏事儿已经够多的了。 “老爷, 三少奶奶……, 落了一个男胎。”丫环很快过来小心地禀报完, 赶紧又开口:“万幸三少奶奶无事。” “……男胎, 又掉了一个男胎!”程老爷根本没在意后一句话, 只悲凉的感叹:“真是天不佑我程家啊!” 旁边的管家看程老爷还沉浸在悲伤中,连忙劝解道:“所幸三少奶奶平安,等她好了, 三少爷的嫡子还会有的。” “对, 以后还会有的,你去吩咐厨房和库房,以后西院要吃什么补药都给她用,务必要保证她把身体养好!”程老爷很快对那个丫环吩咐道。 “得给老三准备几个通房了,那毒妇准备的人, 我不放心,想来老三也不会用。”像是想到了什么, 程老爷又喃喃道。 管家听了有些尴尬:“老爷, 三少爷还得为大少爷守满了九九孝期呢?” 父母死了, 要守孝三年;兄弟去了,也要九九孝期,表示哀痛, 这样才符合儒家的行事准则。 “我知道。”程老爷有些意兴阑珊,良久又道:“你先留意着合适的丫头吧。” 这可真是个尴尬的差事儿,但管家还是恭敬的应是。 程忠的棺木已经回了程家,接下来就是举行丧礼了。 程府接到程忠死亡的消息已经将近两个月了,这段时间足够准备好丧礼前的一切事宜了。灵堂已经设立了,讣告已经发出去了。 丧礼当天,程府到处都是锣鼓哀鸣,接到了讣告的宗亲都穿了丧服带着花圈、纸马等过来奔丧,其他和程府有交往的人家,也纷纷穿着素服来拜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切的哀伤,仿佛离开的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整个丧礼过程都沉重肃穆,然而还是有细心的人发现了,在哭丧和守灵期间,本来应该出现的程家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都没有在。有忍不住好奇心的人就打听了一下,得到消息是两人都落胎了。 “他们程府今年真是犯了太岁,不然怎么出了这么多出事儿啊!”一个穿着素色绸衣的夫人低声对身旁的人道。 旁边一个人不屑的撇撇嘴:“就是命犯太岁都没有这么凶险的,已经三条人命了,怕是遭报应了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那个绸衣夫人小心的看了周围,忙阻止道。 那人冷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乱说,蒋家刚被抄家灭族,他就被授予了员外郎身份,谁知道这身份怎么来的呢?” “不能吧,那蒋家不是说因为密谋造反才被抄家的吗?”一提起蒋家,那夫人就想起去年那满菜市的鲜血,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人又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没有他程家帮忙,就凭钦差带的那队外地人马,能把分散在各处的蒋府人抓完?说蒋家要造反,这话你信?” 虽然蒋家确实勾结了流民中的匪类,但身处太平之地已久的通州府士绅都不相信,他们坚定的认为是钦差想要夺粮,随便给蒋家按的一个罪名。 当日通州府所有士绅都大出了血,唯有程府既快速的抢占了蒋家留下的无形资产,又得到了朝廷的封赏,非但没有损失,还一跃成为通州之首。其他乡绅虽然表面上以程家马首是瞻,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虞。这种不虞在程府一直保持着压制优势的时候,会一直压抑着;但在程府露出颓势的时候,一下子就爆发了。 停灵几天后就是大殓和葬礼,只能卧床的二少奶奶和阮芷娘自然也没有参加。 卧在床上养身体的阮芷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消磨时间,不说刺绣,即使是看书看久了,程礼也觉得太费神了,基本不让阮芷娘碰。又怕阮芷娘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便让西院的丫鬟都陪着阮芷娘,分散她的注意力。 邹大娘在阮芷娘出事的前几天,就因为起夜撞到了花瓶,而受了重伤。阮芷娘的贴身丫鬟,只剩下翠蒿和李玉儿两人,翠蒿和阮芷娘又不大亲近,分散阮芷娘心思的任务,基本上都落到了李玉儿身上。 当日,阮芷娘恢复生机后,立马请文大夫给李玉儿看了一下。当时李玉儿被摔到地上,可把阮芷娘吓了一大跳。 文大夫诊断没有大碍,阮芷娘才放下心,但她还是想让李玉儿先休息一些日子,但李玉儿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又有文大夫的保证,加上放心不下阮芷娘,便人就每天过来正房。 “玉儿,我教你念书吧。”阮芷娘柔声道。 李玉儿咬着字,一个一个往外嘣:“奶奶,念。玉,玉儿,记着。” 自从那天之,李玉儿发现自己牙齿漏风,吐词不清的时候,说话便格外留意。其他丫鬟听到李玉儿说话的声音,暗中笑过,被阮芷娘严厉喝止了。 其实,自从文大夫告诉李玉儿,没有伤到牙龈,牙齿还会长出来之后,她就不怕一时的口吃了。但显然阮芷娘怕其他人的笑会伤到李玉儿的自尊心,便暗地里禁止了。 “这要念出来,才记得清,放心吧,没有人会笑话玉儿的。”阮芷娘摸着李玉儿的脑袋道。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的眼睛道:“奶奶,放心。玉儿,知道,她们,没有恶意。不怕笑。就是,念着,太费力。” 第52节 “好,奶奶念,玉儿听着。”阮芷娘看着李玉儿真挚的眼神,知道她对其他丫鬟的调笑确实不在意,越发觉得她的品行难能可贵,一把把李玉儿抱在怀里,就开始念《声律启蒙》。 《声律启蒙》阮芷娘是自小熟记,自然是不需要照着书念,但她还是握着李玉儿的小手,指着书上的字,一字一句的念。 “……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阮芷娘停了停,才轻声问道:“这些记住了吗?” “记住了,一些。”李玉儿其实已经全部记住了,但她还是摇头道,教她念书,也不失为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阮芷娘又开始耐心的念,李玉儿却有闲暇观察旁边的阮芷娘了。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帅,看着阮芷娘,李玉儿觉得认真的阮芷娘最美,尤其是阮芷娘还是为了她认真。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人像阮芷娘一样,完全没有功利,不计所得地对她好。 李玉儿很快的回过了神,窝在阮芷娘的怀里,认真的听着《声律启蒙》。阮芷娘温柔的声音念着富有韵律的句子,让李玉儿产生了身在暖春的错觉。 邓家人等葬礼过后,又给阮芷娘送了一些珍贵的补药,就向程老爷和程夫人告辞了。 程老爷看着邓家人专门找他,便有些不自在,谁让二儿媳的事,是他们程家理亏。 “……老祖宗对姐姐和侄女甚是想念,现在小妹病重,回不了邓家了。我们期望小侄女能跟我们回邓家,以解老祖宗的思念之情。”邓家小少爷遏压住心里的痛恨,一板一眼的说道。 听闻邓家人是高告辞,而不是来找麻烦的。程老爷顿感庆幸,觉得邓家人声明大义,对于带孙女去邓家帮她娘尽孝,这个完全合理合理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了。他却不知道邓家的人是不打算把程嫣再送回来了,当然他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北院。 一个色彩鲜亮的小抱枕,几套小衣裳,嫣儿惯用的小金碗……,二少奶奶一遍又一遍的检查了小女儿的行礼。 “娘,嫣儿不走,要陪着娘……。”程嫣摇着二少奶奶的袖子道。 二少奶奶压制着涌上眼眶的酸意,抱着小女儿沙哑着声音道:“娘已经好久没有回去看你外祖母和舅舅了,嫣儿帮娘看一看好不好?” “不,我不要看他们,我要陪着娘!”程嫣虽不知事,然而小小的心里却感觉十分恐慌,不顾以前学过的礼仪,只耍着赖求留下。 二少奶奶见劝不听,又生怕女儿再求下去,她会心软,便转过头,直接让奶娘把女儿抱出去。 程嫣年纪尚小,哪里敌得过大人的力气,很快就被抱到了外面邓家人身边,面对邓家人的哄劝,她理都不理,只向着她娘的房间大声哭喊,期望她娘心软,能够把她留下。 屋内的二少奶奶听着外面女儿渐渐嘶哑的喊声,不由得用拳头堵住了自己即将出口的哭声。 当程嫣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远,即将永远在她耳边消失的时候,二少奶奶忍不住撑起身体,想要追到门口去。然而破败的身体根本撑不起她的动作,一下又扑到了地上。 “奶奶!”泪流满面的葳蕤,连忙把二少奶奶往床上扶。 二少奶奶不住的把葳蕤挥开:“……走开,我要去看嫣儿。” “奶奶,葳蕤扶你过去。”葳蕤哭着道,二少奶奶本来也活不久了,现在不是再顾忌身体的时候了。这一次分离就是永别了,葳蕤哪里还能拒绝二少奶奶。 ☆、第86章 程夫人被‘养病’ 程忠的丧礼过了, 邓家人和程嫣走了, 不久程府就传出程夫人病了的消息。对于这个消息, 很多人都可以理解, 毕竟程夫人年纪不小了, 又遭到长子又突然死亡的打击, 悲伤过度是很有可能。 “病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她这么歹毒的人, 一定会遭报应的!”邹大娘听了这个消息咒骂道:“她这烂心肺的病肯定好不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邹大娘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但还是没有多大的力气, 本来应该继续养病,但听了阮芷娘流产,她实在是静不下心了, 每天都要陪在阮芷娘身边才能安心。 出来端药的李玉儿听了这话, 心中也大为畅快,但转瞬又想到会不会是像那天一样,是装病?但即使是装病,她一个小丫鬟也暂时无能为力,便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 这个消息能让西院的人一吐胸中的郁气也不错。 端着药茶进去的李玉儿却没有在阮芷娘面前提起这件事,她觉得提起程夫人的事, 会让阮芷娘想起那个流掉的孩子, 而不是产生报复的快感。 “快来, 玉儿,我们继续画。”阮芷娘招呼李玉儿到她床边继续画绣样。 现在阮芷娘的床边专门摆了一套小桌椅,那是给李玉儿准备用来写字和画绣样用的。对于这个待遇, 最开始李玉儿反对过,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她牢记着自己的身份。但后面程礼发话了,阮芷娘也说‘这是西院,是我吩咐的,别人也找不了茬’,她就不得不同意了。 西院两个主人对李玉儿的态度改变,影响了下面的丫鬟婆子,不管她们心里是羡慕嫉妒还是不屑,在表面上都对李玉儿恭敬殷勤了些,不再只把她当着一个小孩子。但李玉儿并没有被这种变化迷惑,她清楚的知道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奶奶。”李玉儿把药茶递给阮芷娘茶,见她喝了,又把茶盏收了,才坐在椅子上,沉下心思认真画花样。 在纸上画和重复的在粗布上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用墨汁画和用炭汁画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李玉儿也是练了好多天,才找到一点感觉。这也是她没有坚决拒绝阮芷娘的原因之一,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的学习机会十分难得。以她存钱的速度,想要自己买这些东西再来练习,得等到好多年之后了,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也不愿意浪费这些时间。 教会了李玉儿基本画法后,阮芷娘就没有再过多干扰李玉儿,只让李玉儿不停的练习,自己在旁边仔细看着,见李玉儿画完,停了笔,才把瑕疵一一指出来。 每次听阮芷娘温声解释,李玉儿就感觉又学到了一点。再次练习的时候,都尽量避免出现过的错误。 “小姐,我看你是把李玉儿当小学生了吧?”邹大娘听到了程夫人生病的好消息,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阮芷娘闻言笑了,搂过李玉儿道:“是,这就是我的小学生,别人想要这么聪明的小学生还找不到呢!” 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句玩笑话,但李玉儿的心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是一种堪比父子关系的存在。如果她们真的有师生名分了……。 “快,快,来叫一声老师给我听听!”阮芷娘抱着李玉儿笑着道。 李玉儿确定了阮芷娘只是开玩笑,心情反倒平静了,跟着喊了一声:“老师。” “我也是有小徒弟的人了。”看李玉儿配合,阮芷娘顿时笑开了。 邹大娘指着李玉儿笑道:“你也是个促狭的!” 李玉儿也笑,但刚才那声,她是认真的。阮芷娘这样耐心细致的教授她自己所会的一切,是很多老师都不能做到的。 “不对,你长牙了!”阮芷娘刚才恍然间看到了李玉儿牙床上有一粒米白色,惊喜的开口道:“快,张开嘴,我看看。” 也许是到了换牙的年龄又缺了牙的原因,李玉儿很快就感觉牙床上冒出了一个小尖尖,平时她要克制自己用舌头顶弄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李玉儿还是张开了嘴。 “看样子,文大夫说的对,确实能长。”看到李玉儿牙床上的小米牙,阮芷娘放下了心。前些时候她生怕李玉儿的牙非自然脱落,不会在长。 “快去那些肉干过来。”阮芷娘吩咐了丫鬟,又对李玉儿道:“以后不要碰这些新牙,知道吗?还要多嚼些干果,磨磨乳牙。” 正院。 乓的一声,一个汝窑美人瓶砸在地上,周围的丫鬟都抽了一口气,马上低垂着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屋子里很快变成一片狼藉。 等东西都砸完了,程夫人发泄了心里的气,坐了下来,对着门外人的人道:“再去换一批!” 程夫人在程府素有威势,现在虽然被‘养病’了,当她还有嫡子嫡孙,地位完全动摇不了,守在外面的丫鬟虽然是受了程老爷的命令,但心里还是敬畏这程夫人,一听了这话,连忙跑去了库房。 “夫人,二少爷说他会想办法,让你马上出去。您何必在这里生气,跟自己过不去呢……”竹香看着程夫人像是把心里的气发了出来,才敢走上前去劝解了。 程夫人冷冷的一笑:“现在还用不着他,让他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当个孝子就可以了。那个伪君子迟早会自己来求着我出去的!我砸东西,不过是觉得屋里太闷了,想听点脆响罢了。” 夫人的娘家已经败落了,程府里的一切大事老爷都是一力做决定,还会求着夫人?竹香心里不解。 “等程府出了丧期,有人家上门走动的时候,我不信他还能关着我!”程夫人肯定道。 竹香闻言眼前一亮,士绅互相拜访走礼的时候,为了表现亲近,都会带着后宅夫人,程府回访的时候也必须这样。往年程夫人不愿去的人家还可以交给身为宗妇的大少奶奶。但现在大少奶奶是新丧寡妇,肯定不能代表程府去参加那些宴会;二少奶奶都下不了床,肯定也不行;三少奶奶是庶媳,考虑都不用考虑,到时候程老爷不想得罪人,真的只能请夫人出去了。 “夫人英明。”竹香敬佩道,夫人的地位还是稳如泰山,她越发觉得当初千辛万苦挤到夫人身边是值得的。 北院,经历了与女儿分别的二少奶奶又病情加重,经历一场险死还生后,硬是靠着一股对程府的恨意撑了下来。 “奶奶,钱道婆过来了。”葳蕤在二少奶奶的耳边道。 程忠丧礼请了很多寺院的僧人,葬礼请了很多道士。程忠的入土之后,还是经常有僧道进入程府。这些僧道大多都是二少奶奶请进来的,说是想要给她未出世的孩儿超度。这件事是程府理亏,在加上二少奶奶也是一个将死之人,程老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 “请她进来。”二少奶奶睁开眼,看着葳蕤道:“扶我起来。” 厚厚的帘子遮住了门窗外面的光线,让本来就有些冷的内室更添了几分阴森,饶是钱婆子惯常装神弄鬼,心里也生了几分惧意,但一想到每次在二少奶奶这里得到的丰厚的赏银,便又压下了心里的不安。 “我儿昨夜托了梦来,说他想要清水河边那从荆棘花的花蕊、那棵‘指路树’的树汁……。”扶占过后,二少奶奶又报了一大串奇奇怪怪的东西,让钱道婆去找。 虽然找这些东西有些麻烦,但钱道婆还是高高兴兴的应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找的东西越多,二少奶奶的赏赐就越多,因为二少奶奶已经这样找过几次东西了。 等钱道婆离开了,葳蕤才小心翼翼道:“奶奶还是不打算买□□吗?” “见血树汁更好,见血封喉,关键是通州府的人还都不认识。”二少奶奶冷静道:“每个医馆药铺都对□□管的出入有严格的记录,不管转几道手,都会留下痕迹。” 清水河边有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形态像仙人指路,便被通州府人称为‘指路树’,但没人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见血树,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大夫也不知道。 “通州码头的那棵树就是见血树?奶奶想用见血树汁?”葳蕤惊奇的问道,她也听过见血树的威名,但没想到见血树就长那样。 见二少奶奶点头,葳蕤就防下了担心,她生怕二少奶奶再起了用天花报复的心思。 最开始二少奶奶想要报复程府的时候,想的是用天花,但三少奶奶隔三差五的就送些或解闷或贴心的小玩意儿过来,让她放弃了那个想法,毕竟天花的传染性太强了,她控制不了天花,用见血树汁正好。 ☆、第87章 又是一年 时间流逝, 又到了一年末尾。因为程忠的七七还没有完, 程府的这个年节准备的十分简单。 大年三十的早上, 阮芷娘仍旧卧病在床, 程礼收拾好了, 正准备一个人去正院请安。 “少爷, 奶奶, 北院的葳蕤过来了。”翠蒿在外面禀告道。 程礼和阮芷娘对视了一眼, 都不知道二嫂这个时间点派人来干什么:“快请她进来。” “三少爷, 这是打算去正院吗?”行过礼后,葳蕤问道。 程礼点头,看葳蕤神色凝重又悲伤, 便开口问道:“二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奶奶让奴婢给三少爷带句话过来。”葳蕤看了室内的其他丫鬟一眼。 程礼看葳蕤说的郑重, 以为是有什么**的事情,挥手打发了室内的其他丫鬟。李玉儿也跟着退了下去,心里却不住地猜测到底有什么事儿。 葳蕤没在内室呆多久,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就离开了。等葳蕤离开后,程礼面色沉重的带了小厮和丫鬟去了正院。 李玉儿端着饺子进内室的时候, 发现阮芷娘心神有点不宁。 “奶奶怎么了?”李玉儿将小碗递给阮芷娘问道。 阮芷娘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夫君去了前院, 有些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每天都要去吗?李玉儿又想到葳蕤来时的凝重神色, 猜测可能与二少奶奶有关, 但阮芷娘没有细说,她也不问,只道:“少爷是个有成算的, 奶奶你就放心,先吃早膳吧。” 阮芷娘紧皱的眉头还没有松开,但还是拿起勺子开始吃饺子了。 正院,程家所有能走的主子都到正房给程老爷请安了,这天连‘养病’已久的程夫人也出来了。 请安之后,照例是早膳,桌子上的东西比往天丰富多了,除了程老爷和程夫人面前摆了真正的荤菜外,几个小少爷面前也摆了素鸡素鸭。 “娘,这个我也可以吃吗?”程咏一听是鸡鸭,都没有留意前面的‘素’字,立马双睛放光的问道。程咏虽说可以在私下里吃鸡蛋和鸡汤,但无肉不欢的他早就快忍不住了。 大少奶奶有些怜惜自己的儿子,又不能拿肉给他吃,心疼的不得了,立马点头道:“可以吃,想吃多少都行。” 这些是素菜,只能过过嘴瘾,不算是违了守孝的规矩,桌子上的人都没在意。 程老爷和程夫人拿起了筷子,其他人也纷纷开动,程礼拿着筷子却对面前的食物非常警惕,二嫂专门派了心腹来说要小心早膳,很有可能是他那恶毒的嫡母又在菜里做了什么小动作。 “骗人,这根本不是肉!”程咏摔了碗筷就哭嚎道:“过年都不让我吃肉……。”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一肃,所有人看着程老爷黑了的脸色,都闭口不言,屋子里只有程咏的大哭声。 大少奶奶现在后悔死了,儿子闹着不肯吃饭的时候,她哄他说过年了就能吃到鸡鸭,为此她还专门吩咐了厨房做好素鸡素鸭,没想到儿子居然就在饭桌上爆发了,要是让公公厌弃了咏儿怎么办,她以后还能依靠什么,立马小声哄道:“快别哭了……。” 第53节 “吃肉?你爹七七都还没有过,你就想着吃肉?”程老爷重重的摔下筷子:“真是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见从来对他爱护有加的祖父发了这么大的火,程咏顿时把哭声吓回去了,大概是停得太急,被口水呛到了,又开始不停的咳嗽,样子看着十分狼狈。 “够了,家里就剩这么几个孙子,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把他吓死了才甘心?!”程夫人也摔了筷子,对程咏道:“乖孙,你快到奶奶这里来。” 对于这唯一的嫡孙,程夫人自然愿意给予几分关心。 程咏看了他娘的眼色,期期艾艾的走到了程夫人面前。 “我可怜的孙子啊,你怎么廋了这么多?!”程夫人抱着程咏又开始心肝肉儿的喊了起来。 有些小孩子哭了没人劝还好,别人越劝他越觉得委屈,就哭的越厉害,程咏就着这样的,听他奶奶这样说,越发觉得自己可怜,又开始哭了出来,而且还越哭越伤心。 程老爷听得有些厌烦,但刚才程夫人有句话说得不错,他就这么些儿孙了,再也损失不起了,这个嫡长孙他自然也是看重的,现在嫡长孙一直哭着,他心里又升起了些怜意。为了保持大家长的威严,他还是大吼道:“哭什么哭!守孝期间想吃肉,你还有理了!” “咏儿还小,懂什么?你把这些吼出来是想毁了他吗。要知道程家现在就这么一个嫡孙!” “都八岁了,还小!”程老爷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却也不得不顾忌长孙的名声,他一边骂了程夫人一句,一边往桌上的众人和旁边侍立的丫鬟看了一眼。 所有与程老爷对视了的人都低下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大过年的程老爷气都气饱了,直接起身去了前院,临走之前还下达了对长孙的处罚:“抄一百遍孝经。” 等程老爷走后,程礼也顺势放下了筷子起身离开。 程夫人没多少心思与程礼纠缠,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长孙身上。见程咏还在哭泣,便把小厨房送点心的丫鬟招呼过来,从盘子里拿了块肉松,递给程咏道:“来吃快南瓜饼,不哭啊。” 明眼人都看的到那是肉松饼,程夫人要指鹿为马说是南瓜饼,屋里也没人敢阻止。 程孝还笑着给几个庶子在程夫人面前刷存在感:“娘,你可不能这样厚此薄彼,也赏我这三个小猴子几块?” 程孝这些天与几个庶子相处,还真处出了一两分感情,当然,他现在开口不是他有多爱护庶子,而是不想他娘把心偏到了程咏身上,要知道程咏也是程家的继承人。 “都有,都有,你们也过来吃。”程夫人招呼三个庶孙道。 程孝的三个庶子虽然怯懦,但实在是馋狠了,也顾不得往日对程夫人的惧怕,都抓着肉松饼往嘴巴里塞。 “啊!痛,肚子痛!”已经吃下了一块肉松饼的程咏,突然抱着肚子打滚。 大少奶奶被儿子嘴边涌出的鲜血吓得魂不附体,跑过来抱住程咏道:“儿啊!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快去请大夫!”程夫人很快反应过来是肉松的问题,连忙把三个庶孙手上还剩的肉松打掉对竹香道:“快,带他们去催吐!” 程夫人没时间管三个庶孙,自己抱着程咏不住的往他嘴里灌茶,吩咐旁边的丫鬟道:“再让厨房烧锅绿豆汤过来!” 即使程夫人施救及时,程咏也很快落气了。 “不!为娘只有你了,不要睡觉,睁开眼看看为娘啊!”大少奶奶抱着程咏失声痛哭道。 死了,她的长孙死了,她的庶孙也吃了毒饼。是谁!居然如此狠毒!她一定要让他偿命,程夫人怒吼:“小厨房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抓起来!查!” 旁边程孝听说程咏死了,便彻底安心了,但很快竹香又喊道:“不好了,三位孙少爷也吐血了!” 程孝心中一惊,连忙跑了过去,帮忙催吐,然而仍旧于是无补,很快便没有了呼吸。 接到消息又从前院赶回来的程老爷,看了这场景顿时睚眦目裂,一边往小孙子那里跑,一边骂着:“毒妇!毒妇!” 北院,葳蕤匆匆进了内室对着眼睛有些发亮的二少奶奶道:“奶奶,那毒已经起作用了。” “那老虞婆和那狗娘养的程孝死了?”二少奶奶紧迫的问道。 “他们没有动那道菜,也没有用茶。”葳蕤停了一下,又把正院发生的事情大概给二少奶奶说了一下。 “他们没死!”二少奶奶厉声嘶吼:“老天何其不公啊!” 二少奶奶本就凭着一口恨意才支撑到了这个时候,用尽心思谋划了报复,没想到最后没能弄死那两人,心中大恨,顿时感觉呼吸不畅,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 “奶奶!奶奶!”葳蕤看着二少奶奶吐血倒下,慌忙的扑了过去。 葳蕤见二少奶奶昏迷了,连忙对外面喊道:“去请大夫!快去请文大夫过来。” 有小丫鬟跑了出去,不久那小丫鬟又跑了回来:“葳蕤姐,府里已经戒严了!” “什么!”葳蕤大惊,对着小丫鬟道:“你在这里看着奶奶,我去找大夫!” 葳蕤一跑出门,就被一个满脸横肉手拿棍子的粗壮婆子拦住了。 “快放开,我要去请大夫,二少奶奶出事了,你担得起吗?”葳蕤大吼道。 那婆子犹豫,老爷和夫人都发了大火,要戒严府里,她要是放松了,最后肯定会被追责,但要是不放,真出了事,她也担不起。 这时一个程夫人的心腹婆子从旁边经过,守门的婆子连忙过去请教该怎么处理。 那心腹婆子目光一闪,想起了程夫人对二少奶奶的打算,便低声对守门婆子道:“二少奶奶不过是落胎留下的小病罢了,哪有什么要紧的。” 守门婆子闻言立马阻止了葳蕤,看着葳蕤焦急的样子,那心腹婆子点点头,暗道二少奶奶真的不行了,看样子用不着夫人出手了。 程夫人历来不喜欢这个二媳妇,但也到不了要害她性命的地步,但她落胎了身体怀不了了的时候,程夫人就有点嫌她占着二少奶奶的位置有些碍事了,后面程忠死后,她就想要二少奶奶赶紧死了,给程孝以后的妻子腾位置,好让程孝有一个嫡子。 葳蕤看不放行,顿时心急如焚,往外冲也冲不过去,便把北院的丫鬟都召集了起来,想让她们一往外冲,但自二少奶奶病重之后,北院的人心就散了,除了几个心腹外,没人听葳蕤的话。 葳蕤用尽一切办法都冲不出去,只能带着恨意回到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茶茶 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感谢‘’不知名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88章 含恨而亡 “奶奶, 您一定要挺过去, 不能让那老虞婆得逞!”葳蕤用她已经嘶哑的声音不停的给二少奶奶鼓劲。 内室外面一个二等丫环拿了炭往内室走, 被另外一个丫鬟拦住:“怎么?她都已经要落气了, 你还打算去巴结她?” “那毕竟是奶奶, 这是我该做的。”那个二等丫环的声音听着十分诚恳。 另一个丫环嗤笑道:“得了吧, 你要心里真有她, 上午怎么不听葳蕤的话一起往外冲?” “毕竟是夫人的命令, 我们也不能违背。”那个二等丫环仍旧温和道。 另一个丫环撇嘴道:“还在装模作样, 假仁假义。” 那个二等丫环没有再管,只拿着上等炭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香烛燃烧的一点火星, 炭盆已经熄灭, 内室一片冰冷,只有葳蕤的凄厉的声音不断回响。 二少奶奶莫不是死了吧?那个二等丫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转而又想起了二少爷私下里的承诺,便鼓起勇气继续上前。 “葳蕤姐, 葳蕤姐?我是凝香,我要给炭盆添炭, 可以进来吗?”那丫鬟其实已经进了房间, 但仍旧站在门口问道。 葳蕤已经在二少奶奶的床前喊了很久了, 声音已经沙哑了,她却仍是像感觉不到嗓子疼痛一样,不住的喊。她的全幅心神都集中在二少奶奶身上, 完全没有留意到凝香的声音。 凝香又喊了几声,葳蕤还是没有动静,她心里更加恐惧,想要退出去,但她对富贵的渴望压过了害怕之心,又鼓起勇气向里走。 走到床前,凝香没有第一时间看二少奶奶,而是把目光停留在葳蕤的脸上。即使房间一片昏暗,仍旧看得出葳蕤姣好的脸型,凝香的脸庞扭曲了一下,心道现在二少奶奶快落气了,看谁还护得住你,没事儿就知道装清高! 一想到二少奶奶,凝香又把目光转向床上,床上的二少奶奶纹丝不动,在昏暗的光线里都能看得出脸色苍白如纸,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凝香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二少奶奶摆在被面上的手,冰寒刺骨!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厉声尖叫道:“啊!二少奶奶死了!” “胡说!奶奶没死!你给我滚出去!”葳蕤扑了过去与凝香厮打。 凝香的叫声早已惊动了北院的丫鬟,听到二少奶奶死了,所有人眼里都闪过惊惧,立马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涌进内室。 正院,室内一片狼藉,程夫人已经头发散乱,额上流血,形容十分狼狈,程老爷也差不多,因为刚才他们两人厮打了一场。程孝也是鼻青脸肿,他倒没有打架,而是在程老爷和程夫人当中劝架被打的。 最开始看他爹打他娘的时候,程孝还不打算插手,因为他的三个庶子也死了,因为他娘给的肉松饼死的!他也想借着他爹的手出气,但是后面看着打的实在厉害,竹香又在旁边提醒说要表现孝心,不能让程礼占了便宜,他才开始从中劝架。 “父亲,母亲她也不知道那里面有毒啊!那也是她的孙子啊,她怎么会害他们?”程孝抱着程老爷的腿苦劝道。 程老爷踢了程孝一脚,恨声道:“如果不是她喂了咏儿肉松,咏儿怎么会死?该死的是她!” 大少奶奶听得这话,身体一颤,心里被恨意灼烧,又是这个老虞婆。 “我呸!那小厨房的东西,又不是我一个人吃,说不定是想要杀你个老东西,这几个孙儿是给你挡了灾。”程夫人也打出了火气,不甘示弱的吼道。 屋内顿时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所有的丫鬟都在劝架,但因为是主子,也不敢硬拉,只被动的帮两人挡对面甩过来的各种东西。 “老爷,老爷,丁捕头来了!”去报案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进来禀报道。 这次四个孙子都实实在在的是被毒死的,在想起前段时间二儿媳和三儿媳落掉的孙子,程老爷被绝后的恐惧所包围,再也顾不得面子了,在查不出幕后黑手之后,便直接报官了。 “请他进来!”程老爷现在满心被怒火所包围,也顾不得收拾屋子了,直接请捕头进来,反倒是程夫人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见不得人,带着丫鬟到里屋梳洗去了。 丁捕头听了案情,检查了四个孩子确实是身中剧毒,便又请来城中的大夫和仵作,检查尸体和肉松饼,他自己就开始审问程府正院小厨房的丫鬟婆子。 程府正院的小厨房的丫鬟婆子早已受过私刑,但都没有吐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丁捕头便把她们都带到了府衙审理调查。 大夫和仵作来检测了之后,确定了是肉松饼里面含有剧毒,但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种□□,不知道是何种□□就不知道□□的来源,案子的切入口就只剩了小厨房里有可能下毒的丫鬟了。 案子僵持的时候,北院又来了丫鬟悲伤的禀报道:“二少奶奶去了!” 屋里的仵作简单检查完,听到这话又上前问道:“程员外,可需要为二少奶奶检查?” “你这老匹夫难道不懂男女之别吗!”程老爷还没有开口,程孝又跳了出来。 “住口!”程老爷恨铁不成钢的喝止了程孝,又转头顿仵作赔礼道:“犬子无礼,请不要见怪。” 那仵作听了程孝的话额上青筋都绷了起来,因着程府的地位才勉强按捺下来,听了程老爷的道歉,勉强下了台阶,咬牙道:“我说的是让丫鬟检查,程少爷为何会这么想?” 程孝面色尴尬,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心里龌蹉,只涨红着脸道:“我媳妇也是大家之女,怎么能让丫鬟亵渎了尸身?” 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死了?仵作怀疑的看向程孝。 “二儿媳常年卧病在床,这次病的更是凶险,想来是重病过世了,倒不用检查。”程老爷也开口道。 这倒也说的通,只是程家人的表现都太薄凉了。大夫和仵作都没有多说,知道程府慌乱,没有多待,说完了他们查到的东西就告辞离开了。 “真是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撞到这个节骨眼上!”等外人都走了,程孝才恨恨的咒骂道。 程老爷没想到他儿子这么冷心冷肺,对自己妻子的死亡居然是这个态度,心里顿时大感失望。但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人。 程孝被程老爷凉凉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忐忑的开口问道:“爹怎么了?” 知道次子的性格掰不过来了,程老爷也没再说教,只道:“那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死了你应该悲伤,起码在外人面前必须如此。” 程孝顿时受教点头。 “你去准备你媳妇的丧事吧。”程老爷也没多少心力去教导他了,只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程老爷在房间里站了很久,才声音干涩的问:“都死了,我程家该怎么办?” 第54节 “二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没事儿,孙少爷会有的。”管家知道程老爷不是在问他,但还是开口劝道。 “六个啊!六个孙子都没了,这一定是老天不佑我程家。”程老爷悲戚道。 这让管家怎么劝呢?难道说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的孩子不是老天不佑,而是人为的弄掉的?最后管家只能劝道:“老爷不要这么想,咏少爷他们都是被暗中恶毒之人害死的。” “就是,我一定要找出幕后黑手!”程老爷用恨毒的声音道。 北院,程孝并没有进内室的房门,只叫了凝香出来询问。 “真的死了?眼睛有没有闭上?”程孝低声问道。 凝香早已压下了她所受的惊吓,二少奶奶死了,北院就没有正经的女主子了,这是她的机会,因此她还有心情调笑道:“哎呦,我的少爷,你是听多了鬼故事吧,少奶奶走的很安详。” 程孝听她这么一说便安下了心,又看凝香捂嘴轻笑,面如桃花端的是一副好颜色。因为大哥的丧事,他已经禁了很久了,现在被对面的香风一吹,那里还压得住,嘴里喊着‘乖乖’,起身就要去抓凝香。 “哎呀,少爷,奴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你就饶了我吧。”凝香虽说是有心勾引,但这时却快速逃开,就是要吊着程孝的胃口。 程礼去不听,又要上前去抓凝香:“那可不行,本少爷的火都起来了,不灭怎么行!” “奴是真的身体不爽利,要不少爷去找葳蕤?”被程孝抓住后,凝香顺势窝在他的怀里。 一听到葳蕤,程孝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也愿意?” “她也是北院的丫环,只有任您处置的份儿,那由得她愿不愿意。”凝香双手攀着程孝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程孝被凝香的媚声说的心中一酥,在想起葳蕤姣好的身材和脸蛋,顿时心中火热。现在那个母老虎死了,小美人还不是自己的吗? “能得了美人,一定重赏!”程孝兴奋的许诺,他对葳蕤是觊觎已久,现在有机会自然要下手。 ☆、第89章 葳蕤自尽 “死了, 死的正好, 免得我儿还要再守一年孝。”正在用水粉给脸上遮伤的程夫人开口对禀报的婆子道:“你做的不错, 把你女儿也提到正房来吧。” 那婆子自然笑着千恩万谢的应了。 程家这个年是注定过不好了, 先是程家大少爷的孝期, 接着就是几个孙少爷中毒, 让程府的丫环人人自危, 再后面又是二少奶奶死亡, 紧接着要给二少奶奶准备丧礼。 北院, 设置好了灵堂,安放二少奶奶的棺木。 葳蕤穿着一身重孝一个人跪在灵前,把冥纸往火盆里放的时候, 幽幽道:“奶奶, 您还没报完仇,怎么就能走了呢?” 此时的葳蕤眼眶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木木的给二少奶奶守灵。 “葳蕤姐,我来守吧,你去把二少奶奶身前爱用的东西找出来, 烧给她?”凝香又一次过来找理由让葳蕤离开灵堂。 葳蕤皱眉看了凝香一眼,她讨厌这个人, 但她说的不错, 得把奶奶喜欢的东西烧给她, 不能留给程孝糟蹋。想着葳蕤又烧了一把冥纸,对着棺木低声道:“奶奶,奴婢很快就过来。” 程孝躲在门里看着一身素白的葳蕤走了过来, 多年来想要得到她的**一下子就爆发了,在葳蕤经过门口的时候,猛然把她拖了进来。 葳蕤一惊,开始猛烈的挣扎,推开程孝,看到他的面容后,蓦然冷静了。二少爷以前就对她起了色心,她想起奶奶死前的不瞑目,满心恨意的她顿时有了打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葳蕤一边握着怀里打算用来自尽的尖刀,一边装着害怕道:“二少爷不要过来!” 程孝看着往日冷清的葳蕤在楚楚可怜的向他求饶,下面立马就开始肿痛,再也顾不得其他,向葳蕤扑了过去!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葳蕤立即抽出怀里的尖刀,就往程孝的心口一扎。 白色的刀刃反射出门外的光射到程孝的眼睛里,心中惊惧的他赶紧避开,然而那尖刀立马进入身体,鲜血立时喷了出来。 鲜血溅到了葳蕤的的脸上,她却并不感到害怕,心里只有帮奶奶报复了的快意,看着尖刀没有插入心口,抽了出来,打算再来一次。 “啊!快来人,有人刺杀啊!”二少爷看着葳蕤脸色平静的还想再来一刀,顿时大叫着跑开了,完全顾不上身上的伤口。 一直跟在后面本打算看葳蕤笑话的凝香,也被这场面吓到了,立马尖叫了起来。 周围的仆役听到了声音立马都跑了过来,葳蕤又追上程孝给了他两刀。 赶进来的仆役看着这场景亡魂皆冒,要是二少爷再出了事,他们还能活下去吗?也顾不得危险,都来阻止葳蕤。 葳蕤凭着一股不要命的架势又砍伤了几个人,然而她终究是一个人,最终还是被那些仆役制住了。 “真是个疯婆子,女人有这么大力气吗?”一个制住葳蕤的婆子道。 “不会是被厉鬼附身了吧?”另外一个婆子压低声音道。 葳蕤满脸鲜血,又是一副疯狂的模样,几个婆子都制不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被厉鬼附身了的样子,所有人看了一眼灵堂的方向,不由打了个寒颤。 虽然夫人已经禁口了,但北院的所有仆役都知道二少奶奶是怎么死的,她要是变成厉鬼回来报仇也是说得通的,这些仆役们想着就更加害怕了。 因为厉鬼附身这个说法,那些仆役都不敢看葳蕤的眼睛,一时之间倒没有人虐待葳蕤。 这边程孝被救下之后,立马大喊道:“快,去给我找大夫!去给我拿金疮药来!” 丫鬟小厮们立刻听命跑开了。 正院,程老爷和程夫人又在打架。 这是一个丫鬟匆忙的跑过来道:“老爷、夫人,二少爷被刺伤了!” “什么!” “被刺伤了!” 程老爷和程夫人同时开口道。程孝现在是唯一的嫡子了,他再出事了,程府承受不起。两人也顾不得刚才的矛盾,都往北院赶去。 “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请大夫!”程老爷一进门,就看到程孝身上满是鲜血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哼哼,立马对着仆役发火道。 程夫人也发怒道:“快给孝儿把外面的衣裳解开,给他拿止血药过来!” 都已经去了,但仆役们不敢开口,都纷纷跑了出去。 “说到底怎么回事?是被谁刺伤的?身边跟着的小厮丫鬟呢?”吩咐好了一切,程老爷又开始质问道。 程孝怎么好说是自己是因为好色想要奸污亡妻的贴身丫鬟,打发了身边的仆役,才被刺伤的。于是只能哼哼两声,假装说不出话来,稍微一动,又牵动了伤口,顿时又是一阵剧痛额上一阵冷汗,现在他也确实说不出话来了。 “你没看到孝儿疼的说不出话来了,还逼他!”程夫人对着程老爷骂了一声,就给程孝开始擦汗。 程老爷看着唯一的嫡子脸色雪白的样子,再舍不得逼迫了,把目光转向旁边的丫鬟:“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凝香早已被刚才的事情吓坏了,在被程老爷这样一逼迫,连忙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程老爷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转头就要骂程孝,但看着他满身鲜血的样子,终究不忍,就把气洒在程夫人身上:“看,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 “我生的儿子!难道不是你教的儿子吗?”程夫人不甘示弱的骂了回去,话才出口,顿觉不对,立马又道:“就是我生的儿子,所以我心疼,只有你这个狠心的爹,在儿子重伤之际,还在骂他。” 程夫人说完,又搂着程孝心肝肉的哭叫了起来,那样子还真像是一个心疼儿子的好母亲。 很快,一个老大夫就被拉了过来。 “快,快,快来看我儿怎么样!”程夫人立马给老大夫让开了位置。 老大夫开着伤口的位置一惊,立马上前止血,费了好大的功夫把血止住了后,才开始把脉。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程夫人焦急的问道,她的长子和嫡孙都已经死了,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程孝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那老大夫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没有性命危险,不过……” “到底有什么后遗症?请老大夫直言。”程老爷听到老大夫欲言又止的话,心里一咯噔,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大夫看着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尤其是重伤之人,顿时有些不好开口,便对程老爷提议道:“我们出去说。” 程老爷看了一眼室内的人,转身跟着老大夫出去了。 “犬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程老爷焦急的问道。 老大夫沉默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道:“令郎被伤到肾,以后子嗣怕是有些艰难了。” “子嗣……,艰难?”程老爷难以置信。 老大夫点头:“确实。” “可有补救方法?”程老爷询问道,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嫡子了,难道老天爷要断绝他的嫡脉?! 老大夫摇头道:“老夫才疏学浅,还望程员外另请高明。” “不,不可能的,一定还有办法!”程老爷只觉得脑袋一片眩晕。 管家看着不对,立马上前扶住程老爷,吩咐小厮给老大夫封了一大笔诊金:“请大夫对我家二少爷的病情保密。” “应当的。”老大夫没有拒绝,收下了诊金,又给程孝开了药方。 “看着程员外的身子也不大健朗,可需要老夫诊脉?”老大夫看了程老爷一眼问道。 管家当然同意,老大夫又给程老爷诊脉针灸,不久程老爷就恢复了清明。老大夫又给程老爷留下了一个药方,倒是跟文大夫的相差无几。 “老爷,可要进去看二少爷?”管家送了老大夫回来后,看到程老爷还站在门外,不由问道。 程老爷神色复杂的摇摇头:“不用了,在给他请几个有名的大夫过来,如果文大夫回来了,把他也请过来一趟。” 管家点头应:“是。” “把那个胆敢刺伤我儿的贱婢给我押上来!”程老爷吼道。 旁边程夫人身边的丝絮听了连忙抢先跟着程老爷的小厮过去领人。 “我们奉老爷的命令,来带走这个贱婢。”丝絮对着柴房守门的婆子道。 婆子见丝絮是程夫人的丫鬟,小厮是程老的身边的,连忙带了葳蕤出来。 “你这个贱人!”看见葳蕤一被带出来,丝絮就做咬牙切齿状的要去打葳蕤。 婆子小厮们只以为丝絮是恨葳蕤,又因为她是程夫人跟前的也不阻止。在她们的眼里,丝絮在一边骂葳蕤,一边扇她耳光。 实际丝絮说的却是:“你那一刀捅到了二少爷的肾上,他以后要断子绝孙了。你现在被带到北院之后,那个老东西一定会折磨你的。” “真是太好了,老天开眼啊!”葳蕤大笑道:“我也有脸面去见奶奶了!” 葳蕤说完就大笑着咬舌自尽了。 ☆、第90章 守灵 葳蕤咬舌自尽后, 程老爷只有拿她的尸体出气, 鞭尸一顿后, 冷冷道:“把她扔到野狗岭里去!” 听到的仆役都打了寒颤, 大夏人最重尸身, 讲究入土为安, 让野狗分尸无疑是对死人最重的惩罚之一。但他们不敢多言, 怕自己惹怒了程老爷, 只拿了一床破席子, 卷着葳蕤的尸身往野狗岭去。 夜晚,天上挂着一弯惨白的月亮,野狗岭一片寂静。突然一阵阴风吹来, 平时牛高马大的程家护院立马吓得脸色发白, 躬着身子不停的向四周拜道:“勿怪,勿怪,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找我们啊……” “呜……, 呜……”一阵阵拖长了调子的凄厉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 第55节 “……啊!有鬼啊!”那些程家的护院立马吓得尖叫了起来,扔下葳蕤的尸体就往回逃。 呜咽声又响了一阵, 都能程府护院亡命似得跑远了, 那声音才幽幽不绝的消散。 此时, 后面树丛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原本接到消息,就守在这里的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走了出来。 一个大汉粗声道:“真是一群胆小鬼。” “还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一个妇人冷哼道。 两人快速的走到刚才程家人弃尸的地方, 蹲了下来。妇人打开席子仔细辨认后,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悲声道:“就是葳蕤,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姑奶奶还安排我们把她接回邓家,怎么就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了。”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遵守姑奶奶的愿望,把她带回邓家吧。”那汉子说完就毫不忌讳的抱起了葳蕤冰凉的身体。 一辆马车带着葳蕤的尸身出了通州府,驶向远方。 这个春节,通州府还是像以往一样热闹,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然而程家却是大门紧闭,里面一片冷清,甚至还有悲戚之声。 大年初一到初七按黄历算都不宜举行丧礼,这大过年的其他人家都正是喜庆的时候,程府也不好去报丧,因此,二少奶奶的棺木只能暂且停在灵堂。好在这是大冷天,暂时不下葬对尸身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我想去给二嫂守灵。”阮芷娘勉强自己吃了半碗饭才道。 守灵一般是儿女的事情,但二少奶奶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又没在,前天葳蕤又出事了,昨天阮芷娘去看她二嫂的时候,发现灵堂里只有几个偷懒的婆子,阮芷娘也不能让二嫂魂归的时候没人陪伴。 “你的身体还没养好,哪里能去守灵。”程礼不同意。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阮芷娘想起早上去二嫂灵前看到的场景:白烛将灭,烧冥纸的盆里都早已冷却只剩灰烬,该守灵的丫鬟婆子都远远的躲在一旁,场面十分凄凉。 阮芷娘不能让她二嫂灵魂归来的时候这样冷清,便坚定的开口道:“嫣儿不在,葳蕤又去了,二嫂平日里待我亲近,不管怎样这次守灵,我是一定要去的。” 程礼也想起了大年那天早上,葳蕤过来提醒他食物有毒的事情,在几个侄儿死后,他怀疑过二嫂,但在二嫂也逝去之后,死者为大,他就不再深想了。不管怎样二嫂对他们确实有恩,给二嫂守灵也是情理之中,但他做为小叔子,二哥都没去的时候他不能去,他妻子倒是能去,但他确实放心不下她的身体。 程礼觉得两难,在屋里走了两圈实在是拿不定主意。阮芷娘却起身换衣裳了。 “小姐,你的身体才好一点,怎么能往阴冷的灵堂里去呢?”邹大娘也开口阻止道。 阮芷娘打断了邹大娘的话:“奶娘不要说了,这几天我不去,会一辈子不安心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邹大娘也不能阻止了。 “这样我们多带些炭盆,奶奶你也穿厚一些,应该没事儿。”李玉儿看阮芷娘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劝,开始忙着收拾棉衣披风之类的东西。 程礼也在旁边吩咐丫鬟准备东西:“这个……,还有这个也都带去。” 一行人跟着阮芷娘走到了二少奶奶的灵堂,里面果然凄清阴冷,李玉儿她们又把炭盆点了,把蒲团烤热了才安排阮芷娘跪坐灵前。 “二少爷的伤很重吗?怎么二少奶奶去了,他都不过来守灵啊?”翠蒿疑惑的问道。 李玉儿说出了她听到的消息:“应该伤的不轻,已经请了很多个大夫了。” 外院,管家又送走了一个大夫之后,就向程老爷禀报结果。 “申大夫怎么说?”程老爷用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管家,声音里包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这个申大夫擅长的就着这方面的病症,基本上算是最后的希望了。 管家低了头,不去看程老爷的表情,低声道:“和其他大夫一样!”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程老爷将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管家连忙上前阻止:“老爷,老爷,程家还要靠您支撑啊,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后继无人,我辛苦撑着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会便宜那些豺狼!”程老爷狠狠的骂道,这段时间程府不光有内忧,外患也纷纷冒了出来,往日里对程府服服帖帖的小家族都开始作妖了,这背后要是没有其他大家族支持谁信?他知道有些人是看着他程府显了颓势,就把他程府的产业当成一块可以争抢的肥肉了。 自从那次昏倒之后,程老爷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往健朗了,管家生怕他一激动又晕倒了,连忙劝解道:“二少爷还在,一定有大夫能够治好他的,病好之后,就可以守好程家的基业了。” “那就是个草包,除了繁衍子嗣,他还有什么用?!”程老爷气急之下直接骂了出来,他心里对他儿子还是很了解的。 现在子嗣都繁衍不了,是没用了。管家心里也在点头,但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劝道:“还有三少爷和四少爷呢,今年就是科举年了,只要三少爷能够顺利中举,那些家族就不敢这样逼迫我们了。” “确实,老三的经义学的还是不错,上一科被那个毒妇破坏了,这一科一定能够考中。”程老爷冷静了下来,微眯着眼睛道:“把礼儿叫过来。” 管家闻言就跑去了西院。 正院内室。 “孝儿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在请大夫?”程夫人听闻管家又送走了一个大夫后,便开口问道。 当日给程孝看病的老大夫对她们说,程孝只是皮肉伤,只要不得破伤风,再把流掉的血补回来就没事儿了,但看着这几天程老爷不停请地大夫,把几个孙子被下毒的事情都暂且放在了一边,程夫人便知道程孝的伤不简单。 “应该是老爷禁了口,管家和那些大夫都不肯说。”竹香回道。 “禁口?看来真的很严重了。”程夫人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转头吩咐竹香道:“你带些银子到那些大夫的药铺里打听一下,我就不信所有人都不为钱所动,况且我是程孝的亲娘,关心儿子病情是理所因当的,他们有什么好隐瞒的。” 竹香躬身领命:“是,夫人。” 竹香去的时间不短,下午了才回来,回来时脸色十分苍白,她已经可以预见夫人得到消息时的暴怒了。 “竹香姐,你怎么不直接进去啊。”丝絮看着站在门口走神的竹香,唇边浮起一丝快意,转而又压下情绪,状似关切地问道。 竹香被丝絮的声音惊醒,慌乱了一下,才掩饰性的笑道:“这就进去。” “孝儿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等竹香行过礼,程夫人便皱着眉头问道。 “大夫说,二少爷被伤到了肾,以后怕是……”竹香十分小心看了程夫人一眼,快速的小声道:“子嗣有些艰难了。” “子,嗣,艰,难!”程夫人被这个消息惊的猛地站起身来,心中难以相信,一定是这个贱婢在撒谎,她逼近竹香,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竹香被程夫人骇人的神情吓得后退了一步,慌不择言:“夫人,这是大夫说的。” “哪个庸医说的?去砸了他的医馆!”程夫人怒吼道。 刚进门的周家媳妇深深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撞到了这个枪口上,也不好再退出去,只能开口劝道:“夫人息怒,医馆都在大街上,您去砸了,旁人都看得到,于您的名声有碍啊,况且要是旁边人问起原因,那些庸医再一乱说,旁人不知事的信了,二少爷还怎么过啊。” 周家媳妇一副掏心掏肺为她好的样子,再加上这话说的确实在里,程夫人也渐渐听了进去,转头问竹香道:“大夫真这么说?所有大夫都这么说?” “最开始都不愿意说,后面撬开了一个大夫的嘴,然后用他的话去套其他大夫,都是这么说的。”见程夫人似乎冷静了,竹香松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并小心的点出了自己的苦劳,希望程夫人不好把火泄到她的身上。 看来是真的了!旁边的周家媳妇也吸了一口冷气,震惊的看向程夫人,现在程夫人的孙子都死完了,长子也死了,就只留下个程孝,要是他也不能留后,那程夫人的未来就真的堪忧了。 程夫人的脸色阴沉的能够滴水,显然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大夫怎么说的,到底能不能治?!”程夫人冷静地问道,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她很清楚怎么做才是最有利。 ‘几乎不能痊愈’这就话,竹香当然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只道:“有一些希望,就是要慢慢治。” “那就好,以我们程府在通州府的权势,什么样的好大夫和好药找不到,只要能治就好。”黄家媳妇闻言松了一口气,用欢快的语气安慰自己也安慰程夫人。 西院,管家到书房拜见程礼:“老爷请三少爷去一趟前院。”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父亲在程府这么忙乱之际,还有心思见他?上一次单独见他已经是去年乡试前夕了。程礼换衣裳的时候默默想到。 ☆、第91章 赏赐丫鬟 程礼跟着管家到了前院书房, 见了程老爷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程老爷看着挺拔如松的儿子,这段时间心里的郁气才散了些,开口道:“坐吧。” 一见面就赐坐,这不像是他父亲的风格啊,尽管心里疑惑, 程礼还是老老实的端坐好, 等着他父亲的吩咐。 然而程老爷却没有急着说话, 他把程礼从头到脚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 越打量心里越满意,站如钟坐如松, 说话做事一切都有礼有节, 又擅长经义, 怎么看都是一个继承家业的好苗子,怎么就是个庶子呢?不过现在到了这步田地也没关系了。 程礼本来等着程老爷开口的, 但等了半天程老爷都没有说话, 那目光还把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 不由开口问道:“不知父亲叫我过来, 有何吩咐?” “礼儿好久都没有单独过来了, 为父想听听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程老爷被打断了才发现他打量儿子太久了, 不由温声开口道。 不是每天都过来请安了吗?程礼这句话没有问出来, 不知道他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老老实实道:“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都在书房里研究经义。” “经义好,经义好, 学好了经义才能在科举中出头,这才是正途。”程老爷见他这个三儿子确实不不像他那个庸碌的长子和游手好闲的次子,心里不由有些安慰,觉得程家还是有希望的。 接下来程老爷又考较了程礼的经义,虽然他自己早已把经义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听程礼对那些圣人典籍信手拈来,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学识好。 “确实是在书本上下了功夫的,但也不要自满。今年又是大比之年,你要再加把劲,争取榜上有名。”程老爷鼓励道。 程礼不像程老爷那样自我感觉良好,自然没有所谓的骄傲自满情绪,只恭敬的应是。 “你老师不在通州府,有什么疑难可以去州学向宋教谕请教,也可以写信去问你妻弟。”程老爷紧接着又吩咐道。 阮政清虽说年纪比程礼小,但他先考中举人,而且名次不错,达者为师,向他请教,程礼也没有什么别扭的心思。但阮政清今年也要参加会试,现在正该是安心备考的时候,程礼怎么会去打搅?况且这里离寒山山高路远的,送信也不方便,但向宋教谕请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说完之后,程老爷又留程礼吃了一顿午饭,程礼临走时,又给他指派了两个跑腿的和一个磨墨的小厮,还打发了人送去上好的笔墨纸砚,可见他对程礼的期望之高。 这会儿程礼已经反应过来,他在国子监进学的大哥死后,他爹是想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了。程礼心情一时有点复杂,他因为会读书才受到了他父亲的一些重视,想要培养他,而他父亲不知道,他努力钻研经义的目的就是为了早日脱离程家。 程礼离开后,程老爷想着儿子上进是好的,但没有孙子还是不行。真让程家绝了嗣,他将来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沉默了一阵又问管家:“前些日子让你留意的丫鬟,现在有人选了吗?” “看了几个,样貌好的不识字,能识字的样貌一般。”管家斟酌着回答,他其实还没有看,心想有二少爷顶在前面,老爷应该没这么快关心到三少爷头上,况且现在是孝期。但谁能想到二少爷把自己作得不能人道了呢? 程老爷摆摆手:“现在不用管什么样貌、品行,只要一点,能生就行。这样的有吗?” “倒有几个脸圆臀大的,只是她们大多是干粗活儿的,这些太委屈三少爷了吧?”管家犹豫道。 程老爷沉吟了一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都带过来,我掌掌眼。” 管家躬身领命,他打算找各处的管事婆子要几个脸圆臀大的,这样的丫环倒是好找,很快就筹齐了十来个。 程老爷看着管家领来的人不由得眼角抽了抽,指着下首的丫鬟道:“只有这些?” “长得周正又脸圆臀大的丫鬟早就被夫人指到大少爷和二少爷的院子里了,现在府里只剩下这些粗使。”管家道。 做粗使的丫鬟整天日晒雨淋的,有几个能长得好看,大多都是皮肤粗糙,脸色黝黑,有些骨瘦如柴,有些膀大腰圆,程老爷即使再想要孙子,也不愿意把这些人指给他儿子。 “都下去吧。”程老爷挥手道。 那些粗使丫鬟不知道刚才有什么好事儿,正心惊胆战,听了程老爷的话,就像得了赦免一样,跑的比兔子还快。 管家以为程老爷要放弃这个打算了,没想到程老爷又开口了:“反正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生,也不用管什么脸圆臀大了,你挑几个姿色好的送到西院去。” “可是老爷,这是孝期,况且三少爷还要备考。”管家小心的开口道。 程老爷显然已经衡量过,此时毫不犹豫道:“即使生了孩子,只要不说出去,别人也不知道,等孩子稍微长大一些,谁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生的,现在一切都要为了子嗣让路。” 管家听了无法,只有又选了几个长得不错的送到了西院。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啊?”邹大娘将管家拦到了门外。 管家有些尴尬,但他也不得不遵守老爷的命令,只能说:“老爷觉得西院丫鬟太少,这是派来侍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的。” 邹大娘听得火冒,但又不能当着管家骂程府的当家人,只能带着火气道:“小姐在二少奶奶的灵堂,你带着丫鬟去吧。” “灵堂?”管家没有料到,他看了一眼周围,有小丫鬟悄悄向他点头表示邹大娘没说假话。 程家已经有这么多主子出事了,三少奶奶再不能出事了。管家皱眉道:“三少奶奶不是病还没好吗?” “小姐也是可怜二少奶奶,堂堂一个大家奶奶,去了连个烧纸守灵的人都没有,那个场景也太凄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多么……。”邹大娘一肚子火,当着管家的面自然极尽挖苦之能,一句话故意说的一咏三叹婉转不绝,那声音让旁边的小丫鬟都打了几个寒颤。 第56节 管家的脸色被邹大娘说的一阵青一阵白,程家这么大,一个给少奶奶守灵的人都没有,即是程家人的薄凉,也是他这个管家的失职。 “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趟北院。”管家对着他带过来的丫鬟吩咐了,就去了北院。 北院灵堂 “奶奶,再加一件棉衣?”李玉儿感受到从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对阮芷娘道。 灵堂里虽然点了几个炭盆,但因为四面门窗打开,里面的还是很冷,阮芷娘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起身接过李玉儿递过来的棉衣穿上。 李玉儿一边看着翠蒿帮阮芷娘穿棉衣,一边忧心的问道:“奶奶,看这天气,晚上只怕更冷,您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就不要再过来了吧。” “今天我们要是不过来,这灵堂里连一个人都没有,这怎么能让我安心呢?”阮芷娘把手伸到炭盆上烤了一下。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这里的温度确实低出了李玉儿的预计,她原本同意阮芷娘过来,想着顶多会累一些,不大相信邹大娘她们说的阴冷的说法。来了之后,才发现她想错了,在这个环境下通宵守灵,不说身体还没完全好的阮芷娘,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也撑不住啊。 “可是奶奶您在这里守灵,我们大家也不安心啊。”李玉儿说完又道:“要不让我们代守吧,总不会让灵前太过冷清的,那样你的心意也尽到了。” 李玉儿话一落,跟着来的翠蒿和其他丫鬟也赶紧劝道。 “你还小呢,熬夜长不高……”阮芷娘摇头,还要说什么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管家走进灵堂,先给阮芷娘行了一个礼,才打量周围的人。里面确实只有三少奶奶和几个西院的丫鬟,而北院的丫鬟以及他安排的守灵婆子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看来府里的规矩确实该整顿整顿了,管家心里想着,却还是恭敬的对阮芷娘道:“这灵堂太过阴冷,三少奶奶还是先回去吧。” 阮芷娘对二嫂灵堂这个事正不满着呢,听管家这样不痛不痒的劝说,恼怒道:“没人给二嫂守灵的事情我就不深究了,难道我自己给二嫂守灵还不行?” “是老奴的失职,马上重新安排丫环过来。”管家立马诚恳的赔了礼,又到二少奶奶的棺木前道了歉,见阮芷娘的神色缓和了又认真道:“三少奶奶,您的身体还没有痊愈,这大过年,一定不能再出什么意外,您一定要保重自己,二少奶奶一定能够收到您的心意的。” 李玉儿她们也逮着机会开始劝说,阮芷娘本来就有些动摇了,听了之后勉强点头同意了,她走到二少奶奶的棺木前,低声道:“二嫂,芷娘明天再来看你。” 阮芷娘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着管家又把守灵烧纸的人安排好了之后才罢。 临走前,阮芷娘询问她带过来的丫鬟:“你们谁愿意留下来给二嫂守灵?” 在场的所有丫鬟,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纷纷表示愿意留下。 最终,阮芷娘留下了翠蒿和另外一个丫鬟:“你们今晚在这里守着,我明天就过来,棉衣绵被我会派人送过来,炭盆热水那些也不要省着,要是支撑不了就回西院,让人替你们,不要强撑着。” 阮芷娘想给二嫂守灵,但也注重这些丫鬟的身体。 交代好了一切,阮芷娘才带着李玉儿她们离开,却发现站在一旁的管家也跟着她走,不由开口道:“管家有什么事儿,可以先去忙,这里离西院也不远,不用送了。” “老爷刚才老奴送了几个……,下人过来。”话到中间,管家又改了一个说辞,才说出来。 下人?一看管家支支吾吾的样子,李玉儿就知道有内情。 ☆、第92章 留下丫环 管家没有说带了什么样的下人过来, 阮芷娘也没问,既然人在西院,回去自然就能看到。 一进西院就看到被邹大娘拦在门外的那六个体态婀娜的丫环,李玉儿终于知道,刚才管家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了, 这送的不是下人, 是通房丫环。 “这些人是公公送来的?!”阮芷娘心里也是这个猜测, 但不敢相信:“送过来做什么的?” 是老爷送过来给三少爷开枝散叶的, 但管家不能直说,只能道:“老爷是看西院侍候的人太少了, 派了这些丫环过来侍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 这话说出来, 李玉儿都不会信, 程礼在程府生活了二十年,程老爷怎么不说侍候他的人少, 阮芷娘进门也有一年了, 也一直没说人少, 现在说了? 看着那六个丫鬟出挑的容貌, 李玉儿知道他这是关心儿子的房里事了, 看样子孙子的死, 对他的刺激很大。阮芷娘还需要静养, 李玉儿可不想西院平静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 程礼又是一个难得不花心的人,李玉儿希望阮芷娘的生活和和美美,不要被这些无谓之人和事消磨了感情, 她看向阮芷娘,希望她马上拒绝。 “现在府里有孝,一切都应当从简,这些丫环就不用了,你带回去吧。”阮芷娘冷着脸道。 管家就知道要把丫鬟送到阮芷娘这里来,会有些麻烦,正常女人都有嫉妒之心,更何况三少奶奶刚刚失去了孩子。他不是没考虑过直接把人送到三少爷那里去,但阮芷娘是西院的女主人,无论是通房丫鬟还是姨娘迟早都得过她的眼。 这件事有点难办,但管家不会因为这些难题就放弃程老爷的任务,他开口强行解释道:“三少奶奶您生了病,正是需要人手侍候的时候;三少爷也要备考了,身边更是离不得人精细照管,这些丫鬟很必要。” 知道她夫君要科举,还把这些东西往他身边送,是诚心不想他好吧!阮芷娘十分气愤,现在她丈夫温书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正全幅心思奋斗,他公公还送这些东西来分她丈夫的心! “夫君读书喜欢安静,人多了不好。”阮芷娘压着脾气道,她还记得管家是代表着公公这个长辈,需要给予一定的尊重,不能随便发火。 管家也知道是这个理,但程家迫切需要后人,程老爷急切想要孙子,他就必须把这个事儿办好了,这时也顾不得情面了,直接开口道:“这是‘老爷’特地选出来侍候三少爷的,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打搅,什么时候不该打搅。” 听管家特意强调‘老爷’,阮芷娘就知道这是在以孝道压她了,长者赐不可辞,她和程礼还要生活在程家呢,不能这样直接违背了公公的命令。 李玉儿见阮芷娘被管家不软不硬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不由在心中痛骂程老爷,大骂这个世界的纲常规矩,然而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还不能发出火来,只能拢了拢阮芷娘外面的披风,扶着她的手臂道:“奶奶,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 本来李玉儿的目的是先拖着,再让人去告诉程礼,让他来处理这件麻烦事。没想到阮芷娘很快就勉强冷静了下来,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就下了决定:“那就先留下来吧。” 阮芷娘说完直接携着李玉儿进了内室,管家知道自己不讨喜,也马上告辞离开了,只留下那几个丫鬟还站在院子里。 “小姐,我想把那些小蹄子安排去扫院子!”一直待在里屋的邹大娘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她一边给阮芷娘换外衣一边咬牙道。 “不急。”阮芷娘换好衣衫,又吩咐丫鬟给在北院守灵的翠蒿她们送了一些厚实的衣物被子,才对对着屋里的丫环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丫鬟马上去传话,外面的丫环都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她们虽然有一些姿色,但大冷天的在屋外站了这么久,早已冻得手脸发青全身发僵,这时哪还有什么仪态,看着连普通丫环都不如,这么娇贵真让她们在外面扫几个月的的院子,基本上面容体态也就毁了,李玉儿觉得邹大娘这个提议狠是狠了一些,但应该会很有用。 几个丫环见了阮芷娘马上小心翼翼的行礼,刚才管家和三少奶奶在门外的话,她们也听到了,自然知道三少奶奶并不欢迎她们。她们也知道夫人赐过来的丫环最后的下场,现在行事自然十分谨慎,生怕被抓了把柄。 阮芷娘看着下面几个鼻头被冻得通红的丫鬟,心软了一瞬,想着这事儿也不是她们自己做主,便开口道:“都起来吧。” “谢三少奶奶。”几个丫鬟都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你们现在到了西院,想要做什么?”阮芷娘还是想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做什么?下面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被派过来不是服侍三少爷的吗?让她们选?难道是三少奶奶是让她们识趣的自己提出退出的意思?这怎么可能,在被管家挑选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知道老爷选人的目的,对于这个能飞上枝头改变自己和后代命运的机会,自然是竞争激烈,她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成功抢到,怎么会简简单单的就放弃? 不愿意放弃,也不愿意直接这样惹三少奶奶不高兴,有丫鬟道:“奴婢到了西院,自然是听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的,无论您们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喜欢。” 其他丫鬟纷纷附和,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被送来的目的,还会把她们当成多忠心的好丫环。 邹大娘听了下面几个丫鬟的话,便知道她们敷衍,正要发火,阮芷娘又对着几个丫鬟开口了:“不用急,这毕竟事关以后,慢慢考虑吧,明天这个时候再给我答案,现在你们先下去吧。” 阮芷娘说完之后,几个丫鬟纷纷松了一口气,快步退了出去。 “小姐,这些小蹄子不像老实的,得赶快处理,你不能再心软了!”邹大娘立即开口。 阮芷娘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怎么处理她们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公公的态度,他大概是想要孙子了,但我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又暂时生不了,没有孩子就硬气不起来啊。” “我的小姐诶,你怎么能这么想,要不是那个因为那个狠毒的老虔婆,孙少爷早就出来了,他非但不惩罚那个老虔婆还你一个公道,还这样对你,是他理亏。”邹大娘听了阮芷娘的话,立马劝道。 阮芷娘闭上眼睛,低声道:“我何尝不知道,但他是长辈,孝大于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没有孩子,不管是什么原因,说出去,别人只会骂我不孝不贤不大度,骂我们阮家家风不好。” “小姐,不要考虑那么多,当初就是老爷把你教歪了,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大度贤妇,只能让你过的身心俱疲。”一提起已逝的阮家老爷,邹大娘就有些不满。 阮芷娘听了,眉头一皱,但她也知道奶娘是为了她好,但那是她父亲!睁开眼直起身道:“不要多说了!父亲也是为了我好,是这个世界对女人太苛刻了,要想活下去,就得遵守规则。” “难道你就真让那几个小蹄子跑到姑爷身边去?!”邹大娘看着阮芷娘变了脸色,也不敢多劝,只焦急的问道。 阮芷娘闻言心中一涩,动了动唇半天才勉强勾出一个大度的笑来,:“这要看夫君的态度,男人纳妾本是理所应当,我不该阻拦。” 李玉儿见邹大娘这么劝,都没有把阮芷娘拉回来,便知道自己也劝不了了,但她实在不愿意阮芷娘就这么放任那些丫环插入她们之间,她的思想动摇不了阮芷娘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观念,就只有用从其他方面刺激了:“奶奶,您觉得让她们来给程家开枝散叶理所应当,但也要为未来的孙少爷考虑啊,如果她们当中有人生了孩子,您的孩子就不占长了啊!” “就是这个理,小姐,这么也得等到你的身子养好了,怀了孩子之后,才能开这个先例啊!”邹大娘虽然气愤程老爷的行为,但也知道在大家族里想阻止丈夫纳妾不现实,连程夫人这么狠辣一个人物,都没能阻止程老爷呢,只能劝着阮芷娘把事情往后面拖。 “孩子?”阮芷娘迷茫了一阵,突然扶着肚子,想起那个失去的小生命,双眼又燃起了斗志:“对,我得保证他的地位。” 邹大娘看着阮芷娘已经消除了颓废的情绪,才放松的的笑道:“小姐,那我把她们都安排去扫院子?” “不能这样,老爷知道了会不喜的,即使把她们按下去了,老爷也能派别的人来。”李玉儿抢先开口道,此时她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不在几个丫环的身上,而在程老爷和三少爷身上:“不如将这个事情交给三少爷处理吧,只有他拒绝了才能阻断老爷的行为。”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殷切的眼神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夫君正在全力备考,还是不要拿这些事分他的心了。” 邹大娘也觉得不说的好,她觉得姑爷在这种事情上不一定会站在小姐这边。 “奶奶,这虽然是为了少爷好,但这事儿也不能你一个人扛啊。”李玉儿心里怕阮芷娘瞒着事情会让她和程礼之间产生隔阂,但这话不好说出来,只能道:“这事儿毕竟事关三少爷,最好还是让他知道。” 阮芷娘皱眉思量了一会儿:“这事稍后再说,先看看那些丫环明天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那些丫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向上爬的机会,邹大娘撇了撇嘴想到。 ☆、第93章 丫环的用处 晚上, 李玉儿回屋后,照例先回忆了这段时间阮芷娘教她的《声律启蒙》,又把《三字经》复习了一遍,再画了几次绣样,见天色暗了下来, 才上床练习瑜伽。 现在李玉儿每天练习瑜伽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一倍, 因为她迫切的想要锻炼好自己的身体。那天正院里, 阮芷娘摔在她面前, 她才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短时间内, 她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地位, 那就增加自己的力量, 哪怕这种力量只是身体上的力气。 到全身酸软无比疲倦的时候,李玉儿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 李玉儿被一阵轻响惊醒, 发现是翠蒿回来了, 她在北院熬了一夜, 现在走路有点发飘, 还不停的打着呵欠。 “你还好吧?”李玉儿看她上脸色有点发白, 不由问道。 翠蒿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走到她的床边坐下道:“还好, 我是守夜守惯了的,那边又不缺被子和棉衣,没有问题。” “不要急, 等我把饭拿过来,你吃了再睡。”李玉儿看她坐在床头脑袋不停往下点,连忙起身开口道。 李玉儿说着的时候,翠蒿已近靠着床睡着了,心想果真是累了,以前给阮芷娘守夜的时候还是能睡的,在北院守灵不能睡,肯定会疲劳一些。李玉儿也暂时不再打扰,收拾好自己就去大厨房打饭打水了。 “醒醒,翠蒿姐,起来吃饭了。”打回饭和水之后,李玉儿把翠蒿轻轻的摇醒。 翠蒿迷迷糊糊的醒来,看摆好了的饭和装好了的热水抱着李玉儿道:“玉儿真好,跟你住在一起真幸福。” “不说那么多了,快来洗漱吃饭。”李玉儿拉着还没有彻底清醒的翠蒿坐在桌子旁边,两人住在一起这么久,关系已经很亲近了,以前翠蒿经常照顾她,现在偶尔照顾翠蒿,李玉儿真不觉得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翠蒿用温水洗了一把脸后,才彻底清醒,想起刚才李玉儿拉她过来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不对,惊奇的打量李玉儿:“玉儿,我怎么发现你又长高了?” 李玉儿坐下给她递了一双筷子:“现在才发现?” 从上一次长太快,导致鞋不合脚之后,李玉儿每次往针线房报的衣裳和鞋子尺码都比实际大了一些,而现在无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都十分合身,她就知道自己又长高了一些。 “以前还真是没有发现,你不但长高了,力气大了,皮肤好了,连头发都黑了一些,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翠蒿又仔细端量了李玉儿一会儿,才逼问道:“快说,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变化这么大?” 李玉儿给了她一个白眼:“我吃了什么,你没看见?” “那倒是,难道你天生比我漂亮?”翠蒿摸着自己的脸,看着李玉儿有些幽怨道。 李玉儿有点受不了,她才不相信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自己有多好看,但看着翠蒿是真的开始忧郁了,又忍不住开口安慰了:“你没有发现吗?你也变漂亮了很多。” “真的吗?你也这么认为?我还以为是错觉呢。”翠蒿听了这话十分高兴。 李玉儿点头,她这话倒也不是纯粹的安慰之词。翠蒿以前一直干粗活,连饮食都经常被克扣,又长期吹风晒日晒,肤质肤色可想而知。现在进了西院,一直在阮芷娘身边侍候,皮肤养好了一些,加上仪态受身边的人影响,自然好看了一些,不过她似乎非常不自信,每天在水里照几次,还不相信自己已经改变了。 “你每天再多睡一会儿,会更好看的。”李玉儿拿了一块磨牙的干糍粑。她掉了乳牙的地方现在都冒出了小白牙,现在迫切要把旁边还没有动摇的乳牙磨松,免得将来牙齿长的不整齐。 “你说的是真的?”翠蒿赶紧把饭往肚子里塞。 李玉儿摇摇头:“不要吃太急,才吃完也不能睡,要再等一刻。” 第57节 吃完早饭,首饰好碗筷之后,李玉儿离开了睡房。 一到了正房,看见门口站的那几个丫环,李玉儿就再也轻松不起来了,她又开始为阮芷娘发愁,这个时代女人就是难。 进了内室,发现阮芷娘已经在梳妆了,看着妆台上摆着的一些钗环,发现比平时要繁复一些,她走上前一边帮忙,一边问道:“奶奶今天要出门?” “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正院给公公、婆婆请安了。”阮芷娘说着将一根素色的玉簪插入发髻当中。 李玉儿看阮芷娘说起程夫人的时候,声音只是顿了一下,脸上毫无波动,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想法,怕碰到她心里的伤处,只能跳过这个话题问起程礼:“三少爷呢?” 以前程礼都是白天在书房里温书,晚上再回来陪阮芷娘,今天过来没看到,显然是昨天没回来。 “他昨天温书到了半晚,现在怕是还没起,刚刚派了丫环过去请他。”说着阮芷娘又在眼边上了一些脂粉,显然她昨晚也没有睡好。 这边刚说完,程礼就赶到了门口,他先问阮芷娘身体怎么样,昨夜睡的好不好,药用了没有。得知一切都好,才有些奇怪地问道:“外面那几个丫环有些眼生,是哪里的?” 阮芷娘的手停了一下,才平静的开口道:“是公公送过来的丫环。” “父亲还送了丫环过来?”程礼皱着眉头思考,昨天程老爷送他小厮笔墨的时候,他只觉得程老爷是因为死了在国子监的长子,才把仕途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够科举顺利,为府里出力,但现在又送丫环真的是‘关心’太过了。 阮芷娘僵了一下,她以为自己能很大度,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大方不起来,不愿意把公公的目的说明,即使是自欺欺人,她也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开口道:“说我们西院的丫鬟太少,派了这些过来。” “也好,馨香那个叛主的丫鬟不在了,翠蒿和其他丫环又要轮流守灵,你身边只有李玉儿一个小丫头,也确实不像样子。”程礼看了一眼才到李玉儿道。他从小没人教导那方面的事情,平时除了芳芸对其他丫环又不信任,没有让她们近过身,所以根本没有往男女之事上想。只以为派这些丫环和以往派馨香来时是一个意思。 夫君的意思是要留下?!阮芷娘蓦然转身看向程礼。 “怎么了?”程礼见着阮芷娘神色有异,不由开口问道。 良久,阮芷娘摇摇头:“没什么。” “奶奶,还是直说吧。”李玉儿在旁边看的焦急,压低声音对阮芷娘道。她不知道程礼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但她觉得这事儿含糊不得,否者会在心里留下疙瘩。 阮芷娘没有开口,只转头继续梳妆,她觉得男人肯定都懂,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心里难受,但还是要让铜镜里的面容露出最端庄的笑。 程礼这才留意到阮芷娘的妆容差别,走过来问道:“你今天也要去正院请安吗?” “嗯,身体已经好了,公公又赐下了丫环,怎么也要去谢恩。”阮芷娘温婉道。 李玉儿看着她的笑容却有点心里发慌,抓着她的手臂摇了摇:“奶奶……。” “真的没事儿,这种事早在预料之中,嫁进程家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阮芷娘轻声安慰道。 怎么就说不通呢?你倒是和他沟通了再下结论啊,李玉儿心中焦急,但看着程礼已经走过来了就不便再说了。 阮芷娘收拾好后,就和程礼一起去了正院,李玉儿也找不到机会细说。 不久,邹大娘也来了正房,李玉儿急忙把她拉到一旁,把自己的想法细说了,希望她能够沟通劝说阮芷娘。 “那些小蹄子,大清早的就往正房跑,果然没安好心。”邹大娘听后,注意到的不是任何程礼的反应,而是先骂起了外面的丫环。 李玉儿连忙道:“大娘,现在不是骂她们的时候,要先说服奶奶和三少爷沟通啊。” “你心是好的,但这事儿是小姐做的对。”邹大娘看了一眼李玉儿道。 难道这话还不能说明白?李玉儿不解:“为什么?” “你有一点不好,就是年纪太小了,有些事儿还不懂。”邹大娘看着李玉儿摇摇头道:“姑爷已经给了明确态度,小姐就不好再说了。” “可是三少爷不一定就知道那些丫环是拿来做通房的啊?他或许只是单纯的心疼奶奶侍候的人太少。”李玉儿反驳道。她见过程礼以前对其他丫环的态度,不认为他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 邹大娘冷笑了一声:“也只有你这个小丫头会这样想,哪有男人会不知道长辈赏赐丫环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这样?看邹大娘说的笃定,李玉儿也动摇了,也许她对这个世界有些规则还不清楚,或许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长辈赐丫环是送通房的意思? 正院。阮芷娘和程礼过来请安的时候,发现程夫人又‘病了’,心里也松快了些,即使他们教养良好,忠孝刻在骨子里,也不愿意天天对着这么一个老虔婆行礼。 现在正房每天的早膳都十分冷清了,程夫人要‘养病’,大少奶奶又伤心过度也病了,程孝伤还没好,也来不了,孙字辈也没有了。每天来给程老爷请安陪他吃饭的只有三少爷程礼和四少爷程义了,今天又多了一个阮芷娘,程老爷都破例给了一个笑脸。 一顿饭毕,程礼和阮芷娘正打算回西院的时候,管家突然进来禀报:“老爷,丁捕头派人送来消息,有丫环招了,下毒的事儿有眉目了!” ☆、第94章 抱养? “是谁?!在小厨房里下毒?”程老爷阴沉的问道。 管家看了一眼还没有离开的程礼和阮芷娘。 程礼正要告辞, 程老爷开口了:“他也是我儿子,将来要接手府里的事情,这些事早一些接触也好,你直接说便是。” 程礼和阮芷娘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惊讶。 管家心里早就有数, 听了程老爷的话后, 心里决定以后待三少爷要更加尊敬, 想完之后, 便把丁捕头送过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是小厨房的流玥,她因为姐姐的死对夫人怀恨在心, 便起了歹毒心思在糕点里下毒。” “什么!就是这么个贱婢毒死了我的嫡孙?背后没有人了?!”程老爷想了很多仇人, 没想到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 就把他程府弄成这个样子了。 管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只能照实说:“我派人一直在调查那些丫鬟婆子的家人, 确实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丁捕头也说以他多年的断案经验判断, 那个丫环没有撒谎。” 程礼听了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二嫂下的毒。随即心里又有点自责, 他不应该怀疑二嫂。 “荒谬!我的几个孙子就让这么一个贱婢杀了!”程老爷怒道:“去, 把她带回来, 我要亲自审问。” 管家硬着头皮低声道:“她, 受不住刑, 已经自杀了……” “混账,那些衙役是做什么吃的,一个小丫鬟都看不住, 让她自杀了。”程老爷也控制不住脾气摔了桌子上的东西。 砰的一下,瓷瓶摔在地上,碎片向四处飞溅。阮芷娘他们本来就站的不远,碎片很快就溅到了她的旁边。 阮芷娘刚刚被管家的消息惊住了,根本没有发现,好在程礼眼疾手快的拉着阮芷娘后退了一步。 阮芷娘被程礼护在身后,没有问题,程礼的脸上却被碎瓷片刮出了一道小口子。 “呀,夫君,你脸受伤了!”阮芷娘这是反应过来,赶紧拿出帕子,轻轻擦掉那条小口子上沁出的血珠。 程老爷看了也是瞳孔一缩,伤口在脸上,再小都值得重视,要是留了疤会影响前途的,顿时也顾不得发怒了,赶紧吩咐下人:“快去拿药膏来。” “劳父亲关心,这只是小伤。”看着他父亲的焦急,程礼心里有一些触动。 程老爷却道:“今年就要科举了,一定不能在脸上留了疤!” 原来他关注的还是科举和前途啊,程礼顿时平静了。 下人很快拿了药来,只是一个细小的伤口,处理起来根本不费事儿,程老爷还想请大夫,但看着伤口太小,加上程礼和管家的劝阻,终究没有大动干戈。 程礼处理好之后,就起身告辞了,根本没想管下毒事件。不是他对几个侄儿太冷血,而是他不想沾染府里的事情,反正程老爷也还算健朗。 “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让伤口沾水。”程老爷又嘱咐了程礼几句,才放他离开。 程礼离开后,管家见程老爷平静了些,又问道:“老爷,关在府衙里的其他丫鬟婆子怎么处理?” 当时几个孙少爷中了毒,程府又一时审不出来,便报了案,正院小厨房里的所有婆子丫鬟都没抓到了衙门里去,现在凶手审出来了,其他人应该就是无辜的了,人可以接回来,怎么安置就要看程老爷的意见。 “这还用问,有人下毒都发现不了,要她们何用?直接把她们送去给我的孙子们陪葬吧!”程老爷冷声道。 管家心中一凛恭声道:“是!” “另外让府里的仆役都去看着,也该让他们看看背主之人的下场。”程老爷寒声道。 “是。”管家也有这个想法,他也觉得程府的规矩送了一些,是时候紧一紧了。 管家正要退下,程老爷又问:“那贱婢可还有亲人?” “没有了,只有一个姐姐,就是以前夫人身边的流穗,犯了规矩,被夫人处死了。” 这么一说,程老爷又有了一点印象,那毒妇身边以前确实跟了一个叫流穗的丫头,后来没出现,他也没在意,原来是那个毒妇杀了么?程老爷有些不明白:“那个毒妇既然弄死了当姐姐的,为什么还要把妹妹留在身边?是嫌活的太长了么?” “大概夫人也没有留意这么个小丫鬟?”管家有些尴尬道。 就因为那毒妇的一个失误,害死了他的几个孙子,让他程府面临着绝后的危险!程老爷火气又上来了:“蠢妇!” “老爷,夫人说她头疼,要找大夫!”程老爷正在发火的时候,有丫鬟过来禀报了,这丫环还是程老爷派去‘服侍’要‘养病’的程夫人的。 程老爷正觉得无处发火,听了那个毒妇又打算作妖之后,直接就甩袖往内室去了:“她头痛?我去帮她治治!” 程礼和阮芷娘回到西院的时候,又看到了外面站立的几个丫鬟。阮芷娘心情有点复杂,本来她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但今天在正院被她夫君这样护着,又让她有些动摇。 阮芷娘压下心底的不愿,对那些丫鬟道:“你们都进来吧。” 那些丫鬟听了如获大赦,纷纷跟着阮芷娘进了屋,在外面站了一早上,已经让她们身体都有点发僵了,她们只以为这是三少奶奶的下马威,所以这时即使看见三少爷在旁边,也只老老实实的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进了屋的阮芷娘先看了一下程礼脸上的小口子确实已经收拢了,又等程礼去了内室,才转头看向下面丫鬟:“昨天的话,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虽然几个丫鬟受了些苦,但她们还是不想放弃:“自然是听从老爷的命令,跟在少奶奶和少爷身边侍候。” “我这里不需要人侍候,你们好好的服侍三少奶奶就可以了。”从内室换完衣裳出来的程礼开口道,说完之后,他又跟阮芷娘道了一个别,就往书房里去了。 李玉儿听了这句话十分高兴,凑到阮芷娘耳边道:“看吧,奶奶,少爷没有那个意思,是你想岔了!” “应该没有想岔。”阮芷娘皱着眉摇了摇头,她现在心里乱的厉害,也摸不清程礼的想法了。 这边阮芷娘压下纷繁的心思,把那几个丫鬟安排了,屋里所有非关要紧的事情都让她们做,李玉儿和邹大娘只管着阮芷娘入口的和贴身的东西,倒也轻松了很多。 那边芳芸也早知道了程老爷赐人的事情,她对程老爷和程夫人所赐的丫鬟完全不是一个态度。程夫人赐人明显是不安好心,她自然要想办法整治;程老爷赐的人相对可靠一些,她就想让这些丫鬟真正用到实处了。毕竟现在程礼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有几个孩子了,而他一个都还没有,确实让人心焦。 “少爷把人留下了?”芳芸问前来禀报的丫鬟。 “是。” “那就好!”芳芸笑道:“真希望我们西院里马上就能添个孙少爷。”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又道:“老爷派过来的人现在都在三少奶奶那里,少爷一个都没带在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要备考,暂时不打算动?”芳芸在屋里转了几圈,最终决定去问程礼。 进了书房的芳芸看着程礼写文没有打扰,等了很久发现他还没停下了,不由有些担心,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少爷,你也先歇歇。” 程礼这才发现,芳芸过来了,放下了笔,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才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知道老爷派过来的那几个通房丫头怎么安排?”芳芸一边帮程礼揉手一边问道。 “通房丫环?”程礼一怔,他开始不知道这些丫环的用处,现在听了名字也知道了。 芳芸看程礼的反应就知道程礼并不了解那些丫鬟的用处,连忙解释:“这些丫环都是老爷送来给你繁衍后嗣的。” “我不想要庶子。”程礼毫不犹豫的开口道,他本身就是庶子,从小受人白眼,他不想要他的孩子也经历他的痛苦。他也因为亲姨娘经历的痛苦,不想再要通房姨娘,只跟着芷娘好好的过。 芳芸知道程礼心中对庶出又疙瘩,但没想到会直接反对,忙劝道:“少爷,奶奶年纪不小了,这次落胎多多少少都会伤到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膝下空虚着?” 程礼瞳孔一缩,一提起芷娘的身子,他就想起了文大夫‘难以有孕’的话,这是他一直避免深想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被提出来直白的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逃避了。 “少爷,你这样膝下一直空虚着,别人也会说少奶奶不贤的。”芳芸知道程礼在乎阮芷娘的感受,压下对阮芷娘的不喜,用她的名义来劝程礼。 “可是芷娘还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孩子了,程礼声音沙哑道。 芳芸了解程礼,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些动摇了,忙道:“她是西院的女主人,哪个丫环生了孩子,不是她的?” 第58节 确实,可以让芷娘抱养一个孩子,让她当亲生的养,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可是他现在回想起,早上芷娘对那几个丫环的态度并不好,芷娘这么柔善的人表现出这种态度,肯定很不喜欢。 ☆、第95章 噩梦 “等乡试之后再说吧。“程礼揉了揉眉心道。他知道后嗣的事情迟早都要面对, 可想起早晨芷娘的脸色,他还是决定再拖一拖。 芳芸还想再说什么,可看了程礼疲惫的样子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无奈道:“也是,现在科举最要紧。” 傍晚正院, 内室一片狼藉, 程老爷已经甩袖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程夫人和几个缩头缩脑的丫鬟。 “都缩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收拾。”屋里能摔的东西早已摔坏了, 程夫人只能踢着地上的碎瓷片吼道。 外面的丫鬟推穰了几下,终于有两个丫鬟埋着头跑过来收拾了。 “我还没死呢, 你们就敢如此怠慢!”程夫人说着又往小丫鬟身上踢了一脚。 小丫鬟被踢倒在碎瓷片上, 手脚都留下了许多伤口, 但她不敢喊疼,又立马跪下来求饶。 程夫人还要上去踢, 被刚刚爬起来的竹香拉住了:“夫人, 先不跟她们计较, 您先上药。” 刚才程老爷过来和程夫人吵了一架, 后面越吵越凶, 最后发展成了打架, 和上一次打架不一样, 这一次程老爷真的是下了死手的, 很多丫鬟都善于察言观色,不敢上前阻止。只有竹香,身为程夫人身边最受信任的丫鬟, 她躲不了,只能在旁边一边劝,一边帮程夫人挡,身上也有好几处伤,但现在不是顾忌她自己的时候,得先把程夫人身上的伤处理好再说。 ‘嘶’身上的疼痛让程夫人吸了一口气,她也顾不得再找小丫鬟的麻烦,让那丫鬟跪着反省之后,就顺着竹香的意思去上药了。 竹香小心翼翼的给程夫人上药,虽然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她的脸色,但谁都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肯定很糟。竹香生怕她又突然发怒,把气出在她身上。 “你说,那老东西都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怎么就突然爆发了?”和所有丫鬟想象的不一样,程夫人的声音只有浓浓的探究,几乎没有怒气。 这个问题竹香还真没注意过,现在程夫人一说出来,她就觉得不是个好兆头,但还是勉强安慰道:“大概是老爷这几天心情不好吧。” “不,肯定不只是这个原因。他向来能忍,都忍了我几十年了,没道理会因为心情而爆发。”程夫人摇摇头道,其实程老爷的态度从她弄掉阮芷娘的胎儿的时候就变了,但当时仍不明显,今天的爆发,让他的态度彻底显露出来。 竹香看了程夫人一眼,小心道:“也许是这段时间府里的变故太多?” “是啊,变故太多,我的忠儿死了,我的乖孙咏儿也死了……。”说到这里程夫人停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咬牙道:“可是我还有孝儿!他迟早是要继承程家的,我是程家的当家主母,将来是程家家主的母亲,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就是,将来程府还是二少爷的,夫人仍旧能够掌握大权,竹香因为程老爷的怒火而产生的恐惧马上就被程夫人的话驱散了,立马开口道:“二少爷不过就是受了点伤,等他好了,老爷的态度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显然竹香对程夫人和自己的不断催眠是有效的,她自己已经坚信程孝的病一定能够治好。 “伤?!”程夫人猛地怔住,要攥紧手指才能克制自己不露出恐惧的神态。她终于想到那老东西为什么对她态度大变了!因为她唯一的儿子伤了肾,于子嗣有碍。可是那伤不是能够治好吗? 程夫人努力压制身体的颤抖,吩咐竹香:“去把给孝儿治病的大夫找来!” “……夫人,天已经黑了?”竹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小心的说道。 程夫人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知道现在去请,太惹人猜疑了,便对竹香强调:“明天一早就去请。” “是,夫人。”竹香郑重回道,她也知道夫人的未来就在二少爷身上,自然不敢轻忽。 这天夜里程夫人一晚都没睡好,她一直在想程孝的病是不是真的能治好,要是治不好该怎么办?那种结果她是怎么都不愿意看到,只不停的催眠自己程孝的病一定能够治好。 第二天,李玉儿她们又接到了管家的通知,所有的仆役都要到前院去集合。 李玉儿和翠蒿一起去前院的时候有些心慌,她进程府一年多来,这种情况只碰到过一次,就是杖毙大厨房孙丫头的那次。 压下心里的不安,和西院的丫鬟一起到前院的时候,果然看到院子里有几个血肉模糊的人。 管家说了几句震慑众人的话之后,就吩咐护院把那五个丫鬟婆子杖毙。 场中除了那几个丫鬟婆子求饶的声音,再没人发出一丝声响。手臂粗的棍子砸在肉上的闷响清晰的传到旁边人的耳朵里,翠蒿被吓得脸色发白,紧紧的握住李玉儿的手,不知道她是想安慰李玉儿,还是想从李玉儿身上吸取力气。 整个院子里一片凄厉的哭喊求饶声,所有的丫鬟都撇过脸不忍目睹,管家却面无波动。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些丫鬟婆子手脚都被打断了,根本逃不了只能在地上挣扎着蠕动,但嘴却没有被堵住,那些凄厉的声音直往李玉儿的耳朵里钻,感觉时间十分难熬,那些丫鬟的声音渐渐嘶哑,越来越低最后直至无声,院子里又只余下棍棒砸在人身上的声音。 “死了!”旁边传来一句发颤的低声,然而棍棒敲击的声音还没有停止,李玉儿一抖,抑制住心里的恐慌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胃中翻涌,地上满是血污碎肉,几具身体躺在当中没有声息。 管家又逼迫每个仆役都上前仔细参观了之后,才解散。回到西院的一路上李玉儿的脚都是发飘的,胃里一阵阵抽搐,她迫切的想要把刚才的画面甩出脑海,但恐怖的事情总是能让人记得格外清晰。 “玉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李玉儿一进门,阮芷娘就发现她的脸色不对,柔声问道。 李玉儿不想阮芷娘听到这些,只扯了一个笑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那多喝点热水。”阮芷娘说着递了一杯热水给李玉儿,她知道事情不是李玉儿说的那样,看其他一同回来的丫鬟的脸色就知道了,既然李玉儿不说,她也不逼问。 阮芷娘没有询问李玉儿,还是从别的丫鬟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又有几个活生生的人被打死了,事后知道也不能阻止了,心里有些伤怀不忍,也只有给些银子让人安排她们入土为安。 “玉儿,这个香包可以安眠,这几天你就戴在身上。”阮芷娘从她的压箱底里找出了一只精致的荷包,递给李玉儿。 那香包一递过来,李玉儿就闻到了一阵舒适的清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连胃部的不适都舒缓了一些。李玉儿没有拒绝,接过来后就仔细的放在袖兜里,她不是不想系在腰上,而是她的衣裳和这个荷包太不搭了,真系在上面一定会很惹人注目。 当晚,程府很多丫鬟都被噩梦困扰,李玉儿或许是有那个香包的作用,睡眠还好,而翠蒿却半夜被噩梦惊醒了几次。 “翠蒿你赶快睡一觉吧,再不睡怎么撑得住?”李玉儿劝道。 翠蒿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摇头道:“我不睡,我不睡,太吓人了。” “要不你用这个香包试试?”李玉儿拿出了阮芷娘给她的香包,翠蒿的这样子实在是熬到了极点了,现在精神都有点恍惚了。 在李玉儿的再三劝说下,翠蒿终于入睡了,李玉儿却有点睡不着,那几个人惨死的样子还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一定不能落到那个下场,睡不着的李玉儿又把她存的银子拿出来数了一遍。 加上过年阮芷娘给的压岁钱,李玉儿身上一共有八两银子,还有九两乞巧比赛获得的奖励存放在阮芷娘那里,现在她的资产一共有十七两,按照赎身的最低标准算还差十三两。数着数着李玉儿的心情渐渐安稳了些,还睡不着的她就又开始练瑜伽,想用疲劳驱赶脑海里的思绪,瑜伽有平心静气的功效,李玉儿练着练着就放松了心情。 程府的气氛又紧绷了一些日子,渐渐的程孝的外伤好了,能够走动了,程府的气氛才松了一点。 程孝的外伤好了,年已经过了,不再忌讳丧葬,程府挑了一个适合的日子,把二少奶奶的丧事办了起来。 这一次来程府吊丧的人就不多了,比上一次程忠的丧礼冷清多了,但管家为了不显出程府的颓势,该有的丧葬礼节一个不少,满府的丫鬟婆子都去哭灵送葬,一时看着倒还有些哀荣。但程府摆出的这些架势连一些小老百姓都骗不过,关于程府的流言已经传遍了通州府。 这段时间程府的倒霉事太多了,先是在国子监看着很有前途的长子死了,不久两个少奶奶也流产了,紧接着又有几个孙子被毒死,现在二少奶奶又死了。有人说程府是得罪了小人,有人说程家是走了霉运,也有一种说法是程老爷做多了坏事,损了阴德,才得了这么个断子绝孙的下场,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再加上有人引导,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相信最后一种说法。 程孝的外伤痊愈后,程夫人又让竹香去请了几次大夫,每次的结果都让人无比失望,这个时候她也发现了程老爷对程礼的态度。 “难道他是想让那个庶孽继承家业?!”程夫人惊怒道。 在众多大夫都对程孝的身体表示无能为力的时候,程夫人的心越来越沉,对程礼的事情就更加敏感。 ☆、第96章 母子关系 程夫人派了丫环婆子去打听程老爷和西院的事儿,她迫切想要知道程老爷对程礼是个什么态度。 正院的丫鬟虽然知道程夫人被‘养病’了, 但她们仍旧不敢违背程夫人的命令, 因为程夫人还是程府的女主人, 她还有一个嫡子,随时都有可能翻身。 西院丫鬟对于程夫人被‘养病’的事情并不清楚, 她们还以为程夫人像以前一样权利不小,有些不得志好钻营的丫鬟恨不得贴过去巴结她。这些丫环一听程夫人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 连忙把知道的事情都抖了出来,不知道的还想办法帮忙打听。 “什么?!有掌柜和管事的儿子在程礼身边当小厮?”程夫人惊问道。 竹香弯低声肯定道:“是的,夫人。” “岂有此理!忠儿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那个庶孽凭什么?”程夫人说着就要把手上的茶盏往地上摔。 竹香连忙上去接住茶盏:“夫人, 这是最后一套了。” 现在程夫人的房间摆设相对于以前来说十分寒酸,好一点的摆件都没有。 以前程夫人一言不合就爱摔东西,摔了之后再去库房补就是了,但前一阵子程老爷已经下了死命令, 程夫人的一切嚼用必须按照月例执行, 管库房的丫鬟小厮就再也不敢给程夫人送东西了。 “这些混账东西!风还没变就开始转舵了!”程夫人气的发抖, 终是没有再摔掉最后一套茶盏。 竹香放下茶盏, 走上前去抚着程夫人的胸口帮她顺气:“夫人,现在不是跟那些小人计较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二少爷的事情。” “去把他给我叫过来!”程夫人想起这几天程孝还在吃喝玩乐, 一点都没有发现他自己的地位危机,不由怒吼道。 北院 凝香端了小酒小菜去往程孝现在住着的厢房,二少奶奶死了, 她的野心也大了。前段时间程孝被葳蕤刺伤,她受到了惊吓,老实了一阵子,现在程孝的伤好了,她也要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少爷,还在午睡呢?”凝香吊着嗓子婉转喊道。 程孝正梦见一个美人半露,他马上就要提枪冲刺,这时美人突然变成了葳蕤带血的脸,拿了长刀就向他砍来。 “啊!”程孝尖叫着被吓醒了。 凝香斟好酒,拿了一杯走到程孝面前,递给他柔声道:“少爷这是又做噩梦了?快来喝点酒,压压惊。” “是你啊?”程孝刚才梦到了恶鬼,这时对女人也没了心思。但为了压制心里的惊悸,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们好像都很一致地忘记了现在是禁酒水娱乐的孝期。 将酒递给程孝后凝香也没有闲着,走到床边去给程孝轻揉他头部的穴道,帮他舒缓不适。 程孝喝下了酒后,又跟凝香说了一会儿话,就感觉一股热力从他身体的深处冒了出来,刚才噩梦的恐慌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时只感受得到身边的软玉温香。 “这酒是哪里找来的?味道不错。”几杯下肚后,程孝就有些熏熏然了,感受到在他身上揉动的软手,一把将凝香拉到了怀里。 凝香哪肯放过这个机会,自然是温声柔语竭力引诱。为了这次能万无一失地成事,她还特地在酒里加了料。 程孝全身火热,一把将凝香扑到床上,正要行事,却发现下面没有反应,而身体还十分难受。 凝香看程孝半天没有反应,娇声调笑道:“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这句话自然是开玩笑的,凝香早就和程孝行过云雨之事,自然知道他没有问题,她以为自己这句话会引的程孝狼性大发,没想到程孝只是黑了脸,咬牙道:“你看我行不行!” 凝香见程孝的反应感觉不好,但现在也不容她退缩了,只配合着程孝的动作娇声诱导着。 门外,竹香已经黑着脸站了半天了,她心里自然痛恨那个想要走捷径攀高枝的凝香,但她也没有第一时间上去阻止,她想用凝香实验一下二少爷的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等了半天,里面还没有正戏,竹香就知道自己抱着的微薄希望落空了,向旁边的丫鬟一示意,旁边早就不忿的丫鬟大声禀报道:“少爷,竹香来了。” 程孝闻言如获大赦,立马起床,对凝香道:“今天就先放过你这个小蹄子,改天再来治你。” “奴等着少爷来治……”凝香立马起身整理自己的仪容,她面上娇笑着,心里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刚才程孝的反应,给了她一种不好的预感,幸好及时被打断了,不然二少爷下不了台,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程孝压抑着心里的燥热烦闷,等着凝香把床铺也收拾好了,才大声道:“进来吧!” 竹香进来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两人的样子,凝香媚眼含春,程孝脸色通红,粗一看还真像发生过什么,但她仔细嗅了一下,房间里没有异味。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难免失望。 “你过来,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程孝背着手,自以为很有气派的问道。 竹香掩下失望的神色:“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程孝被自己身体的反应弄的又烦躁又心焦,那里还有心思应付竹香,想赶快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好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父亲说过母亲在养病,不能打扰的。”程孝不耐烦的说。 竹香看了程孝的反应,心都凉了,但程孝是夫人最后的底牌,她还是好声好气道:“夫人找您有要紧事,关系到程府的家业问题。” 程孝即使心里急躁,听了这话也不敢怠慢,挥了挥手开口道:“你先回禀母亲,说我收拾好了就过去给她请安。” 程孝把房间里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就急急忙忙的解开裤子,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问题,然而他努力的半天,身体里的燥热都渐渐的消失了,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心底不由升起了一股恐慌。 第59节 屋外,凝香倒出酒液认真的嗅了一下:“不应该啊?这药壮阳之效虽然不强,但也不应该没反应啊?难道是伤还没有好全?” 程孝废了好大功夫才压下心中的慌乱和暴戾,起身去了正院。 “听说你和那个贱婢欲行房事?”除了竹香房间里所有的丫鬟都打发下去了,程夫人便直白的问道。 程孝的眼里闪过一丝狼狈,转而狠狠的盯住竹香,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竹香有些害怕,但还是对程孝行了一个礼抱歉道:“二少爷,兹事体大,奴婢不得不报。” “你也不用看她,自己行不端坐不正,就不要指望别人会帮你瞒着!”程夫人恨铁不成钢道。 竹香知道二少爷是记恨上她了,为了挽回一点印象分,她连忙劝程夫人道:“二少爷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能受得了那个狐媚子的引诱?这不怪二少爷。” “血气方刚?”程夫人冷哼了一声,想说什么讽刺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挥挥手把竹香打发走,才开口对程孝道:“这些天就这么忙?都没时间来请安了?” 一说到这个事儿,程孝就有些心虚,以前府里有嫡出大哥撑着,他从来都负责游手好闲,最烦程老爷和程夫人的说教,能不来的时候当然不愿意来,但现在他肯定不能说心里话,只做恳切状道:“父亲说母亲的病要静养,儿虽然担心,但也不好来打扰。” 程夫人哪里不知道程孝的性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在说谎,心里恨极了自己生出这么个不孝的东西,理智上却还是清楚将来还要靠着他,不能把关系弄僵了,拿了帕子拭了一下眼角哭道:“你怎么尽听你那偏心的爹的话去了,他的心全都偏到西院那个庶孽身上去了啊,可怜我还整天都在为你操心。” “偏心那个庶孽?”程孝闻言僵了一下,他虽然一直鄙视程礼但心里清楚自己除了身份其他方面是比不上他的。 程夫人像是真的伤心了一样,老泪不停的流,通红这眼眶道:“把那些管事、掌柜的儿子都派到程礼身边做小厮了!” “不可能!你当时给大哥要,他都没同意。”程孝如遭雷劈,连忙摇头否定道。 程夫人也恨的攥紧了手指,认为程老爷一直看重程礼才让他享受了程忠都没有的待遇。其实程老爷以前是自恃年轻,不想分权;现在身体大不如以前,就不得不为程府的以后考虑了。 屋里一时寂静,良久程夫人才开口道:“所以你要当心了,这段时间一定得好好表现,认真学习如何打理产业。等学好了就可以帮你父亲的忙,不要再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了。” “其实,我也是为了子嗣着想,您不是说过我有后代他没有就是优势吗?”程孝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找借口。 现在那是你的致命缺陷了!程夫人心想,口中却道:“想要孩子也得养好身体再说,不要以为外伤好了就没事了,现在管家还天天往你跟前带大夫,说不定有隐患,你还是仔细注意了才好。” 最开始程夫人打算直接给儿子说的,但程孝来了,她才发现这个二儿子对她的态度,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亲近,说话便留了余地。 “隐患?”程孝听了心中一惊,想起今天身体出的状况,想起了管家带来的大夫每次说话的态度,顿时像是被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难道他的下面真的出问题了? ☆、第97章 绣品 程孝自从怀疑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后, 就小心翼翼的向给他看病的大夫打听, 结果没有任何侥幸。又看了很多大夫, 喝了无数的苦药汁后, 还是没有反应, 又不敢把这种事情拿出去打听, 渐渐的都有些绝望了, 心里恨不得再把葳蕤拉出来凌迟鞭尸, 现在却也无计可施, 每天只能窝在北院发泄他心里的暴戾。 这段时间北院的小厮都战战兢兢,恨不得二少爷完全看不到他们,因为二少爷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 经常用一种让人发寒的目光盯着他们下面, 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发火打人。 以往爱往程孝跟前凑的丫鬟,现在也躲着他走了,就因为他现在的性子极不好侍候,有几个丫鬟被他逗弄到一半,以为能够飞上枝头, 不想转眼就被拖出去打了个半死。 北院所有丫鬟都能够躲着程孝,唯有凝香不能, 她已经跟程孝发生过关系, 没有后路了, 即使情况不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开始程孝因为那天对凝香产生过燥热反应,还对她有好脸色, 后面知道了那完全是药物的作用,便彻底的翻了脸了。之后程孝又记起,就是凝香挑动他才对葳蕤出手,因为对葳蕤动了手,他才落得这个后果。现在葳蕤已经死了,他只能把气撒在凝香身上,至此凝香不但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倒陷进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相比北院的紧绷的气氛,西院就要宽松多了。 程礼仍旧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书房里,新来的几个丫鬟虽然想向他献殷勤,但也就是送送荷包帕子抛抛媚眼,不敢出什么大的幺蛾子。程礼完全没有跟这些丫环发展感情的想法,看到这些东西时还会训斥一番。渐渐的那些丫鬟也偃旗息鼓了,虽然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面上是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服侍阮芷娘上。 阮芷娘每天对着这些丫鬟心里有一些不舒服,但这些丫鬟行事没有出格,她也不会故意去找麻烦,只在心里跟自己过不去。 “奶奶,要不把她们打发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在您的跟前晃了?”李玉儿看着这几天阮芷娘心情低落,不由担心的问道。 阮芷娘摇了摇头:“公公不会允许的,不管怎样,我还是得挑两个老实的出来。” “可是,少爷明显对她们不待见啊?”李玉儿小心道,她现在实在是搞不清阮芷娘和程礼之间的情况了,明显程礼对那些丫鬟不上眼,对阮芷娘还是很体贴,但阮芷娘在两人相处中看着就有些别扭。 一说起这话,阮芷娘就有点痛苦和难堪,但在李玉儿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前些日子夫君说了,让我挑个老实听话的带在身边。” “他怎么能这样?!你才为他失了孩子伤了身体,他竟然又想找其他女人!”李玉儿知道这是普遍现象,但她接受不了阮芷娘这样好的人也被如此对待。 “不要生气。”阮芷娘反而为程礼解释道:“不怪他,是我们年纪不小了,这些天去正院请安的时候,公公的明着询问了,还是夫君一力担着,他现在的压力也不小。” 真是操淡的社会,李玉儿都想破口大骂了,压下心里的烦躁,小声地问旁边的邹大娘:“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邹大娘愁眉不展的摇头,这是每一个大家媳妇都要经历的事情,她也无能为力。 李玉儿终究是力量太小了,对于这种事儿,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尽自己的力量让阮芷娘心情轻松一些,她拿了自己绣好的帕子递给阮芷娘:“奶奶,这是我给您绣的帕子,您看怎么样?” 这是一条白色的手绢,上面绣了的是双蝶戏花,整个图案枝叶苍翠、花朵娇艳、彩蝶蹁跹,看着十分精巧灵动。 “送给我的?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你要是没绣好,我这个做‘师父’的可不依。”阮芷娘也顺着李玉儿的心思,暂时抛却了心里的那些不愉快。 阮芷娘接过手绢,铺在手掌上,仔细看了一遍,唇角不自主的浮出一丝微笑,口上却道:“不错,有几分韵味,以后还是要勤于练习知道吗?” 李玉儿自然是连连点头应是,对于刺绣这门技艺,李玉儿从学了就从没有放松过,一有空闲时间就加紧练习,毕竟她打算快速挣钱,刺绣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快速最安全的方法。 邹大娘也靠近看了一下道:“基本功还算扎实,也不枉费小姐你的教导了。” “你们就不要看了,这是徒弟孝敬我的。”阮芷娘说着就手帕放进袖子里,那样子像是十分宝贝,连别人多看一眼都舍不得。 李玉儿见阮芷娘这么喜欢,自然也是十分高兴。要知道绣这张手帕,她也是花了大功夫的,娟和丝线都是专门去布料铺子买的,绣的时候更是一针一线都不敢马虎,花了好些天才绣好的。 有了这次插科打诨,阮芷娘的心情也好了些,不再老想着那些烦人的事儿了,又拿出书本把李玉儿圈到怀里道:“做学生的这么认真,我这个当老师的也不能懈怠了不是?” 李玉儿见阮芷娘心情好了一些,也放心的跟着她开始学习声律。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流逝,通州府的天气渐渐变暖,万物都开始复苏,春天来了,阮芷娘看着窗外冒出新芽的树枝,不由开口道:“政清应该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吧?” “应该是,春闱将近,少爷应该早有准备。”邹大娘也点头道。 阮芷娘以为她弟弟正在全心赶考,而程礼却收到了阮政清的来信:即将赶到通州府。 原来邹大娘在阮芷娘落胎的时候就给阮政清写了一封信,虽然在阮芷娘摆脱生命危险后又写了一封信去报平安,但阮政清没有亲眼看到阮芷娘平安,始终不能安心,便决定赶来通州府。 当天程礼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阮芷娘,阮芷娘又是高兴又是忧心,只希望快点见到弟弟问他有什么事儿,怎么不去京城赶考,反而跑来通州府。 阮政清在书信送出后不久,人就动身了。程礼接到书信不久后,阮政清就到了。 虽然阮政清的目的是看姐姐,但也没有直接拜访程府。他先回到以前买下的院子,里面还是和他离开前一样干净整洁,因为邹大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来打理。 阮政清到了之后,也顾不得修整,当天就给程礼下了帖子,第二天就上门拜访。 程老爷对于阮政清的到来是十分欢迎的,在以前长子还没有去世之前,他虽然知道阮政清的潜力却没有重视,因为他不是通州府人。现在他打算把程家交给程礼,对阮政清就重视起来了,他是程礼的小舅子,年轻有为,将来一定能进入官场,到时候程礼就需要他的提携和扶持了。 阮政清虽然心里对程府的意见很大,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会少,他带了礼物先拜访了程老爷,被他拉着说了好久的话,才跟着程礼来了西院。 “小姐,少爷来了!”邹大娘快步进门对阮芷娘喊道。 本来就心焦的坐在李玉儿旁边的阮芷娘听了这话,立马就站了起来,想要迎出去,又回身问李玉儿道:“你快看看,我现在的脸色还好吗?” “现在奶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色好着呢。”李玉儿放下笔也起身笑道,落胎对女人的伤害真是太大了,阮芷娘即使养了这么久,气色还是比不上以前,不过现在肯定不能扫兴,李玉儿自然挑着好的说。 “那就好,那就好。”阮芷娘立马转身出去,此时她满心都是要见面的弟弟,哪里还顾得上仪态。 李玉儿也连忙跟了出去。 姐弟两人久别重逢,见面又狠狠的哭了一番,才放松心情。见两人情绪波动剧烈,有很多私密话要说,李玉儿就带着其他丫鬟出去了,程礼也退了出去,给阮芷娘两姐弟留下私密空间。 “政清,你不是说过要一鼓作气考中进士给父亲看吗?怎么跑到通州府来了?”诉了衷肠,问了近况,阮芷娘才勉强收了泪问道。 阮政清目光闪了一下,随即就说出他想好了的借口:“我现在基础还不扎实,比不过那些功底深厚的老儒,要再学几年才有把握,现在就不去打击自己的信心了。” 阮芷娘哪能不知道阮政清的性格,向来是越挫越勇,会害怕打击信心?刚要开口询问,就被阮政清低哑暗沉的声音打断了:“姐姐,听说去年你流掉一个小侄儿,是怎么回事?” 阮芷娘顿时心中酸软,现在她那里还不知道弟弟为什么没有去赶考,都是不放心她啊,眼眶又是一阵发酸,对着弟弟她也没有隐瞒,压下泪意后,就把事情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 尽管阮芷娘说的轻巧,和她相依为命十多年的阮政清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痛楚,再看他姐姐明显清减了的身形和憔悴了的面容,心里大恨,程家就是这样对待他姐姐的!程礼就是这样‘保护’他姐姐的! ☆、第98章 打架 这天晚上, 阮政清没有离开, 而是留在程府西院, 和程礼一起喝酒。已经守满了九九孝期, 现在西院已经不禁饮食了。 “政清, 你本来就不擅长喝酒, 还拉着你姐夫喝什么酒呢?”阮芷娘看着阮政清已经喝得上脸了, 程礼的眼睛也有些迷蒙了, 酒还在一坛子一坛子的往桌上抱, 便有些担心的劝道。 阮政清摇了摇头道:“姐姐,我都长大了,喝点酒没什么的, 你就不要担心了。现在天色不早了, 你就先休息吧,我再和姐夫联络联络感情。” “就是啊小姐,据说他们男人的感情都是要一起醉了酒,才会更好。”邹大娘也在旁边劝道。 阮芷娘想着今天弟弟言语里对夫君的不满,还是有些担心:“可是……” “小姐, 少爷也是大人了,他有分寸的。”邹大娘也把阮芷娘往外拉。 阮芷娘一想也是, 现在弟弟已经是举人在说亲了, 自己哪能给他操心一辈子呢, 想着便放了心,吩咐了旁边的小丫鬟要一直留意,便径直回屋了。 小厅里, 阮政清见姐姐确实走了,便扔了酒杯,拿过酒碗冷声道:“让她们都下去,就我们两个人喝!” “好。”程礼知道小舅子有话要说,挥手就把身边的丫鬟小厮打发了出去,眼睛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刚才的醉酒之态。 阮政清抱着酒坛子,给程礼和自己的酒碗里倒满了,举起酒碗高声道:“喝!” 程礼知道他心中有气,二话不说仰头就把一碗酒倒进肚子,他从来没有这么喝过酒,一时间胃十分难受,还没有压下那感觉,阮政清也一口喝了碗里的酒,又给程礼满上了。 “再喝!” …… “继续喝!” 守在门外的小厮十分纳闷,要说两人关系好,为什么里面只有喝酒的声音?而且那语气里没有一点欢喜亲近,反倒有些剑拔弩张;要说两人关系不好,也不像,明明在三少奶奶面前两人还有说有笑。 又是一大碗酒下肚,程礼见阮政清还在倒酒,而他站立的姿势已经有些歪歪倒倒了,想来他也是醉的厉害,便伸手挡住阮政清的碗:“政清,你要还是没有出够气,给我倒就是了,你不要再喝了。” “出够气?我当然没有。你当时答应的要好好照顾我姐姐,就是这么照顾的?!”阮政清红着眼睛低吼道。 确实是他没有保护好芷娘,当时得知自己将要有一个能够陪他共度一生的妻子时,他是在心里发过誓要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想姨娘一样不断受到伤害。然而,终究是他食言了。 “……是我的错!”程礼不顾胃里的火烧火燎,抢过酒坛就往嘴里倒,希望脑袋和胃里的疼痛来的更猛烈些,又希望烈酒让他赶快忘记了那些事情。 “一句错了就行了吗?!”阮政清一下子撞过去,把程礼撞到在地上,他手上的酒坛子摔倒了地上‘砰’的一下四分五裂。 丫鬟小厮听到屋里的动静纷纷跑了进去:“少爷,怎么了?” “……没事儿,不小心摔倒了,你们出去吧。”倒在地上的程礼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用手肘撑起上身,慢吞吞道。 丫鬟小厮看着向来规矩守礼的程礼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看着他一副喝醉了的样子都不敢出去:“可是……” “都给我出去!”程礼大吼道。 从来没见过程礼发脾气的仆役这下子都吓到了,不敢多留,都纷纷出去了。 “你还想收通房是吗?”阮政清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俯视着程礼道。 第60节 程礼一窒,良久,他才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想要一个后代。” “放屁!”阮政清一拳砸在程礼肚子上:“把姐姐的孩子弄掉了,还光明正大的找小妾生!” 程礼没有反击,等阮政清打了几拳才拦住他的手道:“芷娘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那姐姐和别人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了?”阮政清冷笑道,他也是学过纲常的,平时也很遵守,但事关自己的亲姐姐,他就顾不得这么多,无论世上规矩怎样,他都站在自己姐姐一边。 芷娘怎么能跟别人生孩子呢?她是自己的妻子啊?程礼酒喝得太多,脑袋有些迷糊,良久才理解了阮政清的意思,反驳道:“不对,她只能跟我生孩子!” “所以你就可以和别人生?”阮政清说着又狠狠的给了程礼一拳,他以前也觉得男人为了繁衍后嗣和别人生孩子是理所应当,直到他姐姐碰到这事儿,他才觉得这规矩操淡。 程礼即使反应迟钝,挨了这么多拳,身体也感到了剧烈的疼痛,脑袋反而清醒了些,他开始仔细思考阮政清的话,换位思考才发现自己的决定对温柔的妻子是多么大的伤害,可是他也不想断了血脉后代。 “芷娘,……芷娘她不能怀孕了。”程礼最终捂着脸说了出来。 “什么?!”阮政清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随即又上前抓住程礼的衣领给了他一拳:“你一定是骗我!姐姐身体明明很好!” 程礼红着眼眶道:“我请求大夫瞒了下来……” “你们程家害的姐姐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又有什么资格要后代!”阮政清再也不想克制了,他放开了手劲开始跟程礼打。 “三少奶奶,快,舅少爷和三少爷打起来了!”丫鬟小厮们不敢管程礼的事,只有跑来想阮芷娘求救。 “政清和夫君打起来了?”清醒过来的阮芷娘立马穿上衣裳,向外跑去。 一进房门,阮芷娘就看到了满屋狼藉,程礼倒在屋中央,阮政清还在他身上发泄,立马大喝:“阮政清,你给我住手!” 阮政清拳头攥得死紧,他看了姐姐和程礼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了下来。阮芷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弟弟还是有理智的。 小厮们连忙上去扶程礼起来,丫鬟们忙收拾屋子,阮芷娘见程礼有些不省人事,刚刚又被她弟弟殴打过,连忙上前细心照料,吩咐小厮们把他往睡房里扶。 阮政清看他姐姐满脸焦急的为程礼忙前忙后,没有一丝怨怼隔阂,心里更加痛恨不甘,姐姐对他这么好,他居然要去找通房! “姐姐!你还管他干什么!”阮政清上前拽过阮芷娘怒道。 阮芷娘知道弟弟心里有气,以为和程礼吃过饭喝过酒就会好很多,但没想到他会动手,阮芷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是你姐夫!难道我不该管?殴打尊长,你十多年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阮政清看着姐姐的神色后退了一步,头脑也清醒了些,才想起他最开始是打算给程礼灌酒的,后来大概是自己也喝多了忍不住气就动手了,他动了手会不会给姐姐造成麻烦?清醒了的阮政清有些不敢看他姐姐的眼睛,只老实的道了个歉:“刚才喝多了。” “不能喝酒就别喝。你还说自己成人了,我真以为你能管住自己呢!”阮芷娘看着弟弟满是歉意的神色,脸色也放松了些,但还是严厉道。 阮政清也认识到了醉酒误事,但出门交际肯定不能完全断绝酒水,他只能保证:“以后一定小心,不再喝多了。” 阮芷娘见弟弟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也开始担心他身体,嘱咐了几句后,吩咐丫鬟带他去休息,又对着刚刚赶过来的邹大娘道:“奶娘,你帮我去看看政清,他身上有没有伤。” 见奶娘下去后,阮芷娘也压下了对弟弟的担心,回房去照顾程礼了。 阮芷娘吩咐了丫鬟去熬醒酒汤,自己照顾程礼,换衣服洗脸洗手擦身体,一通忙活过后已是半夜,期间程礼一直很配合,但就是没有睁开过眼。 见一切妥当了,奶娘又派了小丫头来回禀弟弟那里安好,阮芷娘才吹灭了灯合衣睡下,她没有换衣裳想着晚上要是程礼吐了,她好起身照顾。 随着夜色渐深,阮芷娘也渐渐入眠,而原本闭着眼睛的程礼却翻了个身,看着阮芷娘一夜没有入睡。 客房,阮政清并没有入睡,他拉着邹大娘问道:“奶娘,姐姐在程家到底过的怎样?” 白天姐姐只给他说了一个大概,阮政清知道依着姐姐的性子,对于不好的事儿肯定是避重就轻。 邹大娘虽然一直在抱怨程家,但面对少爷的问题她也慎重的考虑了才回答:“作为三房庶媳,虽然没有多少权利,但生活也很清闲,该有的份例也不会少。姑爷对小姐很尊重也很爱护,你放心。” “那姐姐的胎到底是怎么落的?!”阮政清皱着眉头问道,姐姐说的太粗略,他也不忍心深问,只能询问跟在姐姐身边的奶娘。 一说起这事,邹大娘又开始咬牙:“是正院的那个老虞婆!当天我受伤了还在休养,后面听说要不是李玉儿全力阻止,小姐怕不是落胎这么简单了,丢了性命都很有可能!” “什么!”阮政清目眦欲裂,他深深觉得自己刚才打轻了,但想着姐姐的话,又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愤怒才道:“就由着那个老虞婆作威作福?” “那有什么办法?婆婆的身份使她天然处于有利地位,一个孝字压下来,谁也扛不住。”邹大娘怅然道,她虽然痛恨程家,但也知道这个世道儿媳妇都是这样过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程家付出代价!”阮政清恨声道。 邹大娘被唬了一跳,连忙劝道:“少爷,千万不要,小姐还是程家媳妇,这样小姐会很难做的。” “让姐姐和离,我养姐姐一辈子!”阮政清坚定道。 邹大娘只当他是小儿言语,笑道:“少爷,快别说傻话了,你现在虽然和小姐亲近,但娶了曹小姐你就知道了,夫妻之间才最是亲近,哪能轻易分开呢。” 怎么会比姐姐更亲近,我们相依为命了十多年啊!阮政清心里想到,但不知姐姐对程家的意思,最终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第99章 大夫 第二天, 程礼和阮政清都十分默契的忘了昨晚的不愉快, 又开始有说有笑的。 “小姐, 你放心, 昨夜少爷已经想通了, 不会再找姑爷的麻烦了。”邹大娘见阮芷娘还有些担心不由劝解道。 阮政清也开口笑道:“姐姐担心什么?男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越打越好。” 这句话阮芷娘经常听说, 以前她不信, 但看着夫君和弟弟现在的样子, 她有几分相信了。 早餐后, 阮芷娘又拿起了针线,她打算给弟弟做一身衣裳,而阮政清不知道要做什么, 早早的出去了。 “政清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还没回来?”阮芷娘看着太阳快要当空, 不由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程礼放下手中的书,开口道:“政清的同门虽然在寒山,但通州府也有很多同年,也是需要走访交际的。” “那倒也是。”阮芷娘点头道,继而又开始担心:“没有帮他准备, 也不知道拜访的礼物是否准备妥当。” 这边话音还没有落,那边阮政清挂着药箱带了一个的白发老妇人过来。 “这位老大娘是?”阮芷娘疑惑道。 阮政清开口介绍道:“这是桓壁县的向大夫, 师娘听说你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妥当, 便帮忙请了向大夫过来。” 居然有女大夫?恐怕是专治妇科的吧?阮芷娘连忙行礼把向大夫迎了进去, 虽然文大夫说她身体已经好了,但这种事多看几个大夫也更加安心,更何况这些大夫还是弟弟和曹夫人找来的, 怎么也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向大夫一进门就在打量阮芷娘的气色,来之前她已经仔细询问了阮政清病人的具体情形,心里已经有个大概,看着阮芷娘的样子,心里已经基本确定,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诊脉之后她才能肯定。 “你们都出去,老身看病是私密活儿,你们这些人就不要围在这里了。”向大夫把程礼和阮政清都赶了出气,即使是李玉儿她们这些丫鬟也没留在屋里。 在外面等待的时间有些难熬,程礼有些忧虑地走到阮政清面前低声道:“这个大夫不会说出来吧?” “向大夫在桓壁县的名声很好,做这行几十年了,从没有泄露过这方面的信息。”这方面的问题,阮政清当然考虑到了。 程礼摇头道:“我是怕芷娘知道了,不能接受。” 阮政清听到这里有些说不出话来,其实他这个姐夫是个好人,换位思考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做到他这个地步,但为人就是太绵软了,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了。 李玉儿没有走近两人,但看着程礼和阮政清两人满脸忧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真的只是检查身体这么简单? 这时阮政清却朝李玉儿走了过来,看着阮政清满脸感激,李玉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行礼道:“不知舅少爷有何吩咐?” “你就是李玉儿吧?”阮政清在李玉儿身边蹲了下来,把李玉儿扶了起来,放柔了声音问道。 李玉儿今天一早过来就听说昨晚舅少爷和三少爷打架了,心里还想着这个舅少爷的性格和表面斯文有礼的样子不同,但现在看着他对自己这个小丫头都温和的样子,又有点不明白了,但不管舅少爷是什么性格,她都不敢怠慢,只认真回到:“是,奴婢叫李玉儿。” “我不是程家人,不用在我面前称奴婢。”阮政清仔细的记住了这个救了他姐姐的小丫鬟的样貌。 是吗?真的是这样?程府的奴婢在程府客人面前都自称的奴婢,也没有人说不对,现在舅少爷说不用这样自称,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自称了。 “听说你也在读书是吗?”阮政清不知道李玉儿的纠结,又继续问道。 在一个少年举子面前,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也在读书,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学几个字而已。” “学好了字就能读书,读了书就能更聪明,多读点书好。”阮政清轻笑道,转身又吩咐身边的小厮道:“把东西拿过来。” 那小厮把东西拿了过来,阮政清接过递到李玉儿手上:“这是一些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书,很适合初学者,你就先用着吧。” 怎么突然就送东西了?李玉儿有点无措,看着阮政清递过来的东西连外面包装的匣子都十分精致,连忙开口拒绝道:“这太贵重,不能收……” 李玉儿最开始学字的时候,逛过书铺和笔墨铺子,这些都不便宜,动辄就是几两银子,这里面的东西看样子也不止几两银子,对于阮政清来说可能是小意思,但对于李玉儿来说就太多了。 “不要推辞,你救了我姐姐,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阮政清的声音虽然仍旧温柔,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李玉儿更要拒绝了:“她对我这么好,那都是我愿意的,……也是应该的。” “你觉得应该,所以你救了姐姐。我也觉得应该,所以我想送你这些东西,不要拒绝。”阮政清也越发觉得李玉儿品行难得,想要给出这些东西。 看李玉儿这么墨迹,邹大娘开口了:“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李玉儿才发现,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顿时不好再推拒,道谢后收下了阮政清的东西。 这时,里屋的向大夫终于出来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向大夫身上。 “怎么样?”阮政清立马上前问道。 向大夫犹豫了一瞬,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最终遗憾的摇了摇头。 结果还是这样,阮政清十分失望,但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劳烦向大夫了。” “内子可知道此事?”程礼也上前问道。 向大夫神色复杂的看了程礼一眼,开口道:“放心,我没有告诉她。” “天色不早了,向大夫就留下吃个便饭吧。”这是阮芷娘已经打理好仪容走了出来,她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检查。 阮芷娘一出来,房间的气氛顿时变了,程礼和阮政清都开始笑着留向大夫吃饭,向大夫看了外面的天色也没拒绝。 午饭一毕,向大夫就起身告辞,阮芷娘再三挽留不行,程礼就要就起身相送,被阮政清拦了下来:“是我接的向大夫过来,还是我去送向大夫吧。” “向大夫,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将向大夫送到曹府来接的马车上,阮政清还是忍不住问道。 向大夫也是女人,她知道女人的难处,这个阮政清是阮芷娘的弟弟,看样子也是一心为着阮芷娘考虑,她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向大夫请说。”阮政清闻言大喜,对着向大夫行了一个大礼。 向大夫也没有扶他,只摇头道:“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依照那个方子来,想要怀孕对母体伤害太大。” “……有多大?”阮政清怔住,他明知不该深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用了那个偏方,难产者十之**。” 阮政清感觉身体一冷,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不能想象姐姐难产的样子,把这个事情甩出脑海,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着恳求道:“请向大夫保密。” “这个方子有伤天和,如果你不是她弟弟,我不会说出来的。其他人,我自然不会说。”向大夫摇头道:“不过她的身体状况不可能瞒一辈子,等她知道了,一切就看她自己的选择。” 向大夫说完后,就爬上马车,吩咐车夫离开,阮政清怔愣了半晌,才收拾好心情回到程府。 在看到程礼时,阮政清心情有些复杂,姐姐落胎了,他有责任。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想要程礼绝后是不可能的,这更加会影响到他和他姐姐的感情。况且,比起程礼找通房丫鬟,他更担心万一程礼知道还有偏方可以让他姐姐怀孕又想要嫡子了怎么办。 想了很久,阮政清终于又单独找到了程礼。 “你对姐姐和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阮政清盯着程礼的眼睛问道。 程礼疲倦的靠在椅子上:“我本来打算选个老实的生了孩子,让芷娘带着身边从小养着,这样长大了她们也有亲母子一样的感情,然而,昨天听了你的话……” 第61节 其实这个主意还行,这样姐姐也能老有所依,但这种方法终究不能让人心里舒服。阮政清一时也没有主意,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就打算让姐姐一直陪着你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随时提心吊胆的防止那老婆子的暗害?” “我打算先考中举人,然后在老师身边做幕僚,借着老师的名义,就可以带着芷娘从府里搬出去。”这件事程礼已经思考了很久了。 阮政清思忖了一会儿点头道:“这倒也是一个办法,只是你能不能一举中的?” “通州府人才济济,我也没有十全把握。”虽然程礼自觉水平已经不错,但难保没有意外。 程礼想要离开程家,为着姐姐,阮政清自然愿意帮忙:“我会在通州府待上一段时间,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和我切磋经义。” “政清是举人,与你交流是求之不得,那里还会嫌弃。”一说起科举,程礼也来了精神,起身对阮政清行礼道。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程礼和阮政清一有时间就待在书房,切磋学问,阮芷娘看着弟弟和丈夫相处融洽了,也彻底放下了心。 正院程老爷知道后,也大为高兴,天天交代管家和厨房对阮政清不可怠慢。 ☆、第100章 重视 在程家住了一阵的阮政清接到他老师的一封书信后, 就起身向程老爷告辞了。程老爷再三挽留, 无果。 “阮贤侄是一个很有天赋才华的人, 可惜不能一直留到你科举之后。”这天早上程礼请安后, 程老爷感叹道。 程礼恭敬道:“政清还没有离开通州府, 以后讨教学问书信往来也很方便, 父亲不用担心。” “对了, 你这段时间笔墨的花费也不少吧?月例够不够?”程老爷捻着胡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开口问道。 程礼不知道他的打算, 老实的回道:“勉强够用。” “只勉强够用怎么行?以后和同窗交际得大方些,身上没有余钱可不行。”程老爷说着,又转身吩咐管家道:“以后西院的月例就再提一等。” 管家早有预料, 恭敬的应是。 “父亲, 万万不可!儿只是庶子,不能越了规矩。”程老爷的热情让程礼心里有些发慌,连忙拒绝道。 程老爷只以为他三儿子是守礼,便笑着开解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总不能让规矩框死了不是?” “父亲,二哥是嫡子, 不管怎样, 我的月例也不能跟他的一样啊。”程礼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道, 他知道他父亲向来重礼法,只能不断的提醒他自己的身份,让他不要把太多的注意力和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一提到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程老爷立马就拉下了脸:“我就是程府的规矩,月例怎么定,由我说了算。给你的,你受着就是了。” 无奈之下,程礼只好接受他父亲的关心重视。 饭后,阮芷娘起身告退,程老爷又留下了程礼,他端着茶盏慢慢了喝了几口,才看着下首站立的儿子问道:“那几个丫鬟不合你的喜好?那我就再给你换几个。” “不用,她们几个老实勤快,这几个就够用了。”程礼连忙阻止道,那几个丫鬟他都没想好怎么安排处置,哪能再收人过来添乱。 “那几个丫鬟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可不是用来干粗活儿的,还是说阮氏善妒?”程老爷说着,放下了茶盏,在安静的房间里,茶盏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直接说出来了!程礼心中一凛,面上却毫无异色,恭谨的解释道:“父亲误会了,儿这段时间在全力备考,实在是没有精力想那些。” “不是阮氏的原因?”程老爷深深的盯着程礼。 程礼顶住压力,坚定道:“芷娘倒还是在我面前提过几次,只是我还是觉得一切以科举为要。” “那就好,善妒狠辣的媳妇最是要不得!”程老爷不知想到了什么,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又停了一阵才脸色阴沉道:“你是我程家的希望,她没有子嗣,要是还敢善妒,直接休了就是!” 程礼听得心中一跳,但面对程老爷逼视的目光,他还是勉强稳住心神,面无异色的应是。 程老爷深深的看了程礼一会儿,确定不是阮芷娘的因素,便放开了,想着科举在即,也不急着逼迫他了,科举之后有的是时间,但还是开口道:“科举重要,子嗣也很重要,知道吗?” “是,父亲。”程礼恭敬回道。 程老爷又训示了几句,才放程礼离开。 程礼离开之后,程老爷又转头问管家道:“你说,他为什么没有碰那些丫头?” “三少爷许是真的在认真备考。”管家道。 程老爷还是有些疑虑道:“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真能忍?” 管家:…… 程老爷想着程孝的身体,又想起程礼的禁欲,心里有些不安:“他会不会跟老二一样?” “三少奶奶去年怀过孕。”管家压嘴角抽搐道。 程老爷实在是被孙字辈接二连三的落胎死亡吓怕了,现在还是有些忧虑:“我还是不放心啊。这样,你去吩咐上厨房,就说礼儿这段时间一直读书,辛苦了,让她们炖些补品送到西院。” “是。”管家立马出去吩咐。 等管家回来的时候,程老爷还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你在我身边也有几十年了吧?”程老爷慢慢的转过头看向管家道。 “奴才从小就侍候老爷,如今已有四十六年了。”管家不知道程老爷缘何提到这事儿,只收敛了心神小心的回答道。 程老爷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才开口道:“从你祖父开始就在程家侍候,到你这里也算得上是,世代忠仆了吧。” “不敢当老爷的赞赏,但奴才和奴才的儿孙会世世代代为府里尽忠的。”管家说的大义果决,心里却更加小心谨慎。 程老爷这才转头看向管家:“听说你二儿子还没有成亲?” “是的老爷,那小子年纪不小了,终身大事还没个着落,就盼着老爷能指个好姑娘。”管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懊悔,他最看重机灵的二儿子,本想给他找个好亲事,但现在他不得不这么说了,因为程老爷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问起他儿子的婚事,肯定是想牵红线了。 程老爷看着俯视着躬身的管家,把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慌了才道:“好姑娘倒也有,你看西院的芳芸怎么样?” 这个婚事是程老爷仔细思考后才说出来的,以前他很忌讳管家和自己几个儿子相交,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以后了,长子是从小当继承人培养的,从小就接触府里的各项产业和各种人脉,现在三子慢慢培养可能来不及了,他不得不给他拉关系了。 “谢老爷!芳芸姑娘忠义贤惠,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管家立马摆出笑脸道,他已经知道了程老爷的意思了,想着自己的儿子还是有造化的,说不定能继承自己老路,一下子也顾不得计较芳芸明显偏大的年纪了。 后院正房 程夫人坐靠在床上,她现在是真的病了,被关在后院本来就心情不好,在加上下人怠慢,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很快就病了。 “这个……咳咳,这个大夫怎么说。”程夫人捂着嘴咳了几声,在喝了竹香递过来的水后才好了一点。 竹香含泪摇头道:“还是没有办法。” “……那就算了,以后不要再花那些银子去找大夫了。”这次程夫人没有发火,只闭着眼睛平静地开口道。 竹香心里一凉,咽了一口口水道:“就这样放弃了?” “那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大夫?我又没有让他在孝期去强……咳咳。”程夫人厉声道,话还没有吼完又开始咳嗽,便强行起身要去端桌子上的水。 竹香连忙阻止道:“夫人,这是冷水,您不能喝多了。” “咳咳……,没有热水,冷水也喝不得了咳咳……,你是成心要渴死我是不是!”程夫人一把挥开竹香,端着桌子上的冷水就往喉咙里灌。 许是灌急了,程夫人又是一阵咳嗽,竹香赶忙帮她抚背顺气。程夫人气顺之后,本打算挥开她,但想着身边就这么一两个丫鬟了,便忍了下来,只狠狠道:“那些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贱婢,我迟早有一天要把她们扒皮抽筋!” “夫人,奴婢回来了。”屋外传来丝絮轻柔的声音。 丝絮和竹香已经是程夫人身边唯二使得动的丫鬟了,其他丫鬟或被动的或主动的被调离了她身边。竹香一直被程夫人派去关注北院的事情,丝絮就被程夫人派去关注西院的事情,现在丝絮回来,说明是打探到了新的消息。 “进来!”程夫躺在床上大声开口道,她想要显出气势,但实际声音有些虚弱。 程夫人看着丝絮仍旧恭敬的行礼,心里有些满意,开口叫起后又问道:“西院有什么消息?” “阮政清已经离开了,老爷又加了西院的月例,老爷还打算把芳芸配给管家的二儿子。”丝絮低着头道。 “咳咳……”程夫人又开始剧烈的咳嗽:“我就知道……咳咳……,他想要把家业留给那个贱人的儿子!” 这一次无论竹香和丝絮怎么安抚都没用,程夫人依旧止不了咳,也许是咳得太厉害,不一会便涕泪四流。 “夫人,不要伤心。老爷或许不是重视三少爷,而是二少爷已经没用了,才……”丝絮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住口。 程夫人又开始挣扎:“怎么咳咳……,怎么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当年就是因为她,那个老东西才咳咳……,别以为我不知道,后面那些通房姨娘那个不是有几分像那个贱人才被抬举的!明明以前他只有我咳咳……” 也许是生病太脆弱了,程夫人又开始回忆以前,看着她这个样子,竹香心里都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而丝絮唇角却勾出了一丝笑意,那笑意又随即隐没在她满口关心的劝说中。 ☆、第101章 喜事 管家办事的速度很快, 当天就让他儿子罗二请喜婆找了一个黄道吉日去西院提亲, 一切提亲该有的礼节都不少, 没有因为芳芸是一个丫鬟而有丝毫怠慢。 程礼对罗二来求亲的事儿完全没有准备, 但看着他行事对芳芸重视的样子, 心里对这桩婚事有几分满意, 但他还记得, 芳芸决绝的说要自梳的样子, 没有一口答应。 “婚姻毕竟是大事儿, 需要慎重考虑,过三天再给你答案。”程礼这边打发了罗二之后,马上就吩咐小丫鬟把芳芸找了过来。 芳芸听到程礼招唤, 有点意外。随着科举日期将近, 程礼已经完全不管杂事了,一心只扑到经义上,她实在是想不出三少爷现在找她有什么事,一入书房行过礼后便问:“少爷,找芳芸有什么事?” “刚才罗二过来提亲了。”程礼看着芳芸道。 芳芸心里一个咯噔, 却还是镇定的问道:“他想娶我们西院的那个姑娘?” “他求娶的人……,就是你。”程礼观察着芳芸的神色, 他被上次芳芸的决绝吓到了, 这次说的格外小心。 听到罗二过来提亲, 她心里就有预感,但真听到答案还是怔住了。 “你对他怎么看?同不同意这桩婚事?”程礼轻声问道。 芳芸回过神来后的第一反应是不愿意,但还没有开口, 就想到了管家在程府的根基和权利,自己在一等丫鬟里又是个不起眼的,罗二来提亲肯定是有原因的。 程礼见芳芸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但脸上也没有丝毫喜色,判断不出她心里的想法,便又小心的劝道:“罗二各方面的条件都还算难得,这是一桩好姻缘,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少爷,以罗二的条件想找个什么样的丫鬟不行?怎么突然向我提亲了?”芳芸还是在衡量里面的得失,她直觉这桩婚事对少爷的影响很大,所以即使心里反感,也没有立即拒绝。 一说到这个,程礼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怎么不能向你提亲?你这么蕙质兰心的女人又能找出几个?不愧是管了程府几十年的管家,眼光就是好。” 看来二少爷也没有思考罗二为什么向她提亲了,芳芸对于三少爷的溢美之词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芳芸对自己的客观条件十分清楚:容貌和能力在程府都不算拔尖,除了跟三少爷的关系,也没有别的根基,年龄又大了。向她提亲肯定不只是为了她这个人,想到这里,她看了三少爷一眼,直觉这事跟是三少爷有关。如果真的如此,那就真的需要认真思量了:“少爷容我考虑几天。” “好!慢慢考虑,三天后我给罗二答案。”程礼见芳芸真的在考虑,终身大事眼看要有着落了,不由大喜。 这边,罗二一回到家,就被管家叫进了屋:“三少爷同意没?” “没有,三少爷说三天后给答复。”罗二有点困惑,以他们家的条件,求娶一个大龄丫鬟,对方还要考虑? 管家心里也是一个咯噔,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怎么会出波折,莫不是老二哪里没做好?想着便问道:“三少爷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很和善,没有看出什么不满的。”罗二说的很肯定,因为他对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十分自信。 “没道理啊?”管家喃喃了几句,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把罗二打发了出去,转身问自己的妻子道:“内院有没有关于芳芸的流言?和三少爷的?” 管家娘子脸色一变:“你说芳芸可能和三少爷有首尾?” “不,刚才只是随便猜测的,不要乱说!”管家反应过来立马阻止道。 管家娘子却没有放心,眉头皱的更紧了:“她都二十多了,又是少爷的贴身丫鬟,这确实有一点……” 第62节 “这媒是老爷保的,不管怎样,芳芸都是个好姑娘!”管家盯着他妻子重申道。 管家媳妇也不敢在这时候反驳,但实在心疼自己的儿子,便道:“只是可怜了老二。” “怎么可怜了?这种机遇别人想求还求不到!”管家怒目道,见他妻子收敛了神色,才道:“把那些挑剔的心思抛出去,明天进府去去看一看她,一定要让她知道你是一个和善好相处的婆婆,我们一家都喜欢她。” 管家不知道三少爷还在顾虑什么,但他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管家媳妇看事已成定局,也只有压下那些不好的想法,打算好好对待芳芸,毕竟关系到二儿子的前途。 这边管家和家人商量好行事准则,那边芳芸出了书房也在考虑这事儿,路上正碰到茗艺捧着一个精致的茶罐往里走。 “这是哪里送来的茶叶吗?”芳芸拦路问道。 茗艺停下来笑着回道:“这是老爷刚刚派人送过来的,是极品毛尖。” 难怪茗艺这么高兴,毛尖是程礼喜欢的茶,极品又分外难得,老爷送了过来足以表达对程礼的重视。 芳芸发现这段时间老爷对三少爷真的越来越重视了,转头又想到了刚才少爷说的事情,猜测着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要知道管家行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不跟几个少爷深入交往的,现在突然向她求亲,很有可能是得到了老爷的授意。 芳芸想到了某个可能,突然心跳加速,继而又甩了甩脑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还有二少爷呢,他是嫡子,怎么也不可能越过他去。” 这天下午,芳芸做事都有点心不在焉,正在巡视库房时突然听到有丫鬟喊道:“芳芸姐,管家娘子找你!” 她怎么过来了?芳芸心中一慌,对方求过亲后,她就心里无法把对方的家人当普通人对待了,但她生母很早就去世了,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多少和长辈相处的经验。 “芳芸姐,她找你什么事儿啊。”那丫鬟平时跟芳芸关系不错,现在对这个事情有些好奇,便跑到芳芸身边八卦道。 芳芸勉强平静了心情,求亲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宣扬开,她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管家娘子一边喝着茶,一边不住的往门口看,一见到芳芸进门便带着笑容打了个招呼,注意到芳芸眉峰未散后,笑的更亲切了。 “抱歉,让罗大娘久等了。”芳芸见了一个礼后,带着歉意道。 管家媳妇笑着拉了芳芸的手道:“知道你管着西院的大小事务很繁忙,是我提前没有说好,来的太突然了。” 在长袖善舞的管家娘子的有意亲近下,芳芸很快就觉得她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因着上午提亲的事情,她面对着管家娘子还是有几分尴尬。 管家娘子又与芳芸聊了一阵西院的事情,见芳芸真的是事事都了然于心,是一把管家的好手,能当个贤内助,不由也生了几分喜爱之情。 两人又说了一阵,管家媳妇见芳芸已经放松了,便直接道:“我是个直性子,有话就直说了,我们家很喜欢你的贤惠能干,不知道你看我家二小子怎么样?” 真的问出来了,或许是早有准备,芳芸发现她的头脑十分冷静,已经把最开始见到管家娘子所产生的羞怯心思抛之云外了。她跟罗二话都没说过,自然也无从判断他性格人品好坏,但她还是埋着头装着羞涩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他的能力人品自然是不错的,但这种事得问三少爷。” “只要你们两个看得对眼,相信三少爷一定会成人之美的。”见芳芸像是折服在她儿子魅力之下的样子,管家娘子满心的自豪,笑的嘴都裂开了,看芳芸更亲近了些。 见管家娘子已经彻底的放开了心,芳芸便用担心忧虑的声音问道:“罗大娘,现在和西院结亲会不会惹老爷不高兴啊?” “你真是聪敏。”管家娘子笑的见眉不见眼,若说开始她对芳芸的年纪还有些不满,现在看她这么聪明,那些不满就统统消失,毕竟娶妻娶贤嘛,开口安抚她道:“放心,这桩亲事还是老爷做的媒呢。” 原来真的是老爷的意思!芳芸应付完管家娘子,心情都还平静不了。 送走管家娘子后,芳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思考,在她心里少爷是最亲的人,她本来打算一辈子不离开少爷,不让时间距离和其他人破坏她们的关系的,然而她发现三少爷和她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和三少奶奶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在痛苦不甘过后,她发现她和三少爷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只有彼此了,三少奶奶也能把三少爷照顾的很好,她有点多余了。 现在另一个选择摆在芳芸面前,嫁给罗二,帮少爷拉拢管家。 西院正房。 “有什么喜事儿?笑的这么开心?”阮芷娘一边帮程礼揉肩一边问道。 程礼压制不住唇角的喜意,笑道:“罗二来提亲了,而芳芸答应了会考虑。” “如果事成了,那真的是一桩大喜事儿。”阮芷娘道,她知道自己夫君一直在忧虑芳芸的婚事,一直在自责以前忽略了芳芸。 只是这件喜事真的能成吗?阮芷娘心里还有些忧虑。 ☆、第102章 头面 李玉儿才从小厨房回到正房, 就看到程老爷派来的几个丫鬟凑着一堆小声讨论, 隐隐约约还有声音传过来。 “罗二怎么说也是一个管家的儿子, 她这么大的年纪了配他也算是一桩顶好的姻缘。”一个丫鬟小声道。 另一个丫环撇嘴道:“算得上什么好姻缘, 还不是个奴才。” “你还拿她跟咱们比啊?她可没那个好运道, 也没个好手段, 在三少爷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抓住机会……”一个丫鬟咂咂嘴摇头怜悯道。 一个丫鬟看到了李玉儿进来, 连忙拉着那丫鬟小声道:“快闭嘴吧, 真当自己已经爬上了三少爷的床了啊!” 那丫鬟还想说什么, 也看到了李玉儿,立马闭嘴。 李玉儿已经大概弄清楚了她们说的事情,现在也不理会她们, 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切, 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小丫鬟,有什么好傲的啊!”那个丫环顾忌李玉儿在三少奶奶跟前的面子,不敢直接呛声,等她进去后,才开口讽刺道。 李玉儿不知道也不在乎这些丫鬟怎么看她的, 也许是因为阮芷娘的原因,她对这些丫鬟全无好感, 自然也不在乎她们怎么看她。 “翠蒿姐, 有什么喜事吗?”李玉儿看着翠蒿脸上的喜意, 不由开口确认道。虽然她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还是想要确定。 翠蒿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李玉儿拉到一旁道:“我们西院要办喜事儿了, 罗二和芳芸定亲了!” “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不过芳芸姐她同意了吗?”李玉儿听了消息既喜欢又有点担心,芳芸上一次为了决绝程礼安排的婚事,可是跟程礼大闹了一场,这次能这么顺利的同意? 翠蒿压低声音在李玉儿的耳边道:“怎么会不同意?这个罗二家业好,关键还长得好,这种男人可不好找!” “是自愿的就好。”李玉儿这才笑道,她虽然不能确定芳芸是因为这些原因同意嫁给罗二,但只要她是自己选择,不是被迫的就好,毕竟这个时代女人婚后生活很不容易。 “有喜事儿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该送什么礼。”转瞬翠蒿又有些忧虑的捏着荷包问李玉儿:“你打算送什么东西?” 李玉儿思考了一下,以自己的私房钱买一些好的东西送过去也可以,但没有必要太打眼了,这事儿要随大流走,自己再私下里绣一些小物件表示心意就可以了,想好便开口道:“茗艺姐她们和芳芸姐相处的最久,肯定知道芳芸姐喜欢什么缺什么,我们先去跟茗艺姐她们商量一下吧?” “是这个理,你没说我都没有想起。”翠蒿说着,就寻了空闲去找茗艺。 李玉儿进门还没有说话,就听阮芷娘道:“玉儿你也跟我一起出去。” “奶奶,去哪儿啊?”李玉儿上前,一边帮阮芷娘整理衣裳,一边问道。 阮芷娘照了一下铜镜,确认妆容没有问题了才道:“芳芸已经定了亲,我们去巧妆楼或百宝阁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的头面首饰,给她选一些。” 阮芷娘难得出一趟门,现在出门居然是给芳芸选头面。不过一想芳芸在程礼心中的地位,也可以理解。 等阮芷娘收拾好带着李玉儿她们走到门口时,车夫已经套好了马车。要是以前车夫肯定没有这么麻溜,给了银子还得三请四催,这也是阮芷娘不爱出门的原因之一;而现在西院一有风声,车夫便提前准备好了,可见他们也是看得到程府里的风向的。 李玉儿和翠蒿上了车,这个车里空间不小,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茶壶点心,李玉儿打算给阮芷娘倒一杯。 阮芷娘阻止了李玉儿,自己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笑着摸了摸李玉儿的脑袋道:“出了府就自在些,闲着可以看看外面。我有手有脚的,能照顾好自己。” “奶奶,我长大了,不要摸我的头了。”李玉儿认真道,虽然她也喜欢阮芷娘的亲近,但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多的人,一直被当着小孩儿摸脑袋也有些尴尬。 “好,玉儿长大了。”阮芷娘忍笑道,她虽然想要调笑李玉儿,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 说完之后,李玉儿放松了心情,也有闲心看外面的街道了,这个马车两边都有窗户,现在窗户打开着,里面放下了编织的很疏松的精竹帘子,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象。 不久,马车就在巧妆楼旁停了下来。 外面车夫已经在地上放好了脚凳,翠蒿和李玉儿先下来,最后再扶着阮芷娘下来。 巧妆楼的女掌柜早就听到动静迎了出来,那掌柜一看车上的标志,再看阮芷娘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程家三少奶奶,连忙最热情的笑容把阮芷娘迎了进去:“是程家三少奶奶啊,这真是稀客。” “我就看一看你这里的头面。”阮芷娘跟她寒暄了几句,就直接开口说道。 紧接着,女掌柜就带着阮芷娘上了二楼。阮芷娘在里面选了一套上好的宝石头面和一套做工精致的金银首饰。 “奶奶,你选了两套啊?”翠蒿问道。 阮芷娘道:“这套宝石头面,她平时怕是戴不出来,还是两套好一些。” 其实对于丫鬟来说,一套金银首饰就够人羡慕的了,再戴其他的就有些过了。但阮芷娘担心芳芸在罗家受刁难,自然要在陪嫁的头面上做好功夫,让人不敢因为芳芸的年纪而轻贱她。 一行人说着正要往外走,阮芷娘看到了柜台上摆着的一串珍珠手串突然开口道:“劳烦把那串手串拿过看看。” 女掌柜有点奇怪,那手串明显着是小孩戴的,据她所知,程府现在没有小女孩儿啊?心里虽然疑惑,女掌柜还是毫不犹豫的把手串拿了过来。 拿近了一看,李玉儿才发现,珍珠都是镶嵌在一个个花瓣形的银座上,做工十分精巧,上面的珍珠都不大,但一颗颗大小形状几乎完全一样,看着十分难得,这是要给程嫣买吗? “玉儿把手伸出了试试。”阮芷娘就近打量了,确实不错,便轻声对李玉儿道。 原来是想给她买?李玉儿连忙摇头,后退了几步:“奶奶,我的手粗糙戴这个不好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擦了一冬的脂膏,早就养好了!”阮芷娘不管李玉儿的后退,两步走上前,拉出李玉儿的手,把手串戴了上去。阮芷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大小刚刚合适,颜色也正好合适李玉儿娇嫩的肌肤。 李玉儿早就知道巧妆楼里的东西十分昂贵,此时自然不愿意要,连忙取了下来塞在阮芷娘的手上:“奶奶,我一个小丫环,哪用戴这些。” “府里丫鬟都在戴首饰,你带着也不突兀,况且珍珠很小颗不打眼。”阮芷娘转头把手串递给了女掌柜道:“包起来吧。” 李玉儿拉着阮芷娘的袖子焦急道:“我还小呢,用不着戴这些。” “就是因为年纪小,才更应该好好打扮,不要浪费了上天给的好光阴。”阮芷娘蹲下身,看着李玉儿道。 李玉儿见女掌柜真的已经将手串装到盒子里了,连忙道:“可是太贵重了,怎么能让奶奶在我身上破费呢?” “那做工和质地都不错,值这个价。再说了不给你买,还能给谁买呢?”阮芷娘柔声道。 都看着阮芷娘有些怅然的神情,李玉儿倒不好拒绝了,乖乖的收下了。 看完了二楼的东西,阮芷娘就打算离开了。 在下楼的时候,李玉儿突然听到一个女音低声道:“我看他们程家是糟了报应,所以孙字辈都死了,几个媳妇儿也得不了好。” “刚刚上去的那个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个女声不屑道:“我看她也生不出来!” “奶奶……”李玉儿十分气愤,但转头看阮芷娘发白的脸色,又有些担心。 女掌柜也有些尴尬的赔礼道:“都是我安排不周。” 阮芷娘拂开翠蒿想要扶她的手,向下看了一眼,是两个打扮华贵的妇人,不过她们都背对着这边的。也看不清样子,心里有了数,阮芷娘便大声说道:“放心没事儿,不过是一些只敢背后嚼舌根的鼠辈罢了。” 那两个妇人听到这话顿时一僵,没想到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到了,即使阮芷娘说的难听,她们也不敢反驳,怕闹大了她们背上长舌妇的名声,很快就灰溜溜的走了。 看到她们这个反应,李玉儿心里大快,看样子程府还是有一些威慑力的。转头又安慰阮芷娘道:“奶奶不要把那些嚼舌根的话放在心上。” “放心,以后再生出了我的孩儿,她们自然就会闭嘴。”阮芷娘说着还抚摸了一下腹部,怀念那个暂时失去的孩子。 看阮芷娘确实没有放在心上,李玉儿也放了心,接下来她们又去了百宝阁,在里面挑选了一些适合的首饰,才回到程府。 晚上李玉儿在灯光下看着这串漂亮的手串,不由想到:穷真是一件恼火的事儿,现在她看很多东西都在用钱衡量了。要是上一辈子她收到礼物,只会感动于对方的用心,因为她还得起;现在收到礼物她会先想自己还不还的起了,即使知道阮芷娘只是一片心意,完全不需要她还。 “玉儿,已经和茗艺说好了,好的首饰衣裳我们也买不起,次一点的芳芸也不缺,我们直接筹份子钱,到时候直接在宴席上送一笔银子,至于私下里添妆,就看我们自己。”翠蒿跑了进来道。 李玉儿顺手将手串放进盒子里,开口道:“直接送银子也好,这样芳芸姐以后缺什么直接买就可以了。对了我打算给芳芸姐绣两个枕套,两根枕巾,你呢?” 如果时间足够,李玉儿完全可以绣一些被套床单床帐之类大一些的物件,现在时间太紧了,她也只有绣一些小的了。 第63节 “我不会绣花,还是给芳芸打一些络子吧,希望她不会嫌弃。”翠蒿有些脸红道。 ☆、第103章 添妆 芳芸的婚事办的很热闹, 她是程府的丫鬟, 又没有什么亲人, 西院便成了她的娘家,出嫁的时候是从西院走。 茗艺和李玉儿她们这些和芳芸关系不错的自然一直待在芳芸身边, 头天晚上, 喜娘给芳芸开脸梳妆。 “这样绞脸痛不痛啊?”李玉儿看喜娘用两根红线一直在芳芸的脸上绞, 不由开口问道。 茗艺打量了芳芸一阵,有些不确定道:“应该不疼吧, 你看她脸色都没有变。” 这里话刚落, 芳芸的眼角就抽动了一下。喜娘赶紧道:“快要好了, 不要动!” “看样子还是疼的, 只是喜娘不让动,我以后还是不要开脸了。”茗艺摇头道。 那喜娘一边给芳芸绞脸一边笑道:“等你结婚了,就想要绞脸了。” 屋里其他和她关系不错的的丫鬟都纷纷调笑。 茗艺被说的脸一下子通红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让别人听着好像她有多恨嫁似的。 “你们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 这些事情是可以考虑了。”喜娘毫不在意的继续笑道。 茗艺一时间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李玉儿身体年纪小, 不加入调笑, 只在一旁偷笑。 “真是个漂亮的新娘子,好了,来照照镜子。”喜娘说着放下手中的细线,把铜镜拿到了芳芸面前。 李玉儿也凑了过去,她早就听说过绞脸这个美容方法, 对这个方法的效果十分好奇。 烛光下芳芸的脸十分白净光滑,汗毛都被绞干净,鬓角眉梢也被修的整整齐齐,看着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芳芸姐这样确实好漂亮啊!要是可以经常绞脸就好了。”李玉儿看了感概道,要是可以,喜娘就可以开一家这个时代的‘美容院’了。 喜娘听了这话,连忙阻止:“小姑娘千万别试,这事儿只有要成亲的女子才能做。” 李玉儿看她说的郑重,连忙应了,转头问茗艺道:“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做啊?” “小孩子家家的,这些事情就不要问了,只要记住不能做就行了!”茗艺有些脸红的道。 能让她们避讳又害羞的,顾忌只有男女之事了,但李玉儿还是想不出就是绞个脸又能有什么关联。 事后,李玉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向阮芷娘问了,得到的答案让李玉儿心里实在不舒服,因为绞脸之后,眉心的汗毛不在,眉峰的形状也有改变,而那些有经验的婆子和男人都是依据眉峰判断女子是否是处子。 此时的李玉儿不知道这个事情,还真心的为芳芸高兴着,绞脸之后,就是上妆。看过阮芷娘新娘妆的李玉儿,对芳芸的妆容完全不抱希望,只是遗憾芳芸没有看到自己刚刚被绞脸后的样子了,因为铜镜根本照不清楚。 大概是为了显示结婚的喜庆,这里喜娘们都喜欢上浓妆都喜欢大红色,衣裳盖头这些用红色也就算了,腮红上的很浓就有点让李玉儿受不了了,但看着周围丫环们羡慕的样子,李玉儿把将要出口的话默默的吞了回去。算了,是芳芸的婚事,只要她满意高兴就好。 等把妆容上好后,已经是深夜了,有些丫环开始困倦,芳芸开口道:“你们先休息吧,不用等我。” “不,不,这是你作为姑娘在西院待的最后一晚,我怎么能不陪你呢。”茗艺连忙摇头道。 李玉儿见屋里有了伤感的气氛,也道:“我还要看芳芸姐最美的样子呢。” “就是,难得见一次新娘子,你可不能把我们打发出去。”茗艺已经反应过来,压下了伤感的心情笑道,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 芳芸心中温软,也没有再拒绝。一屋子人都热热闹闹的陪在芳芸身边。 妆上好了之后,就是盘头发戴凤冠。新娘的发型比较复杂,盘到天亮了才一丝不乱的盘好,之后就是戴上凤冠,这个凤冠一拿出来,房间里顿时就是一阵吸气声。 这个凤冠是阮芷娘专门百宝阁精挑细选出来的,主体是有黄金打造,上面镶有金凤翠羽,坠又珍珠宝石。其实以李玉儿的审美,她是不喜欢这种繁重又金灿灿的凤冠的,但看周围人的反应,她也知道阮芷娘没有选错,这里的人都很喜欢金银饰品。 其实对于这点审美差异,李玉儿早有发觉,因为程府除了阮芷娘外,都喜欢穿金戴银。以前李玉儿以为只有暴发户才喜欢大红大绿穿金戴银,进了程府才发现她错了,来往程府的富贵人家都是这个喜好,这大概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 “芳芸,你这个凤冠怕是花了大价钱订的吧?”有丫鬟羡慕的问道,要知道她们这些丫鬟虽然不吝啬在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上用最好的东西,但也买不起这样一个凤冠。 芳芸摸着凤冠心里也有些欣慰,听了这话,便看着李玉儿道:“价钱我倒不知道,是三少奶奶赏的。” 房间里所有的丫鬟又都看向了李玉儿。 “这确实是奶奶定的,多少银子我也不清楚。不过芳芸姐是陪着三少爷一起长大的,结婚又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奶奶自然也希望你有一个完美的婚礼,花多少都是值得的。”李玉儿笑着道。 看样子三少奶奶也是一个大方的人,其他丫鬟听了之后若有所思。不过今天的主角是芳芸,大家又开始围着芳芸真诚的恭维。 等一切打理好,天色已经开亮。接下来的步骤就是亲友添妆,茗艺带头,所有丫环纷纷把准备好了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那个铺了红布的桌子上。李玉儿也拿出了她这些天连夜赶出来的枕套和枕巾。 “你这对鸳鸯绣的挺活泼的啊。”茗艺仔细的看了李玉儿的枕套道。 刚好李玉儿也看到了茗艺绣的床帐,不由感叹道:“你这百子千孙帐绣的才叫细致呢。” “那是,这幅床帐我可是准备了一年多!”茗艺颇为自豪道。 原来是早有准备,看样子以后她也得多准备一些了,再有人情往来就不用临时赶工了,李玉儿心里想到。 等西院的丫环添完妆后,桌子上已经铺的满满当当的了,茗香正准备帮忙收起来的时候,外面有涌进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几个一等丫鬟,后面跟了一群二等三等丫环。 “巧珍,你们怎么过来了?”茗艺问道。 那领头的丫环道:“我们都是一个府里的丫环,芳芸出嫁了,怎么的我们也该表示表示。” 巧珍说完,那一路来的丫环都争相拿出礼物跑到芳芸面前祝贺,一时间芳芸面前挨挨挤挤,好话连篇。看着这些丫鬟的反应,芳芸也笑的更加开怀,她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些丫环平时没有来跟她拉近乎,现在都跑来了是为什么?还不是管家的权势,虽说程礼的地位比管家高,但县官不如现管,对于很多丫鬟来说,管家才是‘现管’。 又是一番忙乱,桌子上的东西已经堆了很高了,吃的穿的用的各种东西都有,还都是特意选了寓意吉祥颜色鲜艳的。虽然那些别院的丫鬟还想再待一会儿,以便给芳芸留下深刻印象,但还是恋恋不舍的要离开了,因为她们不像西院的人,被阮芷娘批准了今天可以休假。 李玉儿被挤到角落里,看到她们要走,正要松气,就听到屋外阮芷娘到了。阮芷娘由翠蒿陪着,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婆子,那些婆子都抬着几个大红箱子。原来阮芷娘也是来添妆的,虽然她和程礼已经给芳芸准备好了嫁妆,但添妆这个程序她也不想落下,她要在各方面表现出对芳芸的重视,以免西院其他丫鬟因为芳芸出嫁,就轻慢她。 几个大红箱子打开,里面都是崭新的衣裳被子,上好的瓷器摆件,精美的首饰头面,这些东西把周围的丫鬟都看的两眼冒光了。 “三少奶奶也太大方了吧,这些东西我们只怕攒一辈子钱也买不起十分之一吧。”有丫鬟小声嘀咕道。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同样是丫鬟,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 即使是那几个程老爷派来的丫鬟眼里也有了羡慕,虽然她们自认为前程远大,但现在也没有这些家底啊。 阮芷娘比较忙,又跟芳芸说了几句才离开。芳芸的心情有点复杂,其实这个三少奶奶除了家世不好,其他方面也还不错,但她跟三少爷比自己跟三少爷更加亲近了,这一点让她实在喜欢不起来,但现在自己也要嫁人,另外组建家庭了,也没资格再想这些了。只希望三少奶奶赶快给少爷生个孩子,那样她就能真正放心了吧? 接着那些丫鬟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只留下西院里被阮芷娘放了假的丫鬟陪着芳芸。新娘一般都是上午离开娘家,下午到达夫家举行婚礼,婚礼每个步骤的具体时间都是经过仔细推算的,现在离拜别亲长还有一段时间,芳芸就还是待在这件阮芷娘布置的闺房里。 “芳芸姐,你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李玉儿端了饭和几碟小菜和一些糕点过来。 喜娘阻止道:“不能吃,婚礼途中不方便更衣。” “可是婚礼得熬到下午呢,一点不吃怎么行?”李玉儿反驳道,要是低血糖的人饿两顿岂不是要昏倒?她也知道不方便,所以完全没有拿粥和汤品过来,即使是饭菜也拿的很少了。 芳芸从昨下午就一直在被摆弄,现在早已又累又饿,她自己都不敢肯定能撑过婚礼,但也确实不敢吃多了东西,害怕在婚礼上失仪,便开口道:“我先吃半碗饭,到时候后在带点糕点在身上。” 细嚼慢咽吃了半碗饭,又把碟子里的糕点装好,一屋子人又说了一阵话,太阳渐渐升空了。 “快,到吉时了,芳芸姑娘,你可以去拜别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了!”刚出去一趟的喜娘急忙跑进来道。 芳芸一时有些惆怅,但还是起身跟着喜娘往正房走。 ☆、第104章 勾引 拜别程礼后, 芳芸就盖上了红盖头, 被喜娘扶着上了罗家来接的花轿, 西院的一些小厮婆子抬着芳芸的嫁妆跟在后面一起去了罗家。阮芷娘给西院那些跟芳芸相熟的丫鬟都放了假,让她们去参加芳芸的婚礼。 李玉儿和西院其他爱看热闹的丫鬟跟着花轿进了罗家,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婚礼的全貌, 上一次阮芷娘大婚的时候, 她待在西院内没有看到,还有点遗憾, 这一次终于能够看到了。 芳芸和罗二的婚礼你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低调, 但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等该有的步骤还是一个都不少, 办的既庄重又热闹, 李玉儿她们等到傍晚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又闹了洞房才满足的回了程府。 婚礼过去了几天,西院的丫环才从参加婚礼的兴奋中缓过来,继续勤勤恳恳的干活儿,也许是受芳芸的影响, 她们干的更积极了。 这段时间西院各个脸上都是喜色,程礼因为芳芸的婚事一直笑的合不拢嘴, 阮芷娘也跟着心情大好, 邹大娘也放松了心情,再也不用戒备芳芸了,西院的其他丫鬟因为这段时间程老爷对程礼的重视,都挺起了胸膛走路了。 随着科举时间越来越近,西院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丫环们走路都是小心翼翼,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生怕打搅了程礼。程老爷的赏赐也像水一样往西院流。 即使时间紧迫,该尽的孝道还是不能少,每天早上程礼都要和阮芷娘一起去正院请安。因为去年科举当日落水的事情,他现在对那个狠毒嫡母的防备心很重,就怕她今年再来一次,便带上了三个小厮以防万一。 “我们去正院带这么多人,公公会不会不高兴?”阮芷娘有些担心道。 程礼现在也摸不清他父亲的想法了,但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十分坚定:“现在科举在即,安全最重要。” 以前平安还在的时候,程礼去哪里都是带的平安,后来平安被卖后,程礼身边就没有带小厮了,因为他对程府其他仆役不信任。而现在科举临近,她不得不在身边带上小厮了,幸好这几个小厮是他父亲给的,虽然他们不一定衷心他,但肯定会在科举之前保证他的安全,因为他父亲对这次科举很重视。 阮芷娘带着忧虑去了正院,本以为公公会不虞,没想到程老爷看到程礼带的小厮后,还笑着夸奖了一下程礼:“你是程府的少爷,就是该有少爷的气势和排场。” 做为一个乡绅的庶子,哪有什么身份去排场,带出去徒惹人笑话罢了,程礼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等早餐用完,程礼告辞之后,程老爷才道:“他这是担心安全啊,不过也是,小心无大错。这样,你再派几个护院到西院,务必保证礼儿的安全。” 管家欣然应是,现在他和程礼在一条船上了,程礼越受重视,他越高兴。 后院正房。 “夫人,怎么办啊?老爷真的是越来越重视西院的那位了,而二少爷还在每天喝酒发脾气。这样下去,我们就真的很难翻身了!”竹香焦急道。 程夫人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有些阴沉:“他想把家业交个那个庶孽,真是做梦!” “可二少爷的身体还没有好,我们阻止不了啊!” 程夫人转头恶狠狠的盯着竹香道:“谁说孝儿身体不好?他身体好着呢!只要孝儿还在一天,就轮不到那个庶孽!” “……可是,可是二少爷的身体真的……。” 竹香声如蚊蝇,但还没有说完,就被程夫人厉声打断了:“没有可是!谁知道他不能人道?只要程氏宗族不知道,他就是该继承家业的嫡子!” 可是老爷已经知道了啊?竹香不敢说出声来,她只以为是程夫人魔怔了,才说出这话。 “去把周家媳妇叫过来。”程夫人吩咐道,停顿了一下又道:“再给惠儿带个信,让她赶在乡试前回来一趟。” 程慧是程府唯一的嫡出女儿,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的女儿是干涉不了娘家的事的,不管程惠出嫁前再受宠都一样。竹香不知道夫人找大姑奶奶做什么,但还是恭声应是。 竹香出去了之后,昏暗的房间里才传出厉鬼般的声音:“老东西,都是你逼我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西院,程礼回来换了衣裳之后,照例要往书房里去,谁知刚转身一个粉衣丫环就急匆匆的撞了过来。 旁边的李玉儿看到这一幕,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心里对这个丫鬟有些厌恶,连奶奶换衣裳这么一个空隙都被抓住了。 看那丫环快要摔到,程礼条件反射就要去扶,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突然收回了手。 那丫鬟冲的太急了,见程礼收了手,也来不及稳住身子,乓的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干得好!李玉儿在心里喝彩。 粉衣丫鬟尽力扭转身体,想以一个好看的姿势摔下去,但终究抵不过惯性,一下子摔了个狗啃屎。 “这位姐姐,你怎么样?摔伤没有?这么急,有什么事儿啊?”李玉儿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那丫鬟又疼又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骂李玉儿,又怕给三少爷留下不好的印象。良久才压下心里的愤恨,对着三少爷嗲声道:“奴婢好像脚受伤了,站不起来了。” 第64节 粉衣丫鬟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程礼,希望他能够把她抱起来,最不济把她拉起来或是扶起来,这样她才不算白摔。 轻轻一摔就受伤了,真当自己是个瓷人儿啊!李玉儿心中不屑,口中却是一副担心的语气:“摔伤了啊?我去叫邹大娘和翠蒿过来扶你。” “不用!”那个姓邹的老妖婆知道了还不折磨她!粉衣丫环急声阻止道。说完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大了,有些粗鲁,连忙细着嗓子道:“还是不要麻烦她们了……。” 那丫鬟说完又欲语还休的看着程礼,希望他能因为她的温柔体贴产生好感顺势扶起她。结果程礼还惦记着经义,转身就要走。 “少爷,您能扶奴一把吗?”看着程礼要走,她的计划即将落空,也顾不得装矜持了,立马开口道。 程礼停都没停,只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不用邹大娘扶,要三少爷扶,你也真是脸大,要不要我把三少奶奶请出来扶你?”程礼走后,李玉儿在旁边开口道。 那丫鬟手脚利落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盯了李玉儿一眼,压制住心里的恨意,才放低声音道:“你要想好了,现在你虽在三少奶奶面前受宠,但到底只是个没根基的丫环,而我们是老爷派过来侍候三少爷的,得罪我们向三少奶奶告密值不值得?” “我本来不打算拿这种狗皮倒灶的事儿去烦三少奶奶,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还很值。”李玉儿当初在如日中天的程夫人和刚进门的阮芷娘之间都敢选阮芷娘,还会怕了这个只会放狠话的丫环。 “你,你给我等着!”那丫环放下狠话就出去了,她心里想着等以后得势了定要好好收拾李玉儿,但现在她还真的有点怂阮芷娘和邹大娘。 那丫环一出去,就被其他丫环围住了:“怎么样?三少爷抱你没有?” 怎么办?说实话也太丢面子了,粉衣丫红着脸低声道:“三少爷太守礼了,他看到我要摔到了,就……,就扶了一把。” “哇,这么说三少爷碰到你了?”绿衣丫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粉衣丫环埋着的头轻轻点了一下:“嗯。” “被三少爷碰到是什么感觉?” 粉衣丫环脸色更红像是要滴血了一样,把旁边的丫环看得妒火大烧,吩咐上前挤兑:“快说嘛,你都敢撞上去还害什么羞。” 听到这些人的话,粉衣丫鬟的脸色苍白了瞬,转而又红着脸道:“三少爷的手很大,是温热的,很有力,一只手就能拉住我,很有安全感!” “看样子是真的了,她怎么这么好运。”另外一个丫环低声恨恨道。 另一个丫环也道:“以前听了品诗她们的事儿,以为三少爷不解风情没开窍,没想到让粉荷抢了先,看样子我们也得行动起来了。” “就是,我们一直以为三少爷禁欲,浪费了太多时间了。我们现在年纪不小了,老爷又催的紧,必须要想办法了。” 李玉儿不知道这些丫环的打算,不过她真的把这事儿给阮芷娘说了:“奶奶,所以您放心吧,三少爷对她们没有感觉的。” 本来还在笑的阮芷娘听了这话眉间眼角又染上了愁绪。 “奶奶,您和三少爷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举个丫环吗,三少爷对她们又没兴趣,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李玉儿说出这事儿本是打算让阮芷娘高兴高兴,没想到阮芷娘又在发愁了。 阮芷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打落了一地的繁花幽幽道:“没感情又怎样?他终究是要和她们生孩子的,等生了也就有感情了。” “怎么会?!”李玉儿惊道:“三少爷不是说那些丫环是来侍候你的吗?” 阮芷娘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血脉子嗣就这么重要,能让他跟一些毫无感觉的女人睡觉? ☆、第105章 防备 这天, 李玉儿休假不用上值, 不过已经养成的生物钟仍旧让她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好吃完饭后, 李玉儿就把她这段时间的做好的绣品都拿了出来。 留下自己要用的,挑出绣的不错的, 李玉儿出了门。外面的天气晴朗, 街道上仍旧有很多人, 李玉儿没逛周围的店铺,而是走过几条街道转身径直走到了一个花红柳绿的清静之地——绣珍坊。 李玉儿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找到了绣珍坊的老板。 “小丫头, 你又来了啊。”一个年轻妇人见到李玉儿热情的打了招呼。 李玉儿也笑着走了上去:“是啊, 颜姐姐, 我又带了几幅绣品过来,你看看。” “你真勤快,快,打开我看看!”颜老板有些急切道。 李玉儿知道颜老板这么急切,并不是她绣的有多好, 而是因为她是阮芷娘的‘粉丝’。李玉儿心里想着,却还是快速的把卷好的绣品在桌子上铺开, 这次李玉儿绣的品种比上一次要多了一些, 大一些的有屏风,小一些的有手帕扇面,其他的还有一些披帛腰带。 颜老板认真的看完了每一个绣品才羡慕道:“比上次又进步了,有一个好老师就是好。” “三少奶奶只是好心指点我几句,我一个小丫环哪里敢称她为老师啊。”李玉儿赶紧否认, 虽然阮芷娘待她确实像师生,但在等级森严的社会,收个丫环做徒弟并不是好名声。因此她心里虽然也这么认为,但口中是不会承认的。 随便指点两句就有这功效?颜老板肯定真实情况不是如此,但她也知道李玉儿的顾忌,也没有反驳,只是感概道:“即使只是指点几句,还是好多人都求之不得的啊,你不知道通州府好多小娘子都恨不得拜你家少奶奶为师!” 李玉儿当然知道,第一次走进绣珍坊,颜老板无意中听到了她是阮芷娘的丫鬟后就态度大变。那次之后李玉儿便小心的打听了一下,发现阮芷娘在通州府的名声真的不小,很多人都知道她绣艺了得。 这次的绣品卖了三两银子,看着不少,但实际上赚的也不多,因为这些绣品用的丝线绢帛也不便宜,仔细算下来她这次也就赚了半两银子。主要还是她现在绣艺一般,绣品卖不了高价,不过半两银子对于李玉儿来说也不少了,要知道她二等丫环的月例才一百文呢,这个收入让她更加坚定了认真练习绣花的决心。 “颜老板,这个帷帽怎么卖?”那边有女声在喊颜老板。 李玉儿听了也不想颜老板纠结,便道:“你先过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看就行。” “那好,我一会就过来。”颜老板笑着过去了。 李玉儿开始在这个绣坊里转悠,陆陆续续的挑选了一些丝线绢帛,拿来以后继续练习刺绣。 “颜姐姐,这些一共多少?”李玉儿拿着东西走到颜老板的面前,此时她已经应付完了其他顾客。 颜老板仔细看了一下,爽快道:“二两多一点,直接给你抹零,二两就可以了。” 才到手的银子又少了三分之二,不过李玉儿一点都不心痛,因为她知道这些花费都是值得的,她现在还需要提高绣艺,还要大量的练习,一点都急不得。 李玉儿付了银子,又跟颜老板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颜老板送走李玉儿后,又把李玉儿的绣品拿出来,仔细的看了一阵针脚,想从针脚推测每一步用的针法,良久才放下失落道:“可惜了她是程府的少奶奶,不会卖绣品的。” 回去的路上,李玉儿有心情逛了一会儿街,现在她对通州府的主要街道旁的房屋和店铺已经十分熟悉,没有初见时的陌生和惊奇,反倒是前世高楼大厦的记忆有点不真实了。买好了要用的东西,李玉儿才不紧不慢的往程府走。 走到程府所在的街道,李玉儿正打算绕到程府的后门去,就见到有一辆马车停在程府的正门。 李玉儿感觉程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宾客了,这次来的是谁?想着便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紧接着李玉儿便看到一个微胖的妇人在丫环的搀扶下出了马车进了正门。 是大姑奶奶!她这个时间回程府干嘛?是跟夫家闹别扭了吗? 这个时代的出嫁女一般不常回娘家,除了每年正月初二,一般都是有事或者和夫家闹别扭了才回娘家。程家这个大姑奶奶也不例外,往年都是固定时间回程府的,现在突然回程府,李玉儿不得不多想。 从后门进入程府,李玉儿并没有直接回睡房,而是先去了一趟上厨房。果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竹香的声音:“这些菜都是大姑奶奶爱吃的,你们必须准备好,要是再敢怠慢有你们好看的!” 竹香说完就甩袖出来,跟李玉儿碰了个正着,她斜着看了李玉儿一眼质问道:“你不是西院的吗?跑到厨房来干什么?” “找人。”李玉儿没有因为她的语气生气,但也没给好脸色,她还记得在正院竹香助纣为虐的场景。 竹香看了李玉儿一眼又转头看向厨房里的桂香阴沉的问道:“你们厨房跟西院关系这么好?” “厨房管着府里所有主子的饮食,跟哪个院的关系不好?”李玉儿抢先开口道:“我是夫人从厨房调到西院的,自然和厨房里的人亲近,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事实,竹香也反驳不了,只能对着厨房里的人厉声道:“你们要看清楚谁才是府里的主子!” 厨房里的人也被她说的有些冒火,杨盼儿跳出来想要讽刺被桂香阻止了,她不紧不慢道:“我们自然清楚,老爷、夫人和各位少爷少奶奶都是主子。” 竹香被气的发抖,然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扔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 “她还真当是以前呢?她主子都成了没呀的老虎,她还这么嚣张。”杨盼儿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少说两句,不管怎样她还是一等丫环,夫人也还是夫人。”桂香瞪了杨盼儿一眼把李玉儿拉进厨房:“你怎么过来了?” 李玉儿直言不讳:“在门外看到了大姑奶奶的马车,就想着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事儿。” “我看没什么事儿,估计是那位看自己地位不保了,急着把女儿拉回来给她求情。”杨盼儿说着看了正院一眼。 李玉儿知道程夫人是被‘养病’了,但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有些疑惑道:“不至于吧,只要二少爷还在,怎么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的。” “现在府里谁不知道老爷对三少爷的偏爱,你应该更清楚啊。”杨盼儿开口道。 李玉儿是知道这段时间程老爷对程礼的看重,但这不是因为要科举了吗?想着便问道:“老爷看重应该是因为三少爷科举有望吧,但也动摇不了二少爷的嫡子地位才是?” “应该是二少爷出了什么事儿,从过年那阵儿北院就一直请大夫,现在都还没有停。”桂香想了一会儿,也低声开口道。 以前一直没有这么想,现在一听到这些,李玉儿立马把事情前后都串联了起来,还真有可能。想着李玉儿又打听了一下北院的事情,听说二少爷脾气阴晴不定又爱虐待女人,再记起葳蕤给他的那一刀,不由幸灾乐祸地想到:他不会是对女人有心理阴影了吧。 “所以,玉儿你得在西院好好干,老爷这么培养三少爷,你前程远大着呢。”杨盼儿认真道。 李玉儿没这样想过,看程礼和阮芷娘的样子也明显没这样想过,但看着桂香和涎味都点头附和杨盼儿不像打趣的样子,不由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这样认为?”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积极的给芳芸送礼啊?真当我们需要巴结她?” 不是因为管家?当然李玉儿不会问出来打击她的骄傲,心里也觉得杨盼儿这话有七八分真心。但李玉儿丝毫不觉得欣喜,反而有一种恐慌在心中弥漫,因为她还牢牢的记得程夫人两次欲置程礼于死地。以前程礼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她就这么狠毒,现在程礼真的挡了她的路,她还会手软?李玉儿可不会天真的觉得她被‘养病’了,就没有爪牙了,毕竟是掌控了程府几十年的女人。 压下心里的恐慌,又勉强陪着厨房里的人说了一阵话,才赶忙回到了西院,放下东西就跑去找阮芷娘。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逛一会儿?”阮芷娘一看见李玉儿就笑着把她招呼了过去。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平静了些,勉强扯出个笑意:“以前都逛完了,也没什么好逛的。” “你怎么了?看着不高兴的样子。”阮芷娘留意到了李玉儿的情绪。 李玉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在厨房里听到的,和自己猜想的说了出来。为了加强说服力,她还把毒芹的事情也一并讲了出来。 “以前她还给夫君下过毒?!”阮芷娘惊怒道,她知道丈夫落过水,不知道他居然还被下过毒。 “是的,那毒芹还是我找出来的,苏大娘也知道这事儿。”李玉儿肯定的点头道,转头又忧虑的问道:“现在老爷流露出要培养少爷的意思,那个老虞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到底要怎样才能防住她?” 阮芷娘心中也有一些担忧,但看着李玉儿小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不由安慰道:“放心,夫君现在出入都跟着三四个小厮,院子里又有公公派来的护院很安全的。” “可是入口的也不一定安全。”李玉儿还是有些不安。 阮芷娘将李玉儿拢到怀里安抚道:“放心,以前每次科举前夕夫君都尽量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们现在也这样做吧。要是还担心,就托上厨房像以前一样让听雨送饭吧。” 这样看着确实没有遗漏了,李玉儿稍微安心了些。 “少奶奶,少爷发火了!”有丫鬟跑进来道。 也许是刚才说到的事情让她们有点敏感,一听到这话就以为程礼遇到了危险,阮芷娘和李玉儿立马站起来:“怎么回事?!” “是老爷派过来的那些丫环惹的……”那丫环被阮芷娘和李玉儿的反应吓到了,呐呐的开口。 ☆、第106章 谋划 “把这些丫环退给管家!” 还没有进书房就听到了程礼的吼声, 李玉儿听了心里一咯噔, 程礼的脾气很好, 不是个乱发脾气的人,即使发脾气也没有这么大声吼的, 肯定是那些丫鬟做了什么, 这让李玉儿想起了前几天往程礼身上扑的丫鬟, 莫非她们还没有放弃?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阮芷娘听到程礼发火, 快步走了进去, 一间程礼的样子, 立马大声吩咐身边的丫环:“还不快去找干帕子来, 要是风寒了怎么办?!” 周围的丫环纷纷跑开去找东西,李玉儿这才快步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程礼只胡乱的穿着一层单衣,衣裳有些地方还粘在身上,手臂上还有水珠没有擦干净, 长发也在滴水,显然是才从水里出来, 在联想到他刚才的大吼, 李玉儿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少爷,放过我们吧!”房间里有三四个丫环一直在磕头,那响声站的不近的李玉儿都听得见,然而她此时没有一丝怜悯的心思。 第65节 小厮护院尴尬的进来把那些丫环向外拖,那个蓝衣的丫环大喊道:“三少爷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只是陪着碧荷过来送汤的。” “小哥, 你们也是老爷派过来的,通融通融,我们真的没有犯大事!”粉荷也用伤心可怜的眼神看着拖着她的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有些尴尬,他们一直守在书房外,几个丫环之所以能够进去,一是打了三少奶奶的名头,二也是他们有意放行。因为她们和他们一样都是程老爷派过来的,他们也知道程老爷的意思,自然希望她们能成功。没想到三少爷对于扑过来的软玉温香是这个反应,这样想着他们拖人的速度不由慢了一些。 那边程礼被阮芷娘拉着到隔间又换了一身衣裳,气也消了一些,出来看着这几个丫环还在,火又冒气来了,对着几个小厮冷冷道:“看样子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既然西院庙太小待不下,你们还是会正院吧。” “少爷恕罪!奴才这就把她们拖下去!”小厮听了程礼的话心中一惊,立马请罪,把那几个丫环往外拖。 这要被退了回去,她们还有好果子吃?几个丫环顿时使了浑身解数开始大喊着求饶:“少爷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这话真让人听着不舒服,阮芷娘的眼神暗了暗。 “少爷,我们是老爷送过来的,没有大错……”那丫环被拖了出去,声音还断断续续的飘了进来。 程礼听得更为光火,攥紧了拳头道:“可恶!我看他就是把我当成了给他生孙子的工具!” “不要气了,不要跟自己过不去。”阮芷娘反应过来,立马抚着程礼的胸口安抚道。等程礼稍稍平静了些,才拉着他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站在程礼身后给他擦是头发。 等头发被擦得半干,程礼的心情也在阮芷娘一下下轻柔的动作中平静了下来,开始闭着眼睛慢慢享受。 “夫君,刚才是怎么回事啊?”阮芷娘见程礼的心情已经好了,才用很随意的口吻轻声问道。能看到阮芷娘脸色的李玉儿却知道,她的心情远不如声音那样轻松。 此时程礼心中已经没有了火气,但说到这个话题还是让他轻松不起来,不过他也没有瞒阮芷娘:“那些贱婢假借你的名义给我送汤,却不想在里面加了肮脏的药物,险些就着了她们的道了!” 还好只是‘险些’,李玉儿看着阮芷娘松开的眉头,不由在心里庆幸道。 “中了药,又泡了冷水,总归对身体不好,还是请个大夫吧?”阮芷娘反应过来,又担忧起了程礼的身体。 这边有眼色的丫环赶紧跑出去请大夫。 文大夫来后,给程礼诊了脉后脸色有些阴沉:“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本来身体就不强健,还这样乱折腾!” “以后一定小心。”程礼知道文大夫是为了他好,也没有辩解很虚心的接受了。 文大夫看他态度不错,才放松了脸色,:“你那方面又没事儿,怎么还乱吃药?” “没有防备,着了别人道罢了。”程礼不想敷衍文大夫,但对于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多说。 文大夫猜测是阴私事儿,也没有多问,只留下了一个药方,就起身告辞了。 正院,内室,所有丫环都被打发的远远的,只有竹香守在外面防止有人偷听。 看着丝絮端着两盘点心施施然的走了过来,竹香扬眉吐气的把她拦在了外面:“夫人交代过,现在谁也不许靠近。” “可这是夫人和大姑奶奶爱吃的马蹄糕和芙蓉糕,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丝絮像是没有被竹香的态度影响,仍旧轻声细语道。 以前正院里谁会在意这些糕点,但自从夫人被‘养病’之后,这些东西就变成了稀罕物了。竹香犹豫了一瞬,但想着夫人郑重的交代,还是坚定的拒绝道:“夫人说不许,就不许。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行。” 丝絮有点不甘,但也没有硬闯,只带着有些遗憾的口气道:“可惜了这些糕点……” “也就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才会可惜,想本姑娘跟着夫人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竹香咽了口唾沫,又仰头装着鄙夷道。 “娘!”屋里传出了大姑奶奶震惊的声音。 丝絮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一边绕过竹香往里跑,一边急切道:“听大姑奶奶的声音,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快进去看看!” 竹香又一瞬间犹豫,她也想抓住这个机会讨好夫人,但想着夫人的话,她还是飞快地抓住了丝絮:“夫人没有喊进去,就不能进!” “好吧,我再在这里站一会儿,确定夫人没有吩咐了,才能离开。”丝絮面上十分忠诚,心里却恨急了竹香的机警。 但屋里又放低声音,确实没有响动传出来,丝絮才心有不甘的离开。 竹香看着丝絮的样子,不由笑开了:“最受夫人重视的还是我,这个小蹄子是怎么也越不过我的!” 屋内,程惠捂着嘴压下了心里的震惊,才压低声音道:“那是十恶不赦之罪!娘你一定要三思啊!” “我一辈子只有你们三个孩子,为了你们,我什么都愿意做!现在老大死了,老二又是个不争气的,我若不为你们两个打算,你们将来能落到什么呢!”程夫人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真的牺牲了很多,声音里都饱含了痛苦和挣扎。 说到这里程惠也动情的留下了眼泪:“娘,你对我们真好。” “你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呢?”程夫人说着自己都感动了。 程家大姑奶奶像是有很多话要跟程夫人说,回到程府,除了见了一下程老爷,其他时间都是在程夫人的睡房里度过的。 厨房里按照大姑奶奶的喜好准备了几天的菜,没想到她当天下午就接到夫家的消息,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 程老爷对于女儿的匆忙离开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太在意,他现在的心思都在程礼身上,因为护院把管家送过去的丫环又送回来了。 “怎么回事?!”管家看着程老爷阴沉脸色,连忙厉声审问跪在地上的几个丫环。 白荷颤抖着身子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们只是陪着碧荷给三少爷送汤,哪知道三少爷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可能是我们擅自进了书房?”其他几个丫环也纷纷附和,她们是不敢说出汤里加了料的事实,只能避重就轻。 程老爷立马把目光转向送丫环过来的小厮:“是这样?你们就这样让几个丫环闯进去了?” 程老爷现在十分重视三子的安全问题,现在几个丫环就能闯进去,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些护院和小厮的能力,即使这些丫环也是他赐的,但也不是这些小厮放松的理由。 “是她们冒充三少奶奶的命令!”在程老爷冰冷的目光下,小厮后背不由的冒出了冷汗,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甩锅道。 “你们胆子不小啊?”程老爷走到那几个丫环面前俯视道:“今天你们敢冒充三儿媳的命令,明天是不是就敢冒充我的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程老爷虽然不大喜欢三儿媳,但这些丫环目无主人的行为让他更恼火。 碧荷听到这话顿时瘫软在地,当时这只是一个小借口,要是她的计划成功了,这事儿就不会爆发出来;即使爆发出来,等她成了三少爷的人后,也没有大事儿。但谁能想到三少爷这么怪异,投怀送抱的软玉温香都不要,中了药宁愿去泡冷水都不碰她!以至于她的计划功亏一篑,让她落到了这步田地。 看到丫环这个反应,程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挥手让人把这几个丫环拖了下去。 等丫环拖下去后,西院的人离开后,管家立马跪下请罪道:“是奴才错,没有看清她们的野心。” “有野心没有错,错的是没有手段还失败了!”程老爷想要发火,但想着现在管家已经和三子是一条线上的人了,还是给他点面子:“她们犯蠢也怪不着你。” 管家一口气还没松完,又听到程老爷幽幽地问道:“你说他吃了助兴药,为什么还不愿意要了那个丫环?那几个丫环燕瘦环肥也是各有特色啊?” 血脉问题已经成了程老爷的心魔了。 ☆、第107章 中风 “昨天礼儿请大夫了?快派人去问一问有没有大事儿。”早早晨起来程老爷听到程礼的消息顿时提起了心。 立马有仆役快步退了出去, 不久又快速回来禀报道:“三少爷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文大夫已经看了没有大碍。” “那就让他好生休息, 今天就不用来请安了。”程老爷还是相信文大夫的医术的,他说没有事, 程老爷就放下了心, 但还是珍惜这个唯一成年的健康儿子。 仆役下去之后, 管家又来了,他照例向程老爷汇报了一些事情, 这时一个面貌平常的丫环端着一碗中药走了进来:“老爷药熬好了。” 程老爷自从程忠噩耗传来那天昏倒了一次后, 就一直在吃文大夫开的温补药方。文大夫的药还是有效果的,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昏倒过, 精神也好了些,所以哪怕中药再苦,程老爷也从没有间断过。 程老爷接过药碗就喝,这个丫环是他专门安排熬药的心腹之人,自然值得信任, 然而也药一入口,程老爷就感到一阵眩晕。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管家看到程老爷倒了下去心里大惊立马围了上去。 那端药的丫环转身就向外跑, 管家看到之后立马明白这是下毒!顿时睚眦目裂:“抓住她!” 守在外面的小厮婆子立马抓住了那个丫环, 然而现在管家没有任何时间去审理那个丫环,他一边扶着程老爷一边大声吩咐:“快去请文大夫!” 程老爷被扶到床上,很快就清醒了,看见屋内慌乱的样子,张口就说:“……啊, 啊……啊!” “老爷,你想说什么?不急。”管家看着程老爷大张着嘴巴,都流出了口水,还是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还是开口安抚道。 “……啊……。”程老爷焦急的想要挥动手臂说什么,然而手也不听使唤,只动了几根手指,心里顿时更慌了。 “不好了!”这时一个小厮匆忙的闯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外面到处都在说老爷中风了,院子里乱成一团。” 管家心里一个咯噔,这边才出事,外面就开始传谣,一定是凶手提前谋划好了的!管家立马下令:“马上封锁正院,要是谁敢四处走动乱传谣言就地□□!” 后院正房。 程夫人破例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穿在身上,妆容也画的特别有气势,但她现在已经端着茶盏在桌前坐了很久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成功没有。”周家媳妇慌乱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竹香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但感受到屋子里沉凝的气氛,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前院传来消息,计划成功了!”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环,兴奋的闯了进来。 周家媳妇立马反应过来,向程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竹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下拜。 “好!好!”程夫人大笑道:“快派人去通知惠儿和宗族。” 那粗使丫环又跑了出去,周家媳妇笑着朗声道:“请夫人主持大局。” “好,我们出去吧。”程夫人扬眉吐气地起身往外走。 竹香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看着程夫人往外走有些担心道:“夫人,您还在禁足中……” “那老东西现在可关不住我了。”程夫人畅快道。 竹香无法,也只能跟着程夫人往外走,果然在外门就被人拦住了:“夫人,老爷说了您要好好‘养病’。” “放肆!现在老爷中风了,府里乱成一团,正是需要夫人主持大局的时候,你们在这里拦着是何居心?!”竹香还没有说话,周家媳妇就站出来厉声喝止。 几个守在门口的仆役听了这话大惊,看周家媳妇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像是胡说,但她们又没有接到前院的信息不知具体情况,一时间进退不得不知道该不该放行。 “你们可要想好了,老爷中风了,以后主持府里大局的就是夫人了,你们现在真的要拦在这里吗?”周家媳妇不紧不慢道,程夫人也漫不经心的立在旁边。 偏偏就是两人的这副神态,让外面的仆役背上生了冷汗。要是不放,就真的得罪了夫人,可如果消息是真的,她们岂有好果子吃?但万一这个消息有诈,她们放行了,又用什么去迎接老爷的怒火? 就在守门的这些仆役进退不得的时候,又一大群丫鬟跑了过来:“不好了,老爷中风了!” 守门的仆役立马吓得面如死灰跪倒在地。 程夫人弹了弹衣裳上不存在的飞尘,才昂首走了出去。 “哼!”周家媳妇也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跟了出去,竹香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大骇,也埋着头跟在后面。 外院正房。 “管家,夫人闯到前院来了!”小厮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回禀道。 管家如遭雷劈,全身迅速的冒出了冷汗,夫人怎么会这么快发难,难道……。 “……啊!”这时程老爷也怒目圆睁,艰难的开口。 管家连忙回到床边:“老爷,您想说什么?” “啊……,啊……”程老爷即使憋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反倒是口水越流越多了。 管家急的团团转,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66节 “……啊!” 管家看着程老爷这艰难的样子,也是老泪纵横,上前握住程老爷的手:“老爷,慢慢来。” 突然,管家发现程老爷的手指在艰难的移动。猛地反应过来,程老爷是想用手写字。 “老爷,您说什么,慢慢来。”管家把手放在程老爷的手指下,凝神细看。 僵硬的手指又开始缓慢的移动,管家心中焦急,但手掌却不敢移动分毫。 “一横?”管家看着程老爷在他手上歪歪扭扭的划了一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管家,不好了,夫人带着人到正房门口了!”又一个丫环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程夫人前段时间虽然被禁足了,但只要她没有被休弃就还是程老爷的嫡妻,就还是程府的女主人,就还是除了程老爷外最有权力的人,要是程老爷说话正常,完全可以站在礼法宗法的角度压制她,而现在,程老爷躺在这里完全动弹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府里就再也没有人能压制她了。 管家头上又开始冒冷汗,他虽然平时管着府里的一切事宜,很有权利,但他的一切权利都是来源于老爷,现在老爷说不出话,他就完全对抗不了程夫人。好在前段时间程老爷剪除了程夫人很多羽翼,现在带过来的人应该不多,门外的仆役还能阻挡一段时间,希望这段时间文大夫赶快赶来,稳定老爷的病情,只要老爷能够开口了,就能稳定局面。 管家稳定了心神,吩咐丫环道:“现在尽全力阻止夫人!” “……啊!”程老爷又出声了。管家连忙收拢心神,仔细感知程老爷在他手上写下的字。 “三横?三?老爷你说的是三少爷?!”管家立马追问道。 程老爷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啊。” 管家看程老爷的脑袋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问:“是要找三少爷过来吗?” “啊!啊!” 和程老爷相处了几十年的管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反应过来又道:“不是让三少爷过来?那是让我通知三少爷?” 程老爷鼓起眼睛又开始在他的手上划,划了几次。 “……是曹?”管家不确定的问,曹是一个姓,但程府没有一个姓曹的啊? 程老爷的表情一松:“啊。” 看他的样子,管家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曹是什么意思?是指的谁?和三少爷有关系的人? “老爷你说的是舅少爷的老师曹大人?”管家突然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厮跑了进来:“老爷,管家,宗族的人过来了!” 宗族的人来了就可以压制夫人,但管家不会相信事情就这么巧,宗族的人会无缘无故的跑到程府里来? “……呵,……呵。”程老爷听了这个消息也开始大喘粗气。 管家连忙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抚着程老爷的胸膛帮他缓气。 程老爷却固执的继续在管家手上划。 ‘快走!’管家感受到这两个字,立马打了个寒颤。老爷也没有办法了吗?老爷肯定不是让他快走,而是说的三少爷,也就是说现在三少爷很危险。刚才老爷写的是‘曹’字,也就是让三少爷去找曹大人。越是慌乱管家反应就越快,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去考虑程老爷为什么要让程礼去找曹大人了。 “夫人,你,你不能进去……”突然门口传来小厮毫无底气的声音。 ☆、第108章 离开 夫人快进来了!不能再耽搁了, 管家额头冒汗。 “……啊……, 啊!”程老爷焦急的指着床尾。 “老爷说的是身契?”管家知道, 床尾的柜子里面放了一些重要的仆役的身契。 “啊。” 见程老爷认同, 管家马上找出了钥匙, 拼命的往锁孔里塞。 “夫人, 您真的不能进去……” 管家听见外面的声音, 更加焦急, 终于将钥匙塞进了锁孔。 ‘哒’的一声, 锁孔终于打开了。 周家媳妇一把推开阻拦的小厮:“让开!” “啊……,啊!”程老爷拼命的指着后门。 管家抱起柜子里面那个黑檀木匣子,从里面锁好前门, 就往后门跑。 ‘砰’的一声, 门从外面被撞开了。打扮雍容的程夫人就走了进来。 “啊……,啊啊啊……”程老爷用尽力气想要破口大骂,奈何一句话都骂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憋红了脸庞。 程夫人看着程老爷流的满枕头的口水,志得意满的笑了, 慢慢的踱到程老爷的床边用口型道:“你也有今天。” 程老爷怒目圆睁,能够活动的几根手指紧紧的攥紧身下的床单, 口里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 “老爷, 你也不要伤心了, 放心妾身一定会‘治好’你的!”程夫人的声音温柔的让人心里发毛,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轻柔,一手使劲的掰开程老爷的手指, 攥在自己的手里,一手拿着手帕用力的擦着程老爷嘴角流出的口水。 后面进来的人就看到程夫人毫不嫌弃的握着程老爷的手帮他擦口水的场面。程家宗族的老人看到这场景,擦了擦眼角像是十分感动:“有你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贤惠妻子,想来他心里也是满足的。” “这都是我这个做妻子该做的,当不得叔公夸奖。”程夫人十分贤惠的说道。 程老爷听得目眦欲裂,然而却把程夫人毫无办法。 西院,阮芷娘和程礼都已近洗漱好了。李玉儿正打算去上厨房,让听雨把西院的早膳送过来,这时管家突然闯了进来。 “管家,有什么事?”李玉儿见管家慌忙的样子,连忙问道。 管家没有理会李玉儿直接朝里屋大喊道:“三少爷,老奴有急事求见!” 管家做事从来都是有条有理的的,程礼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礼的样子,想着他一直在父亲身边侍候,莫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程礼疾步走出来问道。 “老爷,老爷出事了,您快走!”管家气都还没有喘匀,立马开口道。 阮芷娘闻言也从内室走了出来:“公公出事了,我们做儿子儿媳的不应该马上去看他吗?” “这一切都是夫人预谋的,正院已经被夫人掌控了,现在过去是自投罗网,老爷的意思是让你们快走!”管家说着,就把装有身契的匣子塞到程礼的怀里。 程礼心里十分慌乱,他自觉地已经对那个所谓的父亲已经没有了多少感情,然而听到他出事儿是,却开始脑袋发懵:“他到底怎样了?” “老爷中了药,现在的症状和中风很像,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说不话来,都写字要让你先走!”管家说着就把程礼往外推:“你们快走,老爷的意思是去找曹大人!” 程礼脑海还是一团乱麻,一时想着他父亲中风了,一时又想着他已逝的姨娘。 “奶奶,您先劝少爷,我去吩咐马车!”李玉儿听了管家的话也十分紧张,现在程夫人只是掌控了正院,要是她把程府都掌控了,她们还走得出去吗? 李玉儿说着就跑了出去,路过书房的时候,看见茗艺还在收拾煮茶,立马大喊了一声:“茗艺姐,不要做哪些了,快去正房!” “什么事儿?”茗艺看着李玉儿焦急的样子,还要再问,然而让李玉儿已经跑远了。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儿,茗艺想着也顾不了茶水,立马放下东西去找程礼了。 跑到马厩旁边的时候,李玉儿立马站住,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装着不紧不慢十分从容的样子走近马厩旁边车夫待的屋子,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把事情在心里过了几遍了,现在十分镇定。 “牛大叔在吗?”李玉儿在外面喊道。 赶车的牛大听见是小女孩声音,懒洋洋的出来不耐烦道:“在,有什么事?” “三少爷要陪着三少奶奶去舅少爷那儿。” 牛大一听是三少爷立马来的精神:“我马上把车套好,再去厨房里拿些茶点来,务必让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做的舒舒服服的!” “那些东西倒不用,三少爷赶时间,你尽快套好马车就行。”说外李玉儿把早就取下来的荷包甩了过去,里面的银钱她现在也顾惜不得了,只希望牛大的速度能够快些。 果然牛大接过荷包颠了两下,立马开口笑道:“我这就去套车。” 李玉儿见他进去牵马,也舒了一口气,幸好程夫人还没有掌控大门。 回到西院,看见茗艺也到了,邹大娘也过来了,她手上拿着一个匆匆收拾好的包袱。阮芷娘手上也抱着一个小匣子,见李玉儿过来了,把匣子递给她:“这是你保存在我这里的银子,你现在也把它带上。” 李玉儿姐过匣子抱在怀里,感觉要安稳了些,至于她藏在睡房里的那些东西,现在没时间去拿了:“少爷,奶奶,我们快走把,马车已经安排好了。” “三少爷,你快走吧,老爷那里还有我看着呢。”管家也把程礼往外推。 程礼看了一眼阮芷娘,他做好了决定,带着阮芷娘就往外走,李玉儿也赶紧跟了出去。 一行人匆匆走到门口,牛大已经套好了马车,等阮芷娘好李玉儿她们都上去了之后,程礼才吩咐道:“用最快的速度去阮府!” 管家和程老爷的意思是去找曹大人,但程府和曹大人只有平常的交际往来,根本没有太多的交情,唯一算得上亲近联系的就是阮政清了,曹大人是阮政清的老师,程礼是阮政清的姐夫。 牛大虽然疑惑于程礼的焦急,但看他一直黑着脸也不好问,只能甩开鞭子,让马车快速往阮府跑。 这边管家送走了程礼,又回了一趟家,让二儿子带着芳芸离开后,才施施然的回到了程府。 马车到达阮府的时候,阮府正门大开,外面有个守门小厮,他认得程礼和阮芷娘立马带着他们进去了,阮政清穿着一袭白衣,正在竹林里看书,见阮芷娘和程礼匆忙而来,立马放下书过来见礼询问:“为何姐夫姐姐如此匆忙?” “府里出了变故,现在需要曹大人帮助,希望政清能够帮忙引见。”程礼行了一礼道。 阮政清将人引导屋里道:“程府的旧交也不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需要向我老师求助?” 虽然信任程礼,但要带着他上门拜访老爷,阮政清还是要了解事情的原委才能做决定。 “父亲中了那个老虞婆的暗算,现在中毒瘫痪不能言语,府里快要被她掌控了,父亲担心我在府里不安全,便让我出来找曹大人。”程礼知道阮政清的顾虑,压下心里的愤恨,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太猖獗了!”阮政清在屋里踱了两步,转过身看着程礼道:“我看程员外一是担心你被暗杀,二是担心你被栽赃。有我老师护着,她们倒是会有所顾忌,但老师也不能插手你们程府的家事。” “其实我出来是想让你和曹大人护住芷娘,我还是要回去,不能由着那个老妖婆害我父亲,否则枉为人子。”程礼也知道除了报官,其他人也插手不了程府里的事情。 阮芷娘拉住程礼的手焦急的问道:“夫君,你要回去?” 程礼点头。 “你现在单枪匹马回去除了自投罗网还能做什么?!”阮政清虽说欣赏程礼的性子,但还是看不上他这个行为。 程礼攥着手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那个老妖婆逍遥法外!” “不让她逍遥法外?你能做什么?告官?子告母?别忘了她还有一个诰命身份,没有官员敢扇朝廷的巴掌!”阮政清冷笑了一声。 阮芷娘看程礼气的发抖,一边安抚,一边顿阮政清道:“政清,你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他就要扔下你,回去送死了!” 阮芷娘怕程礼更加生气,连忙安抚:“政清就是年少气盛,他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政清的话说得对,我是气自己的无能!”程礼眼睛通红。 阮政清思忖了一下开口道:“你想要回去,也不是没有办法。还是按照程员外的意思,去见我老师。如果他愿意帮忙,你倒是还能回去。” ☆、第109章 局面 第67节 “姐姐, 你们就好好的待在府里等我们的消息, 千万不要出去。”阮政清决定了, 带程礼去他老师家里请求老师的帮助, 临走前还十分担心他姐姐。 阮芷娘也知道事情的轻重, 保证道:“放心吧, 你们回来之前, 我不会出去的。” 听到阮芷娘的保证, 阮政清才放心, 又把几个护院和小厮都留了下来,才离开府里。 “唉,希望少爷和姑爷一切顺利啊!”目送着阮政清和程礼骑马离开, 邹大娘口里喃喃祈祷道。 阮芷娘也一直愁眉不展。李玉儿也在心里祈求着程礼能够成功, 她完全不能想象程礼出了事儿之后自己的下场。 时间对于一屋子焦躁的人来说过的十分缓慢,邹大娘不住的往门外望:“怎么还没有回来?” 这样焦急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李玉儿心里清楚,一直在心里给自己开解,试图平静心情, 然而听着邹大娘的话,完全静不下心来, 便开口先安抚邹大娘道:“现在太阳才刚刚升起, 时间还早, 舅少爷他们应该还没有到达曹府,邹大娘你不要急。” “怎么能不急呢?”邹大娘在屋子里团团转。 李玉儿看着这样也不是办法,别程夫人的人还没有来, 她们先自己把自己吓坏了,便想着找其他话题引开大家的注意力,然而她心里全都是这个事儿,哪里还想的到其它话题,眼睛在屋里搜寻了一遍,突然将目光落在旁边桌子上的匣子:“奶奶,这个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这个匣子,是李玉儿看着管家塞到程礼手上的,肯定很重要,然而她们一直焦急的赶到阮府都没有打开过。 阮芷娘也觉得匣子里面的东西十分重要,想着便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摞泛黄的纸张。 “是卖身契!”阮芷娘看到最上面的那张的内容,又马上抽出下面的几张,结果都是。 卖身契!李玉儿心如擂鼓,见阮芷娘没有避开她的意思,也围到阮芷娘身边去看。 真的是卖身契!阮芷娘翻看的速度非常快,李玉儿也不看全貌,只快速的浏览上面的名字:管家的、刘掌柜的、穆庄头的、胡管事的……。 阮芷娘翻完了,李玉儿也没有看到她的名字,一股巨大的失望从心底涌现出来。也是,这匣子里面装的都是程府重要的管事掌柜的身契,她一个小丫环的怎么会被人重视。 她卖身契没在这里,应该还在程府里,现在说不定已经落在了程夫人的手上了!怎么办?李玉儿心中焦虑,却不能说出口。 “有这些卖身契,那些管事就会听姑爷的吗?”邹大娘也知道了匣子里的是卖身契。 阮芷娘摇摇头:“没这么简单,这些卖身契都在衙门留了底,他们的原主人都是公公的,现在公公开不了口,那就算程府的财产。” 拿到了卖身契也没用?管家应该不会做无用功啊,李玉儿疑惑的问道:“那这些卖身契有什么用? “可以由夫君拿去衙门改契。”阮芷娘喃喃道。 邹大娘听了大笑:“这些管事掌柜都捏在我们手里,我看那老虞婆拿什么去掌管程府里的产业。” 阮芷娘点头附和邹大娘的话,然而眉头却还是没有舒展。 程府正院。 “叔公,现在老爷不能动弹言语,我和孝儿说话也没有多少威信,府里的很多事情还要靠您们拿主意,你们就先在府里住一段时间吧。”程夫人和宗族的人说完了场面话,程夫人就开始擦泪请求道。 “都是一家人,这些事儿都是义不容辞的。放心吧,有我们在这里,下面没有哪个宵小敢放肆!”程家宗族的代表人红光满面的大包大揽道。 又是一阵场面话过后,程夫人才派丫环安排好了宗族的人。外人一走,程夫人便收了泪,看向床上眼露恨意的程老爷笑道:“你放心,以后程家就是我和孝儿的了,我自然会好好打理它的。” 程夫人说完又转身吩咐道:“召集府里的所有仆役,另外再派人去通知外面的掌柜和庄头,让他们也尽快赶过来。” 有丫环领命而去,一直觉得少了什么的周家媳妇立马反应过来:“夫人,管家不在!” 刚才程夫人满心都是扬眉吐气的快|感,哪里注意到管家,程夫人身边的人也是绷紧了神经,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现在周家媳妇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往天这个时候,管家应该在程老爷的身边。 “管家在那里?”程夫人立马将目光看向刚刚向她投诚的丫环,这个丫环一直守在房门外,应该清楚。 那丫环瑟缩了一下,跪着回禀道:“管家很早就来了,但是没有从前面出去过。” “难道是管家背主跑了?”所有的丫环都看向房间的侧门。 “不管怎样,尽快把他找到给我带过来!” 程夫人吩咐完,丫环小厮们就要四散离开,她们想的是一定要尽全力把管家抓过来邀功。她们有些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也明白现在府里完全是程夫人的天下了,自然想要全力巴结。 程夫人看着床上的程老爷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开口道:“去西院,把那个庶孽押过来!” 仆役们心虚的避开床上的程老爷的视线,快速的领命出去了。 “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好儿子的。”程夫人看着程老爷愤恨的目光笑道。 不久,有丫环跑进来禀告道:“夫人,所有的仆役都到了院子里了。” 程夫人笑了一下,走到门口,看着阶梯下那些忐忑不安的仆役,直接开口大声道:“老爷中风了。暂时不能处理府里的事情,以后府里的一切事务仍旧由我处置。” 下面的丫环面面相觑,纷纷向程夫人表忠心,看着一直没人开口询问程老爷的状况,苏大娘不得不站了出来:“夫人,奴婢们能见一见老爷吗?” 、 “放肆!夫人的话岂容质疑?!”周家媳妇站出来大声呵斥道。旁边其他丫环也见风使舵的斥责苏大娘。 苏大娘不愿担这个名声,开口道:“奴婢没……” “不用说了,是应该让你们看看老爷的情况。”程夫人抬手打断了院子里嘈杂的声音,盯着苏大娘缓缓的说道。 程夫人这个态度,让苏厨娘心中一个咯噔,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在众人紧迫的注视下,她挺起胸膛径直走向了里屋。 喊了几次,床上的程老爷都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苏大娘顿时死心了,现在老爷说不出话,看着外面仆役的样子,局面是彻底被程夫人掌控了。 “大家都来拜见一下老爷。”程夫人带着仆役也跟着走了进来,屋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仍旧挤不下这么多人,还有很多在外面,但程夫人要彻底打掉程老爷的权威,自然要让所有的仆役都看到程老爷狼狈的样子。 丫环小厮们纷纷上前行礼,看着程老爷身体僵硬,满嘴口水的样子,都更加坚定了巴结程夫人的决心。 程夫人看着仆役对她恭敬的样子,不由有些志得意满,想着这些贱奴再也不敢轻忽她了,等把那个庶孽处置了,她就真的没什么烦心的事了。 “夫人,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了。”丫环匆忙进来禀报道。 躺在床上的程老爷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亮,程夫人刚刚还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折磨那个庶孽,现在就打了脸,咬牙道:“已经离开了!去了什么地方?” “车夫牛大还没有回来,门房只看到往南街去了,不清楚具体到哪里了。”丫环小心的禀报道。 程夫人压着怒气:“南街,怕是投奔了他小舅子家了吧,安排人去把他们‘请’回来!” “夫人,管家没在府里。”又有小厮来禀报道。 “一定是那个狗奴才去通的风报的信。”程夫人心里恨极了,吩咐小厮道:“你们去他家拿人,我不信他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一大群小厮护院领命而去,他们知道程夫人的意思不仅是要拿下管家,还要拿下管家的家人。 “娘,为了以防万一,不如我们先去衙门报案?”带着一大群打手的程惠急匆匆的赶来。 这个主意不错,程夫人半眯着眼睛道:“去府衙报案,就说那个狗奴才偷盗了我程府的财物潜逃了,请官府帮忙追捕。” “女婿那里安排好了?”把仆役都打发下去了之后,程夫人才开口问道。 程惠低声道:“夫君已经派了人盯着各处产业,不管那个管事情况不对都能迅速处理。” “其他家族能稳住吗?我就怕那老东西一死,其他家族都想饿狼一样扑过来。”程夫人沉默了半晌又问道。 这个事情她早已和丈夫商量过,此时毫不犹豫道:“夫君说了,再拖两天,等大局一定,就没其他家族什么事儿了。” “夫人,管家自己回来了。”程夫人母女刚刚商议完毕,就有小厮快步进来禀报道。 ☆、第110章 私库 太阳当空, 程礼和阮政清还没有回来, 而阮府门前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报上姓名。”阮府两个身材魁梧的守门人拦住了那群来势汹汹的人。 阮政清也是举人老爷, 过来的仆役有些忌讳, 不情愿的行了一个礼道:“我们是程府的仆役, 老爷生病了, 夫人请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回府。” “你们程府的三少爷没在府里。”门房没说假话。 程府领头的仆役才不相信, 他一边吩咐人回府禀报, 一边继续纠缠道:“不可能, 三少爷走之前说了要到你们阮府,路上也有人看到了我程府的马车进了你们阮府!” “是不是你们软禁了三少爷?我们要进去找!”跟来的几个仆役一边闹着一边往里面闯。 阮府额门房眼疾手快的把门一关,只留下一个缝隙, 对着门外道:“程府三少爷是我们少爷嫡亲的姐夫, 我们府里会软禁他?我看倒是你们,一群人气势汹汹不像好人!” 程府来的仆役看他们油盐不进,仗着人多,就要直接往里闯。 ‘砰’的一下,门房紧紧的关住了大门, 外面的人还在撞门。 收到禀报的阮芷娘她们也到了院子里,看着这场景心里十分焦急。 “快拿些东西抵在门后吧。”邹大娘一提议, 屋子里的人纷纷行动。 ‘嘭、嘭……’ 即使门后堆了一大堆东西, 门还是被撞的砰砰作响。 “这个门栓顶不了多久了!”李玉儿看着门栓开裂立马问道:“府里有没有扁担锄头之类的东西, 快把门栓换下来。” 门房又找了一个合适的东西换下了门栓。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被动防守迟早或被攻破的,李玉儿心里担心。但阮府里只有几个门房护卫, 显然打不赢外面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伙,硬拼肯定不行。 “这程府真的不要脸面了,大白天的往别人府里闯,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门房抱怨道。 李玉儿听了灵光一闪:“报官吧!” “公公让夫君去找曹大人,而没有说报官,显然报官不一定安全。”阮芷娘摇头道。 “先把外面的那些人镇住再说,我不信外面的人真的一点都不怕官府。”李玉儿说完又托阮府的门房向外喊几句话。 门房一听李玉儿的话眼睛一亮,立马开口向外面大喊道:“外面的街坊邻居,有贼子冒充程府的人强闯我阮府,有谁愿意帮忙报官,我们少爷回来了一定重谢!” 阮府算是这条街的外来户,还没和这里的住户打成一片,但阮政清从住在这里开始,对周围的邻里一直都是有礼有节,让周围很多人都对他们有好感,刚才听到这边响动,很多人想过来帮忙,但看着这群人穿着程府的仆役服,才没有下定决心。现在听说这些人是贼子假冒,顿时有了勇气。 “放屁!我们就是程府里的人!”领头的仆役久攻不下本就冒火,看着周围人态度大变,有的去报官了,有的还抄家伙打算过来,顿时气红了眼。 听着外面的动静,和程府仆役老羞成怒的话,门房顿时笑开了大声道:“程家也是读书人家,怎么会这样说话?” 周围的邻居顿时没了顾忌,拿着扁担木柴对着程府的人就是一顿乱砸。程府的人不能力敌,只能匆忙的逃窜了出去。 “真是一群废物!”看着跪在下面形容狼狈的人,程夫人火冒三丈拍着桌子骂道。 母亲怎么不像以前一样摔东西了?这个疑惑在程惠的心里一闪而逝,她立马倒了茶安抚程夫人道:“娘,消消气,开始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派府里的人去拿他确实不好,他死了容易落人口实。” “不能让他在外逍遥!”程夫人狠厉道。 程惠很看不上她娘三番四次跟个庶子死磕,但仍旧温声劝道:“没有了程府的权势,他不过就是一个丧家之犬,只会活的十分痛苦,哪里逍遥的起来。” 程夫人皱着眉头正要反驳,就被进来的账房管事周先生打断了:“夫人,府库和账本清算出来了。” “快拿来。”程夫人和程惠立马抛开了程礼的事情。 账房立马递过账本,程夫人接过翻了几页,有些不耐烦,直接翻到最后面,看到上面每月的进账只勉强供府里的花销,把账本摔到桌子上紧紧盯着账房:“只有这些进账?不可能!我也是管过家的。” 第68节 “是不是账房里的做了手脚?”程惠拿起账本看了一下也十分失望。 账房感觉到头顶像刀子一样的目光,背上立马冒出了冷汗,连忙解释道:“府里有些产业没有入公账,应该在老爷的私账上。” “私账和私产在那里?”程夫人也反应了过来,立即追问道。 “这个……,奴才不知。”感受到两道目光越来越冷,账房立马大喊道:“管家,管家应该知道!” 程夫人立即把目光放转向被押在一旁的管家身上:“老实交代,私产在哪里?” “奴才不知道。”管家的声音十分平静。 程夫人又要吩咐旁边的人动刑,被程惠阻止了,她走到管家面前低头俯视他轻声道:“父亲中风了,府里的一切都该由二哥继承,一切事务都该由母亲掌管,你瞒着自己也得不了好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只要你老实说了出来,我保证你还是府里的管家,权利只会比以前更大。”见管家不为所动,程惠立即加码道。 管家仍旧低着头道:“奴才确实不知道。” “真是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以为我没脾气,不会取你性命?”程夫人拍着桌子怒道。 这话吓不到管家,他心里清楚自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会立马被灭口,相反他要是再拖一拖,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程惠看着管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怒了:“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总要为儿女考虑吧?来人,去把罗家的人都抓过来!” 上午找不到管家的时候,程夫人曾下令去罗家拿人,管家出来之后这个命令不了了之了,现在要威胁管家,自然少不了罗家的人,下人听到命令之后,立马离开,还有去阮府抓程礼失败了的人也跟着跑了过去,希望能戴罪立功。 “就由着那个庶孽自生自灭?”暂时找不到程老爷的私产,程夫人又记起了程礼。 程惠思考着在屋里走了两圈,又看了看管家才道:“我刚才想岔了,必须找到他,这个老东西给那个贱种报信,说不定就把一些重要的东西给了他。” “必须赶快去找!”程夫人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就就要吩咐人再过去。 如果那个老东西的私产真的在程礼的身上,要是悄悄的找到了就有一大笔横财。程惠立马后悔刚才说了出来,眼珠一转,她又用一种为了程府考虑的语气说道:“还是不要用府里的人去找,他毕竟还有一个秀才功名,又有一个做官的老师,以后死了难保有人深究。” “确实不好让府里的人去,那老东西死了就惹人注目了,那个贱种再死了,难保不会有眼红程府的人拿着他的死做文章。”程夫人思忖着道。 程惠见状立马建议道:“让我夫君派人去吧?” “你们姜家养了那种见不得光的人?”程夫人看着程惠问道。 程惠立马笑道:“哪里有,不过三教九流的人都过来巴结罢了。” “好吧,让女婿派人去吧。”程夫人看了程惠一会儿才首肯,还不等程惠松气又道:“抓到了那个贱种还是暗中带过来吧,那老东西这么喜欢那个贱种,就让他死之前再见一面吧。” 程惠心里打着小九九,面上仍旧笑道:“找到了肯定会带过来。” 阮府。 “少奶奶,这里不安全,要不我们另外再找个地方吧?”茗艺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阮芷娘还没有说话,阮府的护卫先开口:“少爷好歹还是举人,在阮府别人还会顾忌一些,其他地方更不安全了。” 这边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门又被敲响了。 茗艺打了一个寒颤,邹大娘脸色也有些发白,李玉儿听声音发现虽然敲的急,但一直都是用敲的,便觉得应该不是程府的那些人。 “大姑奶奶,外面是一个小乞丐。”门房在门缝看了一下对阮芷娘道。转头又对屋外的乞丐道:“今天没做饭,你去别家吧。” 那乞丐像是没有听到似得继续哭道:“行行好吧,我已经几天都没有吃饭了。” “奇怪,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邹大娘喃喃道。 阮芷娘听到外面小女孩的声音哭的确实可怜,有些不忍心,问门房:“外面只有他一个人?” “是的。” “把这些拿给他吧。”阮芷娘从荷包里倒出一些铜板递给门房道。 门房开了半扇门,把铜钱递了过去:“小孩拿去买些吃的吧。” 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一手接过铜板,身子却灵活的挤了进去。 “你干什么?!”那个门房立马把那个小乞丐拿下,另一个护卫立马护在阮芷娘身前。 那小乞丐不舒服的挣扎了一下,嘟着嘴道:“快放开我,我是过来报信的!” “……你是毛毛?”邹大娘不确定道。 那小乞丐立马点头道:“是啊,就是我,你还认得我,快让这个大家伙放开我。” “这确实是个小乞丐,我们以前施粥经常看到她。”邹大娘道。 门房看了阮芷娘一眼,见她点头了,才把小乞丐放开。 阮芷娘走到小乞丐身前轻声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 “有人要过来抓你们,很多很多人!” ☆、第111章 纵火 有很多人过来了?院子里的人听了俱是一惊。 “邹大娘, 这个小乞丐可信吗?”稳住心神, 李玉儿压低声音询问邹大娘道。 邹大娘摇头:“我也不清楚, 只是施饭施粥的时候见过几次。” “有多少人过来?”阮芷娘问道。 毛毛思考了一会儿:“很多很多, 有码头那边过来的苦力还有北街西街过来的乞丐。” 那人就真的很多了, 她们这些人根本阻止不了的了。 “大姑奶奶, 现在府里也不安全了, 何去何从得早做考虑了。”门房慎重的开口道。 阮芷娘快速的思考了一下问道:“那些人敢闯进来吗?” “私闯宅府的事儿可大可小, 人数一多就法不责众了, 那些三教九流向来胆子不小……。” 门房没有说完,但那意思大家都知道了。 “可是离开也不安全啊。”茗艺低着头快速的说道,在她心里有墙有门的阮府显然比外面更有安全感 这话李玉儿不赞同了:“难道要待在这个等着他们过来?我看时间不早了, 少爷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要不我们过去接他?” “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 就这样吧。”阮芷娘嫁进程家,是庶子媳妇没有多少机会出去交际,平时并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家,这时面对着一大批匪徒,她也不能把阮府旁边的邻居牵扯进来。 “我们要换一身衣裳吗?”李玉儿问道, 她和茗艺身上都穿的是程府的仆役服,目标太明显了。 门房看了李玉儿和茗艺一眼:“不光你们要换, 大姑奶奶也必须换。” 说着另外一个门房就出去找衣裳了。 “先委屈大姑奶奶了。”很快门房就拿了几套半旧的粗布衣裳过来。 阮芷娘接过衣裳温声道:“这种衣裳刚刚好。” “谢谢大叔。”李玉儿接过衣裳一看就和她平时穿的不一样:“这个样式不是女孩子的?”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衣裳了, 你就先试试。” 李玉儿进了房间换上裋褐, 和她以前穿的衣衫不一样,让她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最开始放不开手脚, 又走了几步才习惯。 换好衣裳的李玉儿又去里间找阮芷娘,此时她也取下了钗环,换上简单的发式,上面就包了一条蓝色花布巾。 “还是有哪儿不对,玉儿穿着这个就像哪家的小姑娘,不像男孩子。”阮芷娘换好衣裳,一看李玉儿就觉得有些不对。 毛毛看着李玉儿白嫩的脸蛋有些不高兴,不知道从那儿抓了一把黑灰,扑过来在李玉儿脸上抹了两把,昂着头道:“现在就像了。” 在毛毛扑过来的时候李玉儿就知道她的打算了,强忍着没有躲开。 “走后门。'这是已经换好了衣裳的邹大娘看着房间的人齐了之后就开口道。 一行人快速低调的离开了阮府,快速的往桓壁县方向走,她们穿的都是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奶奶,你现在还好吧?”李玉儿走到阮芷娘身边问道,从出阮府后,她们的速度一直很快,走了也快有半个时辰了,她担心阮芷娘有些受不住。 阮芷娘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城门道:“没事儿,倒是你人小腿短,走这么久累不累?” “不太累。”李玉儿一直没有放松过锻炼,此时感觉还好,但看着周围茗艺和邹大娘都呼吸粗重,也不便实说。 一出城门,阮芷娘她们就碰到了赶回来的程礼和阮政清。 “芷娘,你们怎么出来了?”虽然阮芷娘穿着粗布衣裳,程礼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立即和阮政清下马过来问道。 阮芷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阮政清脸色一黑,看着程礼道:“你们程家的人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闯一个举人的府邸!” 程礼脸色也不好,他十分后怕,幸好阮芷娘没有出事,心里对程夫人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算了,那个人的疯狂谁也料不到。”阮芷娘阻止了阮政清的奚落,转而问道:“现在怎么打算?阮府里也不安全了?” “如果不嫌麻烦,就先陪我去一趟府衙吧。”这是跟着阮政清他们一道过来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开口道。 阮政清这才发现刚才见到姐姐太过急切,忽视了跟着他们到来的何师爷,连忙赔礼道歉,并向阮芷娘介绍道:“这是桓壁县的何师爷。” 两边见礼之后,何师爷才道:“我代表大人去府衙,你们跟着我,想必没有危险。” 于是一行人又跟着何师爷去了府衙,果然有着何师爷带路,一路上没有受到刁难。 进了府衙,阮政清立马报官,说有匪类强闯阮府。通州知府看着陪同他们一道过来的桓壁县师爷,倒也不好推脱,只能派了衙役去了阮府。 程礼也借着何师爷的面子,在府衙把匣子里的身契都转到了自己名下。 “少爷,府里着火了!”门房满头大汗的跑到阮政清跟前汇报道。 早在阮政清进城的时候,就吩咐了门房会阮府看看情况,没想到带来的是这么个消息。居然放火烧府,真是无法无天! 何师爷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对着知府的师爷道:“这州府里的贼子太猖狂了!” “我们一定马上缉拿贼子。”知府师爷察汗道。 何师爷继续逼问道:“还没缉拿道之前,阮举人的安全怎么办?” “这,这……”曹大人的座师现任吏部侍郎,管的就是官员调动,何师爷现在代表的就是曹大人的面子,他怎敢轻易得罪,可这个事情姜家给府君打过招呼的啊。 “我也不为难你,派些衙役保护阮举人没有问题吧?”何师爷盯着府衙师爷一字一句的问道。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府衙师爷连忙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阮政清就带着衙役离开了,后面跟着些衙役,起码保证了三教九流的人不敢轻易上前。 回到阮府门前,看到的就是被烧的乌漆麻黑的房子,好在火势控制的比较及时,周围邻居没有被殃及,阮政清看到了也安心了些:“幸好只是把这里当着暂住的地方,里面没有放什么贵重的东西。” “奶奶,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住哪儿啊?”等阮政清打发走了热情的关心他们的邻居,李玉儿才问阮芷娘道。 第69节 “去住程府!”何师爷已经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给出了最适合的办法。 早上才从程府逃出来,晚上就回去?李玉儿看了何师爷一眼,有他陪着就安全吗? “……回程府?”茗艺打了一个寒颤。 阮芷娘问道:“早上我们出来,是因为府里的事情无人知道,现在我们回去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了,程府和宗族会顾忌么?” “主要还是有何师爷和这些衙役,她不想惹上官司,就不能轻举妄动。” 程府。 “娘,罗家的人找到了!”程惠打发走报信的小厮,转身笑着对程夫人道。 程夫人大笑道:“好!把他们帮过来,我倒要看看那个狗奴才嘴还硬不硬。” 看着被押进来的那几个形容狼狈的人,管家心里一个咯噔,他没想到姜家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的家人。。 “你脑子里藏着那个老东西的秘密,我不能杀了你,但你这几个儿子呢?”程夫人走到罗二身边对着管家阴笑道。 一向镇定的管家额上也冒出了冷汗,用最卑微恭敬的声音祈求道:“奴才真的不知道老爷私产在什么地方,求夫人绕过犬子吧。” “不见棺材不掉泪!”程夫人踢了罗二一脚,对着旁边的仆役大喝道:“给我往死里打!” 旁边那些满脸横肉的仆役毫不犹疑的拿着棍子往罗家人身上砸。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痛呼哀嚎。 “当……,当家的,你,你知道什么快说啊!”管家娘子断断续续的喊道。 “这就对了,做人就要看得清形势,你快去劝劝你家那口子。”程惠一挥手,打管家娘子的那两个仆役停下了手,其他的仆役还在下死力气的打。 管家娘子听见儿子的哀嚎,连忙往管家身边爬:“我们只有两个儿子,你就当可怜可怜他们,知道什么快说吧。” “老爷是主子,夫人也是主子啊!你这样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管家娘子见他不为所动,又继续大哭道。 “痛!爷爷,快救救磊儿啊。”一个小孩挣扎着喊道。 那是他最喜欢的大孙子,还是个小孩,哪里经得起几次棍棒,管家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管家看了一眼床上程老爷,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正打算开口,突然下人来报:“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第112章 回府 “好!那个庶孽还自投罗网了,快把他给我押过来!”程夫人大笑道。 三少爷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呢?现在府里明显是夫人的天下啊!管家虽然庆幸三少爷出现的及时, 但也觉得他的行为非常不智。 来回禀的仆役有点胆颤的低声道:“三少爷, 他后面还跟着几个官差。” “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已经把府君那里打点好了吗?”程夫人做贼心虚, 一听到官差心里便是一个咯噔,立马转头质问程惠。 程惠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但她确定自己夫君已经宴请过府君了,这是只能猜测到:“兴许是那个贱种想到衙门报案, 被抓住送了过来?” “希望是这样。”程夫人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看了形容狼狈的管家一眼,又吩咐道:“让孝儿来招待那些衙役。” 程惠转头看见管家娘子一副见到救星的样子, 不由心中一紧, 立马吩咐仆役先把他们押了下去。 北院。 “臭娘们儿,给我喝!”醉醺醺的程孝捏着凝香的下巴,把酒壶塞进她的嘴里直接灌。 凝香被呛得鼻涕四流好不狼狈,一挣脱便抱着程孝的大腿哭道:“少爷, 少爷饶了奴婢吧!” 在程孝的折磨下, 凝香早已瘦的脱了人形, 此时满脸涕泪更是狼狈不堪, 哪里还能勾起程孝的半点怜惜。 “还敢反抗!”程孝面色阴鸷的抓住凝香的头发,给了她几巴掌。 凝香的脸颊瞬间肿的老高,她早就后悔了, 不该勾引二少爷,不该算计葳蕤,但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她现在逃不掉。 “少爷,府里来了差役,夫人让你……” 小厮话还没说完,程孝就吓得坐到了地上,酒已经醒了大半,口中一直喃喃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父亲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原来程孝也知道程夫人的计划,他不敢自己动手,又迫切的想要程府的家产,只能装着不知道,在院子里虐待凝香发泄恐惧。 “少爷,那些差役是押着三少爷进来的,府里没有主事的男丁,夫人让你去招待。”小厮没有听清程孝说的什么,见他良久不动,又重复了两遍。 小厮的声音不小,三番几次之后,程孝终于听了进去:“招待?只是让我去招待?” “是的,您现在是府里的主人,只有您能招待了。”小厮奉承道。 程孝这时彻底清醒过来了,听说自己是程府主人,就知道事情成功了,心底的喜悦一下子就压过了害怕。再也没有人压在他头上了,一朝翻身做主的感觉十分美好,听见小厮还在提醒他去招待,顿时冒火道:“我是程府的主人,还用我亲自去招呼几个小小的衙役?!” “二少爷,夫人说了,这段时间太过敏感,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得罪了衙门的人。”等了很久还没见二少爷过去的周家媳妇亲自过来,一进门就听到二少爷的浑话,连忙解释了必要性。 一听到是自己那个狠毒的娘说的,程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违背了,只能收拾仪容去正院。 程礼和阮芷娘请了文大夫,并带着何师爷和一众衙役进了程府大门直接往正院去了。 “三少爷,您和这些客人就先在前院等着吧?”守在二门的小厮用伸出手拦住了程礼。 几个差役负责保护程礼和阮政清安全,他们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龌蹉事儿,但他们知道不能让两人在他们的保护下出事了,哪会让小厮靠近他,直接上前把他撞到了一边。小厮终究是畏惧差役不敢挣扎,只能匆忙跑进去禀报程夫人。 “夫人,那些差役护着三少爷进来了!”小厮几步跑了进来直接跪倒在程夫人的脚下道。 程夫人听得一惊:“你确定是护着他的?!没看错?” “没看错!奴才在门口阻拦的时候,还是差役把奴才撞开的。”小厮心惊胆战的回答道。 莫不是事情败露了,府君不打算兜着了?程夫人心中有些惊慌,她虽然胆大包天,但也知道谋害夫君属于十恶不赦之罪,程惠不是说了没问题吗,想着程夫人转头盯着程惠道:“怎么回事儿?衙门里的人怎么会跟那个庶孽站在一边?” “这个,我如何知道!”程惠心中也是一片慌乱,这时姜家的一个仆役跑了进来,在程惠的耳边说了几句。 程惠听得眉头舒展了一些,将小厮打发走了,才跟程夫人说清原委:“府君刚刚给夫君送了消息,桓壁县的曹大人派了师爷跟在阮政清和那个贱种身边,他不能驳了曹大人的面子,所以才派了几个衙役过来,让我们不要落下什么把柄,暂时也不能动那个贱种和阮政清。” 不动那个贱种?她怎么甘心!好不容易才彻底掌控程府,她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程夫人心底十分不甘。 “娘,那个贱种和阮政清出了事儿,曹大人必定深究,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要是再牵扯出那个老东西的事儿……”。 “不要说了!我先不动他就是了。”程夫人一手撑在桌子上稳住了身体,才打断程惠的语言,虽然她已经弄残了那个老东西,并下定决心要弄死他,但心底不是不害怕的,她小时候无意中见过谋害亲夫的女子被处死的样子,如果不是那个老东西把她逼到了极致,她哪里会出此下策。虽然心里恨毒了那个庶孽,但到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安全开玩笑。 程惠看着程夫人的反应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她娘不管不顾直接把程礼弄死,然后曹大人把这个案子捅了出去,到时候府君也兜不住,她这个做女儿的也要跟着倒霉。 这时程孝气呼呼的带着程礼和阮政清他们走了进来。 “拜见母亲。”在阮芷娘的提醒下,程礼才压制住对程夫人的恨意,咬牙行了一礼。 程夫人的目光快速的掠过何师爷和几个衙役,又喝了两口参茶稳定了心神,装模作样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才把目光转向程礼,红着眼睛叫起道:“礼儿,您怎么现在才回来,您父亲他出事了!” 那老虔婆还敢这么说!程礼压花了很久才压下去的恨意一下子就爆发了,拽紧了拳头想要上前,又被阮芷娘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就是听说公公病了,所以我们特意赶出去找来了文大夫过来看诊。” “公公的病不宜耽搁,儿媳和夫君就先领着文大夫进去了。”阮芷娘说着也顾不得礼节了,直接把程礼往内室里拉。程礼感受这阮芷娘的关心,心情也平静了些,理智回归的他自然跟着阮芷娘往里走。 李玉儿她们自然也跟着往里走,衙役自然也是寸步不离。 “……啊,啊……。”程老爷看着程礼带着何师爷和衙役进来,不由两眼发光,使劲的伸出右手。 看着父亲如此狼狈的样子,程礼的心中即使有再多的怨恨,此时也烟消云散了,满心只剩下惊痛酸楚。他上前拉起程老爷的手,坐到床边安慰道:“父亲,不急,没事儿的,文大夫一定能治好你。” 程礼说着就让出了位置,文大夫走上前细细诊脉。 屋内针落可闻,时间仿佛过的十分缓慢,所有人都关注着文大夫,程老爷也看着文大夫的眼神也饱含希望。 文大夫诊完之后又拧着眉头沉思了良久,程礼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文大夫,我父亲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还有治吗?” 被打断了沉思,文大夫才反应过来,立马道:“难,我要看看他今天喝的药。” “你们快去把药渣端过来!”阮芷娘立马对房间里的其他仆吩咐道,她和程礼都没有打听过正院的事情,并不知道药是在什么地方熬的。 仆役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动,都拿眼神请示旁边的程夫人,程礼这才把目光看向刚刚进内室的程夫人和程孝道:“想必夫人和二哥也希望父亲早点好起来吧。” “那是当然,你快过去把‘今天’早上的药渣端过来。”程夫人吩咐道,周家媳妇领命转身就要下去。 李玉儿听着不对,对着阮芷娘道:“要不奴婢和茗艺姐,也一起去吧。 “婆婆,今天府里戒严,想来很安全是吧?”阮芷娘没有立即同意了李玉儿的话,而是转头盯着程夫人问道。 程夫人看着所有衙役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不由攥紧了手道:“安全,府里这么多仆役怎么会不安全?” “那就好,玉儿你就去看一下吧。”阮芷娘这才点头放李玉儿离开,她虽然想治好公公,但也不愿意让李玉儿冒险。虽然可能没人把李玉儿一个小丫环放在眼里,但小心总没大错。 李玉儿拉着茗艺紧跟着周家媳妇往正院的小厨房里走。 “听说周大娘平时都是帮着夫人打理事情的,怎么还管着老爷的药呢?”一出了正房,李玉儿便盯着周家媳妇开口问道。 周家媳妇闻言脚步停了一下,才笑着继续道:“老爷的药平时都是管家和露珠管的,只是现在老爷出事了,夫人自然把露珠处置了,现在小厨房由我接管。” “那管家呢?!”李玉儿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才想起,从进府到现在还没有见到管家。 ☆、第113章 药渣 “管家?”周家媳妇脸色一变,紧接着又低头掩饰住自己脸色:“老爷一出事儿就没看到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逃了。” 她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玉儿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转而又用惊奇的口吻道:“逃了?是不是跟老爷的重病有关系?我看还是报官吧,让官府的人来找他。” “不过就是个奴才, 哪里值当官府的人出动。”周家媳妇干笑了两声。 李玉儿假装没有看到她的样子,自顾自的说道:“他失踪的时间太过凑巧, 说不定真和老爷的病有什么关系呢,一定不能轻易放过,我们回去就请官差好好查查。” 周家媳妇脸庞扭曲了一瞬, 她恨不得把李玉儿弄死, 但现在是敏感时刻,她不能冲动,只能带着李玉儿快步走到了小厨房道:“不说那些了,先把药罐子给文大夫带过去。” 看她这个态度, 李玉儿也知道这个药罐子里面怕是找不出什么东西了, 但她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这个小厨房十分整洁, 看得出来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就是它了。”周家媳妇把屋子中间的一个炉子上的药罐抱了起来。 李玉儿明知道可能找不到什么线索,还是在小厨房转了半圈,茗艺查看了另外一边, 对着李玉儿摇了摇头,看样子她那里也没什么发现。 周家媳妇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拦的意思,见两人看完了才唇带讥笑道:“看完了吧?现在可以回正房了吗?” 李玉儿压下心里的不甘正要点头, 眼角突然看到周家媳妇背后的后门处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环对她招手,如果是不认识的丫环,李玉儿不会在意,但这个是上厨房的听雨。 听雨是三等丫环,现在穿着粗使的粗布衣裳,悄悄的在这个小厨房的后门招呼她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而且这事儿肯定不能让夫人的人知道。李玉儿眼珠一转,便弯下腰捂着肚子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了肚子疼,这附近有茅厕吗?” “肚子痛?”周家媳妇怀疑的打量了李玉儿一会儿,只见她憋得脸色通红,一直哎呦哎呦的叫着。还真像这么一回事儿,即使怀疑她真的有什么坏主意,也不能就在这儿拖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没有什么纰漏,便开口道:“还是我带你过去吧。” 第70节 “哪能劳烦你,帮忙指一下地方就行了。”李玉儿看到听雨迅速躲藏没有被周家媳妇发现,心里不由庆幸了一下,但还是用急切的语气说道。 虽然觉得出不了什么纰漏,周家媳妇还是十分谨慎的拒绝了,她要亲自盯着李玉儿才能放心:“夫人跟三少奶奶保证了府里安全,要是你一个人去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就洗脱不了干系了。” “不用了……”李玉儿还打算说什么,就看到听雨又从门后冒出来,在门缝里塞了一块绢布,用手比划了几下,就轻手轻脚的快步跑开了。李玉儿又蹲在地上拖了一会儿,估摸着听雨的速度,觉得她已经躲起来了,才改口道:“好吧,就谢谢你了。” 周家媳妇狐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带着李玉儿往后门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快忍不住了。”李玉儿装着急切的样子催促道,越是如此,周家媳妇越是谨慎,走的越慢。 李玉儿像是疼的受不住了,一直埋着头往前小跑。结果‘砰’的一下撞到了门上。 “哎哟”李玉儿倒在地上痛呼,翠蒿连忙过来把李玉儿扶了起来。看着李玉儿狼狈的样子,周家媳妇反倒觉得自己多虑了,招呼李玉儿道:“快起来吧,茅房就在前面了。” 到了茅房,周家媳妇自己先进去看了一下,确定里面没人,才放李玉儿进去。 李玉儿见周家媳妇确实已经出去了,没有在偷看,才把刚才从门缝里抠出来的绢布拿出来打开。 白色的绢布上面有一些用黑炭匆忙写出来的缺胳膊少腿的字,李玉儿仔细的辨别了一下,上面写的是管家被藏的位置:在正院东厢的密室里。 真是太好了,简直就像及时雨。李玉儿再把布条匆匆收好,调整好情绪才走了出去。 “好了?那就快回正房复命吧。”周家媳妇没在李玉儿身上看到疑点,便转身回正房了。 一回到正房,周家媳妇便把药罐子交给了文大夫:“这就是老爷用过的药渣,现在都还没有倒呢。” “不对啊。”文大夫拿着药罐子闻了一下,和他估计的不一样,又把药渣分开一样样的找。 李玉儿看着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文大夫身上,才在阮芷娘耳边小声道:“奶奶,有管家的消息了,他被关在西厢的一个密室里。” “确定?”阮芷娘猛地收回了注意力,转头看向李玉儿问道。她从回来就没有看到管家的身影,还打算私下里慢慢找,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李玉儿点头:“十之八|九,这个消息是上厨房里听雨带过来的,她是苏大娘的心腹,而苏大娘和那个老虔婆一向不对付,和管家关系不错,没有理由骗我们。” 管家及时给她们带消息,对她们有恩义,不管怎样一定得把他救出来。阮芷娘听了心中有了决断,又转头告诉了程礼这个消息。 “婆婆,听说管家找不到了,不如让这几个衙门的好手帮忙找一下吧?” 阮芷娘突兀的开口打了程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程孝已经急忙开口道:“不用,不用,就是一个奴才,那能劳烦各位衙门的好手。 此时程孝看着衙门的人和躺在床上的父亲也心虚起来,那里还有在北院的神气。 “罗管家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奴才,他以前还代表程老爷给我们大人送过节礼呢,应该是程老爷的心腹之人,现在程老爷中风中的不明不白的,他应该就是一个关键人物。”何师爷整了整袖子,不紧不慢的帮腔道。 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稳住心神道:“自从忠儿去了之后,老爷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次中风其实也早有预兆,倒不算不明不白。” “其实要把管家找回来也好,府里就是太忙了,没时间报官,母亲早就想请府衙的官爷们帮忙寻找了,今天一直没来府里,他家也没人,说不定去了城外了。”程惠知道如果坚决阻止肯定会引起怀疑,而管家被藏的很好,外人肯定是找不出来的,想好之后便安抚了程府人,用担忧的语气道。 程惠的目的是让官府的人往城外找,但阮芷娘却抓住了这个话头:“还是先在府里找,指不定管家就在府里那个地方,只是大家忽略了呢。” “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忽略,当我们都是瞎子呢!”程夫人拍桌子冒火道。 看着程夫人恼羞成怒的样子,李玉儿越发肯定管家就在府里,只是没有充足的理由又没有程夫人的允许,她们也不能强行搜查。 阮芷娘的声音不愠不火,但态度十分坚决:“婆婆息怒,我的意思是府里地方不小,还是先排查了才能放心。” “放肆!我们程府怎能让外人随意搜查!”程夫人厉声喝止道。 阮芷娘的声音越发的温柔:“也可以让府里的人搜查,让官差跟着去看一眼就可以了,不会这也不行吧?” “你,你,有你这么做儿媳的吗?居然要搜查自己的府邸。”程夫人指着阮芷娘骂道,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 程礼突然起身走到文大夫旁边问道:“怎么样?这药有没有问题?” 找管家的事儿暂时被抛到一旁,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文大夫。程夫人把心中一紧,又看向周家媳妇,见周家媳妇向她肯定的点头,才放下心,嘴角带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这副药没有问题,但程老爷的身体确实像是中……”文大夫的话还没有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住口不言了。 中……?是中毒还是中风?屋里所有人都起了心,但这事儿干系太大,文大夫没有十足的把握却不会往外说。 程礼不得不追问:“父亲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清楚,听说他今天没吃东西,只喝了药,我还要把他今天喝药的找到才行。”文大夫也常在达官贵人家治病,知道有些事不能乱说,中毒不是小事,他得确定了才能说出来。 “难道这不是老爷喝的药吗?”李玉儿问着文大夫,看着的却是周家媳妇。 文大夫摇摇头道:“不是,我开始也没看出来,后面才发现这些药渣的硬度不像是熬了一夜的。” “看样子这真的不是公公吃的药了,公公喝的药的药渣在哪儿呢?”阮芷娘也转头看向周家媳妇。 程夫人也用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周家媳妇,周家媳妇顿时汗如雨下,哭丧的开口道:“老爷的药以前都是露珠管的,我也不知道啊,小厨房里只有这么一副药渣,这事儿刚刚跟我一起去的李玉儿也知道。” 还把话扯到她身上了,李玉儿顿时有理由开口了:“我刚才也就是和茗艺姐去看了一眼,之前你藏没藏药渣,我们可不知道。” 看着脸如死灰的周家媳妇,李玉儿又道:“不过你可能也确实不知道药渣在那里,那我们大家可以找吗,总是在府里的。” 周家媳妇脸色还没有放松,心又被提了起来,原来她们的目的还是要搜府,夫人会同意吗?她转头看向程夫人。 ☆、第114章 线索 程夫人当然不愿意搜府, 但她还没有开口, 何师爷便说话了:“这小丫环说的不错, 事关程老爷的身体状况, 必须的把那些药渣找出来, 程夫人你说是吧?” 这让程夫人怎么反驳?拒绝了不就是不在乎程老爷的身体?想着程夫人只能把目光转向文大夫:“你确定老爷今天喝的不是这副药?” “当然确定, 如果程夫人信不过我的, 可以另外再去请大夫。其实都用不着大夫过来判定, 只要熬药经验丰富的人来一看就知道, 这副药昨晚没被煎熬。”文大夫直视程夫人的眼睛肯定的说道。 这些没有什么推拒的理由了,程惠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小声的问周家媳妇:“确定那个狗奴才被关好了吗?” “关好了, 这个奴婢干打包票, 管家是奴婢亲眼看着管进密室的。”周家媳妇连忙保证,已经在药渣上出了纰漏,为了挽回在夫人心中的印象,自然说的十分肯定。 程夫人听到程惠和周家媳妇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面上却摆出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扑到程老爷身上哭道:“没想到那个贱婢真的把药弄错了, 老爷都是她害了你啊!” 程老爷心中恨意滔天, 却苦于说不出话, 程礼看着走过去强势的扶起了程夫人,一边给程老爷擦口水一边对着屋子里的人道:“我们现在就去找药渣吧,说不定找到了就知道父亲的症结所在。” “应该找!来人啊, 在府里搜寻药渣,各处都不要放过!”程夫人大声吩咐道。 虽然目的是把管家救出来,但是找药渣也不是个小事,李玉儿根本不信任府里的其他仆役,便向阮芷娘提议道:“奶奶,不如把西院的丫环也喊过来找吧。” “好,茗艺你去吩咐西院的丫环婆子。”阮芷娘略一思量便开口道。 茗艺下去了后,程礼阮芷娘便带着人出了正房,打算亲自去找。 程惠看着形势不对,连忙阻止道:“找东西的事儿让仆役们去就行了,当主子的哪能在这些小事儿上忙呢。” “大姑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事关公公的健康,怎么能是小事儿?”阮芷娘脚步都没停,直接把这句话怼了回去。 程惠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其他,那目光看着何师爷和阮政清以及他们身边的衙役道:“这是我府里的事情,就不用劳烦他们了吧?” “程老爷跟我们大人交情深厚,对于这种能尽绵薄之力的地方自然不能推辞。”何师爷说完之后就跟着阮政清绕开了程惠,不再管她们阻拦的言语。 都是官府的人,又不能动用武力硬拦,程惠和程孝只能在后面瞪眼跺脚。 “、大姑奶奶、二少爷,您们不用担心,那药渣早就处理了,她们就是把府里翻过一遍,也休想找出一点药渣!”周家媳妇保证道。 程惠瞪了周家媳妇一眼:“还当她们真的是孝子孝媳啊!他们肯定是冲着管家来的。” “就是!他是庶子,家里的大部分财产只能归我这个嫡子,他肯定也是瞄上了老头子的私产了!”程孝听了程惠的话猛地反应过来:“走,我们也过去,绝对不能让她们找到那个狗奴才!” 这边,李玉儿跟着程礼他们径直走到西厢。 “三少爷、三少奶奶这里不能进。”守门的仆役看着面前一溜儿的衙役,额头开始冒汗,但还是尽职的拦住了他们。 程礼挥开了仆役,径直往里走:“我记得这里既不是书房,又不是卧室的,有什么不能进的?” “夫人下了命令,一定不能让人进。”那仆役不敢硬来,只能跪在地上抱着程礼的脚踝求饶:“您们进去了,夫人一定会降罪的,求三少爷可怜可怜奴才吧。” 听那仆役如此说,李玉儿越发肯定了,人就在里面,程礼也踢开仆役,大步往里走。 那仆役还要上前抓程礼,被衙役叉开了。 他们肯定是得到消息了!不然怎么直接往西厢跑?刚刚走过来的程孝立即大吼道:“站住,谁允许你们进的?!” “不过就是个厢房,为什么不能进?”程礼口中问道,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程孝的声音一顿,程惠一边上前阻止,一边开口道:“这……,这是我这段时间要住的的房间。” “大姑子以前不是一直住在你未出阁的闺房里吗?这房间看着也没有收拾,可不像是要做卧室的样子?”阮芷娘和李玉儿她们没有听程孝的阻止,早已进入房间,在里面仔细搜寻。 李玉儿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完全没有发现密室的痕迹。也是,密室这么容易被发现了,那还叫密室吗?只是现在没时间慢慢找了,程孝和程惠就要进来了,必须得加快,要是管家能发出声音就好了。 “我这房间里面没有药味,你们可以出来了吧?”此时程惠已经跑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人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便放下了心。 阮芷娘在房间转了半圈没有收获,看周围人也都摇头,顿时有些不甘。 要让管家知道她们在找他,李玉儿想着,突然灵机一动,便做出一副不小心的样子,把百宝架上的一个瓷器碰倒在地上。 瓷器从高处摔下来发出的响声在这个房间里格外清晰。 程惠听到响声心中一惊,转而发现自己反应过度,立马恼羞成怒地大喝道:“来人,把这个冲撞了主子的贱婢拖出去!” 看着那些气势汹汹跑进来的婆子,李玉儿心中一跳,觉得自己莫不是太冲动了?但刚才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看谁敢!大姑子你越矩了,玉儿是我的丫环,你这个外人还没权利处置。”阮芷娘两步走到李玉儿身前护着。 居然为了这么个小丫环落她面子!程惠气的直喘粗气。进来的婆子看着阮芷娘护在李玉儿身前,只能又悻悻的退了下去。 李玉儿见她暂时安全了,安抚下被吓得砰砰直跳的心脏,在阮芷娘旁边低声道:“奶奶,如果管家没有昏迷的话,听到了我们的声音,说不定也会想办法提醒我们。” 阮芷娘听了顿时恍然,手肘一动,顿时又是一个瓷瓶落地。阮芷娘不紧不慢道:“不就是一个瓷瓶吗?能值什么?以前府里天天摔不也没有事儿吗?” “你,你居然对母亲有怨气……”程惠指着阮芷娘道,程府里的人都知道程夫人以前爱摔东西。 阮芷娘立马阻止道:“大姑子这话从何说起,我对婆婆从来都只有敬慕的,何来怨气?” 这边阮芷娘和程惠打着哈哈拖延时间,几个衙役继续寻找。 “你!你……”程惠气的眼睛发红。 这时周家媳妇也赶了进来,她低声劝解程惠:“大姑奶奶,不要生气了,她们什么都找不到的,只会白忙一场。” “老实说你拖时间也没有,这房间里说没有就什么都没有。”程惠平复了心情,走到阮芷娘身旁道。 密室里,被绑了了很久的管家听到上面发出了剧烈的声响,顿时竖起了耳朵。 “爹,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罗二满含期待地问道。 管家心里也生出了希望,但还是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再等等看。” 罗家的人都屏息敛神,用全副心神去听上面的声音,终于又是一声闷响传了下来。 “快,快想办法弄出声音。”管家声音有些发颤。 管家媳妇还有些担心:“万一不是来救我们的呢?” 第71节 “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必须赌一把!”管家不顾浑身的伤痛,跳起来用脑袋撞头顶的墙壁。 管家媳妇也顾不得其他,在小孙子的身上拍了一下道:“快哭,大声的哭!” “下面有声音。”一个衙役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才肯定的开口道。 终于有线索了!阮芷娘赞赏的看了李玉儿一眼,朗声道:“快找出口。” “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们出去!”程夫人终于赶过来了。 此时,作为儿子儿媳不好直接违背程夫人的命令,一直漫不经心的何师爷开口了:“你可能真的没听到,不过这房间里确实有奇怪的声音,检查了你作为程府的主人也能安心些。” “我现在就住的很安心,不劳你们烦心了。”程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现在也不是考虑会不会得罪曹大人的时候了,一定不能让他们找到管家。 “我们是在给程老爷找药渣,你这样推三阻四,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你的用心了。”何师爷的声音重了一些,那些衙役还是没有停止寻找。 程夫人瞳孔一缩,仍旧强硬道:“我程府乃是郎中府,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搜查的!” 跟着程夫人一起进来的仆役立马围住了程礼一行人。 ☆、第115章 找到 “怎么, 程夫人还想对我们这些公门中人动武不成?”看着这些围上来的仆役, 何师爷仍是不紧不慢, 抄着手问程夫人道。 程孝看着这场景有些慌了, 急忙请求旁边的程惠道:“姐, 你快去阻止娘啊?他们都是衙门的人, 怎么能这样动粗呢?” “不然还能怎么办?任由他们把管家找出来?到时候那块儿私产可不是你的了。”程惠没有理程孝, 仍旧在旁边观望, 她知道她母亲有分寸。 果然, 程夫人开口道:“我当然不想动粗,但你们执意要当‘恶客’,我也不得不动用强力手段了。” ‘咚咚咚……’地下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 以至于程夫人想要无视都没有办法。 “何师爷, 我们现在怎么办?”看着两边就这样僵持在这里了,程礼不由请教道。 何师爷略一思忖,便开口道:“程府也是郎中府,程夫人也是朝廷封赏的‘恭人’,我们肯定不能硬闯, 你一定要找那个所谓的管家吗?” “如果不是管家及时通知,我们还不一定能够好好的站在这里, 所以一定得找到他!”程礼肯定的说。 一直在旁边敛声的李玉儿听了这话, 放下了心, 程礼没有把奴仆的生命不当回事。 何师爷看了一眼阮政清,曹大人家马上就要和阮政清结亲了,到时候和程礼也是亲戚了, 为了这个关系,他倒是愿意赌一赌,想着便对程夫人抱拳道:“程夫人你一定要阻拦,我们也只有报官了。程老爷是朝廷封赏的郎中,突然病的不明不白,我想府君大人也不会敷衍,一定会把里面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报官调查?事情闹大了府君不一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她不敢保证事情真的做的天衣无缝,如果真的查出来了,那后果不堪设想!程夫人的心里一团乱麻。偏偏这时程孝还扑过去,抱着程夫人的手臂道:“娘,不过就是一个奴才,不妨事儿的,让她们带走吧。” “娘,二哥是嫡子,宗族又站在我们这边,到时候就算那个贱种知道了父亲的私产,到时候也只能分很少一部分,我们还是不要跟曹大人的师爷起冲突了。”程惠看何师爷居然来真的了,便不得不出来阻止了,因为她也参与过程夫人的下毒计划。 程夫人看着何师爷成竹在胸的样子,最终还是咬牙切齿道:“好,你们找!” 程夫人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走了出去;程惠和程孝也不想看着这场景跟着出去了。一直围着何师爷的仆役们如获大赦,快速的退开了。 室内剩下的都是程礼的人,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开始继续寻找,根据下面传来的声音,很快就找到了线索:“这块石板可以撬动!” 程礼和阮芷娘终于露出了喜色:“快把石板撬开!” 很快,众人就打开了密室,罗家人纷纷被救了上来,管家是最后一个被背上来的人。 “都受伤了,伤势重不重?快文大夫帮他们看一看。”程礼看着罗家人满身是血,立马开口道。 李玉儿看着外面天色已暗,不由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西院吧。” “确实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阮芷娘开口道,她实在是不想待在正院程夫人的眼皮子底下。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带着伤员回了西院,和正院灯火通明不同,西院里是一片黑灯瞎火。 “西院里的人呢?不会都跑去找药渣,一个没留吧?”翠蒿问道。 李玉儿看着罗家人痛苦的脸色,拉着翠蒿道:“先不管那些了,我们还是先把厢房的灯点亮吧。”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黑尽,但屋子里确实是漆黑一片,李玉儿凭着记忆,摸索着去点屋子里的油灯。 “哎呀……”翠蒿一声痛呼之后,立马对李玉儿道:“玉儿,你小心一点,地上有东西。” “放心,我会注意。”李玉儿终于摸索着点燃了一盏在矮桌的灯,才跑过去问翠蒿道:“你怎么样。” 翠蒿揉了揉脚踝:“没事儿了,只是这屋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玉儿往四周看了一下,确实屋子变得十分杂乱,地上乱七八糟的躺了几条凳子,各个柜子抽屉都被打开了,床上的被子也被扯到了地上,一副被洗劫过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光线亮起后,程礼也带着何师爷他们走了进来,自然看到了屋里的一杂乱。 “奴婢也不清楚,一进来就这样了。”翠蒿回到。 李玉儿一边快速的收拾床铺,一边想很可能跟西院消失的丫环有关,但她不能肯定,也就没有开口。 收拾好床铺,把管家和他的家人安置好,等文大夫给他们诊脉时,李玉儿才对着阮芷娘开口道:“奶奶,不知道正房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如玉儿先去看看吧。” “嗯,你去吧,路上小心点。”阮芷娘同意了李玉儿的话后,又转头吩咐翠蒿道:“你去找茗艺,现在天黑了,让她们先不要找药渣了,顺便在把西院的丫环都叫过来。” 一进正房,李玉儿便划亮了火柴,屋子里果然也是一片狼藉,比厢房还要糟糕,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烂碗,梳妆台上的锁都被撬开了。看着这屋子里如台风过境的样子,李玉儿心底一沉,不知道阮芷娘的嫁妆还在不在,不知道她自己的房间变成了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她自己的私房钱还在不在。 虽然担心自己的睡房,但李玉儿还是没有回去,她必须先把正房整理好,毕竟今天程礼和阮芷娘还要住在这里,想着李玉儿还是先回厢房向阮芷娘禀报。 “你说正房也变成了这个样子?!”阮芷娘面色十分难看,对李玉儿道:“走,我们再过去看看。” 出去的时候,正碰到了翠蒿带着茗艺回来,此时茗艺头发散乱,脸颊红肿,一看就是和人争执过。 “茗艺姐,你怎么了?那些丫环呢?怎么没有一道过来?”李玉儿开口问道,她想要知道西院的现状。 茗艺满怀恨意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就是和那些背主的白眼狼打了一架。” 背主的白眼狼?说的是西院那些消失的丫环?难道西院变成这样,真的跟她们有关?李玉儿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少爷和少奶奶都还是府里的主子呢,她们就敢这样?” “现在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她们肯定不敢嚣张!”茗艺这话声音虽然不小,但李玉儿却听得出这里面的底气不足。 阮芷娘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抿直了嘴唇开口道:“她们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先把房间收拾了吧。” 一行人径直往正院走,茗艺缀在李玉儿旁边小声道:“玉儿,今天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早些走,我恐怕也跟蓓香她们一样……” 蓓香是一个二等丫环,管着西院的库房,李玉儿听得这话,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蓓香,她怎么了?” “她们被夫人关起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茗艺打了一个寒颤道。 这么说,西院的丫环也不是全部都背叛了阮芷娘和程礼,但她们以后能好吗?李玉儿可是打听清楚了,西院除了芳芸所有人的身契都在府里,现在说不定都落在了程夫人的手上。想到这里,李玉儿自己的心情也沉重起来,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李玉儿看了走在前面的阮芷娘一眼,她能把自己的身契拿过来吗?以程夫人对程礼的痛恨,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顺了西院人的意。 在李玉儿思考的过程中,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正房。阮芷娘扶起地上的凳子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一点吧。” “奶奶,你在旁边休息就是了,那能做这些事儿。”茗艺赶忙拦着阮芷娘。 阮芷娘没有理她们的劝阻,一边继续收拾一边道:“这些活儿,我也是做过的,有什么不能做的。多个人就多把手,速度也要快些。” 见阮芷娘说的坚决,她们也没再阻止,只好快速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免得阮芷娘受伤。 等这边把房间收拾好后,那边文大夫已经在给罗家的众人医治了。 “何师爷有没有办法告那个程‘恭人’谋害程老爷?”阮政清直接问道,他本身对程老爷也没什么好感,但他恨程夫人害了他姐姐,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打击程夫人的机会。 何师爷摇了摇头,找了一个凳子坐下道:“我在正房的话都是威吓她的,她毕竟是‘恭人’,要告她必须有确凿的证据。况且谁去告也是一个难题,程礼还要继续科举,就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那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管,她也迟早会把自己作死。”何师爷安慰道,其实一定要告程夫人也不是不行,但他得为曹大人考虑。曹大人为了亲戚关系答应保下程礼,也就够情分了,还要撕破脸和姜家府君对上就不值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茶茶 的营养液! 感谢 杭映梦清风 的营养液! 感谢“”不知名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116章 决定 “管家, 你们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文大夫处理好罗家人的伤口后, 程礼开口道。 管家见程礼要离开, 起身想要阻止, 不想牵动身上的伤口, ‘呲呲’的吸了几口气, 顾不得疼痛立马道:“三少爷, 等一等。” “罗管家, 还有什么事?”程礼转身回来问道。 管家看了一眼程礼周围的人, 阮政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有私密话,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了出去。 房间里只余下他自己和程礼后, 管家才说出心中隐秘:“三少爷知道夫人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了我, 而是把我的家人囚禁折磨?” “为何?”程礼又往里走了一点,以便能够更清楚的听到管家的声音。 管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盯着程礼的眼睛道:“是因为老爷的私产!夫人拿到了府库的钥匙,账房的账簿,但还是没有得到老爷最主要的财产。” 程礼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事情, 但他对父亲的财产没有多少觊觎之心,对管家道:“我知道, 你好好休息吧。” “三少爷, 难道对老爷的私产一点都不在意吗?”管家见程礼又要离开, 连忙开口道。 对着这个救了自己和芷娘的管家,程礼说出了心里话:“那是父亲的私产,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不管是私产还是府里的产业, 等父亲好了,他都会再经营起来的。你既然为了父亲的这个秘密顶住了那个老虞婆的私刑,现在就不要这么轻易的说了出来。” 听到程礼一番为他思考的话,管家顿时无言,他没想到三少爷被程夫人欺压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端方君子。 其实管家当时咬牙不说,不全是为程老爷尽忠,而是他知道,他在程夫人的眼里算是三少爷一边的人,以程夫人的狠辣,在得到了老爷的私产后,他肯定也活不了,所以他是拿老爷的私产保命,才坚持不说的。 现在管家不觉得老爷还能康复,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契在程礼手中,想要得到程礼信任,自然要为程礼打算。但程礼刚才说出了那个话,不管是真心的,还是面子上的,他都不能再说的更多了,因为他以前是程老爷的人,立场改变的太快,难免给人不忠的印象。 “对了,你今早说是我那嫡母谋害了父亲是怎么回事儿?”既然说到了这里,程礼也就不等明天,直接问了出来。 管家组织了一下言语,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真是狠毒,居然这样谋害父亲!”程礼气的直拍桌子。 阮政清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在外面敲门问道:“姐夫,有什么事。” 程礼正觉得又气又恨脑袋里一团乱麻,听见阮政清询问,便把他迎了进来,把事情详细的给他说了。这事儿虽然是程府里的阴私,但阮政清本是他的亲人,今天的事情又全赖他帮助,此时自然愿意把这些说出来让他参谋。 “那毒妇很恨程老爷?”阮政清听了奇怪的问道。 阮政清回想了一下摇头道:“那倒没有看出来。” “那她怎么突然要对程老爷动手了?没理由啊,反正她是程府的女主人,程老爷死了对她没好处啊?”阮政清十分不解。 说到这里,管家猛地反应过来失声道:“莫不是夫人也知道老爷要把家业交个三少爷?对,肯定是这样。” “交给我?”程礼猛地转头看向管家,这事儿不是没有征兆,但因为礼教的影响和心里的不愿,程礼一直拒绝深想。 第72节 阮政清也目光锐利的看向管家:“怎么回事?我以前可没听说过程老爷有多重视姐夫。” “就是,二哥是嫡子,怎么也不会轮到我头上。”程礼也点头肯定道。 “因为二少爷被葳蕤刺伤,与子嗣有碍。”管家面对着两双锐利的眼睛,也没有了为二少爷维护面子的想法了,看着程礼真诚道:“现在能够真正撑得起程府的,只有三少爷您了。为了老爷,为了程府,三少爷您一定要想办法几次老爷的家产。” 程礼从来没想过继承程家,在他二十年生命力一直想的是摆脱程府,看着管家火热的目光后退了一步:“二哥即使没有子嗣夜还是嫡子啊,在礼法上应该继承家业。” “也就是说她是为了府里的财产,才下的毒?”阮政清没有管程府的继承问题,他看向程礼道:“这样你父亲就危险了,只有你父亲死了,她们才能光明正大的做程家产业的主。” 程礼也猛地反应过来,立马往外走:“不行,我得去正院,守着父亲。” 你能守一时,你还能守一世吗?这句话阮政清没有问出来,只去隔壁房间里找了一个已经在安置的衙役陪同程礼一起去正院:“你先带着这个差役去吧,我去通知姐姐一声。” 看着程礼带着差役去了正院,阮政清就去了正房找阮芷娘。 “夫君要给公公守夜?可是他也奔波了一天了,哪里受得住。” 阮芷娘说着就要转身去正房,被阮政清拦了下来:“姐姐,你不要光说姐夫,你也该好生休息。” “你姐夫就在狼窝虎口,我哪里睡的着。”阮芷娘焦急道。 阮政清拉着阮芷娘在椅子上坐下了才劝道:“不要急,姐夫那里有衙役陪着,没事儿的。反倒是姐姐,你要休息好,才能接替姐夫,总不能让姐夫一直守着吧?” “你说的在理,不能急,只是这个事情没有办法解决了吗?”阮芷娘也冷静了下来。 按阮政清的私心,他反倒希望程家快些分家,那样他对姐姐的处境也能放心些。但这话不能这样说出来,阮政清思考了一下便道:“听说程家宗族的人也来了,如果他们愿意给程老爷做主,一切都好办。” 确实,程礼和阮芷娘都是程夫人的小辈,管家是奴籍,都不能告程夫人。不能走律法途径,就只能靠宗法压制程夫人了。但想着宗族的人来的这么巧,阮芷娘就对宗族的人完全不抱希望。 “姐姐,天色不早了,先休息吧。”阮政清劝道。 打水过来的李玉儿也劝道:“看这情形,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奶奶您要养好精神才行。” 阮芷娘也知道这个道理,梳洗后就强迫自己休息。 照例是翠蒿守夜,李玉儿见阮芷娘闭上了眼,就熄灯走了出去。 天空中明月高悬,撒下的银辉把西院的小路照的清清楚楚。李玉儿借着月光回了睡房,走近一看房门紧锁,李玉儿便松了一口气,自己的睡房没有被洗劫,这也算是今天唯一得到的一个好消息了。 找到钥匙打开房门,借着月光看里面的东西果然都还整齐有序。李玉儿点亮了油灯,把枕头拿开,下面的铜板一个都没少,枕芯里的银子也在。李玉儿看着自己的财产都还在,放心了一些,也有心思洗漱了。 收拾完后,李玉儿破天荒的没再练瑜伽,而是躺在床上思考着一天发生的事情,思考以后何去何从。三少爷虽然得到了曹大人的帮助,带着何师爷和衙役回了府,但在府里还是处处受制。要是程老爷一下子死了,程礼和阮芷娘不一定还能待在府里,到时候她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落在程夫人手上? 不行一定不能落在程夫人手里!李玉儿一下子坐了起来。如果说以前程夫人还不会记得她这么一个小丫环,但今天她得罪了周家媳妇,以后落在程夫人手上一定讨不了好。李玉儿明白自己的处境,凭着自己完全对抗不了程夫人,只能依靠着阮芷娘。 明天一定要对阮芷娘说身契的事,李玉儿在心里下了决定,便翻身起床,把自己零零散散藏在房间各处的银钱都找了出来。以她看,程礼和阮芷娘在程府里待不了多久,她也得早做打算,先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好,可以随时带走。 所有的抽屉都被抽了出来,所有的箱子都被打开,床单也被掀开,下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李玉儿这两年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哪一件她都舍不得丢弃。但如果真的要离开,肯定不能全部带走,她只能选出最有价值的。 李玉儿拿了一块不起眼的粗布放在桌子上,用来打包袱。接下来就是挑东西,阮芷娘给的手串,李玉儿自己戴在手腕上,头绳有两根够用就行,阮芷娘给她的檀香桃木梳一定不能丢,吴平平给她的荷包也要带上,周囡囡去年送给她的各种络子也要放在包裹里。看到这些东西,李玉儿不由的又想起了周囡囡和吴平平两人,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程府的变故波及。明天如果能抽出时间,一定要去看她们一下,她心里做了决定。 小件的东西选完了,接着就是箱子里的衣裳,在程府里当丫环一年四季该有衣物都不少,李玉儿也没有另外买。但出去了之后,这些衣裳肯定不能用了,而属于她自己的衣裳只有两套,一套是她自己来程府时穿的,一套是她大姐姐的,两套都已经破旧不合身了。真出去了,肯定还要另外买,但李玉儿想起温柔的大姐姐和大娘,还是把那套衣裳也叠好带上。 阮芷娘和阮政清给她的笔墨和书本也不能扔了,这些东西一规整,整个包袱已经是鼓鼓的了。李玉儿提了一下,重量不轻,不能再装了,可剩下的东西还不少。尤其是几件绣品,她是花费了很多功夫才做出来的,想了想她决定把这些东西都带给周囡囡和吴平平。 整理好东西,时间已经到了半夜,李玉儿累的直打哈欠,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西院里陷入安静,正院正房却还灯火通明。 “母亲,父亲的病查不出来吧?”程惠一边给程夫人揉肩一边问道。 程夫人闭着眼躺在椅子上:“症状和中风一模一样,查不出来。” “可文大夫医术高明,万一……” 程夫人真开眼:“没有万一!那两种药混在一起,能使人全身瘫痪,我也是偶然的得知的。文大夫即使查出来了,没有药渣,也不能算确凿的证据。” 一直在旁边的程孝听了这话顿时安心了,又期期艾艾地问道:“娘,您们怎么让那个老东西就这么瘫在那里?他不死,这个家也分不了啊?” 程惠顿时停了手,看着程孝没有说话。程夫人也转头深深的看向程孝。 “娘,大姐,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程孝被两人森然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慌。 程夫人把程惠放在肩上的手拂开,转身开始卸妆,看了铜镜里程孝惴惴不安的样子开口道:“也要他生病了,才能死的顺理成章。” 程孝被程夫人冰冷的语气吓了一个寒颤,想起她的狠辣,不敢再说话了。 “行人,时间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程夫人对着程孝挥了挥手。 程惠又上前去帮程夫人卸下头上的发饰,试探道:“……二弟这胆子夜太小了吧。” “他这不是胆小,是奸猾。我们两个谋划的时候,他就‘胆小’了;事情成功了,他就胆大了。”程夫人冷哼了一声。 程惠又小心道:“二弟倒是担心的有些道理,现在那个贱种已经把曹大人都牵扯进来了,再这么等下去,恐怕夜长梦多啊。” “确实,明天就送那个老头子走吧。”程夫人将两缕结在一起的头发放在灯上点燃烧尽。 ☆、第117章 毒粥 程惠和程夫人谋划好, 正准备告退的时候, 突然竹香走了进来:“夫人, 大姑奶奶, 前院的丫环来报说三少爷现在守在老爷身边。” “母亲, 计划还要实行吗?”程惠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转身问道。 程夫人唇边浮起一抹阴笑:“当然要, 明天就让那个庶孽给老东西喂下了毒的粥吧, 这可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这样谋害生父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到时候他即使有功名、有曹大人做主也保不下了吧。”程惠听了程夫人的计划,眼睛一亮兴奋道:“那样府里的产业他一分一毫都染指不到!” 程夫人吩咐竹香道:“去把段婆子找来。” 第二日,天边还没开亮, 李玉儿就起床了。昨天半夜才睡, 现在精神有些不好,李玉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彻底打起精神。 收拾好后,第一件事是吃早餐,现在西院的一个小丫环都不在了, 拿早餐的事儿也只有李玉儿自己去做。昨晚还想着有没有时间去大厨房看周囡囡和吴平平,没想到今早机会就来了。 李玉儿并没有把她打算要给周囡囡她们的东西带过去, 因为大厨房人多眼杂, 她有刚刚得罪了周家媳妇, 怕给她们带来麻烦,送东西,只有私下里送到她们住的睡房里了。 快速到了大厨房, 李玉儿看到周囡囡一切安然,放心了一些,也没有特意找她说还,只想着打完了饭就离开。没想到正在炒菜的周囡囡先发现了李玉儿,她跑过来把李玉儿拉到一旁。 “玉儿,你还好吧?”周囡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玉儿一遍,没看到什么伤,才松了半口气问道。 李玉儿看着周囡囡担心焦急的样子,不由问道:“我很好啊,为什么这么担心?” “你昨天去哪儿了?我跑到西院到处找你都没有找到,昨天西院这么乱,你没有出什么事儿吧?”周囡囡急切的问道。 昨天周囡囡还去西院找她了?李玉儿心中一惊,连忙道:“我昨天早上出去了,没出事儿。倒是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没有没有,我跟西院那群抢砸的人错开了,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周囡囡红着脸连连摆手道。 以李玉儿对周囡囡的了解,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说谎,心里有些担心,声音就不由有些加重了:“真的?!” “这不是还没和她们发生冲突,就被平平拉开了嘛。”周囡囡摸着鼻子干笑了两声。 这下轮到李玉儿后怕了,想骂她两句让她知道怕,但话道嘴里又说不出了,周囡囡这样还不是为了她?想了一下,李玉儿盯着周囡囡的眼睛认真道:“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要,知道吗?你这样我也会担心的!” “……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害怕你在那个被抢砸的房间里。”周囡囡埋着头说出了心里话。 李玉儿抓住了周囡囡一直在揉弄衣角的手,认真的保证道:“有囡囡这样担心我,我以后行事也会格外小心的。” “好吧,我以后也尽量小心些。”周囡囡也抬起头做了保证。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看着时间不早了,李玉儿才道:“这段时间府里有些乱,不要到西院来找我,我有时间了就来看你们。” 李玉儿对周囡囡交代好后,就打了饭离开了。在会西院的路上,李玉儿特意经过了上厨房,还没走近就看见一个眼生的二等丫环在训斥涎味。 看到这个场景,李玉儿没再凑近,而是招来了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小丫环。 “玉儿姐,你怎么过来了?”这个丫环悄悄的走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丫环就是在李玉儿帮助下发现毒芹的那个,要不是李玉儿帮忙,她一条性命就没有了,因此她对李玉儿也尊敬信服,李玉儿也信得过她,此时直接开口问道:“那个丫环是谁?也不过是个二等,怎么跑到厨房里来耍威风了?” “她呀,和那个姚管事一样都是正房里派来的,脾气大着呢。”那丫环愤恨道。 李玉儿心中一紧:“正院里派了管事和丫环到上厨房?” “是啊,派了好多人过来。” 李玉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现在厨房里还是苏大娘管吗?” “现在是苏大娘和姚管事一起管,以后就不好说了。”说到这个小丫环也有些忧愁。 厨房被程夫人掌控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李玉儿有些担心。以后一定不能让阮芷娘和程礼吃府里的饭菜了,想着李玉儿便辞别了小丫环,快步回到了西院。 “奶奶,你这么早就起了?”李玉儿赶到正房时,阮芷娘已经收拾好要去正院。 李玉儿连忙道:“奶奶,现在厨房里换人了,您和三少爷一定不要在正院吃,我先去酒楼里买吧?” “你担忧地很有道理,这样,就让我这小厮和衙役一起去买吧。”刚好走到正房的阮政清听了李玉儿的话开口道。 阮政清的小厮听了,立马接了银子出府。 李玉儿跟着阮芷娘她们又去了正院,程礼守了程老爷一夜,精神很不好。 “夫君,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阮芷娘一边帮他洗漱一边问道。 程礼摇摇头:“听说三叔公他们过来了。昨天时间紧急没有拜访,今天再也不能失礼了。” 阮芷娘和程礼正说着,外面就有小丫环带了食盒进来道:“三少爷三少奶奶,到老爷用饭的时间了,夫人和二少爷在陪宗房的人用膳,请您们先服侍老爷用饭。” “好了饭菜放下,你出去吧。”阮芷娘拦住程礼率先开口道。 那丫环放下了食盒,就出去找程夫人回禀。 程礼十分气愤程惠和程孝没来给父亲请安,就自己先吃了,但他还是顾忌着父亲的感受,忍着没有骂出来。 阮政清打开食盒看了一下,就递给身边的另一位小厮道:“这个你先收起来,等文大夫来了,再送给他检查一下。” 昨天文大夫给罗家众人治过伤后,天已经黑尽了,但他仍旧放心不下医馆的几个病人,没有同意程礼的挽留,乘着月色回了医馆,并约定今天再过来。 “你是说这些饭菜也有问题?”程礼蓦然转头。 阮政清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也是以防万一,程老爷要是在你喂了饭后出事,那可就说不清了。” 饭厅,饭桌上吃喝的气氛正热烈这,突然一个丫环跑进在在程夫人面前耳语了几句,程夫人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 “母亲,出什么事了?”程惠在程夫人耳边问道。 程夫人又饮了一杯酒水道:“刚刚门房来报,阮政清的小厮在外面带了早膳进来。” “他们猜到了?那个毒粥岂不是就没用了?昨夜定好的计划就行不通了?”程惠瞬间皱起了眉头。 程孝一直注意着程夫人和程惠的动静,此时一听这话顿时慌了手脚:“送给老头子的粥里有毒?!他们知道了,不是就拿到我们的把柄了吗?” “慌什么!”程夫人见程孝的动静引起了宗族人的注意,立马喝止,压低声音道:“怕什么,即使被抓到了,那也是厨房里的问题,是那个姓苏的厨娘的罪过,我们顶多就是个失察。” 第73节 程孝听了顿时安心了,对着程夫人赔笑道:“母亲教训的是。” “那计划就这样算了?”程惠问道。 程夫人冷哼了一声:“那个庶孽逃过了,算他的运气。那老东西可逃不了,我不相信他们十二个时辰,能寸步不离的守在那个老东西身边。” 等小厮把饭菜带进来,程孝先把粥小心的喂了程老爷。 程老爷现在全身瘫痪口歪眼斜,吃饭的时候,汤汤水水一直往外流,程礼小心的擦着程老爷流出来的东西,想着他以往的意气风发,再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好受:“也不知道文大夫什么时候能把父亲治好。” 阮政清和何师爷受不得这种场面,直接起身出去了。 “我看你这姐夫的性子有些迂腐。”何师爷听了昨夜程礼拒绝管家说出私产的事情,摇头下了判断。 在何师爷面前,阮政清还是要给姐夫争面子:“姐夫为人方正,没有野心,能让亲近之人放心,这是优点。” “只是这样下去,他就只能处在被动位置了,程府的产业怕是落不到他手上了。” “程府的产业有众多豺狼盯着,姐夫不沾染也好,反正我姐姐又没期望什么大富大贵。”阮政清毫不在乎道。 何师爷点头道:“你倒是想的明白,可怜那个‘恭人’还自以为聪明呢,真以为那姜家女婿就是好人?” 饭厅,大家酒足饭饱之后,程夫人正打算带着宗族的人进去看程老爷,突然又有丫环进来禀报道:“夫人,各处的管事掌柜都到了。” ☆、第118章 诊断 “各处的掌柜管事来了?让他们都进来拜见老爷。”程夫人呢吩咐完小丫环, 就带着宗族来的人一起进了内室。 程夫人进屋看了阮政清小厮手上的食盒一眼, 没有说话, 径直走到床边去看程老爷。 见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已经走过来的, 程礼还是站在床边不打算让开。 “三弟, 你这是怎么了?”程惠状似关切的问道, 顿时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程礼身上, 尤其是宗族来人的目光更是带着不赞同。 阮芷娘把程礼往后一扯, 当着宗族人的面对着程夫人赔礼解释道:“夫君他在这里守了一夜没有休息, 现在精神恍惚,行事慢了一些,还往婆婆海涵。” “程礼这么孝顺, 程夫人高兴都来不及, 哪里还会怪罪。”程夫人和宗族的人还没有说话,走进来的何师爷率先开口了。 这话倒不好反驳了,程夫人没抓到把柄,也不生气,在有外人在的场面上, 她愿意表现一下慈和大度,对程礼笑道:“孝顺是好的, 但你也不能仗着年轻, 就这么整夜熬着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你也得好好保重,乘着有我们陪着老爷,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父亲的病情没有被诊断, 我还是不放心,等文大夫来了,诊断好了,我再回去吧。”此时程礼也冷静了下来,这个毒妇是嫡母,他不能当着宗族人的面直接违背,但他知道程夫人打算谋害父亲,要让大夫下了诊断说他父亲没有危险,让这个毒妇有了顾忌,才能放心离开。 程惠听到这里笑了出来:“听说昨天文大夫走的晚,今天怎么能这么早去打搅他呢。刚好我们也请了医术高明的董老大夫过来,就让董老大夫来诊断吧。” 这边话刚一落,一个老大夫句被药童扶了进来,李玉儿看着他脚步蹒跚的样子,心想他这个年纪还能望闻问切吗? 程礼和阮芷娘虽然觉得程惠请大夫肯定也不怀好意,但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也不能谋害,便没有阻止,只能看着老大夫被扶到床边坐下。 老大夫把了很久的脉,又看了看程老爷的口眼耳鼻才有些困难的说:“这,这是急性中风,你们先准备后事吧。” “不可能……”程礼大声吼道。 程惠和程夫人早就哭出了声来,此时见程礼的反应,还劝道:“三弟节哀吧,这已经是我们请的第四个大夫了。” 顿时满屋子里都是悲戚的哭声,程家宗族的人也在抹泪,反倒把西院的人衬的分外怪异薄凉。 程礼还要反驳,阮政清立马阻拦了:“你在这里和大夫掰扯没有用,还是先等文大夫过来吧。” “请何师爷和政清在这里帮忙看着,我亲自去请文大夫过来。”程礼给何师爷和阮政清行了一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阮政清给身边的衙役打了个眼色,几个衙役就跟了出去。 程老爷虽然动不了,但外面的话他还是听得清的,见自己被程夫人请来的大夫判了死刑,一时间郁愤填心,怒目圆睁,张嘴要吼,但声音还没出来,口水就先流了出来。 “老爷,别急。”程夫人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程老爷想要挪动的手。 程老爷早就浑身僵硬,手指也不能活动了,现在被抓着手掌,就完全动不了了,只能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程夫人人。 程夫人被程老爷那恍如来自地狱的眼神盯得一个激灵,立马转头避开了那个眼神,心里却更加发狠:一定要早些把这个老东西解决了! “夫人,掌柜们都到院子里了。”有小丫环进来禀报道。 程夫人顺势起身道:“让他们进来吧。” 这些程府的掌柜管事有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了府里发生的变故,已经在心里确定了立场。还有些没有接到消息的,一进来就看到程老爷躺在床上,旁边站着程家宗族的人,心里非常诧异。不过不管心有什么想法,所有的管事掌柜庄头都恭恭敬敬觉得对着程老爷的床行礼。 程老爷现在自然开不了口,程夫人就开始行使她程家女主人的权利了,她把这些管事都叫起来后,才悲戚的抹泪道:“昨日老爷不幸中风,大夫诊断说是过不了七天了……” 屋子里顿时一阵抽气声,反应快的掌柜们也纷纷开始嚎啕。哭了一阵,有机灵的人开始劝程夫人和二少爷节哀,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加入劝说,这时候程老爷完全被撇在了一旁。 “夫人节哀,现在是多事之秋,偏偏老爷又中风了,府里的大局还需要您支撑啊!”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账房周先生向程夫人行礼请求道。 事先拿定了注意的掌柜们,也立马给程夫人行礼。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些人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把目光放在程老爷身上,见他确实不能动弹,又在屋里看了一圈,程老爷的儿子只有程孝在场,觉得这程府的继承之事十拿九稳了,便也向程夫人行礼,剩下的少数人见大势已定,也纷纷下拜。 看着这些管事都跪在她面前,府里府外的权利都在她手上了,如果不是场景不对,程夫人都要大笑三声了,此时她还是稳住了悲伤的表情:“以后就靠大家同舟共济了。” 管事掌柜们都纷纷表忠心。 “小姐,就由着他们在这里给那个老虞婆表忠心?”邹大娘在阮芷娘耳边问道 阮芷娘只怜悯的看了程老爷一眼,她自己对程府的产业没有觊觎之心,对这个场面也不太在意,安慰这邹大娘道:“你放心,现在表忠心都是虚的,等他们看到了卖身契上的主子是谁,就知道该站在哪边了。” 这边程礼匆忙跑到文氏医馆,却并没有看到文大夫。 “你们文大夫现在在哪里?”程礼拦住一个从旁经过的药童问道。 那药童看了程礼一眼问道:“你是程府的人吧?” “是的,我就是程礼。” 那药童确认了这是程府里的人,便传了文大夫留下的话:“昨天半夜文大夫接了一个鹿邑县的的急诊,连夜赶过去了,说今天会尽快赶回来。” “你知道他去了鹿邑县的哪个位置吗?”程礼想去鹿邑县找文大夫,但鹿邑县不小,贸然跑过去也是无头苍蝇乱撞。 那药童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登莱村,对就是在登莱村。” 登莱村啊,那就远了。从这里到登莱村最快都要半天,明显等不及了,看样子得另外找大夫,程礼想着就和药童告辞,去了最近的一个医馆上找了一个名声也不错的段大夫。 程礼没有看到他带着大夫前脚刚走,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二流子也从另一条街往程府后门跑。 程惠收到消息时在程夫人旁边耳语了几句,所以当程礼带着大夫过来的时候,程夫人只是眼神闪了一下,并没有阻止。 “这个病症,老夫治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那个大夫摸着胡须道。 程礼急了:“我们也知道中风不好治,您开药慢慢治,我们也等得起。” “这不是你们等不等得起的问题,是他等不起了,这个药方我不开。”那大夫看着程老爷道。 “玉儿,老爷真的要死了吗?”翠蒿有些担忧的在李玉儿耳边问道。 李玉儿现在除了文大夫的诊断是谁的都不会信,但看程夫人安排了这么多大夫下这个诊断,就知道她是真的想要程老爷的命了,因此只是摇了摇头道:“说不准。” 程礼完全不能接受大夫给的答案,他此时心情混乱,完全没时间去怀疑这个大夫的品格,又要出去另找大夫。 “这么多大夫诊断了结果都一样,你再去找也于事无补了。”何师爷阻止了程礼。 这个时代中风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在床上吃喝拉撒躺个几十年,这么受折磨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好;要么是活不过七天,很快就死。何师爷不知道程老爷是哪种情况,但他的目的只是保证阮政清和程礼的安全,既然他们都对程府的财产没野心,他也就不想节外生枝了。 阮政清也看出情形不对,但他觉得只要程老爷不死,程礼就分不了家,她姐姐就要一直在程夫人手下过日子,那样太辛苦太危险了,因此他也没有开口。 程礼还是不愿意放弃:“父亲中风很有可能是□□引发的,肯定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能治!” 看着程礼坚定的神情,何师爷也没再阻止他身为人子应尽的孝心。 程夫人看着程礼又跑了出去,眼神一闪,打发了房间里的仆役,对着阮芷娘道:“老爷饭也吃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 “公公昨晚休息了一晚,现在肯定睡不着了,儿媳还是守着,免得他一个人寂寞。”阮芷娘拒绝了程夫人的提议,虽然她对程老爷没有好感,但他毕竟是她的长辈,是程礼的父亲。 ☆、第119章 调开 “我那三弟妹居然一直守在那老头身边, 喝杯水都不离开, 我们要怎么动手?”程惠烦躁的在屋里走了几圈。 程夫人揉了揉眉心对程惠道:“你坐下!一直在我面前晃, 晃得我眼都晕了。” “真想送她和那个老头一起下去!”程惠坐在椅子上气愤道。 程夫人端起参茶喝了一口:“我也希望把那个庶孽一家都送下去, 不过现在不能节外生枝。” “那我们的计划继续推迟?”程惠不甘道。 程夫人把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上:“推迟倒不用, 有的是方法调开她。” “竹香, 你去把周家媳妇找过来。”程夫人对一直小心侍立在旁边的竹香吩咐道。 周家媳妇很快就过来了, 程夫人对着她交代了几句。 “夫人, 放心, 这件事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周家媳妇保证道。 内室,阮芷娘又一次看了门口有些担心道:“夫君怎么还没有回来?” “姐姐放心吧,他带着衙役, 那些衙役也代表这官府的脸面, 不会出什么事的。”阮政清劝道。 就在这时,一直被留在西院照顾管家一家人的茗香狼狈的跑了进来:“奶奶不好了,有十几个护院强行闯进我们西院的厢房,要抓管家一家人!” “什么!”阮芷娘嚯的一下站了起来,逼视着旁边正院的丫环道:“怎么回事?” 那丫环本来很鄙视阮芷娘, 但被这气势一逼,倒不敢怠慢, 连忙道:“奴婢一直在正院, 其它事情不知道。” “走, 我们快回西院。”阮芷娘见屋里的正院丫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去和程夫人扯皮,带着人就要去救管家, 然而人才走到门口,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她不能离开正房,起码在她夫君还没有回来之前,她得把公公守好了。 阮芷娘虽然决定要留在正院,但罗家人也必须要救,她看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何师爷和弟弟都算是府里的客人,虽然地位不低,但很多事不好直接插手,那些衙役也是如此,最后,阮芷娘把目光停留在了翠蒿和李玉儿身上。 “玉儿,你和政清带着人回西院,一定要拦住他们。有衙役在,他们肯定也不敢硬碰硬,但你还算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阮芷娘最终将这个事情交给了李玉儿和阮政清,李玉儿是府里的人,阮政清可以撑场子。虽然翠蒿的年纪更大一些,但她还是更信任李玉儿。 李玉儿心中一凛,郑重的对阮芷娘道:“奶奶放心。” 很快李玉儿就跟着阮政清赶回了西院,果然一些三大五粗的护院在抓罗家人,阮政清留下的几个门房一直在跟他们周旋,罗家的伤员也不甘示弱的在旁边瞅准机会下黑手。 看着这场面,李玉儿看了一眼阮政清。阮政清摊手道:“我是一个外人,倒不好插手,你来吧。” “住手!你们是谁?跑到三少爷的院子里来逞威风!”李玉儿明白是这个理,看着院子里混乱的场景立马大吼了一声。 李玉儿一个小孩声音根本没有威慑力,那些牛高马大的护院理都不理。李玉儿也没有生气,她是带着人来的,转头就请求同来的差役大哥帮忙吼。 这些差役经常在公堂上用‘威武’威吓那里不听话的犯人,此时喊出来的声音自然十分洪大,在加上官差的天然威慑力,瞬间就震慑住了那些仆役。 那个领头的仆役站出来弯着腰小心翼翼道:“官爷,罗老头是我们府里的奴才,我们夫人要拿他,即使你们是官差也没理由阻止不是?” 确实,这些官差现在的职责就是保护程礼和阮政清,没有理由干涉别人的家事,他们也是为了何师爷和阮举人的好感才这么配合的,现在程府仆役直白的说出来,他们倒还不好反驳,只是训斥了一句:“即使这样你们也不能用暴力啊!” 第74节 “是他们违抗夫人的命令,我们自然要把他们拿下。”那仆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渐渐的站直了身子。 这样下去不行,马上就镇不住了,李玉儿转头问阮政清道:“舅少爷,可以说出管家的卖身契已经更换了的事吗?” “当然可以。”阮政清笑道。 李玉儿立即转身道:“老爷已经把管家的身契给了三少爷了,你们要抓管家的先问过三少爷才行。” “不可能?!这罗老头以前是府里的管家,老爷怎么会给三少爷?”那些正院来的仆役慌乱了一阵,领头的仆役才勉强镇定的质问道。 李玉儿笑了:“老爷重视三少爷是众所周知的,上两个月就给了三少爷几个掌柜的儿子做小厮,前段时间更是给了三少爷一大叠府里仆役的卖身契,管家的就在里面。” “不,不会的,二少爷才是府里的继承人,老爷不会这么做的。”领头的仆役还是摇头,但他看李玉儿从容不迫的神情心里已经动摇了。 李玉儿向前走了两步继续道:“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夫人和二少爷手上有没有管家的身契,顺便还可以问问你们的卖身契到底是在夫人手上还是在三少爷手上?” 听到这里,那些仆役开始冒冷汗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镇场子的阮政清开口了:“说起来,还是我陪着姐夫一起去衙门改的卖身契,你们该不会觉得我也在说假话吧?” 程府的仆役谁不知道舅少爷阮政清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他们再怎么自信,也不会认为一个举人老爷会说谎话来骗他们这些仆役。这些仆役顿时便没了气势,卖身契都有可能在别人手上,哪里还嚣张的起来。 “老张,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走了?”有仆役小声的问领头的护院。 那领头的护院也是愁眉苦脸:“还能怎么办?卖身契很可能都捏在别人手上,我们真要把三少爷得罪狠了,夫人能为我们出头?” “可是我们的卖身契也不确定就在三少爷那里啊,要是我们就这么无功而返,夫人知道了,我们还不得脱层皮……” 那领头的护院眼睛一亮:“谁说我们是无功而返!我们给夫人带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府里很多人的卖身契在三少爷手上,这是一个大功!” 这真是一个既不正面得罪三少爷,又能不获罪与程夫人的好办法,其它仆役也纷纷点头。 李玉儿见他们私下里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但神情已经松动了,便慢悠悠的问道:“你们一定要在我们西院带走三少爷的人吗?” “玉儿姑娘,你说的哪里的话,我们这不是事先不知道吗。现在知道了,哪里还敢跟三少爷较劲。”领头的护院一边小心的赔笑这,一边从腰带里摸出些碎银子,上前要递给李玉儿。 衙役答应了阮芷娘保护李玉儿,哪会让这个牛高马大的护院靠近李玉儿,一看他的动作,立马护在李玉儿的身前呵斥道:“你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请玉儿姑娘帮我给三少爷赔个不是……”领头的护院挠着头尴尬的说道。 原来这是想要贿赂她,让她在三少爷面前给他说好话啊。这反应速度也太快了,李玉儿顿时觉得这些底层仆役的生存智慧也不可小瞧啊,为了安他们的心,李玉儿站在衙役的保护范围内,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碎银子道:“放心,不知者不罪,你们也是为人办事。三少爷又为人宽厚,不会与你们计较这么多的。” 那些仆役见李玉儿收了银子,顿时松了口气,又赔笑了几句,才唯唯诺诺的离开。 正院,李玉儿和阮政清刚带着人离开,又有跟着程礼一起离开的阮政清的小厮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儿?夫君呢?他怎么没回来?”阮芷娘惊问道。 那小厮还没喘匀气:“姑……,姑爷,他被地痞袭击了!” “夫君被袭击了?!”见那个小厮肯定的点头,阮芷娘急忙起身道:“走,我们快去!” 阮芷娘心急如焚,话还没说完,就带着人跟着小厮跑了出去。 何师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程老爷,没有开口,也跟着阮芷娘走了出去。 阮芷娘前脚刚走,屋里的一个丫环就跑去跟程夫人禀报了。 “母亲,你这个计谋真好,这么快就调开了我那个三弟妹。”程惠听了消息十分欣喜。 程夫人起身道:“别光顾着高兴了,先把那个老头子送下去了再说。另外也要通知女婿的人,把握点分寸,毕竟有衙门的人。” “放心,他知道轻重。”虽然这样说,程惠还是派人去给自己的夫君带话。 程夫人也把□□交给了绝对可信的心腹,在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去西院抓管家的护院灰头土脸的回来禀报了。 “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把他抓回来?”程夫人看着下面的一帮人怒火大冒。 ☆、第120章 死亡 “夫人, 你要找的匣子。”丫环把一个檀木匣子恭敬地捧给程夫人。 程夫人接过匣子, 就立即打开, 里面装了一大摞契书, 她一张一张的迅速的翻完, 便把这些卖身契摔到了桌子上:“那个杀千刀的老东西, 果然把掌柜管事的卖身契都给了那个贱种!” “你马上去衙门打听一下, 府里那些管事的卖身契变更没有?”程惠也走过来把桌子上的卖身契翻了一遍后, 吩咐身边的丫环道。 西院, 李玉儿帮着把罗管家的孙女从新包扎后,才转身向茗艺道:“茗艺姐,我现在去正院向奶奶复命, 就劳烦你再守一阵了。” 为了防止再有人闯进来抓人, 阮政清留下了一个差役镇场子。 然而,当李玉儿和阮政清还没赶到正院,就在一个假山的拐角处被丝絮拦住了。 这个丝絮,李玉儿认识,她是去年突然得了夫人信重提拔的丫环, 应该是程夫人的心腹。 “丝絮姐,你拦在这里做什么?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李玉儿看她一个人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拦在她们前面, 摸不清她想做什么。 丝絮看了看李玉儿身边围着的人道:“不是夫人的吩咐, 是我有事单独找你。” 单独找她说话, 李玉儿往四周看了一下,丝絮确实只有一个人,但她毕竟是成年女子, 自己现在虽说比同年人力气大一些,身体灵活一些,但动起手来,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不怪李玉儿以小人之心来揣度,而是刚刚才解决了抓罗家人的事呢,这丝絮又是程夫人的人,她不得不惊醒些。 “我们也不走远了,就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我也是一个弱女子,比不得他们,你放心很安全。”丝絮猜到了李玉儿的顾忌,开口说道。 确实是,只要站得不远,只要这个丝絮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这些差役三两下就能拿住她,但李玉儿还是没有一口同意,她用眼神像阮政清征询了一下意见。 “放心,威胁不了你,想不想去,看你自己决定。”阮政清打量了一下丝絮,低头对李玉儿道。 丝絮见李玉儿还没有下决定,心里十分焦急,不由得开口道:“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现在去了正院会后悔的!” “好,我们过去说。”李玉儿同意了丝絮的话,没有安全隐患,她想要知道这个丝絮到底要说什么,和她一起往前走了几步:“你到底有什么事?” 丝絮看了一眼周围,才用蚊蝇一般的声音道:“老爷已经死了,你们现在就不要玩正院闯了。” “什么!”李玉儿立马捂着嘴,压制着即将要出口的惊呼,看阮政清用眼神询问她,她连忙摇了摇头。 安抚了阮政清,李玉儿的心情稍稍平复,她把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即使丝絮说的是真的,她们也必须要去正院,她不放心阮芷娘没有亲近的人在身边,独自一人面对那场面:“老爷死了,我们更该赶过去,奶奶还在那里呢。” “你们三少奶奶现在也不再正房。”丝絮开口道。 李玉儿一惊:“奶奶不在正院?!在哪儿?!” 丝絮被李玉儿的突然变脸唬了一跳,抚了扶胸口才道:“没大事儿,就是接到消息说三少爷被围攻,赶了出去。” “你是正院的丫环,为什么给我说这些事,不要告诉我,你是一时好心?”李玉儿虽然心中焦急,却对丝絮还有些警惕,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 丝絮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行为惹人怀疑,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还是心里不爽,冷哼了一声:“你不信,一定要往正院跑,我也不拦你,反正跟我没多大厉害关系。” 本来丝絮过来报信,纯粹就是看不得程夫人得意,但自己做了好事却被这样对待,心里也不好受,不在管李玉儿她们,径直走了。 “舅少爷,刚才那个丝絮说老爷已经死了,三少爷被人围攻,奶奶去找三少爷了!”丝絮一走,李玉儿便把这话说诶了阮政清参详,她现在脑海里有一些混乱。 一听这话,阮政清也郑重了起来:“当真?” “丝絮是程夫人跟前的丫环,我想不出她为什么这么说。”李玉儿又把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道,但还是猜不出背后的弯弯绕绕。 阮政清目光一闪:“即使程老爷出了事,我们带了衙役,也赖不到我们身上才是。不过那丫环如果说的是真的,程老爷去世了,我们去了正房,必定还有一番纠缠,一时间道不好脱身去找姐姐和姐夫。” “那就先去打听一下吧,看看奶奶是不是真的不在正院,三少爷是不是真的出事儿了,人在什么地方。”李玉儿也渐渐的理清了思绪,现在的重点不是想丝絮说这些话的目的,而是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阮政清也点头同意了,派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去正院打听,又派了一个小厮都门房去打听。等安排妥当了,他才揉着李玉儿的脑袋道:“没想到玉儿,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又有气势。” “这不是三少奶奶一直在教我读书认字吗,况且也是有你做依仗,玉儿才能放心行事。”李玉儿听了阮政清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担心自己真的表现太过了,连忙想办法解释。 阮政清只以为李玉儿是害羞谦虚,心里却是真的为她可惜,天分这么好却是一个小丫头,又想着自己姐姐在教她,心里又亲近了些,不自主的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对待。 “少爷,程老爷去了!大姑奶奶没在正院,出去找三少爷了。”去正院打听消息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禀报道。 看来丝絮说的有部分是真的了。阮政清和李玉儿对视了一眼,说不定真的有人大着胆子袭击程礼。 “走去找姐姐和姐夫。”阮政清和李玉儿两人心里都想着要快些去找阮芷娘和程礼,完全不想去正院掺和,便装着不知道程老爷已经去了的消息,直接往外走。 一路上李玉儿都在听阮政清询问小厮:“姐夫是在什么地方被袭击的?姐姐什么时候去的?” “姑爷是在北街的清源巷被袭击的,大姑奶奶也刚走不久。”小厮调条理清晰的回禀道。 原来程礼跑到城北去找大夫了,为了赶时间,抄了一条小巷,结果被卷入了两帮地痞的斗殴。 等阮政清和李玉儿他们赶到的时候,附近的地痞都已经散光了,阮芷娘正扶着程礼走出清源巷。阮政清和李玉儿也赶忙上去帮忙。 “姐夫有没有大碍?”阮政清接替阮芷娘扶着程礼问道。 程礼摇头道:“没事儿,就是脚受伤了,不能快一点去找大夫。” 李玉儿见程礼和阮芷娘确实都没事儿,才看向那个陪着程礼一起出来的衙役奇怪地问道:“差役大哥,你怎么没穿公服啊?” 看着这个差役把公服抱在手上没穿,李玉儿就明白为什么那些地痞敢袭击程礼了。 “唉,太倒霉了,刚才从前面酒楼过的时候,突然被楼上的人从窗边泼了一盆脏水下来。”一提起那事儿,衙役就直摇头。 衙役被打湿了衣裳,刚脱下公服,就碰到了地痞。真是一环扣一环,李玉儿不信这真的是巧合,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程老爷死了,还有一大摊子事情,也没有时间追究这些事儿了。 “不说这些,我们还是赶快去尚家医馆找尚大夫吧。”程礼虽然一直对程老爷不亲近,但毕竟是他最后一个在世的血脉亲人,现在满心的都是他父亲的病。 李玉儿听见程礼的话,知道他是要给程老爷找大夫,而不是为了自己治伤。见他这么在乎程老爷,心里也生出了一些伤感,她看了一眼阮政清,道倒没有开口说出来。 “姐夫,不用请大夫了。”阮政清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程礼的眼睛说了出来。 程礼摇头道:“你不要劝我了,我要再请几个大夫,说不定就有人能治。” “程老爷已经死了!”阮政清直接说了出来。 程礼一下子僵住了,良久才能发出声音:“不可能,我走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 正院,一片哭嚎之声。 “老爷,你怎么就你开我去了……”程夫人趴在床边嚎啕。 程惠和程孝也跪在旁边大哭,宗族的人也站在旁边抹泪,屋里的丫环也是眼泪不停的掉,整个屋里恍惚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堂嫂,节哀,你要撑起整个程府,还要料理堂兄的后事,不能哀伤过度毁坏了身体啊。”跟着宗族人来的一个妇人,一边抹着泪,一边在程夫人面前劝解道。 ☆、第121章 陷阱 “姐夫, 程老爷真的去了!”虽然程礼悲伤的表情让他有些不忍, 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程礼看着李玉儿和其他小厮也附和着沮丧地点头, 终于接受了他父亲已经死亡的消息, 双手捂着脸不让眼泪流出来, 声音有些发闷:“明明今天早晨他还喝了一碗粥。” 肯定是程夫人下的黑手啊, 李玉儿心想。但程礼一时没有想到, 她和阮政清一样都没有开口点破。现在说出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程礼又拼不过程夫人和姜家, 这样反而把程礼也置于危险当中。 “少爷奶奶,老爷已经去了,您们快赶回去送他一程吧。”李玉儿提醒道, 虽然程礼很伤心,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第75节 阮芷娘也劝程礼道:“我们快回去为公公送终吧。” “好。”程礼他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又和以往一样了,那些伤感都暂时被压在了心里。 一行人快速回到程府的时候,程府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布, 门口围了一群对着程府指指点点的人。 “这速度真快。”程礼讽刺的一笑。 难道三少爷也反应过来了是程夫人下的手?李玉儿小心的看了程礼一眼,只能看到程礼满面讥讽, 眼中露出苦涩。 “夫君……”阮芷娘有些不安的拉着程礼的手臂。 程礼拍了拍阮芷娘的手道:“放心, 我还有你, 不会冲动的。” 听了程礼的话,李玉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程礼气愤过头了, 不顾一切和程夫人硬拼。 “孝服、孝布呢?”李玉儿看着满身孝服的门房,站出来问道。家里有丧事,如果没有闭门谢客,门房都是要准备有孝布的,用来分给没有准备就上门的客人。 门房看着程礼、阮芷娘和后面一溜儿衙役都停了下来,忙点头哈腰的小心陪不是:“玉儿姑娘,老爷走的匆忙,府里没准备这些,我这一身都是自己几年前,自己家的呢。” 这崭新的样子,可不像是几年前的。李玉儿看着他这身孝服就知道他在撒谎,想给他们西院添麻烦,这是谁授意的可想而知。 “真真是混账!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出去做几身孝服?”程礼上前逼问道。 程礼此时彻底冷静下来了,知道这又是一个陷阱。本来他父亲去的急,一时没有换上孝服也情有可原,但要是满府的仆役都换上了,他作为儿子身上没带孝,那就是一个大不孝,不要说名声毁了,可能功名都保不了! 门房察汗道:“夫人已经吩咐针线房的人连忙赶制了。” 等针线房的孝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李玉儿询问邹大娘道:“去年大少爷的丧礼后,应该还有一批丧服在库房里吧?” “哪里还有!当时穿在身上的,都在送葬的时候烧在坟前了。另外一套也早处理了,谁会把孝服留着啊!”邹大娘也是急的跺脚,说道最后,她把怀疑地目光转向门房:“你说,你这身孝服是留了几年的?” 门房讪讪道:“小人家穷。” “不用解释了。”李玉儿嗤笑一声,转头就带着人往门房待的那个小耳房里闯:“我们自己找!” 连忙阻止道:“这里面都是我的东西,你不能乱翻啊!” 李玉儿没说话,用眼神请求衙役帮忙阻拦,不管怎样她是一定要找到孝服孝布的。程家宗族的人都在程老爷的房间,程礼和她们真的没换孝服闯进去,绝对会被抓住小辫子。 看着李玉儿的动作,阮政清也示意小厮上前,邹大娘也唾了一口那个被押在一旁的门房,跟着李玉儿一起在里面翻找。 “找到了!我就说,这里不可能没有。”李玉儿用力的拖出一个装满白布的箱子。阮政清的小厮看到后,立马过来帮忙。 翻找了满是白色的箱子,李玉儿有些失望:“只有麻绳和孝布,没有孝服。” “说孝服在哪里?”邹大娘走上前,踢了门房一脚。 门房求饶道:“小人这里是真的没有,针线房里的人只送了孝布和麻绳过来。” “里面已经翻完了,确实没有。”李玉儿站起身道,门房临时休息的房间只有这么大,里面所有箱子柜子都被翻完了,有什么东西都是一目了然。 “算了。”阮芷娘走上前,拿起孝布和麻绳分给程礼和阮政清:“事急从权,有孝布和麻绳也不算太失礼。” 阮芷娘说着又取下了头上钗簪,交给翠蒿道:“先把这些拿回西院吧。” 幸好他们今天都穿的很素净,不然外面的衣服也必须换。 “小姐,要不我再去布庄扯一些麻布回来。”邹大娘问道,虽然事急从权,但没穿麻布衣还是容易被人诟病。 阮芷娘点头同意,转头看见李玉儿又道:“玉儿,你也去,你们把麻布买好了做好了衣裳再过来。” 虽然觉得阮芷娘很有可能是支开她,但李玉儿也没有反驳的份儿。光是邹大娘和李玉儿两个人,阮芷娘不放心,请求一个衙役跟着去。阮政清也派了小厮跟着去。 阮芷娘把两个担心的人支走了,就和程礼快速的往正房赶。 “玉儿,没看出来啊,你平时这么软和,刚才居然这么强硬。”邹大娘在跟李玉儿说了一串担忧阮芷娘姐弟的话后,又惊奇的说起了李玉儿刚才的行为。 刚才关键时刻,当然要强硬些。这话李玉儿没有说出来,她只道:“不是少爷和奶奶都在旁边吗,有她们撑腰,胆气足。” “我看这不是有没有人撑腰的问题,是你的胆子大。”邹大娘打量了一下李玉儿,肯定的判断道。 她这是什么意思?李玉儿脚步停了一瞬,又笑道:“我的胆子可不大,乞巧节那天我发现自己连蜘蛛都害怕。” “不用反驳,去年小姐再正院被那个老虞婆攻击的时候,你能一个人反抗她和一屋子的丫环打手,我都没有想到。”邹大娘看李玉儿的眼神有些感激又有些欣赏:“所以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感激你对小姐的情谊。” 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邹大娘居然会说这个话,李玉儿也就没再跟她打马虎眼:“不说照顾侍候奶奶的职责,就是奶奶对玉儿的恩情,也值得玉儿全心回报。” 李玉儿能够感觉的出来,阮芷娘从开始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地位低下的仆役,后来在相处走,她对她越来越亲近,是当成妹妹一样照顾的。李玉儿心里也把阮芷娘当姐姐和老师一样敬重,虽然这话不能说出口。 很快,李玉儿就和邹大娘在布庄里买够了足够的麻布,回到西院李玉儿她们就找出剪刀针线,准备开始行动。 对于这个时代的平民女性来说,裁衣是必备技能,但从小进入程府的李玉儿和翠蒿还真的不会。好在孝服形式简单,李玉儿帮着邹大娘打了一会儿下手之后,就学会了剪裁缝制。 “翠蒿姐,你会剪裁了吗?如果会,就你来剪,我和邹大娘里缝。”李玉儿觉得分工合作,每人做一件事,速度快些。 翠蒿有些犹豫:“应该会了,但可能剪不好。” “那就先做我们的练手,奶奶和少爷的先由邹大娘做。”李玉儿立马就下了决定。幸好现在西院的丫环散的差不到了,不然光做丫环的衣裳就要做好久。 西院在火急火燎的做孝服,那边程礼和阮芷娘早已赶到了正院。 等程礼和阮芷娘的哭声稍停,程惠就立马抓住机会道:“三弟、三弟妹,你们这么晚来,我就不说了,但父亲丧了,你们怎么能穿成这样?” 虽然程礼身上也带了孝布,但规制不对,也可以当着可以攻击的把柄。 “我还正要说呢,你们程府好歹也是通州的大户,接过这么没规矩,连府里少爷的孝服都没有准备。”这是一直低调站在后面角落的阮政清开口了。 程夫人豁然转过身下逐客令:“阮举人,老爷刚去,现在是亲族哭丧,就不招待你了。你要吊唁,等丧礼时再来。” 昨天她还会顾忌阮政清和曹大人的身份不敢失礼,但现在程老爷死了,驱逐他一个联姻的外人合情合理,说出去谁也挑不出错,曹大人也拿她没法。 “好,我们先离开。”阮政清看着那一圈圈的护院婆子,对比了一下两边的战力,决定不硬碰,但还是问道:“但你们不会还用孝服的事故意刁难姐夫吧?” 程惠知道这件事拿不住程礼了,但她也不想赔礼,只转头看着周家媳妇骂道:“不是早叫你把丧服准备好吗?!害的我误会了三弟和三弟妹。” 程夫人听了眉头一皱,周家媳妇毕竟是她信重之人,代表了她的脸面,被女儿这个小辈这么骂,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没有驳了程惠的面子。 “是奴婢的不是,已经交代了针线房赶做孝服,没想到她们还没做好。”周家媳妇看程夫人没有表示连忙站出来顶了这个黑锅。 程夫人这才施施然道:“这也是你办事不利,你和针线房的都罚半个月月例!” “夫人,西院的丫环过来送孝服了。”这时一个丫环进来禀报道。 ☆、第122章 分家 程老爷走的突然, 后事也办的紧迫, 但因为去年程府就办过两场丧事, 仆役们对流程都很熟悉,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程老爷死了, 荫蔽程府的大树算是倒了, 连街上的叫花子都知道程府要败落了, 因为没有足够分量能支撑门户的继承人。 程老爷的丧礼虽然办的匆忙, 来吊唁的客人可不少, 他毕竟是朝廷下旨嘉奖过的员外郎,通州府的所有官员都到场了。官员到了,与程府有往来的乡绅士族也没有不来的道理, 一时间倒显得程府十分繁荣。 等程老爷入土为安, 所有客人都散了之后,程夫人终于提出了分家。 终于来了,接到传话之后,李玉儿就跟着程礼和阮芷娘到了正房大厅。至于阮政清和何师爷,他们是客人, 在偏厅休息。 大厅里的白布还没有取下,但已经打扫的十分干净, 上首放了一排黄花梨椅子, 肯定不是给程礼和阮芷娘准备的。 李玉儿打量了一下四周, 再没有别的椅子了,便开口低声询问邹大娘道:“难道少爷和少奶奶就一直站着?” “在家族长辈面前,如果没有赐坐小辈只有站着的分。”邹大娘皱着眉头道。 这分家也不知道要分多久, 先不说站着累不累的问题。只要想着程礼和阮芷娘都站着,而程夫人还高人一等的坐着,李玉儿就心里不爽。 这时又一个瘦弱的少年带着一个怯弱的丫环走了进来,他看到程礼先到有些意外,连忙上前来行礼。 程礼从懂事起,就一直在书房里专研经义以备科举。程义又从小被姨娘拘在院子里,轻易不肯放出去。因此两兄弟虽然都是庶子,但关系一直不亲近,程礼有心关心这个血脉上的弟弟,也一时早不到话,只能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学习。 程义有些受宠若惊,喏喏的回答了,又小心翼翼的温和程礼几句,程礼回答了之后,两人彻底陷入无话。 “三哥,要是分家了,我们住在哪里啊?”在等待的时间里,程义终究是抵不过对未来的担忧,问了出来。 关于这个问题,程礼已经和管家商量过几次了:“四弟你还没有成年,当然还是住在府里。三哥我已经加冠有功名了,自然要搬出去。” “我不用走啊!”程义神色一喜,转而又有些担忧:“就是我一个人住在府里了吗? 程义明显是养成了一个胆小懦弱的性子,怕面对未知环境,不敢离开程府;又惧怕程夫人,活的心惊胆战。程礼想要帮他,也无能为力了。因为程义还没成年,程夫人不会担弃养庶子的名声,一定会把程义留在府里,哪怕只是当成小猫小狗一样的养着。 “你放心,分家以后,你会比现在过的更好的。”程礼劝道,这句话倒不是乱说,因为管家已经告诉他程孝不会有后嗣了,所以为了程府的产业以后不落在他手上,程夫人会优待程义的,当然也会掌控程义。 程义听了这话打了个寒颤,只是勉强的对程礼笑了一下。 “哟,三弟、四弟,你们在说什么呢?”程孝走进来阴阳怪气的问道。 程礼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在回忆父亲。” “怎么?靠山倒了,知道好日子到头了?”程孝讥笑道。 本以为说出父亲,他就不敢找茬,没想到他对父亲没有丝毫敬意,甚至连面子上功夫都不做了。程礼眉头紧皱,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发生冲突,便不接他的话茬。 程孝走上前还要欺辱程礼,突然看见程义低垂的目光,似乎焦距在他的腿间,骤然发火推了程义一把:“小贱种,你的眼睛往哪里放的!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睛。” 被推了一个趔趄的程义吓得大哭了起来,一边往程礼后面躲,一边喊道:“我在发呆,没有看你!” 程礼挡在程义的身前道:“是你自己走到四弟眼光下的,还反应这么大,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程礼说着把程孝打量了一遍,眼光似乎是不经意的瞟到了程孝的下面。 程孝被程礼的目光惊得后退了一步,他此时才想起管家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程礼肯定也知道了,顿时羞愤恼怒一起涌了上来,用凶狠的眼神威胁程礼:“贱种,你要敢说出来,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要忘记,你和我是一个种!”程孝却没有被激怒,慢悠悠道:“我现在不想说,但你要是继续逼我,就别怪我传的满通州府都知道。” “你!你……”程孝涨红着脸愤怒的指着程礼,但终究不敢上前找茬,心里想着等程礼被赶出程家后,各种折腾折磨他的办法。 程礼看着程孝甩袖要走,又不紧不慢道:“你以后最好时时祈祷我和四弟平安,不然你的私密就不知道会被那个地痞流氓说出去。” “你威胁我?!”程孝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程礼。 程礼摇头道:“这怎么是威胁呢?我要威胁你,就直接在宗族亲长面前说出来,到时候你即使是嫡子也讨不了好。” 确实宗族要是知道程孝不能繁衍后嗣,肯定要逼他马上过继,借由嗣子掌控程府的产业,到时候就麻烦重重,肯定会打断他娘的布置。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只要时间足够肯定能找到大夫治好他的。程孝想着就忍了气,不再找程礼的麻烦。 “他也有夹着尾巴的时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趾高气扬!”邹大娘畅快道。 李玉儿看着程孝的神色却有些担心:“大娘,还是算了,以后不要轻易说这事儿。我看他行事越来越疯狂,真怕以后没个顾忌。” “确实如此,这事只能当底牌用。”阮芷娘也点头附和。 这边正说着,一身素衣的大少奶奶也过来了。两边见礼后不久,程夫人带着宗族的亲长也来了。 在丫环的服侍下,程夫人和宗族的族长分别坐在上首的左右两边,其他长辈也坐在上首。 “好了其他无关的人都出去吧。”等程夫人坐定,丫环们斟好茶后,竹香才站出来说道。 第76节 这房间里都是程府的人,有什么无关之人?李玉儿心里不解,但不妨碍她知道程夫人这是又不怀好意了。 看着房间里的丫环都陆陆续续的出去,李玉儿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场合她们丫环不能参加,这是阮芷娘也回头对邹大娘和李玉儿道:“你们先出去吧。” 她们都出去了,那里面真的只有阮芷娘和程礼两人势单力孤了,虽然以她们的身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可以壮胆气啊。但终究是没有留下的理由,李玉儿她们只有往外走。 还没出门,李玉儿又听到程夫人道:“老大家的,今天是几个儿子分家,你一个媳妇儿就不要参加了。” “婆婆,大房里只有我一个,我若不在,谁能代表我大房啊!”大少奶奶说着就哭了起来。 程夫人不耐烦道:“哭什么哭!你也是大家出身,行事得有个规章制度,不要做着小家子姿态!该给大房的那份,不会少的,等忠儿过继了儿子,我就把那份交给大房。” 谁知道老虞婆会什么时候给她找嗣子啊!如果一天没有嗣子,她大房的财产不都要捏在老虞婆手上?大少奶奶不肯放弃主动权,但分家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没有准备,此时能做的只有哭闹,一边大哭着一边喊程忠。 “你再这样耍无赖,就滚回郑家去!”程夫人直接吼道。 大少奶奶被吓得住了声,抬头看上首坐着的宗族长辈都冷冷的看着她,顿时不敢再闹,委委屈屈的走了出去。 “你也先出去吧。”程礼看着这情形拍着阮芷娘的手直接阮道。 阮芷娘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在里面:“可……” “放心,没事儿的。” 无奈之下,阮芷娘也只能走了出去。 见阮芷娘出来,李玉儿迎了上去:“奶奶,我们是回西院,还是和舅少爷他们一起在侧厅等?” “去侧厅吧。”阮芷娘回望了一下,发现竹香已经关紧了房门守在外面,便带着担忧往侧厅走。 该出去的人都出去了,程夫人在屋内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才开口:“有道是树大分枝,老爷现在去了,老二和老三也成年了,可以分家了,你们有意见吗?” 宗族的人早就和程夫人说好了,自然没有意见;程孝是程夫人的亲儿子,两人利益一致,亏了谁也不会亏他,自然也没有意见;程义倒是有意见,但他不敢提,只能把目光放到程礼身上。 “没有意见。”程礼早就想分家了。 程夫人见没有人敢阻止她,更加志得意满,做了个谦让的样子对族长道:“您是族长,这分家的事情理应由您主持。” “我随时族长,但你是他们的母亲,又是朝廷册封的诰命夫人,还是您主持吧。”族长倒是不想放过这个捞好处的机会,但奈何见识浅能力又不行早就在程夫人和姜家手上吃了几次暗亏,只要程夫人把约定好的好处给他,他也就不再插手了。 收到了程夫人好处的程氏宗族的人纷纷附和,恍惚程夫人是众望所归。 “那好,现在就把西院那个姓罗的奴才带过来。”程夫人大声吩咐道。 ☆、第123章 产业 “罗管家已经是我私人的仆役, 不再是府里的奴才了。”当着宗族的人的面, 程礼还是对程夫人行了一个礼, 才开口道。 程夫人扯了扯嘴角, 转头看向旁边的族长道:“那个姓罗的奴才以前是府里的管家, 管着府里的各项产业, 现在分家肯定得把他找出来是吧?” “当然, 当然。儿子的奴才, 您这个做母亲的肯定能用啊。”族长附和道。 程礼其实也没有藏着管家的意思, 他只是不满那个老虞婆颐指气使的语气。见族长发话了,便开口道:“你们也不用差人去西院带他了,他现在就在正院偏厅, 吩咐一声就行了。” 守在门外早有准备的健仆, 正准备放手大干,撸袖子就要去偏厅。程礼看着程夫人若有所指道:“罗管家前段时间受伤了,去请他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 程夫人黑着脸没有发话,以至于外面的健仆心有顾忌,去请罗管家的时候客气了许多。 偏厅, 短短时间,阮芷娘已经端了三次茶盏了。 “少奶奶, 您不要担心, 夫人还是要顾忌曹大人的, 不敢做的太过分。”罗管家在旁劝道。 李玉儿也道:“奶奶,分家的事儿,少爷不是推演了几次了吗, 虽说细节上有些差别,但大体上错不了的。” 阮芷娘心情刚安定了一点,外面就有声音禀报道:“三少奶奶,夫人传罗田问话。” “那奴才就先过去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这偏厅里的人都早有准备,罗管家向阮芷娘行了一礼,得到应允后,就走出了房门。 看着罗管家被几个大汉带走,李玉儿也有点担心:“虽然少爷和罗管家决定照实说,但要是程夫人找茬,故意说他隐瞒怎么办?” “我觉得就敢让罗管家什么都不说,这样她反倒钻不了什么空子。”其实李玉儿觉得程礼和阮芷娘都太‘君子’了,程夫人都欺到头上来了,他们还按规矩办事。 程老爷把管家的身契给了程礼,明显就是要把暗中的产业交个程礼啊,拿这种钱财合情合理,李玉儿想不出他们为什么不要。要说是程礼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还有可能,但阮芷娘明显不是啊。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暗中的产业夫君不能沾。”阮芷娘坚决道:“我宁愿日子过的拮据一些,也不愿意要那些脏钱。” 李玉儿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恐怕那暗中的产业不是什么好的吧,这样倒也能够理解了。 正厅。 竹香在门口禀报道:“夫人,罗田过来。” “带进来。”程夫人看了程礼一眼,开口道。 罗田躲过要抓他肩膀的健仆:“我自己走。” 罗田进门拜见了程夫人及各位宗族族老后,程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今天当着宗族的各位长辈,你就好好说说我程府的产业吧。” 见程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罗管家才仔细的交代了程府里的各处能够摆在明面上说的产业。 这次罗管家说的确实比府里账本上记的多,程夫人眯了眯眼睛发话道:“周先生,出来吧。” “是,夫人。”话音一落,账房的周先生就从里屋出来了。 不是说今天分家只有主子在场吗?罗管家来是不得已,怎么周先生还就在里面?屋里一阵骚乱,有族老开始质问:“这个奴才怎么在这里?” “要分家算产业,怎么能少了账房?”程夫人斜了一眼那个族老,满不在乎的说。 那族老涨红了脸,想要理论,被族长压制了下来。 程夫人没有理那些族老的眉眼官司,直接吩咐账房道:“罗田刚才报的帐,想必你也听清楚了,算一算吧。” 账房一听便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的拨弄了起来。 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账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算盘,想程夫人行礼道:“数额不对,还差一半。” “大胆刁奴,说,是你私吞了,还是后有人指使?”程夫人立即大喝道。 罗管家擦了擦汗,心里有些庆幸三少爷让他如实说,不然真的下不来台了,谁能想到程夫人和账房找到总账。 “夫人,是还有些隐秘产业。不是奴才不说,而是老爷交代了,这些产业只能让府里的当家人知道,现在房间里这么多人,让我怎么说?”这话罗管家说的一点都不心虚,因为是事实。 “当真如此?”程夫人怀疑地看着程礼,她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在耍手段,但一回想,以前府里确实都不知道私下产业的事情,再看了看满堂宗族的人,她有些怀疑自己做错了,是不是也应该向那个死了的老东西一样把这些产业藏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出来。 罗管家点头,宗族的人不干了:“这是分家,我们宗族的人来了,就要光明正大,哪里能躲躲藏藏的?” “既然是老爷的遗命,我自当遵守。”程夫人眼神一闪,对着族长道:“就劳烦诸位宗亲在这里稍等了。” 程夫人说完就命罗管家跟着往里间走。 那些族老被程夫人无视的冒火,想要拍桌子发泄,被族长阻止了:“好处我们也收了,这些就忍着吧。” “可她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族长劝道:“她是诰命夫人,又有姜家在背后撑腰,我们还是不要硬碰了。” 姜家的势力涉及到府衙官员和三教九流,得罪了姜家,就要做好天天面对地痞流氓甚至吃官司的打算,现在程老爷死了,程家也没有什么立的起来的人,自然不敢得罪姜家。 里屋。 “说吧,还有哪些产业?”程夫人问道。 罗管家还是像以往一样躬着身子道:“还有私盐生意和放贷。” “什么?!”程夫人被惊的站了起来,又喃喃自语道:“我就说,他一个没根底的监生哪能这么快就让程家变成了通州大族。原来如此啊,胆子也太大了!” 管家却像是没有听到程夫人的喃喃自语,径直问道:“这产业夫人接不接?” “这些产业,那个贱……,程礼知不知道?”程夫人探究的看着罗管家,她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说了出来。 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我现在是三少爷的奴才,当然不能瞒他。” “那我还要这两项产业有什么用?不是给他送把柄吗?”程夫人气急败坏道。 管家对程夫人的反应早有预料:“夫人也不用急,三少爷胆小,不敢沾这两项产业,没有打听这两项产业的运作。手上没有证据自然要挟不到夫人,所以夫人可用放心大胆的经营。” “我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程夫人喝到,她心里想收下这肥厚的产业,但又怕落了把柄,此时也顾不得对程礼的恨意,仔细想着他这么直白说出来的目的,问道:“说,你们三少爷想要什么?” 管家把和程礼商量好了的说辞拿了出来:“三少爷说,他现在认同的血脉亲人只有四少爷一个了,不放心他待在程府,想带他一起离开。” “义儿还没有成年,我怎么舍得他离府呢?”程夫人眼神一闪,立马拿出慈母做派。她心里欢喜极了,没想到那个贱种这么蠢,居然拿这么大一笔产业换个要跟他分家产的人。 管家的神情十分为难:“三少爷说了,一定要带走四少爷。” “不是我不想放,而是这不合规矩啊,我要把还没成年的义儿放出去,别人会指着我脊梁骨骂的。”程夫人也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套:“放心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管家仍旧摇头:“可三少爷不会愿意的。” “反正我是不会放的!”程夫人软的来了,又来硬的,装着对产业毫不在乎道:“这两项产业风险这么大,我不要也罢。” 管家的神情有些慌乱:“这……,这样我奴才不好给三少爷交代啊。” “放心,你就给他说,我一定保证他四弟的安全,一定让他过的好好的。”程夫人此时不在乎做一些承诺。 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四少爷的安全有保障,夫人也相信了三少爷最在乎程义,他可以进行下一步了,想着便梗着脖子道:“三少爷还有个要求,你要是不能允许,奴才是拼死也不会说出这两项产业的运作的!” “什么要求?”程夫人直觉这个要求不简单,皱着眉头问道。 罗管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了:“三少爷要西院所有仆役的卖身契。” “你这么郑重,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呢。”程夫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心软重情的人。” 此时程夫人有些相信这不是陷阱了,不是真的重情的人,不会在乎这些仆婢;既然是重情之人,那在乎血脉弟弟就不是装的了,这两项产业可以收。程夫人转身朝隔帘吩咐道:“周家媳妇,去把西院丫环小厮的卖身契拿过来。” 很快在,邹家媳妇就带个匣子过来,程夫人交个了罗管家道:“你好好看看。” 罗管家也不怕讨嫌,当即打开了盒子,把里面的身契翻了一遍,他家人的、茗艺的、李玉儿的、翠蒿的、几个小厮的、……。 见西院仆婢的卖身契都在,管家才彻底松了口气,告诉了程夫人两项产业的负责人和运作方式,并道:“夫人要是信不过奴才和三少爷,可以另外换人换方式。” “那些契书呢?”程夫人要的是负责这两项产业的人的卖身契和借贷人的欠条。 罗管家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张递给程夫人。 程夫人检查了一下卖身契,又看了看欠条:“这数额还是有些不对。” “这毕竟是老爷留给三少爷的,他留一少部分,没什么不对吧?”罗管家冒汗道。 原来程礼也沾染了,再也不用怕程礼把这个当成把柄威胁她了,此时程夫人才真真正正的放下了心。对照着账本,再看着缺了的欠条,程夫人心里嗤笑:果然是个小家子气的庶子,都有功名还只敢收平民老百姓那些几钱几两的欠条。 “好了,出去吧,族老们还在等着呢。”程夫人畅快的走了出去。 程夫人施施然的走到上首坐下,族老们看着她志得意满的笑容,也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一时间有些心痒,要知道程府里的人都是出手阔绰又大方,财产肯定不少。 第77节 程夫人没发现宗族来的人心思浮动,开始继续分家。 “《夏律》规定:田宅产业,先尽嫡长子孙,其余家财,不问妻、妾、婢生,皆依子数均分。我没记错吧。”程夫人说了一些场面话后,直接问道。 程孝心里有点不安,他是嫡次子,但在这个当口他也不能反驳,只学着宗族来的那些应声虫一样点头应是。 “都没意见,那我开始分了。”程夫人喝了一口祁门红茶才道:“忠儿是老爷的嫡长子,按律这府里的田宅产业应该都是忠儿的。虽然忠儿已经去世,但将来还是会过继嗣子,嗣子就是我们这一脉的承宗之人,这些产业全都归嗣子,没问题吧。” 只一下,宗族的人呼吸都重了,连族长都克制不住贪婪:“这过继的事情还是尽早为宜,不如今天乘着分家,把过继的事情也落实了。我们程家宗族别的没有,但对同族之人还算爱护,怎么也不会忍心程忠绝嗣的,想来大家都愿意给程忠过继子嗣。” “就是,就是,我愿意把嫡出的小孙子过继过来。”又一个头发花白的程家老人开口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程夫人皱起了眉头,把茶盏重重一放:“过继是按照血脉远近来的,和忠儿血脉最近的是孝儿。要过继,自然是过继孝儿的儿子!” 程孝闻言顿时放下了心,虽然他知道自己将来能生的希望很渺茫,但是抓住了财产也是好的。 程礼看着程孝的表情唇角露出了几丝讥讽,转头看向了程义,心想四弟的安全算是有保障了。 “可是程孝现在不是还没有儿子吗,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绝嗣……”族长还是不甘心,揪着程孝的情况继续说,但看着程夫人黑如锅底的脸色,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程夫人一拍桌子道:“你们这是长辈说的话吗?都不盼着点好的!孝儿曾今有过五六个孩子,不过是出了意外罢了。他现在又正值壮年,将来肯定能子孙满堂。” 程礼听得这话都快要笑出来了,但他还是忍着,他现在还没有地位保证芷娘的安全,不能和姜家拼的鱼死网破。 对子嗣问题格外敏感的程孝,听了程夫人的话心里十分不好受,但看着宗族的人暂时被压下了,也勉强舒了口气。 “虽说程孝还是壮年,但他一个儿子都没有,这样让我们很没底啊。”顶着程夫人的黑脸还有有一个族老说了出来:“在怎么也得有个期限啊!” 程夫人还没来得及发火,其他族老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必定得立个期限,到了期限还没有给程忠过继,我们宗族的人就要插手了。” 财帛动人心,开始对程夫人有几分惧怕的,都纷纷附和,声音还越来越大。 没想到这群软骨头也有这么强硬的时候,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程夫人恨不得生啖其肉。但这些族老都年高辈长,她作为程氏的媳妇,还真不能明着把他们怎么样。 “够了!我女婿姜家的人可都是支持孝儿的孩子为嗣的!”程夫人威胁道,在她想来,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肯定会畏惧她女婿家族的威势,就像他们以前畏惧程老爷一样。 这话可就捅了马蜂窝了,事关一族颜面,平时软弱的族长即使害怕姜家也爆了:“岂有此理,我们程家的事情,那容外人插手!” 程夫人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步走错了,但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她,对着这群她看不起的人拉不下脸面,一时间就僵在那里了。 “他姜家真敢插手,我程家一定要去府衙告他!”族长见程夫人还不赔礼,一副要硬到底的姿态,也起了气性。 程孝似乎自言自语的嗤笑:“一群功名都没有的家伙,能见到府尊吗?” “竖子!你,你……”族长指着程孝,气的直翻白眼。 程礼惊奇的看了一眼程孝,以前程孝虽然口舌毒辣,但那是对身份低的人啊,现在居然敢对宗族长辈如此说话,看来他的性格改变真的很大。 “你先坐下。”坐在族长右手边,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人说话了,他先把族长拉着坐下,深沉地看了程孝一眼,没有追究他的过失,而是不紧不慢道:“我们是没有功名,但程礼有。”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程礼身上,程礼没想到,自己一直没开口火还能烧到他身上。 想到程礼的后台,想到程礼的功名,再想到程礼掌握他的弱点,程孝顿时心慌意乱起来,口不择言的喊道:“你们明明收了银子,怎能出尔反尔?!” 屋内顿时一静,但那个族老还是慢悠悠道:“银子?你们不说是孝敬长辈吗?难道还有别的意图?” 真真是无耻!程孝没有想到有人能把如此无赖的话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程礼,你觉得怎样?你背后也有曹大人,不怕他姜家,我们又是宗族长辈,辈分上压着她。有我们给你做主,也不用怕人说你不孝。”那个族老看着程礼认真道:“你只要给府尊写禀帖就行,告状的事,我们宗族来。” 如果能告那个狠毒的老虞婆谋杀了父亲多好,程礼有一瞬间的心动。 ☆、第124章 放人 “程礼, 我可是你和程义的嫡母, 到底听谁的你要想清楚。”程夫人看着程礼似乎真的在思考族老的提议, 脸色又黑了一层。 听程夫人特意加重程义这个名字, 程礼那里还不知道她威胁的意思。刚刚对族老提议的心动瞬间被压了下去, 不只是在乎程义这个血脉弟弟, 还是因为他想明白了:这事儿宗族的人也不清白, 他们不可能这样告, 他们现在也只是想利用他, 争夺程府的产业。 程礼心里清楚,曹大人之所以帮他,只是为了照顾他小舅子阮政清的情绪, 没有理由为了他和姜家死磕, 他也不能这样麻烦曹大人。将来要报复,就凭借自己的能力,现在就不拖累帮助他的人了。 想明白了的程礼并没有直接开口拒绝族老的提议,而是开口劝道:“各位长辈,你们也不要生气,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可以心平气和的谈。” “哼, 你居然还能心平气和, 可见也是个软骨头, 将来没什么出息。”一个族老不屑道。 程礼没有生气,仍旧笑着提议道:“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可好?” “怎么退?”族长旁边的那个族老阻止了其他人的喝骂,看着程礼道。 程礼看了程孝和程义一眼道:“您们的矛盾不是在过继的嗣子的问题上吗?族老们怕二哥迟迟没有孩子给大哥过继, 那就规定一个年限,在这个年限内如果二哥有了就过继二哥的儿子;如果过了这个年限,还没有给大哥过继,就请在做的长辈们帮忙做主了。” 族老们听了程礼的话后都有些心动,族长征集了大家的意见正要同意,程孝却跳了出来:“你什么意思?!大哥要过继嗣子,当然是过继我这个嫡亲弟弟的!” “够了!”程夫人喝止了程孝,她以为程礼如此说的目的只是为了给程义加码,一时间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她也不能真的就和宗族的长辈撕破脸,官司要是真打起来,她的名声就毁了。况且有的是办法让府里多几个‘程孝’的孩子。分析了利弊之后,程夫人也愿意后退一步:“我同意这个方法。” 见程夫人主动退步,族长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好,就如此办。期限就定为三年吧,如果三年内程孝没有两个儿子,并给程忠过继一个,那就由宗族主持过继。” 程孝听得心中一惊,立马喊道:“母亲!” “闭嘴!”程夫人厉声喝止了程孝,脸色阴沉的对族长道:“三年时间太短,十年,如果十年后孝儿还没有给忠儿过继后嗣,那就请宗族主持过继事宜。” 族长见程夫人妥协,心里高兴,但还是有些不满足:“十年太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就是,就是,再过十年,说不定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入土了。”其他族老纷纷附和。 程夫人脸色冰冷道:“三年肯定不行。” “那就五年吧?”族长终究对程夫人有顾忌,不敢逼的太紧。 程夫人看了一眼满脸愤恨的程孝和即将十六岁的程义,最终同意:“好,就五年。” 大厅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所有人都放松了脸色,除了程孝。 “现在忠儿还没有后嗣,大房的产业就先由我掌管。”程夫人说话的同时,在屋内扫视了一圈。 这个事情程礼早有预料,宗族的人也知道他们现在拿不到,都没有反对。 “我也是父亲的嫡子,可以帮忙……”程孝焦急的开口,可看到程夫人冰冷的眼神,顿时熄了声。他此时才想去父亲是怎么死的,她可以杀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难保不会这样对他。 程夫人见没人反对了,继续道:“产业决定了,那接下来说钱粮吧。” 程夫人一挥手,账房便站出来汇报了府中仓库里和账面上的钱粮。 “老爷有四个儿子,按律是诸子均分。这些钱粮便分成四份,程忠、程孝程礼和程义一人一份。”程夫人说着根本没看下面的三个当事人,只问族老道:“这样有没没有意见?” 明显大头都在产业上,这些钱粮不过是塞牙缝的,虽说律法写了产业是嫡长子的,但实际上分家还真没有人这么分,明明是偏心至极的分法,偏偏程夫人也说的理直气壮。 见程礼和程义两人都是软骨头,没有提出异议,宗族人没好处,也就没兴致做好事,纷纷点头:“很公平。” 等一切交割好了之后,他们又到了祠堂。在族长族老的见证下,程孝、程礼和程义的名字被单独移了出来,他们都算是程老爷下面的分支了,程老爷的主支是某个还没出世的嗣子。 终于脱离这个程家了,看着祠堂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想着将来独开一支,一定也要建一个祠堂,这样就能没年光明正大的祭拜姨娘,不用怕姨娘享受不到香火了。 “契书拿到了吗?”回到了西院的阮芷娘问道。 管家恭敬的把匣子递给阮芷娘:“已经拿到了。” “那就好。”阮芷娘打开匣子翻了一下卖身契,看到李玉儿的和茗艺的都在,也松了口气。 邹大娘看着阮芷娘一直拿着这些卖身契没有放下,小心的问道:“小姐,难道你对她们还有别的打算?” “奶娘真是懂我,这里面很多人都为程府,服务了多年,对得起她们的卖身银子了。我打算放她们自由,明天就问问她们谁愿意离开。”阮芷娘思量之后,下了决定。 邹大娘赶紧阻止道:“小姐万万不可啊!才分家你就遣散了这些仆婢,谁来服侍你呢?” “以前也没人服侍我,日子不是还是一样的过吗,我现在也没精贵到哪里去。”阮芷娘毫不在乎道。 邹大娘急了:“小姐诶,这些丫环的卖身契是你和三少爷拿产业换的,值钱着呢,怎么能随便放了?” 在讨论丫环的卖身契?正要进屋的李玉儿停下了脚步。 “那些不干净的产业,我和夫君本来就没打算插手。”阮芷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邹大娘仍不甘心:“那些田宅拿着总不烫手吧?如果不是为了她们,你们何至于把那些交出来。” “夫君求的是问心无愧,怎么会贪不属于他的东西呢?况且那个账房已经找到了总账。”阮芷娘的声音依旧温和。 邹大娘还是有些气愤:“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李玉儿那个小蹄子。虽然我也喜欢她的机灵忠心,但这花费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门外听着的李玉儿脑子有些混乱,既庆幸她的卖身契到了阮芷娘手里,又惶恐自己是否真的能凑出赎身银子。三少爷用了价值不菲的田宅换过她们的卖身契,那笔银子分摊到她们每个丫环手上都是个天文数字。 李玉儿没听到阮芷娘说的放人的话,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屋里的阮芷娘仍旧温声细语的解释:“也不全是为了玉儿,这些丫环毕竟都服侍过我们一场。还有蓓香她们,也是因为我们才被正院抓去,受了些磋磨,不能不管。更何况还有管家的家人,难道能放任?” “我理解小姐要把她们从那个老虞婆那里换出来的心思,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把她们放了啊”邹大娘仍旧不愿意。 阮芷娘拉着邹大娘坐下道:“其实也不只是想放她们回去和家人团聚,还是因为现在银钱有些拮据。这次分家只得了五百多两,虽然看着不少,但离开之后,肯定得置田宅家具,这些花费小不了。” “什么?!才这么一点!难道那个老虞婆在账面上动了手脚?”邹大娘大惊道。 阮芷娘摇头道:“府里的开支一向不小,从去年开始,府里的各处产业都受到了打压,再加上接连办了几次丧事,账面上的银子是真的不剩多少了。” “那该怎么办啊?”邹大娘有些焦急道。 阮芷娘毫不担心:“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当年父亲生病吃药这么困难的日子都过了,现在还怕?” 第二日。 “把现在还在西院的所有丫环小厮都叫过来。”阮芷娘吩咐了翠蒿后,仍旧教李玉儿练字,李玉儿却有些心神不宁。 不久,翠蒿就进来禀报道:“奶奶,她们都来了,就在外面。” “我们出去吧。”阮芷娘拉着李玉儿站了起来往外走。 一出房门,李玉儿就看见院子里站在管家一家、茗艺以及蓓香她们十多个,其他丫环早在程老爷中风的时候,就逃离了西院,往正院和北院钻了。 见所有人都到齐后,阮芷娘对旁边的翠蒿道:“你也下去吧。” 翠蒿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命下了台阶,到院子里和其他丫环站在一起。 “奶奶,我也要下去吗?”李玉儿的手还被阮芷娘拉着,她直觉有关乎她们命运的大事儿要发生,一时间心跳如擂鼓,但还是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 阮芷娘转过来看着李玉儿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你不用,就站在我身边。” 李玉儿不知道阮芷娘要做什么,当听她温和的声音,看她柔软的眼神,和手上温柔的力道,心便一下子静了下来。 “今天叫你们过来,就说一件事,我打算放人。”阮芷娘安抚了李玉儿,便转头对下面的仆役开口道。 下面的丫环立刻开始慌了,连管家的眼神都有些飘忽。 李玉儿也被这个消息砸得头脑发昏,心里一下子冒出了许多问题:阮芷娘为什么打算放人?西院的人可都在这里了,全部放了,阮芷娘和程礼怎么办?还有她自己该如何自处,所有丫环都在院子里,她一个人和阮芷娘站在上面,难道阮芷娘的意思是不打算放她吗? 第78节 ☆、第125章 自由 “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管家忐忑道。 阮芷娘摇头笑道:“你们都很好, 就是我到府里的这两年, 很多事情都有劳你们帮助。” 那为何要打发人?管家没有问出来, 但眼睛里分明有疑惑。 “主要是分家了, 以后的生计还没有着落。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在府里一样好过, 我想着也不能拖着你们一起去受苦, 所以就打算把你们放出去和家人团聚。”阮芷娘仔细思量过, 这些丫环都不是家生子, 离开她们的家人也有很多年了, 肯定也想她们的亲人了。 事实出乎阮芷娘的意料,蓓香反应归来后,立即跪了下来:“少奶奶, 我不想走!” “求少奶奶开恩!”其他丫环小厮也纷纷跪了下来恳求道。 李玉儿怎么也没想到她们是这个反应, 得了自由不是好事吗? “你们都快起来。”阮芷娘走下去把蓓香翠蒿她们扶了起来:“怎么了这是?要跟家人团聚了,还不高兴?” 翠蒿道:“我是很小时候被卖的,现在都想不起家在哪里了。”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儿,找不到家,又没有别的谋生手段, 还真的不能失去丫环这个身份,李玉儿心想。 阮芷娘心里对翠蒿有了另外的安排, 又转头问蓓香道:“我记得你的家人就在旁边的青州府?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我的爹娘前些年就死了, 现在家里是嫂子做主, 我不想回去给他们做牛做马。”蓓香看着阮芷娘真诚的眼神,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看来这些丫环要不是各有难处;要不就是看到别的丫环都不走,不好意思说走。李玉儿想到了这点, 显然阮芷娘也想到了,她对这些丫环道:“你们也不急着做决定,先考虑一晚吧,明天再到我这儿来说出决定。” 仆役们解散之后,阮芷娘就拉着李玉儿进了内室:“来继续练,我先去收拾一下要带出去的东西。” “奶奶,我和您一起去收拾。”李玉儿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情,哪里还写的下去。 程家家已经分了,等外面的田宅一买好就可以搬出去了,现在自然要把该带走的东西收拾好。 “玉儿,你怎么一直都心神不宁的啊?”阮芷娘见李玉儿差点撞到凳子,立马把她拉了一把,担心的问道。 刚才阮芷娘一说放籍的事情,李玉儿的心里一下子就像长满了野草,非常杂乱。既想马上脱籍自由,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自私,毕竟阮芷娘和程礼花了大代价才换回她们的身契。想等自己给阮芷娘她们创造了足够的价值,再提出赎身,又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又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心里对大伯母一家的思念也一下子冒了出来。 还是直接说了吧,阮芷娘对她这么好,她不想欺骗她,即使让她看到了自己的自私,想了想李玉儿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阮芷娘道:“我想赎身!” 阮芷娘的脸上只是有一些惊讶,并没有她担心的鄙视轻蔑的神情,李玉儿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时邹大娘却突然从旁边挑了出来,指着李玉儿的鼻子大骂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奶娘!”阮芷娘喝止了,看着李玉儿有些发白的脸色,立马把她拉过来揽在怀里,又转头对邹大娘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儿再和细说。” 邹大娘气的跳脚,但看着阮芷娘坚定眼神,还是不能违背,只能留下一句:“你就惯着她吧!” “来给奶奶说说,你这么想起要赎身了?”等邹大娘走了出去,阮芷娘才柔声的问李玉儿。 既然已经开口了,李玉儿就不再犹豫,赎身已经是她的执念了,直接开口道:“我不想做奴婢。” 这话在这个时代由奴婢说出来,已经算大逆不道了,阮芷娘很有可能会大怒,但李玉儿还是没有低头。 阮芷娘看得出来李玉儿用了很大的勇气在跟她说这个话,她有些意外李玉儿的坚决,心里没有恼怒反倒有点欣赏李玉儿这样有自主想法的人,大概是真的把她当妹妹了吧。 “离开了程府,我哪里还会让你当奴婢。”阮芷娘起身从梳妆台的一个匣子里拿了两张纸来,递给李玉儿笑道:“打开看看。” 预感到了这两张纸是什么东西,李玉儿的心砰砰直跳,连忙打开了,果然一张是她画押了的卖身契,一张是阮芷娘写好的放契书。有了这两个东西,她随时都可以去衙门改籍。 想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心愿终于能够达成了!从此之后不再低人一等,不再是为奴为婢了!长久压在心里的担子终于松了。当放契书上被溅了两朵水花,李玉儿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流泪了,连忙抬起袖子要擦。 “不哭,不哭……”阮芷娘见从来没有软弱过的李玉儿开始流泪顿时慌了,连忙拿出帕子帮她擦泪。 李玉儿放纵了自己的软弱,一下子扑到了阮芷娘的怀里,语无伦次的说了那些压在心里的事情:“我不想做奴隶,可我怕死,快要饿死的时候我把自己给卖了,心里又无时无刻不想着赎身;还利用奶奶的心软说这个话,真是自私透顶!” “不要这么说自己。”阮芷已经知道了李玉儿的心结,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开解道:“你呀,就是对自己压太紧了,钻牛角尖了。为自己赎身合情合理,哪里算是利用呢?” 可我知道卖身契却是用产业换的!我现在根本赎不起!李玉儿心中喊道,但却没有说出来,她不想阮芷娘看到她这么肮脏的一面,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阮芷娘挣会那么多产业才能离开。 “其实我早就给你打算好了。”阮芷娘见李玉儿平静了一些,才继续道:“你家里没人,也立不了户,我想给你存一笔银子,等你长大成人了就给你找一个好夫婿,那时再改籍过户。” 李玉儿听得目瞪口呆,她自己都没有想这么远,这两年里只想着:得了自由就回浅水湾找大伯,想办法入他家的户。至于她大伯家可能受了逃荒的波及这个隐忧就被她压到了心底,现在听阮芷娘这样说,她发现这个方法也很好,她可以先待在阮芷娘身边,等打听好了大伯一家的现状,又还了阮芷娘的恩情,再做打算。 “我都没想这么远,找夫婿就算了吧,我一直守在奶奶身边。”李玉儿是真的对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报任何幻想,稍微富裕的人家就会有小妾,贫穷的人家一到灾年就要卖儿卖女,何必呢? 阮芷娘没把李玉儿的话当真,只点着她的鼻头笑道:“你现在还小,等大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哼,我可不是个真小孩,李玉儿心里想到。 自由已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李玉儿心里甩掉了一个大包袱,整个人都松快了,做事儿也有了干劲,像小蜜蜂一样忙前忙后的阮芷娘收拾东西。 李玉儿这边心情放松了,西院其他丫环却心情沉重,这是关乎她们一身的大事。 “你说少奶奶是什么意思?连我们也不要嘛?”管家娘子忧愁道。 罗大满不在乎道:“她放了我们更好啊,反正我们这些年存的家底也不少,早该自己当家做主了。” “住嘴!你以为,没有权势,那些财产守得住?没了三少爷的庇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管家厉声喝止了罗大后,转头对着妻子问道:“老二和芳芸有消息没?” 那日管家看见形式不对,就先吩咐二儿子和芳芸离开了,现在没事了自然要把他们找回来。 “有消息了,这两天就要回来。” 管家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回来了就好,看在芳芸的面子上,三少爷应该也不会弃我们于不顾的。” “爹还真心认那个软趴趴的三少爷为主啊!”罗大有些不甘愿,以前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以至于他看不上一直受程夫人欺压的程礼。 罗管家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转头用冰冷的视线盯着罗大:“你要再敢对三少爷不敬,我就先处置了你,免得为我罗家招祸!” 罗大一下子就被吓白了脸,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心十分狠,说到就能做到。 “你吓他做什么?”管家媳妇试图缓和气氛。 管家却转头盯上了她:“还有你,也要把以前管家娘子的做派收起来,行事要谨慎些,不该贪的钱不要贪,三少爷跟老爷不一样!” “知道了。”管家媳妇脸红了一阵,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管家又当着妻儿重申了一遍:“我知道程府的一些隐秘,如果没有三少爷的庇护,我们这一家都活不了。以后都把性子收起来,别的奴才怎么做的,你们就怎么做。” ☆、第126章 找房 “怎么样?”阮芷娘接过丫环的水盆, 亲自端到程礼面前帮他擦手。 程礼摇了摇头:“今天看了几个宅子, 不是大小样式不合适, 就是周围环境不太好。两方面都不错的, 价格又太昂贵了。” “那就找城外的房子吧, 找个风景漂亮一点的也能住的心旷神怡。”阮芷娘笑着提议道, 声音里完全没有一点颓废。 目前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程礼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要让娘子陪我一起吃苦了。” “一家人在一切哪算吃苦啊。”阮芷娘摇头笑道:“我反倒觉得离开了府城更自由。” 程礼还是有点犹豫:“住在乡野, 我总担心安全问题。” 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事, 虽然通州境内匪盗不多,但也不得不防,更何况他们和姜家还算是有过节。要是在府城内, 姜家还会有顾忌;去了乡野, 姜家就可以放开手脚了不说冒充匪盗来大劫,就是让些无赖来找茬都让人受不了。 “要不,我们接受政清的提议,去桓壁县?”阮芷娘留意着程礼的神色,小心的提议道。 又要托庇于曹大人, 程礼的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但很快又甩开了这个感受, 是他没有能力给阮芷娘安全的生活, 哪还有资格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的自尊心呢。 “好我们就在桓壁县买田宅。”程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心里却下定了决心:下一次科举一定要中!一定要尽快得到立身之基! 时间已晚,两人做好决定后,就各含心思的就寝了。 “你说, 要是奶奶真的不要我了,该怎么办?”又翻了几次身后,翠蒿终于幽幽的问了出来。 听到翠蒿的问话,李玉儿刚获得自由的兴奋都消退了些,不知道阮芷娘和程礼对翠蒿她们怎么安排的,但李玉儿还是劝道:“奶奶既然说了让你们考虑,肯定会听取你们的意见吧。” “唉,也只有这样期望了,从小就学习怎么当丫环,除了当丫环,我好像什么都不会。”翠蒿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前途的迷茫。 一时间李玉儿的心里也生出了些惆怅,翠蒿这个情况,只能继续当丫环了,如果阮芷娘她们真的不要的话,她可又要另找主家了,那真的是前途未卜,不过一阮芷娘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舍弃没有生存能力的丫环吧,李玉儿只能在心中这样劝慰自己。 第二日,李玉儿照例先去小厨房做早膳,米菜柴火都是从外面卖的,虽然现在程礼还暂时住在西院,但她们的一应用度已经和程府彻底分开了,只等外面买好了田宅,就搬出去。 在小厨房做饭的不止李玉儿一个,还有茗艺和丹砂。丹砂是粗使丫环,以前就给李玉儿烧过火,前段时间西院丫环大量叛变的时候,朱砂不知道是老实木讷还是真的忠心,反正就是一直坚定的站在西院一边,被抓到正院去了,也是前些天才放回来的。 茗艺进府后,就没在厨房待过,手艺也不好,但李玉儿一个人肯定不能在短时间内把程礼阮芷娘和西院十多口人的早饭一下子做好,所以茗艺也只有来帮忙了。 早膳过后,程礼又要出去,这次管家自告奋勇的跟随,程礼想了一下也没拒绝,管家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高兴的跟着程礼出去。 送走程礼后,阮芷娘又打发了李玉儿和邹大娘去收拾东西,她一个人慢慢接见西院剩下的十多个丫环小厮。听一下她们考虑的结果,实在愿意留下的,阮芷娘也不拒绝。想走的,阮芷娘就给些遣散银子,尤其是到了要结婚年纪的几个丫环,阮芷娘还给了陪嫁银子。当然这些银子都是丫环和阮芷娘两个人时私下给的,说是女子生活不易,要有些傍身银子她才能安心,这些丫环自然又是感激涕零。 李玉儿不知道她们的谈话过程,但结果却一清二楚:管家一家都留下了,翠蒿、丹砂、蓓香以及另外一个无父母的丫环也留下了,茗艺决定回家奉养父母,其他家里有点薄产的也愿意回去和亲人团聚,程礼的三个小厮他们的亲人的身契都在程夫人那儿,他们本身有不看好程礼的未来,也不讨程礼喜欢,自然也离开了。 “都是些没心没肺的!见了小姐和姑爷失势了就离开。”邹大娘看见这个结果,又开始盯着李玉儿指桑骂槐。 阮芷娘没看到邹大娘是想刁难李玉儿,但还是喝止了邹大娘:“渴望骨肉团聚本是人之常情!又是我主动提出放人的,她们离开也是合情合理的!以后不要在说这种话了。” 李玉儿没有计较邹大娘的挤兑,但却留意到了她后面那就话,她以前只考虑到程礼和阮芷娘离开了程夫人掌控的程府会安全些,没想到在别人的眼里是失势了,那她昨天提出要赎身,在别人看来确实太过白眼狼了,现在无比庆幸阮芷娘没有这样想。 愿意离开的丫环小厮都离开后,西院里更加安静了,很多东西收捡好后,也越来越没有生活气息了,即使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程礼也只有点惆怅没有多少不舍。 又过了两日,芳芸和罗二回来了,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见程礼,程礼去了桓壁县,就只能先见阮芷娘。 “少奶奶,现在你们缺人手,要不我再回来吧?”回答了阮芷娘一些关心的问题后,芳芸突然开口道。 阮芷娘一怔,连忙拒绝道:“不用,我们侍候的人手够了,况且你还有自己的家要照顾呢?” 芳芸还要说什么,阮芷娘又道:“前两天夫君还说,要不罗大和罗二的身契都放了。” “什么?!”罗二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转瞬又反应过来,立马低头行礼道:“求少奶奶收回成命。” 阮芷娘虚扶了一把:“起来吧,夫君的意思是你们的后代也不能一直为奴,现在先改了籍,等过了三代就可以科举了,也算有个出路。” 这话一落,芳芸和罗二同时一愣,他们从没有考虑过这个打算。 “谢少爷和少奶奶的恩典,但奴才愿意世代侍奉少爷和奶奶。”罗二快速的考虑了一下还是恭敬的拒绝了,刚才少奶奶描述的场景虽然好,但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先不考虑离了少爷的安全性,即使真的繁衍出来了第三代,那也太过遥远了,还有没有能力供应他们读书都是个问题,要知道有那么多良籍的平民都读不起书呢。 阮芷娘有些意外,其他丫环小厮会拒绝她能理解,但罗二是读过一些书的,明显知道科举的意义,但他还是拒绝了,又转头问芳芸道:“你的意思呢?” 芳芸的贱籍早在她出嫁的时候,程礼就给她放良了,按照她以往的想法,是要做最有利于程礼的选择,然而现在她嫁人了,将来会有自己的子孙后代,她不忍心自己的儿孙为奴为婢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个事儿我做不了主,还是要问问公公和大哥的意见。” “这个事儿不急,等考虑好了,再给夫君说就是了。”阮芷娘也不逼迫。 程礼在桓壁县跑了几天,终于回来了:“找了比较合适的田宅,明天就带你过去看看。” 第二天程礼和阮芷娘就带着李玉儿她们租了马车,往桓壁县走。 这个马车虽然比较干净,但到底是比不了程府的马车,一路上十分颠簸。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才停止,下马车的时候,李玉儿都有点头晕,但看着阮芷娘和程礼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倒也不好表现出来了。 “选好的宅子就在前面,我们过去吧。”程礼扶着阮芷娘下了马车后,指着前面的村落道。 第79节 阮芷娘想随手戴上帷帽,程礼阻止了:“虽然没有太阳了,但天还有点热,就不用戴帷帽了免得闷到了,乡里人都不在乎的。” 不用受那个闷热,阮芷娘也不矫情,直接就把帷帽扔进了马车,跟着程礼往前走。 来往的村民看到程礼带着一个模样标志的妇人和几个丫环,都纷纷过来打招呼,他们可是看见了这个年轻后生昨日是被衙门的人带过来的,据说他买了他们乡里最好的一所宅子,将来就是他们的邻居了。 回应完了热情的乡民,他们才走到了这里最大的一座宅子前。 “这所宅子不大,但住下我们是尽够了。”管家打开门后,程礼带着阮芷娘进了门:“这座宅子原是赵解元家的,才修好还没住多久。但他现在已经搬到了府城,今年又进京赶考缺银子了,才托了中人寄卖。” 阮芷娘看完了房间,又去屋前屋后转了一圈道:“确实不错。” “那就定下了吧。”程礼下了决定。 管家立马躬身道:“奴才马上去办。” 这就是他们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看了外面绿油油一片的田地,预感以后的生活不会轻松,应该也不会像砸程府里那样提心吊胆了。 看完了房子,一行人又到了县衙拜访了曹大人,才回到程家。这时再看程家的围墙,李玉儿越发觉得这里像个牢笼,好在很快就要离开了。 “天色不早了,你们也不用侍候了,回去收拾一下你们要带走的东西吧,我们明天就搬。”阮芷娘吩咐道。 ☆、第127章 话别 “这么多东西怎么搬啊?”看着摆了一屋子的东西, 翠蒿有些发愁道。 虽说明天搬家的时候肯定会请一些马车, 但也主要是装程礼和阮芷娘的家具用品。 “要不你小时候的那些衣裳就不带了吧。”李玉儿提议道, 她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安排好了, 她才进程府两年多, 置办的东西也不多, 带走容易;而翠蒿在程府已经十多年了, 积累的各种用具都能装一车了, 但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很鸡肋, 扔了又可惜,带着又占地方。 翠蒿忍痛把那些不能穿的衣裳放到一边,看这剩下的东西道:“还是太多了啊。” “我觉得和蓓香她们商议一下, 那边的房子没有这边大, 可能会几个人一起住。像炭盆这些东西,可以几个人一起用,到时候商量着带一两个就可以了。”李玉儿说着就把自己已经用不到的东西都装好,要给周囡囡她们送去。 “咦,玉儿, 天色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翠蒿看着李玉儿挎着包袱, 提着东西开门出去不由有些疑惑的问道。 李玉儿回头道:“这些东西不好带, 我又用不上了, 拿去送给以前认识的人。”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翠蒿听得有点肉疼,但那是李玉儿自己的东西, 她也不好阻止,便提议道。 明天早上奶奶就说要离开了,哪还能等她去慢慢送个别啊?况且她等的就是天黑。李玉儿看出翠蒿的小心思,也没有点破,只道:“现在月亮当空,小路都照的清清楚楚不怕。” 再没有理由阻止,翠蒿只能目送李玉儿大包小包的往外拿东西。 此时程府各院的主子都已经熄灯入睡了,到处都很安静,只有路经花园的时候能听到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手上提的,肩上背的都是东西,李玉儿感觉有点吃力,便加快了速度,没有在路途中停留,不久就大了以前和周囡囡她们一起住的耳房。 这边的几间耳房的窗户内都是一片漆黑,想来大家都已经入睡了。这时候也顾不得打搅了,李玉儿轻叩门扉,小心的不惊动周围其他房间的丫环。她之所以选择晚上过来就是,就是避免别人看到了给周囡囡和吴平平带来麻烦。虽然她们都是小虾米,应该惹不了程夫人的眼,但也得防着下面的丫环婆子为了奉承程夫人给,而找理由打压她们。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不重,没有吵醒其他白日里劳累了一天的小丫环,也成功的把平日里很敏锐的吴平平惊醒了。 吴平平醒了之后,凝神细听,确定是在敲自己的房门后,才披了外衣起床,走到门口,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问了一句:“是谁?” “是我,玉儿。” 吴平平立马打开了门,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明天我就要和少奶奶半离程府了,今天过来看看你们。”李玉儿说着就把放在地上的东西提了进去,向里面看了看漆黑一片,便把声音压得更低:“囡囡还没醒呢?” “她呀,就是个雷都打不醒的!”吴平平话里面嫌弃着,声音里却带了很多亲近。她有一边帮李玉儿提东西,一边问道:“确定了明天就搬?这么急?” 李玉儿借着门外照进来的月光走到屋当中,放下东西,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肯定有人盼着少爷和少奶奶早些搬出去,现在也不算急了。” “外面的房子落实了吗?安不安全?”吴平平也坐在旁边,给李玉儿倒了一杯水,有些担心的问道。 李玉儿确实有点渴了,端起杯子慢慢和了两口才道:“落实了,就在桓壁县清河乡,离县城也近,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只要人安全,其他的待遇月例什么都是次要的。”吴平平觉得李玉儿要离开府城去乡下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不擅长劝人,只能用她的方式安慰李玉儿。 李玉儿笑道:“当然,离开了程府我还松了一口气呢。”转而又想到了程孝的隐疾,虽然觉得和周囡囡吴平平都扯不到关系,李玉儿还是提醒道:“你们以后在府里当差也要小心些,最好不要往北院去。” “不能去北院?”吴平平心里一紧,转头对李玉儿道:“据囡囡说,前两天管上厨房的曾婆子说,要从上厨房和大厨房调些粗使过去。我就说气氛不对,让她不要打那个算盘,而她偏偏对那差事热情的很。” 李玉儿心中也是一惊:“还没定下来,就让囡囡赶快退出来。” “这话你给她说!”吴平平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点亮了灯,走到床边去把周囡囡拽了起来。 “天亮了?”周囡囡坐在床上揉眼睛,转头就看到了李玉儿,声音兴奋道:“玉儿,你过……” 周囡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平平捂住了嘴:“这大晚上的,你给我小声点!” “咦,天还没亮啊?”周囡囡看看屋外,又看看李玉儿和吴平平,才被摇醒的她脑袋还迷糊着有些摸不清状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玉儿,你是半晚上过来的啊?” 李玉儿也没有时间跟她绕弯子,直接走到床边看着周囡囡道:“听说你想去北院的小厨房?” “是啊,是啊。同样是粗使,北院小厨房里的月例多了二十五文!”一说到这个周囡囡就清醒了,眼睛发光道。 月例比正院的粗使还多,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好不好?去了北院小厨房肯定能看到程孝每天都要熬药,一个没根基的小丫环知道了这个隐秘很危险的好不好!不过想着周囡囡年纪还小,又不知道北院的隐秘,李玉儿也没有吼出来,只压着性子耐心的给她说:“你想想如果是好事儿,那轮得到我们这些从外面买进来的丫环啊?” “可是,你不是就去了西院吗?”周囡囡疑惑道。 李玉儿扶额,在周囡囡的心里能混到主子身边都是好事儿,现在李玉儿有些后悔以前为了安她的心,一直给她说自己在正院过的好了,现在要怎么给她解释当初去西院的名额是其他丫环觉得烫手才甩锅到她身上的? “你动点脑子好不好?一看现在分家,李玉儿要和三少爷搬出去,就知道当初去西院不是个好选择了。”吴平平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周囡囡的脑门道。 周囡囡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开了:“玉儿要和三少爷他们搬出去了?!” “是,明天就搬。”见周囡囡又急着要说话,李玉儿立马伸手打断了:“现在先说你的事情,一定不能去北院知道吗?” 周囡囡还是有点舍不得:“可是那是二十五文耶,每个月都多了一倍……” “我不会害你的。”李玉儿又不能直接给周囡囡说程孝有隐疾,生怕她年纪小瞒不住,在什么地方漏了出来给她自己惹来大祸,只能强调:“要是相信我,就不要去北院。” 周囡囡还是有些不舍,但看着李玉儿郑重的神色,还是有些肉疼的同意了:“好吧,我不去北院小厨房,可惜了那二十五文钱,能买好多糖葫芦呢。” 真是吃货本色啊,李玉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吴平平也笑骂了一句:“这么爱吃,以后每个月我领了月钱给你买几串,行了吧!” “好啊,每个月都买三串,我们一人一串。”周囡囡正笑着,忽然起了吴平平刚才的话,立马焦急地追问李玉儿道:“刚才平平说你要和三少爷搬走,是怎么回事啊?” 李玉儿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的给周囡囡说了。 周囡囡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玉儿你搬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得到啊。” “桓壁县离州府也不是太远,一有时间,我会再回州府的。”李玉儿早就想好了,此时便把她的打算说了出来:“如果有机会回来,我会尽量赶在你们休假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就约在绣珍坊见面吧。” 以后李玉儿回礼,不可能再进程府,只有和周囡囡吴平平她们约在外面,而绣珍坊最开始就是吴平平介绍给李玉儿的,她自然也认真颜老板,因此约在绣珍坊最好。 “好。” “怎么不约在糕点铺子啊?” 吴平平和周囡囡同时开口,李玉儿看着周囡囡笑了:“少数服从多数,我和平平都决定在绣珍坊了,你反对也没用。” “对了,囡囡,平平开始说,现在一个叫曾婆子的在管着上厨房?”事情说完了之后,李玉儿又想起了开始吴平平随口说出的话。 周囡囡点头道:“对啊,前两天还把我们叫去拜见了一下,据说是正院里的人。” “那苏厨娘和桂香涎味她们呢?”李玉儿心里有些担心,要知道苏大娘虽然没有明着和程夫人作对,但暗中也有些过节。 周囡囡不知道李玉儿的担心,对于李玉儿的问题有些奇怪:“苏厨娘和桂香?她们还在上厨房啊。” “那就好。”看来上厨房只是去了一个掌事的婆子,苏厨娘和桂香涎味她们都还平安,李玉儿心里也安慰了些。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玉儿便把带过来的东西一一分给周囡囡和吴平平:“也是一些我带不走的东西,就留给你们吧,你们随意处理。” 吴平平和周囡囡也没跟李玉儿说什么客气话,直接收下了,吴平平直接递给李玉儿一个荷包道:“你走的匆忙,我们也来不及准备什么东西,你搬过去用钱的地方肯定不少,这些银子就权当是我们的心意吧。” “我现在不缺银子,你知道的,我自己也在做绣品卖,还有那次七夕节挣了九两银子。”李玉儿一接过荷包,就估计里面起码有二三两,以周囡囡和吴平平的收入,估计这是她们的大半身家,太贵重了,李玉儿想都不想便推辞了,还认真的劝道“反倒是你们,应该尽量多存些银子,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玉儿不能明说,但她觉得程府长久不了,现在看着程夫人是气焰嚣张,但一想着程老爷死了,程孝又是个没后的,将来肯定还会起大波折。她现在也想不出如果将来程府大厦倾倒下面的丫环该怎么办,只能劝着吴平平和周囡囡早些打算。 “我会注意存钱,也会监督囡囡的。”吴平平虽然不知道李玉儿的具体意思,但也知道她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便把李玉儿的话记在了心里,但荷包却坚决不收回:“这是我和囡囡两人的心意,既然送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最后,李玉儿还是收下了,但她心里却想着要把这银子存下来,以后如果她们需要,再想办法给她们。 一切说好之后,李玉儿便起身离开。 “不要送了,你们也快些回去睡吧。”见两人还要送,李玉儿心中温暖,却还是回绝了,希望她们也能有一个好觉。 在回去的路上,李玉儿有心情欣赏身边的景致了,这大概也是她最后一次仔细看程府了吧。 夜色把一切都笼罩得朦胧而温柔,李玉儿走在她走过无数遍的小路上,回忆着她曾今和周囡囡走过的场景。今后这条路大概再也没机会走了吧,即使再想脱离程府,她发现这两年里还是有值得回忆的东西。 ☆、第128章 离开 第二日, 早晨一起床洗漱好之后, 李玉儿就和翠蒿带着自己的东西去了正房, 一到正房就看到蓓香她们也带着东西过来了。 院子里摆满了东西, 除了丫环们的, 大部分都是阮芷娘的陪嫁, 程礼从小到大吃用大多都是程府的, 积累的家当不多, 大部分还是书本。 “奶奶, 这些大件不好搬把?”李玉儿看着阮芷娘陪嫁过来的床和座椅立柜等,不由问道。 阮芷娘看着这些东西也有点发愁:“马车肯定是装不下的,如果请抬盒从这里道桓壁县又太高调了。” “可不可以把这座雕花拔步床拆开, 用牛车拉?”李玉儿小心的提议道。 阮芷娘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 先把这架拔步床拆开吧。” 说完,阮芷娘就要自己动手,李玉儿看大家都在忙,也没有阻止阮芷娘,自己也跑去帮忙。 但这个时代木匠的做工都很实在, 每个榫卯之间都连接的很紧实,李玉儿和阮芷娘第一次用力, 居然还没能成功拆开。 李玉儿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又怕阮芷娘尴尬, 便笑道:“我果然还要再长两年力气才行。” “看来我是闲太久了,真要变成一个‘柔弱的娇娥’了。”阮芷娘也摇头笑道。 这是一直在旁边忙碌的罗二看到了这边的场景,连忙跑了过来:“少奶奶, 这种力气活儿交个我们这些下人就行了。” “好,你们就来把这架拔步床先拆开,罗汉床和美人榻先不管。”阮芷娘吩咐完,就带着李玉儿让开了。 罗二恭敬的听命之后,立马对罗大喊道:“大哥,快来这边。” 罗大的表情有些不甘愿,但还是慢吞吞的过来了。 “少奶奶,马车来了,就在侧门,现在想搬东西过去吧。”管家进来禀报道。 阮芷娘立马转身吩咐:“先把这些箱子和包裹搬出去。” 第80节 翠蒿蓓香她们纷纷上前搬东西,李玉儿也拿着装衣裳的包裹往外走,连阮芷娘都没闲着。一行人走到门口,就看到外面听了四辆马车。 “不是说只雇两辆,多跑几次吗?”阮芷娘问道。 管家躬身回道:“那两辆翠幄的都是曹大人支应的。” “看来安顿好了之后,真的要上门好好感谢曹伯父和曹伯母了。”阮芷娘的脚步顿了一下。 邹大娘转头看着程府的墙唾弃道:“只有这家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虽说都分了家,但好歹还是血脉亲人,看着我们要搬家了,还专门把马处支出去,我看她是存心想让我们难堪。” “她即使是派了马车送,也不敢让奶奶坐啊。”李玉儿摇头道,谁知道被驯养好了的马会不会突然发疯,虽然有恶意揣测的嫌疑,但还是小心得好。 阮芷娘喝止了邹大娘和李玉儿的话:“都不要多说!,要离开了,就别再节外生枝。” 李玉儿看着不远处的门房,立马住口了,也许是得了自由太兴奋了,以至于她没有以往谨慎了。发现了这点,李玉儿立马在心中警醒自己。 “你再去雇一个敞篷的牛车。”阮芷娘又吩咐管家道。 丫环,和车夫都帮忙吧东西往车上搬,先是箱子一个个垒好,再把包裹塞进去,很快四辆马车就被塞满了,但东西才堪堪装了一半,看样子还要再跑一次。 阮芷娘又转头对邹大娘道:“奶娘,你也先跟着马车过去吧,帮我布置一下那边的宅子。” “确实,那边的宅子没人布置也不行。”邹大娘点头同意后就上了马车。 这边停了四辆马车,又一直在搬东西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旁边一些百姓的围观。 自从传出程府‘犯了太岁’‘糟了报应’等几种说法流传开来并渐渐深入人心之后,通州府的百姓对程家就没那么崇敬了,但还是有些忌讳,所以这次也是远远的围着,没多少人靠近。 “这程府又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好奇心的人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旁边有消息灵通的知情人压低声音解释了:“据我那在程府当小厮的侄子说啊,这程府分家了!” “所以剩下的三个少爷是都要搬出去吗?”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得人,也□□来问道。 那透露□□消息的人立马反驳道:“怎么可能?!不说他府里的四少爷还没有成婚,只说二少爷,他现在是程恭人唯一的嫡子,怎么能不在身边尽孝呢?” “这么说只有那个三少爷一个人被打发出去了?”旁边有个妇人插嘴道。 那人点头道:“是只有他被赶了出去。” “也是可怜,老爹刚死,就被赶了出去,平时怕是不讨嫡母喜欢吧?”妇人怜悯道。 旁边的一个汉子立马冷哼了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再可怜也比我们过的好!” “就是,一个不事生产的少爷,肯定没吃过苦,即使分家了,也肯定得了一大笔银子。”一个斜扣着扣子的二流子不忿道。 旁边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继续引火道:“他程府又没有世代积累,怎么可能这么富豪,这些银子肯定是来路不正欺压良善得来的。” 场面顿时一静,有些人心里起了小九九。 府城里的治安不算差,但城外就不一样三年前,通州及附近州府大旱,产生了大量的流民。虽然当时的钦差大人已经把大部分的流民都送到了边关,但总还是有落网之鱼在流窜,威胁着旁边乡镇的安全。所以车辆在城外被劫掠,也是有可能的。 “话可不能乱说,不说以前程老爷和程夫人一直往庙里捐香火钱;就是这个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也经常派人在南街和西街给我们这些老弱施粥。”一个杵着拐棍端着破碗浑身脏兮兮的老头不知道从那个地方钻了出来。 “噫……”其他人纷纷捂着鼻子,远离了那个老乞丐。 这老乞丐还不罢休,继续用他那大嗓门道:“还有程府三少爷的小舅子阮举人和他的老师曹大人也都是好人好官啊。” 有个脸上带伤的汉子立马脸色大变:“曹大人?难道是桓壁县的那个曹大人?” “看样子,他还有靠山啊,也不能算是丧家之犬。”有人低声喃喃道。 阮芷娘和李玉儿完全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她们回到了西院继续收拾。 不久,管家就雇了一辆牛车回来,阮芷娘便指挥着,把一些大件的家具装到车上,让车夫带着去桓壁县。 快到正午的时候,程礼才随着马车回到程府,等把剩下的东西都装好了,程礼才和阮芷娘带着她们去拜别程夫人。即使心里对程夫人再讨厌,她都还是程礼的嫡母,该守的礼节不能少。 李玉儿跟着程礼和阮芷娘到正院的时候,正院正在用膳。 等了很久,竹香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对着程礼和阮芷娘行了一个敷衍的礼后,便道:“夫人请你们进来。” 一进饭厅,李玉儿就看到了里面的场景:程夫人坐在上首,身边有四五个丫环服侍,她的两边分别坐着程惠和程孝,程义一个人缩在下首。 “义儿,给你二哥夹个素丸子。”程夫人像是没看到正在行礼的程礼和阮芷娘。 程义吓得脖子一缩,他瞟了一眼程礼又偷偷的看了看程夫人和程孝,还是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从旁边丫环的手里接过筷子,恭敬的给程孝布菜。 程孝轻蔑的看了程礼一眼,昂着头吃了程义夹过来的丸子,顿时乐极生悲——哽住了。转头就要去打程义,程义闭着眼睛不敢躲。 “够了!那是你的亲弟弟,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友善。”程夫人立马喝止了程孝,又慈祥地对程义道:“义儿,过来,到为娘这边来。” 程义不敢违背,只能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 “你也是老爷留下的血脉,是府里唯二的少爷,以后胆子要大些知道吗?”程夫人抚着程义的头温和的说道。 程义点头,程夫人突然转头对程礼道:“你看,只要我护着,义儿在府里就能过的好好的,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希望他失了庇护吧?” “当然,做哥哥的自然希望弟弟过的好。”程礼咬牙道。 “快起吧,看我这记性。”程夫人敲了敲脑袋,像是才想起程礼还跪着,等程礼和阮芷娘起来之后,才客气道:“正好赶上午饭,要不你们也留下吃顿便饭?” 程夫人说完,有丫环又开始布置碗筷。 “谢婆婆好意,只是还在搬家有些忙,就不留了。”阮芷娘开口道。 程夫人点头道:“也是,毕竟已经分家这么久了,要是你们今天搬家耽搁了,再住府里有些不好,我就不留你们了。” 出了正院,一行人就走到了正门,此时马车也从侧门驶了过来。 扶着阮芷娘登上了马车,程礼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决然的上了车。 终于离开程府了。 ☆、第129章 食肆 赶到桓壁县的时候,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一行人忙了一上午, 又一直坐着颠簸的马车, 早已精疲力尽腹内空空。 “玉儿, 还要多久才到啊?”同车的翠蒿摸着肚子问道。 李玉儿掀开车窗的帷帘向外看了一下, 四周都是延绵的青山, 这条道路的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插着旗子的食肆, 来过一次的李玉儿立马明白走到哪里了:“快了, 前面就是清河乡的地界了。” 这边正说着,马车就开始慢慢的停止了。 李玉儿走上前去打开车帘,发现管家正站在车外。 “怎么了?”阮芷娘问道。 管家躬身道:“夫人, 老爷说了先在这里歇歇脚, 吃个便饭再继续赶路。” 早在离开程府时,管家就吩咐了所有的仆役改称呼,他自己也不例外。现在程礼和阮芷娘单独分家出来,是当家做主的人了,可以被称为老爷和夫人了, 即使他们的年纪并不大。 “好吧,确实该歇歇了。”阮芷娘敲了敲腿站起身道。 下了马车, 翠蒿脚有点发软, 险些摔倒了, 还是李玉儿看到扶了一把:“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很久没坐过这种马车了,有些不习惯。”翠蒿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道。 旁边的蓓香她们也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场景李玉儿心里也安慰了些,看来不是她一个人不适应这种颠簸。 “你们这些小蹄子真是娇惯的紧,小姐和姑爷还没抱怨呢?你们就先抱怨了起来。”最后下来的邹大娘一边敲着自己的肩膀一边骂道。 丫环们都有些脸红,在程府西院做主子身边的丫环,虽然事情繁琐些,但还真没干过重活儿,虽然她们这些打定了主意跟着阮芷娘出来的,都是性子不娇气的人,但耐不住身体抗议啊。此时听着邹大娘的训斥,自然都是埋首认错。 “这乡下不比府城,条件差了很多,以后需要辛苦的时候多着呢。你们既然跟着我出来了,就要努力适应。”这时阮芷娘走了过来,对着这些丫环语重心长的说道。 所有丫环都郑重了起来,恭声道:“是,夫人,奴婢清楚了。” “既然已经离开了程府了,乡里也不用讲究那么多,以后不用自称奴婢。”阮芷娘见这些人都已经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便放松神色道。 其实阮芷娘心里最初的打算是把这些丫环的身契还给她们,然后再以雇长工的方式,与她们签订契约,但后面终是被劝住了,毕竟这么多人的户籍不好办,不能老是麻烦曹伯父。 翠蒿和蓓香她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恭声道:“是。” “不说这么多了,大家先过去用饭吧。”阮芷娘见她们放不开,也没勉强,只走过来牵着李玉儿的手道。 一行人走进食肆,这个不大的食铺便没了多少空档。 “这位公子,你们是要吃饭吗?”见了进来的人之后,一直在收拾座椅的汉子立马就眼睛亮了,跑上前来问道。 管家立马站了出来,用目光扫了一下食肆里的三张桌子道:“你这里有什么菜?我们这么多人的饭菜备得齐吗?” “备的齐,备的齐,我们这里有炒花生、煮豆荚、炖萝卜……”那汉子麻溜的报出了一大串。 管家听得眉头直皱:“停,你这里有荤菜吗?” “有咸鸭蛋,公子要不要?”看着管家有些发黑的脸色,那汉子又马上补充道:“如果公子实在需要,我就再往张屠夫家里跑一趟……” 看着管家还不满意,阮芷娘立即打断了:“算了,就把你这里有的小菜都上上来。” “好嘞,马上就来,你们先坐。”汉子招呼完,就立即往灶台方向去了。 “夫人,你们怎么能吃这些……”管家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看着阮芷娘坚定的脸色,立马又转了口,躬身请罪道:“是奴才没有安排好。” “你这些天也一直忙里忙外,那里顾得到这么多。况且这乡村野店的,能有这些也不错了,我和夫君都不是挑剔的人。”阮芷娘劝慰道。 管家听阮芷娘没有责怪,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下定决心以后要仔细些。 “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们先坐下吧。”程礼招呼阮芷娘道。 阮芷娘走了过去,对程礼道:“只有三张桌子,要不大家挤挤吧。” 程礼看了看一行筋疲力尽的人道:“好,大家都过来坐吧。” “奶娘、芳芸、玉儿……你们也过来坐。”阮芷娘对李玉儿她们招呼道。 被叫到的翠蒿是从小都接受了主仆有别的思想,哪里敢过去坐,蓓香也有些犹豫,李玉儿心里没有那么深的尊卑观念,但也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敢太过出挑,只看着其他人的动静。 邹大娘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在程府时为了阮芷娘她自然是遵守程府的规矩;现在既然出来了,她自然是像以往一样行事。以往她和阮芷娘的相处就像亲人一样,吃住自然是在一起的。这时听了阮芷娘的召唤,直接走过去在阮芷娘身边坐下。 芳芸非常不满,少奶奶怎么在大众面前这么不分尊卑,要是让这些丫环对少爷失去了敬畏了怎么办?刚才在外面听她让丫环们不要自称‘奴婢’她就就有些不高兴了,此时还招呼下人同坐,关键是那个邹婆子居然还真就坐上去了,真是小家子出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看了少爷一眼,芳芸觉得还是不能在众人面前太过冒犯,等着以后少奶奶身边没有下人的时候她再进言吧,想着便行了一礼用最恭敬的声音道:“少爷……,老爷和夫人身份尊贵,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哪能一同入席。” 这话分明是打脸!邹大娘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便开口讥讽道:“也对,你到底不是姑爷和小姐的人了……” “奶娘!”阮芷娘拉着邹大娘的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转头对芳芸道:“芳芸姑娘,我们现在已经在乡里了。这里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入乡就要随俗。” 邹大娘看在芳芸是姑爷的奶姐的份上,到底是把那口气忍了下去,没再继续讽刺。 芳芸听了阮芷娘的话后,眉头却皱的更深了,直接反驳道:“少……,老爷毕竟是程家血脉,即使现在到了乡野,也该保留着大户人家的规矩,免得将来回到府城遭到故旧的耻笑。” “夫君,你拿主意吧。”阮芷娘没有再跟芳芸争执,回头直接看着程礼道。 第81节 程礼有点头痛,他就不明白了,吃个饭明明是件小事,才离开了程府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芷娘怎么就和芳芸吵起来了。 芳芸说的有些道理,但芷娘也给他解释过:御下的方法就是要让他们畏威怀德,现在他们没有威可以让人畏,就要对这些下人多些体谅。他程礼的姨娘也是丫环,自然能体谅下人,因此当时没多考虑就同意一起吃饭,程礼揉着额头对芳芸道:“出门在外,不讲究那么多,你是我的奶姐,哪里卑贱了?以后不要再说这个话,快过来坐吧。” 芳芸见程礼明显站在阮芷娘一边,心里有些不服气,还想再辩,但到底不愿落了程礼的面子。僵立了一阵,还是走到了桌旁坐下。 “我们也过去吧。”李玉儿见争执没有爆发,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翠蒿和蓓香道。 蓓香和翠蒿此时不敢在耽搁,忙战战兢兢的坐了过去。 管家抹了一把冷汗对罗二道:“你一定好好的跟芳芸说说,即使是为了你们将来的后代,也不能这么跟夫人硬顶着,别把老爷的情分磨没了。” 很快他们的饭菜就端上来了,相比于程府,乡里的饭菜确实粗陋。大家都有点难以下咽,尤其是程礼,他以前在程府虽说受程夫人欺压,经常吃冷饭冷菜,但也不像这个饭里面夹着糠,有些刮喉咙;菜也十分寡淡,像是一点盐都没有。但想着《悯农》那首诗,他还是尽量把碗里的饭吃完。 吃着这个饭菜,李玉儿又忆起那些吃草根树皮的日子,自然不会挑食。 阮芷娘也有点胃口不好,但她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有些艰难,现在就要让这些跟着她的人尽快适应,她作为主子,自然要起到示范作用,便还是脸色不变的吃了碗里的饭。 其他仆役看着阮芷娘和程礼的举动,哪里敢露出嫌弃的表情,纷纷把饭菜往嘴巴里塞。 “这些人哭丧着脸干嘛?我这饭菜都是足料足量的,难道他们是怕太贵了?看他们穿的不差,不至于啊。” 那大汉喃喃的疑惑道。 ☆、第130章 农家买菜 一顿饭艰难的吃完后, 一行人又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又颠簸了一阵, 马车终于停下了。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从车上下来, 好奇的打量四周, 尤其是面前的这座宅子。 “这里就是新家啊, 怎么没有挂匾额呢?”翠蒿好奇的问道。 “据说已经让工匠去打造了, 可能还没打好吧。”上一次陪着阮芷娘来这里参观房屋的时候 , 李玉儿听到了程礼和阮芷娘的商量。 这时阮芷娘站出来说话了:“这就是大家的新家了, 现在还没布置好,大家加把劲,赶在天黑之前收拾好方便休息。” “是。”阮芷娘一发话, 大家都顾不得休息了, 纷纷开始行动。 先把马车上的和牛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再由着阮芷娘的指挥放在指定的位置。 “这床和柜子的部件都先不忙拼接,等拿到屋里去再说。”阮芷娘看见罗大和罗二在拼床,连忙打断。 等罗大和罗二抬着床板进屋时才发现,这里的睡房比程府小了很多, 门也比程府的矮比程府的窄,要是真拼好了, 这架拔步床肯定抬不进来。 “这个罗汉塌放在厢房, 这些瓷器摆件都先不忙管, 先把家具摆好再说……。” 家具摆好了之后,众人又把房间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时间又在众人忙碌中流逝,太阳渐渐的落下了山。 “玉儿, 你去看看这里的灶能不能用,该考虑做晚饭了。”阮芷娘看了看忙碌的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李玉儿身上。 李玉儿跑到灶屋地去看了一下,烟囱灶台都是好的,就是没有锅也没有柴。 “奶奶,可以做饭,就是没有锅,也没有柴米油盐。”李玉儿有些担心,现在天色不早了,要再去县城买,肯定来不及了。 刚刚进来的管家立马道:“前些天已经和附近的农户联系好了,可以到他们家买一些,先应付一段时间。” “还是管家想到周到。”阮芷娘对着管家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着李玉儿道:“玉儿,你和管家一起到邻居家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都买一些回来。” 李玉儿跟着管家一起出了房门,罗大和罗二还带着板车跟着。 “罗大叔,这附近的邻居都姓什么呢?”李玉儿边走边问道。 管家半回头指着四周给李玉儿解释道:“这附近有三个姓的农户,在那大片田对面的有十多户姓田,那里叫田家弯;我们后面那座山下也住了几户姓左,那儿叫左家岭;我们前面那五六户人家姓方,那儿叫方家坡。” “可是那儿没有坡啊?”李玉儿有些奇怪,前面那几户住的,明明是平平整整的。 管家摇摇头讥笑道:“他们大概是看着两边的名字都是三个字,为了显气势也取了三个字吧,都没想到可以取个方家坪。”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 。 “汪!汪 !汪……” 还没进院子,李玉儿就听见了一条狗连续不断的急速吠叫 ,紧接着一条干瘦的狗就拖着绳子向她冲了过来。 李玉儿吓的赶紧后退了几步,管家上前大吼一声:“这个没眼色的畜生!” “罗大叔,快让开!”看着那条凶恶的狗眨眼间就要冲过来了,李玉儿连忙喊道。 正说着那条狗向管家猛的一扑,李玉儿赶紧捂上眼睛。 “大黑,站住!”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 李玉儿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场景松了一口气,罗大叔没事儿!那条狗被一个穿着粗布衣,绑着麻花辫十二三的姑娘拉住了。 管家刚才被吓得亡魂皆冒,现在也是使不上力气,李玉儿便上前道谢:“谢谢这位姐姐,请问你家大人在吗?” “不用,是大黑扯断了绳子,吓到了你们。”那麻花辫姑娘把狗栓到另外一个棚子里才道:“你找我爹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和他们说好了,在你家买一些粮食和柴火。”这是管家也缓过神来了。 那姑娘眼神一下子就发光了,笑着道:“是你们啊,快进来,我爹娘现在都在地里,他们已经交代我了,你们想买什么都可以先看看。” “我们想买一些柴米油盐,还想看看你们这里有什么菜,如果有鸡鸭的话,也可以买几只。”李玉儿道。 那姑娘给李玉儿她们倒了几碗水端过来道:“鸡鸭肯定不行,我家还要留着下蛋抱窝呢。” “那鸡蛋有没有多的?”李玉儿又问道。 那姑娘思考了一下:“鸡蛋抱两窝倒是还剩了七八个,但是不能低于两文钱,你买吗?” “买!八个都要了。”李玉儿立马回答,这姑娘就是实诚,她在府城里买鸡蛋,那些菜贩子的价格都是往高里喊的,动不动就要五六文,紧缺的时候甚至要□□文,这两文钱的鸡蛋,怕县城都没有这个价。 那姑娘见李玉儿这么大方,立即就笑开了,带着他们走到厨房,打开一个米缸道:“米我们家也没有碾多少,只能卖你一半。” “我们这么多人,大概只能吃几天吧?”李玉儿看着那个米缸问管家道。 管家也发现他又有失考虑脸红了一下,接着道:“没关系,等房子布置妥当了,就能去县城,到时候买什么都方便。” 县城里的价格可不一定有这么便宜,李玉儿心里想到。 “这是晒干了半年的木柴,本来爹是打算拉到县城去卖的,既然你们来买,我们也省了些事,这一摞三十二文。”那姑娘又把李玉儿她们带到外面一个装柴的棚子里。 “好。”这个价格也很公道,李玉儿掏出十五文递到那姑娘手上,又看了看旁边问道:“这些柴我们都买了,你们怎么办?” 那姑娘指着旁边的一顿荆棘道:“我们烧那个就可以了。” 李玉儿瞳孔一缩,那些荆棘上面还有很多利刺,一看就知道很扎手,难怪她刚才看到她手上又很多伤口。 不过,李玉儿也没有说出给她们留下柴的话。因为对于她们的家庭来说,柴重要,钱更重要。即使给她们留下,她们还是舍不得烧,只会继续烧荆棘。 看着罗大和罗二把柴一捆捆的往板车上拉 ,那姑娘的眼睛里有些不舍,随即又强行把目光转开,问李玉儿道:“现在跟我到地里去吧。” “先不忙,你这里有没有引火柴?我们才搬过来,是什么都缺。”李玉儿问道。 那姑娘回身拿了把镰刀和锄头道:“待会儿送你几捆麦草,草树就在地边上,跟我一起去吧。” 那姑娘说的地并不远,走到她家屋后面,再上了几个坎就到了。这片地很大,分垄种着青菜、南瓜、冬瓜、豇豆、茄子等…… 。 “现在南瓜还小,吃嫩南瓜不划算,冬瓜也还没有结,地瓜也还要一阵才长得甜。要买哪些你们自己挑,我帮你们割。”那姑娘说完,就走到地边一颗草树上,取下了两捆麦草,抱给旁边的管家道:“这是今年新收的麦草,肯定好烧。” 管家有些无措,最终还是接过了麦草,亲自抱到停在屋前的板车上。 “谢谢你了,如果没有麦草我可把那些木柴点不燃。”看着管家的窘况,李玉儿忍着笑向她道谢。 那姑娘红着脸摆手道:“没什么,我们这里木柴虽然不能多砍,但林子里的树叶还是可以随便捡的,不缺引火柴。” 去捡柴也是要花时间精力的,李玉儿心中感激,但也没再说出口了。 接下来李玉儿就和那姑娘一起在菜地里挑菜,李玉儿看中了看中了那棵菜那个瓜,那姑娘就把它割下来放在地边,方便待会儿一起拿走。 走过豇豆地,李玉儿突然看见旁边一垄绿色的植物,叶子中间偶尔点缀着一两朵紫色或白色的小花,突然开口问道:“这是土豆……?” “唉,是土豆,我爹也是信了奸商的话才种的。”那姑娘摇头叹气道。 土豆很好啊,产量高又美味,李玉儿有些奇怪她为何如此说,便问道:“有什么不好吗?” “每一窝就结几颗。”那姑娘摇着头挖了几窝,抖掉泥巴递给李玉儿道:“送你几窝吧,虽然结的少,但味道还是不错。” 李玉儿拿着一看,果然每棵的根部就长了三四个,要是个头又上一世她看到的土豆大也不愧,关键是它比鸡蛋还小很多。 “这么小,皮有点难削吧?”李玉儿想着她在厨房这么就好像没有看到方便刮这种皮的刀子。 那姑娘一边走一边道:“放心它的皮可以吃。” 李玉儿才想起这个时代的人更本不讲究这么多,尤其是底层人,能够吃饱就是上天的恩赐,哪里会舍得把皮肉削掉。 等李玉儿找够了这一两天的菜又结清钱后,才和那姑娘道别。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发现阮芷娘她们已经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干净了,在正房收拾屋子。 “夫人,我现在就去做饭了。”李玉儿进正屋给阮芷娘打了声招呼。 阮芷娘又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立马把身边的人打发了:“翠蒿、朱砂,你们和玉儿去做饭,蓓香、浣纱你们也去收拾你们自己的睡房吧,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夫人,这么能让你一个人做这些呢?”蓓香和翠蒿她们都不肯离开。 阮芷娘放下手中的床帐,站起身来看着几人认真道:“现在大家是共同扶持,同舟共济,不用讲究那么多尊卑。” “况且,现在天色这么晚了,你们不做饭是打算一直让我饿着肚子吗?你们不去收拾睡房,是打算一夜都不睡觉吗?”阮芷娘见她们还放不开手脚,便开口道。 这个说法,丫环们都接受了,开始分开干活儿了。 “朱砂,你还是烧火,翠蒿姐你先淘米吧。”李玉儿一边洗菜一边分配道。 然而,等李玉儿把菜洗好、切好,米还没有下锅。 “翠蒿姐,怎么了?”李玉儿看着翠蒿正在米盆子里挑着什么。 翠蒿一手擦汗一手挑糠道:“这里面有好多糠啊!” “我来!”李玉儿有些无语的接过盆子,就往里面舀了几瓢水。 翠蒿赶紧阻止道:“里面还有很多糠……” “现在要把谷壳全选出来,肯定来不及了,吃糙一点也没关系。”李玉儿一边说着,一边把浮在水面上的糠小心的捞出来放在一边。 翠蒿敲着脑袋道:“我就是笨,这个方法都没想到。” “没见过,一时想不到也正常。”李玉儿把水滤干,又舀了几瓢水,想刚才一样再三几次,终于没有糠浮上来了,才把米下锅。 翠蒿在一旁看着问道:“现在糠就捞干净了吗?” “有一些谷壳根本没碾碎,浮不上来,没有捞干净。”李玉儿摇头。 翠蒿一下子垮了脸:“那怎么办?这几天就要一直吃夹糠的饭啊?而且这些米好碎哦。” 第82节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乡户里只有这样的米,我们要习惯。”李玉儿这样劝翠蒿,也是这样勉力自己。 “唉,这里真是一点都比不上府里啊!”翠蒿感叹道。 ☆、第131章 开源节流 “也不用侍候我了, 你们今晚就早些睡吧, 明天还要去趟县城。”晚饭后, 阮芷娘吩咐完, 就自己打了水去正房。 等阮芷娘离开之后, 翠蒿立即拉了李玉儿道:“走, 我先带你去看看我们今天布置的宅子。” “好, 我们去看看吧。”李玉儿道。 翠蒿拉着李玉儿道:“夫人允许我们住在东厢房, 房间不比我们在程府里住的小。” 确实, 东厢房有三间,她、翠蒿、蓓香、朱砂、浣纱五个人住三间是绰绰有余。 “管家一家和邹大娘住在哪里?”李玉儿问道。 翠蒿指了指正房对面的三间房道:“管家他们就住在倒座老爷的书房旁边,邹大娘住在正房后面的抱厦。” 最先布置的就是正房和后面的抱厦, 李玉儿自然知道抱厦是阮芷娘精心布置的, 这样她在厢房也能住的安心了些。 “西厢房,夫人说了用来待客。”翠蒿说着又道:“开始只看着这宅子比程府里的西院小了好多,等真住进来,发现还是蛮宽敞的嘛。” 李玉儿见她还在说程府,忍不住提醒了一下:“翠蒿姐, 我们都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一直提程府的事情了, 会惹夫人和老爷不高兴的。” “不高兴?”翠蒿立马捂住了嘴巴, 良久才沮丧这脸道:“怎么办?我说了几次了, 也不知道夫人听到没有。” 李玉儿听了立马坐直了身子郑重地问道:“翠蒿姐,你平时挺谨慎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话自己就从嘴巴里冒出来了。”翠蒿埋着头道。 看样子翠蒿还没适应这种突然的改变,不知道其他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李玉儿的心里有些忧虑,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给翠蒿说。 “翠蒿姐,我们现在不能老想着过去程府的事儿,要想未来的事情。“李玉儿劝道。 翠蒿有些不解:“未来的事儿?不是老爷夫人去考虑,我们听话就行了嘛?” 看来程府多年的奴仆教育也不算失败,起码翠蒿就被洗脑成功,认为所有事儿听安排就行了,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该怎么做。 对于翠蒿的这种想法,李玉儿也有点无力,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夫人也说了,我们要互相扶持,大家都刚到清河乡。夫人和老爷对这里也不熟悉,我们不能大小事儿都看着她们。” “也对,那我该想什么?”翠蒿问道。 你该想什么,还要问我?李玉儿有些无语,但还是开口道:“你可以想想怎么让你自己和夫人吃得好睡得好过的好。” “确实啊,米里面有糠,我吃着都有点刮嗓子,夫人和老爷肯定更不舒服。”翠蒿思考道:“明天去县城的时候一定要买米。” 想了半天就得到这么个结论,李玉儿暗暗摇头,不过也没说出来打击她的积极性,懂得自己思考了也是好事嘛。 不久,两人就走到东厢房,翠蒿掏出钥匙道:“我们就住在第二间,前面一间住的是蓓香和朱砂,后面是浣纱一个人住。” “她一个人住习惯吗?”李玉儿转头向后面一间房看了一眼,里面黑灯瞎火的,难道已经入睡了? 翠蒿一边开门一边道:“怎么不习惯,她说她从小就是一个人住惯了的。” “一个人?她一直是一个人住一间房?”李玉儿奇怪的问道,据她所知这个浣纱是从粗使丫环升上二等的,也是从别的地方调到西院的,中间换了几次睡房,一直一个人住,就有些巧合了。 翠蒿摸索着点亮油灯道:“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可能是她的运气比较好吧。” 也有可能是她性子孤僻不愿意和别人一起住,刚巧府里又有足够的房间,李玉儿心中这样想着,便放开了这件事,转而打量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比她们以前的睡房要大一些,三个人都住得下,住两个人是足够宽敞,不过相比以前的睡房,这里显得空旷的紧,只有靠墙的地方有两张架子床和一个放着油灯的小桌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 “一个柜子都没有,难道我们的东西都要放在床上?”李玉儿疑惑道。 翠蒿摆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夫人说了,等彻底安定下来,就请木匠专门过来打些家具。” “这又是一大笔开支啊!”李玉儿感叹道,以前在程府的时候没有发现,真的出来了发现样样都要钱,而李玉儿还知道程礼和阮芷娘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产业进项。如果一直只出不进,这个家也撑不了多久。 翠蒿奇怪道:“不就是打个家具吗?应该要不了多少银子吧?” “请木匠要花钱,包吃住要花钱,即使是买木料也是要花钱的!”李玉儿虽然不知道具体行情,但也清楚要把家具打齐,没一两个月是不行的,打家具的木料也不能太差,手艺好的木匠工钱肯定也不低。 翠蒿毫不在乎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就这些啊?这点银子对于老爷和夫人来说肯定不值一提。” 李玉儿没有继续说话,心里却还是放不下来,入睡的时候都还想着怎么开源节流。 第二日,吃了早饭后,阮芷娘就带着李玉儿她们和程礼一起去往县城了。 “夫人,这辆马车我们租借了多久啊?”李玉儿上车后,坐到阮芷娘身边问道。 现在她们坐的这辆马车还是前些天为了搬家而专门租的,租金并不便宜,肯定不能长久租借。 “租了半个月。”阮芷娘的眉头也染上了一丝愁绪:“看样子得赶紧请人打造我们自己的车。” “夫人,我们是要做牛车还是马车啊?”李玉儿小心的问道。 和上一世华夏的古代一样,这里马匹的主要出产地也是草原,以前还可以向往来草原的商队买马,而自从前两年那次边关大战之后,大夏基本就买不到草原的马了。虽然大夏朝自己也有马场,但那里出产的马匹主要是供给军队,卖出来的很少,每一匹价钱都很高,而且马要吃豆子,花费肯定不少。 阮芷娘摇头道:“我们的家底知情人都知道,我们也不去撑那个面子了,就造牛车。” 李玉儿松了一口气,可转瞬又想到现在牛也不便宜了,前两年发生旱灾,导致附近州县都没有了耕牛,从其他州县运来的耕牛也是供不应求,价格大幅上涨,转头对阮芷娘道:“玉儿前段时间在街上听说现在牛的市价是二十五贯以上。” “是比前些年贵,不过贵也得买啊。没有车辆出入不方便另说,关键是我们还在附近买了十几亩田地,没了牛可不行。”阮芷娘一边说着一边计算花费,心情不由得更沉重了。 李玉儿却对阮芷娘的话产生了兴趣:“我们也买了田地?现在地里种粮食没有?” “种了粮食的谁还舍得卖?都是慌了几年的地了。”阮芷娘摇头道。 那也就是说,我们这段时间吃的米和菜还要买。李玉儿有些忧愁,但转瞬又想到了方姑娘家后面的那片地,有些欣喜的问阮芷娘道:“我们可不可也像这些农户家一样把屋前屋后开块地出来,种上应季的蔬菜?” “这倒是可行,只是玉儿,你会种地吗?”阮芷娘看着李玉儿一个小小的人在那儿发愁有些忍不住想笑,反倒把自己的忧愁给忘了。 种地啊?听说是一个既要体力又要技巧的活儿,前世今生李玉儿都还真没有干过。阮芷娘和程礼种地的样子李玉儿也不能想象,翠蒿蓓香她们从小进入程府肯定也不会种地。 “可以和方姑娘她们慢慢学嘛,况且我也是种过菜的。”李玉儿讪讪道,虽然她只在桶里盆里栽过野菜。 “好了,好了,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到你!”阮芷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小年就就不要为大人的事情发愁,专心读书绣花就是了。” 李玉儿被阮芷娘笑的脸上发烫,却仍旧试图与阮芷娘讲道理:“奶奶……,夫人,您明明说了不把我当小孩了。” “我只记得答应过不拍你的头。”阮芷娘一把拉过李玉儿比着她的身高笑道:“不管你多聪明,都得长到我肩这么高,才算长大。” 说不过阮芷娘,李玉儿只能垂头叹气道:“唉!” “你再叹气,就该把自己叹成一个小老太婆了。”阮芷娘戳着李玉儿的脑袋道。 李玉儿干脆直接靠在阮芷娘身上道:“变成老太婆更好,到时候你就没有理由拒绝我帮你分担了。” “真的想帮我?”阮芷娘看着李玉儿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担心打击她的积极性,又道:“你要种菜也可以,但有一条不能在那上面花费太多时间,也不能太劳累了!” 李玉儿当然分得清轻重得失,她只是想种点菜自家吃,又不拿出去卖,应该费不了多大的功夫。况且她昨夜思考的开源计划也不是在这些蝇头小利上,现在只是借着这个事儿想阮芷娘表明她的强烈意愿。 不过那些计划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她得想办法把菜种出来,给家里省一笔口粮的同时,让阮芷娘知道她不是小孩子胡闹,做事儿也不是三分钟的热度。 ☆、第132章 县城 清河乡离县城不远, 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桓壁县的城墙比通州府的府城斑驳老旧了很多, 城门也低矮了些, 只有两个穿着半旧公服的守卫拿着木柄□□站在城门口守卫。 城门口有很多人排着队进城, 李玉儿她们乘坐的马车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 “夫人, 我先下去吧。”李玉儿对县城的样子又起了好奇心, 不想只待在马车里通过窗帘往外看。 阮芷娘站起了身笑道:“就知道你是个待不住的, 好了, 我们都下去走走吧。” 下了马车, 李玉儿和翠蒿把阮芷娘护在当中,跟着人流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放了一个箱子, 每个进城门的人都往里面扔了一枚铜板, 两个守卫站在门口,一直注意着来往的人群。 “这里的城门税很便宜嘛。”看着前面人的动静,李玉儿也从荷包里掏出了几个铜板,放到那个箱子里,一行人很顺利的进入了城门。 刚刚进城, 就听到后面发生了一阵骚乱。 一群已经进城的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回身观望, 李玉儿和阮芷娘、程礼他们也不例外。 原来是守城门的守卫拦住了两个穿的破烂满脸是灰像乞丐一样的壮汉, 这个场景不仅让李玉儿想起了前两年, 她跟着王大娘进入各处城门的场景。 “这位大娘,我想问一下,这个城门是不是乞丐和流民不能进?”李玉儿笑着向身旁一个同样在看热闹的大娘道。 那大娘连连摆手:“我们桓壁县从来没有这个规矩, 县尊大人专门下令了,要收容流民和乞丐去开荒地,哪里会拦着不让进。” “那他们为什么被拦住了?”李玉儿好奇的问道。 旁边一个大汉看着门外被拦住的人有些懊恼道:“肯定是匪盗!我刚才怎么没有发现!明明城门外就贴了画像的啊。” 李玉儿看着这个汉子懊恼的神态,再看着外面的平民已经把那两个被拦住的人围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起了几分好奇心:“是匪盗?那他们怎么还围了过去,守卫也只有两人,要是匪盗手上藏了武器,突然暴起伤人怎么办?”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那汉子不屑道:“要是真暴起了才好呢,这样我们抓住了,就能向县尊大人领赏了。” 这边话说着,李玉儿就看到了她旁边那个大娘从背后抽出了一根擀面杖,也一副等着匪徒反抗的样子。李玉儿被唬了一跳,她终于知道桓壁县为什么是通州府治理匪患最彻底的县了。 “夫人,看样子我们再这里很安全嘛。” 李玉儿知道了原委后,才真正地笑了出来。 阮芷娘点头道:“曹伯父真是治理有方。” 那两个疑似匪徒的家伙,面对着一大群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也满头大汗,渐渐失去反抗的勇气,老老实实的被押着走了。当然,押着他们的不是守卫,守卫还要继续守门,押着他们是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一群汉子。 “这些人也都跟着县衙吗?”李玉儿问道,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年了,也知道一些常识,这个世界的平民大多都是绕着衙门走。很多地方的衙门更是直接不让平民进,就像通州府的府衙,平民老百姓要进去,还要有功名的人专门给他们写呈词。 “是啊,不跟着去,要让他们跑了怎么办?”那个汉子说着也跟了过去。 除了有闲时间跟着那两个匪盗去了衙门的人,其他看热闹的都心满意足地散开了。 “夫人,我们继续逛吧。”李玉儿见人散完了,便开口提议道。 阮芷娘点点头,转头看向管家:“我们先去粮行吧。” 李玉儿和阮芷娘她们都是初来桓壁县,自然不知道粮行的位置,好在管家早就做好了准备,把桓壁县的县城情况摸熟了,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阮芷娘解释道:“县城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条侧街,粮行就在主街的中段。” “县城也不大,要不我们从街头一路逛过去,有什么要买的先一路买了。”为了防止待会儿重复的在街上跑,李玉儿提议道。 管家思忖了一下对着阮芷娘道:“这条街也不短,要一路逛过去,怕是要走到下午。” “要不,芷娘你先去布行挑东西,其他的我来置办就行。” 程礼提议道,他担心阮芷娘走太久脚累。 阮芷娘拒绝了程礼的体贴,对身边的丫环道:“我们住在乡里,不可能一直出入都用马处,迟早要习惯走远路的,就先练练脚力。” 第83节 “要不把马车拉进来,走累了就到马车上休息?”程礼还是有些担心。 阮芷娘看了看周围的人流还是摇了摇头:“街道不宽,人又多,马车进来怕是寸步难行。” 其实这主街还是能通行两辆马车的,但是人太多了,她也不可能让逛街的百姓都给她让路。 “街上还是有几家酒楼,要是逛累了,可以在酒楼暂且休息。”管家想了一下,提议道。 于是一行人就开始从头逛街,街头很多都是小摊贩,在地上铺一块布,把东西摆在上面就开始卖,很多买东西的人都蹲在摊贩前仔细看货,以前程礼买东西都在店铺里买,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景,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夫人,那个筛子和簸箕箩兜要不要买一些?”李玉儿看到有摊贩在卖用品,李玉儿不由提议道。 阮芷娘也没用过这些东西:“这些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筛子可以把面糠和面粉分开,也可以把碎米筛出来,把米里面的谷子筛在一起。”李玉儿回忆了一下。 这个时代磨面和碾米都是用人力或畜力,没有机器那些米糠和面糠不会自动分离出来,碾米的时候用力也不一定均匀,所以有的米碾碎了,有的米是皮都没碾破,就需要人再筛簸一遍。 阮芷娘走到摊位前,拿起来一个挂在竹竿上的筛子看了一下问道:“这个怎么卖的?能用多久?” “这个是用上好的青蔑编织的,起码能用十五年。”那商贩见阮芷娘气质不俗,便把自己的东西一阵猛夸,用手比了一个八:“只要八个铜板!” 这时一个蹲在地上看背篼的老妇人立马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就,就……,就你这个?八,八文钱?怎么不去抢!” “我这个怎么了?!”那商贩还要理论,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就讪讪的住口了。 李玉儿乘着这个时候,赶紧把阮芷娘拉了出来:“夫人,要不你就先歇着,那些东西还是我们去买?他们一看就知道您好说话,肯定要把价钱往高里喊。” “确实不该穿这身衣裳过来的。”阮芷娘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在看了看周围感叹道。 其实因为还在孝期,阮芷娘的里面穿着麻布衣外面也穿的很素净,奈何那商贩就是眼神好,一下子就看出了阮芷娘不是平民。 “这些东西用不着吧?”程礼在府里从没见过这些东西,虽然吃了几顿夹糠的饭,但也想着要买好一些的米,而不是想着置办这些东西。 “我们不可能一直买米,这些东西早晚都用的上的,现在先买了备着,免得要用的时候没有。” 阮芷娘决定今天回去,就给她夫君算笔帐,让他知道以后花钱不能太随意。 最终由李玉儿和管家分别出面买了一些用的上的小件,又去布行买了布匹,去粮行买了米和谷子。 “夫人说我们还有十几亩地,那还需不需要买些农具啊?”李玉儿看着管家问道。 管家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确实要买些锄头犁耙,不管是雇长工还是佣户,他们都不会自带。” 接着他们又去了铁市,这些农具大多都是铁制品,官府是有管制的,要买农具都要出示户籍。 等所有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时间已经过了正午,阮芷娘没有说累,程礼却有些担心:“我们先去酒楼坐坐吧。” 阮芷娘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就进了酒楼。 “客官,请二楼坐。”小二看到程礼一行人,立马迎了过来,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停在一个靠窗的桌子前报了一串菜名问:“客官,您们要点什么?” 程礼点了两个特色菜,就把点菜的权利交给了阮芷娘,阮芷娘又点了一些填肚子的东西。 在上菜之前,李玉儿一直观察着这座酒楼的客流量,发现真是客流如云,大有钱途,不由低声对阮芷娘道:“夫人,我发现这个县城里食铺虽然不少,但酒楼只有两家诶。” 阮芷娘早就在思考置产业的事情,此时听了李玉儿的话心中一动,转头问管家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县里的人不少,酒楼只有两家?” “这个不清楚,马上就去打听。”管家说着就要离开。 阮芷娘立马拦住了:“不急在这一时,先把饭吃了再说。” “如果这个生意真的好做,肯定早就有人做起来了,哪还等得到你来发现?” 蓓香明显看出了李玉儿的想法,低声道。 这点李玉儿早就想到了,但蓓香的想法她不敢苟同:“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就算能买到合适的铺子,也没有其他阻碍,但谁来经营?” 蓓香问道。 李玉儿奇怪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找不出来经营的人?” 蓓香嘴巴动了动,但看着管家和他身后的罗大罗二,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阮芷娘被李玉儿挑起了对酒楼的兴趣,便对这个酒楼认真的观察起来。 不久,程礼和阮芷娘点的菜就被端了上来。阮芷娘品了一下,对李玉儿道:“和你的手艺差不多。” “我要做出这个档次味道,就拿不出这个速度;我要是做大锅菜,速度是拿的出来,但味道就没了保证。”李玉儿摇头道,她的心里有些沉重。其他资源先不说 ,光是味道和速度,她就压不下这家酒楼。 ☆、第133章 菜种 饭后, 程礼又带着阮芷娘和李玉儿她们逛了一下桓壁县的百宝阁。 “夫君是想买什么?”阮芷娘看着程礼对掌柜几次递过来的东西都摇头, 不由开口问道。 程礼有些遗憾的把手上的手上雕刻着山水的端砚还给了掌柜, 转头对阮芷娘道:“想挑个合适的礼物, 安顿好了就去拜访曹大人, 但这里的砚台做工都很一般。” “曹大人?公子说的莫不是我们桓壁县的县尊大人?”百宝阁的掌柜听了程礼的话后眼睛一亮, 立马追问。他提到曹大人的时候, 还表示尊敬的向县衙方向拱了拱手。 程礼迟疑了一下, 还是点头道:“对, 就是要拜访县尊大人。” “那就不用担心这些礼物了,曹大人不会介意的,礼物贵重了他反倒不会收。”掌柜摆了摆手笑道。 “我也不是要多贵重的东西, 只求两点做工和品质, 但你这里的东西……。”程礼顿了一下:“恕我直言,比府城里的百宝阁差多了,曹大人怕是看不上眼。” 程礼说的是实情,掌柜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有生气, 只无奈道:“我这里的东西在县城已经算是顶好的了,但这里只是县城, 跟府城自然没法比。不过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可以说出来, 我明天去府城给你拿货。” “就不劳掌柜专门跑一趟了。”阮芷娘见程礼要同意, 连忙开口打断道。 等出了百宝阁,程礼才问道:“最好的百宝阁里都没有合适的礼物,难道还要去其他的店铺选?” “当然不是。”阮芷娘摇了摇头:“让掌柜专门跑去带, 价格贵些不说,还不一定合心意,还是我们自己去府城选吧。” 其实阮芷娘嫁妆里面还有很多东西都送的出手,阮芷娘原本也打算在父亲的收藏里面挑几件送给曹伯父。但看着夫君的行动,她也没有阻止,毕竟是夫君的心意不是?相对于曹伯父的帮助和情谊,这些钱财花费都不值一提,即使她们现在吃穿用度已经有些紧张了。 “也好,还是自己选的放心,多花个一两天时间也是值得的。”程礼虽然觉得现在才搬家,家里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还是愿意再跑一趟府城。 一行人买了好了东西,就出了县城,坐上马车回了清河县的家。 “这米先放到灶屋里的米缸里,谷子和麦子就装到仓库里吧。”看着罗大罗二把买的东西一袋袋的拿下来,阮芷娘吩咐道。 李玉儿看着被拿出来的农具,又想到她们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人在挖地,不由问道:“我们那十几亩地也可以挖出来了种粮食了吧,空着太浪费了。” “这个时节可以种什么?”阮芷娘转头问管家道。 管家思考了一下道:“可以种春麦了。” “那现在去请人,再把地开出来时间够吗?”阮芷娘也提起了心,这么十几亩地可不能白白的错过了时节。 管家头上也冒汗了:“现在是农忙时节,人力怕是有些短缺。” “可以先买牛,用牛犁的速度会快一些。”李玉儿连忙道。 这个时代很多地方畜力比人力值钱,很多人都是舍不得让牛马太过劳累,犁水田的时候可以用牛,犁旱地的时候就舍不得了,基本都是靠人用锄头挖。 “用牛?牛这么贵重,你让它犁十几亩地,生病了怎么办?”罗大十分看不惯李玉儿一个小丫环经常对大事指指点点的行为。 阮芷娘对李玉儿的提议有些意动,但也担心牛,毕竟价值二十五贯,要是累坏了,即使十几亩田地都收成好,也补不回那个损失。 “现在那些田地荒了几年了,肯定野草遍布,用人力来挖的难度不下于开荒,还不知道要挖到何年何月才能把春麦种下去,那时候肯定就错过时节了,明年还想有收成吗?”李玉儿不甘示弱的问道, 管家思考了一下道:“玉儿说的也有理,开荒的难度不小,请人挖肯定要用很多时间,到时候花费的工钱也不少。” “爹!你怎么……”罗大见管家站在李玉儿一边,自觉丢了面子,还要再说,被罗管家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甘的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程礼沉思了一下问管家道:“那些地真的荒的厉害?” “确实满是草根,要开出来怕是要花大力气。”管家说完,又怕程礼误会他办事不力,马上又补充道:“荒弃了几年的田地都是这样,这十几亩田地我认真看了,都是土层肥厚,位置又向阳。真开出来了,又碰到了天时好的年月,要不了十年就能回本。” 阮芷娘下了决定:“不管用不用犁地,牛都是要买的,这样我们明天去府城的时候,顺带去牛市买一头。” “管家,你明天也请有经验的老农看一下,我们的田地该怎么安排。”程礼想着管家也没有种地的经验,又补充道。 田地的事情就先这么安排了,李玉儿还记得她打算在房子周围开块地种菜的心思,想着就在周围考察。 虽然阮芷娘说屋前屋后任由李玉儿折腾,但李玉儿心里还是有些分寸。屋前是一家的脸面,程礼又是读书人,孝期过后肯定有同门同年来拜访,到时候看到前面种的都是菜,心里难免会有不好的想法。况且屋前的土地经常被人车踩压,土壤已经结的死紧,想要开出来种菜,是事倍功半。 屋后面的土地虽然有树木遮荫,但土壤也是保持着潮湿,加之经常有落叶覆盖腐烂,肥力也足够,可以用来种些喜阴的菜。 选好了地点之后李玉儿就开始行动了,当然她不是盲目的行动。以前在浅水湾的时候,她看到过她父亲种地的过程,但没有实际操作过,有很多窍门都不知道,所以她在种菜前先去找了方姑娘。 “汪……,汪……,汪……” 迎接李玉儿的照例是犬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玉儿觉得这次大黑的叫声没有上次那么凶恶,像是给屋里的人报个信。 “李姑娘,你又来了啊。”方姑娘很快就走了出来,迎着李玉儿往里走。 看着大黑虽然没有表现攻击的意图,但它坐在门前紧盯着李玉儿的样子,让李玉儿觉得它下一刻就会扑过来,便不敢前进。 方姑娘看出了李玉儿的害怕,连忙把狗牵道另一边对它说:“这是客人,以后不准咬,知道吗?” “汪!汪!”大黑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方姑娘又把这句话一字一句慢慢的对着大黑重复了两三次,大黑又叫了几声。 李玉儿看到这情景有点奇怪,方姑娘说的这么认真,难道那狗真的听得懂? 很快方姑娘就走了过来,她对李玉儿道:“大黑虽然凶猛,但很听话,它现在已经认得你了,以后不会咬你的。” “真的?大黑这么聪明?”李玉儿有些惊奇,她知道有些狗狗训练之后能有几岁小孩的智商,但听懂人话,这个难度也太大了吧? 方姑娘自豪的笑了:“要不你叫它的名字试试。” “……大黑?”李玉儿试探的叫了一声。 大黑歪着头用一双圆眼看了李玉儿一会儿,才勉强摇了两下尾巴。 李玉儿这时是真的相信这条大黑狗很聪明了,心里对它的惧怕也消散了些,反倒生起了几分喜爱。 “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方姑娘没再说大黑的事,而是转而问李玉儿道。 李玉儿想了一下决定直说:“是这样的,我想在屋后开了一块地种些菜,没有种子,也不知道种什么好,就想来向你问问这个时节种什么菜好?” “萝卜、白菜、四季豆、茄子都可以种一些。”方姑娘想都没想就报了出来。 李玉儿心里感激,又问道:“你这里有这些菜的种子吗?我想买一些。” “哪用得着买啊,不就是些种子吗?”方姑娘拿出用黑布包着的一些干种子递给李玉儿道:“我们家已经种下去了,这些是剩的,我们留着也没多大用,就送给你了。” 真是淳朴,如果她的菜种成功了,以后肯定就不会这么频繁的到她家买了。很多人碰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想办法让李玉儿种不成,没想到这个方姑娘第一反应是送种子,李玉儿心中感激,却还是把铜板递给了方姑娘:“你家再多那也是你家的,你告诉我的这些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哪里还能白收你的东西。” “就是几颗没用的种子,真的不值钱的!”方姑娘坚决不收,摆着手连连后退。 “你不收,我就不好意思拿你的种子了。”李玉儿说着就做出要把种子放在桌子上的样子。 方姑娘见李玉儿似乎真的要放弃种子,不由有些急了:“好,我收,但是真的不值钱,你给两文就行了。” 第84节 李玉儿看她已经急的脸色通红,就不再逼迫,转而又道:“我们家菜还没种,现在还得买,可以一直在你家买吗?” “我家菜地,你也看到了,偶尔这么摘一次还可以,天天这么摘肯定长不过来。”方姑娘有些心动,但想着李玉儿那天买的量,还是拒绝了。 李玉儿对这个说辞早有预料,但她既然说了出来,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又指着不远处一片菜地问道:“那块地是谁家的呢?” “那是我大爷爷家的。”方姑娘老老实实的回道了。 李玉儿又问道:“你们和附近几家都是亲戚对吧?他们家都有菜地对吧?” “是啊,你是想……?” 李玉儿说出了她的打算:“你可以和他们联络一下,如果他们家有多余的菜,我们家也可以买。” “真的?!”方姑娘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 李玉儿笑道:“当然,我们在哪里买菜不是买,天天跑去县城还麻烦。” 当然最主要的是,李玉儿想和方家坡的人建立一个互惠的利益纽带,这样她们就能很容易的和方家人打好关系。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个时代的邻里关系是很重要的。 “好,我这就去找大爷爷他们商量,你先在这里等我!”方姑娘说着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第134章 短工 不久方姑娘就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对着李玉儿道:“大爷爷说了, 让婶婶跟你商量买菜的事情。” “方大婶。”李玉儿站了起来, 对着这个妇人大了给招呼。 那方大婶打量了李玉儿两眼问道:“你们家买菜的事情, 你这个小姑娘能做主吗?” “大婶要是不放心, 可以跟着我一起去见见我们夫人和老爷。”李玉儿提议道。 方大婶想起了那座富贵的大宅子, 心里有些怯意:“还是算了吧?我这没带什么礼物, 不好上门。” “都是邻里邻居的, 互相串门那里还用带礼物, 本来老爷和夫人早就想来拜访你们的,但奈何他们身上戴孝不方便,这才有些拖延, 你们要是上门了, 老爷和夫人肯定很高兴的。”李玉儿拿出最柔和的笑意。 其实方大婶对那个大宅也有些好奇,想去开开眼界,但没接触过富贵人家又让她有点胆怯,此时见李玉儿如此温和,倒相信那里住的是一户和善人家, 还舍不得卖菜这个进项,最终答应了跟着李玉儿去程家。 程家和方家相隔不远, 李玉儿很快就带着方大婶和方姑娘到了门口。 “方大婶, 方姑娘, 我们到了。” 方大婶有些迟疑:“小姑娘,要不你先进去禀告一下你老爷和夫人?” “好。”虽然阮芷娘早就想宴请附近的邻居,但带人来了还是要禀报一下, 不过也不能把人晾在门外。 正在这时,芳芸端了一盆水出来正要往外道,见到李玉儿带了两个生人过来,不由有些疑惑:“你这是?” “这是方家坡的方大婶和她侄女,我请她们过来与夫人有事相商。”李玉儿笑着介绍完,又走到芳芸身边道:“芳芸姐,我现在要进去禀报夫人,这两位客人就请你先帮忙招待吧。” 芳芸对于李玉儿随便带着平民过来有些不喜,但想着她素日里做事稳妥,现在又当着外人的面,便没有发火,为了不坏少爷的家风名声芳芸瞪了李玉儿一眼后,就带了热情的笑容把方大婶引到她的住房里去。 “方大婶,你们就在这里稍作休息吧,我禀报了夫人就过来。”李玉儿见方大婶被芳芸安排坐下了,才放心离开。 方大婶一边目不暇接的打量着周围,一边感叹道:“乖乖,这大户人家的规矩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夫人,玉儿带了方家坡的一位大婶过来。”李玉儿在正房找到了正在绣花的阮芷娘,快速禀报道。 阮芷娘放下绣绷起身问道:“怎么回事儿?” “我想让我们府里的这段时间的菜都在他们方家坡买,这位大婶是代表着她们方家坡的人过来商量的。”李玉儿见阮芷娘换衣裳,一边上去帮忙一边回道。 阮芷娘动作停了一瞬,继续问道:“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奶奶不是一直遗憾有孝在身,不能去拜访邻里吗?我们向她们定菜,很快就能加深关系,另一方面也省的我们经常往县城里面跑。”李玉儿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样确实是方便了很多,只是他们家应该都没有种多少菜吧?”阮芷娘有些不放心。 李玉儿笑道:“他们既然没有回绝,而是派了方大婶来商量,说明他们是很愿意卖的。” “那就好。”阮芷娘又整理了一下领口袖边,看着进来的翠蒿又吩咐道:“有客人来了,上两牒点心……,不对这时厨房里没有点心了,去装两牒干枣核桃过来。” 翠蒿见阮芷娘说的郑重,立马领命而去。 “好了,我们快去迎接吧,不能让她们久等了。”阮芷娘又照了一下铜镜,确定自己没有失礼的地方才往外走。 李玉儿见阮芷娘对于方大婶这么郑重,心里有些触动,她一边在前领路一边道:“我把她们都先安排在芳芸姐那里的。” “玉儿做的不错,我们是外来住户,很多地方还要仰仗她们,不能怠慢了。” 很快就到了芳芸居住的地方,方大婶和方姑娘没见过阮芷娘这样气质不俗仪态端方的贵夫人,一时间被震住了。 芳芸行了个礼有些奇怪道:“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方大婶见芳芸行礼,想着她听到的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连忙拉了她侄女一起行礼。 “使不得!”阮芷娘快速的扶住了方大婶,见她有些手足无措,又放柔声音说道:“你们是我的客人,哪能行如此大礼。” 阮芷娘一开口,方大婶就发现她十分温和,笑起来和也十分亲切,因为这个大房子,因为礼仪规矩所产生的距离感都消散了一些,动作倒没那么拘谨僵硬了。 方大婶很快被阮芷娘拉到正房坐下,这时翠蒿端了两牒干果过来,看见所谓的‘客人’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又在李玉儿的示意下开始上茶。 “也不是什么好茶,只能解解渴。”阮芷娘见方大婶有些慌乱的起身接茶,连忙安慰道:“你就当喝水一样就行了。” 方大婶闻言当真喝了一大口,压下了心里的慌乱,也顾不得瞟房间里的摆设了,趁着还有几分勇气直接开口:“你们家这个小姑娘说要在我们方家坡买菜是不是?” “是有这个想法,不知道方家坡各位邻里方不方便?”阮芷娘问道。 得了阮芷娘的准话,方大婶顿时笑开了:“方便,我们每家的菜都吃不完,偏生又剩的不多,你要在我们几家一起买刚合适。” 阮芷娘见方大婶彻底放松了,才仔细的跟她谈价格和其他细节问题,所幸方家坡的人都不贪心,阮芷娘也不小气,两人谈的十分愉快,气氛也越来越和谐,渐渐的就说到了其他事情上。 这时李玉儿听到外面有了响动,出去一看,是管家回来了。 “玉儿,听说夫人在里面待客?”管家问道。 李玉儿点头:“是啊,管家找夫人有什么事吗?” “就是请短工的事儿,现在农忙,人手短缺,工价太高了,实在有些不划算。”管家也没瞒着李玉儿,直接开口说了。 李玉儿想了一下,问管家道:“大概要多少短工啊?” “最起码得要二十个壮劳力,才赶得上春麦下种的时节。”管家估算了一下劳力道。 “二十个壮劳力,光这清河乡就有吧?要价都这么高?”李玉儿疑惑道。 管家摇头道:“愿意出来做短工的人不多,那些出来做短工的都是成群结队,约好了价格的。” 怎么有人不愿意赚外块?李玉儿心里不解,想着方大婶应该知道原因吧?想着便对管家道:“我进去禀报夫人。” “夫人,管家说现在人手短缺,请不到合适的短工。”李玉儿进了房间,就向阮芷娘禀报,完全没有避着方大婶。 方大婶听到李玉儿的话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你们家要请短工?” “是啊,家里有十多亩荒地,不能空着啊。”阮芷娘感叹道,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阮芷娘也没有想着隐瞒。 方姑娘眼睛一亮,拉着方大婶的衣角小声道:“婶婶,十多亩,可以有很多工钱啊……” “住嘴!”方大婶吼了方姑娘后,就对着阮芷娘告辞了。阮芷娘再三留她吃饭,都没同意。 最后,阮芷娘只能把待客的干果硬塞到她们手上,送着她们出了门。 一离开程府范围,方姑娘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婶婶,程夫人和李玉儿都是好人,我们可以到她们家做工的啊。” “好人?你怎么知道她是好人?几颗果子就把你笼络了?”方家大婶口里虽然这样数落着,脚步却加快了,心里却想着赶紧回去跟男人和公公商量这事儿。 方大婶一回到屋,就看到方家坡各家都有人在她家,她高兴的拉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公公道:“卖菜的事情已经说定了,这是程家夫人给的定金。” “既然程夫人已经给了定金,你们以后每天都依次把菜送过去。不能以次充好,不能缺斤短两!”方家大爷把钱分了之后,对族人下了命令。 那些小辈自然领命遵从,这时方大婶又小声的把程家缺短工的事情给公公说了。 方家大爷当即决定开个族会,把方家所有壮劳力都叫过来说了这事儿。 “有钱挣,好是好,但谁能保证这个程家不会像那个赵财主一样?”一阵静默之后,一个吸着旱烟的老头开口了。 另外一个满头斑白的老人也开始附和:“就是啊,大岩乡王家的人这么浑,都没拿到工钱还惹了官司。我们这些小家族,沾了那些敲骨吸髓地财主老爷,还不被剥了一层皮。” “可是我们现在日子越过越难了,前两年的大旱就把存了几辈人的家底花光了,要是再来个天灾**,我们方家也就散了。”一个脸有皱纹的中年人开口道,方家其他人也开始附和。 方家大婶作为带来这个消息的人,她也有资格站在这个房间里,此时她忍不住小心地开口了:“那个程家夫人看着没有那么坏。”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吸旱烟的老头刺了一句。 最后方家的族长把目光放在了方大爷身上:“你资格最老,你说怎么办?” “这个程家当初来买房的时候,曹大人的师爷跟在他身边。”一直半阖着眼像是在打瞌睡的方大爷开口道。 那个吸旱烟的老头猛地反应过来:“他们跟曹大人有关系,应该没那么坏。” “当初要是有读书人愿意出头,给王家人写个呈词,他们家也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方大爷猛地睁开眼道:“前车之鉴,即使曹大人是个好官,但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我们县。我们也应该结交一个有功名的人。这个程老爷据说是秀才,他现在初来乍到,正是我们雪中送炭的好时候,怎么也得赌一把。” 吸旱烟的老头敲了一阵烟杆才道:“既然是结交,我们也就不要工钱了,把自己地里的活儿赶完了,就给他家帮忙。到时候即使赌错了,也希望他看在我们不要工钱的份上,不找我们麻烦。” ☆、第135章 往事 第二天, 天刚刚亮, 程家的大门就被敲响。 “谁呀?”住在离门不远的倒坐的罗二赶忙过来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精壮的汉子, 他躬着腰对罗二道:“我是方家坡的, 过来给你府里送菜。” “进来吧。”罗二看了看那个汉子挑着的两箩兜菜, 笑着打开了门, 带着他往厨房走。 厨房里, 李玉儿正在做饭, 罗二就带着送菜的汉子进来了。 李玉儿看着扁担两头被压弯了, 就知道箩兜里的东西重量不轻,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叔,你怎么一次送了这么多过来?” “也不全是菜, 下面是一些麦种, 听说你们家要种春麦,就送了一些过来。”那汉子把上面的菜拿开之后,露出一粒粒饱满的麦子。 “这是你们用的麦种?”李玉儿看着那些麦种有些惊喜,她知道种子的优劣对来年的收成有多大的影响。 那汉子点头道:“这是去年选出的最好的麦子,也是留着我们打算做种的。” “多谢了, 只是这些有些贵重,我做不了主, 这样, 罗二哥你带着方大叔去见老爷吧?”李玉儿听他一说, 就知道这个礼物贵重了,她自己做不了主,便把他带到程礼面前。 罗二把方大叔带过来后,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离开,现在见到麦种,也知道这方家坡的人不只是来送菜这么简单了,便开口道:“好,跟我来。” 方家大汉见程家人一直和和气气,又能这么轻易的见到程府的主人,顿时觉得程府和别的财主乡绅不一样,对李玉儿点了头之后,便跟着罗二去了。 第85节 这下子,短工问题应该能解决了吧?李玉儿一边做饭一边想着,他们家十几亩地要二十多个壮劳力,而方家坡虽然只有五六户人家,但每一户的人口都不少,少的每户五六人,多的就是十多二十人,要拿出二十个壮劳力绰绰有余。 李玉儿虽然不知道方家人顾忌什么,一直没有出去打短工,但看昨天方大婶和今天这个方大叔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也挺心动的,今天送这个麦种来怕就是个试探。 果然,当李玉儿做好饭,端到饭厅的时候,阮芷娘就笑着向她招呼道:“玉儿,真是我们的小福星,麦种和短工的事情都解决了。” “是方家坡的大叔他们吗?”李玉儿问道,她也想知道具体情况。 阮芷娘笑道:“就是他们,真是古道热肠的邻居,居然说帮我们种。十几亩地又不是小事,怎么能让他们白白帮忙呢?”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他们生活看着也不宽裕,怎么没想过打短工啊?”李玉儿好奇的问道。 这时站在旁边的管家开口了:“我也是昨天才打听到,这桓壁县以前因为打短工的事情闹了几场不小的事,大部分的平民就不相信富贵人家了。” “怎么回事儿?”阮芷娘蹙着眉头问道,李玉儿也竖起了耳朵。 管家把他打听到的事情讲了出来:“前些年曹大人还没有到桓壁县的时候,大岩乡一个姓赵的财主雇了王家的人做长工,王家人帮赵家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多月,结果赵家没有付一个铜板。王家有些浑人趁着天黑就把赵家抢了,赵家那是吃亏的主儿,就报官了。当时的县尊汤大人最厌恶刁民,就把他们都下了大狱。” “这赵家也忒可恶了,为了点工钱就把乡绅的名声都败完了!那王家人也是,居然还抢劫。”芳芸听了有些气愤。 李玉儿没有发表看法,只问道:“因为赵家的行为,所以桓壁县的人都不信任富贵人家了?” “也不光是赵家,在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年,我们清河乡一个姓卢的大户请人做工。这一次,那些打短工的人就留了个心眼儿,找秀才提前写了个契书。”管家说到这里嘴有些干,不由停了一下,李玉儿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喝过之后又才继续道:“后来卢家也没给钱,几次讨要无果后,就想告官,但没人肯给他们写呈词,这些人心又不齐,很快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这时程礼从外面走了进来:“没有呈词,衙门外不是还有鸣冤鼓吗?怎么没人敲鸣冤鼓去告他,赵家和卢家这种人真是污了读书人的名声!” “这个,大概是那些平民不敢敲吧。”管家顿了一下才不确定的开口。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李玉儿她都知道很多地方敲了鸣冤鼓要被打杀威棒,管家怎可能不知道,她可不愿意程礼再这样沉浸在圣贤书的世界里,便开口道:“我听说杀威棒打死过人!” “什么?!”阮芷娘十分震惊,程礼也有些难以置信。 管家瞪了李玉儿一眼,对程礼和阮芷娘笑道:“这都是市井流言,那个敲鸣冤鼓的本身就是个痨病鬼。” “但是百姓不信啊,所以没人敢敲鸣冤鼓了。”李玉儿没有反驳管家的说辞。 屋内一时沉默,良久阮芷娘才吩咐管家道:“帮我们做工的那些方家人不能怠慢了,茶汤要一直备着,天热的时候就让他们回来,也不要让他们太累了。他们肯帮我们,是付出了莫大的信任啊。” “是。”见阮芷娘说的郑重,程礼也在旁边点头,管家便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李玉儿不想气氛再僵下去,便开口道。 阮芷娘也回过神来:“对,快吃饭,我们今天还得去一趟府城呢。”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收拾碗筷摆饭,气氛一下子松和了下来。 “那个卢家人现在怎么样?我怎么没听你说起清河乡有这一号人物。”一直心不在焉的吃着饭的程礼突然对着管家发问。 一想起卢家的下场,管家便有些心惊:“这卢家已经家毁人亡不存在了,所以也没向老爷说起过他。” “不存在了?”程礼和阮芷娘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管家压下心里的寒意,尽量轻描淡写的说起了他打听到的消息:“两年前,通州大旱流民四起,卢府糟了匪盗,家里几十口人都惨遭横祸。” 屋内又是一静,所有人都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都要引以为戒啊。平民百姓也是人,行事的时候多想想。”阮芷娘早就发现了罗家人和她身边的一些丫环都染上了程府一些踩高捧低的坏习惯,对平民百姓很是看不起,这个苗头她早就想掐灭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趁着现在正好敲打一番。 饭后,李玉儿和翠蒿跟着阮芷娘和程礼去了府城,会看牛的罗二也跟了去。邹大娘带着蓓香她们继续在屋里收拾,管家则带着罗大去安排方家过来帮忙的人。 马车在府城城门停了下来,李玉儿跟着阮芷娘一同下了马车,再看着府城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进了府城,最先去的是阮府。几个月前阮府曾被贼子放火烧过,所幸邻居救火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因此阮政清处理好姐姐和姐夫的事情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去修缮阮府。 再到阮府的时候,李玉儿发现阮府的大门牌匾都焕然一新,只有一些拐角的墙上还残留着火烧的痕迹。 “政清,宅子修好了吗?”阮芷娘没见到工匠,便开口问道。 “该修的都修好了。”阮政清看着窗外有些惋惜道:“只是可惜了那片竹林,全都烧坏了,又要重新栽种。” 程礼看着外面被烧的乌漆墨黑的竹子,也又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原因,阮政清的这座宅子不会被烧。 李玉儿见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不由开口劝解道:“没关系的,竹子长得快,只需一两年便又是一大片。” “是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可以栽种自己喜欢的品种。”阮政清洒然一笑,回过身道:“不说那些了,姐夫说说你吧,错过了这次科举,又要等到三年后了,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打算的?” 一说起科举,程礼也有些发愁,这是他错过的第二次科举了,连续两次满怀期待,又两次错过,让他对未来都有了些迷茫,万一下次科举又出意外了怎么办?可是不科举他还能做什么?他从小就在读书,十多年来一直在为了科举奋斗,其他什么技能也没有。 “难道姐夫对你未来的这三年没什么规划么?”见程礼久久没有回答,阮政清不由皱起了眉头。 程礼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抽了出来:“这三年是守孝之期,我也没有其他什么打算,只想着把家安稳了,再认真攻读,下一科不能再错过了!” 说到最后,程礼的声音又带上了坚决,他是不会放弃自己最初的理想,一定要在科举道路上奋斗出来的。 见程礼的眼里褪去了茫然,屋里其他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没被这连续的挫折打到。 ☆、第136章 买砚 因为要赶在天黑前会清河乡, 程礼和阮芷娘也没有在阮府多待。 “先去百宝阁吧, 等挑好了礼物, 就抽时间去曹大人家拜访。”出了阮府, 程礼就带着阮芷娘往百宝阁走。 百宝阁在通州府最繁华的街道, 里面的货物也是通州最高档的, 稍微有钱有势一点的人, 都喜欢在百宝阁买东西, 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即使里面的东西价格昂贵, 也一直生意火爆客流不息。 这是李玉儿跟着阮芷娘第二次进百宝阁,里面的伙计仍旧很忙。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掌柜没有过来招呼。 “这位公子, 里面请。”店小二躬身将程礼和阮芷娘迎了进去, 李玉儿和翠蒿也跟着进去了。 一到里间店小二就道:“公子,你先看,碰到了什么中意的直接拿了到掌柜那里结账就可以了。” 店小二说完就告辞离开,又到门口去迎接新的客人了。 程礼以往过来的时候,都是掌柜亲自出门迎接, 全程陪同的,没想到这次一个店小二都把他们直接甩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看清在别人眼里的地位变化, 以往别人尊重他, 不是因为他的为人,只是因为他是程府的人。看着周围也有其他人是这个待遇,程礼便没有生气。 “夫君, 我们先看看吧。”阮芷娘出声打断了程礼的深思,拉着程礼看两遍柜台货架上的东西。 程礼也知道多想无益,离开了程府就会损失很多便利这是他一直清楚的,没什么可惜,压下心里那些微妙的思绪,开始认真挑着两边的东西。 那店小二有些眼色,见程礼穿着青衫就把他带到了专门展示读书人用品的柜台旁了,倒也省了程礼在百宝阁乱转。 “政清说曹大人喜欢砚台,其中以端砚尤甚。”阮芷娘朝四处观望了一下:“这边都是书和画,砚台在什么地方?” 李玉儿也四处打量,还越过旁边的架子去找,走过了六七排架子,终于看到了一排摆着砚台的百宝架,开口道:“老爷,夫人,砚台在这边。” 程礼和阮芷娘都了过来,李玉儿也跟在旁边仔细端详着架子上的砚台:有质朴地木胎漆砂砚,有古拙地铭文铜砚、有轻巧的镂空银砚、清丽地雕花玉砚、有价值不菲地象牙砚……。 “夫人,这么多砚台,那种最好?”李玉儿目不暇接,看每个砚台都做的十分精美,一时间分不清好坏。 阮芷娘给李玉儿讲解了这些砚台的优劣之后,才道:“这些砚台都有优点,但单纯以磨墨来说,还是石砚最好。” “这种澄泥砚也不错。”程礼拿起一个椭圆形玫瑰紫的砚台说道:“它是一种瓷砚,但坚硬耐磨,又不耗墨,几乎可以和石砚媲美。” 程礼说着也来了兴致,见李玉儿听得专心,又给她讲了其他几种砚台,阮芷娘也在旁边补充。一直在后面充当隐形人的罗二也加了进来,认真的向程礼请如何辨认砚台,几个人说的兴致高昂。翠蒿在旁边看的眼热,但她习惯了程府里的主奴相处模式,一时间拗不过性子也插不上话。 “说了这么多砚台,端砚在哪儿啊?”学习了旁边石砚的鉴赏方法后,李玉儿还有点意犹未尽,突然想到还没有找到他们此行的目标呢。 程礼指着百宝阁顶端的一个锦盒道:“那上面的应该是端砚。” 李玉儿仰着脖子看了一下,放锦盒的那格架子前面果然有两个不大的字——端砚。 “在那上面,我们怎么好拿啊。”李玉儿说着就对阮芷娘和程礼道:“老爷夫人,我去找店小二。” 李玉儿跑到大堂,发现所有的店小二还是很忙,只有掌柜坐在桌前在写写算算,李玉儿便跑到柜台前叫了一声:“掌柜。” 那掌柜放下笔,抬头看了看桌前身量不足的李玉儿道:“哪来的小姑娘?找我什么事?” “我家老爷和夫人要看那个百宝架上的端砚,麻烦你派个人帮忙取一下。”李玉儿说的十分客气。 掌柜余光看到门外停下的马车,突然站起身,绕过桌子和李玉儿要出去迎接。 李玉儿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以往到程府参加过宴会的公子哥儿,但这不是掌柜甩开她的理由啊,便又加重了语气再喊了一声:“掌柜!” “随便叫个店小二帮你拿就是了。”那掌柜对着李玉儿挥了挥手,就快步迎了出去。 即使李玉儿自认为脾气好,此时也有点气愤了,不过她也没有节外生枝,而是去找其他店小二,那些店小二余光瞥到李玉儿的身量和穿着就有意无意的躲开了。 李玉儿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躲闪,心里气愤他们狗眼看人低,但想着程礼和阮芷娘还在那边等着,她也没有把气发出来。看着一个店小二刚送走了一个客人后,立马上前道:“这位小二哥,我们老爷需要一个砚台在百宝架顶端,请你帮忙取一下。” “好,我们过去吧。”那店小二见躲不过,也扯起了一个笑脸,要跟着李玉儿过去。 这时迎着人往里走的掌柜突然喊道:“来人,给宋公子上茶。” “好嘞,马上就来。”站在李玉儿旁边的小二立即回答,转头又对李玉儿道:“对不住了,掌柜刚才吩咐我去倒茶,你先找别的人帮你拿吧。” 李玉儿见他要走,立马伸手拦住大声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先答应了我的,现在又出尔反尔,我倒要问问你们掌柜,你们百宝阁有没有这个规矩?”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小声点,这不是为难我吗,掌柜叫了我能不去吗?”那小二看了看左右,连忙对李玉儿作揖道。 李玉儿冷哼了一声:“别乱叫,我可当不起你的姑奶奶,也不是我为难你,但有你们这么做事儿的吗?客人的事情还三番四次的推脱。” “你答应了人家小姑娘的就要做到,这样我去帮你倒茶。”旁边一个小二插嘴道。 那个被李玉儿拦住的小二立马反驳:“去去去,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贪图宋公子的打赏。” “那你就在这里耗着吧,去晚了,看掌柜的会不会怪罪?”旁边的小二抄着手慢悠悠道。 那小二脸色白了一瞬,随即又咬牙道:“你帮她取东西,我去上茶,到时候打赏我们五五分。” “你们好像没问过我的意见。”李玉儿没想到这两个伙计就当着她的面商量分打赏,把她的这个事情转让,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那小二急了:“你这个小姑娘,你还要怎样?” 合着还是她在为难人了?李玉儿正要冒火,突然旁边传来阮芷娘的声音。 “玉儿,你怎么还没过来?”原来是阮芷娘等的太久,有些不放心李玉儿找了过来。 李玉儿不想让阮芷娘听到这么糟心的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对阮芷娘道:“刚才这里太忙了,没有小二,现在马上就好。” 回完阮芷娘后,又转头对那个小厮道:“你可要想清楚,是丢了赏钱好,还是丢了活计好?” “好,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着阮芷娘的气质打扮,他倒也不敢过分怠慢,被李玉儿这么威胁,不得不同意了毕竟让掌柜知道了这事儿,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面对着程礼和阮芷娘,那个小二又拿出了笑脸,手脚勤快的拿出了梯子,取下了百宝架上的锦盒,把锦盒交给程礼后躬身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直接叫小的就可以了,小的就先告退了。” 程礼现在满腹心思都在锦盒里的砚台上,对着小厮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小二下去之后,程礼就打开了酸枝木的锦盒,露出了里面一方雕着山水图案的端砚。 “这砚的质地坚硬而细腻,滑润和娇嫩,是上好的端砚。”程礼轻抚着砚身品鉴道。 阮芷娘看到这个砚台,也露出了喜色,对李玉儿道:“端砚发墨快,研出来的墨十分细滑,书写时流畅不滞,是很多爱好书法的人的首选。” “这幅山水的线条也很有韵味,想来曹大人一定会喜欢的。”听着阮芷娘的声音,李玉儿也甩开了因为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二而产生的烦闷心情。 第86节 程礼又鉴赏了一阵,才依依不舍的把砚台放进锦盒内,抱着盒子道:“我们出去问一问,如果没有更好的端砚了的话,就是这一方了。” 说完程礼就带着端砚和阮芷娘她们一起去了大堂,正碰上刚从里间出来的宋公子。 “哟,这不是堂堂的程家三公子吗?”那宋公子摇着折扇围着程礼转了半圈:“听说你被赶到乡下去了,怎么还敢回来?” 因为宋公子的动作,百宝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程礼身上,有不认识程礼的人就开始打听了,一时间整个大堂的人都在对程礼指指点点。 “这府城是大夏的府城,是通州府的府城,不是某一个人的府城,我如何来不得?”程礼没有给宋公子一个多余的眼神,直接走到柜台前将手中的锦盒放下:“掌柜,结账。” 那宋公子不肯罢休,也跟着走到了柜台前,斜看着程礼问掌柜道:“这是程家三公子,你这么没派个小二跟着服侍他呢?看他背后这小猫两三只,怪可怜的。” 掌柜没想到火还烧到他身上了,他两边都不想得罪,只能向程礼拱手赔罪道:“老夫眼拙,刚才一时间没看到是程公子,没能亲自陪同程公子。” “他要是像本少爷一样坐着府里的马车,一大群仆役跟着,谁会眼拙啊?”宋公子摇着扇子对掌柜道:“想来他也怪不到你头上。” 这姓宋的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他宋家的后院不比程家干净,程礼知道他的风光是长久不了,也没多少心思去与他计较:从新对掌柜道:“结账!” “哟,你对本少还爱理不理啊?”宋公子脸色一沉,马上有小厮围了上来。 那掌柜一见这场景,立马开始打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不过是小事儿,宋公子你不要计较。” “小事儿?他这么不给我面子,是小事儿?!”宋公子吼道,他身后的狗腿子开始向程礼紧逼。 程礼这时终于也转头直视这个宋家公子哥了:“我本不想与你计较,如果你执意找我麻烦,我就只有去公堂走一圈了,大夏还是有律法的!” “你威胁我,信不信本公子和你身边这几个妞爬着出去?!”宋公子的脸色扭曲了一瞬,他身边的小厮虎视眈眈的向程礼和阮芷娘逼来。 还真的有这种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李玉儿觉得自己真的是长见识了,不过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没开口,只是护在阮芷娘身前。 “如果真的要动手,就直接把我们都弄死,否者只要我程礼有一口气,都要去衙门告你!”程礼也被逼出了狠劲。 这时阮芷娘轻轻拍了拍李玉儿的肩膀,把她拉到一旁,看着宋公子不紧不慢道:“我夫君不管怎么说,也是有功名在身,入了士籍的,你硬要找茬,在场这么多证人,进了衙门你就讨不了好了。况且你也是庶子,家里兄弟一大推,行事前要想清楚……” “是啊,是啊,何必弄的两败俱伤。看在小老儿的面上,你们就各退一步吧。”这时掌柜也站出来打圆场了。 那宋公子一向都是欺软怕硬,见程礼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顿时就焉了,被阮芷娘一顿连敲带打的话说得彻底没了找茬的心思,此时见掌柜的出来打圆场,自觉保住了面子,撂了几句狠话,就带着一群爪牙离开了。 “程公子,今天这事儿,都是老夫招待不周,你今天在本店的花费都削价一成。”百宝阁掌柜也不想得罪程礼,虽然程礼现在看着是落魄了些,但他还是个年轻的读书人,谁能说准以后? 程礼没有计较,付了银子就离开了。 “芷娘,你有没有什么要逛的地方?”出了百宝阁,又走了一会儿,程礼的心情才恢复了一些,询问阮芷娘道。 阮芷娘看了一下周围道:“家里的绣线布匹有短缺,去最近的布庄或绣坊吧。” “夫人,绣珍坊就不错,离这里也不远。”李玉儿还想着怎么跟阮芷娘请假呢,没想到阮芷娘也要去绣坊,便开口提议道。 李玉儿跟周囡囡和吴平平约定在绣珍坊留言,下一次来府城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时有机会,自然要去。 “那是不是你以前卖绣品的地方?”阮芷娘笑问道。 李玉儿没想到阮芷娘对她的事这么上心,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夫人,那确实是我以前卖绣品的地方,那里的颜老板还很崇拜夫人的绣艺呢。” 李玉儿一边带路,一边把颜老板的事情说了,和周囡囡她们约定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没想到,你在府里短短两年多,就有那么多信得过的朋友啊。”程礼听了感概道。 李玉儿知道程礼是伤感自身了,便开口安慰道:“芳芸姐、茗艺姐、蓓香姐、管家还有我和翠蒿都很尊敬信重老爷啊。” “夫君也是芷娘最信重的人。”阮芷娘拉着程礼的手臂道。 ☆、第137章 绣艺 绣珍坊里都是些夫人小姐的, 连老板都是女人, 程礼作为男人自然要避讳, 把阮芷娘送到来了绣珍坊门前后, 他就进了不远处的茶楼, 在那里等待阮芷娘。 和百宝阁的喧闹比起来绣珍坊就要清幽多了, 李玉儿熟门熟路的走进绣珍坊给颜老板打招呼:“颜姐姐。” “哟, 没想到玉儿这么快就又来我这儿了。”见到李玉儿, 颜老板也有些高兴, 她很关注阮芷娘的事情,自然知道程家分家的事儿,以为李玉儿跟着阮芷娘去了乡里, 要很久才会再来。 李玉儿笑道:“我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有谁啊?”颜老板说着, 就看到了李玉儿后面进来了一个气质清雅温婉的妇人,看着这个妇人的打扮,再想着李玉儿的话,立马猜出了这个妇人的身份,顿时大喜。 阮芷娘也跟颜老板打了个招呼, 颜立马反应过来,向阮芷娘行礼道:“阮……, 程夫人, 今天可算是见到您的真人了。” “颜老板也知道我?”阮芷娘有点疑惑, 这个颜老板表现的太热情了。 颜老板笑道:“咱们通州的那个夫人小姐不知道您绣艺了得,我经营着这个绣珍坊,对您更是仰慕。” “不过是传言之词, 有些夸大了。”对于颜老板表现出来的直白崇拜,阮芷娘有些不好意思。 颜老板没有理会阮芷娘的谦虚之词,一边把她引进里间坐下吩咐丫环上茶,一边道:“我没能见过您的绣品,但玉儿才在你手下学了多久,绣艺便已经登堂入室了,你的技艺可想而知。” “她才入门,当不得这样的夸赞。”阮芷娘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唇边的一丝笑意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李玉儿有悟性,又肯下功夫,学什么都快,收下李玉儿当徒弟,是她最自豪的事情之一。 李玉儿接过丫环的茶,一边帮阮芷娘和颜老板她们斟上,一边笑着打趣道:“我不禁夸,你说多了我可是会当真的。” “你要是真的能骄傲一些,就更好了。”颜老板接过李玉儿倒的茶品了一口,对阮芷娘道:“她呀,就是沉稳过头了,以前不管我怎么夸,她都一副荣辱不惊的小大人样。” 一说起李玉儿的事情,阮芷娘也起了谈兴:“玉儿确实有点老成,不过老成也好……” 颜老板和阮芷娘有着李玉儿这个共同的话题,又互相起了结交之心,关系很快就亲近起来。 “程夫人我和我的东家对您的绣艺都十分仰慕,能有幸看到你的绣品吗?”颜老板觉得气氛已经合适了,便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心里的愿望。 阮芷娘思忖了一下,便拿出一张手帕递给颜老板道:“希望颜老板不会失望。” 屋里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颜老板手上的帕子上:那是一方洁白的素纨,一株细长而有柔韧的幽兰从素纨的右下角生长而出,让整个手帕变得幽雅而又生机勃勃。 “好,这幅绣品的针线简单流畅,又富有意蕴,真是难得的佳品!”颜老板看着手帕爱不释手,又观赏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还给阮芷娘。 阮芷娘见颜老板是真的喜爱,对她也更有好感,接过手帕对她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针线包对李玉儿道:“我现在没带绣绷,你帮我撑一下。” “我来!”颜老板像是明白了什么,立马抢在李玉儿前头,高兴的把手帕撑直自己充当绣绷。 阮芷娘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用针线在手帕上穿梭。 李玉儿很好奇阮芷娘现在又在绣什么,但现在不好围观,只能和房间里其他挠心挠肺的丫环一起等。 “好了,你看看。”阮芷娘的速度很快,不久就停了针剪断了线。 李玉儿唰的一下就围了过去,只见兰花旁边又飞来了两只彩蝶,这手帕一下子就活泼了起来。 “好美。”旁边的小丫环星星眼的感叹。 颜老板的眼里也满是赞叹和狂热:“夫人信手拈来的绣品都如此美妙。” “你再翻过来看看。”阮芷娘笑着提醒道。 颜老板立马翻过了手帕,看到后面的东西,眼里不由盛满了惊喜:“这……,只是给我的?!” 李玉儿立马伸过头去看,只见蝴蝶的被面是六个小字——阮赠颜、绣珍坊。 难道这是双面绣?!真是神乎其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这么简陋的工具就绣好这么美的蝴蝶。李玉儿看着这手帕,心里感叹她还有的学呢。 “是的。”阮芷娘点头道。 颜老板连忙收起手帕道谢:“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阮芷娘和颜老板两人的关系有进一步,都有了点知交的感觉,阮芷娘发现两人在很多方面的观点都很相近,心里更加亲近,时间就在交谈中不知不觉的流逝,在一旁茶馆里等待的程礼派人过来提醒,阮芷娘才发现时间不早了,站起身道:“得在天黑前,赶回去,今天就不聊了,你这里有什么布料?。” “有,我这绣珍坊别的不说,绫罗绸缎是少不了的。你先坐下,我让丫环们给您送过来。”颜老板说完就吩咐丫环把绣珍坊里最好的料子拿过来给阮芷娘过目。 阮芷娘连忙阻止道:“不要名贵的,乡下用不上,我也就不花费那些了。” “我们不是密友了吗?在我店里拿布料还要花银子?那不是笑话我吗?”颜老板没有听阮芷娘的直接吩丫环去取。 阮芷娘却打断了颜老板的话,认真说道:“我们的关系是关系,但生意是生意,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况且我以后会一直用料子,如果你不收钱,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颜老板见阮芷娘说的郑重,便也歇了直接送阮芷娘的心思,但最后算钱的时候还是只算了成本价。阮芷娘本想推辞,但颜老板实在是热诚,便也同意了那个价格。 “颜姐姐,帮我和周囡囡带个话,说我在清河乡一切都好,让她们不要担心,只是现在才搬过去有些忙,可能以后不会经常回府城了。”临走前李玉儿托了颜老板帮她带话。 颜老板挥手道:“放心吧,一定带到。” 一出绣珍坊,阮芷娘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程礼,她心里有些歉意:“劳夫君久等了,是芷娘的不是。” “这不怪你,是为夫没用,让你没有机会与那些夫人小姐交际,一个人在府里太寂寞了……”程礼看着刚刚阮芷娘出来那开怀的神色,心里也有点自责。 阮芷娘听了下来看着程礼的眼睛道:“夫君不要这样说,芷娘能嫁给你是幸运,这世间再没有比你体贴的丈夫了。” 程礼拉着阮芷娘的手,一时无话,但温情在两人间默默流淌。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在这个普遍把女人当成生子工具的社会,程礼这种能够关心妻子内心需求的男人已经很少了,李玉儿也为阮芷娘感到庆幸。 阮芷娘的东西也已经买齐了,接下来就是去牛市买牛了。 牛市的位置就有点偏了,在去牛市的路上,李玉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建筑——牙行。 “玉儿,看路!”在李玉儿险些跟人撞到后,阮芷娘就一直留意着她,现在看她差点又摔打,不由开口询问了:“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李玉儿没有隐瞒心中所想,她沉默了一瞬便开口道:“玉儿想打听打听家乡的消息。” “你……” 阮芷娘还在思考怎么说,心直口快的翠蒿便开口了:“玉儿,你不是说你爹娘都不在了吗?” “我还是想打听一下我大伯娘一家和三婶一家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我爹只是被征到边关做了役夫,说不定能回来。”虽然打听到的希望不大,但李玉儿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看着李玉儿这样,阮芷娘也不好劝,她看了程礼一眼,程礼便开口道:“在哪儿打听,我们一起去。” “谢老爷夫人。”李玉儿听程礼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但看了看天色还是劝道:“老爷和夫人还是先去牛市吧,等玉儿打听了就来找你们。” 时间确实不早了,再耽搁怕是在天黑前赶不回去了,但阮芷娘还是不放心李玉儿一个人:“这样,你和翠蒿一起去,这样我们也放心些。” 李玉儿见阮芷娘态度坚决,便同意了,带着翠蒿进了牙行。 也许是浅水湾太偏僻了,除了和她一同到程府的吴大丫,李玉儿还从来没在别人的口里听说过浅水湾的消息,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把她带到通州的王大娘。 在程府的这两年多,李玉儿也经常来牙行打听,以往能有王大娘的消息,但结果都无比失望,王大娘那次离开了通州府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希望这次能有王大娘的消息,在踏进牙行的时候李玉儿心里无比期待。 ☆、第138章 买牛 牙行门口两个守门人见李玉儿和翠蒿的神色不像是来卖身的, 看衣着也不像是养的起仆役的人, 但想着这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便也没有阻拦。 “玉儿, 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怎么在这个地方打听消息啊?”翠蒿感觉周围来往的人比较奇怪, 不由有些胆怯。 第87节 “这里是通州府的牙行。” 翠蒿蓦然站住:“什么!牙行!” “你小声点。”李玉儿立马阻止道, 但为时已晚, 周围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她们身上, 她所幸破罐子破摔跟翠蒿解释道:“我家乡浅水湾比较偏僻, 其他地方打听不到消息,只能来牙行试试。” 翠蒿拉住还要前行的李玉儿:“可,可这是牙行啊!” “我已经来过十多次了, 没事儿的。”李玉儿拍着翠蒿的手安慰道。 这时一个牙行的丫环走了过来, 看着翠蒿道:“我们可是官府承认的正规牙行,你把我们这里当成什么虎穴狼窝了?” 翠蒿被那丫环的气势逼迫,呐呐不敢言语,李玉儿只能出来解释道:“她没来过牙行,只听说过关于这里的风言风语, 所以产生了误解,希望这位姐姐不要计较。” 那丫环也没有继续追究, 她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儿李玉儿道:“你好眼熟, 是不是来过这里?” “是的, 我是李玉儿,以前经常来,还见过姐姐的。”李玉儿温和道。 那丫环猛地反应过来:“你是李玉儿?怎么没穿程府的衣裳了?” 原来是认衣不认人啊, 李玉儿就说以前来牙行的时候这些丫环都热情的打招呼,这么这次来她反倒不认识了,原来她们重点记得是程府的仆役服。 “我现在已经离开程府了。”李玉儿不打算深入解释,转而又问:“不知道这段时间王大娘有没有来过?” 那丫环的神色瞬间变成了轻视,不耐烦道:“我一天忙得很,怎么知道什么王大娘张大娘的?” “那就不打扰这位姐姐了。”李玉儿仍旧做足了礼数,给那丫环道谢了之后才才去找韩婆子。 韩婆子是王大娘的上线,要说通州府有人知道王大娘的消息,就非她莫属了。 走过人来人往的甬道,停在了韩婆子常待的房间前,李玉儿敲响了房门。 “马上就来,稍等。”里面传来韩婆子热情的声音。 李玉儿还没说话,房门就被打开了。韩婆子见是李玉儿,满脸的笑意立刻就消失了,让开她那肥大的身子对李玉儿道:“进来吧。” “谢韩大娘。”李玉儿道了谢才带着翠蒿一起进去。 韩婆子先看了翠蒿两眼,见她一副躲躲闪闪小家子气,又低眉顺眼的像是学过规矩,应该是哪家的丫环,也就没了多少兴趣,她转头看向李玉儿道:“我记得今天不是你休假的日子啊,还有你怎么不穿程府的衣裳了?” 又是这个问题!李玉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仍旧温声回到:“玉儿前段时间已经离开程府了。” “不对,赎身银子起码得三十两,你一个才进去两年的丫环肯定拿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韩婆子眉头紧锁,还没等李玉儿回答,又忽然反应过来问李玉儿道:“听说程府前段时间分了家,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被赶出了程府?!” 李玉儿压下心里的不快回答道:“程府分家,我跟三少爷离开了程府。” “真是无用,这么快就跟着那个废物少爷一起被挤出了程府。”韩婆子直接讽刺道,她以前听李玉儿在程府发展良好,一直抱着李玉儿当了大丫鬟她就可以不断往程府输送小丫环的打算,没想到这个计划这么快就落空了,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现在觉得李玉儿的无能让她多看一眼都浪费,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原本一直瑟缩在一旁的翠蒿发火了,对着韩婆子吼道:“少爷是秀才,才不是废物!玉儿最聪明,才不是没用!” “哼,秀才,我们通州府不知道有多少吃不起饭的穷酸秀才,一个秀才也值得骄傲。”韩婆子头都没回,只留下了一句讥讽的话。 翠蒿还要上前理论,被李玉儿一把拉住了:“这是她们的地盘,我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看着守在四处的彪形大汉,火气落下去的翠蒿又怂了,乖乖的跟着李玉儿出了牙行。 “玉儿,对不起啊,我把你的事儿给搅和了。”看着有些茫然的李玉儿,翠蒿低着头道歉了。 李玉儿回过神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张牙舞爪的牙行大门,对翠蒿道:“没事儿,都是捧高踩低的,我如今在她们眼里就是失了势的人,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再去找她们询问也是自取其辱。” “这就好。”翠蒿听说她没有坏李玉儿的事松了一口气。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的,就是给她们塞钱买王大娘的消息,她们那些人虽然看不上李玉儿了,但也不会拒绝到手的银子,但听了她们侮辱人的话,李玉儿就不再想打交道了。 只是,断了牙行的消息,她又该去哪里打听王大娘的消息呢?李玉儿怀着惆怅的心情去牛市与阮芷娘她们汇合。 “玉儿,玉儿,你快看!”走出牙行那条街的时候,翠蒿突然用手肘提醒李玉儿道。 李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从另一条街上跑过来一辆马车,周围的人都远远的避开,对着那辆马车指指点点。 “那辆马车的主人一定很有钱。”翠蒿感叹道。 确实,那辆马车整体由上好楠木打造,车帘是由珍珠串成,车窗是由黄金制成,拉车的是一匹价值不菲的骏马。 “这样招摇也不怕被抢劫啊?”李玉儿奇怪道,这通州的治安可不算好。 李玉儿正想着,突然一个老头儿被人群推到了马车前。 不好!李玉儿一惊,立即大喊道:“停车!快停车!有人倒在马车前了!” “你这个小姑娘不要乱喊,那些贵人都是脾气暴虐的,说不定还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旁边一个大妈立即拉着李玉儿退入人群。 可那是人命啊! “嘶……”突然一声嘶鸣哀叫,马倒在地上。 原来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马车里窜出一个汉子当机立断的斩杀了马! 那个富贵的马车和那个贫穷的老头身上都被溅满了马血,场面顿时一静。 “好!”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大吼,周围忽然像是醒了过来,爆发出剧烈的掌声。 这时一个满身都穿戴着金银的中年胖子被几个娇艳的丫环扶下了马车,他擦了擦因为这‘艰难运动’所产生的汗水。 场面又渐渐安静了,大家都看着这个马车主人的举动。 那个胖子又艰难的走了几步,走到那个被摔倒的老头前蹲下:“老头儿,你没事儿吧?” 老头刚才被吓傻了,现在反应过来立马往后缩了几下:“……不,不怪我,我是被推过来的,不要找我赔钱。” “放心,我不缺一匹马的钱。”那个胖子见老头说不通,一直蹲着又十分辛苦,便吩咐身边的丫环道:“扶他起来。” 那几个娇滴滴的丫环也不嫌弃,立马将老头扶了起来。 “你要是有那里不舒服,直接说就是了,我派人送你去医馆。”胖子站起身道。 那老头一边摆手一边后退到:“我没事儿。” “看样子也不都是为富不仁嘛。”李玉儿看到这个场景也有些欣慰,转而又觉得时间不早了,便对翠蒿道:“我们去牛市找夫人吧。” 翠蒿虽然想看热闹,但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也不敢多留,只能依依不舍的跟着李玉儿离开了。 李玉儿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那个胖子就派人打听是谁提醒了他停车,在得到李玉儿已经离开的消息后,只能遗憾的坐了另一辆马车去了绣珍坊。 绣珍坊二楼,颜老板又拿出了阮芷娘给的手帕欣赏。 “好!” 突然出现的声音和一张大脸,立马把颜老板吓的回过了神,她翻了个白眼抚了抚胸口才道:“东家,你不要每次都这样突然出现好不好?真是吓死个人了。” “颜娘子,这是哪个大家的手笔?”胖子一双小眼睛都盯在那个绣品上,没有像往常一样迎合颜娘子的打趣。 颜老板立马将手帕塞到了袖子里才道:“你就不要打那个主意了,人家是大家出身,不会随便绣的,这张手帕都是跟我交了心,才会送给我的。” “这世间就没有我朱万斛办不到的事儿,说那个大家是谁?住在哪里?我明天就去拜访。”那个胖子十分自信。 颜老板完全不吃他这套:“你朱大老板办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我就不会告诉你这是谁绣的,让你这个满身铜臭的去打搅人家安宁。” “看样子来软的你是不会说了,那只有来硬的了!”那胖子脸色一变,放出了狠话。 颜老板知道他的把戏,仍旧老神在在的看着他。 “颜娘子,你就好心告诉我吧,我一定诚心去请她,绝不给她带来麻烦。”那胖子两只小眼睛里都透露出真诚的请求。 颜老板当然知道他是诚心的,但是:“像你这样死皮赖脸的人,居然好意思说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你这死缠难打和磨嘴皮子的功夫,只要告诉了你,你还不得把人烦死?” 最后,颜老板还是没有顶住朱胖子烦人的功夫,告诉了他是程礼程秀才家的娘子绣的手帕。最主要的是颜老板清楚朱老板真想要知道,完全可以逼问绣珍坊的丫环伙计,之所以请求她,也是给她和阮芷娘的面子。 “原来是她啊,当初程府纳吉的时候,我看到她回聘的百鲤戏荷屏风就惊为天人,可惜那屏风是回聘之礼,我又要匆匆上京不能购买,这一次我一定要买几个大件……“ 颜老板越听越不放心:“你不要贸然前去,还是我先过去打声招呼,免得你吓到了人家。” 胖子也压下了心里的种种想法,点头道:“应当的,应当的。” 李玉儿完全不知道发生在绣珍坊的事情,她和翠蒿绕过了几条街道,终于见到了牛市。 通州府城最南端的牛市,是通州府唯一的牛市,牛的价格本来就十分昂贵,再加上两年前的大旱,现在更加稀缺,为了禁止私自贩卖宰杀耕牛,官府规定了每一头牛都得记录在案,每家每户有牛死亡或产仔都得向当地里正报告。为了保证每一头牛都在管控范围内,牛市也是被官府的人掌控了的。 李玉儿和翠蒿在牛市找到阮芷娘和程礼的时候,罗二已经挑好了一头大水牛。 “玉儿,这么快就回来了,打听的怎么样?”一见李玉儿,阮芷娘便开口问道。 李玉儿摇摇头道:“没有消息。” “岂止是没消息,那些牙行里的人太嚣张了,不光骂玉儿,还说老爷的不是。”翠蒿气愤道。 阮芷娘转头看着李玉儿皱眉道:“你去了牙行?” 李玉儿不知道阮芷娘为什么的关注点为什么在牙行上,但还是老实的点了头:“嗯,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怕是只有牙行。” “虽然牙婆也是正经行业,但做这行的大多都是铁石心肠唯利是图,你以后少去哪里打听。”阮芷娘语重心长道。 李玉儿知道向王大娘那样迫不得已做了牙婆又心有底线的人毕竟是少数,加上刚才在牙行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李玉儿是不打算去了,因此认真回到:“是,夫人。” “要打听你家乡来的人,也不一定非得去牙行。这样,我会请人在客栈和车行留意的。”阮芷娘思考了一会儿,对李玉儿道。 王大娘也不是直接从浅水湾过来的,她是先去县城,再从县城找车队到通州,她上次进了府城也没有坐车,至于客栈,每天进出的人那么多,也不会询问客人的来路,要想从那里找到王大娘也有点难。不过李玉儿也没拒绝,万一找到了呢? 很快罗二就买下了水牛,付了钱走了过来。 “这牛角这么利,会不会撞人啊?”翠蒿看着那头壮牛有些害怕。 罗二笑道:“水牛很温顺的,只要你不去惹它,不要在它面前穿红色的衣裳就好了。” “这牛这么大,有多少年了啊?”李玉儿又问道,如果牛的年龄太大,买了不久就老了也太不划算了。 罗二摸着牛背道:“大青才三岁,正值青年。” “牛是什么草都吃吗?不用要其他粮食吧?”李玉儿好奇的问道。 “据说牛吃丝茅草、牛蘖芭……。”罗二说了几样草之后就挠着脑袋想不起了,只能道:“把它栓到外面就行了,它自己找得到吃的。” 程礼和阮芷娘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牛倌就忍不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负责,天晴了可以让它去找吃的,下雨了怎么办?” “请教这位老伯,这牛具体该怎么养?”程礼见这牛倌是个行家,连忙请教。 一说起养牛,那牛倌就打开了话匣子:“牛很好养,只需要喝水和吃草就行了,不需要细粮;怕热,要养在阴凉的地方。爱吃山上成熟的粗草,不能吃田间的嫩草软草……” 等那牛倌说完了,罗二和程礼都记在了心里,才道谢告辞。 带着牛,李玉儿她们回去的速度就要慢一些,等到了家里,天已经要黑尽了。 “玉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李玉儿一回西厢,就受到了蓓香和朱砂的热情迎接。 李玉儿走到床边坐下,敲了敲腿和肩才问道:“怎么了,这是?” 第88节 “不要休息了,快去做饭吧。”蓓香和朱砂说着,就把李玉儿往厨房里拉。 李玉儿坐着不动,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不会什么都没做,就等着我回来吧?” “做了,做了,饭已经做好了,菜也洗好切好了,就等着你烧。”蓓香立马赔笑道。 李玉儿这才起身跟着她们往厨房走:“那我就奇怪了,既然一切都收拾好了,那就炒啊,老爷和夫人又不是挑嘴的人,你们就这样让他们等着?” “我们不是不会做吗?”朱砂尴尬道。 李玉儿想着家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做菜也不是事儿,便开口道:“做菜也不难,你们都看我做过,多试几遍就可以了,不要怕。” “今天中午我们就试过了,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丢脸都丢到方家坡去了。”即使一向大方的蓓香说到这事儿脸色也有些发红。 蓓香一说,李玉儿才想起今天方家坡的人已经来帮忙干活儿了:“才开始做饭,就碰到这么多人的饭,做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以后多练几遍就好了。” 在种春麦这段时间,方家坡的人都会在她家吃,看样子以后有的忙了,做着晚饭的李玉儿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修改好了,很抱歉给小天使们带来了不便。 ☆、第139章 借牛 第二日, 李玉儿刚要做早饭, 方家坡那二十几个汉子就来了。 “方大叔, 你们先坐, 饭很快就好。”李玉儿一边让翠蒿招呼着方家的壮劳力, 一边往厨房跑。 那汉子立马大喊:“不用了, 我们已经吃过了!” “天色这么早, 你们就已经吃过了?”李玉儿人站住了回过头奇怪的问道。 那汉子解释道:“中午的时候太热了干不了多少活儿, 得早些下地, 不然你家那十多亩地短时间内挖不完。” “那你们岂不是要很早就起来?”李玉儿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些汉子每天干体力活儿,本就十分辛劳,要是再睡不好, 身体怎么受得住? 那汉子明显看出了李玉儿的担忧, 安慰道:“也不早,都习惯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罗二就走了过来,他看见方家坡的人立马道:“我正要给你们说呢,昨天家里买了牛, 你们今天下地的时候可以去牵过去。” “真的?!”方家的汉子闻言大喜,立马双眼放光道。 罗二笑把人往牛棚带:“当然, 看, 牛就在那里。” “真是一头好牛。”方家的汉子走过去, 一手摸着牛健壮的身体,一边抹泪道。 跟着过来的李玉儿看着那个汉子抹泪,不由有些担心:“方大叔怎么了?” “没事儿, 他这是想起以前我们方家坡和田家湾一起养的那头老黄牛了,那头牛干瘦如柴,可没有这么壮实。”另一个解释的汉子眼眶也有点发红。 看样子是想起伤心事了,李玉儿也没再追问方家坡如今为何没有牛。 那个大汉很快便收敛了心情擦干了眼泪,他看着那头牛一时喜一时悲,又看了看周围的亲戚,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郑重的看着李玉儿和罗二:“我……,我……。” “我……”那大汉憋红了脸,还是没有把口里的话说出来。 李玉儿看了安慰道:“大叔,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我想借你们家的牛!”那大汉终于攥紧双手把话说了出来。 李玉儿和罗二还没有回答,那大汉便被他旁边一个精壮的汉子拉到了一边:“你怎么能乱占别人的便宜?!” “我这不是占便宜,我们可以用劳力换!”那大汉吼道。 那精壮的汉子见他还执迷不悟,又加重的语气:“牛这么精贵,谁会和你换?!” 牛真的已经比人贵重了吗?李玉儿听了心里不舒服。但仔细一想还真是,当年她的卖身银子是十两,还是程府的人给的大方,而这头牛是二十五两多。 “这个事儿,我会禀报老爷和夫人的。”李玉儿有心想要帮忙,但这牛是程礼和阮芷娘出的银子,她不能决定。即使她知道以阮芷娘的心善百分百会同意,但她也不会以自己的名义施恩。 那精壮的汉子听李玉儿这么说,心里也升起了期望,一边几十年的认识告诉他不能占便宜应该拒绝,可一边想着父母妻儿的辛劳,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那就厚着脸皮麻烦你了。”那个汉子搓着手不好意思道。 李玉儿点头后,方家坡二十多个汉子神情都激动了起来。那个精壮的汉子立马吼了那些汉子一句:“在这儿磨蹭什么!快拿了家伙下地。” “好嘞!”其他汉子回到,一时间气氛有点火热。 这时罗二开口了:“你们会使牛吗?” “我这大哥可是使牛的一把好手。”一个高瘦的汉子拍着那个精壮汉子的肩膀道。 罗二听了眼睛一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学吗?” “当然可以。”那精壮的汉子拍着胸脯道:“小兄弟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学的非常好。” 罗二高兴的向他们行礼道:“那就劳烦大哥了,我下午就来田里学驾牛。” 送走方家坡的人后,李玉儿和罗二也打算回屋了,刚进门口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抄着双手的罗大。 “居然开始跟着那些泥腿子混了,真是长本事了,亏老爹还觉得你机灵。”罗大撇着嘴阴阳怪气道。 罗二仍是一副笑脸:“我呀就是些小聪明,是比不上大哥的。” 李玉儿没有理那两兄弟之间的纠葛,只是对着两人点了下头,就快步回到厨房,心里却想着这个罗大太看不清形势了,又一味的自命不凡。阮芷娘说了几次都没有作用,他再这么下去只会给家里惹事儿。 回到厨房时,蓓香朱砂和翠蒿都到了,她们已经开始收拾了。 “一直只有我做饭也不是个事儿,不如从今天开始,大家都来试着做。”李玉儿提议道。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蓓香红着脸站了出来:“我肯定是不行的,昨天就试过了。” “今天我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大事儿。”李玉儿见朱砂和翠蒿也要拒绝,连忙打断她们的话做可怜状:“难道你们真的忍心压榨我这个小孩子?” 家里这么多人,结果让这么个小孩子操心她们的饭菜,这确实说不过去,蓓香咬牙想到。 “况且做饭是必备技能啊,幸好我们十几个人当中还有我会做,如果不我会做,你们是要让夫人做给你们吃吗?”李玉儿继续道。 蓓香最终咬牙道:“好,我学!” “我也学。”翠蒿和朱砂也开口了。 李玉儿笑道:“这就对了吗,想我当初为了学做饭,那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谋划,现在我送到你们手边,你们还不愿意。” “那就谢谢玉儿了。”朱砂她们也被说的脸红。 于是厨房里就开始了做菜的教学,这几个人都不是天生的厨房杀手,又有李玉儿在旁把控,所有的菜都有惊无险的做了出来,虽然味道算不上好,但也能入口。 “蓓香姐,这菜是你做的,你尝尝。”李玉儿从锅里舀了一点,递给蓓香道。 蓓香看着菜的颜色正常,狠狠心夹了一筷子塞进了嘴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真是我做了?!” “当然,我们都看着做的。”李玉儿看着周围的人笑道:“所以啊,只有自己认真做出来的菜才是最好吃的。” 其实蓓香做出来的菜还是有很多欠缺,但已经能入口了,在加上情感因素在里面,她自己就会觉得非常好吃,这样她以后应该有做菜的积极性了。 当天早饭,阮芷娘把菜一尝,就停下了筷子问道:“今天这菜是谁做的?” “是我。”蓓香忐忑的站了出来。 阮芷娘看了李玉儿一眼,又转头看向蓓香笑道:“第一次做,很不错。” 蓓香顿时大喜,翠蒿和朱砂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真诚的表情都不由的开始怀疑,以前说她做的好,是不是出于鼓励的心态了。 饭后,李玉儿对阮芷娘说了方家借牛的打算。 阮芷娘听了李玉儿的话,并没有直接说出决定,而是鼓励道:“玉儿,你觉得该怎么做?” “我觉得他们都是知礼感恩的人,这牛可以借。”李玉儿停了一下,看了看阮芷娘温和的脸色继续道:“也可以一直借,我们家虽然人不少,但真正的劳力也只有几个,而且他们还都不会干农活儿。要在这清河乡扎下根,少不得要仰仗他们。” 阮芷娘点头赞道:“不错,继续。” “看那个方家老大也是个爱惜牛的人,牛借给他们也不用担心受苛待或是劳累过度。”李玉儿见阮芷娘递了一盏茶过来,受宠若惊的喝了一口,才小心地继续道:“况且我们家也没人会使牛,光养在我们家,也有些浪费了。” 阮芷娘下了决定:“你说的不错,我也打算借牛。” “只是用牛换劳动力我过意不去,把牛白借给他们用,怕是他们也不肯,玉儿你有没有两全的办法?”阮芷娘有点头疼的问道。 李玉儿想了一下开口道:“这方家坡以前也田家湾的人一起养过过牛,想来也不介意和我们一起养牛。”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帮我们养牛?”阮芷娘若有所思。 李玉儿点头道:“虽然昨天那个卖牛的老伯说牛什么粗草都可以吃,但有毒的草肯定不行。我们以前都没在清河乡住过,也认不得这里的毒草,还是要本地人养才能放心。” 每一个地区的地貌和气候不同,所生长的植物也有差别。李玉儿能把浅水湾有毒的植物认识的七七八八,但换了一个地方就有很多不认识了。 时间很快到了巳时,太阳还没有到正空,但已经变得火辣辣的了,她们家背后有一大片树林,以至于房间里还算阴凉,再摇把扇子也就不算热了。 “你别给我扇了,去把玉儿叫回来,这大热天的居然还在开她那块地。”阮芷娘把给她打扇的翠蒿打发走,又对蓓香道:“你去厨房里烧几锅凉茶,送到地里去,别让他们中暑了。” 翠蒿和蓓香都领命而去。 屋后,李玉儿正待在树荫下割草,翠蒿就跑过过来:“玉儿,你还真打算当个小村姑了啊?夫人给你准备好了笔墨,你居然一直没回去,还要等到夫人派我来喊。” 听翠蒿这么一说,李玉儿才仰头看了看天空,再低头看了看她刚才清理出来的那小块地,不由沮丧的一叹:“唉,我真没做农活儿的天赋,这才割这么点草,还没挖地,要种上菜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嘛,你就不要发神经,再来种什么菜。待在屋里写写字绣绣花,过着大小姐的日子不好吗?”翠蒿拍了拍李玉儿身上的草屑,拉着李玉儿从后门往里走。 走进屋里,李玉儿还没来得及向阮芷娘行礼,阮芷娘就疾步走了过来。 “你就是这么作践自己的?!”阮芷娘执起李玉儿的手,厉声大喝道。 从来没见过阮芷娘发这么大的火,李玉儿一下子就懵了,一股带着委屈的酸楚从心底泛到了眼边。 看到李玉儿脸上滚过的泪水,阮芷娘心中一窒,却还是强迫自己冷着脸,把李玉儿的手拉起来道:“你自己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我在这里鞠躬抱歉 这几天家里的网坏了,我在电脑上写好的传到手机里,结果手机软件不支持全选复制???,我是一段一段粘贴上去的?。业务不熟练弄乱了。刚刚传新章的时候看到小天使的留言才发现。手机上不好修。我明天修好了重新传! ☆、第140章 哭 “你自己看看!” 李玉儿将目光转向阮芷娘抬起的双手, 她终于知道阮芷娘为什么发火了。 那双被精心保养的小手已经满是丝草划出的口子和镰刀磨起的水泡, 在阮芷娘白净修长的手里看起丑陋非常, 李玉儿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又被烫了一下, 立马想要把手缩回去, 却被阮芷娘眼疾手快的拽住了。 “怎么, 现在不敢看了!”阮芷娘冷哼了一声。 第89节 李玉儿低下头, 眼泪还是不住的往外冒, 她无论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明明知道阮芷娘是为了她好,但心底还是抑制不住的冒出酸楚委屈的情绪,整个人像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了一样。 阮芷娘看不见李玉儿的表情, 但看着泪珠一颗一颗的溅到地上, 强行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去,她无奈的叹了一口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朱砂,去打盆水过来。翠蒿你去把那个玉肌膏拿过来。” “是。”朱砂和翠蒿见阮芷娘缓和了语气,提起的心也都放了下来。 很快水就被打了过来,阮芷娘拉着李玉儿在桌前坐下, 用帕子仔细的给李玉儿洗手。 “嘶……”水泡被按压住的那一瞬间,李玉儿不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痛呼, 反应过来后又立马紧闭牙关。 阮芷娘看着横穿右手手掌和指腹的水泡, 又开始心疼了忍不住喝骂道:“现在知道疼了, 就该让你多疼一阵。” 在李玉儿的水泡上重重的擦了两下,本打算给李玉儿一个教训,然而看着她手上那有些轻微颤抖的小手, 阮芷娘终究是放轻了力道。 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手上越来越轻的力道和越来越小心的动作,李玉儿的泪水却越流越汹涌,像是要把这些年没流的泪都要流出来一样,心却像是被一种温热的东西渐渐填满。 “把针拿来,这些水泡要挑破才行。”阮芷娘蹙着眉吩咐刚刚拿了玉肌膏过来的翠蒿道。 很快针就被翠蒿拿了过来。 十指连心,虽然不是指尖,阮芷娘能想到一会有多疼,但水泡不能不挑开,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声音道:“忍着!”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指上传来,李玉儿的手指忍不住开始蜷缩,却被阮芷娘紧紧的捏住。 眼泪又开始流,明明没那么疼的,明明没那么娇气的,明明从小就已经习惯了手上带伤的。 “不准哭!”阮芷娘被哭的拿针都有点不稳,只能大声喝道。 李玉儿一边打嗝一边到:“我没哭,眼睛是它自己要流水。” 阮芷娘有些哭笑不得,就是这种无声流泪才把她的心给哭软了的。 折腾了好一阵,李玉儿手上的水泡才被挑完,细细的涂上了玉肌膏。 “你的手这几天什么都不要碰!”大功告成之后,阮芷娘郑重的吩咐道。 李玉儿把自己埋进阮芷娘的怀里点头。 阮芷娘感受到衣服被打湿,立马把李玉儿拉了出来:“我都没生气了,你还在哭!” “玉儿,你也不要为着夫人的一句重话伤心了,她是为了你好。”翠蒿在旁边劝解道。 阮芷娘一边轻拍着李玉儿的背帮李玉儿顺气,一边附和翠蒿道:“玉儿这是生我的气了。” 李玉儿的眼泪一直流,现在脑袋都是昏的,一时间分不清阮芷娘的话是不是打趣,立马抬头道:“不是,真的是眼睛自己要流。” 阮芷娘叹了口气,干脆把李玉儿抱到自己的腿上,一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抚慰。 李玉儿被阮芷娘这个哄小孩的动作弄得满脸发烫,然而她却贪恋阮芷娘的温情,不舍的从她的怀里出来,自暴自弃的想到:我现在就是个小孩子! “玉儿心里还委屈着吗?”阮芷娘一边留意着李玉儿的神色,一边问道。 李玉儿一怔,立马道:“没有委屈,好吧……,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一点点。” 看着李玉儿的神情,阮芷娘确认了她确实没有说谎,那这事儿就麻烦了,她心里又没有委屈,手肯定也不痛了,为什么还在哭啊,留了这么多泪,肯定对眼睛不好。阮芷娘心中焦急,却没有在李玉儿的面前表现出来,只抽了个空隙让翠蒿去找大夫。 李玉儿对阮芷娘的担忧完全不知道,她身心像是脱掉了几十斤的重物一片轻松,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快控制眼睛,让它不要再流泪了,这样一直哭着也太丢人了。 “夫人,凉茶烧好了。”去厨房烧茶的蓓香进来禀报道。 李玉儿一听蓓香的声音,立马又转过去不让蓓香看到她流泪的窘相。 阮芷娘不得不把心思从李玉儿身上放开,她吩咐蓓香道:“你就代替我去田里给他们送茶吧,现在天热也让他们歇歇。” “是。”蓓香有些好奇李玉儿为什么坐在了阮芷娘的怀里,但也没有表现出来,领了命令就离开了。 不久,向大夫就跟着翠蒿过来。李玉儿一见向大夫,便以为阮芷娘有什么不好,也顾不得自己的窘相,连忙从阮芷娘身上下来,给向大夫行了一个礼。 “没想到向大夫就在这边,一直没有拜访,还请海涵。”阮芷娘见来者是向大夫不由有点欣喜。 向大夫受了阮芷娘半个礼后,将不光转向李玉儿,问道:“没事儿,我也不住这边,是来那边田家湾看诊,才被你这丫环拉过来的。”说完之后又看着李玉儿道:“就是这个孩子?” “她一直流泪不止,也不知道怎么是好。”阮芷娘有点发愁。 李玉儿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她一直流泪才请的大夫,这脸丢大发了! “过一会儿肯定就不会流了,您怎么还请大夫啊?!”李玉儿拉着阮芷娘的衣裳小声道。 阮芷娘却转头看向李玉儿郑重道:“眼睛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 “眼睛痛不痛?涩不涩?有没有感觉什么东西进了眼睛?”向大夫走到李玉儿跟前问道。 李玉儿肿着两个大眼泡子道:“都没有,就是眼皮有点痛。” 提着李玉儿眼皮帮她看眼睛的向大夫都忍不住笑了:“确实没有进东西,来,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把把脉。” 李玉儿乖巧的过了右手,向大夫诊过之后神色有点凝重,又换了左手诊断了良久,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向大夫,玉儿她是怎么了?”一直不敢打搅的阮芷娘见向大夫起身了,才开口问道。 向大夫又回头看着李玉儿,把李玉儿看得有些发毛了才道:“是好事儿,喜怒哀乐都是情绪的一种,她以前一直压抑着,又忧思过度,长久以后只怕会伤身,于寿数有碍,好在现在发泄了出来。” “小小年纪,怎会如此?!”阮芷娘蓦然转头看向李玉儿,惊痛的问道。 “大概是天生灵慧吧,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但大多都半途夭折,幸而这个孩子的心绪及时通畅。”向大夫摸着李玉儿的脑袋也有点庆幸。 本来不以为意的李玉儿,听向大夫说的越多越上心,到最后不由信了七八分,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难道真有这么严重? “遇事儿不要都放在心里。”向大夫对着李玉儿说了一句,又向阮芷娘交代道:“她这个症状药都不用吃,只要保证心情舒畅就可以了。” 阮芷娘自然连连点头,把向大夫的话记在心里。 “我这个眼泪什么时候能停啊?”李玉儿问道。这样一直流着也不是个事儿。 “流够了,就不会流了。也快了。”向大夫道。 果然不一会儿,李玉儿的眼泪就停了,只是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了。 看完了李玉儿之后,向大夫就告辞了说是还要病人等着,阮芷娘也不好留,包了一封诊金之后就亲自送她离开了。 “小小年纪,就不要想那么多。”回来的阮芷娘把李玉儿紧紧的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戳着她的脑袋道。 李玉儿只能狗腿的点头道:“一切都听您的。” “夫人,茶已经送过去了,方家人都对夫人十分感谢。”屋里正说着,去送茶的蓓香就进来禀告道。 阮芷娘见蓓香满身是是汗,连忙道:“快起来,你这满脸通红的,是外面的太阳太大了吗?” “是有点热,但还没到正午,太阳不算大。”蓓香当然不能直接说自己辛苦。 阮芷娘却没有相信,亲自在外面走了一圈,又在院子里立来了一会儿,进屋后直接吩咐道:“让罗二去把方家人都请回来,这大热天的,他们在田里怎么受的住?以后晴天都是巳时二刻收工。” “你们主人和善,工钱都是日付,我们也不能偷懒,这别人家的短工饭都是在地里吃的,我们怎么还能再中午休息呢?”即使是汗如雨下,方家人还是不同意。 罗二请了几次,都把那些执拗的方家人请不动,只能回去禀报。 阮芷娘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道:“我去请,这么热的天,连树叶都焉了,何况是人。” “夫人,三思啊,您是大家夫人,怎么能冒着太阳去请他们,他们是平民做惯了的。”罗二赶紧劝道。 阮芷娘直接起身就走:“我走一圈都走不得了?那他们还在地里劳作?!”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的章节修改好了,原有4000字,现在改成5000字。算是小小的心意。 给小天使带来了麻烦在这里表示歉意。 ☆、第141章 立门户 阮芷娘要去地里把方家的人请回来, 所有丫环阻止都不行, 情急之下罗二只能跑去书房找程礼。 “芷娘去请他们回来也好啊?”程礼不甚在意道。 罗二急切道:“可是外面的太阳这么大, 夫人从没晒过这么大的太阳, 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程礼听了立马甩下手中的书, 起身出去拦阮芷娘。 “芷娘, 这么大的太阳, 我去就行。”程礼在门口拦住了阮芷娘。 阮芷娘笑道:“夫君去和我去不是一样吗?” “翠蒿姐、蓓香姐快去把伞找出来!”李玉儿见阮芷娘是铁了心要去地里, 立马道。 果然, 程礼也没劝住阮芷娘,最后是她们两个一起去的地里。李玉儿本想一起去,但刚刚被阮芷娘数落过一顿的她, 不好在跑上去触阮芷娘的虎须。 “夫人和老爷也都去忙着了, 我们也不能闲着,时间不早了,先做饭吧。”李玉儿提议道。 蓓香打趣道:“你这双手的好好休养,夫人要是知道了我们让你做了饭,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李玉儿顿时无言了,阮芷娘不让她动手, 她是什么都不能做了。不过李玉儿也跟着进了厨房, 手不能动, 口还是可以动的,她们做饭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可以在旁边提醒。 不过这次做饭途中提醒的话, 李玉儿都是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才说出来的。尽量不让人感觉到不舒服,因为蓓香刚才打趣的话提醒了她:在其他丫环的眼里大家都是丫环,而她的待遇明显不一样,难免会让人心里不平。现在她们才在清水河安家,正是需要同舟共济的时候,李玉儿不希望她们内部再出什么矛盾。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都是丫环,同时同样跟着夫人出来的,李玉儿却被夫人当成了一个娇小姐一样的养着。”和翠蒿一起出去抱柴的浣纱像是随口抱怨道。 翠蒿立即站到了浣纱面前,看着她认真道:“玉儿曾今几次拼了命维护夫人,她跟我们当然不一样啊。” “可是我们也愿意为夫人拼命啊,只是没那么好的机会表现出来罢了。”浣纱状似无意的问道:“对了,你是跟着李玉儿一起到夫人身边的吧?你怎么就没找到机会到夫人身边表现呢?难道是机会全被李玉儿抢了?” 翠蒿摇头:“你不要这样说玉儿,她很好,是我太笨了。” 你确实是笨!浣纱见翠蒿不上道,在心里骂道。 “我看是夫人对你太好了,让你有心思在这里嚼舌根是吧?”蓓香突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深深的盯着浣纱道。 浣纱听见蓓香的声音浑身一颤,立马又平稳了心情转头对蓓香行了一礼赔笑道:“蓓香姐,你怎么出来了?刚才是我胡言乱语,你千万不要计较。” “要不是我出来打水,还听不到你这精彩的说辞。这怕不是胡言乱语,是你的心里话吧?”蓓香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 浣纱开始冒冷汗了,要是蓓香认为她对夫人心有怨怼,直接禀报给夫人了怎么办,立马开始伏低做小向蓓香认错道:“我知道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心里恨不得下辈子都给夫人做牛做马,刚才只是心里羡慕李玉儿才这样胡说八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希望如此!”蓓香用锐利的眼神看了浣纱一眼,丢下一句话后就去水缸舀水了。 见蓓香似乎不再计较,浣纱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再翠蒿面前失了面子,便拉着翠蒿嘟囔了一句:“她的架子还真大,同样都是丫环,夫人也没说谁大谁小,她居然还训斥我们两个。” 翠蒿见她刚才还在跟蓓香诚诚恳恳的道歉,转眼却说蓓香的坏话,这脸说变就变,心里不由对她提高了警惕,想着以后还是要离她远些。 另一边,阮芷娘和程礼打着伞在罗二的带领下往田间去。 现在是农忙时节,一路上都看见附近的地里有人在忙碌,阮芷娘擦了一把汗感叹道:“我们只是走一圈就汗流浃背的,这老百姓也太辛苦了。” “谁说不是呢?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只在屋里读着圣贤书,也体会不到诗里情感。”第一次直面老百姓的艰辛,也让程礼感概良多。 一直在前面带路的罗二开口道:“人和人是天生不一样的,老爷你是程府出身天生就是读书的种子,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而这些老百姓只能土里刨食。” 第90节 “不能这么说,前朝创立的科举制度让每个人都有了晋升的机会,只要努力还是能够改变的。”程礼不同意罗二的观点。 哪有这么简单,刨除天灾**不说,一家二三十人壮劳力省吃俭用都不一定能够供得出一个读书人。罗二在心里摇头,却也不会反驳程礼的说辞,只点头道:“老爷说的是。” “罗二,你对这个改变的机会怎么看?前一段时间就给你说过放良的事情,你是读过书认过字的,自然清楚改换门庭的意义。”阮芷娘知道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程礼的思想的,她又把话题转向了罗二。 罗二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说实话这个问题他认真思量过的。程礼现在一副要在清河乡安家的样子,完全没有想着回府城和程夫人争,让他心里有些失望,在乡间能有多少作为?只能把前途寄托在科举上,这个前途也太缥缈了;独立门户虽有风险,但好处也不少,最明显的好处是可以置私产了,他们罗家以前敛了再多财,也只能在匣子里装着,只有土地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罗管家也没有决意吗?”阮芷娘见罗二还在犹豫,便开口问道。 罗二恭声说出了罗管家的打算:“父亲的意思是他和大哥继续跟着老爷和夫人,我和大侄子则在外面为老爷奔走。”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程礼点头道:“等有时间我就去官衙把你的户籍改了。” 罗二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阮芷娘对于这个结果不算十分满意,但也没有开口反驳,罗大胆大妄为对他们又心存轻视,肯定不愿意一直对他们躬身行礼,迟早会爆发出来的,当时候再顺势把他放籍,免得他在外面胡作非为给他们家惹事。 很快就到了程礼买的田地,老远就看到了方家人正干的热火朝天。 “快!要到地头了,让牛转弯!” 一走近,程礼和阮芷娘就听见了方家老大的喊声。 “好了,好了,大伙儿先上来。”罗二一边往地边走,一边喊道。 方家人一下子都看到了从树后面拐弯过来的程礼和阮芷娘,挖地的割草的立马放下手里的家伙,赶牛的赶忙栓好了牛,都一窝蜂的迎了过来恭敬道:“程老爷、程夫人您们怎么这么大热天的过来了?” “不过来,怎么知道你们的辛苦?这地里就跟蒸笼一样,哪能让你们继续干活儿,现在先回去吧,等下午天凉一些再过来。”程礼扶起他们认真道。 方家老大摇头坚定道:“你们为人厚道,我们也不能对不起工钱,今天怎么说我们也得把这块地的春麦种下去!” “这地哪有人重要?!”程礼看着方家汉子的衣裳都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这样下去人肯定受不住,那里还肯让他们继续干。 方家老大还是不肯:“这块地只差最后收尾了,等把最后这垄耕完挖好,我们就回。” 阮芷娘看了看地里,那一垄还有老长,用牛耕完倒很快,但要挨着挖满种麦子的坑可不是个简单活计,便开口道:“你们一直在这里为我们家辛劳,我们也不好待在家里歇凉,这样吧,我们就陪你们一起干。” “那怎么行,你们是老爷夫人,哪里能做这些粗活儿!”方家人立马反驳道。 罗二这时开口了:“所以啊,你们就不要犟了,先回去休息,等凉快了的时候干快一点就行了。” 方家人互相对视了几眼,见程礼和阮芷娘态度坚决,又不能真让他们陪着一起,只能收工回屋了,只是一路上都不安心,心里想着下午一定要干快点。 一行人回屋的时候,蓓香她们已经做好了大锅饭菜。 虽然阮芷娘和程礼不讲究什么避讳,但为了避免方家人吃的不自在,程礼他们的饭还是和方家人分开吃的。 “居然还是干饭,这程老爷和程夫人也太大方了!”方家人看着一碗碗被按压的紧紧的白米饭感叹道。 方家老大往嘴里塞了几口:“所以我们拼死拼活也的赶快帮程老爷把活儿做完,免得他浪费工钱。” 程礼和阮芷娘不知道方家的决心,她们现在也开始摆饭了,饭菜和方家人吃的都差不多。 离开程府后,阮芷娘就做主家里的饭都一起吃,不分什么先后了,只分了桌,她和程礼一桌,罗家人占了半桌,剩下的人占了半桌。 折腾了一上午,李玉儿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看见面前的碗筷就要动手,然而手上微微的刺痛提醒了她。让她不由的抬头看向了阮芷娘,果然,阮芷娘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夫人,不用手没法吃啊。”李玉儿卖惨道。 阮芷娘不为所动:“我可以喂你。” 咱能不这样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吗?李玉儿连忙作揖求饶:“玉儿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好了,给她拿个勺子过来。”阮芷娘见李玉儿真的长记性了,才松口道。 程礼从没见阮芷娘为难过李玉儿,现在见了有些好奇:“怎么了这是?” 阮芷娘低声把今天上午的事情给程礼说了。 “我看呀,你不是把她当学生,是把她当妹妹操心了吧?” 阮芷娘笑着摇头道:“没办法,她的家人都不在,也只能我来操心了。” “不过也确实该操心操心了,以前只当她懂事早,没想到会于身体有碍。”程礼感概道。 ☆、第142章 织布 饭后, 李玉儿无事可做了, 因为阮芷娘不让她碰任何东西。 “还在想屋后的地?”阮芷娘拿了一本书出来。 李玉儿赶忙摇头:“玉儿不会再做能力范围外的事情了。”看了阮芷娘一眼又小心道:“就是那些菜种买回来有点可惜。” “那就好。”阮芷娘放松了脸色:“在屋后开块地种菜也不是不行, 等方家人把春麦种了, 就请他们把屋后的地挖出来。” 看来那些种子不会白费!李玉儿十分高兴:“谢谢夫人。” “谢我干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阮芷娘也笑了, 把手上的书摆到李玉儿面前:“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做其他的, 念《诗经》。” 于是这个下午, 李玉儿就跟在阮芷娘身边读书。 《诗经》的第一篇就是‘关雎’, 跟着阮芷娘清柔的声音, 李玉儿恍惚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被清澈的溪水环绕。一个男子对她日夜思念辗转反侧,用弹琴鼓瑟去取悦她。 这首诗对爱情的描写无疑是美好的,然而阮芷娘的声音落下之后, 李玉儿就从诗中走了出来, 回到了现实中,现实森严的礼教可容不下这样的感情。李玉儿突然想要知道阮芷娘对于这首诗是怎么理解的。 “夫人,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李玉儿抬头问道。 阮芷娘沉默了一下:“这是说妙龄少女和翩翩少年之间的真挚感情。” “夫人希望我遇到这种感情吗?”李玉儿顺着话问道。 阮芷娘一怔,回神看着李玉儿道:“不!我不希望!那种美好是禁忌,短暂出现却能毁掉一生。我只愿你能像我一样嫁一个好的夫君, 然后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说那个太早了,我们还是继续念诗把。”李玉儿对这个世界的男人和婚姻确实没有信心, 笑着把话题岔开了。 阮芷娘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岁不小了, 我得给你相看着了。” “夫人, 我真的不想嫁人。”李玉儿对这个问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羞,她郑重其事的对阮芷娘说道。 这是李玉儿第二次说不嫁人了,阮芷娘虽然觉得这是小孩子的话, 但也比上一次重视了些:“女子最终都会嫁人的,只有夫君才是最亲密的依靠。” “可是大家都说做姑娘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谁也不能保证未来的夫婿是个好的,还是不嫁最保险……”李玉儿说出了心里话。 阮芷娘立马用手捂住了李玉儿的嘴:“这话是能乱说的?不要这样说,也不要这样想,玉儿这样好,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夫婿的。” 那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太低了。不过李玉儿也不再多说,免得坏了阮芷娘的心情,开始继续念诗。 第二首就是‘葛覃’,李玉儿听出了阮芷娘对父母的深深思恋,连忙道:“夫人这‘是刈是劐,为絺为绤’是指做衣裳吗?” “是的,先割藤蒸煮织成麻,再做成粗布或细布。”阮芷娘点头之后,又转头看向李玉儿:“我想起来了,你虽然学会了绣花,但还不会织布。这织布也是女子的必备技能,下次去县城买了织机,你就开始学。” 又有功课了?李玉儿觉得练字绣花就已经占满了她的时间,连忙摇着阮芷娘的袖子道:“夫人我会做菜会绣花就能养活自己了,有织布的时间,我还不如拿来多绣几幅图。” 在李玉儿的眼里织布就是浪费时间,布谁都会织,价钱又不高,需要的时候买就是了,她现在正是要加深绣花技艺的时候,哪能随便浪费时间。 “可是大多数人家找媳妇,就是要看织布的快慢和好坏。”阮芷娘十分坚持。 越这样说,李玉儿越不愿意:“他们要找的是织娘,才不是妻子。” “不管你怎么说,这织布你是学定了。”阮芷娘直接做了决定。 见阮芷娘态度坚决,又是为了她好,李玉儿也不再拒绝。 阮芷娘说做就做,第二日就让要去县城的管家带回了一台织机和一些棉麻丝。 看着这台零件众多做工精致的织机,李玉儿就知道价格便宜不了,既然学织布已经成了定局了,李玉儿自然是抛却了其它心思全身心的投入,就当多学一门技术了,不能让阮芷娘的心思和自己的时间白费。 想要织出不同的锦缎,需要的步骤也不一样,其中的操作有些复杂,但李玉儿还是学的十分快,只是她人太小了,速度不快。 李玉儿正打算沉下心思练速度的时候,阮芷娘出来阻止了:“学会了就行,又不是真让你当织娘。” 李玉儿松了口气,又觉得这么大一台织机,只让她来学织布也太浪费了,不由把目光转向蓓香和翠蒿:“夫人,要不让大家都来学?” “好,大家有时间都可以来用。”阮芷娘显然知道李玉儿的意思,看着翠蒿和蓓香笑道。 蓓香和翠蒿十分激动:“谢夫人!” 于是家里每天都传出了‘唧唧’的声音,蓓香和翠蒿她们总是不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一有机会就去织机上练习。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的学习织布的时候,管家终于打听出了县城酒楼的事情。 “原先县城里有三家酒楼,七八年前林氏酒楼的东家出事了,林氏酒楼就倒了,只剩下了两家酒楼。”管家禀报了他打听到的消息。 阮芷娘沉思了一下:“这些年就没有人再开酒楼?” “也有人买了林氏酒楼的房产和地契重开酒楼,只是最后都血本无归,人还险些出了事,大家都传……,都传是林氏的冤魂在作怪。”说到最后管家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李玉儿是不相信这个说辞的:“那没人在其他地方再开酒楼吗?” “怎么没人?结果都一样,有人说,还是林家的鬼魂不愿意林氏酒楼被取代。”管家的声音越来越低。 李玉儿想要反驳,但想起这个时代人对神鬼的敬畏,还是没有开口,只转头问阮芷娘道:“夫人,酒楼的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阮芷娘在屋里走了两圈,最终决定:“先打听一下,县城有没有要出售的食铺。” 这样也好,不管是人在作怪还是鬼在作怪,开食铺总没有这么显眼,李玉儿心里想到。 蓓香看着房间里的织机,提议道:“在县城开绣坊怎样?” “这里不比府城,有钱人多,这里大多人都是自己用自己绣,县城里唯一的那个绣坊里的生意都不好。”李玉儿摇头道。 等管家又去打听了,蓓香才开口道:“如果开食铺,也挺麻烦的,菜的来源先不说,就是让谁去经营也是个问题。” “管家应该可以经营吧?”李玉儿道:“反正他在家里也是大材小用。” 蓓香看了阮芷娘一眼斟酌道:“可是还差账房和伙计,总不能让罗大和罗二一起去吧?那食铺里岂不都是罗家的人……” 李玉儿听懂了蓓香的未尽之言,也理解了她的担忧,现在这个家里有一半的人都是罗家的,而家里四个男人除了程礼,其他三个都是罗家的人,这已经形成了一副主弱臣强的局面,这可不是长久之计。李玉儿也把目光转向了阮芷娘:“我会算数,账房的活儿应该能做的了。” “不急,先看能不能盘得下食铺再说。”阮芷娘有些忧虑家里的银子,即使盘下了食铺,也要先垫一笔银子进去才能盈利,只是不知道家里的银钱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食铺的事情还没解决,阮芷娘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府城的帖子。 “夫人是谁的帖子?”李玉儿有些好奇的问道,有人来拜访程礼都没有什么奇怪,但阮芷娘在通州基本没怎么交际,李玉儿想不出有什么好友。 阮芷娘笑道:“是绣珍坊的颜妹妹。” “她要过来拜访?”李玉儿问道,阮芷娘还在孝期,根本不可能出去参加聚会,所以不会是邀请的帖子。 阮芷娘写好回信道:“颜妹妹说她和她的东家想三日后过来拜访。” “东家?”李玉儿没听说过绣珍坊背后还有东家啊,这东家是谁?跟她们又没关系,跑过来干嘛? 第91节 阮芷娘又把信笺拿起看了一遍:“颜妹妹说她的东家是朱万斛朱大老板。” “朱万斛?”李玉儿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不记得是谁说起过。 阮芷娘语气有点敬佩:“是两淮有名的大商人,为人义气怜贫惜弱,成名的十几年间做了无数的好事。” 士农工商,商为末等,在这个时代商人能被这样崇敬,想必这个朱老板做人很成功。李玉儿问道:“那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阮芷娘思忖了一下道:“鸡鸭鱼和其他干菜都可以先买回来,新鲜肉和菜只有当天买了,把屋里屋外打扫一下,东厢房先收拾好。” 虽然屋子天天都在打扫,但有客人来了就更加重视了。 ☆、第143章 改籍 程礼知道了朱万斛要到家里拜访, 第二天就亲自去县城买待客的菜, 当然他也不只是去买菜, 还要到衙门去给罗二改籍。 中午, 程礼回来后, 就把罗家一家人都叫到了屋里。 “今天去衙们给罗二和罗良改了籍, 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良民了, 户也给你们落在清河乡。”程礼把户籍递给了罗二和罗大。 罗良是罗大的儿子, 是罗家现在唯一的孙字辈, 以前没有名字。去衙门改籍的时候,罗管家请程礼给他赐一个名字,便取了罗良。因为罗良还是小孩, 程礼便把罗良的户籍给了罗大。 罗二接过了户籍, 立马跪下大呼:“老爷大恩大德,罗二没齿难忘。” “都起来,你是良籍了,以后只用跪天地亲君师和官员了。”程礼笑着把罗二他们扶了起来。 罗二眼里闪过激动的泪花:“老爷在罗二心里永远是主子,以后仍旧对老爷唯命是从。” “那就违背我的意愿了。”程礼摇头笑道:“我只盼着你和芳芸的儿孙有出息。” 芳芸也忍不住眼泪直流:“你永远是我的少爷, 我们罗家永远是你的人。” 罗大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你们要当他的下人继续当啊, 把放良的机会给他啊, 见不得他们在那里表演仁义忠心, 正要开口,被管家一脚踢到膝弯,‘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都快起来。”程礼正要劝慰芳芸,就听到膝盖撞地的声音,连忙去扶。 管家连忙道:“您对良儿的大恩大德,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叩头感谢。” 罗大疼的龇牙咧嘴,然而此时却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的给程礼磕了一个头。 “不用如此,你们罗家世代忠于我程家,这是该得的。” 管家也跪下保证道:“我们罗家以后不管发展成什么样子,都世代以老爷这一支为尊。” “以后平等相交即可。”程礼感激管家对他父亲尽了一辈子的忠,在他父亲中风后,都听从他父亲的指示全力支持他,他自然希望以后罗家发展的好。 两边又说了一阵亲近的话,直到浣纱禀报:“老爷开饭了。” “走,先去饭厅。”程礼笑道。 在饭桌上,程礼就宣布了罗二已经是良籍了的事情。 “关于日后的生活,罗二和芳芸有什么打算?”阮芷娘直接问了出来。 芳芸想都没想:“改籍只是为了子孙以后行事方便,我们日后自然还是侍候老爷。” “是吗?”阮芷娘看了管家和罗二一眼,慢条斯理的问道。 管家和罗二也没料到芳芸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刚刚才表了忠心,此时当然不能反驳,管家正打算咬牙赞同,程礼开口了:“我们不缺人手,为了你们的子孙得把小家经营起来。” 罗二听了当即松了一口气,立马点头道:“老爷说的是。” 芳芸的一肚子话被堵在了口里,她心里对离开程礼又千万个不愿,但放在桌子下的手被罗二紧紧拽住时,她还是没有再开口。 “你们也可以买些田地经营起来。”程礼帮罗二和芳芸规划着,突然道:“对了,你们缺不缺买田地的银子?如果不够,我这里有。” 他们罗家的银子说不定比你多!正在舀汤的阮芷娘听到程礼的话手停了一下,不过她也没有反驳夫君的话,而是把目光转向罗家人,看他们怎么说。 管家娘子闻言一喜,立马开口道:“确实差……。” “我们这些年的积蓄差不多够了。”管家看见阮芷娘的眼神立马踢了他妻子一脚,抢着回答道。 程礼不知道他们暗地里的动作,笑着对芳芸道:“缺什么一定要说,我能帮的都会帮。” 阮芷娘没有反驳,心里想着一定要给她夫君教教庶务了。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的吃完午饭后就散了。 倒座,罗大在屋子里搽药。 “老大,你怎么这么老实啊?下跪就下跪,怎么把膝盖磕成这样?”管家媳妇看到大儿子青紫的膝盖心疼道。 一说起这个,罗大便忍不住抱怨:“这哪是我跪的,是父亲踢的。” “他怎么这么狠心!”管家媳妇接过药膏,亲自给罗大搽。 刚进门的管家就听到了这话,冷笑了一声:“他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要说出来,直接把腿打断!” “……为什么二弟可以放良,我就不行!”本来惧怕管家的罗大,听了这话反倒激起气性。 管家媳妇见管家要发火也开始怂了,又开始两边劝道:“有话都好好说。” “好,我好好说。”管家走到罗大面前:“你是觉得我决定老二改籍不同意你改籍是偏心?” 罗大没出声。 管家媳妇小声抱怨道:“你当时怎么不说让老大也改籍?” “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德行!眼高手低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只有老爷和夫人仁厚才忍得了他,放出去迟早得把自己作死!”管家指着罗大的鼻子骂道。 罗二站起身来吼道:“我眼高手低?那你说跟着一个窝囊废又有什么前途?!” “窝囊废?!那是你主子!”管家拿起扫帚就要打。 罗大往日摄于管家的威严不敢反抗,这些日子见他对程礼这个窝囊废卑躬屈膝,也没有了多少敬畏,直接跳到一边吼道:“是不是当奴才当习惯了,认为当谁的奴才都是荣幸?!” 管家媳妇见管家气的又要去打,连忙拦住对罗大道:“怎么跟你爹说话的!快过来道歉!” 罗大也没听他娘的话,直接跑了出去。 “你看看,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儿子!”管家气的浑身发抖。 管家媳妇讪讪道:“他这也是在气头上,平时还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也只有在你眼里才是好儿子!他不是要改籍吗?我让他改!”管家转身就往正房走。 管家媳妇连忙追出来:“你这是去做什么。” “我舍了这张脸皮去求老爷给他改籍!” 管家娘子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笑容,又强行忍住:“早该如此了。” “不足为谋!”管家气的肝疼,甩开管家娘子就走。 到了正房门外,管家已经平息了心情,但他还是走了进去,因为他知道以他大儿子现在的态度,把他留在程礼身边反倒会坏事儿。 不久,李玉儿和阮芷娘就知道罗大也要改籍了。 “我以为还要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了了。”阮芷娘听到了消息后,停下了绣花针。 蓓香笑道:“这样也好,省的我们再费心不是?” “只是夫君身边没个使唤的也不行。”解决了罗大的问题,阮芷娘又为程礼身边没有小厮的事发愁。 这确实是个问题,虽然这三年程礼不用出去交际,但身边没人也不是个事儿。李玉儿想了想,对阮芷娘道:“从方家坡选一个少年怎么样?” “他们怕是不愿意卖身吧?”蓓香道。 李玉儿不在意道:“签活契就行了,他们既然愿意打短工,想来做长工应该也不介意。” “只是他们没念过书不识字,怕是夫君用不习惯。”阮芷娘摇头道。 这时程礼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要为人机灵,倒也不在乎那些。” “既然要想看小厮,不如多看几个,为将来开食铺做准备?”李玉儿提议道。 程礼点头道:“可行,等今天他们下午收工回来,就问一下。” 晚上,方家人吃过饭后,就被程礼留下了。 “签长契?大概多少年?”方家老大谨慎的问道。 程礼道:“十年或是五年都行。”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得回去和长辈商量一下。”方家人还是没有给出答案。 程礼也没有为难,照常送着他们离开了。 “如果方家人不同意,就只有去县城雇人了,到底没有这么方便。”阮芷娘感概道。 蓓香道:“田家湾和左家岭的人不考虑吗?” “我们和他们到底不熟,对他们的品行不大了解,活契又没有太大的约束力……”李玉儿摇头道。 一般人家到一个地方新落户,都会办酒席和邻里拉进关系,但程礼和阮芷娘身上都戴着孝,不能办宴席,也不能登门拜访,只能在安定好后让管家带着礼物去田家湾和左家岭拜访,两边都回过礼,但态度就有些谨慎了,这段时间也没有深入交流。 方家,自从老大带回了程礼想找小厮的消息,方家的气氛就有些火热。 “同意,当然同意,他是个秀才,在他身边当小厮说不定还能认几个字。”吸旱烟的老头道。 族长把目光放在方大爷身上:“您怎么说?” “可以签长契,但必须去县衙签。”方大爷道。 族长迟疑道:“这样会不会让程老爷不喜啊?” “我们又不识字,只能这样了,想来程老爷也不会介意。” “确实不识字吃亏啊,别人写的是欠条还是卖身契都不知道。”吸旱烟的老头感概道:“这次一定要选个机灵的小子去程家,也给我们方家沾沾墨水。” 方大爷下了决定:“不用选,把小子都送到程家去,让程老爷挑。” ☆、第144章 食铺 方家送来七个十来岁的少年, 程礼暂时只挑了一个, 阮芷娘把七个少年都留下吃了顿饭, 才放他们离开。 留下的那个少年名叫方石, 长得黑黑瘦瘦的, 但嘴巴很甜, 无论是见了蓓香还是翠蒿都姐姐长姐姐短的。 选好了人, 程礼决定下午就去县衙跟他签长契, 因为这次还打算看铺子, 阮芷娘也带着李玉儿她们一同去了。 第92节 先和方石以及方家族长去了县衙,请书办把契书写好,另外把罗大夫妇也改了。 拿到契书过后, 方族长准备告辞, 阮芷娘挽留道:“不如族长跟我们一起去看铺子参谋参谋?” 方族长欣然同意。 “老爷,我打听好了,食铺没人出租,不过东街一个成衣铺子打算卖了,改一改应该可以做成食铺。”管家在前面带路道。 桓壁县只有一条主街, 但这条街很长,大家就把它分成了东街、中街和西街, 东街就靠着他们清河乡方向。 “你知道那个铺子吗?”李玉儿问走在旁边的方石道。 方石想了一下:“东街只有一个成衣铺子, 叫包氏成衣铺, 位置不错,但我没有进去过。” 地段不错就好,只是不知道盘下来要多少银子。 很快, 李玉儿她们就走到了包氏成衣铺,铺子在主街和侧街的路口,地段确实不错。 铺子里的伙计一见管家便道:“是来看铺子的吧?快进来。” 李玉儿也跟着进去,进门便看到了一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铺子,面积不小大概能够放下五六张桌子,心里更加满意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铺面的地契带不带后面的房间。 “你们里面的衣裳是卖完了吗?”蓓香左右看了看便问道。 那伙计无奈的笑了笑:“还压了一大批货呢,只是这段时间来问价的人,没一个打算开成衣铺子,我们也只有把那些衣裳收好了。” 还有其他人来问价?李玉儿心里升起了一股紧迫感,转头问伙计道:“我们打算开食铺,不知道你这里带不带灶房?” “后面两间房子,你们需要也可以改成灶房。还有一口井,做食铺正合适。”伙计说着就把程礼和阮芷娘往后院引。 拉开隔帘推开门,入眼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口井,伙计指着那个砌着石台的水井道:“这口井是我们这旁边三家一起用的,但水量很足,两年前大旱的时候都没断过水,你们可以放心用。” 李玉儿看了看,井台旁边还有没干的水痕,就知道井里现在确实有水。 “这两间房子是我们的,本来一间是用来当仓库,一间用来休息的,你们接手了自然可以改成灶房。”伙计那钥匙打开了房门道。 两间房间一个大,一个小,大的那个改成灶房完全够用。 阮芷娘和程礼看了之后都觉得比较满意:“怎么卖?” “我们东家急需要银子,现在只要三十六两。” 方家族长失声道:“三十六两?!我记得这个铺子你们是两年前灾荒的时候买的吧?那时候十几两就能买个铺面,这才多久你们就卖这么贵?!” “现在可不是那时候了,如今县城繁荣,我说的银子已经是一个很实诚的价了。”伙计道。 真是奸商!方家族长在心里喊道,但要买的程礼,他也不好多说。 阮芷娘在后面问管家道:“你这段时间在打听铺面,这个价格怎么样?” “这个大小,这个地段差不多就是这个价。”管家躬身道。 程礼有点犹豫,昨天阮芷娘已经给他算了一笔账,他们的银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要是盘下这个铺子,剩下的银子就更少了。 “产业肯定是要置的,光靠那十几亩地,肯定支撑不了家里的花费。”阮芷娘看出了程礼的犹豫,柔声劝道。 李玉儿也觉得这价格有点贵,转头问管家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要出售的铺子?” “南街还有一个,但那个在街尾,即小又旧,也要二十五两。” 这样一说,这个三十六两还是良心价了。 “盘下来吧。”程礼最终下了决定。 一边交了银子,一边交了房契,这个铺子连同后面的两间屋子就是程礼的了。 “现在来想一想怎么布置吧。”阮芷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道。 李玉儿看了一下:“要做食铺,桌椅碗筷肯定少不了,后面的灶也要请人修。” “灶就不用专门请人修了,我家老二就会,下午让他过来砌,两天就能砌好。”方家族长直接开口道。 程礼道:“那就有劳了。” “这碗筷买就是了,桌椅是直接买还是请人打造?”管家问道。 阮芷娘想了一下:“直接买吧,反正铺子里主要是卖吃的,桌椅不用太讲究,简洁大方即可。” “筷子也不用买,我爹就会做,让我爹砍几根竹子划好就是了。”方石插话道。 大家一人一句,很快就把装修铺子要用的东西规划好了。 “厨房里还要添些调料和刀具锅铲。”李玉儿道。 阮芷娘对管家道:“一会儿和桌椅一起买回来。” “夫人,我去买,到时候可以直接试试顺不顺手。”李玉儿以前都是自己去适应刀具,现在有机会自然要挑顺手的。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的目光中带着威胁:“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当厨子?” “可是家里只有我习惯了做饭啊。”李玉儿后退了一步,小心的说道。 蓓香道:“在家里只做三顿饭,在铺子里可是要做一整天的,你这双细胳膊还要不要了?” “在程府大厨房的时候,我也是整天做饭的。” 阮芷娘执起李玉儿的手道:“你要是整天做饭,我还给保养这双手干什么?” “那这个铺子要请人?”阮芷娘说起双手,李玉儿又想起了上一次阮芷娘生气的事情了,不敢硬顶,却还是有些担心:“请人的话,短时间内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人。” “请不到厨子,租出去也行。”程礼道,他第一次发现庶务这么麻烦,简直是千头万绪,这才把铺子买下来就这样,要是真的开起来了,麻烦的事情肯定更多。 旁边的方家族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厨子啊,田家湾就有一个叫田水的,他从小跟着大厨打下手,两年前才出师,刚刚又碰到大旱很多食铺关门,之后又一直没有找到东家,现在也不知道手艺生疏没有。” “田家湾?那倒是巧。”阮芷娘思忖了一下问道:“不知道这个田水品行怎样?” 方家族长仔细思考了一下,才慎重的开口:“都是一个乡的,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做事儿还算是勤恳,没看出有什么大的毛病。” “那就请方族长牵个线,帮忙问一下他的意思。”程礼拜托道。 方族长既然说了出来,自然愿意应承这个事情。 一切说定之后,又去买了锅碗瓢盆,把要用的东西置好了,李玉儿才跟着程礼和阮芷娘她们坐车回去。 “一切都准备好,只等着灶台修好,厨子请好了,就能开业了。”翠蒿笑道。 李玉儿打击到:“还要找菜源,方家可没有这么菜。” “去菜市买不就行了?”翠蒿毫不在意道。 李玉儿道:“还是要有稳定的送菜农户才好,要不我们请方家的人多种点菜,这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儿。” “既然请方家种了,田家和左家也不能漏掉。”阮芷娘道。 李玉儿见菜源的事儿已经有了定论,又道:“一个食铺也不是厨子一个人能撑起来的,收钱的和跑堂的也不能少。总不能都请人吧,那我们还赚不赚钱啊?” “账房肯定不能请外人。”阮芷娘肯定道。 李玉儿立马来了精神:“夫人,你看我怎么样?” “是不是嫌我把你管的太严了,所以老想往外跑?”阮芷娘无奈地笑道。 当然是想要把换她身契的产业赚回来,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李玉儿连连摆手:“当然不是。” “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念书绣花吧。”阮芷娘道。 看着阮芷娘认真的表情,李玉儿也不想违背她的意愿,只能点头同意,帮忙赚钱的事儿以后再想办法吧。 “夫人,不如我去铺子收钱?”蓓香郑重的问道。 阮芷娘看着她认真道:“你要想好了,铺子里和家里和程府里都不一样,可能会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 “想好了!”蓓香肯定的点头。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了下来,原来已经到家了,阮芷娘又沉思了一回儿才起身下车:“我再想想。” “管家娘子应该也会算账吧?夫人怎么不让管家娘子去?”翠蒿见阮芷娘的脸色有点沉重,小声问李玉儿道。 因为罗家人不可信!李玉儿不能直说,想了想道:“罗大罗二刚刚分出去,家里的事情肯定很多,夫人大概是体恤她要照顾两个儿子吧?” ☆、第145章 厨子 “老爷夫人, 前面猴家梁有一大片土地刚好出售, 价格正合适呢, 您要不要买?”管家禀报道。 阮芷娘进来正好听到了这话, 开口问道:“现在卖?以前没有消息?” “是老奴的错, 以前没有打听到。”管家躬着身子回道。 程礼连忙宽慰道:“不怪你, 那阵子正在搬家, 千头万绪的, 一时疏忽也是正常的。” 阮芷娘也没计较, 转头看着管家笑问道:“罗大和罗二是打算买地了吗?” 管家的背后生出了冷汗,连忙解释道:“就是他们两个买地,才打听到了猴家梁卖地的事情, 所以我赶紧过来禀报老爷和夫人了。” “是吗?那猴家梁大概有多少地呢?”阮芷娘对于管家的话不置可否, 走到程礼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后才问道。 管家不敢隐瞒:“那一片上等地、中等地加下等地大概有五十亩。” “五十亩?我们家刚刚盘下铺子,怕是拿不下那五十亩地了。”程礼计算这家里的银子有些忧愁道。 阮芷娘却是不急,她问管家道:“你们打算买多少?” “这个……,这个,我们也买不了多少。”管家把身子埋的更低了:“老爷夫人您们买了大头, 再让那两个不成器的买剩下的。” 程礼转头看向阮芷娘道:“开铺子要花费一大笔银子,在没有地里没有收获之前, 我们就靠着那些银子支撑花销了, 到底要不要买?” “在没有天灾的情况下, 一亩地能养活两个人,再加上日常花费,一亩地能养一个人就不错了。我们现有的那十几亩就刚够吃, 想要存粮怕是有些困难,我本来想碰到合适的机会就再买一些地,现在有这个机会正合适。”阮芷娘思忖了一下开口道。 “确实是该买,但就怕银子周转不开,要不就先买三十亩?”程礼和阮芷娘商量道。 阮芷娘点点头:“确实要留些银子应急,三十亩刚好,过了就该惹眼了。” 程礼正要转头吩咐管家,就被阮芷娘阻止了。 “猴家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周围有没有人家?还有多少人打算买?”阮芷娘问管家道。 管家擦了擦汗:“猴家梁在对面那座山上,是一片向阳的好地,周围一颗遮阳的树都没有。周围有十多户人家,是以前卢家的佣户,现在地换了主人,想来他们也愿意换个主顾。” “这样说来,那片地的条件不错了?难道就没有别人看上那片土地?”阮芷娘又追问道。 管家吞了口水道:“清河乡另外一个大户彭监生家里也有意购买。” “原来如此。”阮芷娘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买地的事儿得跟彭监生商量了。” 第93节 阮芷娘心里有了谱之后,就把管家打发下去了。 “芷娘,你对管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看法?”等管家离开后,程礼才问阮芷娘道。 阮芷娘盯着程礼道:“夫君,你就真信他们前脚才分出去,后脚就找到了卖土地的?” “这确实有点赶巧。” “无论是打听价格还是去看地,都不是一两天能够做到的事情,我看不是赶巧。”阮芷娘摇头道。 程礼理智上也有些怀疑,但情感上还是不愿意相信管家会隐瞒他:“管家忠于父亲几十年了,不会吧?” “凭着管家一家的月例银子可吃不下五十亩地啊。”阮芷娘握着程礼的手道:“我知道夫君重感情,不愿意把自己人往坏处想,但现在不得不想了。” 程礼把头靠在靠背上沉默一会儿才低哑着声音道:“所以他们这是争不赢彭监生才报给我,打算让我去与彭监生相争吗?” 阮芷娘知道程礼现在不需要回答,便也没有开口。 倒座,屋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擦屁股!现在就分家,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管家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管家娘子连忙劝道:“他要是犯了错,你骂两句打两下就好了,何苦说这种气话。” “我这可不是气话,现在马上就分家!然后就给我滚出去!”管家拍着桌子道。 罗大有些不服气道:“不就是五十亩地,至于吗?” “不就是?”管家冷笑道:“能力不行胃口还不小,夫人觉得几十亩地都惹眼了,你一个刚成良籍的人还敢吞下五十亩!” 罗大还是不愿意服软:“那是他们胆子小。” “分家吧。”管家摆摆手,不打算和他浪费口舌了。 正院里,程礼和阮芷娘不知道管家的事情,她们在接待刚刚到来的方族长。 “我说到请他做厨子的时候,他眼睛都亮了,只是不知道还有什么顾虑,没有直接同意。”方族长谢过了蓓香的茶后直接道。 程礼和阮芷娘对视了一眼道:“不如下午把他请过来?” “你们亲自见面谈谈也好。”方族长思忖了一下点头道。 阮芷娘笑道:“那就这样吧,下午你和方石去把田水请过来。” 下午在一个矮瘦矮瘦的男子被领着走了进来,他低着头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动作就更加小心了:“小人田水,见过程老爷程夫人。” “不用多礼,坐吧。” 田水不敢落座,陪笑着推辞道:“小人站着就行。” “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跟你们都是邻里邻居的,你就不要客气了。”阮芷娘见田水有些拘谨,便温声劝道。 看着上首两人面目和善言辞恳切,并不像他师父以前带他去的那些大户人家那样,心里才放松些,虚坐在了椅子边上。 “听说你学了几年厨?”又说了一些拉进关系的话,见田水完全放松了,程礼才问道。 说倒这个话题田水又拘谨了一点:“我是从小就跟着师傅打下手,有十多年了。” “那你现在还有当厨师的意愿吗?”程礼问道。 “这个,这个……”田水磨着鞋底道:“我不想签卖身契。” 原来还是契书的问题,阮芷娘松了一口气:“这个你放心,我们可以签雇佣契书。昨天还和方石签过,所以不用担心,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到衙门去签。” 方石听了心中一喜,转而又小心地问道:“我从出师就没有做过厨,你们不嫌弃吧。” “会做菜就很好了。”阮芷娘笑道,她现在是真的放心这个田水了,一看就是老实人。 方族长却有点不放心:“你没做过,会不会做砸?” “我在出师前,就代替师傅做过几次宴席。”田水还怕程礼和阮芷娘不相信又补充道:“真的,不信你们可以考考我,我可以现做。” 阮芷娘笑道:“没事儿,我们就是开个食铺,会家常菜就可以了。” “还是让他露一手吧。”方族长在旁边帮腔道。 阮芷娘想了一下道:“那今天就劳烦你做晚饭了。” “好的,好的。”田水有点受宠若惊。 阮芷娘对蓓香道:“你就带着这位田小哥去厨房熟悉熟悉。” “夫人,我也去吧。”李玉儿从里间跑了出来。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无奈道:“你不是在绣花吗?” “你布置的‘桃李竟春’已经绣好了,你就让我去吧。”李玉儿走过来摇着阮芷娘的手道 阮芷娘摇摇手:“去吧,去吧。” 李玉儿对阮芷娘行过礼后,当即跟着蓓香带着田水去了厨房。 蓓香看出了李玉儿的打算,低声问道:“难不成你还想摸摸他的底?” “也不算,就是交流交流。”李玉儿心里有很多关于食铺的想法,阮芷娘不让她去食铺,她就只有把这些想法透露给经营食铺的人了。 “这就是我们家的厨房,刀具调料都在案板上,菜都是早上刚送过来的,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李玉儿给田水介绍了厨房后问道。 田水连连摇头道:“没有了,这里的东西很齐全。” “田小哥,你擅长哪个菜系的菜啊?”李玉儿没有离开,一边帮田水递东西一边问道。 田水摇头道:“哪有什么菜系,就会一些我们通州的特色菜。” “会特色菜也很好了。”李玉儿笑道,心里却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要真是一个很牛掰的大厨,哪里还等得到他们食铺去请。 不久李玉儿又整理了心情问道:“那田小哥打算在铺子里做什么菜呢?” “当然是老爷和夫人吩咐做什么就做什么。”田水理所当然道。 李玉儿道:“老爷和夫人都没经营过铺子,可能不清楚哪些菜做着方便,哪些菜利润高,这些肯定要你多出主意。” “我也没再酒楼和食铺做过。”田水不好意思道。 什么?!他没做过?李玉儿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一些不好的情绪才问道:“那你以前在哪里学的厨艺?” “自然是跟着我师傅学艺啊。”田水有些奇怪李玉儿的问题。 李玉儿揉了揉额头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师傅在哪里高就?” “我的师傅是这清河乡最好的厨子,这十里八乡谁家有喜事或是丧事都请我师傅去做席面!”一说到这个,田水就十分自豪。 原来没有经验啊,李玉儿觉得有点头痛了,决定一切事情还是等这顿晚饭吃了过后再说吧。 ☆、第146章 安排 到了晚上, 田水已经做出了几桌子丰盛的晚饭。把方家坡过来帮忙的人的饭菜端出去过后, 阮芷娘和翠蒿她们都开始品尝田水的手艺。 这满桌子的菜颜色还挺好的, 程礼和阮芷娘品尝过后, 都把目光放在了李玉儿身上。 莫不是这味道不行?李玉儿问道:“怎么了?夫人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 大家都开饭吧。”阮芷娘又对着满脸忐忑的田水笑道:“火候掌握的不错。” 田水脸色顿时一松, 小心的问道:“夫人这是决定用我了吗?” 程礼还要说什么, 阮芷娘抚上了他的手阻止了, 自己开口对田水道:“当然, 恐怕这附近再找不出比你厨艺更好的了。” “谢老爷夫人,小人一定会在铺子里认真做菜的!”田水连忙行礼道。 阮芷娘把他叫起后停了一下又道:“要是这些菜里的味道再丰富些就更好了。” 拿着筷子真打算吃饭的李玉儿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厨房里的酱料有很多是李玉儿用程府里学的方子做的, 田水做饭的时候根本没敢用。 “我怎么觉得这菜跟我做的味道差不多呢?”蓓香小声的问李玉儿道。 李玉儿舀了一勺就近的虾米汤慢慢的喝了下去,才道:“你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人家明明做的比你好多了。” “就是,我也觉得味道好不错,比蓓香姐你做的好, 而且他还做了这么多菜,不像我们只会做一两个。”翠蒿附和道。 蓓香连续两次被反驳, 也激起了性子, 直接开口道:“即使他比我做的好, 也比不上玉儿,连玉儿这个小姑娘他都比不过,能当大厨吗?” 虽然李玉儿也觉得田水很多方面不如人意, 但说到这里她也不得不来辩护几句了:“我觉得他的刀工和火候跟我的差不了多少,只是才用我们的厨房,看到一些新的调料,不敢用也是正常的。等他熟悉了就好。” 正巧这时田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了:“老爷和夫人厨房里有些佐料小人没用过,那些佐料一看就很贵重,小人也不敢用。” “那等你去铺子的时候就多用几次,习惯了就好。”听他这么说阮芷娘反倒放了心:“你也不用担心浪费,最开始有损耗是正常的。” 一说到铺子,李玉儿就起了兴趣:“今天方二叔在县城铺子里修灶是吧?大概什么时候能修好开张呢?” “方家老二说了,明天就能修好,就是还要两三天才能干透,那时才能烧火做饭。”管家虽是回答李玉儿的话,却是对着程礼和阮芷娘的。 “那这么说,也快了嘛,我们得想想做什么菜怎么定价了。”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和程礼道。 程礼看向田水道:“不知道田小哥有什么打算?” “这个我也不知道,一切听从老爷和夫人的安排。”田水听了红着脸摆手道。 没想到田水说的是这个答案,程礼眉头一皱,又要去询问管家的意见,猛地想起了田地的事情,又把脖子扭了过来,打算自己在心里慢慢的思考。 李玉儿不知道程礼和阮芷娘的想法,但见他们一时间都没说话,便把自己的想法先说了出来:“我们还是先打听打听别的酒楼食铺都做什么菜,那些菜卖的好,定价怎样,那些菜的成本怎样,再商量我们怎么做吧。” “这个我已经打听好了,五味楼的招牌菜是松鼠鱼、八宝鸭、油爆虾……”管家毫不停歇的报出了两家酒楼四家食铺的招牌菜和常用菜,还详细的说出了每家价格。 管家说完之后,见程礼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别的表示,便又加了一句:“这些都是我家老二打听的。” 程礼还没有说话,阮芷娘就先笑着出声了:“罗二果然是个能干的,可惜他现在刚刚立户,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然食铺的事情请他主持我们也能省很多事。” “他的事儿都是小事儿,老爷和夫人的事儿才是大事,只要您们吩咐一句,老二必定愿意赴汤蹈火。”管家娘子立马接过话茬。 管家狠狠的瞪了他妻子一眼,才恭敬的对程礼道:“小儿也就是有点小聪明,当不得夫人的盛赞,不过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程礼深深的看着管家很久,又转头看了一眼芳芸,最终叹了一口气:“算了,他既然出去了,就该开始新的生活吧,也不用围在我跟前转了。” “这……,这也好!等他们两个的房子修好了,就让他们搬出去。”最后管家咬牙道。 程礼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饭厅里的气氛有点沉凝,李玉儿想了一下开口道:“我们还是说说食铺的事情吧,田小哥刚才管家报的那些菜,你会做吗?” “除了那几个招牌菜都做过。”田水想了一下又道:“只是有些才这两年都没做过了,怕是有些手生。” 李玉儿想了一下,看着阮芷娘道:“要不这样,等铺子里修好了,先卖早点、豆荚花生米什么的?等客人都熟悉了我们的铺子再卖其他菜?” 第94节 一听李玉儿的提议,程礼便松了眉头:“这个主意可以实行。” “确实,这样菜的来源就先不用急了,田小哥也有时间再好好练练厨艺了。”阮芷娘也十分满意,转头又看向田水道:“你会做早点吗?” 田水自信道:“早点简单,我们桓壁县人爱吃的那些包子馒头、稀饭、饼子那些都会。” “那油条呢?”李玉儿问道。 田水摇头:“油条我见师傅做过,不过那是个精贵的,要用油炸,不划算。” “那早点就先做这些吧,再做点泡菜之类方便又能放的小菜低价卖,肯定也有人愿意买,等客人多了,再加其他菜也好些。”其实李玉儿心里还有快餐火锅之类的设想,不过那得等到铺子的经营上了正轨以后再说。 程礼把李玉儿说的话在心里仔细思量了一下,没什么漏洞,心里高兴的同时,对阮芷娘笑道:“你这小徒弟挺精明的嘛?” “她现在还小,我宁愿她少想一点,不这么精明。”阮芷娘摇头叹到。 程礼也想到了向大夫说的话,有些汗颜道:“是我无能啊,要劳你们这样费心思虑。” “科举才是正途,你把心思都放在经义上是对的,这些庶务就让我们处理吧。”阮芷娘安慰道,她知道程礼这样欠缺庶务能力有些不好,但在这个时代没有地位一切就都没有保障,庶务能力再好也是白搭,而没有多大背景的程礼想要获得地位只有科举这一条路。 程礼摇了摇头:“圣人也讲究知行合一,我现在是一家之主,这些事儿也是该研究研究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操劳。” 管家见食铺的事情基本就要定下了,程礼还没有问他的建议不由有些焦急,开口问道:“不知道账房和跑堂可有人选了?” “不知道管家有什么好的人选?”程礼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态,终于能够平静的面对管家了。 “我家老二学过记账……”管家看着程礼毫无波动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立马改口:“我也没什么好的人选推荐,我的意思是老二可以把他学到的记账方法说出来,让我们食铺的账房多学几手。” “这样我就替蓓香多谢管家和罗二了。”程礼看着管家道。 蓓香!居然是蓓香,管家娘子当即失声道:“她一个未婚女子……” 管家立马压制住管家娘子,赔笑道:“这都是小儿该做的,哪里当得老爷一声谢。” “蓓香姐,还愣着干什么啊!”李玉儿推了推蓓香道。 蓓香这才反应过来,老爷和夫人已经同意了她去铺子里当账房,当即站起身来对程礼和阮芷娘行礼道:“谢老爷和夫人的信重!” 去铺子里虽然要面对各色各样的人,但这毕竟是家里唯一的产业,老爷和夫人同意她这个毫无经验的女子去铺子当账房是付出了莫大的信任,一定要实心干事,把铺子经营好!蓓香在心里想到。 “罗二要教你记账方法,你也谢谢他吧。”阮芷娘抬手叫起后对蓓香道。 蓓香又转身向罗二郑重的行了一礼,罗二自然不会受礼,让开了半个身子后对蓓香道:“我今晚就把记账的方法写下来,你明天到芳芸这里来拿吧。” 账房也确定好了,管家也顾不得深究程礼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了,连忙表现自己的价值:“就还差一个跑堂了,这活儿虽然手脚勤快的人都能干,但有经验的最好,我打听到一个在五味楼干过的伙计,有再找东家的意愿。” 有个有经验的人在铺子里也好,不过李玉儿心里还有些疑虑:“那个伙计为什么没在五味楼做了?” “这个我也打听过,那个伙计倒没什么不好,就是五味楼管事的远房亲戚来投靠,顶了他的位置。”管家详细解释道。 程礼最终拍板:“你去联系一下他,如果他愿意到我的铺子里来,我们就见一面,双方满意了,就可以签合同。” 管家见程礼还愿意听取他的意见,心有安定了些,想着以后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再出差错了。 ☆、第147章 朱万斛 李玉儿跟着方大婶在牛棚喂了牛, 往屋里走的时候, 看见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二乘马车, 车身很大, 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附近没住什么富贵人家啊, 难道是那个所谓的朱万斛大老板过来了?李玉儿这样想着就不忙进门了。 果然那辆车直奔程家而来, 不久就到了程府的门口。李玉儿这才看清原来不是一辆马车, 而是两辆, 前面一辆大气,后面一辆精巧。 “吁……。” 前面那辆车的两匹马明显训练有素,车夫一拉缰绳, 立马就停下了, 后面的一辆车也跟着停止了。 “请问,贵府的主人可是程员外之子程礼程老爷?”车夫最先下车,他并没有因为李玉儿年纪小就轻视,而是行了一个礼后才问道。 对方这么讲理,李玉儿也不敢怠慢, 还了一礼后才道:“正是,贵客远道而来, 找鄙主人不知何事?” “鄙主人姓朱, 与贵府主人约好今日前来拜访。”听到李玉儿肯定的答复, 那车夫笑的更真诚了。 原来真的是那个朱大老板,李玉儿笑着回道:“原来是朱员外和颜老板啊,我们老爷夫人早已扫榻, 就等着您们过来了,请在这里稍等,容我进去禀报。” 阮芷娘早已给李玉儿普及过朱万斛的一些事情,他虽是商人,但也是受朝廷嘉奖的义商,身上也挂有一个员外的闲职,此时自然尊称他为朱员外。 那车夫对李玉儿的提议自然没有异议。 李玉儿对着车夫和马车微微颔首之后,才转身进了大门,一进房门,李玉儿就加快了速度。 “东主,那个小丫环就是那天在街上提醒我们的人。”宽阔的马车里,一个穿着皂色短打的汉子恭敬的对穿着绸衣的朱万斛说道。 朱万斛挥了挥手打断了那些丫环扇风的动作,透过帷帘向外看了一眼,正看到李玉儿进门的背影:“这么小?难为她那天的声音喊的这么大了。” “没想到她是仆役之身,看来重礼是不能给了,难道我们要给她赎身?”朱万斛旁边的一个娇俏女子给她擦汗道。 朱万斛摇摇头:“她刚好又是阮大家的婢女,不好开口啊,还是再看看吧。” 被他们谈论的李玉儿很快进正屋找到了程礼和阮芷娘:“老爷夫人,朱员外和颜老板来了。” “这么早就来了?”程礼一惊,又赶忙整了整衣冠对着阮芷娘道:“走,我们出去迎接。” 若来的只有男客,阮芷娘自然不用出去迎接,但这次来的还有她新结交的好友绣珍坊颜老板,阮芷娘自然提前就收拾好了,在镜子里照了照妆容,便跟着程礼一道出了门。 “玉儿姑娘,这来的是个员外老爷吗?我该怎么应对啊?”方石焦急的询问李玉儿。 遭了,这个方石还没有学多少礼仪!本打算帮着蓓香摆盘的李玉儿立马停下了手,心思急转如电,现在再培训礼仪也来不及了,关键是这个方石眼里还有怯意,作为老爷唯一的小厮又不可能不到场,现在之能安抚他道:“我们老爷的父亲也是朝廷嘉奖的员外,所以见到对方你也不用太好怕,一应礼节跟着对方的小厮做就行了。” “真的可以?!”方石还是有些焦虑。 李玉儿安抚道:“他们是过来做客的,不会挑你的礼的,况且方小哥你是整个方家坡最机灵的人,肯定能够见机行事的!” 确实,他是他们方家坡最机灵的少年才被老爷选到程家做小厮,肯定能行的!方石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快速的跑去跟上程礼。 这样还是不行!对方的车夫都有礼有节,他们程家家主的小厮却失礼的话,也太丢人了。李玉儿心里想到。 “蓓香姐,罗二哥在屋里没有?”李玉儿想让罗二出来撑撑场面。 蓓香显然猜出了李玉儿的打算,咬牙道:“在!” 李玉儿立马跑向倒座找罗二,蓓香在屋子里恨恨道:“难道还真离不了他罗家了?!” “芳芸姐,罗二哥今天没有出去吧?”李玉儿最先看到的是芳芸,就知道事情好办了,心里不由一松。 芳芸见李玉儿急急忙忙的,不由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问道:“在,怎么了?” “朱员外来了,方小哥还没见过场面,我担心他出什么岔子,就想请罗二哥一同过去支应支应。”这事儿虽然有些尴尬,但李玉儿还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口。 芳芸立即站起了身,对李玉儿道:“我这就进去喊他。” 很快罗二就和芳芸一起出来了,李玉儿彻底松了一口气,对罗二和芳芸行了一个礼道:“多谢罗二哥和芳芸姐了。” “老爷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哪用的上你道谢。”芳芸开口道,罗二则已经快速的跑去门口了。 李玉儿笑道:“芳芸姐说的是,现在正房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芳芸说着就关了门,跟着李玉儿以前往正房走。 另一边,罗二很快就追上了阮芷娘和程礼,他对方石道:“你待会儿看着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方石恭敬应是,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把罗二的行事记下来,以后遇到这种场面才不会麻烦别人过来。 一行人走到门外时,朱万斛刚刚在众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颜老板也从后面的马车旁走了过来。 朱老板的婢女本想为朱老板撑伞,但朱老板见程礼和阮芷娘都没撑伞,便摆摆手把那个婢女打发了:“刚过辰时太阳也不烈,伞就不用打了。” 本来还打算热情寒暄的程礼见朱老板额头冒汗,连忙把他请了进去。阮芷娘也拉着颜老板往里走,罗二就带着方石招呼车夫和小厮。 程家背后靠山,山虽不高,却足够荫蔽这个宅院,所以大热天里普通人一进房门就会感觉凉爽。但朱老板明显不是一般人,他是个大胖子,即使进了房门还是汗水直流。 本来对传说中的义商满怀崇敬之情,但看着这个一直流汗的胖子,阮芷娘心中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就破灭了,只有作为主人招待不周的愧疚,连忙吩咐蓓香:“把热茶换成凉茶。” 蓓香出去换茶,正碰到从外面走进来的李玉儿连忙道:“那个朱员外看着一直很热,不如玉儿你去把浸在井水里的水果拿过来吧。” “好,我马上去。”李玉儿当即去把水果拿了出来,这些水果本是阮芷娘准备着饭后吃的,现在自然以客人的需求为准。 李玉儿将瓜果切好装盘后,就带着去了正房。 看见坐在客座上的胖子,李玉儿当即一愣,这不就是那天在街上杀马的富商吗?心里感叹着不愧是义商,却仍是不动声色的上了水果,因为她不认为这个朱老板知道那天是她吼了一声。 朱老板正打算打量李玉儿,却被程礼的声音打断了:“来,吃点水果解解暑。” 朱老板也希望解解心里的烦热,当即拿起切好了的瓜吃了一块,一直浸在井水里的瓜当然清凉,但这清凉对于朱老板来说确实杯水车薪。 旁边朱老板的婢女看着朱老板一直流汗有些心疼,早就拿着扇子早就想过来扇风了,但碍于规矩一直不敢上前。 李玉儿在旁边看到了这个场景走到阮芷娘身边把这个事儿说了,阮芷娘深深觉得自己失职,连忙补救道:“家里没有备冰,屋子里又燥热,真是怠慢朱员外了,不如让我的丫环给你扇风吧?” 蓓香正想上前,旁边朱老板的两个婢女连忙道:“我们来就行,另外我们在马车上备了冰的,现在拿过来就行。” 原来是带了冰的啊,大概也是为了尊重他们,朱老板才没有铺排这些架子的,程礼和阮芷娘心中有些触动,当即吩咐方石跟着朱老板的婢女一起去搬冰,朱老板推辞不过只好苦笑道:“失礼了,我这一身肥肉夏天不好熬啊。” 很快方石就搬了一个玉盆进来,盆里有一大块已经化了一半的大冰块。 方石小心翼翼的放下玉盆,屋里的燥热顿时一扫而空只留下沁人心脾的清凉。 既然已经得到了主家的允许,朱老板的婢女自然又到他跟前扇风了。享受这儿身边的冰盆凉风,朱老板的汗水才渐渐止住,心情也静了下来,开始全副心神的与程礼交谈,他走南闯北见识不俗又与很多士子相交,在有意交好下,跟程礼自然交谈的十分愉快,很快双方就以贤兄、贤弟相称了。 阮芷娘和颜老板相互说了一些府城和清河乡的新鲜事,也是越说越亲近,一时间场面十分融洽。 见气氛差不多了,朱老板才拿出他带过来的礼物:“听说贤弟喜欢书画和砚台,愚兄来的匆忙只准备了一幅画和一个鱼尾砚,希望贤弟不要嫌弃。” 立马有婢女把两样东西呈到了程礼面前。 程礼只以为是一幅画的不错的画,打开看到落款和印章之后却是心中一惊:“居然是名士鲁道子的画!” ☆、第148章 相交 “这太贵重了, 我不能收。”即使心里十分喜欢, 程礼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朱万斛见程礼能克制自己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 劝说的也更加真诚了:“我对书画没有多少研究, 放我这个算是明珠蒙尘了, 所谓宝剑赠英雄, 这画要放在能欣赏它的人手上才合适。” “话虽如此, 但我回报不了同样珍贵的东西, 这还是不收了。”程礼有一瞬间心动, 但最终还是拒绝了。 朱万斛眼眼里的欣赏之色跟盛了,直接笑着开口道:“我今天过来也是有所求的,求的就是我的珍宝。” “珍宝?我家?”程礼奇怪的问道, 他可不觉得他们家里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朱万斛大老远的跑过来。 朱万斛艰难地起身向程礼和阮芷娘行了一礼:“只从两年前在二位的纳吉礼上看到了程夫人的绣品, 当时就惊为天人,这两年日思夜梦都想得到一幅,希望能得偿所愿。” 第95节 居然是为了她的绣品?见自己精心绣制出来的绣品被如此喜欢,阮芷娘也有点受宠若惊,只是她还有点疑虑:“这绣艺好的人, 光通州府就不知道有多少,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我的绣品?” “夫人的绣品是少见的大气开阔, 堪称大家, 那是那些绣娘能比?”一说的阮芷娘的绣品, 朱万斛的眼里也有了几分热切。 阮芷娘见朱万斛是纯粹的喜爱绣品,心里生出了一些知己之感,想要再精心绣出一幅作品相赠, 不过她还是看了一眼程礼。 程礼面对朱万斛坦荡又真诚的请求,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对着阮芷娘点了点头。 阮芷娘当即笑道:“承蒙你看得起,我明日就开始绣。” 朱万斛当即感谢。 “即便如此,这礼物我们还是不能收。”程礼补充了一句。 朱万斛见程礼说不通,露出了一副伤心之色:“这只是诚心的拜访之礼,你若不收,我怎么好再在这里待下去?” “这……,这,我收下便是。”程礼没见过这种手段,见朱万斛脸色真的有伤感失落之色,以为他是真的伤心了,连忙补救道。 颜老板看到这场景嘴角一抽,连忙用扇子遮住,她还以为这个无赖的东家装正经一直装下去呢?可惜这程家人不了解他的性情,看样子还真被骗到了,不过她们毕竟是初次来访,还没深交,她就不拆穿他的真面目了。 李玉儿看着时间不早了,田水应该已经在厨房里备饭了,想这这屋里主客相处融洽也没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便转身去了厨房。 在路过招待车夫小厮的耳房时,李玉儿又进去问了颜老板和朱老板的喜好忌讳。 厨房里,方石已经在淘米打算做饭了,李玉儿连忙道:“今天做两份饭,一份干饭,一份稀粥。” “做两份?太浪费了吧,夫人又没有吩咐。”田水疑惑道。 李玉儿解释:“这个朱老板怕热,我担心干饭他没有胃口。不如把粥熬稀一点再放凉,切一点方大婶送过来的咸菜和泡茶。” “居然还有人对白米干饭没有胃口?”田水十分奇怪:“据说这位客人是个员外,他会吃咸菜和泡菜?” 李玉儿不想给他细细解释,只道:“咸菜和泡菜怎么了?那是方大婶祖传的手艺,她又做了几十年了,那味道别的地方还吃不着,我还打算以后在铺子里一直备着。” “不行我得去问问夫人,这个菜不能这么做,得给员外老爷做最好的鱼和最好的肉才显得郑重。”田水说着就要去正房。 人家什么大鱼大肉没吃过?这大热天叫别人吃那个不腻?李玉儿连忙阻止:“我得意思不是让你不做鱼和肉,而是要多做些凉菜!” “……那你来做。”田水还是觉得李玉儿的主意不靠谱。 李玉儿无奈点头道:“好,我做凉菜,你做热菜。” 拌了一个黑木耳,切了一个猪耳朵,做了一个蒜泥白肉,腌了一根麻辣黄瓜……,李玉儿把家里所有的酱料都用上了,还自制了一次油泼辣子,才把几个凉盘做好。 “样子看着不错嘛。”田水烧排骨的空隙时间里看到了李玉儿摆在案板上的七八个凉盘感概道。 李玉儿打量着四周的肉和菜道:“感觉还该再做一两个。” “我的小姑奶奶,这些菜你可别动了,我这热菜都还没有你的凉菜多呢。”田水立马护着剩下的菜道。 李玉儿目光停留在了那几个打算饭后吃的瓜上:“好,我不动那些菜,再拌个西瓜皮就可以了。” “什么?!你要让那个员外老爷吃瓜皮!”田水见李玉儿已经抱起了瓜正打算开切,惊的立马大叫。 李玉儿皱着眉道:“你不要一惊一乍的,瓜皮怎么不能吃了?!” 说完后,李玉儿便没再理田水,她把西瓜的瓤挖出来,皮削好切成条,用糖和盐腌制好,在把水挤干,再放入香菜和各种调料,一碗西瓜皮就做好了。 “你不能把这个端到桌上去,会丢人的!”田水见李玉儿还真的不听话做了一碗西瓜皮,开始劝阻道。 虽然有些不满田水的说辞,但知道他也是在为家里的面子考虑,便把西瓜皮端到他眼前道:“这个样子很丢人?” 田水看了一眼碗里的菜,别说,白白红红的中间点缀了几丝绿色还蛮好看的,但他还是坚持到:“样子再好看,它也是瓜皮!” “那你再尝尝。”李玉儿挑了一块出来。 田水尝了一下,眼神立马一亮:“这脆脆的甜甜的,还挺爽口的。” “能上桌了吧?”李玉儿问道。 田水还是有些疑虑:“这泡菜和稀粥上去就挺失礼的了……” 李玉儿有些头疼,只能道:“你做了那么多大菜,就足以显示我们的重视了,我再上些小菜就当让他尝尝野趣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问一下夫人吧?”田水小心的看了一眼李玉儿。 虽然觉得田水有些固执,但想着他是为了家里好,李玉儿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道:“好,有机会就向夫人禀告。” 所有饭菜都做好了,时间也到了正午,李玉儿去正房禀报阮芷娘,顺便也把要上的菜说了一下。不出意外,阮芷娘对于李玉儿要上的菜没有什么意见。 “饭好了,我们就先移步饭厅吧。”阮芷娘笑道。 方石也赶紧把冰盆移到饭厅。 朱万斛虽然尝尽了珍馐美食,对普通食物没有多少爱好,但也很给面子的把每样菜都尝了一下,当然他吃的最多的还是让人有清爽感的瓜皮。 “如果没有猜错,这道菜是瓜皮吧?”朱万斛有夹了一块后笑问道。 李玉儿没想到他看出来了,还吃的这么自然,站了出来回到:“是瓜皮。” “心思很灵巧。”朱万斛笑着赞了一句,又对着程礼道:“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灵巧的丫环就就好了。” 程礼只以为这时朱万斛的无心之言,随口道:“这丫头拙荆当成徒弟和妹妹一样看待的,早就还了她的身契,只是把她带在身边教养,不能送人。” “那真有点遗憾。”朱万斛口中这样说,神色却轻松了很多,这小丫环是良籍很多事就好办了,另外他也更欣赏程家人了。 李玉儿听了程礼的话,才发现自己真的躲过了一大劫,在这个时代仆役就像物品一样可以随意买卖赠送,她是因为幸运碰到了阮芷娘和程礼才这么容易摆脱被摆布的命运。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双方关系更近一步,说话行事都更加随意了。 主人饭吃完后,翠蒿她们把杯盘碗碟都收进厨房。田水看了看收回来的盘子皱着眉头十分不解:“怎么可能,他们不吃这些鸡鸭鱼肉,反倒去吃那些咸菜了呢?” “这个朱老板是富商,这些大鱼大肉都是吃腻了的,再加上现在天热自然没心情吃那些了。”李玉儿解释道。 要是之前李玉儿这样给他解释,他是不会信的,现在看着收回来的碗碟他不得不信了,消沉了一会儿,猛地转头看向李玉儿道:“玉儿姑娘,我能不能跟你学那些凉菜的做法?” “我愿意把前几个月的工钱都给你。”怕李玉儿不同意,他又赶紧补充道。 看来还挺有上进的嘛,李玉儿笑道:“我正要跟你说呢,现在这段时间在铺子里做凉菜最好,凉菜能提前准备,客人多的时候也能不慌不忙。工钱就不用给了。” “那怎么行?不能白学你的菜啊。”田水连连摇头,这个时代对各种方子都保密的很紧,他也是跟了师傅很多年才学了几手。 李玉儿没有这个时代的保密意识,也全副心思希望把阮芷娘的第一份产业经营,自然希望厨子更好:“不用,凉菜很简单的,一学就会,主要是调料问题,我现在就给你说这些菜要用那些调料……。” “多谢玉儿姑娘。”田水满眼感激,心里想着等发了工钱一定要给李玉儿。 李玉儿摆摆手道:“不用。” “这是教授之恩,哪能……” 李玉儿受不了田水一直感激的话,应付了他之后,连忙逃了出去,却在门外碰到了朱万斛。 ☆、第149章 叔叔? “朱老爷, 您到这里来有什么需要吗?”李玉儿见礼道。 朱万斛虚扶了一下李玉儿道:“不用多礼, 我就是出来走走。” 李玉儿起身向周围看了一下, 他的丫环以及蓓香都守在不远处, 应该没什么用的上她的地方, 便打算行礼离开。 “听说你叫李玉儿是吗?”朱万斛怕吓到了小孩子, 特意放柔了声音。 李玉儿却提起了心, 没事打听她一个小丫环的名字干嘛?看他胖胖的脸上的和善的笑, 李玉儿还是认真回答:“是, 我叫李玉儿。” 既然程礼向朱万斛介绍的她不是丫环,李玉儿也就不必在朱万斛面前自称奴婢。 “玉,性高洁, 是个好名字。”朱万斛夸奖道, 李玉儿却更加警惕。 似乎看出了李玉儿的防备,朱万斛想蹲下身来表示友善,无奈他太胖了,一没留神便‘砰’的一下摔在地上。 说实话,这场景有些滑稽, 李玉儿什么戒备心思都没了,她现在只想笑但又忍住了, 她看出来了, 朱万斛刚才是想弯腰表示友善, 她现在笑了就太不地道了,连忙上去搀扶。 “不用。”朱万斛所幸就坐在地上,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想笑就笑吧, 反正我的面子是丢光了。” 看着他的表情,李玉儿是真的笑了,没想到这个朱员外还有这样一面,感觉整个人都亲近了不少。 “让你笑,你还真的笑,我要把你抓去喂狼娃子。”朱万斛唬着脸吓唬李玉儿道。 李玉儿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通过那天在街上看到的,再加上他表现出的细节,李玉儿已经知道他的大致为人了,哪里会被他吓到,顿时笑的更欢了。 “咦,小姑娘居然不怕?难道我这张脸的威力下降了,不对啊,昨天才吓哭了三个小孩子。”朱万斛摸着他的下巴自言自语道,转而又看向李玉儿:“来告诉朱叔叔,刚才表情哪儿没做好,居然不吓人。” 居然还这么有童心,李玉儿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你应该把两条眉毛撇下来,嘴巴张大些。” “是这样?”朱万斛的两条眉毛真的撇下来了! 一个大大的‘囧’字就呈现在李玉儿面前。 “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李玉儿揉着肚子道。 朱万斛立即转头:“把镜子给我拿来。” “噗……”又是一阵喷笑声。 蓓香也跟着其他丫环笑了,但反应过来立即警告地瞪了李玉儿一眼,转身进去拿镜子了。 被蓓香一瞪,李玉儿也收敛了一点,不过看着朱万斛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去吩咐找镜子,李玉儿也肯定了他是个逗趣的人,倒不担心他会生气。 “噗哧。”看着镜子里的样子,朱万斛也喷笑了,他举起镜子自我陶醉道:“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还有这么俊朗的表情……。” 天呐!不行了,肚子要笑破了!听了这话的李玉儿又笑的停不下来。 “我的东家,你又在欺负小孩子啊?”这时颜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朱万斛有一副‘囧’脸转了过去,颜娘子先事被吓了一跳,继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东家!你又在搞怪了!我们现在是在做客!” “难得见到一个不被吓到的小孩嘛,我保证在程贤弟面前做个老老实实的客人。” “你现在都露馅儿了,再装正经有什么用?”颜老板笑骂了一句,转而对李玉儿解释道:“玉儿妹妹,不要看他这个人说话行事不正经,但没有坏心的。” 见颜娘子这么正经的解释,李玉儿也收敛了笑意,对颜娘子道:“颜姐姐,我知道。”转而又像朱万斛行了一个礼:“刚才见员外亲近随和又风趣,不由得起了作弄之心,希望员外原谅我的无礼。” “不就是一个玩笑嘛,要说起来也是我先失的礼。”朱万斛将李玉儿扶了起来。 颜娘子这才听出来,刚刚是李玉儿作弄了朱万斛,想着她以往去她店里守礼的样子,再想着她刚刚居然敢作弄朱万斛,不由有些刮目相看,笑道:“我还当是他又吓唬你了呢,你不知道他一个三四十的人了,整天还在欺负小孩子。” “员外这是童心未泯。”李玉儿想着自己刚才作弄的行为也是摇头笑了出来。 朱万斛听了这话向颜娘子炫耀道:“听到没?我这是童心未泯。”又摸着李玉儿的脑袋道:“不要员外员外的叫,叫我朱叔叔。” 李玉儿沉默了一阵,但见朱万斛坚持的眼神,还是改口轻声道:“朱叔叔。” “誒!叔叔的见面礼。”朱万斛取下了一个身上的玉佩塞在李玉儿手上,又转头对着颜娘子炫耀道:“我也是当叔叔的人了!” 第96节 “你要是愿意,现在的年纪都能做爹了!颜娘子脸上带着笑,声音里却有些涩意。 李玉儿本打算还回玉佩,但听颜娘子语音里的苦涩,倒是没再行动。 朱万斛本打算重礼酬谢李玉儿,但现在接触后,显然有了别的打算,他看着李玉儿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朱叔叔一定帮你找来。” 李玉儿心里一动,她现在心里存下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她父亲和家乡的消息,这个朱老板是大夏都有名的大商人,说不定能帮她打听,但转而又压下了这个想法,她和朱老板才第一次见面,不好麻烦他。显然,她把‘朱叔叔’只是当成了一个亲近些的称呼。 “谢谢朱叔叔,不过玉儿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李玉儿笑着摇头道。 一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房间,蓓香在后面听到几人的说话,见李玉儿跟那些贵人都能相处的很好,心里闪过几丝羡慕之情,转而又压下了这些情绪,毕竟她碰到了老爷和夫人也是幸运。 进入房间,朱万斛又被程礼拉去书房去了,颜娘子却没有跟着蓓香急着去阮芷娘那里,而是拉着李玉儿仔细的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现在是自由身了,有没有回乡的意愿?” 李玉儿虽然不主动请求帮忙寻找,却也不介意说出来:“我是大前年大灾荒的时候入的程府,当时父亲被征了徭役,我住在大伯家里。现在也不知道父亲回来没,大伯家是不是还好,现在还在打听大伯家的消息。” “一定会有消息的!”颜娘子即使知道每个为奴为婢的人都有一段辛酸史,但真正听到了心里还是升起了怜惜。 李玉儿笑道:“是啊,夫人已经托人再车马行和客栈寻找了带我过来的王大娘了。” 恐怕这这也是徒劳,颜娘子心里想着又问道:“玉儿你生在什么地方?” “径泽县,靠近青州的荒津乡浅水湾。”李玉儿毫不犹豫的报了出来,像是在心里念了千百遍。 靠近青州?颜娘子心中一惊,那可是大旱,十室九空啊,玉儿这大伯家家怕是好不了了。颜娘子本来要想说帮她打听,一听这话便把话又咽了回去,还是瞒着她打听吧。 “那玉儿现在除了绣花,还在学什么?”颜娘子又转了话题。 “一直在读书识字,前段时间夫人还教了织布。” 颜娘子笑道:“读书好啊,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都是道学家说出来骗人的。” 最开始颜娘子还只是问些普通问题,渐渐的越问越深,不只是字认了多少,书读了那些,连每天吃了多少饭都开始问了,李玉儿心里觉得不对劲,但看着颜娘子满脸的关切,眼睛里是真切的疼惜,这些问题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还是一一回答了。 这一谈,就谈到了太阳偏西,期间颜娘子还怕李玉儿热到了渴到了,不时的给她倒水扇扇,真的是像照顾一个小孩一样照顾她。最开始李玉儿还推辞,但看她失落的眼神,渐渐的不再推辞,只是也更加注意给她端水更加留意她的神色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告辞了,下个月再来叨扰。”朱万斛从书房里出来,对着程礼和阮芷娘告辞道。 颜娘子也不舍的起来告辞。 “现在天色不早了,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阮芷娘挽留颜娘子道。 颜娘子摇头道:“不了,我府城里的铺子离不了人,今天都是忙里偷闲过来的。我们东家也约了通州商行的人,今天必须得回去。” 这样说着,程礼和阮芷娘也不好挽留,只能道:“有时间了一定要再过来。” “当然,我还想着阮大家您的绣品呢。”朱万斛笑道。 一行人说笑着走到了门外,又是一番告别的言语。 “玉儿,你不给朱叔叔道个别吗?”朱万斛在上车之前还看着李玉儿笑道。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李玉儿身上,李玉儿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了一句:“朱叔叔慢走。” “嗯。”朱万斛这才满足的被婢女扶上车。 颜娘子跟阮芷娘告别之后,又转向李玉儿道:“玉儿,以后来府城一定要到颜姨这里来。” 怎么变颜姨了?以前不是喊她玉儿妹妹嘛?李玉儿心里想着,仍旧面无异色的应道:“去了府城一定会到您那儿去的。” ☆、第150章 礼物 送走了朱员外的第二天, 程礼本打算去拜访彭监生商量买地的事情, 没想到彭监生先派了人过来。 “啧啧, 话说程老爷怎么也算是程员外的儿子, 即使现在程员外去了, 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啊?”一个尖脸猴腮的男子打量着程府里的摆设摇头道。 从书房出来的程礼正打算行礼, 听了他这话立马把口中的客气话咽了下去:“不知你哪位?” “我乃清河乡彭监生的侄子。”那中年男子昂着头道。 名字都不敢报, 可见是个小角色。程礼扯了扯嘴角:“我记得彭监生只有一个考上了秀才的侄子, 现在二十二岁, 是你嘛?” 在旁听到的李玉儿险些笑了出来,这个男子明显已经快三四十岁了,没想到程礼还能这么犀利的嘲笑别人没有功名老大无成。 “你, 你……”那男子气的两撇胡子都被吹了起来。 程礼又很无辜的补充了一句:“难道不是?” “……, 不跟你扯那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是来给你下通牒的,猴家梁的土地只能是我们彭家的,你想都不要想!”男子被戳到了痛处, 直接说出了来意。 程礼是个最不愿受威胁的性子,本来打算和彭家商量着一家一半的买那块地, 此时见了彭家这个态度, 也不想好好说了:“别说那些, 还是价高者得吧。” “你可要想好,我家叔叔是监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秀才得罪的起的!”中年人被气的咬牙。 程礼冷哼了一声:“我程礼行事一向依着道德律法,还怕他?” “一个丧家之犬居然敢如此嚣张!”中年男子指着程礼骂道。 被人指着鼻子骂, 程礼也起了气性:“一个四十岁的老童生也如此目中无人!方石送客!” “不需要你送,我自己走。”那男子说完就往外走。 方石也不敢放松,一直跟在那个男子后,面盯着他出了大门口才罢。 刚出大门,方石就发现又有一辆马车正往他家来了,那车前有一个‘朱’的标志,一看就知道是朱员外的马车。 “慢走,不送了。”方石看到了朱员外的马车,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想把这个不速之客立马打发了。 那个尖嘴猴腮男子也看到了那辆豪华的马车,此时他也没了要走的心思,在旁边磨磨蹭蹭。直到他看到马车上的人拿了一箱一箱的东西进程家,才不甘心的走开。 姓彭的男子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程家附近的人家打听程家的消息,那辆马车主人的信息。 “我叔叔是监生,你只要告诉我了,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为了打听到那辆马车的消息,严姓男子还肉痛的抠出几个铜板递给那个老汉。 那个在坐在门槛上磕这烟杆的老头眯着眼睛缝儿打量那个男子:“监生?我们清河乡的监生老爷只有彭家,你是彭家人?” “你知道就好。”彭姓男子拿着抬起下巴道:“知道什么就快说!” 方老汉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表示恭顺:“不是老汉不想说,而是他程家才搬来,又是秀才老爷,不会跟我们来往,他家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这马车倒是来过几次,主人是谁也不清楚。” “不早说,浪费我时间!”姓彭的踢了方老汉一脚,又把铜板揣进腰包,才骂骂咧咧的走了,他没有怀疑过方老汉的话,因为按他想,程礼也不可能和这些愚笨的农夫结交,刚才打听也只是存在万一的心思。 等人走远了,方老汉才立马转身往程家走。 程家,方石又接待了朱员外派来的人。 “快点,都搬进了。”一个穿着短打的中年男子指挥着人把一箱箱东西往里抬。 程礼阻止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我们东主请贵夫人绣屏风,自然要送绢帛过来。”那男子一挥手,立马有人把箱子都一一打开了,果然三四个箱子里装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阮芷娘听到男子的话也走了进来,她看了几个贵重的箱子一眼:“用不了这么多的绢布。” “东家说了,还没做好的时候谁也不能确定要用多少,总不能让您们帮了忙又贴了绢帛,这些就先放在这里,方便您绣的时候取用。”中年男子一板一眼的回道。 这大老远的特意带来,也不好让他们再带回去。阮芷娘和程礼对视了一眼:“好吧,就先放在我们这里,等下次他来了,再和绣品一起带走。” “这个箱子里装的是绣绷、绣架、绣线和绣花针。”在中年男子的示意下,小厮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东家说了,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些东西您一定不能推辞。” 阮芷娘有些犹豫,看了程礼一眼,最终还是点头收下了。 “再把那几个箱子抬进来。”中年男子又挥手道。 浣纱失声道:“还有!?” 程礼和阮芷娘的脸上也写满了拒绝。 “这是给李小姐的。”中年男子指着几个抬进来的箱子道。 李小姐?这里哪有什么李小姐?所有人都很奇怪,还是阮芷娘最先反应过来:“说的是玉儿?” “不会吧?”李玉儿不敢相信,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姓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男子身上,他也不卖关子直接看着李玉儿肯定道:“没错,就是玉儿小姐。” 蓓香浣纱她们都不敢置信的看向李玉儿。 李玉儿已经没有心思感受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了,她现在只有满心的疑惑:“为什么?” “就是,玉儿只是一个小姑娘,为什么?”阮芷娘也满心担忧,只拿目光逼视那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不慌不忙的像阮芷娘和李玉儿行了一礼:“昨日东家认了玉儿小姐为侄女,这些自然是给侄女的一些小礼物。” 昨天李玉儿和朱万斛认了叔侄?所有人又把目光集中在到了李玉儿身上。 阮芷娘郑重的问:“怎么回事?” “叔叔不只是一个客气的称呼吗?”李玉儿失声道。 那男子脸色顿时不好,但仍旧克制道:“东主从来没有过客气到让人称叔叔的地步。” “可……” 阮芷娘想要说话被程礼拦住了:“有朱兄做叔叔,对玉儿也是好事。” “可是,谁知道朱家是个什么情况?我可不放心玉儿随便认个叔叔,即便那人是朱万斛。”阮芷娘皱眉道,即使她对朱万斛的印象不错,但是涉李玉儿她不得不谨慎。 程礼这次却拉着阮芷娘的手坚决阻止了:“玉儿年纪虽小,但她自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关于她的大事儿还是让她自己决定。” “玉儿是觉得朱叔叔很亲近,愿意把他当一个普通的长辈一样尊敬,但毕竟才见一面就认亲有些草率了。”李玉儿思忖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她相信以朱万斛的心胸不会与她一个小丫头计较这些,但这事儿也得考虑程礼和阮芷娘的想法,李玉儿朝他们看了一眼,见他们都是肯定的点头,便又继续道:“这礼物我不能收。” 翠蒿小心的扯了扯李玉儿的衣裳,轻声道:“那是个员外耶,要不你先不要拒绝?” “就是对方地位太高了,所以更不能答应。”李玉儿低声道。 翠蒿和李玉儿不知道,朱老板手下这些人都是有特殊才能的,比如这个送东西过来的男子耳朵灵敏,她们自以为是耳语一样的声音,那个男子却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个新冒出来的小姐,但对东主的决定也理解了些,便开口道:“东主送出的东西,还是您们亲自还到他的手上吧。” “好。”李玉儿思忖了一下最终同意了。 东西送完,中年男子就行礼告辞了,程礼和阮芷娘留他吃饭,无果。 等人走后,房间的气氛才彻底放松,翠蒿和朱砂她们都一下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玉儿,你和朱员外是怎么回事啊?” 她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儿呢?李玉儿心里有些烦躁。 “玉儿,过来。”阮芷娘的声音把李玉儿从几个人的围攻中解救了出来。 李玉儿连忙对几人道:“夫人找我,我先过去。”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儿?颜妹妹走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阮芷娘拉过李玉儿问道。 李玉儿自然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就是一句礼貌的回应,我也不知道朱员外怎么就当真了。” 第97节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你的身上。”阮芷娘思量了一下道。 程礼笑道:“说不定朱兄也是把玉儿当成一个普通的小辈,就是给小辈一些礼物,也不用想那么多。” “可历来交往都讲究礼尚往来,玉儿回不起礼。”李玉儿道。 程礼哭笑不得:“你一个小孩子,要什么礼尚往来。” “可看朱员外派过来的那人态度可是很郑重,我怕不是把玉儿当成普通小辈那么简单。”阮芷娘忧虑道。 程礼思量了一下:“我再写封信给朱兄吧,这个事情还是要把态度弄明白了才好。” 然而,程礼的信还没有送,下午颜娘子就带着朱万斛的信过来了。 ☆、第151章 信 “你怎么过来了?”一听到颜娘子到了, 阮芷娘赶紧迎了出来。 颜娘子无奈的笑道:“还不是东家行事冒失, 我这个当下属的再忙也只有过来给他解释了。” “我正要写信问这个事情呢, 上午朱员外送过来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阮芷娘停下了脚步, 问颜娘子道。 颜娘子笑道:“那些绢帛都是应有之意。” “你知道我问的不只是那些绢帛, 昨天你离开前对着玉儿的自称就不对。”阮芷娘却没有跟着颜娘子打哈哈。 颜娘子也正经了脸色, 她仔细思量了一下才开口:“那些东西就是东家给小孩子的一些礼物, 没什么的。” “上午来的那个男子可是这么说了的:朱老板从没有客气到让人叫叔叔的地步。”阮芷娘继续领着颜娘子往屋里走:“你让我怎么相信‘没什么’?” 颜娘子一时间有些沉默, 直到进了屋才看着阮芷娘开口道;“东家是有心认个小辈, 也难得玉儿不怕他,对他还很亲近,这事正好啊。” “玉儿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朱大老板地位尊崇, 想要什么样的小辈不行?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让他第一次见面就认玉儿为小辈。”阮芷娘的声音不高,但却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投缘。”颜娘子低落的解释道:“东家他没有小辈,平常碰到的小孩子又都怕他,见到玉儿就难免心喜。” 阮芷娘倒茶的动作一顿:“没有小辈?” “是啊, 个中情况不便细说,但玉儿认了东家这个叔叔绝对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就放心吧。”颜娘子劝道。 阮芷娘给颜娘子斟好茶后,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个亲还是认的有些草率, 他们毕竟才见一面,互相都不了解。” “倒不是第一次见面,上一次东家刚回府城的时候在街上惊了马, 还是玉儿提醒的,当时东家就想感谢,一直没找到人,昨天才发现原来那人是玉儿,又正好投缘,临时就起了心思。”颜娘子道。 这事儿阮芷娘也听李玉儿和翠蒿说过,没想到她们认为是一件小事儿,朱老板还记在心里了。 “我还是把玉儿叫出来,看她怎么说。”阮芷娘听了事情的原委虽然还是觉得不安心,但也找不出不好,只能把李玉儿找出来,让她自己做决定。 正在屋里练字的李玉儿被蓓香叫了出来,看到有颜娘子在场,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当即向阮芷娘和颜娘子行礼道:“夫人,颜姐姐。” 颜娘子一听李玉儿没叫她颜姨,就明白了李玉儿的态度,便不急着说认亲的事情,把李玉儿拉到身边,递给她一封信道:“这是你朱叔叔给你的信,打开看看吧。” 李玉儿看了阮芷娘一眼,拆开了信封,打开了信纸。 或许是为了照顾才学字的李玉儿,字体都是正楷,用词也尽量简单,李玉儿理解起来毫无难度,但她看信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半晌,李玉儿才看完了整封信,将信仔细的叠好对颜娘子道:“承蒙朱叔叔喜爱,礼物我就收下了。” “这就对了。”颜娘子顿时喜笑颜开。 李玉儿停了一下又道:“那些仪式和宴会就不要举行了。” “他又说了这事儿?你放心,颜姨一定阻止他。”颜娘子笑道。 这次颜娘子还是没有久留,事情说清楚了,就起身告辞了。 “玉儿,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阮芷娘把李玉儿拉到身边问道。 李玉儿思量了一下道:“朱叔叔为人真诚,对玉儿又很关切,玉儿不忍也不愿推却这样的好意。” 上午推辞了,下午却不愿推却,看样子一切玄机都在颜娘子带过来的信上,阮芷娘看了一眼李玉儿手上的信,嘱咐道:“你既然同意了,就要好好的把他当成一个长辈尊敬。” “夫人放心。” “既然你已经同意收下了,那这三个箱子我就不帮你保管了。”阮芷娘说完,就吩咐方石把三个箱子都送到李玉儿的房间。 方石把箱子抬到李玉儿的房间,翠蒿和朱砂她们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玉儿,快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浣纱催促道,其他人也紧张的盯着李玉儿。 李玉儿知道一件都不让她们看,她们也不会死心,便打开了最重的那个箱子道:“没什么,就是一些书本。” 几个女子都围了过来,一看里面真的是一摞摞码好的书,顿时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真的是书啊,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书也很好啊。”李玉儿笑道。 她们当然知道书很好,但对于她们不识字的人来说,只是这些书远没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来的显眼。 “还有两箱是什么?”浣纱问道。 李玉儿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开箱子的打算,只道:“一箱是玩具,一箱是衣裳。” “快打开我们开开眼。”浣纱催促道。 翠蒿本来也想看,但见浣纱不停的催促反倒起了警惕心,开口阻拦道:“即使是衣裳,也是玉儿穿的,我们又穿不了有什么好看的。” “穿不了看看也是好的啊,玉儿又不是小气的人,看看又不损失什么。”浣纱反驳道。 不给看,就是小气是吧?李玉儿冷笑了一下道:“穿不了还是少看得好,万一看的心里不平衡了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说话,巴结几个上等人,就看不起我们了是不是?”浣纱指着李玉儿骂道。 翠蒿赶紧跟她站开了些:“我跟你可不是‘我们’。” 浣纱气红了眼,又将目光转向朱砂。 朱砂赶紧站到李玉儿旁边,无声的表明态度。 “我……,我看错你们了,你们看着李玉儿发达了,都开始巴着她了是吧?”浣纱气愤道。 李玉儿走到她旁边,看着她道:“我看不是她们的问题,是你嫉妒了吧。” “谁稀罕!”浣纱跺着脚跑了出去。 真的只是嫉妒?李玉儿看着浣纱的背影若有所思。 “玉儿、朱砂,你们以后对着浣纱小心一点,她这个人心思深。”翠蒿当即把浣纱说李玉儿坏话的事情说了出来:“我要是事先没听到她说的坏话,刚才看她笑笑咪咪的肯定还会把她当好人。” 李玉儿也点点头:“她以前从没和别的丫环住在一起过,我还以为她是个孤僻内向的性子,看来我想错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阵话,朱砂也有事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李玉儿和翠蒿,此时李玉儿便把另外一个箱子打开了。 “哇,这是你说的玩具?”翠蒿惊叹道。 李玉儿见她眼里只有惊叹没有其他情绪,心里不由有些满意,开口道:“我也没有想到朱叔叔说的九连环和铃铛球是这样的。” 箱子里装着玉制的九连环、银子打造的镂空铃铛球、紫檀拨浪鼓、金柄毽子……,这些都像不值钱似的堆放在一起,要不是信里有写到这些玩具,李玉儿还真以为他只是在库房里随便装了一堆东西过来。 “里面还有一个匣子。”翠蒿提醒道。 李玉儿把那个匣子抱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一堆溜圆的珍珠:“难道这就是朱叔叔说的弹珠?” “还真有可能,你看旁边不是有一个弹弓吗?”翠蒿吞了口口水打道。 李玉儿无奈的摇摇头:“别说我不玩弹弓,就是我真的玩这些,看着这么贵的珍珠,我也舍不得玩啊。” “玉儿,你还是赶快把这个箱子关了吧,再开着我怕我忍不住贪心了。”翠蒿道。 李玉儿从善如流的关上箱子,又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装的是衣裳,不像上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随意摆放,这个箱子里的衣裳叠的整整齐齐,各式的袄裙、襦裙、褙子、曲裾都有。 “好漂亮!”翠蒿两眼放光。 确实漂亮,以前李玉儿穿的不是葛布就是麻布,这是第一次有这么漂亮的衣裳。 “居然还有里衣,这是谁买的?”翠蒿问道。 李玉儿看了看这些衣裳大小都刚好合适,不由有些庆幸:“是颜姐姐帮忙挑的。” “那就好。”翠蒿舒了口气:“即使你还小,这些衣裳也不能让男人沾手。” 翠蒿把衣裳在李玉儿身上比了比:“你穿上一定好看,对了颜老板不是对你自称颜姨吗,你怎么还叫她颜姐姐?” “颜姐姐年纪也不大啊,又没有结婚,叫姨平白把她叫老了。” 把衣裳看完了,李玉儿又把那箱书搬了出来,里面的种类很多:有《琴谱》、《茶经》、《棋经》、《地域志》……。 李玉儿把这些书粗粗翻过一篇,里面有些书果然有笔记,看来真的是朱叔叔自己用的,也是感概于他的用心,李玉儿才决定收下这些的。 “这么多书,要是专研透了,得到什么时候啊?”翠蒿感叹道。 李玉儿一边拿出丁夫人的书帖观看一边道:“朱叔叔的意思是,让我通读,再选出有兴趣的书专研即可。” “那也很多。”翠蒿的眼角抽了抽。 第二日,李玉儿仍旧穿着以往的旧衣裳。阮芷娘看了不由问道:“玉儿,你怎么没换新衣?” “穿着有些不方便。” 阮芷娘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把李玉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玉儿,走两步。” 李玉儿不明白阮芷娘的意思,但还是依言起来走了几步。 “看样子,你必须穿那些衣裳适应了。”阮芷娘看着李玉儿道:“从明天起中午你就穿襦裙,上午和下午就穿曲裾。” “曲裾?那个真的不方便。”李玉儿昨晚就试了一下,襦裙和袄裙穿着还好,曲裾穿上就真的有点行动不便了。 阮芷娘肯定道:“穿到你什么时候觉得方便了为止。” ☆、第152章 衣裳 虽然李玉儿觉得在家里穿着曲裾有点麻烦, 但她知道阮芷娘不会害她, 当天下午便换上了曲裾。 先是左边系好, 再把右衽系好, 裙摆绕腰一圈系好, 再束上宽窄两条腰带, 一身曲裾基本就算穿好了。 “这个看着有好多层, 不热吗?”一直在旁边观看的翠蒿问道。 李玉儿抖了抖两幅广袖仔细感受了一下:“还好, 这种绸衣比较透气, 不大热。” “你先不要动,让我看看。”翠蒿围着李玉儿转了一圈,感叹道:“真是漂亮, 要是我有一套, 即使穿着再麻烦我也要穿。” 第98节 李玉儿看着两幅大袖子道:“我觉得已经不是穿的时候麻烦了,穿好了也不轻松。” 果然,当天下午做饭的李玉儿就遇到了麻烦,不能下蹲,切菜的时候袖子也容易拖到案板上, 以至于李玉儿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幸好现在家里做饭的主力不是李玉儿,在大家齐心协力下, 一顿晚饭终于做好了。 上桌夹菜时, 广袖又成了问题, 李玉儿都想直接把袖子撸起来了,但看着阮芷娘的目光还是默默的放下了打算撸袖子的左手,可怜兮兮的看着阮芷娘道:“夫人, 我能不能换成襦裙或是衫裙啊?” “不行,你什么时候能把曲裾穿成习惯了再说。”阮芷娘断然拒绝。 这顿饭,李玉儿吃的分外心累,此后几天都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 为了穿出衣裳的效果,李玉儿随时都是腰背挺直,每一步都不大不小像是尺子量过一样,此时她也明白了阮芷娘的目的,用这身衣裳规范的各种动作。 明白了阮芷娘的目的,李玉儿穿着曲裾的时候更加用心的感受这身衣裳对她行为的要求。 “曲裾广袖是专门为淑女设计的衣裳,所以对穿的人一举一动的要求都很高。”阮芷娘见李玉儿端正了心态,也换上一身曲裾指点李玉儿:“广袖对身体平衡要求很高,要随时保持平衡对心境要求很高。所以穿着广袖能够帮人保持心灵平静,达到修身养性的功效。” 原来曲裾还有这功效啊,李玉儿心里想着,对穿曲裾这件事的心态就更积极了。 “要习惯这身衣裳也不难,感受自己的身体,了解自己的身体,掌控自己的身体,你就能掌控它。”阮芷娘像李玉儿示范了几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真是典雅与灵动的结合,阮芷娘此时美的惊人,李玉儿感概道:“夫人,你就应该多跳跳舞。” “守孝期间禁制宴饮歌舞!”阮芷娘白了李玉儿一眼,就起身进内室换了一身麻布衣裳。 没能看到阮芷娘跳舞,李玉儿只余下满心遗憾,但对曲裾的积极性却更高了,盼望着能早日穿出阮芷娘的那种效果。 在李玉儿适应曲裾的时候,彭监生又上门拜访了。 这次彭监生拜访的比较正式,提前就递了帖子,然后他本人带着侄子和小厮上门拜访。 本来严阵以待的程礼,看着跟着方石进来的满脸笑容头发花白的老人,心里也少了些戒备。 互相行礼之后,分主宾坐下后,彭监生又报了师友同年,勉强和程礼的老师扯上关系,又说了一阵话,把程礼心里的敌意磨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我那大侄子不学无术又老大无成,为了照顾我那兄弟便把他带在身边使唤,不成想他是个不成器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打着我的名义擅自来谋田,我这次就是专程过来道歉的。” 彭监生站起来行礼,他侄子也只有跟着行礼。 “您这是折煞我了。”程礼连忙扶起了彭监生,他虽然还对彭监生的侄子有气,但一个地位比他高的老人想他行礼,他还抓着不放,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上一次的不快算是抹了过去,彭监生又开始说起了猴家梁的地:“我们彭家几代都居于清河乡,所以土地是不缺的,程贤侄需要,我们就让出来。” “让就不用了,能买上是锦上添花,不能买到也没什么。”程礼虽然对这个彭监生没有太大的意见,但也不愿意受了彭家人的人情。 彭监生没想到他不上道,但想着他和曹大人的关系还是呵呵一笑:“我们家现有的土地快管不过来了,这猴家梁的地不要了,程贤侄如果有意愿,就去和卖主商量买地吧。” “那块地我现在拿不下来,如果彭老有意愿的话还是可以再去买的。”程礼听了彭监生有相让的意思,连忙表示。 彭监生却没有顺着程礼的话走,而是关切的道:“程贤侄手头不方便,我可以支援一些。” “不用,那块地买不买都是一样。”程礼已经打听到彭家在放利子钱,对于他家的钱自然不愿意沾染。 彭监生见程礼屡次拒绝他的示好,心里也有些气愤,不过想着他背后的县尊大人,还是有说有笑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留在程家吃了一顿午饭,彭监生才带着他的侄子离开。 “那个程礼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居然敢拒绝您的示好!”离开了程家后,彭监生的侄子才踢着石子气愤道。 彭监生摇头道:“人家有底气,老师在做官,亲戚又是县官还和朱大老板交好,我们暂时不能得罪他。” 最终猴家梁的那块地还是程礼拿下了。五十亩地,程礼买下了三十亩,罗大和罗二各买下了十亩。罗大和罗二家里的地是自己耕种,而程礼的地就请了以前卢家的佣户继续帮忙耕种。 这样程礼名下一共就有了四十五亩地,大夏朝秀才的免税土地是三十亩,其中有十五亩要交税,产的粮除去家里人口粮,还能剩下一些,这也让程家人有了安全感。 “玉儿,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县城。”阮芷娘吩咐道。 李玉儿连忙回去吧身上的广袖换了下来,换成了一件素色的襦裙,在这段时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广袖,但穿着繁复的广袖曲裾上街还是有些高调。 翠蒿也换了一身衣裳,她看着李玉儿可惜道:“你穿那几身广袖曲裾很好看,怎么不穿那几身上街呢?” “这身襦裙不好看?”李玉儿整了整裙褶问道。 “也好看,就是……”翠蒿想了一下才道:“就是没有曲裾穿的有味道。” 李玉儿立马摆出架势在翠蒿面前走了几步:“是这个味道吗?” “还真是!”翠蒿惊喜道。 李玉儿又恢复到了懒洋洋的样子:“如果那个‘味道’还只在衣裳上,夫人得再罚我大中午的都穿深衣。” “走了,去正房。” 翠蒿在后面看着走在前面的李玉儿心里想到:现在虽然没有那个‘味道’,但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变化,但她知道现在的李玉儿走出去谁都会认为是哪家小姐,没有谁会相信她曾经是个丫环。 到了县城,李玉儿她们先去了她们家的食铺,现在还是上午,客流不是最大的时候,但里面的六张桌子也都有人坐。 “夫人。”一进门,跑堂的伙计就过来行礼道。 阮芷娘看了看铺子里的客人道:“生意不错。” “那是,我们的菜不一定比的上那两座酒楼,但在所有食铺里一定是最好的,玉儿姑娘说的那几种凉菜卖的最好,每天卖完了都还不够。”伙计笑道。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李玉儿虽然也很高兴,但不至于太过失态,又问道:“其他食铺没有出凉菜吗?还有我们的热菜卖的怎么样?” “那几个铺子也出了凉菜,甚至把凉拌瓜皮都学了去,但还是赶不上我们家的。”伙计停了一下又道:“我们家的热菜味道也是最好的,卖的也比那几家都好。” 阮芷娘笑道:“不错。” 在她们说话期间铺子里又来了几个客人。阮芷娘道:“不用管我们,你去招呼客人吧。” 伙计又脚不沾地的去忙了。 阮芷娘和李玉儿她们就去了后院,厨房里炒的呲呲作响,一进去就看到朱砂把三口锅同时烧着,田水满头大汗的炒着菜。 现在铺子里太忙,朱砂也在铺子帮忙烧火。 李玉儿她们也没有打扰田水,而是去了旁边一个房间。 “夫人,你过来了。”蓓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行礼道。 阮芷娘摆摆手,走到蓓香旁边问道:“刚才在算什么?” “在算今天早上的帐。”蓓香恭敬的回到。 阮芷娘把蓓香拉着坐下道:“不用拘谨,说说这段时间铺子里的收入怎么样?” “或许是名声打出去了,这段时间的客人一直在增多。”蓓香回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光是欣喜,还有点忧愁。 阮芷娘也留意到了蓓香的神色,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客人再这么多下去,我们的厨子和跑堂就忙不过来了。”蓓香停了一下又道:“现在我和朱砂有时候都会出去帮点忙,但还是感觉人不够用。” 李玉儿想了一下,快餐的想法可以说出来了,便道:“夫人,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玉儿又有好想法了?快说。”阮芷娘笑道。 李玉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我以前在程府大厨房的时候,一次会做几十个人的菜,我想我们铺子也可以这样做,每样菜都先炒一大锅,然后再慢慢卖。” “不好,这样味道不能保证。”阮芷娘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李玉儿赶紧道:“当然,如果客人有需要还是可以单炒,我们可以把大锅菜降一些价钱,让客人们选。” “这样确实可以让田水少点活儿。”阮芷娘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慢的走了半圈:“但必须得把这个大锅菜的事情告诉客人。” 李玉儿见阮芷娘同意不由松了口气,笑道:“当然,夫人你也不用担心味道不好,田水学的可是办宴席。” 确实,办宴席的厨子最擅长的就是做大锅菜,阮芷娘想到这点便彻底的放了心。 “不过,一次炒几大锅要是短时间卖不完的话,就要冷了,热茶冷了可不好吃。”蓓香泼冷水道。 李玉儿笑道:“这个我想过,菜炒好就装到一个大盆子里,盆子下面装满热水保温。” “这倒也是个办法,明天就试试吧。”阮芷娘下了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min 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づ ̄3 ̄)づ╭?~ ☆、第153章 除服 “玉儿,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在厨房忙活的方大妞问道。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 蓓香和朱砂都嫁了出去, 阮芷娘感觉家里的人手不够, 又跟方家坡的方大妞签了活契。 李玉儿笑道:“今天是除服的日子, 我想亲自下厨。” “天啊, 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 我都忘记了!”方大妞懊恼道:“光是这些菜肯定不行, 我的回去抓些鸡鸭来。” 李玉儿赶紧阻止:“不用了, 老爷夫人她们很久没沾荤腥,还是吃清淡一点的好,材料我都提前准备好了。” 这天早上李玉儿做了七八个菜, 都是少油少盐味道清淡的。后面又做了几天清淡的荤菜, 把程礼和阮芷娘的胃调理过来后,才放心大胆的**鸭鱼肉给他们进补。 等脾胃确实调理的差不多了,阮芷娘就提议道:“我们既然已经除服了,该走动就要走动起来,可有什么亲朋好友需要邀请?” “就先请政清夫妇、朱兄和颜老板他们过来吧。”程礼拿着空白的请帖征询道。 阮芷娘摇头道:“政清、弟媳和颜妹妹倒可以请来。朱大哥现在还在京城, 怕是赶不及了。” “还有曹公子,他也随着曹大人升迁去了京城, 来不了了。”程礼遗憾的摇头道。 阮芷娘笑道:“曹大人这是高升, 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随即又道:“不过即便是曹大人请不来, 王班头和赵书办也必须要请过来。” 王班头是县里的衙役头头,赵书办也是在县衙干了几十年的老吏了。他们和程礼虽然交情不深,但作为桓壁县的地头蛇是怠慢不得的。程礼的神色有些抑郁, 但还是点头同意:“过几天就请他们。” “乡里的监生、举人、秀才也都也不能少,还有你那些同门。”阮芷娘又补充道。 程礼道:“那些监生、贡生以我的脸面怕是请不来了,不过我那些同门倒可以都写了帖子过去。” “不管他们来不来,我们得把礼数进到。” 见阮芷娘再三重复,程礼道:“好,都请。” “宗族的人也必须请,即使你们心里有再多的隔阂,该尽的礼数还是不能少。”阮芷娘看了看帖子又道。 程礼手上的请帖有些变形:“还有我那好嫡母和二哥以及四弟。” “不错,我们不但要请,还要第一个请她。”阮芷娘慢慢道。 于是接下来这两天方石都到处送请帖,程家要开宴席,向众人宣布他已经除服,可以交际了。 先是把阮政清和他的妻子阮曹氏请到家里来款待了一番,程礼和阮政清喝的伶仃大醉,阮芷娘则和阮曹氏睡在一起蜜谈到半夜。 阮政清和程礼本来就是相互欣赏,阮芷娘和软曹氏又曾是闺中密友,自然相处的很好,都舍不得分开,又在程家留了几日,才离开。 第99节 送走阮政清夫妇后,阮芷娘又密请了颜娘子一回,才正式的宴请程夫人和程家宗族的人。 宴请的时间是选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因为这次客人较多,李玉儿自然是提前就开始准备食物了。 “夫人,你看这个菜单怎样?”李玉儿把她要做的都报给了阮芷娘听。 阮芷娘听了之后道:“梅菜扣肉、红烧蹄髈、油焖肘子、炝炒鸡丁、脆皮鸭这些菜太好了,我怕他们吃出别的心思来。” 李玉儿听懂了阮芷娘的意思 ,这府城里程家的人肯定不会盼着他们好,要是看到他们吃的好住的好,怕是要生出些诡秘心思。而现在府城里的程府虽然衰败了很多,但对于他们来说还始终是庞然大物,行事还是低调些好。 “要是这些菜都不做,席面上看着就有些少了,要不再加些素菜?”想明白后的李玉儿问道。 阮芷娘点头道:“确实,不让他们吃好但得让他们吃饱,到时候多做些饭和素菜,由着他们吃,免得说我们怠慢了他们。真不知道怎么会有‘除服请客’这个规矩。” “好。”李玉儿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花心思给他们做什么好菜。” “还有一点,你到时候直接用最简单的油盐酱醋就可以了。”阮芷娘又道:“如果不是她们知道你在厨房待过,我都不想让你给她们做饭。” 李玉儿笑道:“保证发挥我的‘最高’水准。” 宴请程家人那天,李玉儿提前蒸了几大锅米饭,用粗盐陈醋拌了些凉菜,再炒了几十个菜,当然做这一切的时候,李玉儿都是十分认真用心的,毕竟不能让人说阮芷娘和程礼敷衍不是? 上午,程礼的宗亲陆陆续续的到来了,都是拖家带口的,连两三岁的小娃娃都带来了,看着这场景李玉儿也不由得庆幸她准备的食物足够多。 “阿礼媳妇,你们买的这房子不小啊,看来还是有些家底。”程家那些中年妇人,硬拉着阮芷娘在房间里逛。 阮芷娘心里有些不舒坦,但碍着这是的长辈,只能笑着回道:“这原先赵解元家的房子,他要搬家到府城,又看在夫君同是读书人的份上,就便宜卖给了我们。” “乖乖,你这架拔步床怕也是要花不少银子吧?”一个中年妇人又钻到了阮芷娘的卧室。 阮芷娘心里起了疑惑,盯着她道:“这是我的陪嫁,您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知道,只是一时记晃了。”中年妇人赔笑道,心里却想着不都说阮芷娘是个破落户吗? 旁边的一个老妇人也跟着打圆场道:“年纪大了有时候就是会忘事儿。” “大姑婆,您说她是我表姑,但当时认亲的时候,她好像没到场。”阮芷娘却是生了怀疑之心。 老妇人立马补充道:“你这表姑跟我们是远亲,住的也远,所以你认亲的时候没有赶过来,即使是礼儿恐怕也不认识。” “是吗,既然‘表姑’是大老远的过来,想必很累,现在就好好休息吧。”阮芷娘说着就硬是把她们带到了厢房,此时她已经认定了这个所谓的‘表姑’怕不是什么亲戚,不过只要她不再继续作妖,她倒不在乎多一个吃白食的人,毕竟是宴请宗族的人,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了。 “现在家里正忙着,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们了,有事儿直接吩咐我这丫环就行。”阮芷娘说完后,又小声吩咐翠蒿仔细盯着才离开。 那所谓的表姑知道阮芷娘猜出了始末,生怕她捅破了,倒没有再生事。 “饭已经好了,什么时候开饭?”李玉儿问道。 阮芷娘看了看门外发愁道:“族老还没有来,夫君早已去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先等等吧。” “时间也快到中午了,我怕这些来了的客人快饿了。”李玉儿提醒道。 阮芷娘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道:“再上一碟花生米,另外给她们每人都煮一碗醪糟。” 李玉儿对那些摆架子的族老满心抱怨,却还是煮了一大锅醪糟。 太阳行到正空之中,宗族的族老才坐在牛车慢悠悠的过来。 阮芷娘上前行礼,和程礼一起把他们引到客厅,才私下问道:“那些人不会来了吗?” 程礼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毒妇和他的兄弟:“说是会来,再等半个时辰,如果还没来,我直接去向族老‘请示’。” 因为程忠嗣子的事情,那个毒妇已经和宗族的人有了间隙,让他们等着一个小辈自然不会愿意,借着族老们的话头,他们就不用担心落个不孝的名声。 结果程夫人还是在未时之前坐着马车到了。程礼和阮芷娘心中憋气,却不得不上前行礼。 “看来礼儿的这日子也不好过,都出孝了,还穿着这半旧不新的衣裳。”已经升级成老夫人的程谢氏掀开车帘看着程礼怜悯道。 程孝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阮芷娘邪笑道:“你们要是觉得外面的日子太苦了,可以再回府里嘛,作为兄弟,我是不会嫌弃你们的。” “二哥,请自重!”程礼拦住阮芷娘的面前道,虽然程孝的话是在跟他说,但看着阮芷娘的目光实在是让人生厌。 “你说我不自重?”程孝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随后又把瘦的脱型的凝香拉到身边,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啃得流血后,斜看着程礼道:“这才叫不自重。” 听着凝香压抑的惨叫,程礼和阮芷娘俱是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对他起了警惕心思。 程谢氏冷下了脸喝止程孝道:“够了!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 程孝没再开口,眼里却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流露出一丝恨意。 又在门口磨了半天,一行人才进入饭厅,又互相谦让了一番,程谢氏便坐上了女席的上座,族长便坐上了男席的上座。 “菜还挺多的嘛。”那个号称‘表姑’的中年妇人嘀咕道,旁边的那个妇人立马踢了她一脚,‘表姑’便讪讪的住口了。 程谢氏打量了一圈桌子上的菜,发难道:“程礼,你就是这样招呼长辈的?” “哪里不周?请明示。”程礼站起身来回到。 程孝冷笑道:“你这满桌子的素菜还好意思问?” “我们是什么家底,想来母亲也知道。当时分家只分了五百多两,四十多亩良田就花了三百多两,再加上这座宅子,屋里的家具,外面的牛车,请人的工钱和这两年的嚼用,给父亲在寺庙里点长明灯的香油钱,我们还剩些什么呢?”阮芷娘站起身来对着程老夫人行了一礼,又转身向着族老行礼道:“这些菜都是我们尽最大能力拿出来的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长辈们海涵。” 本以为程礼作为读书人会很好面子,没想到阮芷娘会这样自曝其短,说出只分了五百两的事实,程谢氏一时有点狼狈。 族长眼神一闪,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儿,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在县城有一个铺子,现在生意很红火呢?”程孝不依不饶道。 阮芷娘道:“你既然打听到了我们有个铺子,也能打听到盘下那个铺子花了三四十两,里面卖着几文钱的菜,现在还没回本呢。” 其实他们的食铺早在第一年就回本了,但现在这样说也没有人会怀疑,因为这才是常态。 ☆、第154章 宴请 这次宴会的气氛有些不好, 但最终一顿饭还是吃完了。 方大妞她们忙着收拾碗筷, 李玉儿就帮着上茶。 “三弟, 你这丫环长得不错, 二哥拿两个丫环给你换怎么样?”程孝一手搂着凝香, 一边看着李玉儿问道。 程礼直接回绝道:“玉儿可不是丫环, 我做不了主。” “你骗谁呢?以前在府里我就看到她在弟妹身边打转, 虽然她这两年的变化不小, 但我还是认得出来的。”程孝重重的放下茶杯道, 他本来只是随意找茬,刚好又记得阮芷娘以前身边有个很显眼的小丫头,便找上了她的麻烦, 现在程礼不给, 他就更加来劲了。 程礼此时明白了程孝的心思,他对李玉儿这个小姑娘或许有兴趣,但主要还是要侮辱芷娘,当即摔了茶杯骂道:“你无耻,弟妹身边的也敢肖想!” “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些。”程孝看着周围阴笑道。 程礼也发现族里的人都注意到他这里了, 连忙压制了愤怒的神色,他不能让芷娘被这等人坏了名声。对着族老疑惑的眼神, 当即解释道:“手滑了。” “这就对了吗, 一个丫环而已。”见程礼脸色铁青, 程孝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李玉儿实在看不下去,一杯热水直接泼到程孝的下身。 “你这个贱婢!”程孝疼的缩起了身子,疼痛稍缓后就起身要过来踢李玉儿。 李玉儿早有预料的躲开了:“程家二少爷, 你可就说错了,我朱叔叔早就帮我改籍了,我现在可不是‘贱婢’!” 最开始李玉儿为了落户的问题,在拿到自己身契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改籍,后来朱万斛知道了李玉儿并没有改籍,便使了手段让她改了籍,立在他远亲一个姓李的人家户下。 “朱叔叔?朱万斛?!”程孝的瞳孔一缩,挥到半空中的手掌停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李玉儿见他起了怯意,也不再继续躲避,站在他面前笑道:“看来程二少爷对我们家在清河乡的事情很清楚嘛。” 程礼也猛地反应过来,他的食铺只要稍微在县城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程孝知道他的食铺经营状况很好理解,但他和朱万斛的相交就完全没有张扬,程孝也清楚就值得警惕了了。 程孝没有看到程礼的反应,他现在正看着李玉儿放柔声道:“小妹妹把朱员外叫叔叔,和他很熟吗?” 即使程孝自认为表情很和蔼,但他的笑容在李玉儿的眼里还是很扭曲。 “你觉得呢?”李玉儿并没有直面回答。 不过是一个小丫环,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回话还顾左言他,程孝一手狠狠的掐在凝香的腰上,才抑制住喷薄而出的怒气,扯了一个笑对李玉儿道:“我当然不知道。” “他来过几次,我们自然认识。”李玉儿看出了程孝耐心有限,也不再继续挑衅他,以程孝这暴躁性子要是真动武了,程礼和阮芷娘作为主人和弟弟还是得不了好。 程孝再次询问道:“只见过几次?只是认识?” “是只见过几次。”虽然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李玉儿肯定的回道。 原来只是这个交情,程孝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对李玉儿还是有顾忌:“你这个小丫头能见几次朱员外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我就不为难你了,下去吧。” “程二少爷,你这身衣裳不换?” 李玉儿笑着问了一句后,就端着水壶去其他桌子上茶了。 程孝猛地发现被打湿的地方十分尴尬,恨恨的盯了李玉儿一眼,才转头对着程礼咬牙道:“带我去换衣裳!” “方石,带我二哥去换衣裳。”程礼扬眉吐气道。 方石对着程孝行了一礼道:“程二少爷跟奴才过来吧。” “我不叫程二少爷,要叫我程老爷!” 方石立马态度谦卑的改口了,程孝心里的气顺了一下,却不知道方石把他带去了装着杂物的耳房。 “这就是我们老爷的衣裳,程二爷,你看看合不合身。”方石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衣裳道。 程孝一只手提起衣领道:“你就拿这种破布来打发我?” “程二爷误会了,这是老爷最好的几件衣裳之一了。”方石埋着头掩饰眼里的笑意,口中却仍是保持着谦卑。 程孝又是一脚踢过去:“你这个死奴才,敢如此怠慢我!” “程二爷,这确实是老爷最好的几件衣裳了。”方石稍稍后退了半步恭敬道。 程孝无法,最终只能换了那身衣裳。 “小二啊,你怎么换衣裳了,这件衣裳不合身啊。”一个族老拍着程孝的肩笑道。 程礼的身高比程孝高,程孝穿着程礼的衣裳自然长了一截,此时听到族老的话,神色扭曲了一瞬,直接挥开族老的手走了出去。 “这小二脾气怎么便这样了?”族老想好要呵斥,最后想着过继的事情只是抱怨了一下。 不久,门外就响起了马车声,程谢氏教训阮芷娘教训的正上劲,听到外面的马车声,立马转身问身边的丫环:“怎么回事儿?” 丫环出去打听了一下,进来回禀道:“是二爷回去了。” 程谢氏想到屋里的那摊烂事儿,顿时失了兴致,站起身道:“我们也回吧。” 程礼和阮芷娘也不留,只客客气气的把她送到门外。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老二和老四的婚事定在三个月后,具体时间到时候再通知,你作为兄弟一定要到。”程谢氏上马车之前吩咐道。 程礼和阮芷娘心里一个咯噔,三个月后就是往年的‘科举月’了,这个程谢氏把日子定到那个月肯定也有阻碍他的想法,不过不管到时候怎应对,现在都得同意:“没有意外肯定会到。” 第100节 “意外?怎么会有意外?兄弟结婚这么大的事,什么意外都要排除!”程谢氏喝道。 程谢氏走了,几个族老也打算离开,但还有几户人不想走,打算再留几天,所谓的‘表姑’就在其中。 “‘表姑’留下也好,正好明天要招呼王班头和他的家人,她是长辈帮忙招待最好不过。”李玉儿在旁边道。 ‘表姑’顿时慌了神:“什么王班头?” 李玉儿笑着解释道:“是我们县衙的衙役头头,老爷和夫人准备明天招待衙门的衙役捕快和师爷,现在正愁家里没有长辈招待显不出郑重。” “……我,我不行。”‘表姑’直摆手道。 李玉儿又把目光投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大家都摇头道:“我家里还有事儿,今天必须赶回去。” “大老远的过来,不歇一晚怎么行?”看着李玉儿的计策成功了,阮芷娘也忍着笑开始留人了。 那些大姑大姨慌忙的往外跑:“不留了,不留了!” “她们怎么这么怕衙役啊?”虽然猜到她们会怕,但李玉儿也想不到她们会怕成这样。 翠蒿道:“衙门里的人,那个小老百姓不怕?” 最后程礼是请了衙门的人,但不是在家里,而是在食铺里,李玉儿和阮芷娘也到食铺里帮忙炒了几个拿手菜。 “你这生意真是越做越好啊,加左右两个一共三个门面了,看着竟完全不够用。”王班头感概道。 程礼一一倒酒感谢道:“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还要多谢你们平日里的维护。” “应当的,应当的,那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这杯书办班头喝的理直气壮,这两年程礼的食铺一直安安稳稳的,少不了他的打招呼。 王班头也喝下了酒:“以前见你不出现在宴会上,还当你是个假清高的书呆子呢。” “前两年一直在居丧守孝,不便宴饮。”程礼又敬了一杯酒道:“以前也一直没有多少交际,很多事情不懂,要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望海涵。” 王班头一个大老粗,见程礼这么给面子,心里自然大大满足,又给他说了桓壁县的一些潜规则,和很多乡绅的忌讳。 程礼本来对这场宴饮还有点抵触,但仔细听了之后觉得大有裨益,敬酒的动作倒更加真诚了。 酒足饭饱之后,书办、王班头和衙役们才离开。 “夫君,你没事儿吧?”阮芷娘出来看见程礼趴在桌子上,不由有些担心。 程礼摇手:“没事儿,你说的对,我该跟他们保持好关系。” “你要是不高兴,以后这些宴会还是算了吧。”阮芷娘泡了一杯浓茶给他喂下,又犹豫了好久才下决定道。 程礼摇头:“不管将来是为官还是为民都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现在得适应。” 阮芷娘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揉着他的额头道:“都听你的。” ☆、第155章 苦瓜 早晨, 红彤彤的太阳刚刚升起, 李玉儿和翠蒿就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挎着篮子在屋后的地里摘菜。 现在家里的事情不多, 而李玉儿每天却很繁忙, 练字绣花、学琴一件不少, 所以阮芷娘也不让她做什么杂事。然而李玉儿每天还是会做一件事就是摘菜, 这也算是一种休闲活动, 她很享受这种类似于收获的感觉。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 程家屋后的那块地已经被耕种的很好了,长出来的菜完全能够满足家里人的需求。方家坡的人也没在送菜到程家来,不过方家坡的人也扩大了种菜的规模, 因为程家在县城的食铺需要大量的菜。因为有种菜的额外收入, 这两辆方家坡的人日子也过的宽裕了些,跟程家的人关系更好了。 早晨的菜叶子上还有露水,翠蒿想走前面把露水碰掉,免得沾湿了李玉儿的衣裳,李玉儿却是阻止了:“露水碰到身上凉凉爽爽挺舒服的。” “这大清早的不冷就好了, 还凉爽?”翠蒿瘪了瘪嘴。 李玉儿笑道:“好吧,是我喜欢这种露水, 晶莹剔透在叶尖花梢看着十分可爱。” “你这两年越来越有‘雅好’了, 难道这就是读书学琴的副作用?”翠蒿端详着李玉儿咂咂嘴道。 当然不是, 李玉儿从来就喜欢美的东西,但以前生存都费了她的全部心力,哪里还有一点精力去追求其他美好的事物。而这两年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和尊严问题得到解决后, 她的本性渐渐复苏了。 “好了,不说那些了,快摘菜吧。”李玉儿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笑着把翠蒿推入地里,自己也跟着进了菜垄。 这块地不算大,但种的菜的品种不算少,里面有四季豆、豇豆、苦瓜、黄瓜、丝瓜等当季蔬菜。 “玉儿,今天早上做什么呢?”翠蒿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李玉儿想了一下道:“豇豆粗的、细的都摘一些,苦瓜摘几根,毛豆割一些、再选几个茄子。” “今天又吃苦瓜啊?”翠蒿脸色发苦。 李玉儿一边挑选大小合适的苦瓜一边没诚意的安慰道:“放心,今天的苦瓜不炒,用炭烧的。” “用火烧出来的苦瓜确实香,但还是苦瓜啊,要是烧茄子就好了。”翠蒿无奈道。 李玉儿选好苦瓜又掐了几片大大的南瓜叶子,转头对着翠蒿道:“是谁这几天贪辣上火了?我用烧的给你去去苦味就不错了。” “好吧,你一定要烧久一点啊。”翠蒿只能悻悻道。 回到家,李玉儿就先处理这些菜,把细豇豆都挑选了出来。 “玉儿,你每次不等豇豆长大就摘了好浪费。”翠蒿一边把豆荚从豆苗摘下来,一边抱怨道。 李玉儿把那些细豇豆去头去尾,洗净之后,小心的拿到干净的簸箕里晒起才转过头对翠蒿道:“要最细嫩的豇豆做成榨菜才好吃。” “可是做这个也忒麻烦了,光凭太阳晒焉恐怕就要七八天,然后再揉上细盐放几天,最后在拌上油辣子在缸里放几个月,才能开杠。”翠蒿停了一下又问道:“关键是你每天只能摘到这么一小把细豇豆,要做一缸这样的榨菜得要多久?” 李玉儿毫不在意:“这样做出来的榨菜才是最美味的啊,为此费点功夫也值得。” “这可不是一点功夫,也是这两年闲了,你才有时间来折腾这个!”翠蒿摇头道。 李玉儿把细豇豆晒好后走回来道:“不说了,我们还是先收拾早饭吧。” “你这南瓜叶子又不能吃,你摘回来干什么?”翠蒿拿起那几片长着毛刺的南瓜叶子问道。 李玉儿回到:“当然是用来包苦瓜啊,不用叶子包着,万一把苦瓜烧坏了怎么办?” “你上一次不是用的梧桐叶包的吗?怎么这次又改用南瓜叶了?”翠蒿奇怪道。 李玉儿把南瓜叶洗干净,把同样洗干净了的苦瓜包了起来:“下次我还打算试试荷叶呢,不试怎么知道那种叶子包着烧出来的最香?”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吃了?” 李玉儿把包好的苦瓜递给在灶上烧火的方大妞:“还是像以前一样放在炉篦下面,用掉在炉篦下面的明炭烧。” “这粗豇豆也直接煮在稀饭里,等煮软后再挑出来凉拌。”李玉儿见翠蒿在洗豇豆,便开口道。 翠蒿道:“我发现你做饭特别麻烦。” “有本事你每天少吃的我做的菜。”李玉儿一边捣蒜泥一边笑骂道。 翠蒿捏了捏腰上的肉道:“你还说呢,这几年我越长越胖,都是你的原因!” “好好好,是我的罪过,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今天就吃苦瓜行了。”李玉儿笑道。 翠蒿当即哀嚎:“你不能这样残忍。” “苦瓜烧好了。” 方大妞的用火钳夹出苦瓜惊喜道。 翠蒿第一个跑过去捡起苦瓜,此时包在外面的一层叶子早已被烧的枯黄,翠蒿一碰便成了碎片,露出里面已经烧黄的苦瓜,一阵香味猛的爆发出来,方大妞和翠蒿同时咽了口口水。 “啊!好烫!”翠蒿立即把苦瓜扔进水盆,把烫红的手指放在耳朵上降温。 李玉儿笑道:“你不是最讨厌苦瓜吗?” “它苦是苦,可是香啊。” “哼。”李玉儿笑了一声:“还说我好吃,我看你才是一个吃货!” 李玉儿也不再调笑翠蒿,把苦瓜洗净剖开,挖掉里面的瓤和籽,切成薄片拌好盐,再在旁边放几个调料碟子,到时候喜欢什么味的自己沾就行。 “这么多苦瓜,切出来只有这么一小盘。”翠蒿看着切好的苦瓜有些不满。 方大妞道:“本来烧好就缩水了一圈,再把里面的瓢挖掉就更少了,能装一盘不错了。” 又把另外几个菜做好了,才开饭。 “今天又是玉儿下厨啊?”看着桌子上的菜色,阮芷娘笑问道。 李玉儿有些忧虑道:“这几天你和老爷胃口都不好,玉儿还是希望你们多吃些。” “你这几天下厨,我们哪吃的少了?”阮芷娘笑问道。 这是程礼也笑道:“别人科考前读书都是读的衣带渐宽,只有我是衣带渐紧。” “夫君以前就是太瘦了,现在紧紧正好。”阮芷娘见程礼没再为科举的事情烦恼,也终于开怀的笑了出来。 这顿饭的气氛格外轻松,所有人都食欲大开,杯碗勺盆里的东西都吃的干干净净。 翠蒿打了一个饱嗝,方大妞在揉肚子。阮芷娘也没有立即离开桌子,慢慢的擦了嘴簌了口才道:“饭菜虽然可口,但过犹不及,以后是玉儿做饭的话,每顿还是少做几个吧。” 翠蒿和方大妞立即用幽怨的目光看向阮芷娘,阮芷娘仍旧没有收回成命。 李玉儿隐晦的看了看阮芷娘的肚子,忍下笑意认真的回道:“好。” “这苦瓜能不能放到我们的食铺里?”等程礼又去了书房,阮芷娘才把这些琐事拿出来问。 这个问题李玉儿早就想过:“每个灶孔都烧不了几根,对火候的要求也很高,要大规模的做凉拌烧苦瓜肯定不行。” “大规模的做不行,小规模的就可以了?”阮芷娘问道。 李玉儿道:“我们铺子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三个铺面都客满为患,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做这些细致的菜有些得不偿失。” 阮芷娘见李玉儿欲言又止,柔声道:“还有什么想法?一道说出来。” “其实富人的钱才是最好赚的,我们也可以做精品。”李玉儿道。 阮芷娘沉思道:“说说看。” “我们不缺上档次的菜方,名声也打出去了,食铺也都有盈利了,菜源也稳定了,可以再开一个高档一点的食铺,甚至酒楼。”李玉儿把她深思熟虑的想法说了出来。 阮芷娘思忖着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道:“开酒楼太显眼了,整个县城只有两家大型酒楼,夫君就一个秀才位份,又不擅长钻营,怕是经营不好。”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阮芷娘最终下了决定。 李玉儿知道阮芷娘的意思,至少得等程礼科举再进一步产业才能扩张。李玉儿不觉得阮芷娘太过谨慎,因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大夏朝承平了两百多年,阶级基本固定**了,区区一个桓壁县这些年积累的举人、乡绅人家都有几十户。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家族都在这个小地方收刮财富,程礼一个秀才在外人眼里又没有一个过硬的后台,他的产业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块引人垂涎的肥肉。 “看来只有等这次科举的结果了。”李玉儿心里有些期盼,她读了几年的书,本来又有底子,现在虽然做不出文章,却能看出来程礼文章的水平,对比过历届举人的文集之后,李玉儿觉得程礼的水平完全够了,如无意外这次必中。 阮芷娘却有些发愁:“往年的这个时间州府已经在安排科举事宜了,今年现在还没有消息,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炉篦:土灶一般有两个口,上面的口是放柴的,下面的口是出灰的,连接上下两个口的就是炉篦。 第101节 ☆、第156章 程府喜宴 清晨, 窗面传来悦耳的鸟叫声, 唤醒了浅睡中的李玉儿。 看了看枕边的两套衣裳, 李玉儿最终选着了更为贵重的罗裳。以往早上做饭她会选择简单一点的衣裳, 但今天她们不会在家里吃饭, 因为前些日子府城程家送来了喜帖。 穿好罗裙, 系好腰带, 再在腰带上挂了几个香囊环佩, 最后穿上金丝步云靴。 李玉儿走到铜镜前仔细看了一下没有疏漏, 才坐在坐在梳妆镜前,把齐腰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垂鬓分稍髻,用一支雕兰玉簪固定, 再挑了几朵样式简洁大方的珠花戴上。 “玉儿, 今天早上不是不用做饭吗?你怎么还起这么早?”翠蒿揉着眼睛问道。 李玉儿一边戴上明珠耳环,一边回道:“我们要先去县城吃早饭,再到府城,不早一点怎么行?” “确实。”翠蒿立马翻身起床。 两人收拾好到正房时,阮芷娘已经打扮的容光四射了, 见李玉儿到了,立马把她招呼过去, 上上下下打量之后笑道:“早给你说了要穿好一点, 你总不听, 看看这样多漂亮。” “我平时也是穿的好料子啊,只是在家里还是以舒坦为要。”李玉儿笑道:“难道以往就不好看了?” 从李玉儿适应了各种衣裳之后,阮芷娘对她的穿着就不再做要求, 因此李玉儿平时都是挑着简单方便的穿。 “都好看,只是你现在这样更好看。”阮芷娘摇头道:“那个小姑娘不爱美,也只有你在打扮自己的事上还这么懒。” 李玉儿笑道:“就是一直穿的平常,偶尔打扮起来才能让人惊艳。” 阮芷娘点着李玉儿的脑袋道:“你总有这么多的歪理。” “老爷、夫人,车准备好了。”方石进来禀报道。 阮芷娘拉着李玉儿的手,对着翠蒿她们到:“现在就走吧。” 刚道门口就听到了一阵马嘶,李玉儿有点奇怪,家里没养马,今天有没有接到拜访的帖子,会是谁? 打开大门一看,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虽说这辆马车上没有标志,但李玉儿认得是颜娘子的马车。因为这两年多的时间,颜娘子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是为了给朱万斛带信,二是教李玉儿弹琴。 “程老爷、程夫人、玉儿小姐。”车夫下来行礼道。 阮芷娘虚扶了一下:“是颜妹妹过来了吗?” “老板还在府城,她特命奴才过来接您们去参加程府的喜宴。”车夫恭敬的回禀道。 大清早就赶了过来,说明车夫天还没亮就启程了,阮芷娘感动于她的用心,对着车夫道:“辛苦你了,我们先去一趟县城。” 阮芷娘携着李玉儿和程礼上了马车,方石和朱砂又把要带的礼物一一搬上牛车。 这个时代参加亲戚的喜宴不仅要送银子布匹,还要送米面鸡鸭等,亲缘关系越近,要送的东西越多,这次程礼两个兄弟同时成婚,他的礼金又要送出去一大笔。 这辆马车外面看着挺低调,一进去就会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里面有一张小桌,桌子上摆了一炉熏香。 “这炉香是‘佳楠’?”阮芷娘不确定的问道。 李玉儿点头:“确实是‘佳楠’。” 颜娘子每个月过来一次不只是教她弹琴,还带了各种香、茶、纸、布料等过来,教她辨认。因此,李玉儿虽然不爱熏香,却对各种熏香十分了解。 “我记得颜妹妹喜欢的是沉水香啊?”阮芷娘有点疑惑。 李玉儿沉吟了一下:“颜姨大概是想为我们撑面子,佳楠是香中的圣品,碰到识货的人就不会怠慢。” 最开始李玉儿一直把颜娘子叫姐姐,但在颜娘子不间断的努力下,李玉儿改口叫颜姨了。 “难怪,空车上一直熏着香。”阮芷娘感概道,她先前还很奇怪,以为是哪个丫环粗心大意忘了把香炉灭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县城程家食铺,在那里吃了些简单的早点后才又启程去府城。 “颜妹妹会去参加喜宴吗?”进府城的时候,阮芷娘问车夫道。 车夫一边驾马一边回道:“程府这两年虽然败落了些,但还算是通州的大户,又经常在绣珍坊里买料子,所以老板还是会过去。” “那就先去绣珍坊,我跟颜妹妹一起去程府。”阮芷娘吩咐道。 一行人又到了绣珍坊,接了颜娘子才一路去往程府。 见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已经荣升管家的周账房立即上前迎接:“恭迎这位老爷。” 车夫撩开车帘,本来躬着身子的周管家看见车里隐约是程礼,立马瞪大了眼睛。 从牛车上下来的罗管家奚落道:“老周,你这个管家不大称职啊。” 见到罗管家,周管家彻底确定他刚才没有看错,车里的人是那个废物三少爷程礼,不是说他在桓壁县很落魄吗?养的起马车的人,哪里落魄了? 程礼没有理发愣的周管家,径直下了车,又把阮芷娘扶了下来。阮芷娘转身想把李玉儿抱出来,李玉儿却直接跳下来:“夫人,我已经十一岁了。” 在这个女子十五及笄的时代,李玉儿十一岁确实算不上小了。 “下一次在车上加一个高脚凳。”颜娘子从旁边的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个情景后,直接吩咐车夫道。 以前接李玉儿来府城的马车都是特制的,上面的各种东西都很适合李玉儿。这次要接阮芷娘一起过来,再用李玉儿那个马车就不合适了,一时间颜娘子也没有考虑到这个小问题。 “三爷,请进。”周管家终于反应过来了。 一个小厮带着程礼阮芷娘进门,罗管家留在外面登记礼品。 “没想到我进程府还需要人领路。” 程礼苦笑道:“看来我真的是外人了啊。” 阮芷娘拍着他的手安慰道:“我们在清河乡有了已经有了一个家。” “其实我对这里已经没有多少留恋了,只是再进来有些感触。”程礼释然道。 阮芷娘道:“我懂,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再怎样也是有些感情的。” 跟着小厮进入程府,李玉儿在路上看到了几队锣鼓手,但气氛并不热闹:“怎么感觉客人并不多啊?” “程府这两年是大不如前了,程员外人走茶凉,程孝本身又撑不起,他们家好多产业都被姜家掌控了,不会有那么多人给他面子了。”颜娘子解释道:“不过主要是现在还没到正午,估计正午来的客人会多一些。” 一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正院,小厮立马报出他们的礼品。 “两个亲兄弟结婚,他送这些也太普通了。”一个姜家的远亲议论道。 旁边有程家的族人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个程秀才当时分家是什么产业都没分到,现在能拿出这些不错了。” “难道他一个庶子还想分家业不成?”那个姜家人瞪了一眼那个程家的族人。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律法都说了是嫡子继承,他一个庶子能分到银子就是恩德了。” 那个程家人还想说什么,但碍着姜家的权势终不敢开口。 李玉儿跟着阮芷娘一进屋就发现周围人看她们的眼神不对,隐隐含着怜悯和鄙视。 程礼也察觉出了不对,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仍旧跟着小厮去见了程谢氏。 程谢氏正在满脸笑容的招呼各家夫人,再众人面前也没为难程礼和阮芷娘,一脸慈和的叫起了。 程礼是男子,给程谢氏行过礼后就出去了,阮芷娘身为儿媳却走不成,陪着程谢氏身边演婆慈媳孝。 “你这儿媳模样性情真不错。”旁边一个老夫人赞叹道。 程谢氏心里不悦,脸上仍是笑容:“是啊,我这儿媳样样都好,我最喜欢不过了。”说着又遗憾的摇头道:“唯一的美中不足的是,到现在还没有给我生个孙子。” 一瞬间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都集中在了阮芷娘的身上。 阮芷娘一下子就想到了她那未能出世的孩子,深埋在心底的伤口一下子被撕开,胸腔里被恨意充满了。 李玉儿也恨不得马上去生撕了程谢氏,但看着阮芷娘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立马上前扶着她,低声耳语道:“这里有很多人,夫人你要忍住。” 一个夫人用扇子遮着嘴惊讶道:“她进程家也有五六年了吧?还没有喜信?” “不会是身体有恙吧?这种事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另一个夫人也用怜悯的声音表示着她的仁善。 姜家的一个妇人教训这阮芷娘道:“说句不好听的,即然进门这么久了都没有孩子,贤惠的女人就该考虑给丈夫纳妾了。” 其他夫人也纷纷介绍这她们听说过的名医和各种纳妾的经验。 这些人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一句的戳着阮芷娘的心。阮芷娘一边忍着心里的恨意,一边听着这些能让人六月发寒的话,脸色越发的苍白。 看着阮芷娘的狼狈,程谢氏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看着痛苦的阮芷娘,李玉儿忍不了了:“夫人身体没问题,三年前还在程老夫人的院子里落过一个孩子呢,这个事情程老夫人不会忘了吧。” 虽然说出孩子的事情阮芷娘可能会不好受,但李玉儿不能容忍别人污蔑阮芷娘不能生。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多年的李玉儿,太清楚这是对女人来说最大的罪名。如果‘不能生’的话传出去,阮芷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场面顿时一静,这些贵夫人们都讲究面子,说话总是拐着弯,像李玉儿这样在大喜的日子直接撕破脸的,还从没有过。 八卦是人的本性,静默了一阵后有人开始小心打听:“她说这个秀才娘子在程谢氏的院子里落过胎,是不是真的?” “十有八|九是真的,你没看程谢氏脸色铁青都没反驳吗?” “真是这样,程谢氏也太狠毒了吧?” “还真是,那个小女孩是谁啊?这么大胆子,在喜宴上说这个话?”又有人打听。 听到了这些话后,程谢氏的脸涨得紫红,指着李玉儿骂道:“你不过一个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原来是个奴才,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有夫人惊呼道。 又有人摇头道:“我看那女孩衣着谈吐不想是奴婢。” “程老夫人,你这是在骂谁?”颜娘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157章 怼人 程谢氏不知道颜老板为何站出来, 但她听说过颜娘子和朱万斛的传闻, 不敢像待普通商人一样待她, 扯出了一个笑容回到:“刚刚在教训儿媳身边一个不知道尊卑的奴婢。” “难道说的是翠蒿?”颜娘子故作不知的看着翠蒿问道。 翠蒿连忙回到:“奴婢岂敢不分尊卑。” “那就是朱砂了?”颜娘子又把目光转向朱砂。 朱砂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看来这里也没有哪个奴婢敢犯上嘛, 程老夫人你是不是弄错了?”颜娘子又转过头盯着程谢氏道。 程谢氏也顾不得深思颜娘子为何对阮芷娘的丫环了若指掌了, 她气愤的指着李玉儿道:“就是这个贱婢, 在府里的时候还知道尊卑, 谁知道一出去就目中无人了。” 在程夫人的眼里, 李玉儿是她提拔到阮芷娘身边的, 就该是她的人,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踩她的脸简直不可饶恕。 其他人看李玉儿和阮芷娘的眼神都带着不可思议。 “放肆!”颜娘子一下子摔了她刚刚从丫环手上接过的茶盏:“玉儿乃士籍之女,岂容你污蔑?” 第102节 程谢氏哪里受的了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气的浑身发颤:“你不要颠倒黑白, 她就是我家的奴婢,衙门里有案底。” “玉儿的父亲虽然只是秀才,但也算是士籍啊。”颜娘子眼神一利:“你即使是朝廷封的诰命也不能违背律法改士为贱!” 李玉儿是把户籍落在了一个李姓的秀才家里,但也没有认人为父,不过她现在可不会拆颜娘子的台。 颜娘子掷地有声的话音一落, 房间里的贵妇人都有点怀疑,难道真的是这个程谢氏糊涂了, 把一个士籍女说成贱籍?看着镇定的李玉儿, 大部分人都相信了颜娘子的话。 即使是程谢氏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李玉儿,越看越觉得和她记忆里那个谨小慎微的丫环不一样。 “她就是个奴婢!跟我一起卖进程府的!不可能是什么秀才家的女儿!”一直紧攥着扫帚的吴大丫跳了出来指着李玉儿大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浅水湾出来的人,同样是被卖进程府的人。她李玉儿凭什么就能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她吴大丫就要就要做低贱的杂役还要受尽欺凌?李玉儿还想当秀才家的小姐?她不许! 吴大丫想都没想就跳了出来拆穿李玉儿,在这个场合骗了这么多的贵妇人,她李玉儿今天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吴大丫想着就心情大畅。 程谢氏此时也反应过来是颜娘子唬她的了,顿时有了底气:“颜老板说我违背律法改士为贱,你可又担得起污蔑朝廷命妇的罪名?” “污蔑朝廷命妇?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但你硬要把玉儿说成奴籍,也要拿出证据啊?”颜娘子仍旧不甘示弱。 程谢氏冷笑道:“衙门里就有证据,我这丫环就是证人。” “夫人,外面有一位姓李的秀才在找他的女儿。”有丫环战战兢兢的禀报道。 “呵。”颜娘子笑了一下:“人家父亲现在找过来了。” 程谢氏脸色一黑:“请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个秀才是真的还是冒充的!” “是。”丫环很快就领进来了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 程夫人看着这个男子有些眼熟,顿时觉得不好,但还是不死心的问周围的贵夫人:“你们可认得这人?” “是我夫君的同窗。”有个和程谢氏关系亲密的夫人当即在她的耳边说道。 那男子对着程谢氏行了个礼:“见过程恭人。”又对着李玉儿道:“你不是要看新娘子吗?花轿快到了。” 这时司仪也跑了进来:“吉时快到了,请老夫人到喜堂入座。” “快去喜堂吧,不能让喜宴被这些小事儿耽搁了。”和程谢氏亲近的妇人都开始劝道。她们也认为程谢氏是认错人了,为了避免她下不了台,连忙开口。 程谢氏现在无比肯定李玉儿就是那个丫头,她怎么能容忍这个卑贱的丫头踩她的脸,怎么能容忍周围人目光里的怀疑和鄙视,当即开口道:“吉时还有段时间,现在必须把这个事情弄清楚了!” 其他夫人看着程谢氏这么坚定,心里又有了动摇,不过这事儿跟她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她们在旁边安心的看好戏就行了。 “丝絮,拿我的帖子去衙门,请管户籍的刘书办过来!”程夫人命令后,又冷眼看着李秀才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女儿!” 丝絮接了帖子就要离开,外面又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质疑我侄女!” “是谁!敢在我程家……。”程谢氏的大喝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立即哑了声。 朱万斛带着人刚阔步走进来,后面跟着的程氏族长和姜家人立即躬着身子解释道:“误会,误会,肯定是误会,程府里肯定没有人敢对贵侄女不敬的。” “叔叔。”看着朱万斛进来,李玉儿眼睛一亮,当即行了一个礼:“你今天回来了?” 程谢氏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朱万斛说的侄女就是这个贱婢?不,朱万斛的侄女怎么可能是贱婢? “东家。”颜娘子欠身行了一个礼。 “大哥”李秀才作了一个揖。 屋里的人顿时明白颜娘子为什么这么维护李玉儿,李玉儿为什么喊朱万斛叔叔了,有些人看向程谢氏的眼神带上了幸灾乐祸。 朱万斛对着颜娘子和李秀才点过头后,拉起李玉儿:“我再不早点回来,你就要被人欺负了!” “你说我侄女是你的奴婢?”转过头看向程谢氏的时候,朱万斛的眼神立马变得凶狠。 程谢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赔笑道:“误会,我这是老眼昏花看错人了。” “一句认错人就想揭过?”朱万斛的声音里含着冰渣。 程谢氏老脸抽搐,走到李玉儿面前,躬身咬牙道:“请李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玉儿拉着阮芷娘稳稳的受了这个礼才道:“夫人不光是眼神不好,连记性也不好,连有过几个孙子都记不清了。” 这个丫头是想让她承认阮芷娘落过胎的事情!今后在场的这些夫人小姐会如何看她?!程谢氏既不愿承认又不能反驳,老脸涨得通红。 “哼!” 朱万斛冷哼了一声,程谢氏打了个颤,咬牙道:“是,我记错了。” “夫人?”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小声的询问她的态度,刚才的话题对阮芷娘伤害的最深,怎么对待程谢氏还是看阮芷娘的态度。 阮芷娘闭着眼压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算了。” 李玉儿知道这是时机不对,这个程谢氏年纪大了,又低身下气的给她道了歉,她要是再追究下去,少不了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印象。虽然李玉儿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阮芷娘明显很在乎。 “程老夫人,你以后就不要记错了。”李玉儿虚扶了一下:“这次就算了。” 程谢氏心里一松,又转头小心的看着朱万斛。 “以后雍南商会想程家商铺的供货提价三成。”朱万斛对着随从轻描淡写道。 姜家和程家想要开口求情,但也知道这是最轻的惩罚了,口里感谢着朱万斛的大度,心里恨死了程谢氏。 “玉儿,我们走吧。”朱万斛带着李玉儿就往外走。 姜家和程家顿时慌了,把朱万斛请来喝喜酒本是荣耀,但要是半途就走了,整个通州的大户就都知道他们得罪了朱万斛,到时候他们为了讨好朱万斛一定会对付程家。 “朱员外,既然来了,还是喝了喜酒再走吧。”姜家家主挽留道,其他和姜家程家交好的人也纷纷附和。 朱万斛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姜家的人想拦又不敢拦,只跟在后面苦劝。 “朱兄,你这是要离开?”应姜家家主邀请过来的知府见朱万斛后面坠着一大群人往外走,立马拦住问道。 对于主政一州的知府,朱万斛还是要给几分面子,对他拱了拱手道:“待的不愉快,自然要离开。” “程府有什么得罪了你的,让他们过来赔礼就是。”知府见了姜家的眼色,立马劝道,他每个月都要从程府铺子里拿两成收益,自然不希望程府的产业受到打压。 朱万斛把李玉儿拉到身边:“他们得罪了我侄女,我没做其他事已经是大度了。” 知府这才注意到朱万斛身边的小姑娘,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玉雕:“袁叔叔现在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小东西拿着玩耍吧。” 李玉儿看了朱万斛一眼,见他点头,才收下玉雕:“谢谢袁叔叔。” “乖,下次叔叔再给你带礼物。”知府笑着道。 在场的所有人对李玉儿更加重视了,仔细记下了李玉儿的相貌,想着以后一定要叮嘱家里人,不要得罪了她。 “以后有时间了,再一起喝酒吧,今天就先告辞了。”朱万斛对着知府行了一个礼后,就要离开。 知府见朱万斛已经下了决定,也不好硬拦。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让朱万斛离开了,明天产业肯定会面对打击!姜家人急的团团转,姜老夫人退了程谢氏一把:“快想办法!” 程谢氏也顾不得计较姜老夫人的不敬了,她现在满头满脑都想着解救的办法,在看到被李玉儿扶着的阮芷娘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对着程礼道:“礼儿,你也帮忙劝劝朱员外。”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程礼身上。 ☆、第158章 婚礼阴影 程礼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 不能直白的拒绝, 因为那是她的嫡母。可他又不甘心, 此时他已经知道程谢氏在屋里怎么为难阮芷娘的了, 他巴不得程谢氏被惩罚, 又怎会甘愿给程府求情。 “老三, 快啊, 今天是你兄弟结婚, 你也算是半个主人, 也要留客啊。”程家族长此时也反应过来,推了推程礼道。 其他程氏族人也纷纷劝说,程礼就是咬着牙不愿开口。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程三爷, 您夫人身体不舒服, 您还是快点送她回家吧。”李玉儿开口解围了。 程礼立马推开了周围的人:“让让,我要送妻子回家。” 程家族长哪会让他离开,拦住了程礼道:“回什么家?你和老二老四是兄弟,即使分家了也不能这么生分,不舒服就在这里歇着!” “就是, 就是,儿媳这样生着病离开, 倒显得我这个做婆婆的刻薄了。”程谢氏当即劝道。 难道你这个做婆婆的还不够刻薄?李玉儿冷笑, 不过看在这也是程四爷喜宴的份上, 李玉儿没有继续怼。只拿目光看向程礼,让他自己做决定。 “我娘子不舒服,肯定要请大夫, 不好冲撞了府里的喜宴。”程礼拱了拱手就扒开人群往外走。 程谢氏见程礼如此不给她的面子,脸色扭曲了一瞬,吩咐身边的竹香道:“老四应该回来了吧,去把他‘请’过来。” “是。”竹香恭声道,起身就去找程义,完全不顾忌他新郎官的身份。 程义正和新娘子牵着红绸往喜堂走,就被竹香带过来的人二话不说的拉走了。 “有什么事还是等婚礼结束……。”程义小心翼翼的提议,但看着竹香的眼神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竹香白了程义一眼:“夫人交代你去把三爷留下,现在三爷正往门口走,时间耽搁不起。” “三哥?”程义先是一喜,转而又问答:“三哥要离开?” 竹香冷笑道:“是呢,人家现在榜上了一个大人物,哪里还看得起你这个庶兄弟。” 程义没再开口,只埋着头快步前行。 而被落在半路上的喜娘看着还盖着盖头的新娘子焦急地跺脚道:“这都是个什么事!还大户人家,不知道这样中途放开红绸是不吉吗?!” 新娘子闻言握紧了红绸,她只是一个赌鬼的女儿,以为这桩婚事会改变她的命运,没想到在婚礼之前就出了岔子。 程义跟着竹香走的急,终于在门口拦住了程礼。 “三哥怎么要离开?这是弟弟一生中最大的喜事啊!”程义气喘吁吁的拦在程礼面前。 程礼看着程义身上的大红衣裳和额头密密的汗水,心里有一些动摇,开口说出了祝福:“三哥在这里祝你和弟妹相敬如宾百年好合。” “但现在你嫂子身体不舒服,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程礼看着阮芷娘苍白的脸色和程谢氏得意洋洋的神情,最终还是拒绝了。 程义有些难以置信:“三哥,三嫂不舒服可以在屋里休息啊,何必还要跑出去?” 程礼转过头不去看他的表情。 “夫君,算了,我们就留下吧。”阮芷娘不舍得程礼如此为难,走上前握着程礼的手道。 程氏族长笑道:“这就对了,老三先扶你媳妇进去休息吧。” 程氏其他人也纷纷缓和气氛,这时姜家族长也开口了:“朱员外喝一口喜酒再走吧。” 朱万斛看了一眼程礼和阮芷娘,想着他们对李玉儿的照顾,也不想他们为难,直接开口道:“好,我就喝一杯喜酒。” “吉时快到了,我们先去喜堂。”程氏族长笑着恭请道。 朱万斛去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吩咐身边的人道:“去请个大夫过来。”又转头看向程府的人:“你们不会觉得冲撞了吧?” 这大喜的日子请什么大夫?!这不是诅咒吗?!但程谢氏还是僵着脸道:“不会,不会!” 第103节 “如此便好。”朱万斛甩了甩袖子,转身前往喜堂。 程义看着朱万斛的背影想到,这大概就是三哥靠着的大人物吧。 “老四,吉时要到了,还愣着干什么呢?!”程氏族长退了一把程义。 程义反应过来,猛地跑向新娘子。 程礼跟着众宾客一起去了喜堂,李玉儿扶着阮芷娘被小丫环带往了后院。 “你是打算把我们带到哪个房间去休息?”李玉儿问道。 那丫环一边好奇的打量李玉儿一边恭敬的回道:“竹香姐说了,让三夫人到正院厢房歇息。” “不用,直接把我们送到西院吧。”阮芷娘开口道。 那小丫环的神色有些为难:“这……。” “西院这两年有些荒废了,三弟妹要是不忌讳的话,就到我的北院来休息吧。”大夫人带着亲切的笑意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程忠死后,大夫人就成了寡妇,要终身为他守节。即使今天是府里大喜的日子,她身上还是穿的十分素净,为了不冲撞新人,她不能出席今天的喜宴。不过能到这里来堵人,显然她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李玉儿探究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发现她真的改变了很多,丝毫看不出以前的张扬了。她看着阮芷娘的眼神也满是真诚,没有了以前的争锋相对。李玉儿看向阮芷娘:“夫人,你的意思是?” “大嫂欢迎我?”阮芷娘盯着大夫人问道。 大夫人笑道:“当然了,我们毕竟是妯娌嘛。”见阮芷娘还是满脸的不信任,又走到她身边小声道:“毕竟我们都是被那老妖婆害的失去了孩子的可怜女人。” 李玉儿感觉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瞬间加重了力道,知道阮芷娘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直接开口回道:“三夫人现在要请大夫,还是不打扰大夫人了。” “你就是李秀才的女儿,朱员外的侄女?”大夫人仔细的打量李玉儿,试探道:“别说还真跟以前三弟妹身边的一个小丫环长得挺像。” 李玉儿转头打量了大夫人几眼,冷笑道:“我现在也才发现,大夫人和我叔叔家一个老婆子也长得挺像。” 大夫人一下子被哽住了,但看着阮芷娘和李玉儿又跟着丫环往西院走,不甘终是压过了恼火,追上去拦住了阮芷娘:“你就真的甘心孩子就这样流的不明不白?” “你想做什么,自己做就行了,不用拉着三夫人给你当挡箭牌。”李玉儿立即出声,她生怕阮芷娘真的就同意和大夫人结盟了。 大夫人却不理李玉儿,只询问阮芷娘道:“三弟妹的意思是?” “芷娘还是想去以前住惯了的西院,就不去给大嫂添麻烦了。”阮芷娘答非所问,但那意思谁都清楚。 大夫人满怀希望而来,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一个失望的结果,对着阮芷娘骂道:“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孩子没了,都没有报复心思!” 阮芷娘继续往前走,像是没受丝毫影响,但李玉儿却通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感受到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夫人。”等走远了,李玉儿才担心的问道。 阮芷娘深吸了口气道:“玉儿放心,我不会被仇恨蒙蔽心智,我要报复她,不是像大嫂那样用阴谋诡计报复,而是用阳谋光明正大的报复,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当时罗管家告诉阮芷娘家里经营这私盐这种违背律法的生意,她没有第一时间毁掉,主要原因有两个:一因为程谢氏已经知道私产的存在,她们不拿出私产就分不了家:二就是要拿着这个把柄,要是程谢氏不贪心把这个产业毁了也就算了,但据她所知程谢氏没有毁掉私盐生意。 凭着私盐生意这一个把柄,阮芷娘就能把程府弄垮。不过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因为会牵连到她们自己,得先等程礼科举再进一步才能实施。 李玉儿扶着阮芷娘到了西院,果然不出所料一切都荒废了。院子里芳草丛生,门窗上贴的对联纸都已经脱色了。 “我听说贵府每个院子都有人定期打扫。”李玉儿看着领路的丫环问道:“屋子里不会全是灰尘吧?” 丫环尴尬道:“要办喜宴,所有房间都被打扫过的。” 李玉儿进了正房,里面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不过也有限,问身边的阮芷娘道:“夫人,怎样?” “我不想去其他院子,就现在这里休息吧。” 前院,喜堂两个身形相近穿着相同的新娘子跟程孝两兄弟拜了堂后,就被送去各自的洞房。 “这新娘子穿的一模一样,要是送错了洞房怎么办?”有人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旁边的人立马喝止了:“这种事肯定不会弄错,你当旁边的喜娘是吃干饭的啊?!” 朱万斛听了却来了兴致,他在程礼身边问道:“如果新娘子真的送错洞房了,你那个四弟看得出来吗?” “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又没见过面,哪里认的出来?”程礼额上冒出了冷汗。 朱万斛只以为是自己的话吓着他了,连忙安慰道:“都是出身贫穷人家,即使送错了,你四弟也不会吃亏。” “说来也怪,程府现在虽然没落了,也能和大家之女结亲,为何选了两个贫穷人家之女?”朱万斛奇怪道。 ☆、第159章 换新娘 西院, 朱万斛的人很快就请了大夫来, 幸而阮芷娘的情况不严重, 大夫开了些补药, 又叮嘱阮芷娘好好休息后, 就离开了。 喜堂, 拜完堂送入洞房后, 程家的喜宴就正式开始了。朱万斛匆匆的喝了杯喜酒就离开了, 不过他还是留了几个人看顾李玉儿。 程礼这顿饭吃的心慌意乱, 程义出来敬酒的时候,他几次都想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然而,没有证据终究是开不了口, 万一没换新娘呢?郁闷的程礼只能闷头喝酒。 程义作为两个新郎官之一, 虽然也一直被灌酒,但到底没有程家明面上的家主程孝受欢迎,他很快就摆脱了灌酒的人,跑到程礼面前。 “三哥,来, 弟弟敬你一杯。”程义已经喝的双颊通红,却仍是笑着向程礼敬酒。 在程礼的印象中, 他这个四弟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待在角落里, 他从没见过程义笑的如此开怀。看来他对这个妻子也很重视, 真希望他想错了,程府的人应该没那么丧心病狂的换新娘子。 程礼压下心里的担忧,饮下了酒水, 又敬了程义一杯:“三哥在这里祝你以后诸事顺畅,夫妻和谐举案齐眉。” 虽然这种祝福,程义已经听了无数遍,但他觉得三哥说的最真诚,举起酒杯和程礼共饮了一杯:“谢三哥。” “听说弟媳姓包,你对她了解吗?”程礼终究还是不能安心,喝完酒之后就试探的问道。 一说起这个问题,程义就笑得更灿烂了:“喜娘说了,她是一个温顺柔和又体贴的女子。” 温顺柔和?程礼更不放心了,又装着打趣道:“你都没有看过她长什么样?”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哥。”程义拍着程礼的肩膀哈哈大笑,又凑到程礼耳边道:“差一点就提前看到了,被突然冒出来的竹香拦住了。” 程礼的心里更担忧了,小心的露出了他的担忧:“我看二嫂和四弟妹的背影挺像的啊,喜娘一定能分清吗?不会送错……” “放心吧,这么大的事儿,她们不可能弄错。”程义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程礼见他没有深思,也不好再多说,毕竟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想错了。 酒宴过后,天色渐暗,程礼在仆役的带领下去了西院。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阮芷娘见程礼脸色不对,立马关切的问道。 程礼摇了摇头:“就是酒喝多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说没大碍,休息了一下午,现在已经没事了。”喝了药,又睡了一觉的阮芷娘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程礼见她确实是恢复了,才放下心,拥着阮芷娘道:“其他人的话都不要放在心上。” “嗯。”阮芷娘点头,心里却想着她和夫君的年纪真的不小了,必须要有个孩子了。 这一晚,程礼和阮芷娘都没有睡好,虽然他们在对方面前都表现出对那些话不在意的态度,但心里都是期盼着有一个孩子的。 第二天,新娘敬茶,程礼和阮芷娘分别作为兄弟和妯娌都必须到场。 李玉儿不好跟着去,便对着程府的丫环道:“我一个人待着无聊,你们就带我到府里转转吧。” “是。”虽然还有人怀疑李玉儿曾是程府的丫环,但对于她的吩咐都不敢怠慢。 昨日,那个叫吴大丫的洒扫丫环在众人面前指证李玉儿,后来被证实是污蔑,被丢了面子的程谢氏处置了。 虽然在个大喜的日子,处置人不能做的光明正大,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吴大丫的悲惨下场警醒了其他丫环。即使她们心里有怀疑,对待李玉儿也是万分恭敬。 “这条小径看着清幽别致,不如就在这条路上转转吧。”李玉儿没有跟着丫环往花园走,而是给领路的丫环指了一条岔道。 领路的丫环有些犹豫:“那条小径后面是厨房,没什么好看的景致。” “我什么好景致没看过?”李玉儿冷哼了一声:“我对你们府里的花园没兴趣,这条小径还有几分野趣。” 李玉儿在程府里生活了几年,那条小径她走了无数次了,当然知道它是通往厨房的,她的目的就是要去厨房。 昨天无论是宴席上上菜的人,还是给她们西院上菜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让她有些担忧上厨房的好友和苏大娘。她作为一个‘秀才的女儿’,跟程府没有多大关系,直白的打听桂香和涎味她们,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所以她要用另一种方法去打听。 “玉儿小姐的决定,岂是你们可以质疑的?”朱万斛派过来的婢女质问道:“莫不是这条小径后面有见不得人的?” 领路的丫环立马噤若寒蝉:“奴婢马上领路。” 这条小径两年多时间里很少有人走动,石头间隙出长出了蒿草,有的有膝盖高,程府的丫环在前面开路,李玉儿跟着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风景。离开程府的时候,她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走这条小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很快就看到了上厨房,一些丫环婆子在这里进进出出,李玉儿看了一会儿,只看到了一个认识的粗使翠芹。 带路的丫环看着李玉儿往厨房方向走,心里的疑惑更甚,不过看了看跟在李玉儿身边的婢女,她们最终没有开口阻止。 “这是李小姐。”领路的丫环见上厨房的丫环婆子不知所措,便开口提醒道。 那些丫环婆子纷纷反映过来,向李玉儿行礼,只有那个粗使一边行礼一边疑惑的打量李玉儿。 李玉儿确定了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后,给那个粗使打了个眼色后,就径直离开了。 正院,阮芷娘和程礼到达之后不久,两对新人就到了。 程孝嘴角带着一丝邪笑搂着一个明显不甘愿的新娘子走了进来;程义低着头浑身充满了阴郁的气息,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一个一瘸一拐的新娘子,那个新娘子穿的十分厚实,连脖子上都围了一条毛巾,浑身打颤像是感觉不到热。 “怎么回事?四弟妹额上和脸上为什么有伤?!”阮芷娘惊问道。 程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个后进门的‘弟妹’,程义也阴着脸没有开口,那个‘四弟妹’瑟缩了一下:“……不小心撞的。” “原来真是这样!”程礼恨恨的咬牙道,他昨天还以为是他多虑了,没想到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他们怎么敢! 程礼的声音虽底,但在他旁边的阮芷娘还是听见了。阮芷娘转头问程礼道:“夫君,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这事儿说出来,平白污了你的耳朵。”程礼盯着程孝对阮芷娘道。 阮芷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两对新人:“我记得管家说过二哥好像不能……,那他为何还要娶妻?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也耽误别人女孩子嘛?” “他这是想要一个自己生的嗣子!”程礼道:“我本以为他们会让四弟的孩子当嗣子,他们现在也确实是这个打算,没想到是用这种方法!” 阮芷娘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程孝不能人道,自然生不出嗣子,只能用程义的孩子。程谢氏又担心程义是庶出,宗族不承认,便用了□□的方法,只可惜了两个女子。 虽然四个新人里有三个不高兴,但敬茶的流程没出什么岔子,很快就结束了。 这边领着李玉儿的丫环也到:“李小姐,早膳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正房吧。” 李玉儿一进饭厅,便发现气氛不对,一点新婚的喜悦气息都没有,跟在程义身边的那个新娘子还浑身是伤。只听说程孝有虐待的爱好,难道程义也有? “玉儿小姐来了,快请上座!”程谢氏笑的十分亲切。 李玉儿知道程谢氏心里快恨死她了,但也知道程谢氏现在不敢对她做什么,直接走到主客位左边坐下对程谢氏道:“程老夫人年纪大了,当坐上座。” “李小姐礼仪学的真好。”程谢氏嘴角抽了抽,又扯了一个笑恭维道。 李玉儿就当她是夸奖了,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 第104节 程谢氏心里更梗了,只拍了拍手道:“都入席上菜吧。” 这一顿饭除了李玉儿都吃的不自在。 饭后都各自回院了,西院和南院相隔不远,回去都是走的一条路。 “三哥……”程义突然出声。 程礼停下,转头看向程义。程义又不再开口,程礼想了想道:“我们在院子里转转吧。” 阮芷娘看着他们两兄弟有话要说,带着四弟妹和李玉儿先走了。 “三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两人走了很久程义才开口道:“所以昨天提醒我,我却……” 程礼立即开口道:“我不知道,只是猜测,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猜测,没想到他们真的那么干了!” “你为何这么猜?”程义直直的盯着程礼,他现在谁都不敢相信。 程礼想了一下,再瞒着程义也没有意义,便说出了这个府里的秘密:“程孝他不能人道了,而二嫂和弟妹的身形又这么像,我不得不多想。” “什么?!他不能人道了!那他为何还要如此对待包氏!” 西院,李玉儿回去之后,就打发了程府的丫环,给阮芷娘交代了一下就往她以前的睡房走。 “……玉儿姐,玉儿姐……”一个很轻的声音传入了李玉儿的耳里。 李玉儿转头一看,那个厨房的粗使丫环正站在拐角处小心的看着她。 “翠芹,你来了。”李玉儿招呼道,这个丫环就是那次和她一起发现毒芹的人,毒芹事件之后,她就对李玉儿十分崇拜,李玉儿也比较信任她。 翠芹听到李玉儿喊出了她的名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是玉儿姐啊,我的不敢认了。” “我就是。”李玉儿笑道,她现在心里担心苏大她们也顾不得寒暄了,直接问道:“苏大娘和桂香她们呢?” ☆、第160章 再入牙行 一说起苏大娘, 翠芹的脸色就垮了下来:“苏大娘和桂香姐她们都被老夫人卖了!” “被卖了!?上个月不是还好好的吗?”李玉儿惊问道。 李玉儿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府城和周囡囡她们见面, 见了面的时候她自然会说起起府里的事情, 上个月见面时, 周囡囡说了苏大娘在上厨房不好过,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翠芹哭丧着脸道:“就是这个月的事情, 从分家后老夫人就一直找苏大娘的麻烦, 往日里跟着苏大娘的人都遭了秧, 现在厨房里的人相当于换了一遍, 我也是不显眼才留了下来。” “卖到哪里去了?”李玉儿忙问道,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探究为什么程谢氏要容忍苏大娘两年多。 “玉儿姐能救她们?也是,据说你是秀才家的小姐了。”翠芹眼神一下就亮了:“她们都被牙行的韩婆子领走了。” 又是韩婆子, 不过也对, 韩婆子一直在巴结程府,这些年程府买人卖人都是经的她的手。李玉儿想着对翠芹道:“如果她们还在牙行,我就想办法把她们救出来。” “玉儿小姐是打算把她们赎出来?”朱万斛送过来的婢女彩鸢等着翠芹走了过后才问。 李玉儿点头道:“在程府时她们对我多有照顾,此时知道了,自然不能放任她们落难。” “奴婢这就去安排。”那婢女行了一礼, 就要退下去。 李玉儿阻止道:“不用了,我亲自去。” 那婢女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阮芷娘交代过李玉儿, 让她不要多去牙行。为了阮芷娘放心, 李玉儿决定还是回去给阮芷娘说一下。 “我在府里的时候也多蒙她照顾,这事儿我也要出一份力。”阮芷娘想了想就下了决定。 程礼和阮芷娘都不想在程府多待,程谢氏也不挽留, 当天他们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牙行找苏大娘她们。 牙行的丫环老远见了几个打扮不俗的人走了进来,连忙前去迎接。 “是你?怎么又来了!”那丫环一见来人是李玉儿,立马喝问道。 李玉儿是个穷丫头,肯定是来添乱的,她是为了牙行才呵斥她的,才不是嫉妒李玉儿的穿着打扮,那个丫环在心里想到。 真是冤家路窄!上次来就碰到了这个丫环被她奚落,这次又碰到了!不过也对,这个丫环大概就是在大厅招呼客人的吧,李玉儿心里猜测。 “你对我们小姐恭敬一点。”受命保护李玉儿的婢女当即站了出来脸色冰冷道。 那个丫环被唬了一跳,但她对李玉儿的身份再清楚不过,当即嗤笑道:“装什么大小姐。” 李玉儿不欲与她纠缠,直接开口道:“我们这次是过来买人的。” “你就是个没本事的下等人,还想买仆役?也不照照镜子。”那丫环越看李玉儿的衣着打扮越是嫉妒,嘴里的话越是恶毒。 “啪!” 那丫环被李玉儿身边的彩鸢狠狠的扇了一耳光。 “敢打我,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那丫环捂着脸红着眼睛盯着彩鸢质问道。 牙行的护卫反应过来后,立马都围了过来。 “一个小小的牙行也敢如此嚣张!”婢女冷喝道。 牙行的护卫见一个婢女气势都这么足,一时间摸不清这些人的来历,不敢轻易动手。 “怎么回事?有人来闹场?”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韩婆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围住了一群人。 牙行的丫头见到韩婆子底气更足了:“韩大娘,又是那个程三的穷丫头来闹事了。” “又是……”韩婆子皱眉正要说话,但看着李玉儿的衣裳又停住了,那个丫环只能看得出李玉儿穿的是好料子,她却认得李玉儿的衣裳是上等的蜀锦,一年都产不了多少,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难道这丫头还有运道找到了一个有背景的靠山,韩婆子想着又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两个主事之人,她对着程礼和阮芷娘行了一礼:“不知两位贵人尊姓大名?” “我就是那丫环说的程三。”程礼的脸色有些不好。 李玉儿还是跟着程三的?难道是程三发财了?带着这个疑惑,韩婆子又仔细的打量了程礼和阮芷娘的衣着,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韩婆子松了一口,她还以为李玉儿是得了大造化呢,刚刚肯定是看错了,那小丫环身上穿的料子肯定是仿冒的蜀锦,不可能有丫鬟穿的比主人还好! “原来是程秀才啊,失敬失敬。”韩婆子语气轻慢,听不出丝毫的敬意,转而又冷了脸色:“即使你是秀才,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在我们的地方闹事!” 那些护卫像是得了命令,向李玉儿她们逼近。 韩婆子笑道:“你们还是自己出去吧,毕竟还是个秀才呢,被丢出去不好看。” “你!你……”程礼气的脸色铁青。 李玉儿对比了一下两边的实力,觉得硬碰肯定要吃亏,这时也不得不扯虎皮做大旗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彩鸢。 彩鸢得了李玉儿的允许,立马自爆身份:“我老爷是朱员外,你们现在仗势欺人,就不要怪我们也仗势欺人了。” “猪员外?确实像猪。”牙行的丫环看着程礼笑道。 “闭嘴!”韩婆子喝止那个丫环,她想到一个牙行的后台都得罪不起的人。 韩婆子冷汗直冒,她不相信程礼这样的丧家之犬能和那样的人扯的上关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韩婆子心里犯了嘀咕,便打起精神外强中干的试探道:“朱员外?就凭你们也能与他扯上关系?” 在双方对峙之际,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牙行管事的人呢?”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背着手走到了门口。 韩婆子看见来人,立马吩咐护卫盯紧李玉儿她们,才带着满脸笑容迎了上去:“蔡管家,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们老爷书房里缺几个人,让我过来挑几个懂事的。”那个胖子迈着八字步气势十足的走了进来。 韩婆子笑着恭维道:“这事儿那劳您亲自过来,吩咐一声,我挑了最好的给你送过去就行。” “老爷交代的事情,我自然要亲自做……”那胖子猛然看到了李玉儿一行人,抬着的头猛的低了下去,小跑到李玉儿跟前行礼道:“李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奴才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是?”李玉儿对这个胖子没有印象。 那胖子立马自我介绍道:“奴才是袁府的一个小管事,昨日跟着老爷去了程府,有幸见到了李小姐。” 哦,原来是知府的袁大人的管事啊,李玉儿客气道:“原来是袁叔叔家的蔡管事,很不。” 那个管事立马笑的见眉不见眼:“谢李小姐夸奖。”说完之后看着周围的护卫又觉得不对,问韩婆子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对贵人不敬?!” 韩婆子早已是大汗淋漓,那蔡管事一行礼,她就知道要完,此时被蔡管事喝的浑身一颤,强笑着问:“是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贵人是哪家小姐?” “是朱员外的侄女。”蔡管事昂着下巴对韩婆子道。 完了!韩婆子顾不得思考李玉儿为什么变成了朱员外的侄女,她立马跪下来对着李玉儿磕头道:“小人刚才糊涂了冒犯了小姐,求小姐大人大量,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所有人都看着李玉儿,李玉儿有心惩罚韩婆子没有出声。 韩婆子更加害怕,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其实我们是过来买人的,一进门我们就说了,但是你们大概是作威作福惯了,居然连入了士籍的秀才也敢嘲讽。”李玉儿走到韩婆子身前,低头看着她道。 韩婆子悔恨非常,磕头磕的更加凶猛了:“小人错了,小人错了!” 李玉儿看着地上的血迹,知道韩婆子以及磕破了头,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她心里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等级制度,即使痛恨韩婆子刚才的话,但也没有置她于死地的心思。 婢女看出了李玉儿的犹豫,立即道:“你刚才不是说这里是你的地盘吗?很快就不是了!” 李玉儿以为韩婆子听了会如获大赦,没想到韩婆子听了变面若死灰的瘫在那里。那个被这些变故惊的呆立住的牙行丫环,也像全身没了力气一样跪倒在地。 “鸢姐姐,她为何如此反应?”李玉儿问那个婢女道。 彩鸢笑道:“她的背后之人不会放过她的,这样就不用脏了小姐的手了。” 原来是要借她背后之人惩罚她啊,李玉儿知道她的结果好不了,但也没有想过要帮她,以她对韩婆子的了解,这个人做过的事受再重的惩罚都不够,只是有些不解的问:“‘你刚才说牙行很快不是她的地盘’,意思是叔叔要买下牙行?” “主人不会做这种人口生意,但都是多的是人垂涎牙行生意。”彩鸢笑道。 不是朱叔叔自己买这个牙行就好,李玉儿生怕这事儿会污了他的好名声。 “小姐,我们先离开吧,明天就有人把你要的人送过来的。”彩鸢又道。 这牙行要易主了,韩婆子又心如死灰的跪在这里,她们确实不好去找人了。 ☆、第161章 赎出 因为要等苏大娘她们, 李玉儿和阮芷娘她们都没有立即回清河乡, 而是待在通州府李秀才家。 这个宅子说是李秀才的, 但实际是朱万斛和颜娘子置办的, 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很秀美, 一桌一椅都十分精致, 里面也有几个丫环是专门准备着侍候李玉儿的, 然而这是李玉儿第二次进这个宅子。 其实李玉儿还是比较新欢这个宅子的风格, 但大概这不是她自己买的宅子, 住着不安心,她也就没在这里住过。 第105节 虽然李玉儿也喜欢朱万斛送的东西,但对于宅子金钱和仆役还是不喜欢收, 但在程府发生的事情, 已经让通州府很多人都知道了她和这座宅子明面上主人的关系,她也得经常来住了。 早晨,李玉儿是被一阵清香唤醒的,那是属于刺花独有的香气。李玉儿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在窗前摇曳的枝条, 枝条上青翠的叶子紧紧的围捧着一簇簇洁白花朵。 在这个宅子里,李玉儿的睡房是一个精致的阁楼, 后面是有几颗高过阁楼的灌木, 这些灌木都缠绕这生机勃勃的刺花, 繁盛的花叶枝条从树上垂了下来,直垂到李玉儿的窗前,微风一过, 清新的香气便充满整个房间。 “小姐,洗漱了吗?”彩鸢用十分轻柔的声音问道。 李玉儿这才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人,转头一看,七八个拿个洗漱用品的婢女满脸笑容的看着她。 这些人真是训练有素,李玉儿心里想到:这么多人走了进来她都没发现,要知道她一向觉浅,很容易惊醒。 “洗漱吧。”李玉儿坐起来给这些早起的婢女一个微笑。 原本就面上带笑的婢女们,这时脸上的笑容更是压都压不住了,都激动的向李玉儿围了过来。 这些婢女虽然激动,但行事还是有条不紊,李玉儿只觉得她们太过热情了,没发现不对。 “不,不,不用,我还是习惯自己穿。”李玉儿连忙拒绝道,她实在不适应有人侍候。 两个打算给李玉儿穿衣的婢女不舍的把衣裳递给了李玉儿,在旁边关切的看着李玉儿,以防她随时需要帮助,见李玉儿自己就穿好了,神色还有些遗憾。 “小姐,早膳已经好了。”有丫环笑着进来禀报道。 此时李玉儿已经收拾好了,笑着回道:“派人去请程三爷和程夫人。” 昨日,李玉儿软磨硬泡把阮芷娘也请了过来,这宅子明面上的主人也把程礼请了过来。 你丫环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了出去,彩鸢对李玉儿道:“奴婢就带着小姐去饭厅吧。” 在去饭厅的路上,李玉儿碰到了几波忙碌的丫环,她们每个见到李玉儿都十分惊喜。 “小姐!” 正在走神的李玉儿又被两个惊喜的声音惊醒了,李玉儿条件反射道:“免礼。” 那两个婢女起身,让到一边低头恭送李玉儿离开。 李玉儿感受到身后热切的目光,回头一看,两个婢女仍旧是低垂着头的。不过李玉儿现在已经肯定她们刚刚是在看她了,因为这种感觉出现过几次,每次都是碰到丫环时产生的。 “好像府里所有的婢女都很高兴?”李玉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这府里每个婢女的笑容都像是过节一样。 彩鸢笑道:“小姐过来了,她们当然高兴。” “因为我过来了?”李玉儿心里不解,没有主人的时候她们不是更自在吗? 看着李玉儿的表情,彩鸢叹了一口气:“老爷将她们送给您,您又不愿意收,她们平时心里也很忐忑啊,只有见到你才能安心些。” “原来如此。”李玉儿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这些人的喜怒哀乐甚至人生命运。 就是因为觉得负担不起这些人的人生又不习惯被服侍,所以李玉儿坚决没收这些人,没想到这个行为给她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心里压力。 “在叔叔手下多好,据我所知叔叔从来不亏待手下的人。”李玉儿摇头自嘲道:“我能给她们什么?” 彩鸢道:“主子既然把她们给了你,就不会再用她们了,她们的前途都是由你决定的。” “不说那些了。”李玉儿挥了挥手打断了这个话题,她负担不起这些人的前途。 彩鸢欲言又止,看着李玉儿最终没有再说。 “苏大娘她们怎么样?”李玉儿问道,昨天她虽说同意了先回来,但还是放不下桂香她们,还是让人去打听了。 彩鸢收拢了心神回禀道:“她们运气不错,程谢氏交代了牙行把她们卖远一些,她们又有一些手艺,牙行的让你不愿意贱卖,所以她们还在牙行没被卖出去,也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虐待。” “那就好。”李玉儿松了一口气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们?” 彩鸢回到:“昨天就已经把她们接出来了,不过看到她们太过疲倦了,就让她们先洗漱休息了一晚,你想要见她们,随时都可以。” “现在先不用,等早饭过后,我再去看她们吧。”李玉儿道。 饭后,李玉儿和阮芷娘见到苏大娘和涎味她们。 苏大娘看着像是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都很明显,桂香和涎味她们人也消瘦了很多,在房间里畏手畏脚很不自在。 “苏大娘、桂香姐、涎味姐……”李玉儿一一打了招呼。 见到了比较熟悉的李玉儿和阮芷娘,桂香她们也放松了些,对着李玉儿露出了笑容。 苏大娘最先留意到李玉儿和阮芷娘的穿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到李玉儿和阮芷娘身边俯身行礼道:“谢两位贵人援手。” 本来打算和李玉儿叙旧的桂香涎味等人也反应过来如今身份地位的差别,纷纷对着阮芷娘和李玉儿行礼。 “快起来,都快起来。你们以前对我多有照顾,这都是应当的。”李玉儿连忙过去她们。 苏大娘却坚持要行礼:“如果不是您们,我们就真的毁了,这个礼您们一定要受。” 李玉儿只觉得这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不得一个长辈样的人物的大礼,想要阻止她行礼,却被阮芷娘拦住了。 等到苏大娘和桂香她们认真感谢了,大家才聚在一起说话。 最开始,桂香涎味她们见李玉儿穿着明显是大家小姐才能穿的衣裳,说话动作又和以前大有不同,周围的婢女对她又十分恭敬,心里便起了畏惧心思。等李玉儿跟她们说起以前在厨房的事情时,她们又渐渐的放开了。 “玉儿,你怎么变成这户人家的小姐了?”杨盼儿在李玉儿耳边低声问道:“她们来找我们的时候,说是李小姐找,我们想了好久都没想起是你呢。” “我和这府里的主人认了亲。”李玉儿随意道,她没有详细的解释这里面的事情。 杨盼儿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是很幸运。”李玉儿没再说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道:“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玉儿这话一问,在场的人又沉默了。苏大娘思虑了想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李玉儿。 这是什么东西?本来心中疑惑的李玉儿把纸张拿到手中一看立马就换回去:“苏大娘把这个给我干什么,你们撕了就是。” 苏大娘递给李玉儿的是她的身契,这个东西李玉儿当然不会要,她专门对彩鸢说过要把身契还给她们。 “我现在是孤身一人,你不收下这个身契,我也就只有去城外的姑子庙。”苏大娘无奈道。 “怎么会?我记得苏大娘有家人啊!”李玉儿惊问道。 苏大娘自嘲一笑:“那人最擅长钻营,他见程谢氏当了家,第二天就给我写了休书。” 真没想到苏大娘的男人是这样的人,那个男人是程府里的一个小管事,以前李玉儿见到他时,也只以为他有点欺软怕硬,没想到这么狠,几十年的夫妻说休就休。 苏大娘不知道是伤心过了,还是跟那个男人没感情,现在提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神情也比较平静,李玉儿也放心了些,不再提这个问题,转而又问桂香她们:“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桂香茫然道。 李玉儿这才想起平时成熟的桂香也才十多岁,声音又放柔了一些:“你的家人都是程府的家生子,你要回去找他们吗?” 桂香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李玉儿正奇怪,苏大娘开口了:“那个毒妇敢把我们卖了,自然是把我们在府里的根基都挖空了。” 所以她们都无所依靠无处可去吗?她们都是女子,都不能单独立户,李玉儿又想起了曾经为了户籍日夜忧虑的时候,想起了曾经相处的几个月,心里想着一定要为她们想个出路。 ☆、第162章 产业 苏大娘和桂香她们做饭的手艺都不错, 只要让她们进酒楼或是食铺她们都能养活自己。但关键是户籍问题, 女人不能立户, 她们现在都没有了依靠, 也立不了户了。 “小姐可在忧心她们户籍的问题?”彩鸢问道。 李玉儿点头道:“想要把她们安排妥当很难啊。” “安排户籍的事情倒是不太难。”彩鸢停了停了一下又道:“小姐恕奴婢直言, 她们现在无依无靠的, 您即使让她们成了良民, 也护不了她们一辈子啊。” 李玉儿叹到:“就是啊, 她们都是妇人, 让她们住在外面我也不安心,可一直让她们住在我这儿也不是个事。” “以奴婢看,小姐你还是收了她们的身契吧。”彩鸢道, 她心里想的是让李玉儿习惯了用奴婢, 可能就愿意接手李府里的人了。 李玉儿摇头道:“我不想要奴婢,尤其不想让亲近的人做奴婢。” “既然解决户籍不难,就先帮她们解决户籍吧。”李玉儿最终下了决定。 彩鸢没再多说,下午就把苏大娘她们的户籍拿过来了。 户籍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帮她们解决生计的问题。外面的人家和店铺除了买奴婢, 基本上不会任用女人干活儿,李玉儿觉得还是让她们做老本行。程礼和阮芷娘现在不缺厨子, 李府里也不缺, 朱叔叔和颜姨自然也不缺, 让她们去给其他人当下人,李玉儿又不放心。 想来想去,李玉儿还是决定自己开一个食铺。 李玉儿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 也有三四十两,当然这里面没有算她朱叔叔给她的压岁钱,用这些钱买一个铺子足够了,她也可以在府城开一个食铺让苏大娘她们经营。 想做就做,李玉儿跟桂香她们商量了,都没有异议,便开始打听府城要售卖的铺子。 “小姐,你要是像置产业,不如直接开酒楼?”彩鸢提议道。 李玉儿摇头道:“先开食铺试试,如果发展好再扩张成酒楼。” 开食铺不是一两天就能开好的,现在是农忙时节,清河乡的家里离不了人,阮芷娘和程礼都先回去了,只有李玉儿留在府城。 打听铺子的事情完全用不着李玉儿自己做,李玉儿便有了很多空闲时间,除了每天陪桂香她们,便开始绣花,想给朱万斛做些扇面屏风。 朱万斛帮了李玉儿良多,虽然朱万斛是本着长辈的心态不求回报,但李玉儿却不能不记在心里,想着将来有机会报答。现在她没有多少能力,只能给朱万斛绣些他喜欢的绣品。 又过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铺面,由李玉儿的义父李秀才出面买了下来,不过那铺面的地契和房契都在李玉儿手上。李玉儿又和苏大娘她们签订了雇佣契约之后,才开了食铺。 这个食铺比程礼和阮芷娘的那间要大一些,外间能放十多张桌子,里面还可以做几个雅间。不过府城里的物价比县城贵了很多,李玉儿的家底也花的差不多了。 有过在桓壁县开食铺的经验,府城里的铺子开的比较顺利,虽然铺子明面山的主人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秀才,但通州的上层人士都已经知道李秀才和朱员外又亲戚关系,会各自约束手下的人不去找麻烦,必要的时候还会提供便利。 府城那些混的不错的地痞流氓最会看风向,自然不会去李玉儿的食铺找茬,即使与不长眼的去找茬,也很快被通州府的衙役抓了。 看着繁忙的食铺,李玉儿的心里有说不错的满足感,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份产业,她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了自己的根基。 顺利开业之后,李玉儿又在府城带了几天,见苏大娘和桂香她们都适应了,铺子也上了正轨,就打算回清河乡,现在是农忙时节,阮芷娘她们应该也很忙。 “你们什么问题,直接给彩鸢说,她会给我带信。”李玉儿交代桂香和杨盼儿她们。 苏大娘保证道:“玉儿小姐,您放心吧,我一定把铺子给您看好。” 又开始叫小姐了,李玉儿说了多次,苏大娘还坚持这样叫,李玉儿也没有力气去阻止,与铺子里的人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玉儿的运气真好,六七岁就能当二等丫环,现在直接成了大家小姐。”目送李玉儿上马车的杨盼儿羡慕道。 虽然杨盼儿的话里并没有嫉妒不甘之类不好的情绪,但苏厨娘还是立即喝止了:“要叫小姐!那只是运气好吗?你要碰到了下毒的事儿不自己折进去就是好的了。” “好吧,我知道玉儿是很聪明,那些事情她碰到了是机遇,我们碰到了是倒霉事。”杨盼儿嘟囔道。 苏大娘皱眉道:“不要仗着小姐的宽厚就这样没大没小!” “她也不让我们这样称呼啊,把她的好记在心里不就行了?” 桂香见苏大娘要训人了,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是该用尊称,不过玉儿小姐不喜欢这样叫,我们以后把她叫东家吧?” “算了,我也管不到你们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只一点,一定要把玉儿小姐的这个铺子经营好。”苏大娘郑重的重申道。 第106节 桂香立马笑着恭维道:“大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是主厨,我们都是您手下的人。” “大娘放心吧,我知道这是东家给我们谋划的安身之所,一定努力把它经营好的。”杨盼儿还是有点怂苏大娘,也出言保证。 听雨和涎味她们也纷纷附和。 苏厨娘满意的点点头,她没有说出玉儿小姐曾经打算给她们这个铺子的一部分红利,被她推了回去。她就是怕把她们的心养大了,现在玉儿小姐还能因着曾今的情谊得到庇护,要是有人心大了把曾今的情分磨掉了,她们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小姐,你就这么放心把铺子交给她们?”彩鸢问道。 李玉儿靠在车壁上:“不是还有你派过去的账房吗?” 彩鸢没想到李玉儿看出了账房是她派的人,心里一慌,连忙跪下谢罪道:“是奴婢自作主张,请小姐责罚。” “我知道彩鸢这也是为我打算,哪能责怪。”李玉儿把彩鸢扶了起来。 李玉儿吩咐的是招个会算账的人做账房,在得知账房是彩鸢派的人的时候,李玉儿的心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知道彩鸢是没有坏心,只是不放心她。找铺子、盘铺子这些事都是彩鸢一手操办的,彩鸢是朱叔叔的人,她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彩鸢呢? 虽然李玉儿还是一样温和并没有惩罚彩鸢的意思,但彩鸢心里还是小心了起来。她知道看错了玉儿小姐,以前觉得玉儿小姐年纪太小以前身份低,很多事情不懂她要多费心。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姐很聪明,自己的行为算的上阴奉阳违了。 一路沉默着回了清河乡,李玉儿下车后便打发彩鸢回去了,在府城的时候她要摆个小姐架子,回到清河乡就不用了。 彩鸢知道她是迟早要回到主子身边的,但看着玉儿小姐真的对她没有丝毫留恋的时候,她心里又开始忐忑是不是账房的事得罪了玉儿小姐。不过这事儿确实是她做错了,她也解释不了,只能回去再跟主人请罪了。 李玉儿不知道彩鸢的心思,她现在满心都想着阮芷娘,毕竟有好多天没见面了。 一进正房,李玉儿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难道是谁生病了?李玉儿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去找阮芷娘。 阮芷娘在花厅,李玉儿一进去就看到她皱着眉仰头喝药。 “怎么了,夫人?”李玉儿焦急的问道。 阮芷娘听到李玉儿的声音眉头一下子就放松了,转过头来看着李玉儿笑道:“玉儿回来了?” “嗯,苏大娘她们安排好了,今天就回来了。”李玉儿没有放过刚才的话题,看着药碗问道:“夫人喝的是什么药啊?” 阮芷娘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就是些养身体的药。”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既怕她是生了病,又担心她还在喝以前的所谓的‘生子药’。 阮芷娘不说,李玉儿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转头问了翠蒿朱砂她们这几天阮芷娘的情况。 “夫人一直很好啊。”朱砂道。 翠蒿偷笑:“夫人和老爷之间更加和谐了呢。” 李玉儿却没有因为她们的话放下心,反而更加担忧了,阮芷娘这是受了那些闲话的影响,急于求子了。 即使怀疑那‘生子药’对人又伤害,李玉儿也不能直接阻止,因为她知道阮芷娘的态度很坚决,她只能从侧面去影响她。 此后,李玉儿一边想办法逗阮芷娘开心,想办法让她保持心情舒畅;一边帮她算生理期。 当然,对于‘生子药’的事李玉儿也没有放任,她找齐了药渣,乘着一次去府城的机会,找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询问。 “这个方子妙。”老大夫点头称赞道。 李玉儿没有露面,彩鸢代她询问了:“这个药方是做什么的?” “是个让妇人易生子的药方。”大夫赞叹道。 真的有易生子的药方?李玉儿心中怀疑,给彩鸢使了个眼色,彩鸢又问道:“这药方对妇人的身体有没有伤害?” “这个方子妙就妙在这里,它改造了妇人体内的平衡,让妇人体内变成了一个易孕子的状态。” 李玉儿的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没有副作用?” “副作用有一点,体内的平衡被破坏了会使身体虚弱,引发其他病症。” 李玉儿惊怒:“这个副作用还是一点?” “当然,对于那些子嗣艰难的人来说,这个代价算什么?”大夫满不在乎道。 把女人当什么了?这还是一个大夫,居然说出这种话!李玉儿气的想要打他一顿,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个药方是私家秘方,希望大夫保密。”李玉儿忍着气道,她可不希望这个大夫再用这个方子去祸害其他人。 老大夫连连点头保证道:“放心,老夫这点医德还是有的。” ☆、第163章 备孕 在问过那个老大夫后, 李玉儿又拜访了一个大夫, 确定了‘生子药’的秘密之后, 便没在府城多待, 当天下午就赶回了清河乡。 刚一回到家, 李玉儿就看到邹大娘又熬好了药往正屋端。 “邹大娘, 不要再把这个药喂给夫人了。”李玉儿赶紧阻止, 见邹大娘是还不以为意, 她又道:“我已经去府城找了几个大夫询问, 这个药对夫人的身体不好。” 邹大娘听到之后却停下了手,眼神锋利的盯着李玉儿:“你把这个药方说出去了?!知不知道这是老夫人祖传的秘方?!” “你现在要在想秘方泄不泄露的问题?难道不是夫人的身体更重要吗?!”李玉儿质问道。 邹大娘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那些都是庸医,所以这么多年没人开出这个药方出来, 他们看得出药方的好坏?” “简直不可理喻!”李玉儿转头就去找阮芷娘了。 阮芷娘坐在窗边, 正满脸柔和的在做针线,金黄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阮芷娘的脸庞上,把她衬的格外安宁慈和。 李玉儿看到阮芷娘的样子,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不想打扰到她, 走过去的步子特意放轻了些。 走近一看,李玉儿才发现阮芷娘正在做小衣裳。用最柔软的料子一针一线的缝着, 每过几针又要用指腹细细感触, 大概是怕做的太糙伤害小孩娇嫩的肌肤。 阮芷娘最拿手的就是针线了, 能让她在针线上这么不自信,李玉儿能想象出她对这件小衣裳的主人有多在乎。 “夫人这是为未来的小公子做的吗?”见阮芷娘稍稍停了针,李玉儿才轻声问道。 阮芷娘被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的想要藏起小衣裳,继而又反应过来李玉儿已经看全了,脸庞有些发红:“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呢?这很吓人的。” “是夫人太专注了,玉儿已经进来了一会儿,你都没有看到。”李玉儿抓着阮芷娘的胳膊道。 阮芷娘已经不是当年脸皮薄的少妇了,稍稍适应便也不再害羞了,大方的拿起那件小衣裳怀念道:“是啊,这确实是为我孩儿做的,他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呢?” 李玉儿一听阮芷娘的话就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个失去的孩子,只能劝道:“孝期已经过了,你的年龄又正好,孩子很快就会有的。”停了一下,李玉儿又坚定地劝道:“夫人,你不要喝那个‘生子药’了……” 正在这时,邹大娘端着药碗闯了进来狠狠的盯着李玉儿:“小姐,这个丫头把生子秘方泄露了出去!” 阮芷娘不会怀疑邹大娘的话,但她也相信李玉儿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只疑惑的看着李玉儿等她解释。 “是,我这次去府城就是专门询问那个‘生子药方’的。”李玉儿看着阮芷娘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几个大夫都说了,那个药伤身啊!” 邹大娘道指着李玉儿道:“你看看,她还理直气壮!今天不好好惩罚她,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阮芷娘想起三年前李玉儿就劝过她不要吃生子药,这几天李玉儿又一直心神不宁,顿时明白了李玉儿的担心,转头安抚邹大娘道:“奶娘,不要生气,玉儿这不也是担心我的身体嘛。” “你就是每次都纵这她,才让她这样毫无顾忌|。”邹大娘见阮芷娘又偏帮李玉儿,气愤道。 阮芷娘无奈的劝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个方子就算是捐出去了做善事了吧,反正我们每个月都会捐米捐粮。” “小姐,你把米粮捐出去,别人还会念你的好,可这个方子说出去,别人只会揣测你的身体有问题。”邹大娘恨铁不成钢。 阮芷娘的神情有些低落:“我做好事只是图心安,为我的孩子积德,没想谁念我的好。关于我的身体,背后早就有人在说闲话了。” 邹大娘还想再说什么,但考虑到阮芷娘的心情,没有再说,只恨恨的看了李玉儿一眼。 李玉儿此时也顾不得和邹大娘赌气了,解释道:“关于药方我是让彩鸢帮忙问的,那些大夫也都答应了保密。” 邹大娘的脸色好看了些,阮芷娘却还是有些抑郁:“保不保密又有什么区别呢?已经出孝了这么久,我的肚子还没有动静,那些人迟早会往那方面猜的。” “夫人,出了孝才几个月呢,不要急。”李玉儿不由劝道。 邹大娘把药碗端了过去也劝道:“小姐,你按时吃药,孩子会有的。” “这药对身体不好,不能吃。”李玉儿阻拦道。 阮芷娘绕过李玉儿接过药碗:“没事儿,这个药没有大问题,最多是让人精神不济身体虚弱些。” 原来她知道!她清楚这个药对身体有害,还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李玉儿清楚不能再阻止了,只能看着阮芷娘把一碗药液一饮而尽。因为这是阮芷娘自己的选择,她没有权利阻止。 “有了孩子,女人才能在这个世间上立足。”邹大娘走到门口时说了这么一句,那声音似是感叹,又似劝诫。 李玉儿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和阮芷娘听的,但她认同不了这个观念。想要孩子,为了孩子愿意伤害身体她不认同但也可以理解,但只是为了别人的目光和这个社会的价值观,就这样做,也太不值了。 阻止不了阮芷娘喝药,李玉儿也开始帮阮芷娘备孕,她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这么矜持。该打听的时候就打听,府城和县城的大夫她都请人帮忙打听过,再印证她前世隐约知道的备孕知识,就开始帮阮芷娘安排。 李玉儿又开始每天用心的准备膳食,早上做富含叶酸的馒头和糙米粥,中午用鸡鸭鱼肉补充蛋白质,再辅以豆腐、黑木耳、虾皮、动物肝脏鸡蛋黄等补足钙和铁,最后补充维生素的蔬菜和水果也不能少。 “玉儿,你这样每天换着花样的做大餐,把我们都养胖了。”这天,阮芷娘看着满桌子的菜笑道。 李玉儿给她夹了一大碗菜:“你以前就是瘦了点,要胖点才好。” 怀孕是个耗费精气神的事情,阮芷娘上次怀孕就折腾的够呛,李玉儿这次自然希望她把身体养好些。 李玉儿和邹大娘都在用不同的方法帮阮芷娘备孕,渐渐的连神经最大条的朱砂都发现了这个事情,一家人都满怀着期盼看着阮芷娘的肚子。 程礼自然也知道阮芷娘备孕的事情,看着阮芷娘期待的神情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也没有阻止。一是他不愿说出阮芷娘怀不了的事情,二是他的心底还有隐秘的期待:万一文大夫和和向大夫诊断错了呢?万一‘生子药’真的管用呢?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程家的气氛渐渐沉重,连到他家帮工的方大婶都看出了阮芷娘在备孕的事情,给她们说了一些经验,出了一些主意。 所有人都期盼着孩子的到来,然而当粮食收完,当天气转凉的时候,阮芷娘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苦药汁一碗碗的喝,听说对怀孕又帮助的吃的再难吃她都吃了,好事她也做了,送子观音她也求了,但孩子还没来,阮芷娘的心情渐渐开始烦躁。 程礼心里的隐秘期待也落空了,心情也低落了起来,经常待在供奉程老爷和他姨娘牌位的房间里。 家里的两个主子心情不好,翠蒿、朱砂和罗大妞她们行事也小心翼翼起来,使得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更加紧绷。 在阮芷娘做衣裳又一次刺破了手指的时候,李玉儿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夫人,今天天气凉爽,我们就不要在待在屋子里了,出去走走吧。” “我不想走动,你让翠蒿和大妞陪你吧。”阮芷娘拿着她正在做的小鞋子摇了摇头。 李玉儿的目的可不是自己出去逛,她摇着阮芷娘的手臂道:“昨天下了雨,屋后的那个小树林里长蘑菇了,你和我们一起去采吧。” “我把这双鞋子做好了就去。”阮芷娘知道李玉儿的好意,也不忍拒绝。 这双鞋子做错了好多次,每次都心不在焉的,那得做到什么时候?李玉儿继续道:“你做的鞋子够多了,这双明天做也是一样。” 最终,阮芷娘敌不过李玉儿的软磨硬泡,同意了和她一起出门。 李玉儿见她终于愿意出去走动,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又高兴的让翠蒿她们准备篮子。 昨天下过一场大雨,后面又立马天晴,现在外面的路是干的,今天又没有太阳,天晴凉爽,正适合出去。 呼吸这清新的空气,看着山林里被雨洗的干干净净的树叶,阮芷娘的心情也好了点,从来没采过蘑菇的她对这项活动也有了些期待。 第107节 ☆、第164章 蘑菇 昨日下过雨, 外面的路虽然干了, 但树林里的落叶和苔藓上海市有些湿润, 李玉儿她们走路的时候都带了些小心。 “这里有一朵大红菌!翠蒿蹲下身高兴的喊道。 李玉儿走近一看, 果然有一朵拳头大的红菌子伏在地上, 菌朵还没有打开, 呈半圆形紧紧的把菌柄盖着。 “这个是正红菇, 味道鲜甜可口, 又能滋阴补血使人皮肤细润。”李玉儿曾经跟着方家坡的人来树林里捡过菌子, 自然能分辨哪些有毒,哪些能吃。 “真的吗?太好了!”翠蒿连忙把那个正红菇捡进篮子。 在翠蒿捡了红菌子的时候,李玉儿偶然瞟到翠蒿身边有一抹红色, 立马过去, 把那‘红色’上面的树叶拿开,果然下面又是几朵正红菇子。 才出来就有这个收获,所有人都很高兴,仔细的在草丛树叶中寻找。 又往前走了一阵,树木渐密, 地上的草渐稀,所有的菌子几乎都是一目了然。 “好多啊!”朱砂感叹道。 李玉儿笑道:“是啊, 争取把今天午饭要吃的菜捡出来。” “这些菌子都是可以吃的吗?”阮芷娘看着满山的菌子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李玉儿见她眉头舒展了, 越发觉得这次出来对了, 带着阮芷娘介绍道:“这里的毒菌子很少,大部分都是可以吃的。” 阮芷娘蹲下身在一棵松树下采了一朵黄色的菌子,仔细看了一下问李玉儿道:“这个也可以吃吗?” “这是松花菌, 味道格外鲜美。”李玉儿也在旁边蹲下,和阮芷娘一起把附近的松花菌都采在了拦住里。 这时,朱砂高高的举起一朵菌子在喊:“玉儿,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菌子?” 那朵菌子是灰色带了一点土黄,个头也不大,李玉儿看了却觉得十分惊喜:“这是油辣菇,不管是炖肉还是炒鸡丝都很美味,可以多找一点。” “咦,这个菌子叫什么名字?像穿着裙子一样。”阮芷娘又采了一朵白色的菌子问道。 李玉儿心中一惊,转头看,阮芷年手上果然拿着的是死亡帽! “这个也只是看着漂亮,但它有毒,能致人死亡,叫死亡帽。”李玉儿怕打击了阮芷娘的积极性,尽量又平淡的语气说了出来。 翠蒿听了也都跑了过来:“什么有毒,给我看看。” “不要光看稀奇,要把它的样子记在心里,一朵都不能捡,如果不小心捡了,就把篮子里所有的蘑菇都扔了。”李玉儿见她没有放在心上,又郑重重申。 翠蒿喃喃道:“只要沾了一朵,所有的都不能要?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这一朵死亡帽就能毒杀几个人。”李玉儿说着就把那朵死亡帽扔远了。 朱砂走过来有点担心道:“这也太危险了,要不我们不捡了吧?” “难道你一辈子不吃蘑菇吗?”李玉儿问道。 朱砂摇头道:“当然不是,夏天的菌子又便宜又美味。但买的更让人安心啊。” “那要是卖菌子的不小心采错了,你又不认识怎么办?” 朱砂还要说什么,阮芷娘开口了:“玉儿说的对,我们自己也要学会认蘑菇才行。” “好了,好了也不要担心,这里有毒的菌子就那么几种,小心点就行了,实在拿不准的再问我。”李玉儿见翠蒿和朱砂还有些犹豫,不由开口劝道。 紧接着大家又开始捡菌子了,只是这次没有了刚才那种轻松好玩的心思,所有人都开始认真对待。 每个人看到一种新的菌子就会把李玉儿叫过去辨认,大部分李玉儿都认识,还有一部分她拿不准,便不采。 渐渐的,阮芷娘和翠蒿她们也都学会了认菌子。大家采菌子的兴致又高昂了起来,很快所有的篮子都装的满满的了,李玉儿又把所有篮子里的菌子重新查看了了一遍,确定了没有毒蘑菇的时候才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李玉儿又碰到了一个惊喜:在一丛绿草中看到了几朵伞把菇。 “玉儿,这是什么菌子?你见了这么高兴。”翠蒿问道。 李玉儿提着一朵伞把菇的菌把一点一点的把它往上拔,拔出了长长的一节藏在泥土里的菌柄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这是鸡枞,又叫伞把菇,味道鲜美,号称菌中之冠,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菌子,必须要地下有白蚁才能长得出鸡枞。” “这么娇贵?”翠蒿本来打算过来帮李玉儿拔,听李玉儿一说立马放弃了。 李玉儿小心翼翼的把几朵鸡枞都找了出来才道:“我们得在这个地方做个标记,说不定过一段时间这里又能长出鸡枞。” 采了鸡枞,一行人又高高兴兴的继续往家里走,在路上又碰到了要去山上捡菌子的方大婶她们。 双方寒暄了过后,李玉儿犹豫了一下,又给了方大婶她们两朵伞把菇。 “是伞把菇?!”方大婶高兴的接过两朵菌子:“今天有汤喝了!” 正要分别的时候,方大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阮芷娘:“明天是九月十九,观音娘娘的出家日,我们要去法南寺进香,程夫人去吗?” “自然要去的。”阮芷娘停下思忖了一下点头应道。 双方又约好了时间才分别。 当天中午李玉儿就做了一顿全蘑菇宴:一个红烧青头菇、一个三丝鸡枞菌、一个炝炒正红菇、一个八珍豆腐煲、一个凉拌虎掌菌、一个草菇排骨汤、一个素烧鸡油菌、一个香爆油辣菇。 “真鲜!”一顿饭吃完了,翠蒿才有时间感叹。 李玉儿笑道:“当然,不然怎么会叫山珍?” “后山还有好多菌子没捡,下午还去不去?”翠蒿兴奋的问道,朱砂也双眼发亮。 李玉儿看着她两人笑问道:“现在不怕有毒了?” “那点毒算什么?我不在乎。”翠蒿很豪气的挥手道。 李玉儿又看了阮芷娘一眼,见她点头同意,才道:“早上采的才最新鲜,明天要去法南寺,我们后天再去山上采吧。” 第二天,匆匆吃了个早饭,阮芷娘就带着李玉儿她们往昨日和方大婶她们约定的地方去。 “夫人,要准备牛车吗?”方石见阮芷娘她们都收拾好了,心里也有点意动,不由提议道。 李玉儿道:“方大婶她们都不用车,我们一路去用车的话不大好拔。” “是这个理,走路上去也能显得我们心诚。”邹大娘也换了一身新衣裳,走出来道。 难道邹大娘也要去?李玉儿心里疑惑。阮芷娘却没有顾忌,直接劝说:“奶娘,昨天晚上又下了雨,路上怕是不好走,你直接在家里念经茹素也一样。” “你是嫌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是吧。”邹大娘没有听进去阮芷娘的劝说,直接挥手道:“我的身体好的很,再走几十里路也不带喘大气的。” 邹大娘硬要逞强,阮芷娘也不好阻止,只想着在路上多照顾她些。 “我们走上前去,但还是把牛车也带上吧。”这时程礼也收拾好了,吩咐方石道。 方石立马答应道:“是!” “夫君不在家里温书了?”阮芷娘疑惑道。 程礼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九月了,科举的消息还没有下来,怕是要延后了。” 于是程家就锁了门,一大家子都去法南寺。 程家人和方家坡田家湾的人在大路口碰的面,两边加起来又四五十个人,就这样往法南寺的方向前进,在路上又碰到了其他乡里的人。 看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李玉儿能想到法南寺的盛况。 “法南寺就在这座山上,我们怎么上去啊?”李玉儿仰着头看着半山腰的寺庙。 方大婶毫不在意道:“当然是爬上去啊。” “所有人都要从这里爬上去吗?”翠蒿看着那长长的恍惚望不到头的石梯咽了口口水。 “拿到也不是,有钱人可以坐马车上去,你们家既然带了牛车,可以坐车上去啊。”田家湾的一个大嫂指着一条隐藏在树丛中路。 李玉儿仔细一看,旁边果然有一条盘山路在树林中若隐如现。 “要坐车上去吗?”李玉儿询问阮芷娘,她自己倒是有把握爬上山,但邹大娘和和阮芷娘她们就不一定了。 阮芷娘还没出声,邹大娘就最先反对了:“拜菩萨最重要的就是心诚,佛主又讲究众生平等,我们怎么能坐牛车上去?!” “这话说的好,要从这个千丈梯走上去才能显得心诚。”旁边其他去法南寺的路人也纷纷附和。 最终,阮芷娘想着自己的心愿,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转头对程礼道:“夫君,要不你和奶娘先坐牛车上去吧,我和大家一起慢慢爬。” ☆、第165章 登山 程礼也被那句‘诚心’给打动了, 他幼时孤苦, 到了成年好不容易有了芷娘陪伴, 又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还有可能永远的没有孩子, 将来他和芷娘两人可能老无所依。一想到这个, 程礼就心中大恸。 所以即使圣人说要对鬼神敬而远之, 程礼也要来法南寺, 希望观音真的有灵, 能够怜悯他的孤苦,让他和芷娘能有一个后代。 “为夫也和你一起走上去吧。”程礼望着山上十分高远的寺庙道。 阮芷娘心中一甜,却还是劝道:“这座山如此之高, 要爬上去殊为不易, 夫君你还是坐牛车上去吧。” “芷娘都不怕山高,为夫更不怕。”程礼看着阮芷娘坚决道。 阮芷娘的眉目一下子就舒朗了,往日的愁苦都散了一大半,又转头看向邹大娘和李玉儿。 邹大娘立马道:“你不要劝我,我身体壮实的很, 一定能爬上去。” “登山的时候能看到更多的风景,玉儿才不愿意坐在车里呢。”李玉儿也赶紧表了态。 阮芷娘又问了朱砂和翠蒿, 两人倒是有心坐车, 奈何两个主子都走路, 她们也只有跟着了。 于是阮芷娘李玉儿她们就跟着田家人方家人,一起爬山,方石一个人赶着牛车从盘山路上去。 石梯很高, 石梯上的人也不少,像是一条长龙蜿蜒而上。石梯也不宽,两个人并肩走着就不宽裕了,三个人一起的话,基本就有点危险了。 方家人和田家人客气的请程礼和阮芷娘走前面,被阮芷娘推拒了:“我们走的慢,就走后面好了,你们先走吧。” 方家人和田家人有的有的背了水果吃食打算上去卖,见着这个状况也不推辞,嘱咐阮芷娘道:“我们就先走了,你也不用害怕找不到路,直接跟着人流走就行了。” 阮芷娘点头道谢:“放心吧,我们会的。” 程礼和朱砂翠蒿她们都是在程府长大从没走过这么陡峭的山路,阮芷娘小时候也是被娇养在闺中的,也很不习惯走这种石路。走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注意掉了下去。 “你们走路的时候都注意一点,不要分神。”阮芷娘嘱咐道。 不说还好,一说翠蒿就看了一眼后面:“天啊,好高。” 朱砂听了着往下面望了一眼,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后面有人听了嗤笑道:“这才走到哪儿啊?就开始喊高了,你们还是乘早下去吧。” 李玉儿不理那些人,只是劝道:“你们害怕,就不要看下面,直接往前走就行了。” 第108节 “玉儿,你都不怕?”朱砂惊奇道。 李玉儿回头看了一眼,也有些心脏发紧,眼睛发晕,又深呼吸了一会儿,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不要怕,以前也爬过高山,现在只是不习惯,很快就好了。 也许是适应了,也许是自我安慰有了效果,李玉儿的心情很快就放松了,还觉得这样往下看风景很有趣味。不过她还记得安全为上,没有多看就转过头来对朱砂解释道:“我小时候经常去山上割草、找野菜,已经习惯了,所以不大害怕。” “小时候?我记得你六岁就来了程府啊?难道四五岁就要上山?”翠蒿问道。 李玉儿回忆道:“我们家人口少,所有人都要干活儿的,割草还算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了。” “割草,你们家也养了牛吗?”朱砂有些疑惑,如果养得起牛的话,李玉儿应该不会被卖啊。 李玉儿摇头道:“割草是为了盖房子和当柴烧。” 在李老头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李家是一座瓦房,分家之后屋顶的瓦片要分给三家人,明显就不够用了,她家那时还背负着债务,自然没有钱去买瓦,只能用茅草代替瓦片挡风雨了。 “当柴烧?满山遍野不都是柴吗?”朱砂奇怪的问道。要说盖房子她还能理解,因为现在还有穷困潦倒的人住着茅草屋,但当柴烧她就不能理解了。 李玉儿看着周围的树木回忆道:“我们那地方贫瘠,虽然也有树林,但树木没有其他地方多,每一棵都很珍贵,要用来修房子或打家具。即使家里有多余的树也是舍不得烧,要用来卖钱的,只有那种不能做栋梁又不能打家具的泡桐树才能烧。” “即使没有树,也还有稻草啊?” 李玉儿回道:“稻草要用来铺床,剩下的也不够烧。” “难怪你小小年纪,就满手的伤口。”阮芷娘想起她最初见到李玉儿时,她手上的那些陈年伤口,心里还有些发涩。 李玉儿一愣,抬起了双手细细观看,十指纤长细嫩,早已不复当初模样。 李玉儿一直以为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小时候的磨难影响不了她的性格。然而刚才她发现还是影响了,小时候的事情就像一道伤疤,她以前一直避免提起,别人问的时候,她都是一笔带过。 但就在刚刚,在没有人询问的时候,她自己说出了小时候的事情。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吗?小时候留在心上的那道伤好了吗? 李玉儿突然抬头看向阮芷娘,是她的温和、包容以及关爱,医好了她心上的伤,就像她手上的伤一样,被她日复一日的照顾,恢复了生机,变成了适合这个年龄的稚嫩模样。 李玉儿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已经把朱万斛当亲人了,还是不愿意跟他去府城。她把阮芷娘当成了家人,当成了根,已经有了依赖。 知道自己产生了依赖之情的李玉儿没有抗拒,小时候她每天为了生存忙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个无根浮萍孤苦无依。而现在,这种情绪已经有几年都没出现过了。 “脚好累啊。” 李玉儿突然听到旁边翠蒿的嘟囔,发现自己身上也开始出汗了,阮芷娘一边扶着邹大娘,一边也在揉腿。 “我都出汗了,要不我们就在前面那棵树那里停一下吧。”李玉儿抬头看了一下,上面不远处有个稍微平整的地方,已经有些背着东西的人在歇息了,便开口提议道。 阮芷娘看着不远处的那棵树不由松了口气:“好就在前面休息。” “就是娇气。”邹大娘白了李玉儿一眼,但终究有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李玉儿没有理邹大娘,自己先往上走了,想提前给阮芷娘她们找个好的位置歇息。 走近一看,那颗树下还坐了几个熟人,是田家几个背着梨子和橘子的人。李玉儿正要去打招呼,就听到她们说起了阮芷娘。 “唉,程夫人哪里都好,就是没个孩子。”那声音里带着些怜悯,似乎是关切。但李玉儿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得意洋洋,便没打招呼,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 另一个声音道:“所以说没有人能十全十美,程夫人长得好、人能干、家境好、男人也好,所以得不了孩子。” “要我说啊,家境好、人能干那些都是虚的,将来男人还不是要找小,还不是要给别人养孩子。自己有了孩子才是实在的,就像你一样,几个儿子,男人要做什么都会顾忌你。”又有一个声音恭维道。 李玉儿听得胸口发闷,但她也知道堵不了别人的口,怕阮芷娘听到这些生闷气,直接走了上去。 果然一看李玉儿,那几个人一下子就哑了声,探头探脑的往下看了看,有些尴尬的问道:“是玉儿姑娘啊,你们夫人上来了没有?” 李玉儿没有撕破脸,这些人的话说的难听,但真的吵起来了,她们说不定还要说是关心阮芷娘,到时候真正受伤的还是阮芷娘。想到这里,李玉儿扯了个笑:“夫人马上就上来了。” “这样啊,我们就等她来,我们一起走。”那个女人尴尬了一阵,又觉得她是在为阮芷娘担心,算不上背后说闲话,便又恢复了理直气壮:“她对我们田家的女孩儿也多有关照,怎么说我也要陪她一起去拜观音娘娘,求娘娘给夫人送个儿子。” 没有怼她,她还来劲了!李玉儿冷笑了一声,故意拖长了声音:“夫人有的是钱和闲,可以慢慢在路上逛,你们被这么大几背篼的东西,有时间在路上磨吗?” “不就是有几个钱吗?还了不起了啊?!”被李玉儿戳了痛处的妇人立马大吼道。 “怎么了?”这时阮芷娘和程礼才扶着邹大娘气喘吁吁的上来。 那妇人还要把菜往程家的食铺卖,自然不敢得罪了阮芷娘,只小声哼了几句:“就这个娇弱身体,还想怀孩子?” 李玉儿没听大她说什么,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好话,正要再怼过去。阮芷娘就开口了:“玉儿,过来。” 那个妇人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她身边的人拽住了,那人对着阮芷娘陪笑道:“我们要上山卖橘子,就先走了啊。” “我们还要休息,就不陪你们了。”阮芷娘仍是温和的点点头。 见人都走了,阮芷娘才转头问李玉儿道:“刚才她们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嚼舌根的话罢了。”李玉儿不想阮芷娘因为那些人的话怄气。 阮芷娘知道李玉儿平时行事都很稳重,只有碰到她的事情才会变的尖锐,刚才那几个人一定是在说她的坏话。她把李玉儿拉到身边道:“那些人不值得你去争吵。” 李玉儿也清楚,可就是忍不住生气。而且她也知道,阮芷娘真的听到了她们的话,还是会忍不住生闷气,所以不能由着她们说。 ☆、第166章 来信 爬了一上午的山, 阮芷娘和邹大娘她们早就累的挪不动腿了, 程礼的身体虽然好些, 但也没了多少力气。李玉儿爬山的时候, 一直注意呼吸节奏和爬山的速度, 在加上她每天都要锻炼, 反倒是一群人里最轻松的了。 “老爷, 夫人, 你们就先在这里歇息吧。我去找方大哥, 再请寺庙里的师傅做一桌素斋。”李玉儿把他们都安排好了才道。 阮芷娘一直知道李玉儿聪明懂事,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去吧,路上也小心点, 不要和别人发生冲突。” 李玉儿点了点头, 先去请庙里的师傅做素斋,然后就去找方石了。 阮芷娘和李玉儿她们开始以为山上的地方不大,会很好找人,便没有和方石约定地点。但真正上来了,李玉儿才发现周围一辆车的没有, 李玉儿看到了几个住在通州府里的富贵人家,都没看到她们的马车。 这些人不可能没带马车, 李玉儿一边想着, 一边寻找眼熟的人, 不久就找到了方大婶。 “方大娘还在卖水果呢?”李玉儿看着方大婶面前的箩兜里摆着的枣子和石榴问道。 方大婶刚刚招呼完客人,见到李玉儿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是呢,今天生意好, 卖了一半多了,现在就等当家再背一背篼上来。” “对了,程夫人上来没?”方大婶一边往李玉儿左右打量,一边双手不停的往篮子里装枣子和石榴。 李玉儿笑着点头道:“她们都上来了,现在在大殿歇息呢,我是去找方石的。” “瞧我这记性!忘了跟你们说,到寺庙的路都是石梯,马车和牛车只能停在下面一点的地方。”方大婶往下面指了指,又把手上的篮子塞给李玉儿:“来拿着,我看你们上来的时候也没带水果,这些就给你们解解渴。” 李玉儿赶紧推辞:“不用了,这是你们要卖的,我怎么好拿。” “你知道的就是几棵树上结的,不值什么钱。”方大婶坚决要给。 李玉儿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道:“平时没少吃你们家的水果,但今天这个是你们辛辛苦苦从山下背上来的,我不能要。” “辛苦什么啊,我和当家的别的没有,力气还是用不完的,这么几个果子不妨事的。”方大婶又快速的追了过来,把篮子往李玉儿手上塞。 李玉儿还要推辞,就看到方大婶的摊位前又来了几个人开始挑水果:“老板娘这个怎么卖?” “别推辞了啊,我过去卖东西了。”方大婶说完就跑回摊位去热情的招呼客人了。 李玉儿看着忙碌的方大婶,终是没过去打扰她,提着这篮子水果去找方石了。 有了方大婶的提醒,李玉儿特意站在护栏边上向下看了一下,果然北面石梯下面不远处有一个石砌的平台,上面停满了各种马车牛车。 李玉儿顺着石梯下去,在那个石坪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方石。 “方大哥,上来了很久了吧?上面请寺庙里的师傅准备了素斋,我们上去吧。” 方石把牛车交给专门保管车辆的和尚后,才跟着李玉儿上去寺庙。 “你说,车路都通道这里了,为什么上面还留了几十个阶梯让人爬上去啊?”方石见和他们一起往上爬的还有富商贵妇,不由的开口问道。 李玉儿仰头看了一下上面的寺庙道:“大概是为了让人保持崇敬吧。” 回到大殿,李玉儿把一篮子水果递给阮芷娘:“夫人,这是方大婶特意挑的。” “往天她送水果也就算了,今天怎么还送。”阮芷娘看着每一颗都饱满水润的水果摇了摇头,还是郑重的收了下来,交给朱砂道:“向寺里的小师傅讨点水洗好,我们就分了吃了吧,总不能浪费方大婶的一片心意。” “方家人大部分还是不错的。”程礼评价道,起码对比着上午路上碰到的那三个田家人来说是这样。 大家分食了甘甜的水果,不久就有小沙弥进来通知素斋做好了。 这桌素菜比较简单,都是些时令蔬菜,一个酱花生米、一个干炸草菇、一个鲜汁南瓜、一个豆腐素烧鸭、一个香菇炒面筋、一个栗子素鸡、一个蒜蓉拌茼蒿。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素菜,但香味绕鼻,看着又美味可口,翠蒿她们也早就饥肠辘辘,这是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咽口水了。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分外满足,基本上没有什么残羹剩饭。 “原来全素菜也这么好吃啊!”翠蒿摸着肚子感概道。 李玉儿分析完最后一道菜的调料做法后才道:“当然,人家可是做了几十年的素菜,你要是能有那个恒心做几十年的菜,也能有这个手艺的。” 又休息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过来一阵整齐的木鱼声音。 李玉儿正奇怪,阮芷娘道:“大师们又开始诵经了,这次我们不能再错过了。” 走出斋堂,李玉儿找到一个小沙弥询问。 “今天是观音法会,师傅们都在观音殿讲经。”小沙弥说完就带着李玉儿她们往观音塔走。 经过了大雄宝殿,穿过了中院就到了观音殿。 此时寺院的的主持已经带领着众僧在诵经,一排僧人宝相庄严的坐在前面,整齐的诵经声伴着木鱼醇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空灵圣神。 陆陆续续进来的信众都默默的在大殿里摆放的蒲团上坐下,也跟着一起诵经。阮芷娘也在最近的一个蒲团上跪下,在香雾中闭目诵经,用最虔诚的心灵祈祷。 李玉儿看着大殿中央慈悲的观音像,鼻尖的檀香味和耳边的经文声把她的思绪带的格外悠远,像是看到了前世处于忙碌的自己,像是看见了这世幼时处于苦难和迷茫中的自己,这一切似乎都已经远离她了。 李玉儿很自然的诵起了她所记得的心经,声音汇进了大殿众多声音之中,她也像被人一样虔诚许愿:“愿芷娘和朱叔叔都心想事成;平安喜乐,愿她父亲、大伯大娘、三叔、三婶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愿世间又有爱她的和她爱的都健康长寿,完事顺意。” 如果神佛真的有灵,就护佑这些人吧。祈祷之后,李玉儿睁开了眼,此时诵经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讲经。 李玉儿了解心经的意思,大师将的也很简单,但她听了之后又有不一样的体会。虽然她做不到五蕴皆空,但心灵也像是被净化过一样,少了很多繁芜的心思。 法会过后,阮芷娘又捐了一笔香油钱。邹大娘更是把她所有的钱都捐了出去,对着功德箱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一定要保佑小姐得个大胖小子,如果得了孩子一定再捐十倍的香油钱。” 观音法会完了之后,李玉儿她们又跟着小沙弥在寺庙里逛了一圈,参拜了各个殿堂的菩萨。 吃了素斋、拜了菩萨、又看了外面一些杂耍,李玉儿她们才意犹未尽的下山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自己靠着两条腿走路,不一定能在天黑之前赶下山,天黑之后路上肯定不安全,李玉儿她们就都坐着牛车回去了。 一回到家,李玉儿就看到门外停了一匹马,旁边站了一个小厮。程礼见了,立马让方石把人领到跟前询问。 那小厮对着程礼、阮芷娘和李玉儿行了一礼,就自报家门,原来是朱万斛手下的人。 “京城来信了,主人让我们赶紧给你送过来。”那小厮恭恭敬敬的递过一封信,行走之间完全没有站了一下午的疲惫。 程礼接信的动作有几分急切,但他并没有忙着打开信封,而是对那个小厮道:“劳你在外站了这么久,现在就先进屋吃个便饭,在歇息歇息吧。” 第109节 “奴才还要回去复命,恕不能多待。”那小厮向程礼告罪道。 程礼知道朱万斛为人虽然和气,但御下也极严,再三感谢后,还是让他回去了。 进门之后,程礼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封。 “是老师的信吗?”阮芷娘问道。 程礼点头道:“是,我前段时间送了信给老师,算着时间回信是该到了。” “这信上应该有科举的消息吧?老师在京城肯定知道。”阮芷娘忧虑道:“往年这个时候学政早就在召集各处的学子聚往府城了,今年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程礼看着信纸,开始还笑容满面,渐渐的就变成了失望,最后只剩下担忧了。 “夫君,怎么了?老师在信上说了什么?”阮芷娘急切的问道。 程礼看完之后,又看了一遍才道:“颖河决堤了,朝廷现在忙着救灾,也没有余力举办科举了。” “决堤了?颖东地区没事吧?”一听说了这个大事,阮芷娘也顾不得担心科举了。 “这次颍河附近连月大雨,司天监早有预警,朝廷一边派人修河堤一边存粮准备救灾。”程礼停了一下,语含期待道:“据说在决堤之前,已经把当地百姓迁走了,应该没有大碍吧。” 阮芷娘也叹息道:“希望人没事吧,不管怎样田地都毁了。” 当天夜里,阮芷娘又算了一下家里和铺子里的银子,想着如果朱万斛再去颖东帮忙救灾,她也要尽力帮助一些。 ☆、第167章 喜信 程家之后一段时间的开支都被降低了很多, 阮芷娘不光通过朱万斛想颖东捐了钱, 还把家里的一些用不上衣物都捐给了乡里县里的穷苦人。 “猴家梁的秋粮都收完了吧。”阮芷娘问罗管家道。 管家这段时间都在猴家梁收秋粮, 长时间的忙碌让他整个人都黑瘦了一些, 不过他的精神还很好, 恭敬的回阮芷娘道:“都收完了晒干了, 夫人是打算把粮食就装在猴家梁上的仓库里, 还是运回来?” “还是运回来吧吧, 后罩房的仓库还没装满呢。”阮芷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今年的租子就再减一成。” 程家的租本来就收的很低了 , 现在还减?!罗管家心里觉得阮芷娘太过仁慈和善了,却还是躬身领了命令。 “小姐,你不能这么大方。这几年天时不对, 前几年我们这里才遭了旱灾, 现在颖东又遭了水灾。怕是以后还有的乱呢,我们要多积粮。”邹大娘在旁边劝道。 阮芷娘摇摇头:“这三年积的粮已经能应付突发状况了,这里真的又遭了灾,我们要忧心的就不是粮食,而是**了。” “……可, 可你也不能这么大方啊?”邹大娘焦急道:“日子不是这样过的!你平时施点粥做好事也就算了,但现在你把家里的大部分银子都送去了颖东, 现在又开始减租……” 李玉儿端着一碟金银花和茶盏进来, 就听到了邹大娘的话, 不由劝说道:“夫人这样挺好的,我们现在又不缺吃穿。” “你还说,你一个穷丫头还养出了大手大脚的毛病。”邹大娘对着李玉儿冷哼了一声, 看着李玉儿手上的茶盏:“看看现在喝的都是什么茶!” 看来邹大娘的火气很大,李玉儿不再言语,开始倒茶。 这些金银花是刚采的,并没有经过晾晒和炒制,每个白瓷茶盏底部都放了两蒂四朵,围成一圈煞是好看。滚烫的开水冲下去,不久花朵便浮了起来,一阵清香便随着水汽在屋子里飘荡。 “咦。”阮芷娘有点惊讶,邹大娘虽然还皱着眉头但也看了过来。 李玉儿等花瓣花蕊更加舒展之后,又换了一趟滚水,顿时屋子里的清香就更加充裕了。 阮芷娘把茶杯放在鼻尖,细细品味了一阵香味才道:“淡雅却又能沁人心脾,光这香味已经不输于任何名茶了。” “入口清甜,饮下之后感觉烦热全消,是好茶。奶娘你也吃一盏?”等茶温稍凉,阮芷娘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对邹大娘道。 “有那么好吗?”邹大娘嘴里不信,却还是被茶香味勾起了好奇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悻悻道:“好吧,味道确实不错,不像以前喝过的金银花一股苦味。但也只是这样,它终究是个贱物,比不了正经茶叶。” 李玉儿知道这个时代金银花遍地都是,大多都是用来入药的,没人拿来喝茶,但她还是忍不住为金银花辩解了:“这花茶能够清热解毒,能改变人肤质气色、又有益寿延年的功效,你可不能因为它多就说它是贱物。” “真有这么好,早有人用来泡茶了,还等的到你。”邹大娘不屑的说了一句,但闻着鼻尖的清香又道:“本来能入药,倒不是不能喝,但以后只能自家人喝,有客人的时候,不能端出来。” 李玉儿也不与她争执,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再家里的时候就让阮芷娘喝花茶了。 当然这种花茶,李玉儿也只打算在家里泡泡,给颜姨和朱叔叔说泡制的方法,不打算在食铺推广。因为每个人都会有邹大娘这种‘少贵多贱’的想法。到时候她定价便宜了,老百姓也还是会觉得不划算;定价贵了,富人也仍旧看不起花茶。 “夫人,府城程府的人带了口信过来。”三人正在房间里品着茶,方石突然进来禀报道。 程府?阮芷娘放下了茶盏,挺直了脊背:“让她进来。” “拜见三夫人。”程府的周家媳妇微微弯了一下身体行礼道。 阮芷娘没有心情追究她的礼仪,直接问:“你过来所谓何事?” “府里二夫人和四夫人怀孕了,老夫人让我来跟您报个喜。”周家媳妇看着阮芷娘,脸色带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报喜?!分明是来扬威的!邹大娘气的脸色铁青,拿着茶盏就要往周家媳妇脸上摔。 李玉儿赶紧道:“夫人,大娘,我给你们倒茶吧。” 听了李玉儿的话,阮芷娘也渐渐的放松了紧握着的茶盏,对着周家媳妇道:“那就恭喜了。” 邹大娘也重重的放下茶杯,一字一句咬牙道:“老身就祝两位夫人平安生产了!” “同喜,同喜。”周家媳妇没理邹大娘,对着阮芷娘笑道:“老夫人还特意让我送了红鸡蛋来,给三夫人也沾沾喜气。” 周家媳妇一挥手,她身后的小丫环就拿了一篮子红鸡蛋上来。 李玉儿恨不得把这些红鸡蛋摔在程谢氏和周家媳妇的脸上,但还是忍了下来,不能让她们传出阮芷娘嫉妒妯娌的名声,对周家媳妇道:“两位夫人还没生呢?你这红鸡蛋是不是早了?” “老夫人说了,两位少夫人身体健康,肯定能生儿子的。”周家媳妇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阮芷娘的肚子一眼。 这时,李玉儿即使是泥捏的也忍不了了,气急之后反倒笑了起来,咂咂嘴道:“咦,我怎么听大夫说贵府的二老爷不能……” 李玉儿话没说尽,邹大娘就没了顾忌,直接嘲笑道:“你们那个废物二爷早就不能人道了,这孩子是哪来的?” “请两位不要无事生非,诽谤我们二爷的名声。”周家媳妇的脸色也黑了下来,她怎么就忘了,当成给程孝请大夫还是罗管家。 “我们无事生非?”李玉儿觉得有些好笑:“诽谤?我要是有心诽谤,你们二爷的病明天就能传遍通州府!” 这事儿要传出去,不光面子上不好看,府里的财产也保不住!周家媳妇瞳孔一缩:“你敢!” “你可以试试!”李玉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周家媳妇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顿时冷静了下来。她记起了李玉儿现在的身份完全不怕程府,如果她真的把这个消息散不出去,程府完全奈何不了她。 如果那个事情真的被说了出去,她会被老夫人扒皮抽筋的!周家媳妇打了一个寒颤,立马对李玉儿和阮芷娘恭敬地行礼道:“是奴婢说错了话,请李小姐和三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小人计较。” 李玉儿没有出声,只看着阮芷娘让她做决定。 “带个话给她,我们敬她是长辈,凡事忍让三分。但须知兔子急了还咬人,再做这种事,我可不保证自己忍得的了。” 忍不了会有什么后果?阮芷娘的语气不重,但却让周家媳妇冒出了冷汗。 周家媳妇哪敢把这话说给程谢氏听,但此时也不敢违背阮芷娘,生怕她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连连点头道:“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如此便好,我也不留你吃饭了。”阮芷娘说着就端起了茶盏。 周家媳妇如获大赦的退了出去,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接程三和阮芷娘这边的差事了。 “小姐,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她离开了?”邹大娘还有些愤愤不平。 阮芷娘看着桌上的红鸡蛋心不在焉道:“她毕竟是过来报喜的,为难她难免会落人口实的。” “我去把这晦气的东西扔了!”邹大娘找不到出气的的人,便把目光放在了那篮子鸡蛋上。 阮芷娘愣了一下,还是阻止道:“算了,很多人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鸡蛋,把这些蛋拿去送人吧。” 邹大娘有些不满,但看着阮芷娘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带着那篮子红鸡蛋走了。 阮芷娘看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怅然道:“我的孩子,你怎么还没来?是在惩罚我这个失职的娘亲吗?” “夫人你还年轻,会来的,不要急。”李玉儿握着阮芷娘的手安慰道。 阮芷娘把头埋在阴影里:“可是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吃药、看吉日、拜菩萨这些事我都做过了,还能怎么办?” 这事儿看缘分看运气,李玉儿心里想着,却不能说出来。因为在阮芷娘心里她的下一个孩子就是她失去的孩子,她和那个孩子已经有了母子缘分。那个孩子是她曾今死中求生的动力,也是她的心中的伤疤,轻易碰触不得。 李玉儿心里有很多安慰的话,但现在说出来都感觉有点无力,帮不了阮芷娘其他什么,只能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陪着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待在房间里,直到太阳偏西。 “……哇,……哇……”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阮芷娘立马侧耳倾听,又转头小心翼翼的问李玉儿道:“我没有听错吧?” ☆、第168章 戳破 “哇……。……哇……” 最开始李玉儿还以为阮芷娘是听错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 李玉儿知道家里确实来了小孩。 阮芷娘紧紧的看着李玉儿, 生怕她听错了。 “是有小孩的哭声。”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发亮的眼神, 心里有些发酸。 阮芷娘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起身就要去开门。 “夫人, 方大婶过来了。”朱砂的声音在外面禀报道。 原来是方大婶带着她的孙子过来了啊, 阮芷娘的脚步一下子就定住了, 眼神又渐渐的暗了下去, 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李玉儿见阮芷娘有些站立不稳,连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夫人,你怎么样?” 阮芷娘脸色有些苍白, 怔愣了一回才回过神来, 对着李玉儿摇头道:“没事儿,就是浑身没有力气,你帮我招待方大婶吧。” “好。”确实不好放着方大婶一个人,但李玉儿也不放心阮芷娘一个人在房间里,走到门口时又托付朱砂进去照顾阮芷娘。 一出房门, 李玉儿便压下心里的担忧和愁绪,脸上带上了笑容。 “……哇……”又是一阵婴儿的哭声。 马上又是方大婶焦急逗哄的声音:“怎么了?我的乖孙, 快!不哭了啊。不哭, 不哭啊。” 李玉儿已经堂屋便看见方大婶焦急的踱着步子, 拍着襁褓的力道却非常轻柔。 “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渴了?”李玉儿此时也顾不得打招呼,立马走上前问答。 看见李玉儿, 方大婶停下了脚步,手还是很有规律的轻拍着:“走的时候才吃了。” “那是热了?还是该换尿布了?”李玉儿垫着脚往襁褓里看了一下,小孩的脸都哭红了,再这样哭下去可不好。 “不应该啊。”方大婶解开襁褓,往她小孙子的咯吱窝试探了一下,又看了看尿片:“确实没事啊?” 李玉儿也找不出原因,只能对翠蒿道:“翠蒿姐,帮忙泡点蜜饯水过来。” 第110节 “哪用得到那个精贵物。”方大婶一边摇头,一边抱着他的孙子在屋里哄。 “有什么精贵的,不都是拿来吃的吗?” 翠蒿跑去找蜜饯了,李玉儿和方大婶继续在屋子里哄孩子,这孩子不知是受了惊孩子怎的一直哭个不停。 “抱来,我看看。”阮芷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李玉儿看她脚步稳当稍稍放心了些,还是问道:“夫人,你没事了吗?” “刚才可能是起的太急了,休息一阵就好了。”阮芷娘说话的时候还看着方大婶怀抱里的孩子。 方大婶拍着孩子问道:“不会吵着你吧?” “怎么会?”阮芷娘渴望的看着襁褓里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孩子。 方大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的把孩子递给了阮芷娘:“孩子是这样抱的……” 正打算指点阮芷娘抱孩子姿势的方大婶很快就发现,阮芷娘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姿势却很正确,顿时放松了下来:“原来夫人也带过孩子的啊。” “我的孩……”阮芷娘拍孩子的手顿了一下:“我弟弟小时候也是我带大的。” 方大婶没有留意到阮芷娘的神色,夸赞道:“夫人真是个好姐姐。” 很快,翠蒿就把蜜饯水端了出来。 阮芷娘坐到椅子上,就端起蜜饯水仔细的给怀里的孩子喂,李玉儿和翠蒿也在旁边帮忙。 那孩子还在哭,阮芷娘怕呛着了他,就先用勺子沾了点蜜饯水涂到他的小嘴巴上。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甜味,那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开始偏着脑袋,吧唧着嘴巴找吃的。 看着他的样子,一屋子人终于松了口气,阮芷娘又开始认真的喂他和蜜饯水。 方大婶也安心了下来,看着阮芷娘这么喜欢小孩,就开始给她讲一下小孩的趣事。 阮芷娘听的很认真,间或问上一两句,使方大婶的谈兴越发高涨,开始滔滔不绝的讲她的育儿经验。 李玉儿却有些担心阮芷娘的状态,思量着把话题引开,看着方大婶背上还背着背篼,便开口道:“方大婶你怎么还背了背篼来?” “哎呦,我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方大婶拍着额头懊恼了一句:“这真是个哭包,把我缠的都忘了正事了。” 方大婶的话随时抱怨,但语气里却是幸福而满足,让阮芷娘越发的羡慕,又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一点。 “来搭把手,帮我把背篼放下来。”方大婶对着翠蒿道。 背篼里的东西不轻,直接蹲下放地上又怕闪了腰抻了腿;直接放桌上又对主人家太不尊敬了,方大婶只有喊翠蒿帮忙接一下。 翠蒿在旁边扶着背篼,方大婶便松开了背系。翠蒿不防东西这么重,险些没拿住摔了下去。 方大婶眼疾手快的接住背篓放在地上,对翠蒿道:“你这样没力气一定要嫁个富户,不然将来可要吃苦。” 翠蒿一下子红了脸,李玉儿怕她尴尬,开口问道:“背篓里装着什么呢?” “就是些李子和梨子,来给你们解解渴。”方大婶揉着肩膀道。 李玉儿给她端了茶:“你又带这些来,上次送过来的才刚刚吃完呢。” “我家屋后一大片果子树,我们又吃不完,过了季就会坏,你们就多帮着吃点吧。”方大婶说着就拿了几个大梨子放在桌子上,对朱砂道:“你们再去拿个东西来装。” 朱砂立马高兴的从屋里找了一个大圆簸箕出来,她对装水果这事儿找有经验了,盆子筲箕根本装不下这么多。 “你们吃完了,直接到我屋后的山上摘就是了。”簸箕里早就装满了,方大婶又往上堆,堆出了一个尖尖的‘小山’。 这时,翠蒿准备的一小碗糖水都被阮芷娘喂了一半。阮芷娘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没再喂,开始逗着小家伙玩,方大婶和李玉儿也陪在旁边逗。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小家伙‘咯咯’的笑声。 “你耐心真好,有时候我听着他哭,都觉得魔音灌耳。”方大婶看着笑得开怀的孙子道。 “带孩子的时候,听到孩子一直哭有些烦躁,等没有孩子长大了,又很失落……”阮芷娘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到了怀里的孩子,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方大婶笑道:“会快就有孩子了,你那个时候就不会失落了。” “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呢?”谁知道等不等得到呢?阮芷娘摇头。 方大婶猛地想起阮芷娘的年纪,也生出了些忧心,斟酌着问道:“你们夫妻两个出孝也有几个月了,肚子还没动静吗?” 阮芷娘摇头。 “那如何是好?”方大婶一下子急了:“我以前给你说的方法都试过了吗?” 李玉儿知道阮芷娘心里不好受,待她回答:“都试过。” “不对啊,我记得你怀过孩子,能生啊。”方大婶说到这里蓦然怔住,盯着阮芷娘想说什么,还是默默的把话吞了下去。 朱砂却看到了她的神色不对,问道:“方大婶,这么了 ?” “没什么,没什么。”方大婶连连摇头:“肯定是我想错了,夫人这么好的人,不会的。” 她这个样子,即使是神思不属的阮芷娘也发现不对劲了,看着方大婶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李玉儿感觉不好,联系方大婶前后的话和她的反应,意思分明是……。李玉儿心中一紧,不敢深想,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话,强笑道:“这个要看运气、看时机、看缘分的,我们在这里盼也没用,说些别的吧。” “玉儿,不要插话。”阮芷娘神色一肃,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凝,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转头看向方大婶:“大婶刚才想说什么?” 李玉儿不敢再开口,翠蒿和朱砂也屏气敛神,只有方大婶的小孙子发出一些‘啊啊哇哇’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方大婶却还有些犹豫:“……没什么,就像玉儿姑娘说的,这个是看缘分时机,强求不得,夫人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会有好报的。” “大婶,你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些。”不知为何,阮芷娘的心里充满了恐慌不安,但她还是要问出那句话。 其实以阮芷娘的聪明,应该早就想出方大婶的未尽之言,但她现在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思考不了任何东西。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这样瞒着也没有任何好处。方大婶咬了咬牙:“夫人,你没有看过大夫吗?” 李玉儿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她心中的隐忧一下子被戳破了。 “看大夫?夫人生了病就看了大夫啊?”朱砂没理解方大婶的潜台词,有些奇怪道。 邹大娘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拿起东西就开始打方大婶:“你什么意思?!诅咒我家小姐是不是!” “奶娘!”一直怔愣的阮芷娘突然大喝了一声。 邹大娘看着阮芷娘雪白的脸色,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东西,跑过去劝道:“小姐,你不要听她乱说,文大夫他们看过,都说你的身体很好。” 本来没有防备挨了一下的方大婶有些生气,现在看着阮芷娘脆弱的样子,一下子就愧疚了起来:“我刚刚也是乱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背系:竹筐或者竹背篓的背带,便于人们用两肩背负东西。 筲箕:中国民间用来盛米,淘米的扁形竹筐。 ☆、第169章 大夫 “我没事, 你说的对, 我是应该看看大夫了。”阮芷娘的脸色十分苍白, 声音却分外坚定。 邹大娘担心如果真的是阮芷娘的问题, 去看了大夫就露馅了, 那阮芷娘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不稳了, 在别的女人面前也硬气不起来了, 赶紧阻止:“小姐, 只是时机没到, 你再喝些‘生子药’就一定能够怀上孩子的。” “以前没想起也就算了,现在想起了,我一定得看了大夫才能安心。”阮芷娘没有应承邹大娘的话。 邹大娘苦劝道:“不管结果如何, 这事儿说出去你的名声就完了, 人言可畏啊!” 李玉儿见阮芷娘的状态还好,安心了些,她的心里也是赞同看大夫的,不管有没有问题,得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自欺欺人解决不了任何事。 “邹大娘,如果大夫看了没事儿, 大家都能安心;如果有事儿, 及早医治, 不是很好吗?”李玉儿也走过去开始劝邹大娘道。 邹大娘一把推开李玉儿:“你懂什么!” “怎么了?”程礼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程礼看见阮芷娘怀里的孩子愣了一下,又看到阮苍白的脸色,马上走了过去:“有那里不舒服吗?” “没……”阮芷娘正打算摇头安慰程礼, 又想起她要看大夫的打算,直接道:“感觉有点气虚,还是找个妇人科的大夫吧。” 程礼正要吩咐人去找大夫,一听阮芷娘专门说要找‘妇人科的大夫立马就警醒了,轻声安抚阮芷娘道:“这桓壁县没有多少专治妇人病的大夫,气虚请个内科大夫就行了。” “对对对,请个内科大夫就行了。”邹大娘也连连点头。 阮芷娘没看到程礼的脸色变化:“向大夫住的不远啊?” “向大夫这些天不在县里。”程礼十分庆幸。 邹大娘松了一口气劝道:“小姐,就请个内科大夫来吧。” “问这种事,还是要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方大婶也劝道。 程礼看着阮芷娘怀里的孩子,也猜到了阮芷娘想请妇人科大夫的原因,这时更加不能让她请到妇人科大夫。他清楚地记得芷娘在失去孩子那一刻心如死灰的样子,当时是用‘那个孩子还会再回来’的说法把她劝好的,他不知道现在阮芷娘得知她根本不能再生育后会是什么状态,他赌不起。 这天,阮芷娘最终没有请到妇人科的大夫,但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是铁了心要找妇人科的大夫了。 程礼不敢再在书房多待,一有时间就陪着阮芷娘,经常在她旁边劝说疏导。 “你啊,就是太多虑了,当时是文大夫给你看的病,他医术这么好,都说没事儿,肯定就没事儿的。”程礼又例行在阮芷娘身边劝说,企图改变她想要去找大夫的想法。 本来打算进去倒茶的李玉儿却越发的觉得不对,只是去看个病而已,程礼怎么如此紧张,还三番四次的阻止? 难道阮芷娘的身体真的有问题?李玉儿收回了正打算推门的手,转身回了厢房,她要把过去的事情一件件的缕清楚。 最开始阮芷娘的身体很健康,落胎之后身体差了些,但文大夫说了没大事,虽然他当时的表情很沉重……。 不对!李玉儿又仔细回忆了阮芷娘落胎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文大夫心情沉重,程礼没有笑颜,阮政清打了程礼一顿,阮政清又请了向大夫……,现在程礼阻止阮芷娘找妇人科大夫。 难道阮芷娘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这个结论让李玉儿十分难受,她太清楚在这个繁衍为要血脉为大的时代,不能生的女人会过的有的艰难。 “希望是我想错了。”李玉儿喃喃道。 从那以后,李玉儿也不在阮芷娘面前提起备孕和找大夫的事情了。但看阮芷娘还一天天和喝着所谓的‘生子药’,李玉儿还是忍不住去找程礼求证了。 “我去府城找大夫问过,‘生子药’对夫人的身体不好,想要孩子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李玉儿的声音十分平淡,恍惚只是一个随便的提议,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程礼反应。 程礼握着笔的手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下埋着头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好管了。” 李玉儿的猜想已经被程礼的反应印证了,但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继续逼问:“夫人的身体出问题了吗?是落胎的时候?”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程礼扔下笔,低声吼道。 李玉儿不甘示弱:“不管?难道就仍由夫人把那个‘生子药’一直喝下去?有问题就该解决,讳疾忌医能起什么作用?!” “能解决还会等到现在?最精通妇人科的向大夫都没法了,还能怎么办?!”程礼痛苦的抱着脑袋。 李玉儿无力的后退了几步:“原来真是这样啊……” “她这么好,对每个人都抱有善意,对弱者都怀着怜悯,做了这么多好事,却得到这么个结果?”李玉儿摇头讽笑道:“什么好人有好报,果然都是骗人的呢。可怜前些日子我还劝自己去相信。” 第111节 “果然‘神’是不可信的。”李玉儿猛的看向程礼:“这只是两个大夫的判定,事情还没到绝路,肯定还有其他医术高明的大夫能治,我们再去找!” 程礼直摇头:“有没有能治的大夫先不说,芷娘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体状况会受不住的。” “夫人就先瞒着,但大夫是一定要找的!” 程礼还是很沮丧:“文大夫和向大夫都没办法,通州就再也找不出其他更合适的大夫了。” “通州没有,其他地方有。大夏范围这么广,我不信没有一个能治夫人的大夫!”李玉儿坚定道。 程礼被李玉儿铿锵的声音震动,这么坚定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不知世事艰难,还是她真的坚信芷娘一定能治好?不管怎样,都应该再努力试试,不该这样轻言放弃,程礼心中也燃起了希望。 “好我们找能治的大夫,通州没有,就去京城!”程礼看着窗外的阳光,最终下了决定。 门外,邹大娘小心的看着阮芷娘:“小姐?” “没事儿,我们先回吧。”在门外立了良久的阮芷娘转身离开了。 邹大娘见阮芷娘脸色不太差,步履也还稳,放下了半颗心,又跟上去劝道:“小姐,玉儿说的对,总有大夫能治的。” “奶娘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夫君和玉儿都在给我想办法,我自己也不会放弃的。” 李玉儿不知道刚才阮芷娘已经站在门外听到了一切,她还想着先暂时瞒着阮芷娘,等她对那个失去的孩子没那么介意了,或是等她的病被治好了再说。 跟程礼开诚布公谈了之后,李玉儿就出了书房,打算去看阮芷娘。 一进正房,李玉儿发现阮芷娘在看书,没有再做小衣裳小鞋子,不由有些开心,笑道:“夫人,今天中午睡得可好。” 阮芷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把李玉儿招呼到身边:“一觉睡醒,梦都没做一个。” “夫人,药好了。”朱砂又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以前阮芷娘为了生孩子喝这个药,李玉儿没法阻止,现在知道喝这个药也没用,李玉儿就由不得阮芷娘在糟蹋身子了:“夫人,你本来就有点体虚,这个药就先停了吧。” “好。”阮芷娘点头笑道。 “这个药对身体不好……”李玉儿还要继续说,这时猛地反应过来:“夫人同意了?!” 阮芷娘看李玉儿呆愣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是,我不喝了,这药怪苦的。” “你早该这样了!”李玉儿一下也欢呼了起来,转身对朱砂道:“快,把这苦汁子倒了,把药渣也扔远一些,夫人以后都不喝了!”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满脸笑容,再想着她在书房的沉着坚定,心里酸软的一塌糊涂:“好,以后都不喝了。” 关于停掉‘生子药’的事情,邹大娘知道后闹过,不知道阮芷娘怎么跟她说的,总之她最后也同意了,并且之后一段时间都沉默了很多,也不再对李玉儿横眉竖眼了。 程礼除了每天陪阮芷娘,读书更加用功了,还花时间主动经营家里的产业。 管家虽然欣慰程礼的改变,却不知道他为何改变,阮芷娘和李玉儿却十分清楚,程礼是在为去京城做准备。 按照大夏朝的规定,有了秀才功名就可以游走天下了。但现在的天下可不算太平,没有足够的盘缠,没有得力的护卫,谁也不敢轻易上路,程礼自然也不例外。 程礼打算在下一次科举的时候尽力取得举人功名,然后在参加会试的时候带着阮芷娘进京。 李玉儿一边帮着阮芷娘调养身体,一边写信给朱万斛,请他帮忙打听医术高明的妇人科大夫。 这还是李玉儿第一次主动请求朱万斛帮忙,朱万斛收到信后十分高兴,立马派人去打听。 不久后,一位名医就被朱万斛的人送到了程家。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那大夫开了些温补的药,就摇头离开了。 李玉儿失落了一阵并不气馁,继续帮阮芷娘调养身体,阮芷娘也尽量放松心情,配合李玉儿。 时间慢慢流逝,冬去春来,又是万物生发的时节,看着满眼的新绿,程家的人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这时,从府城程府来的一个人打断了程家的好气氛。 “二夫人和四夫人都于昨日生产了,分别诞下了府里的二少爷和二小姐,请三爷和三夫人明日回府参加洗三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端午开心o(n_n)o~~ 六一快乐! o(*≧▽≦)ツ ☆、第170章 换子 不管心情多复杂, 第二天程礼和阮芷娘还是去了府城程府。 程府门前的车马稀稀落落的, 比去年程孝和程义大婚时的宾客要少多了, 来的都是一些推脱不过的亲戚。 洗三仪式是午后开始, 阮芷娘要进产房看两个妯娌, 程礼不能跟着去, 只能托付李玉儿照顾。 “行了, 你去找四弟就行了, 我这么大的人了, 难道还要玉儿照顾。”阮芷娘把程礼推了出去。 想着李玉儿的年纪,程礼也有些尴尬:“这不是有些话,你作为妯娌不方便说吗?” “好了, 我知道保护自己, 你放心吧。” 阮芷娘安抚好程礼之后,才带着李玉儿往里走:“这程府尽是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不让你来,你还硬来。” “我也是想囡囡和平平了。”李玉儿笑道,她可不好说是放心不下阮芷娘。 阮芷娘想了一下:“你那两个小闺蜜一直待在程府里怕是不好, 你没有想过把她们赎出来吗?” “想过啊。”李玉儿叹到:“早就想把她们赎出来,但她们不愿意。我也怕程谢氏不放, 赎人的事反倒惊动了她, 让囡囡和平平暴露在她眼前。” 阮芷娘顿了一下:“确实, 如果让她知道你很在乎那两个小丫头,肯定要折磨那两个小丫头出气。” “三夫人、李小姐来了,快请进。”一个丫环看到阮芷娘和李玉儿后, 立马打起了帘子。 屋子里已经有五六个妇人了,她们大多是程氏宗族的人,阮芷娘与她们分别见了礼,才走到床前去看那个比她小了几岁的二嫂。 李玉儿也在观察这个二夫人,她现在背靠着枕头躺在床上,穿着绸缎衣裳,头上插着各种金银簪子,脖子上手臂上也带着各种首饰,这简直不像是产妇,而是一个饰品展示架。 二夫人旁边的那些妇人也借由这些饰品夸赞程谢氏待她多好,她有多讨婆婆欢心。对此,二夫人唇边只有几丝讥讽的笑容。 “二嫂看着比上次清减了很多,怕是小侄子折腾的很吧。”阮芷娘没有留意到二夫人的神情,有些羡慕道。 产妇看着屋外抱着孩子进来的奶娘眼神有些阴郁:“是啊,很折腾。” “……哇……” 被抱进来的婴儿开始哭嚎,阮芷娘一些就转过了身去看那个小侄子,以至于她没看见二夫人的脸色。 “来,让我看看小侄儿。”阮芷娘伸过手想要抱小侄子。 这是应有之意,奶娘很快就把孩子递给了阮芷娘,周围的几个妇人都围了过来,虽然她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但还是一个劲的夸这个孩子。 阮芷娘此时也感觉气氛不对了,一想也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可以说是断了她们谋划程府财产的路子。 “嫂子,你要不要抱抱侄儿?”阮芷娘没理那些妇人,转头问二夫人道。 二夫人埋头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扯了一个笑:“……好。” “二夫人才生产了,现在身体虚弱,还是不要抱孩子了吧。”跟着奶娘一起进来的竹香阻止道。 二夫人把头撇到一边:“我现在确实浑身无力,就不抱了。” 阮芷娘越发的觉得气氛不对,把孩子交给奶娘道:“他还小,要多睡,你就先带他下去吧。” “各位夫人,午饭好了,我们老夫人请您们去正厅用餐。”这边刚把孩子带下去,月荷就过来通知用膳了。 阮芷娘说了几句安慰二夫人的话,就带着李玉儿去饭厅了。 “好奇怪啊,别人不喜欢这个二少爷也就算了,二夫人怎么也不喜欢啊?”李玉儿有些疑惑。 阮芷娘蓦然站住了:“二嫂不喜欢她儿子?怎么说?” “当时奶娘抱着她儿子进来的时候,她看都没看一眼,她那时候一直注意着竹香呢。后面更是笑都没对她儿子笑过。”大概是因为这个二夫人的打扮太不合身,李玉儿一直留意着她。 “难道是因为程谢氏和程孝的原因,她不喜欢侄儿?可那也是她的儿子啊?”阮芷娘想了半天,没有相处所以然,便也不再钻牛角尖了。 饭后,产房外的大厅就布置起来了,正面照例是先摆放了香案,上面供奉了女娲娘娘、月神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神像前面有几个盛满了生米的香炉,炉里皆插着三支高香,香炉下面都压着玉石、金银、铜钱等钱粮。 屋子中间放了洗三用的喜盆,喜盆周围摆了十多个盘子,里面分别装着大葱、姜片、栗子等寓意美好的果蔬;又有十多个篮子,里面分别放着、秤砣、锁头、镜子等物品。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等吉时一到,程谢氏就站了出来上香叩首,收生姥姥也抱着程府二少爷跟着拜了三拜。 “不是说府里的二少爷和二小姐是一天生的吗?怎么二小姐没有带出来洗三?”李玉儿看了看四周,程府除了所谓的二小姐。该到场的人都到齐了,不由有些奇怪。 翠蒿看了看左右道:“确实没有二小姐诶,他们是不是搞忘了?要不我们提醒一下?” “人家亲爹都没说什么,还用我们提醒?”李玉儿下巴往程义的方向点了点。 翠蒿和朱砂闻言都往程义的方向望了一眼,程义现在正望着收生姥姥怀里的孩子,那脸色有点说不出的复杂,像是高兴又像是愤懑。而站在程义旁边的程孝也在看着那个孩子,而他的眼里却满是阴鸷,那不像是看儿子,反倒是像是在看仇人。 不过也是,李玉儿她们都知道,程孝是生不出儿子的。 拜完神之后句开始添盆了,添盆是从尊长开始的。第一个人添的多,后面的人添的太少了也不好看;如果第一个人添的少,后面的人也不好添多了。 第一个添盆的是程家的一个族老,收生姥姥面带笑容的说着吉祥话,就盼望他多给点添盆。族老添了一瓢清水,放了些银锞子。 收生姥姥有些失望,但还是报了一大串喜庆话。接下来又是各个亲长添盆,一时间喜庆话不断,房间里显得格外热闹。 很快就轮到了程礼和阮芷娘,阮芷娘把提前给侄儿准备的长命锁、银锞子、桂圆等添了盆。 收生姥姥立即大声笑着道:“长命百岁、富贵圆满。” “老三家的,在添点枣子花生沾沾喜气。”程谢氏在旁边扯了一个慈祥的笑。 程礼一下子就黑了脸,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这程谢氏怎么还敢捋虎须?程家那些老妇人还记得去年婚宴上发生的事情,都偷偷的拿余光瞟李玉儿。 李玉儿也不防程谢氏还敢当众给阮芷娘难堪,正要站出去给她好看,不想却被阮芷娘紧紧的拉住了。 阮芷娘对着李玉儿摇了摇头,才又拿了一把莲子花生放进盆里笑道:“从三年前我和几个侄儿都在婆婆的院子出了事儿,程家便有了断嗣的危机;现在有了侄儿,但还是人丁单薄,我也是该沾沾喜气了。” 在寂静的房间里,阮芷娘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程府的几个孙子都是在程谢氏的房里死的。所有看向程谢氏的目光都充满了惊惧厌恶,那里面可是有她的嫡亲孙子啊! 程谢氏气的脸色铁青,偏偏阮芷娘说的又是事实,让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早生贵子。”还是收生姥姥最先反应过来,用喜庆的声音打断了这沉凝的气氛,只是她心里也对程谢氏起了戒备,现在她总算明白其他接生婆不愿意接程府的生意了。 洗三过后,阮芷娘又和程礼去了南院,想看四弟妹和她的女儿。 “内人生产不顺,现在精神有些失常,经常会胡言乱语,你们不要在意。”程义犹豫着开口了。 四弟妹还这么年轻就精神失常了,怕不只是生产不顺的原因吧?阮芷娘心里有些复杂:“没事,我们是妯娌,不会计较那么多。” 同样是产妇,四夫人和二夫人的待遇是天差地别。李玉儿一进门就发现这份产房里的布置十分简陋,四夫人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喃喃的:“儿子,我的儿子。” 一见到程义进来,四夫人立马挣扎着大吼:“儿子,把我儿子还给我!” 第112节 “你又在发癔症了,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程义的神情也有些痛苦,过去安抚道。 四夫人想要挣开程义,奈何身上没有力气,只能捶打着骂道:“你这个没有的懦夫!软蛋!” “不会是四夫人生的儿子,二夫人生的女儿吧?”李玉儿在阮芷娘的耳边问道。 阮芷娘有些沉重的点头:“十有八|九。” 程礼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劝程义道:“你既然已经娶妻生子,就可以分家了,什么时候搬出去吧。” “可是……”可是我儿子还在府里啊。虽然大家都清楚,但程义还是说不出口。 程礼道:“没有可是!这事儿我们都帮不到你,你只有自己挣扎出去,再在府里待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二,二侄儿……”程义犹豫道。 程礼若有所指的开口了:“二侄儿是要过继承嗣的。” “他是我儿子,我不要他过继!”四夫人吼道。 本来还打算说什么的阮芷娘咽下了口中的话,她知道孩子对弈一个母亲来说意味这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六一快乐,越活越年轻! (づ ̄3 ̄)づ╭?~ ☆、第171章 看诊 即使程礼极力劝说, 程义仍旧顾虑重重, 虽然有些动心, 最后还是没有勇气离开程府。 程礼也无法, 参加完洗三之后, 就告辞离开了。 出了程府, 李玉儿又带着程礼和阮芷娘去了一趟食铺。 经过一年多的经营, 李玉儿的食铺已经彻底在府城扎下根了。虽然没有那些大酒楼显眼, 但也是口碑良好客流如织。 “东家、三爷、三夫人, 您们过来了啊!”刚招呼完客人的杨盼儿一看到李玉儿和阮芷娘她们就眼睛亮了。 李玉儿笑道:“今天程府里洗三,我们就顺道过来了,这段时间铺子里的生意还好吧?” “好, 苏大娘和桂香她们的手艺虽然比不了李府的大厨, 但也甩其他酒楼几条街。”一说起厨艺杨盼儿就十分自豪。 李玉儿摇头道:“你有自信是好的,但别的酒楼食铺能在府城立足,肯定也是有优点的。” “这附近的食铺比我们早开了这么久,生意还没我们的好呢。”杨盼儿嘟囔道。 旁边的阮芷娘听得直摇头:“杨盼儿这个自傲的性子不大适合招呼客人吧?” “她也只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这样说话,真的面对客人了, 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毕竟在程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上菜的二等丫环。”一起相处了几个月, 李玉儿对杨盼儿还是比较了解。 李玉儿在铺子里转了一圈, 和熟人打过招呼后, 就去看了这个月的账簿。 虽然已经春天了,但铺子里的火锅串串依旧卖的很好,应为苏大娘她们的厨艺, 其他菜品也卖的不错,这个月才过半就进账了二十多两银子,算起来确实比程礼他们在县城的铺子还要赚一些。 这一年多时间里,这个铺子的投入早就收回来了,现在每个月的收入刨去柴米油盐的本钱和苏大娘她们的工钱,也能赚二三十两,当然这个数额对于那些大户人家不算什么,但对于很多小商人来说已经算是个不错的收入了。 和桂香、涎味、账房她们都说了话后,李玉儿和阮芷娘才去了绣珍坊看了颜娘子。 颜娘子就比阮芷娘小半岁,但至今还是没有要结婚的意思。李玉儿怀疑她对朱叔叔有意思,但旁敲侧击过几次,颜娘子都把话题岔过去了。李玉儿知道她不想说,便也不再深究了,只是对她的生活更加关切了一些,每次来府城的时候都要看望她。 见李玉儿和阮芷娘过来,正在看书的颜娘子非常高兴。检查了一喜李玉儿的学习程度后,便对只能道:“这段时间有没有新绣品?” “就是绣了些小玩意儿。”阮芷娘把手帕拿了出来。 颜娘子看着手帕上的图案沉默了一瞬,转而又仔细观赏了一下才笑道:“虽然你把这些胖娃娃也绣的憨态可掬,但也不能一直绣娃娃吧?” “这是年前绣的,当时不是要过年了吗?我就照着年画娃娃绣了几幅。”阮芷娘的脸有些红。 这可不是几幅,李玉儿清楚的知道阮芷娘卧室里的床帐被罩,甚至她的里衣上面都绣着娃娃。不过阮芷娘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李玉儿也不拆台。 “说到这儿,我有想起了,东家来信说又找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这两天就要到了,要不你先不忙会县里,留在这里陪我几天,等看了大夫再回去?”颜娘子满怀期待道。 阮芷娘的心一下子就乱了,良久才点了点头:“好。” 既然要留在府城过夜,李玉儿就又回了一趟李府。 李玉儿住的阁楼后面的一大树刺花藤已经绽开了芽苞,新绿的叶子布满了整颗大树,去年垂到窗边的枝条早已被剪掉了,今年新抽出了嫩枝又吊在窗边摇曳。李玉儿每次看到它们都感觉烦恼远离,心情舒朗了很多。 “你们费心了。”李玉儿对阁楼的婢女们点头道谢。 她一年来不了李府几次,但每次来这里都被收拾的十分干净温馨,像是随时等待着她回来。 “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几个平时很稳重的婢女激动的红了脸:“小姐如果喜欢,就多回来住几次吧。” 李玉儿看了看这些满脸热切的人,想着这几年她们的尽心尽力,终是不愿辜负她们的期盼,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以后到府城了,就过来住。” 在李府住了一晚,第二天李玉儿又去了绣珍坊,刚巧朱万斛找的大夫过来了。 老大夫给阮芷娘诊了脉后,摸着下巴上的白须犹豫着。 阮芷娘的心又沉到了谷底,又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大夫,有什么话直说吧。” “老夫惭愧。”老大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看着阮芷娘摇头了。 只一瞬间,阮芷娘便如坠冰窖,这已经是第四个名医了,如果再加上文大夫和向大夫,这就已经是第六个了。 每一次都满怀希望,然而每一次最终都是失望。 老大夫的神情有些复杂,但看着阮芷娘还算年轻的面容最终释怀了:“看样子是我与医圣的药方无缘。” “怎么也不能让老大夫白跑一趟,我们东家说了,药方就是要送给老大夫的。”颜娘子对诊断结果也很失望,但笑着递给了老大夫一个匣子。 老大夫顿时大喜,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匣子,喃喃道:“老夫都没帮上什么忙,受之有愧啊。” 老大夫想起了无功不受禄,想把匣子还回去,心里又十分不舍,一时间十分纠结矛盾。 “这药方放在我们这里也是浪费,您拿着才能救更多的人,况且您大老远的跑过来,我们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回报在,只有这个药方,您就不要推辞了。”颜娘子见他十分喜欢,连忙劝道。 这可能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接触到这个失传的药方了,错过了这次将来这个药方会继续失传的,老大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下了药方:“算老夫欠你东家一个人情,将来如有需要随时差遣即可。” 老大夫又转头看了失魂落魄的阮芷娘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对颜娘子告辞了。 颜娘子自然起身相送,在门外老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们为里面那位夫人奔走,是因为她夫家和你们的关系好,还是她和你们的关系好?” “关系都好,但硬要比较,东家、玉儿和我自然跟这位夫人更亲近。”颜娘子不知道老大夫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她猜测这个问题很重要,便如实的说了。 “这样啊。”老大夫抚着胡须沉吟了一下:“你们既然和这位夫人更亲近,那以后就不要再找大夫了。” 颜娘子十分疑惑:“这是为何?” “老实说要让这位夫人怀孕还是有办法的,但如果真的怀孕生子,怕是性命难保啊。”老大夫叹到:“怕是有别的大夫也看出来了,只是都重人命,没有说出来。如果真的有人说了出来,怕是会伤那位夫人和她丈夫的关系。” 颜娘子心中一惊,赶紧向老大夫道谢:“多谢指点。” 送走老大夫,要进门的颜娘子心情一下子变的沉重起来,但最终还是拍了拍脸颊让自己露出了笑容才进门。 “……颜妹妹,以后就不要费时费力的找大夫了。”阮芷娘终于聚起了力气说出了这句话,每次都要耗费朱兄和颜妹妹的人情、时间、精力、钱财去帮她找大夫,她为了那个孩子能再回来就厚颜受了。然而现在没有丝毫进展,她已经失望的有些害怕了。 李玉儿连忙鼓劲道:“夫人,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了,怎么能放弃……” 颜娘子走上前,握住了李玉儿的手,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对阮芷娘道:“阮姐姐,你现在精神不好,先到我房里休息一下吧。” 阮芷娘现在全身无力,确实没有心力再做什么了,轻轻点头:“好。” 颜娘子和李玉儿小心的阮芷娘扶到了睡房,颜娘子的这个睡房布置的十分精致舒适,门边摆放了几盆美丽雅致的花草,窗前挂着淡色的薄纱,阳光透进来显得温和慵懒,高案上摆了一炉熏香,让人闻着就有一种春日好眠的味道。 阮芷娘本来昨日就没有睡好,此时一进这个睡房便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颜娘子把她扶到床边,安排着睡下,说话的声音都特意拖长放慢了,让阮芷娘很快就入睡了。 等确定阮芷娘入睡,颜娘子才放下床帐,和李玉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颜姨,刚才为何阻止我劝下去?”下了楼梯,李玉儿才问道。 颜娘子知道李玉儿自来是个有主意的,又十分在乎阮芷娘,而隔绝阮芷娘和大夫的事情还要靠李玉儿,想了想便把老大夫说的话告诉了李玉儿。 “性命难保?!”李玉儿一怔,立马道:“一定不能再让她见这些妇人科名医了!” 颜娘子叹到:“我都不敢把这事儿告诉阮姐姐,她对孩子的执念太大了,会怎么选择不好说啊。” “不能把这事告诉她!”李玉儿斩钉截铁道,她觉得让阮芷娘选择,她十有八|九会选择生孩子不要命。 颜娘子沉吟了一下又道:“这事儿也不能告诉程三爷,虽然他们夫妻恩爱,但这毕竟事关血脉后代,程三爷是个什么反应不好说。” 李玉儿觉得程礼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强迫阮芷娘生,毕竟他早就知道了阮芷娘身体的问题还是一样的爱护她。但李玉儿也决定不主动说出来,这毕竟事关阮芷娘的生命安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暴力的淑女’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月夜’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172章 消息 李玉儿和颜娘子都对阮芷娘隐瞒了大夫诊断结果, 那以后李玉儿做饭的时候继续注意帮阮芷娘保养身体, 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积极的帮忙备孕了, 而是每天想办法让阮芷娘把注意力从生孩子上转移开。 阮芷娘自己都颓废的放弃了找大夫, 对于李玉儿的变化也没有深想, 只每天沉浸在忧郁中, 李玉儿、程礼和邹大娘想尽办法都不能劝她开怀。 “夫人河边的那片桃林开花了, 我们出去看桃花吧。”李玉儿见阮芷娘又在做小衣, 便走上去拉着她的手臂道。 阮芷娘摇头道:“你们去吧, 我这几天身体不爽利,不想走动。”阮芷娘继续埋着头做衣裳。 李玉儿忍不了了,她走到窗边一下子拉开了窗帘:“夫人, 你看看外面的阳光多好?不要再闭着窗帘做针线了, 那样很伤眼睛。” 从窗外突然照进来的强烈阳光,让阮芷娘不由的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之后才打量外面的景致,确实是一片花红柳绿的光景,生机勃勃的绿色让阮芷娘的沉寂的心也悸动了一下。 “好, 我们出去看桃花。”阮芷娘又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同意,声音很轻, 李玉儿差点以为听错了。 阮芷娘应允之后, 李玉儿立马帮忙收拾, 等换上她以前的衣裳,李玉儿才发现她瘦了好多,也是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胃口, 不管谁劝饭都吃的很少。 收拾好后,李玉儿立即通知了翠蒿和朱砂她们陪着一起去桃花林。 阮芷娘很久没有出门走动过了,李玉儿在前面带路时特意走的慢了些,让阮芷娘适应,但不久阮芷娘还是开始喘粗气了。 李玉儿又走慢了些,一边指着浅草里的野花野菜跟阮芷娘说话。 “程夫人,好久没有看到您了。”方大婶老远看到阮芷娘就开始笑着打招呼。 阮芷娘见到方大婶和她腿边小家伙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啊,方大婶又在带孙子吗?” “主要是挑点野菜,顺便看着这小子。”方大婶笑道:“他从来就是个离不得人的性子,以前是一没人抱就大哭,现在是一没人看着就乱爬。” 第113节 阮芷娘有些羡慕,走上前去把坐到地上的小家伙扶起来:“活泼好动的孩子才健康。” “他倒是长得壮实。”方大婶笑的有些自豪,转眼看到脸色有些苍白的阮芷娘又有些担心,小心的问道:“您看这儿气色不好,请过大夫没有?” 阮芷娘的眼里又溢满了忧郁,轻轻的摇头道:“没事儿。” 方大婶看了看自己的小孙子,又看了看阮芷娘的肚子,想要关心询问又怕戳到阮芷娘的心伤,呐呐了几句就往值得高兴的事儿上说:“您家那十多亩地里的粮食长得精神,今年一定是个好收成。” “希望今年有个好天时吧。”阮芷娘叹到。 和方大婶是说了一会儿话,又逗了一会儿方大婶的孙子,阮芷娘和李玉儿她们就继续往河边桃花林去了。 像云霞一样灿烂的颜色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的,阮芷娘看着眼前的桃花林也真正的高兴了起来。 “以前真是辜负了这个好春光啊。”阮芷娘闭眼深吸了一口芳菲之气。 李玉儿折了一直低矮的桃枝,拿在手上细细的欣赏了一下递给阮芷娘:“难怪要用桃花比喻美人了,真是娇俏。” “你知道送人桃花的含义么?”阮芷娘无奈一笑,还是伸手接过了桃花。 李玉儿又挑了几朵好看的摘下,踮起脚往阮芷娘的头上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美的花该配你这样的美人。” “你啊,幸好不是男子,这么口花花可不行。”阮芷娘口上教训着,却顺从的弯下了腰,让李玉儿成功的把几朵桃花戴在了发间。 阮芷娘也在桃树上挑了几朵娇艳的挑花,插在李玉儿的发髻上,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下:“玉儿出落的越发好了,将来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小子。” “好看吗?”李玉儿不想和阮芷娘讨论将来的婚事这个扫兴的话题,转而向翠蒿她们问道。 翠蒿和朱砂都纷纷点头:“好看。” “既然好看,大家就多折点花枝回去用瓶子养着吧。”李玉儿看向阮芷娘提议道。 阮芷娘看着翠蒿和朱砂渴望的神情,又看了看偌大的桃花林,挥手道:“你们也不用跟在我旁边,就在林子里折点桃花吧。” 翠蒿和朱砂自然欢喜的应了,不过她们还是没有离阮芷娘太远,这边一有响动她们就能立即赶过来。 “夫人,那一支好看,你帮我摘。”李玉儿指着一支秀美的挑花道,这些年她虽然抽条了很多,但对于成人来说,还是有些身量不足。 阮芷娘折了一支:“这这个?” “不是,旁边的那根。”李玉儿又指了指。 阮芷娘把李月看中的那支摘了下来:“花少苞多,枝条弯曲的又格外雅致,是有几分趣味,插在花瓶里,放在书房里也是使得的。” 李玉儿就和阮芷娘这样边采花,边往前走,很快就听到了河水的声音。 “要到河边了,我们过去看看。”阮芷娘说着就往前走。 越往前走,河水的声音就越清晰,渐渐的还夹杂了妇人的高声谈笑。 “看样子河边还有很多人洗衣裳啊。”李玉儿隐隐看到树丛外那些妇人们,拿着木杖在捶打衣裳。 这些衣裳的质量真好,用这么暴力的方法清洗还能穿十多年甚至几十年,李玉儿在心里感叹。 “你们听说没?那个赵老二家的怀孕了!”一个中年妇女八卦道。 另一个女人道:“真的?她都快三十岁了,和程家那个一样不都是不下蛋的母鸡么?” 正打算出去打招呼的阮芷娘蓦然站住了,她知道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但没想到说的这么恶毒! “夫人,不要被这些人扫了兴致,我们去别的地方吧。”若是只有李玉儿,她一定要上去怼一通,但有阮芷娘在身边,李玉儿有些担心她受不住这些话,只能把这些人记在心里,想着把阮芷娘带走了再说。 阮芷娘脸色有些发白,她紧拽了一会儿双手才点头道:“好,我们去其他地方。” “快三十了又怎么样,有向大夫这个妙手大夫啊,这么多年了,有哪个女人经她看了过后还生不出孩子?”有一个妇人的声音成功的让阮芷娘停住了脚步。 李玉儿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对阮芷娘道:“夫人,我们先走吧,不听她们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再等等。”阮芷娘没有动,刚才那个妇人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她的心上,向大夫的能力让她看到了一丝曙光。 那些妇人又恭维了一阵向大夫的医术,便说起了其他人的闲话,阮芷娘没听到有用的,便提步离开了。 “你说,我是不是该再请向大夫来诊断一下?”阮芷娘问道。 李玉儿斟酌道:“四年前,舅少爷就请向大夫仔给你细看了一下。” “原来政清也知道了啊。”阮芷娘总算明白为什么政清每次带的礼物都是补药居多,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抱了一丝隐秘的希望,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找向大夫诊断一下。 李玉儿不知道阮芷娘心里的具体打算,只能把她的心思往其他地方引导,又摘了些桃花,然而她发现阮芷娘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果然,那天回去之后,阮芷娘就开始打听向大夫的动向了。 “向大夫没有固定的医馆,平时都在家里,不过去年的时候她去青州府她侄儿家走亲戚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清楚向大夫动向的方大婶告诉了阮芷娘。 阮芷娘有点焦急:“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就说不清楚了,听说通州府文大夫也不错,你要不要试试?”方大婶提议道。 阮芷娘有些失望地摇头道:“文大夫已经看过了,还是先等向大夫吧。” 然而这一等又等了三年,要不是阮芷娘不知道向大夫侄儿家的位置,她都自己去找了。 这三年李玉儿也是提着心,关于向大夫的事情她专门写信去询问了阮政清,得到的回复是她清楚的知道阮芷娘的身体问题,还说要看阮芷娘自己的意愿。这如何了得?李玉儿万万不敢让阮芷娘见到向大夫的。 虽然李玉儿百般不愿,在侄子家待了三四年的向大夫还是回来了。 阮芷娘得到消息之后,失眠了几夜,恨不得马上就跑去拜访向大夫,然而她还是忍了下来,因为李玉儿十五岁要及笄了,她要为李玉儿准备及笄礼。 颜娘子也频繁的往程家跑,极力的劝说李玉儿在府城举办及笄礼。 ☆、第173章 及笄礼 朱万斛也写了信来, 希望李玉儿在府城里办及笄礼。阮芷娘思量了一阵, 觉得人生唯一一次的及笄礼不是低调的时候, 也觉得在府城里更好。 李玉儿最终决定还是在府城李家举行及笄礼。 把请帖散发出去后, 李玉儿就到了府城李家, 又准备了三日才迎来及笄礼。 第二日, 李玉儿焚香沐浴后, 提前穿好了玄色为底朱红为纹的彩衣, 梳上双环髻, 跪坐在东房等候。 “客人都到了,快进场了,玉儿怕不怕?”颜娘子坐在李玉儿边上关切道。 本来不紧张的李玉儿, 这几天已经被周围人郑重的架势弄的有些紧张了, 她深吸了口气,摇头道:“不怕。” 突然一阵庄严的钟磬声,熟记流程的李玉儿立马站了起来。 “不急,现在是阮姐姐过来了。”颜娘子安慰道。 李玉儿的及笄礼是李秀才的妻子,李玉儿名义上的母亲主持的, 阮芷娘则作为正宾被邀请过来。 阮芷娘和李夫人互相行礼之后,被邀请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的进场就坐。 因为是女子的及笄礼, 所邀请的客人大多都是通州府的有头有脸的夫人和一些出生名门的小姐, 有几个坐在后排的夫人有些疑惑:“这李家平时家世不显, 怎么一个女儿的及笄礼办的怎么大?还有那些大家夫人也都来了?” “这个李家虽然低调,但也今非昔比了,不知道他们交了什么好运, 居然和朱员外攀上亲了。”旁边一个知道消息的夫人小声道。 还有人奇怪道:“即使是和朱员外攀上了,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亲戚,那些大家夫人不用这么积极的来吧?” “这有什么,我还听说知府夫人有意要做正宾呢?”一个消息灵通的低声道。 旁边的人显然不信,看着阮芷娘瘪嘴道:“知府夫人放出了话,还轮得到这么个没儿没女的秀才娘子?” “我劝你们都对正宾放恭谨点,这是李小姐的及笄礼!”前面一个夫人突然出声呵斥。 那几个被呵斥了的人,明显不服,还要大声争辩,但抬头一看说话之人,便立马噤声。 钟磬声渐渐停止,李秀才向宾客致辞道谢后,又郑重的请出了朱万斛。 “朱叔叔回来了?!”李玉儿听到外面的声音,立马兴奋的向颜娘子求证。 颜娘子笑道:“当然,今天是玉儿的及笄礼,你朱叔叔再忙都要赶回来的。” 大厅里的李秀才见朱万斛已经落座后,不顾宾客们精彩纷呈的脸色,又继续请出了有司和赞者。 要是以往宾客们还有心思观察有司和赞者,但现在宾客们的心思都落在了朱万斛和今天的笄者李玉儿身上。 “小女的成人笄礼正式开始!”随着李秀才的话音一落,钟磬声又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东房的出口。 时间终于到了!李玉儿抬头颔首,迈出步子走出了东房。 于是众人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适中,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的女子像一朵盛开的芙蓉沿着红毯缓缓向她们走来。 所有人都屏声敛气,直到李玉儿走至厅中,才有人舒了一口气,感叹道:“真不愧是朱员外的侄女,这气派一般人家是养不出来的。“ “刚才你不还说人是小家女,不值得你跑这趟?”旁边的人笑道。 那人也只能讪讪的自嘲了几句才作罢。 李玉儿不知道别人对她的看法,她向四周宾客一一行了一个揖礼,然后走到东边笄者席上向西坐下。 颜娘子作为赞者,走到李玉儿旁边开始为她梳头,旁边的司仪又开始唱和。 在梳头的过程中,李玉儿一件事都做不了,在场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能保持着平稳的坐姿,感受着颜姨梳头的动作。 “好了。”颜娘子将木心九凤梳放在席子南边道:“接下来就交给阮姐姐了。” 李玉儿看向穿着直缀深衣有几分端庄华贵之美的阮芷娘不由露出了笑容,又转向东坐下。 司仪又开始唱和:“初加发笄。” 有司端着的托盘里早就摆了一支朱万斛提前送到的雕兰玉笄,那玉笄温润剔透,造型简洁、样式大方、线条流畅,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李玉儿喜欢这支玉笄,不仅是喜欢它美好的样子,更喜欢它背后美好的祝福。 阮芷娘执起玉笄,插入李玉儿的发髻之中:“今日良辰,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声音柔和却又郑重,每一句里面都饱含着期望与祝福,李玉儿把这些话深深的记住心里。 加笄之后,李玉儿又回到了东房。颜娘子从有司手上拿过礼服,帮李玉儿换上。 这次要穿的是齐腰襦裙,洁白的襦裙上面绣着银白的兰花。脸上上了浅妆,耳上戴了明珰,腰上束了素纨,李玉儿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 再次出了东房,拜见宾客拜见长辈,接受祝福。 “二加发钗。”在李玉儿坐下之后,司仪又唱和道。 颜娘子取下了发笄,阮芷娘又给李玉儿戴上了发钗:“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二加之后,李玉儿又回到了东房,这次要换上的曲裾深衣和与之相配的发髻妆容。 和平时穿的曲裾深衣不同,这次要表现的是端庄大气,玄色为底,朱红为纹,一般十五岁的女子是驾驭不了这样的衣裳,被李玉儿两套衣裳惊艳过的宾客也是如此认为。 系上了锦带,舒展了广袖,蹬上了高屐,李玉儿一下子从身量适中变成了身材高挑。 第114节 看着李玉儿不急不缓的从东房走来,原本有些躁动的宾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典雅清丽的女子真的只有十五岁?!所有的宾客心里都冒出了这个疑惑,然而一想起她刚才两套衣裳的效果,也都不再怀疑了。 照例是展示拜礼,过后又向东坐下。 “三加钗冠。” 司仪的话音一落,有司就端上了一个凤凰展翅的金冠,阮芷娘拿起钗冠插入李玉儿的发髻之中:“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生岁有长,受地之佑。” 李玉儿又对着天地跪伏敬拜,从此以后她就真正成年了。 有司又撤去了及笄礼的陈设,换好了酒席。 阮芷娘从颜娘子手上接过清酒,倒了一杯走到李玉儿身边说了祝词:“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李玉儿对着阮芷娘行了拜礼,才接过酒樽,大半洒在地上作为祭酒,剩下的抿了一小口,表示承了祝福。 接下来就是取字了,阮芷娘对着李玉儿念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芊蓉甫。” ‘芊蓉’就是李玉儿的字了,‘芊’有草木繁盛的意思;‘蓉’内涵雅致,这明显是阮芷娘精心思量出来的。 亲长聆训之后,李玉儿又向在场所有参礼者表示感谢。 “礼成。”随着司仪的话音一落,这场及笄礼就算结束了,宾客们接下来就在外面去吃宴席,而李玉儿也能彻底放松了。 端着仪态回到道了东房,李玉儿才彻底放松。在及笄礼上绷紧了神经没有多少感觉,这一放松才发现身体已经有些疲累了,不过精神却更加亢奋了,她终于成年了。 及笄礼之后,李玉儿又在府城陪着朱万斛和颜娘子待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参加了很多大家夫人举办的宴会,又把她在府城的食铺扩大了一些,改成了酒楼。 李玉儿还没有把酒楼的事情理顺畅,颜娘子就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玉儿,阮姐姐去找向大夫了!” “找向大夫了?!”李玉儿一惊,立马起身:“不行,我要马上回去。” “我和你一起去!”颜娘子也毫不犹豫。 两人催促车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清河乡,即使马车打造的再好,车夫驾车驾的再娴熟,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车里的颜娘子和李玉儿也不好受。 “吁……” 在李玉儿七晕八素将要呕吐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向大夫的家了。”车夫恭敬的对下了马车的李玉儿和颜娘子道。 李玉儿也顾不得考虑为什么车夫为什么会找得到向大夫这个妇人科大夫的家了,赶紧往向大夫家里走。 “你们是?”一个梳着道姑头的女子拦在了李玉儿面前。 李玉儿顿时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么久了,向大夫该说的都说了,她们急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及笄礼的流程和里面的一些赞词都来源于百科。 下午搬家,更的有些晚了(???︿???)希望小天使们谅解。(〃?w?) ☆、第174章 决定 “我们是程夫人的家人, 过来找她。”颜娘子上前说道。 那女子恍然:“原来是来找程夫人的啊, 请进来吧。” 向大夫虽然是通州有名的妇人科大夫, 但住的地方也十分简朴, 她年轻时和离, 一生又无子嗣, 身边也没有什么人照顾, 只有得了她恩惠的姑子庙的女子偶尔过来帮忙。 李玉儿和颜娘子通过陈设简单的大厅和走廊, 来到了向家的药房外。 “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 李玉儿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向大夫郑重的声音。 “决定好了, 不会后悔的。”阮芷娘的声音分外坚定。 李玉儿瞬间想到了颜娘子说过的‘性命难保’,也顾不得礼节了,立马推门进去:“夫人!” “玉儿、颜妹妹, 你们怎么过来了?”阮芷娘回头看见是李玉儿和十分意外。 当然是担心里为了生孩子不顾生命安全啊, 但这话不能说出了,李玉儿一时间有点语塞。 “我们是听说你来向大夫这里,怕你的身体有什么不好,过来看看。”颜娘子眼睛一转就笑着开口。 阮芷娘现在心情很好,对于颜娘子的话也没有怀疑, 笑着道:“我现在身体很好,向大夫都说过, 我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怀孕了。” 虽然早有准备, 没想到还是落到了最糟糕的局面, 李玉儿闻言还是心中一惊,转头看着向大夫:“身体好?可以怀孕了?” 向大夫没有回答,只把看了一眼阮芷娘, 又去整理药草了。 阮芷娘有些心虚:“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体很好。” “这个事情,你感觉没用,还是要大夫说了才算!”李玉儿依旧不依不饶的逼视着向大夫。 向大夫捣药的手停下了,转头看向李玉儿和颜娘子:“我这个人一向尊重病人的意愿,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你是个大夫,怎么……”李玉儿还要质问,就被颜娘子拉住了手。 颜娘子看了阮芷娘一眼,对着李玉儿摇了摇头。 李玉儿现在脑子里很乱,即为阮芷娘的选择感到惊慌,又为向大夫的行为感到愤怒。现在被颜娘子一拉,勉强冷静了些,不再开口。 “玉儿年纪小,不懂事,您不要与她计较。”颜娘子笑着打圆场道。 阮芷娘也觉得李玉儿有些无礼,一边让李玉儿道歉,一边给向大夫赔礼。 李玉儿无法,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冒失了,便按下各种纷繁焦急的心思对向大夫行礼道歉。 向大夫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李玉儿的道歉,又自顾自的打理她的草药。 颜娘子还想说什么,但总找不到机会。 “向大夫,阮姐姐的身体真的好了吗?”颜娘子好不容易等到向大夫放下了药杵,立马开口问道。 向大夫却被颜娘子的声音一惊,抬头看着颜娘子和阮芷娘道:“你们还没走?病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感情刚刚是把她们当成空气忘光了啊,颜娘子心里有点羞恼,但她不敢得罪了向大夫,也没有表现出来,继续放低身段问道:“阮姐姐……”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们不用担心。”阮芷娘笑道。 这样一说,心里更加没底了好吗?李玉儿腹诽道。 “好了,病也看了,还不走,难道等着我留你们吃饭?”向大夫直白的送客。 主人都送客了,颜娘子和阮芷娘自然不好再待。 “是不是向大夫还没有消气啊?”阮芷娘有些担心向大夫还记着李玉儿刚才的不敬。 那个领着她们的姑子笑道:“你们误会了,向大夫平时就是这个脾气,除了病人与药物,不会记挂别的事的。” “那就好。”阮芷娘听了也安心了些:“我明日再来看向大夫。” 在回去的马车上,阮芷娘最先开口了:“玉儿不是在府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快了!在府城待了好久了,很想你,酒楼的事情一理顺,自然就会来了。”酒楼还没走上正轨,但李玉儿现在满心都是阮芷娘的事情,那里还顾得上酒楼的事情。 “阮姐姐,你怎么找大夫了?是身体有什么不利爽吗?向大夫怎么说的?”颜娘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阮芷娘虽然觉得颜娘子来的太急,但也没有深思,笑着开口道:“还是为了孩子的事,虽然被那些大夫判定不能生育,但终究还是不甘心,听说向大夫是这方面的圣手,便过来拜访了。” 李玉儿见她眉间的郁气都散尽了,试探道:“看来结果很好了?” “自然。”阮芷娘笑道:“向大夫说了,她遇到过和我一样的例子,能帮我。” 李玉儿还想说什么,颜娘子提前打断了,她对着阮芷娘笑道:“那就提前恭喜阮姐姐了。” “现在先不要问了,等我再派人去问了向大夫再说。”颜娘子私下安抚这着李玉儿。 李玉儿不抱多大希望:“刚才在向大夫家里,她就多有推搪之词,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多想办法总能问出来的。”颜娘子自信道:“阮姐姐要怀孕生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前面肯定要准备很久,我们总能想办法阻止的。” 是啊,还有缓和的时间,焦急没有任何作用,李玉儿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各种纷乱,又开始跟阮芷娘说着家里的事情,她在县城带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家里又秋收了一次,因为天时不错,收成很好,这也算的上是一件喜事了。只是李玉儿心情沉重,丝毫高兴不起来。 颜娘子跟着阮芷娘到了程家,立即把跟来的婢女派了出去,对着阮芷娘她用的借口是给绣珍坊的丫鬟传话,实际是让他去向大夫那里打听阮芷娘的事情。 在天黑的时候,婢女就带来了消息:“向大夫是能让程夫人怀孕,只是生产的时候可能会有些艰难。” “只是有些?”颜娘子重复,如果只是有些,倒是可以试试,那个妇人生产不是从鬼门关过一趟? 那婢女停了一下,埋着头道:“是九死一生。” “那她还如此作为?真是愧对大夫这个名号!”颜娘子见向大夫没把阮芷娘的性命放在心上,心里的火也冒了出来。 李玉儿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夫人知道这个后果吗?” “向大夫明明白白的告诉过程夫人。”那婢女恭敬道。 颜娘子恨铁不成钢:“看样子阮姐姐真是铁了心了,想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活长大的胎儿!” “看夫人现在的决心十分坚定,我们怕是劝不了。”李玉儿想着今天阮芷娘开心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十分难办。 颜娘子思忖了一下:“看样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向大夫那里入手了。” “这个恐怕有些难。”李玉儿有回忆了她听到过的关于向大夫的事情:“听说向大夫年轻时的经历和夫人有点相似,她流掉孩子后,就不能再生育,这才和夫家和离,恐怕她成为妇人科大夫就是因为这个是。” “如果孩子是她的心结,怕这事儿还真不好办。”颜娘子沉默了。 李玉儿也觉得有些难,但放弃不是她的风格:“不管怎样,还是试试吧,夫人和向大夫两边都劝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我亲在去向大夫那里吧。”颜娘子叹了口气。 饭后,颜娘子就起身告辞了。 阮芷娘还高兴的拿出药方,让方大妞去给她抓药。 李玉儿拦住方大妞,跟阮芷娘摊牌了:“夫人,你不能和喝这个药,我知道它的作用!” “……你们早就清楚了?”阮芷娘也不是傻的,她只是信任李玉儿和颜娘子,很多事情没有深思,现在一回想就发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是!我知道你如果怀孕生产,结果几乎是九死一生!”李玉儿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阮芷娘都清楚了,李玉儿也没有了顾忌。 阮芷娘一下子就泄了气,眉间多了几分疲惫:“生孩子都是有危险的,况且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这个还不存在的孩子,不值得你去冒那个险,去夺那个一线生机!”李玉儿低吼。 阮芷娘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他存在!他是我错过了七年的孩子!上天一定是怜悯我,才给了我这个再续母子缘分的机会!” “你光想着母子缘分,母子情谊,怎么没想过我、想过老爷、想过邹大娘?你要出了事,我们怎么办?!”李玉儿吼道。 第115节 “芷娘、玉儿,你们怎么了?” 门外传来程礼关切的声音。 房间里顿时沉寂了下来,阮芷娘和李玉儿谁都没有开口。 “李玉儿真是越来越骄纵了,居然和小姐呛声。”邹大娘的声音有些不满。 ☆、第175章 再孕 “你们怎么了?” 程礼推开门走了进来。 阮芷娘看了李玉儿一眼笑道:“没什么大事。” 李玉儿还想着让阮芷娘自己放弃那个想法, 现在也没有拆穿, 只留了一句:“夫人还是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吧。” 说完之后, 李玉儿也没有顾忌房里的众人, 直接走了出去。 “你看看, 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邹大娘不忿道。 第二天, 阮芷娘收拾好后, 又煲了一份汤要去向大夫家。 “我也去。”李玉儿守在门口, 看见准备上车的阮芷娘道。 阮芷娘有些为难:“玉儿, 向大夫虽然大度不计较,但你心情也不好,就不要过去了吧。” “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 不管你让不让我上这辆车, 我都一定要过去。” 李玉儿的态度很坚决。 阮芷娘终是不放心李玉儿一个人去向大夫家,还是带上了李玉儿。 “玉儿,向大夫的医术很好,将来生产不一定会碰到危险的。”阮芷娘看着从昨天起便一直沉着脸的李玉儿劝道。 李玉儿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劝她打消那儿念头, 也终于把看向窗外的目光转会到了阮芷娘的身上:“夫人,我不想赌。” 阮芷娘知道李玉儿是担心她, 但这个机会她不愿意放弃:“玉儿, 你知道吗, 这几年我一直会梦到我的孩子,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又冷又饿,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办法让他再来到这个世间……” 李玉儿知道孩子是阮芷娘一直以来的心结, 但她实在是不敢拿阮芷娘的性命来赌,这么多年来,她早已把阮芷娘当成了最亲的亲人。 “上一次的老大夫说过,只要用对药你能再怀孕生子,但性命难保!你还要这样做?”李玉儿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车厢里顿时又陷入了沉默,只留下了车轮吱吱呀呀的声音。李玉儿深深的看着阮芷娘,等待她的答复。 “向大夫也失过孩子,她痛苦了一辈子,我不想再步她的后尘。”良久,阮芷娘才幽幽道。 “可是夫人,你也为我们想想啊!邹大娘年纪大了,你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老爷只有你一个亲近之人,你若是出了意外又要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吗?”李玉儿苦劝道。 阮芷娘一震,又连忙摇头自语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女人都要生孩子,都要从鬼门关过,我这个只是稍微危险了一点,一定能够没事的。” “夫人!”李玉儿见她还在自欺欺人,大吼了一声。 阮芷娘脸色苍白,却还是坚定道:“我的孩子已经等了几年了,不能再让他等下去!” “夫人,到了。”车外传来方石小心翼翼的声音。 李玉儿不等车停稳,立马就掀开帘子跳了出去:“我倒要去问问向大夫‘医德’怎么写!” “站住!”阮芷娘掀开车帘看着李玉儿吩咐方石:“ 给我看着她,不要让她乱跑。” 方石不知道夫人和李玉儿为什么吵架,但他自觉得罪不起李玉儿,又不敢违背阮芷娘的命令,只能小心的求情道:“夫人息怒,玉儿行事向来很有分寸,这次只是心情不好口不择言罢了,您就绕过她这一回吧。” “不用说了,你看着她就是。”阮芷娘说着也下了牛车,走进了向大夫的院子。 李玉儿看着拦在她眼前的方石皱眉道:“你真要拦我?” “夫人的命令,我不敢不听,玉儿小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吧。”方石低声恳求道。 李玉儿绕过方石打算继续往前走:“夫人心善,不会怪罪你的。” “夫人是心善,但我们也不能够违背她的命令啊。只是在外面待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不要往里闯了吧。” 方石又赶紧拦在李玉儿面前请求道。 “没什么打不了?!你知不知道……” 李玉儿最终没有说下去,只问道:“你一定要拦?” 方石点头:“我也是听命行事。” 李玉儿最终没有再试图闯过去了,她冷静了下来待在马车里思量怎么阻止阮芷娘。 良久,阮芷娘才在一个姑子的护送下,出了院子,回到马车上。 李玉儿看着阮芷娘手上拿着的药包,心情更不好了:“她明知道这样很危险,还蛊惑你!” “不是她蛊惑我,是我请求她帮忙。”阮芷娘收敛的笑容,把药包放在远离李玉儿的一边。 李玉儿把头扭到一边,不管阮芷娘怎么说,她都对向大夫没了好印象。 “你不能这么说向大夫,她苦研医术几十年,不计得失地帮助了无数的女人。”阮芷娘叹了口气道:“她是和我同病相怜,才答应帮我的。” “夫人,你就真的这样铁了心了吗?”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的眼睛问道。 阮芷娘的神情渐渐坚毅:“是!” 李玉儿无法理解阮芷娘的选择,又劝阻不了,只能寄希望于程礼和邹大娘了,她也闭嘴不再劝说了。 回到家里,阮芷娘将药包交给翠蒿,让她去煎药。李玉儿正要阻止,邹大娘就冒了出来,接过药包笑道:“这就是向大夫开的药?小姐喝了这个就能成功的生下大胖小子?” 阮芷娘笑着点头,李玉儿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这个药……” 李玉儿话还没说完,阮芷娘就把她拉到一旁:“玉儿,我不想她们担心。” “不想让她们担心,就不要喝这个药!”李玉儿咬牙道。 阮芷娘的声音有些缥缈:“向大夫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不去试试,我会痛苦悔恨一辈子的!” 李玉儿拒绝去想阮芷娘痛苦一辈子的未来,但也不愿意轻易妥协:“我不同意你喝那个药,除非……,除非邹大娘和老爷都同意!” “你也不要想着瞒了,看邹大娘这么高兴的给你煎药,你最后如果出事了,她会多自责?还是去说服她们吧。”李玉儿觉得自己有些动摇,想要把邹大娘和程礼拉进劝说的阵营。 李玉儿还是把喝了这个药怀了孕的后果说给了邹大娘和程礼听。 不出预料,程礼是强烈的反对,邹大娘在了解到后果是九死一生后,也不同意。 李玉儿想着家里的人都开始阻止了,阮芷娘应该能劝回来,心里放松了些,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但接下来的发展还是出乎了李玉儿的预料,邹大娘和程礼的轮番劝说都不管用,阮芷娘开始做起了噩梦,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程礼急的没法,又不敢再找向大夫,专门去府城一趟请了文大夫过来。 文大夫判定,阮芷娘是郁结于心,若不解开,恐怕是沉疴难治。 阮芷娘的心结是什么,家里人都清楚。程礼沉默了一阵,终究是不再阻止阮芷娘了,邹大娘也只能忍痛同意了,她们解不开阮芷娘的心结,只希望阮芷娘能够平安生产。 从那以后,阮芷娘就开始喝向大夫开的药了。李玉儿见事已成定局,也只有劝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每天尽量保持笑容,不给阮芷娘增添心里负担,让她好好的养身体。 程礼和邹大娘见李玉儿的样子也反应过来,都把担忧压在心底,每天看着都是乐呵呵的模样,程家表面就成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但偶尔来串门的方大婶她们还是感觉不对了。但主人家不说,她们也不好问。 李玉儿在问过向大夫忌讳后,每天都变着花样给阮芷娘煮好的补身体,她总觉得阮芷娘的身体每健康一分,将来怀孕生产的时候就能安全一分。 这天,李玉儿又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当她把鱼汤端上桌的时候,阮芷娘突然开始反胃。 看着阮芷娘的反应,李玉儿心里有点凉,却还是扯了一个笑:“恭喜夫人,心想事成。” “孩子,夫君,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回来了!他们再也不能说我们无后了。”阮芷娘喜极而泣。 程礼也压下隐忧,抚着阮芷娘还是平坦的小腹笑道:“是啊,我们有后了。” “我去请大夫来看看!” 李玉儿心里没有欣喜,只有浓浓的悲哀,压下了各种思绪退出了房间。 李玉儿用最快的速度把向大夫请了过来。 “是喜脉。”向大夫放下了阮芷娘的手。 邹大娘张了张嘴,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夫人的身体怎么样?”李玉儿问道。 向大夫看着李玉儿和程礼道:“程夫人这段时间养的很好,但她的底子本来就差,怀孕期间还是要小心些。” “向大夫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内人的。”程礼保证道。 阮芷娘没有发现家里人的忧虑,她现在沉浸在孩子来了的喜悦中。 ☆、第176章 养胎 确定阮芷娘怀孕后, 家里所有人行事都开始小心起来, 李玉儿做饭也更加细致了。 “夫人, 我们还是出去散步消消食吧。”李玉儿见阮芷娘的胃口终于恢复了, 一直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程礼也站起来给阮芷娘拿了件披风过来:“外面有点冷, 为夫陪你一起去。” “好。”阮芷娘温婉的点头应道, 她现在虽然不想动, 但知道李玉儿和程礼都是为了她好, 自然不会拒绝。 李玉儿又给阮芷娘递了一个手炉, 才打开门往外走。 现在是冬天,外面虽没有下雨落雪,但寒风吹过来还是有点冷。 李玉儿本打算只在院子里转转就好, 阮芷娘看着大门道:“前阵子肚子一直折腾, 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我们今天出去走走。” “好,我们出去走走。”程礼难得见阮芷娘兴致这么高,自然爽快的同意了。 路边的草已经枯黄了大半,落叶的乔木都只剩下了枝干, 地上铺着一层橘黄的叶子,只有松树、柏树、竹子上还有些苍莽的绿色。 “这大冬天的, 外面也没什么好景色, 我们转一圈就回去吧。”虽然近日没有下雨, 路上很干,程礼也还是担心阮芷娘出什么意外,扶着阮芷娘走的格外慢。 阮芷娘护着肚子一边慢走, 一边道:“好,走到前面的路口就行了。” 前面的路口算是清河乡的一个大路,附近的人不管是要去县里,还是旁边的乡镇都要从这条路上过,在那个路口也能看到更广的风景。 程礼虽然还是觉得到路口有点远,但想着阮芷娘在屋里待了一两个月了,便也没阻止,扶着阮芷娘慢慢的走往路口。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还没到最寒冷的时候,附近的村民都还没有猫冬,路上偶尔还有三四个人从阮芷娘她们身边经过。 “程老爷,程夫人。”田家的几个妇人看见程礼和阮芷娘,连忙上前来打了个招呼。 李玉儿一见是那几个背后爱嚼舌根的人,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就拉着阮芷娘往前走。 若阮芷娘是正常怀孕,李玉儿绝对要把她们说出的话给怼回去。但现在她全幅心神都在阮芷娘身上,生怕她有什么意外,没有心思再理那些人了。 “程夫人居然怀孕了,她的生活也算是圆满了。”田家的妇人语气有点酸。李玉儿没拿阮芷娘怀孕的事怼那几个妇人,但那几个人心里还是不好受。 另一个妇人拽着背系瘪嘴道:“怀个孕都这么娇气,还要个男人专门扶,真生孩子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第116节 “人家有钱,有那个命!”田家媳妇想着自己怀孕七八月的时候还要在大热天下地,再看阮芷娘的样子,不由心里泛酸,有的人怎么这么好命! 李玉儿不知道那三个田家人心里的酸意,小心的扶着阮芷娘走到了路口。 “有唢呐声!”翠蒿突然道。 李玉儿仔细一听,果然从路的一边传来一阵唢呐声:“这是有人娶亲?” 清河乡结婚的喜乐和通州府的不一样,不过再清河乡待了几年的李玉儿已经辨别得出娶亲的喜乐了。 “是娶亲的唢呐声,只是没听到我们乡里有人要娶亲啊?”方大妞道说完就伸长脖子看着那队送亲的人,想要看清他们的样子。 那唢呐声吹一阵停一阵,有气无力的,如果不是曲子欢乐,丝毫听不出喜庆的意思,等送亲的人走近了,那唢呐声也渐渐的停了。 李玉儿怕那对送亲的人和阮芷娘冲撞,连忙扶着阮芷娘让到了路边。 方大妞看一个人都不认识,便道:“这些抬花轿的和吹打手都不是清河乡的,我们附近也没听说有人要娶亲,怕是其他乡里的人结亲,只是从这条路过一下。” “还有多久到啊?”送亲队伍有人问道。 前面领路的媒婆锤了锤膝盖笑道:“快了,快了,再走两个时辰就到了。” “还有两个时辰?!”抬陪奁的几个人,一下子把陪奁扔到了地上,不走了。 媒婆赶紧劝道:“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男方家里,不然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没地方歇息。” 抬陪奁的人脸色更黑了:“你自己带着新娘子走吧!” “别生气,别生气,男方家里早就准备了热汤热饭和一大笔喜钱,一到就能好好休息。”媒婆赔笑道。 因为一直在路上,中午这些人都吃的是干粮,一听到有热汤热饭,在想着宴席肯定有酒肉,心里也松动了,但刚才说的这么坚决,此时自然要找台阶下:“我们抬了一上午的陪奁,现在必须要休息!” 媒婆看了看面露疲惫之色的轿夫和吹打手,又看了看天色,最终决定:“好,先休息一会儿。” 于是,整个送亲队伍都停在李玉儿她们旁边。 “夫人,也没什好看的风景了,我们先回去吧。”李玉儿觉得这伙送亲的人脸色没有一点喜庆之色,反倒火气有点大,怕不是好相于的,便提议回去了。 阮芷娘大部分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肚子上,也没有节外生枝的意思,点头道:“好了,我们回吧。” “……呜呜,放开,放开我,我不要嫁给那个色老头!” 李玉儿正要扶着阮芷娘离开,就听到了花轿里面挣扎的声音。 阮芷娘停下了脚步,李玉儿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不合身的新娘服的女孩子在挣扎。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那死鬼爹娘都不在了,不嫁人还想让你叔叔养着?!”媒婆掐着新娘子的胳膊往花轿里拖。 邹大娘提醒道:“小姐,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儿我们不该管。” “是啊,我们不该插手。”阮芷娘皱着眉头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李玉儿对那个女子虽然心有怜悯,但也知道她和那个女子无亲无故,没有名义插手,还会给阮芷娘她们带来麻烦。 “那我就去找我爹娘!”那个新娘子说着就往花轿上撞去。 媒婆早有防范,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新娘子,对周围的人道:“来继续绑着她,刚才就不该一时心软把她放开!” 回去的路上气氛就有点闷了,显然大家都还想着那个新娘子。 “看那新娘子的样子也是富贵人家出身,果然没娘的孩子就像一根草,幸好我爹娘还在。”方大妞拍着心口庆幸道。 李玉儿也在为那个新娘子感叹,转头却见阮芷娘正用怜惜又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我父母虽不在身边,但也没有要坑害我的叔伯啊,夫人你就不要担心了。”李玉儿被阮芷娘的目光看得心里发瘆,连忙开口打断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你已经成年了,我本来还打算今年给你物色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没想到现在又怀了孕身子不方便,这个事儿只能拖到明年了。”阮芷娘摸着肚子有点遗憾。 李玉儿心里却满是庆幸:“我才十五,还没在夫人身边待够呢,夫君的事以后再说吧。” “女子的花期最是耽搁不得,你得认真考虑了,不能再推脱了。”阮芷娘见李玉儿语气敷衍,显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语气不由郑重了起来。 这个时代讲究三从四德,嫁人后的生活会被束缚的十分厉害,头上压了一大堆人,一下子沦为了那个男人家里最底层的存在,李玉儿才不想嫁人。所幸现在她的户籍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夏朝又不缺人口,没有强行婚配的律法,李玉儿是打定了注意不嫁人了。 虽然李玉儿心里拿定了注意,但也清楚这里的人大概都接受不了她这样的思想,也不打算把这话急着说个阮芷娘听,只答应她会考虑。 李玉儿扶着阮芷娘回到家里不久,门外就传来一阵马嘶声。 “怕是颜妹妹来了,走我们出去接她。”阮芷娘说着就要起身。 李玉儿连忙阻止了她:“我去就行。” “这是庄大夫,擅长养胎接生,是我们东家找过来的。”颜娘子介绍她身边的中年妇人。 专业人才!阮芷娘的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李玉儿喜上眉梢,立马向庄大夫见礼。 整个程家人对于庄大夫的到来都十分欢迎,把庄大夫安排在了东厢房。 “我这次来还给你们带了程府的消息。”安顿好庄大夫后,颜娘子对着阮芷娘和李玉儿笑道。 看着颜娘子幸灾落祸的笑容,李玉儿就知道程府倒霉了,连忙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府和姜家闹翻了!”颜娘子放出了一个大消息。 李玉儿心中快意:“没了姜家支持,只怕程谢氏也得意不起来了。” “程府和姜家虽然都毫无人情味,但他们的关系是靠着利益维持的,难道是因为利益问题闹僵了?”阮芷娘问道。 颜娘子畅快道:“谁说不是呢?现在程府好多铺面都易主了,现在两家闹得不可开销。” “这个亏程府吃定了!”李玉儿心中大快。 颜娘子对着阮芷娘道:“程府马上就要落败了,到时候你就能出气了。” “夫君现在只有秀才功名,程谢氏还有个‘恭人’的诰命,我们又是小辈,还是压不过她。”阮芷娘摇头道。 李玉儿劝道:“就他们家那个烂摊子,肯定再也爬不起来了,老爷虽然现在还是个秀才,但不会永远是秀才的,将来还远着呢。” ☆、第177章 出事 阮芷娘的肚子渐渐高了起来, 现在全家都围着阮芷娘转, 行事更加小心了。 李玉儿在厨房里炖好了汤之后, 舀了一碗端到正房, 在门口正碰到从耳房出来的邹大娘。 “大娘, 你这个药待会儿再端给夫人吧, 我怕她喝了药之后没有胃口喝鸡汤了。”李玉儿提议道。 这段时间阮芷娘一直在喝药, 向大夫给她开了一个药方, 庄大夫根据向大夫的方子, 也给阮芷娘开了一个补药方子,现在阮芷娘每天都要喝几大碗苦药汁。 “好,你先把汤端进去。”邹大娘见阮芷娘天天喝药, 也有些心疼。 李玉儿对着邹大娘点了点头就推门走了进去:“夫人, 鸡汤熬好了。” “鸡汤先放在哪里吧,药也应该熬好了,等把药喝了再和鸡汤,不然肚子都占满了,喝不下。”阮芷娘放下手中毛笔道。 邹大娘在门外听了, 心里一酸,早知道小姐生孩子这么艰难, 还有生命危险, 她说什么也不会给小姐求子啊。 李玉儿把鸡汤端了过去:“这么一小碗鸡汤, 占什么肚子,等药熬好了,肚子差不多又空了。” “鸡汤放凉了, 就不好喝了。”见阮芷娘还有些犹豫,李玉儿又装可怜:“它是我昨晚连夜熬的,夫人你可不要浪费啊。” 阮芷娘见李玉儿神色确实有些疲惫,顿时就心疼了:“鸡汤白天炖就好了,你熬什么夜啊。不要仗着年轻,就糟蹋自己的身体,女人最是缺不得睡眠的。” “是,玉儿以后不熬夜了,夫人先把鸡汤喝了?”李玉儿连连点头,端起鸡汤对着阮芷娘卖乖道。 “记着啊,以后不准熬夜。”阮芷娘又郑重的嘱咐了,见李玉儿点了头,才端起碗,把鸡汤喝了。 阮芷娘喝的眉目舒展,像是十分喜欢鸡汤的味道,但李玉儿清楚她这段时间喝了太多的药,味觉已经没有以前灵敏了,她现在每天虽然还是吃很多饭菜,那也不是因为菜本身的味道,而是因为她觉得她需要吃这些补身体。 见阮芷娘把一碗汤喝完了,李玉儿才留意到桌子上阮芷娘正在写的东西:“夫人,这是什么?” “这是给你写的嫁妆单子!”阮芷娘看着李玉儿揶揄的笑道。 李玉儿顿时大囧:“夫人,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来你看看,还差哪些,我给你添上。”阮芷娘说着,就真的把那张纸递给了李玉儿。 李玉儿平时谈论到男女之事的时候并不忌讳,说到她自己的婚事时也没有害羞之色,再加上李玉儿又是个有主意的,因此阮芷娘不用避讳李玉儿,直接大方的跟李玉儿商量。 李玉儿接过纸张,并没有看,只笑道:“夫人,你现在就好好养胎吧,等生了孩子之后,再操心我的事情吧。” “你呀,对自己的事,真是一点都不上心!”阮芷娘拿过纸张,打算在上面继续增添。 “玉儿说的没错,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现在精力不济做什么都不方便,等孩子生下来,想怎么给玉儿操办都行。”在外面站了一阵的邹大娘端着药走了进来。 阮芷娘接过药,看着李玉儿和邹大娘笑道:“你们现在的意见倒挺一致啊。” 从邹大娘听到李玉儿提出赎身后,她对李玉儿的态度就变得有点阴阳怪气,阮芷娘为了调节她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没少花心思。 “当然,对着夫人的心,我们都是一致的。”李玉儿笑道,她从来没有把邹大娘的不待见放在心上,也一直避免和她发生矛盾,就是怕阮芷娘难做。 邹大娘神色复杂的看了李玉儿一眼:“是啊,我和玉儿都是盼着你好,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好,你们说的都在理,我不考虑其他了,专心养胎行了吧。”阮芷娘笑道,亲近的人能和睦相处,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饭后,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咦,傅管事今天怎么过来的这么早?”李玉儿奇怪道。 傅管事是李玉儿的酒楼里的账房,李玉儿定下规矩,每月十号过来报账。因此每月十号,一听到马蹄声,李玉儿就知道傅管事来了,只是这次来的格外的早。 “东家。”傅管事跟着方石进来,向李玉儿行礼道。 李玉儿虚扶了一下:“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 “苏厨娘让我带消息过来:程府要卖一批奴婢。”傅管事一边递账本,一边回禀道。 “卖奴婢?程府已经落败到这个地步了?”从旁边经过的翠蒿有些好奇的问道。 傅管事看了李玉儿一眼,见她没有阻止,便回翠蒿的话道:“程府的那个老夫人铺排嚼用向来大手大脚,现在又没多少产业,自然是入不敷出,养不起这么多奴婢了。” 程府出事了,苏大娘不是先通知阮芷娘,而是来通知她,到底是为什么?李玉儿还在奇怪,猛地想起了周囡囡和吴平平,一下子站了起来,焦急的问道:“苏大娘有没有说卖的是谁?” “苏厨娘说卖的原本东院的、西院的、南院的、洒扫的和一些大厨房的人。” 傅管事恭敬的回道。 看样子真的有周囡囡和吴平平!李玉儿立马走了出去:“不行,我得去一趟府城。” 跟阮芷娘和程礼打过招呼后,李玉儿就坐着马车去了府城。 到了府城,李玉儿先去了她的酒楼,仔细询问程府卖人的事情。 “程府现在怕是银钱短缺了,上一个月丫环们的月钱就拖了很久,昨天有丫环闹出事来,程谢氏干脆就着由头,发卖了府里的一些丫环。”苏大娘说着她打听到的消息。 李玉儿不关心那些:“陶大娘和周囡囡她们也在被发卖的人里吗?” 第117节 “陶厨娘和周囡囡她们在里面。”苏厨娘毫不犹豫的回道,李玉儿吩咐了要留意陶厨娘和周囡囡她们的事情,她自然是十分留意,她把在程府还没断干净的人脉全部都用在了大厨房里。 “终于都摆脱了程府了!”李玉儿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转而又想到了苏大娘她们被卖之前受到的虐待,有些担心的问道:“她们人没事吧?” 苏大娘摇头道:“这次程府要卖的人很多,程谢氏虽然都给她们栽赃了一个罪名,但都没有动私刑。” “那就好。”李玉儿松了一口气:“我要去赎人,酒楼账面上的银子够不够?” 傅管事在旁边道:“只要东家你吩咐一声,人就能马上给你送过来。” “那好吧,我就不过去了,让他们把陶大娘和囡囡她们送过来。”李玉儿想起两次去牙行的不愉快经历,还是决定不去了:“不过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 傅管事躬身道:“是,东家,我这就去通知牙行。” 不久,周囡囡和吴平平她们就被带了回来。 “你们没事吧?”李玉儿迎上前去,把她们拉着坐下后,才问道。 周囡囡直摇头:“没事儿,就是牙行里的饭菜太难吃了。” “哧。”李玉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是白担心了,这个周囡囡的粗神经哪里会害怕。 “苏大娘,帮忙整治一桌好菜,喂饱这个馋猫。”李玉儿对着苏大娘笑道。 李玉儿吩咐完饭菜后,又问陶大娘道:“你们需要沐浴换衣吗?” 虽然陶大娘她们身上的衣裳都干净整洁,但李玉儿也怕她们心里不舒服。 “这位傅管事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用艾叶洗过澡熏过衣了。” 陶大娘回道。 这个傅管事办事很周到嘛,李玉儿心里想着又问道:“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玉儿记得周囡囡和吴平平都是和她一起被卖进程府的,她们的家乡也应该受到了干旱的袭击,她们这几年也没有收到家人的消息,不知道她们以后的打算。 “我们当然是跟着玉儿混啊!”周囡囡拉着吴平平的手笑道。 吴平平几次想要挣脱周囡囡的手都不能,最后也无奈的笑道:“如果玉儿不嫌弃的话,我就给你端茶递水吧。” “哪舍得让你这双巧手给我端茶递水。”李玉儿把吴平平拉到身边道。 周囡囡和吴平平两人都决定了,李玉儿又把目光转向陶厨娘:“陶大娘,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玉儿小姐不嫌我做饭粗糙的话,就收下我吧。”陶厨娘沉默了一阵才道。 陶厨娘的男人是程府的一个小管事,李玉儿看她的神色,也不追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了,只笑道:“陶大娘愿意来我这酒楼,我是求之不得呢。” 家里阮芷娘正怀着孕,要诸事小心,李玉儿也没有多上功夫去招待她们,便把她们都安排在府城。 周囡囡和吴平平都先安排住在李家,如果愿意她们也可以到酒楼去帮忙,而陶厨娘就直接安排在酒楼。 李玉儿又在府城待了半天,帮周囡囡和吴平平她们照着苏大娘她们一样把户籍办好。 “现在夫人正在怀孕,我也不放心离开太久,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聚,你们就先安心的住下吧。”李玉儿对周囡囡她们道。 李玉儿正打算赶回清河乡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关于程府的震撼消息。 “程府的二少爷去了!” 杨盼儿跑进来惊魂未定道。 李玉儿顿时停下了脚步:“程府那个唯一的小字辈死了?” “嗯,就是刚不久。”杨盼儿连连点头。 程谢氏名义上的孙子死了?那过继谁的孩子给程忠?恐怕程家宗族又要作妖了,李玉儿道:“你们继续留意程府的消息,我先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李玉儿吩咐完,坐车用最快的速度往桓壁县赶。 ☆、第178章 官司 李玉儿在天黑之前赶回了清河乡,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程府的消息说给了程礼听。 “五年时间快到了, 再生一个也来不及了, 宗族的人肯定会逼迫程谢氏用宗族的孩子给程忠过继。”李玉儿道。 在旁边泡茶的翠蒿奇怪道:“不是说程府已经落败了吗?他们怎么还盯着程府的财产啊?”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程府再落败也还有些家底, 宗族那些眼皮子浅的人, 肯定不会放过。”李玉儿想着出孝那次的宴会上程氏宗族人的表现, 就不对他们的节操抱希望。 程礼回想着分家时宗族人的行为, 也赞同李玉儿的观点:“玉儿说的是, 族老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到时候场面肯定很乱,夫人还是不要去了。”李玉儿道。 程礼看中阮芷娘和她的孩子,自然不会让她冒险:“我自己去就行。” 第二天, 程家刚刚吃了早饭, 程氏宗族的人就找来了。 “九叔,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程礼对着中年男子行礼道。 那男子匆匆打量了程家的家具,教训程礼道:“早什么早,你们年轻人,就是懒, 我们年轻的时候,这个时间点都挖了几垄地了。” “九叔说的对。”程礼对于长辈的教训也只有听着。 李玉儿本打算新茶, 听到来人倚老卖老, 又把茶叶换成了陈茶。 那个男子正说的口渴,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险些喷了出来,正要训斥, 看到面前站的是李玉儿,顿时萎了,转而呵斥程礼:“你们怎么能用这么涩的茶待客?” 程礼一看男子的反应,就知道是李玉儿作怪,心里舒畅,口上却还是要赔礼道歉。 “你怎么会是客人呢?你是亲人,自然是用我们自己喝的茶招待你。”李玉儿抢在程礼开口前说了出来。 程家九叔的话又被堵了,偏偏又不能对着李玉儿发脾气,只能默默的忍下那口气,也没有心情摆架子了,直接道出来意:“族里要开会,商量给你大哥过继的事情,你也得到场。” 早说不就好了吗?没本事偏偏又喜欢耍威风,李玉儿心中不屑。程礼也松了一口气:“小侄自当前往。” “还有你媳妇也要去,那程郑氏还是宗妇呢,我看她是毒妇!居然……” 程氏九叔想起李玉儿还在房间里,猛地住了口。 看样子这个嗣子的死亡和寡居的大夫人有关系,李玉儿心里想到,却更不愿意阮芷娘去程府了,那里太乱了。 那是程氏的家事,李玉儿不好插手,但她也有办法阻止,笑着问道:“叫三夫人过去?是商量让三夫人的孩子做嗣子吗?” “侄媳妇有喜了?”程氏九叔瞳孔一缩,连忙又道:“不过即使有了,也不能确定男女,肯定不能做嗣子。” 李玉儿笑的更甜美了:“朱叔叔专门请了妇人科的圣手来,诊断出是个男孩呢,肯定能做嗣子,继承程府的。” “不能,肯定不能,还是一个胎儿……”程氏九叔急的语无伦次,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礼是庶出,他的孩子怎么能当嗣子?!” “那今天要商量过继的是哪家的孩子啊?”李玉儿继续追问道。 那些年龄合适又愿意过继的孩子,大多也是出自庶支。程氏九叔不敢再跟着李玉儿的话走,对李玉儿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直接对程礼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府城。” “不带三夫人一起了吗?”李玉儿又笑问道。 如果没有李玉儿提起阮芷娘的孩子当嗣子的话,这个程九叔为了自己的威信,自然要命令阮芷娘去府城,但现在他怕节外生枝,不再提这个话了,只道:“侄媳妇怀孕了,不宜奔波,还是待在家里养胎吧。” 程九叔说完就催着程礼快速的走了,邹大娘从后面出来,对着程九叔的背影鄙视道:“谁家长辈是这样的?” “算了不说那些扫兴的了。”李玉儿把茶壶里的茶倒了,又洗了一遍才罢。 “小姐和姑爷就是死脑筋,这程府的产业明明可以争的,他们放弃了,现在就是程氏宗族和那个老毒妇争了。”邹大娘还有些遗憾。 李玉儿吧收拾茶杯的手停了一下:“程府的产业就是个烫手山芋,原先还有些底子,现在被姜家挖了一大块,剩下的产业说不定都是入不敷出,老爷和夫人不接手也好。” 邹大娘本来还打算反驳,但想了半天发现,程府的产业真的是一团乱麻,很容易把人绕进去,现在她们的日子过得还算简单舒适,再去抢程府的产业是得不偿失了。 “可惜了。”邹大娘摇头感叹道。 阮芷娘也扶着肚子从内室走了出来:“那些根底不正的产业没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我们现在攒的家业虽然还不大,但来的正正当当,心里踏实。” 邹大娘听阮芷娘这样一说也基本放开了,转而开始好奇程府的事情:“你们说,这次过继嗣子能不能成功?” “其实成不成功都一样,程府既然能死一个孩子,再死几个也不奇怪。”李玉儿把阮芷娘扶着坐下后才又道:“程谢氏够狠,她不会轻易的把财产交出去的。” “程家宗族的人也是心狠,明知道程谢氏是个什么德行,还把孩子往那狼窝里送。”邹大娘瘪嘴道。 李玉儿见阮芷娘脸色不对,知道她在为那个‘嗣子’担心,便开解道:“程氏宗族知道程谢氏的为人,肯定会另有准备的。 “只能这样希望了。”阮芷娘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阮芷娘一边做衣裳一边等程礼,然而到了下午的时候,程礼都还没有回来,只有方石带了个消息回来。 “程家的族老和程老夫人起了冲突,宗族的人和程府的人打架了,现在闹到衙门去了,这个官司要几天时间,老爷恐怕一时回不来了。”方石回禀道。 阮芷娘听了心中焦急,正要起身,肚子却又突然发疼:“呀……。” “夫人没事吧?”李玉儿连忙赶过去。 阮芷娘抽了两口气,轻揉着肚子:“没事儿。” “不行,我去请庄大夫过来看看。”邹大娘说着就去了东厢房。 李玉儿一边小心的帮阮芷娘揉肚子,一边劝道:“夫人,不要急,以老爷的脾气,不会牵扯到打架的事情上的。知府和朱叔叔关系又好,不会动老爷的。” 阮芷娘此时也冷静了一些:“确实,我现在急也没用,反倒惹夫君担忧。不过夫君真的要在府城里待几天,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要不,我写信给颜姨,让她帮忙照看一下?”李玉儿提议道。 阮芷娘点头:“颜妹妹在府城里的人脉多,又代表这朱兄,有她照看我也能放心些。” 很快,邹大娘就带着庄大夫赶了过来。 “就是起的太急了 ,夫人和孩子都没事儿。”庄大夫诊断后,安抚了房间里几个关切担忧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菩萨保佑。”邹大娘双手合十,对着法南寺的方向感谢。 阮芷娘也松了一口气,对着庄大夫道了谢。 “夫君要在府城待几天,怕他待不惯,我们把他惯用的东西收拾好,给他送过去吧。”确定了身体无碍,阮芷娘又马不停蹄的给程礼收拾衣物。 等李玉儿把信写好之后,阮芷娘就把衣物和信一起递给方石,让他送到府城。 第二天,程礼和颜娘子的信就送了过来。 阮芷娘见信上写的一切安好,又仔细询问了送信的小厮,才彻底的放下心,有了心情关心程府的事情:“那些族老怎么和程谢氏打起来了?” “还是过继的问题,宗族的人想过继大房的三少爷,程老夫人不同意。”来报信的小厮仔细了解过程府事情的始末。 “大房的三儿子不是已经十六岁,快娶亲了吗?”邹大娘有些惊讶。 阮芷娘思忖了一下道:“怕是宗族的人也不放心程谢氏,所以打算过继成年人。这样还有个好处,那三侄儿已经成年了,他们就不用怕那孩子跟程谢氏亲近。” “程谢氏就是觉得养不熟,才跟宗族的人闹起来的。”小厮继续回禀。 “以前宗族的人不是一直怕程谢氏吗?现在居然敢和程谢氏打架了?”邹大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玉儿开口都:“这个倒是好理解,程谢氏现在跟姜家闹僵了,宗族的人也没了顾忌,觉得能凭着长辈的身份把程谢氏的气焰压下去。” 第118节 “那真是活该了!不敬长辈,她即使五六十岁了,也讨不到好!”邹大娘觉得程谢氏是真的要倒霉了,顿时高兴了起来。 阮芷娘却没这么乐观:“她还有个诰命身份呢,在这个官司里,府君为了朝廷的脸面也会偏向她。” “那就把她没办法了?!”邹大娘顿时皱起了眉头。 李玉儿心理也有点不舒服,但看阮芷娘脸色不好,还是劝道:“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现在就把程府作成了这样,迟早会把自己作死的。” 李玉儿本以为,程礼只是在衙门做个证,程府里的这把火是怎么也烧不到她们身上的,没想到事情还是牵扯到她们身上了:程谢氏提出,让阮芷娘生的儿子过继给程孝。 ☆、第179章 程府落败 接到程谢氏想要过继阮芷娘的孩子的消息, 家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过继小姐的孩子, 她想的美!”邹大娘气的收罗了一堆话大骂程谢氏。 李玉儿有些不解:“不是说要用嫡子过继吗?” “过继不光要看嫡庶, 还要看血脉远近。”阮芷娘有些忧虑。 李玉儿心里有些隐忧, 却还是握着阮芷娘的手看着她的肚子安慰道:“过继都要父母同意, 你和老爷不同意, 谁也不能让这个孩子过继!” “就是这个理, 小姐你不用担心, 她想要你的孩子, 除非踩着我的身体过去!” 阮芷娘立马阻止邹大娘道:“奶娘,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程礼的性格虽然有些绵软,但事关阮芷娘和他的孩子, 还是强硬了一回, 坚定的反对了程谢氏的主意。 过继这种事,本来就讲究你情我愿,知府不帮忙,程谢氏也没法,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了。 关于程谢氏和程氏宗族的这桩案子, 知府是用和稀泥的方式处理,两边都罚了一些银钱。 对于知府的判决, 程氏宗族和程谢氏都不服气, 但都没办法, 最后只能给钱了事,但心里都算是恨上了对方。 “终于回来了,不用再管程府里的那一滩乱事了。”程礼下了马车看着家门感概道。 阮芷娘知道程礼今天要回来, 一听到马蹄声就到门口去迎接。 “夫君回来了,快进来,热汤热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吃了再说吧。”阮芷娘说着就要过去拉程礼。 程礼连忙躲开了:“我才从衙门赶回来,别冲撞了我们的孩子,先用艾叶去去晦气再说。” “老爷没在李府歇息?”李玉儿问道,她交代过李府的下人,要好好安排程礼的。 “老爷念家心切,案子一结就赶了回来。”旁边的方石开口解释道。 这时邹大娘也拿着艾叶提着清水赶了出来:“小姐,给你说了几次了,怀着孩子要小心再小心!” “是,我以后小心。”阮芷娘和李玉儿一样都不觉得从衙门出来就是晦气,但看着邹大娘颤颤巍巍的提着水桶还是有些担心,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过去接邹大娘的水桶:“奶娘,你也不要提这些重东西了。” 邹大娘躲过前来帮忙的阮芷娘和李玉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健朗着。” “奶娘的身体是很健朗,但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享福了,这些事儿,就交给其他人做吧。”阮芷娘不想反驳邹大娘,但看着她逞强不服老,又实在担心,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儿,一逮着机会就不断的劝说。 等洗漱好,吃过便饭,程礼又开始回忆程府里的事情:“幸好我们当时分家分出来了,不然现在有得苦头吃。” “那四弟和四弟妹呢?他们还不打算出来?”阮芷娘自从知道程义被□□换子都不反抗之后,就对他没有多少好感,但她还是有些怜惜失了儿子的四弟妹。 程礼也有些无奈:“我劝过四弟,奈何他的命脉被程谢氏拿住了,都不想搬。” 李玉儿对此只能撇撇嘴,不发表意见,程义要真是个有原则的人,能让二夫人和四夫人都怀孕?要知道即使洞房那天送错了新娘,那也只是一天的事情。根据孩子出生的时间推算,那是他们婚后两个多月的时候怀的。关键是他还任由二夫人和四夫人被程孝欺辱,真的是一点但当都没有。 接下来家里的日子比较平静,大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照顾阮芷娘身上。 “玉儿,杨盼儿过来找你了。”翠蒿跑进厨房,找正在做饭的李玉儿道。 是酒楼有事,还是程府出事了?李玉儿放下汤勺,对翠蒿道:“你帮我看着一下这个汤,我去去就来。” 李玉儿进正厅的时候,杨盼儿正在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她一见李玉儿过来,立马行礼道:“东家。” “盼儿什么时候也这么守礼了?”李玉儿见杨盼儿的脸色,知道不是坏事儿,也有了心情调笑。 杨盼儿翻了个白眼道:“苏大娘现在是越管越严了,我能怎么办?” “苏大娘也是为了你们好。”虽然李玉儿也觉得有些矫枉过正了。 杨盼儿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也很听话,一直讨好东家你啊。” 说着杨盼儿就一哧溜的跑到李玉儿身边,做着一副谄媚状的给她捶腿揉肩。 “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正行了,苏大娘就该管严一些。”李玉儿挥开杨盼儿的手笑问道:“说吧,你过来有什么事?” 杨盼儿见李玉儿真的舒展了眉头才放下心来,虽然李玉儿当着阮芷娘的面一直是笑着的,但背了阮芷娘总是不由自主的邹了眉头。杨盼儿虽然脾气不好,心眼又不大,但她是真的感激李玉儿,如果不是李玉儿她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地步,自然是真心盼着李玉儿好,一见她心情不好,便想办法逗她开怀。 “程府四夫人自杀了,这事儿闹得很大。现在府城里的人都知道程府□□换子的事情了,你让程三爷和三夫人这几天避着点。”杨盼儿一下子就放出了一个大消息。 “自杀了?四夫人还这么年轻。”李玉儿有点沉重,上次她见到城四夫人虽然神色有些憔悴,但也没想到一条生命就这样轻飘飘的没了。 杨盼儿又道:“自从四夫人自杀后,现在整个府城里的人都在议论,说是程谢氏磋磨人,所以程府里才死了这么多孩子,四夫人和先二夫人才会死,程谢氏的名声是彻底的坏了。” 李玉儿能想象程谢氏被人人喊打的场景,心里舒畅之余还有点担心:“希望程谢氏不会因为名声没了,行事就没了顾忌。” 接下来程家的日子过得也算安静,程四夫人死的不光彩,程府也没有办丧事,一口薄棺材就草草了事了。 就在李玉儿以为日子会平静过下去的时候,颜娘子过来了,她还带着几辆马车。 “小心点,都小心点,这些东西贵重着呢。”颜娘子指挥着小厮从车上一箱箱的往下搬东西。 李玉儿一出来就看到颜娘子在忙碌,奇怪的问道:“颜姨,你这几车都是什么啊?” “好东西,这是我给阮姐姐准备的礼物。”颜娘子笑的很神秘。 颜娘子说着就抱了一个匣子跟着李玉儿进了门,一到正房,颜娘子就朗声道:“阮姐姐,妹妹来给你送礼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阮芷娘收拾好仪容从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多东西?!”阮芷娘原本以为颜娘子只是给她带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没想到出来一看,各种箱子都摆了半屋子。 颜娘子献宝似得把手上的匣子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这不是以前公公收藏的鲁大家的松柏图吗?”阮芷娘惊讶道。 颜娘子把匣子放到阮芷娘手上,又吩咐小厮:“把箱子打开。” 一箱箱金银玉器就呈现在阮芷娘和李玉儿面前,这些东西,李玉儿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这些都是程府的东西,你怎么得到的,还拿到这里来了?”阮芷娘焦急的问道。 颜娘子笑着安抚道:“不要急,这些东西来路都是正当的,不会有麻烦。” 李玉儿听了放心下来,转而又问道:“程府的东西怎么流落出来了?” “这些都是程家自己拿到当铺低价当了的!”颜娘子笑的十分开怀。 阮芷娘皱眉道:“这才多久,难道程府已经落败到这步田地了?”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败落的这么快,但程孝沾上了赌瘾,又欠了一大笔赌债,一时间拿不出银子,就只有抵押家当了。”颜娘子笑道。 “真是该!我看程家的家产败完了,那个老毒妇怎么过活。”邹大娘说道程谢氏的时候又忍不住呸了一口。 等把一屋子东西都处理好后,颜娘子又把李玉儿拉到西厢,神神秘秘的从一个长匣子里拿出了十几个画卷:“来看看,你喜欢那个?” “这又是什么?”李玉儿好奇的打开画卷。 颜娘子在李玉儿耳边道:“怎么样,不错吧?这是你朱叔叔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品家世都是一流。” 李玉儿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本来她看着画上一个故作风雅的男子,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听颜娘子的话,顿时就懂了。 “这些都是?”李玉儿指着剩下的十几幅画道。 颜娘子点头:“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所以就把画像都拿来了。” 说完颜娘子还把那些画卷都一一打开,摊在桌子上,严肃的、高冷的、风雅的……各种风格的应有尽有。 “你们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李玉儿看着那些画卷有些头疼的扶额。 “我和你朱叔叔也不想啊,不过有备无患,现在先把人定好,免得被别人抢了。” ☆、第180章 生产 李玉儿费了好半天功夫, 才说服颜娘子打消拉红线的念头, 她现在所有心思都在保证阮芷娘安全的事情上, 哪有空去想那些。 “庄大夫, 算着时间, 夫人的生产时间也近了, 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准备?”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 但也应该就在这个月内。 庄大夫的神色有点凝重:“你们夫人的情况有些特殊, 药材还是要多准备些。” 李玉儿的心情顿时沉重了, 想了想还是写信请颜姨搜寻一些药材。 “不如让颜老板在找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过来。”庄大夫想了想又提议道。 其实李玉儿早就有心再找几个稳婆,那些稳婆虽然属于三教九流,又大多都不会医术, 但她们做这一行做了几十年, 肯定有压箱底的本事,多一个让你就多一份保障。只是怕庄大夫不愿,李玉儿才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开口,现在庄大夫说了出来,她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家里有请了两个名声很好的产婆, 备着阮芷娘随时生产。 “你们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的防备。”阮芷娘见过两个稳婆后,扶着肚子站了起来。 旁边的程礼赶紧去扶阮芷娘:“小心无大错。” 随着生产日子渐渐逼近, 阮芷娘也渐渐的陷入了忧虑和烦躁, 虽然当着家人还是一副幸福的模样, 但整夜整夜睡不好,胃口骤减,身体越来越瘦的情况, 还是让家里的人心里都升起了一丝阴郁。 李玉儿在旁边看着阮芷娘瘦弱的身体和高耸的肚子,也有些心惊胆战。没有其他办法压下心慌,李玉儿只能有钻进厨房,做各种有利于孕妇的汤汤水水。 “玉儿,天已经黑了,该休息了,你怎么还在厨房里?”翠蒿找了过来。 李玉儿放下了给炉子扇风的扇子:“再炖一个汤,好让夫人半夜起来的时候吃一点。” “把柴添满,让它慢慢烧,我们先去休息吧。”翠蒿走过来,帮着李玉儿往炉子里加柴。 李玉儿看着炉子上小小的火苗摇头道:“你先回去吧,我现在睡不着。” “玉儿,你担心太过了,夫人有这么精心的照顾,肯定能平安生产的。”翠蒿见李玉儿还是满面愁容,不由开口劝道,她不知道阮芷娘的身体问题,只以为李玉儿是担心过度,见李玉儿这段时间瘦了很多,不由开口劝道:“夫人如果知道你又熬夜了,肯定更加担心的。” 李玉儿想了想,还是回去休息了。虽然告诉自己要好好休息,然而闭上眼还是睡不着,又开始数羊,然而越数越心烦,干脆又爬起来做瑜伽,这段时间心静不下来,她的瑜伽练习也搁置了很久了。 “夫人发动了!” 李玉儿做完瑜伽,正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就听到了今天守夜的方大妞的声音。 李玉儿瞬间便清醒了,披了外衣就往外跑。 第119节 “小姐发动了?庄大夫和产婆过来没?”李玉儿刚到门口,邹大娘也跑了过来。 “我这就去请庄大夫!”程礼起身就往外走。 李玉儿这是进了门,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阮芷娘心里有些慌,但一看旁边的程礼和方大妞都想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稳婆和庄大夫的话:“邹大娘你有经验,就先布置产房吧,方姐姐你去烧水,老爷你在这里陪着夫人,我去请庄大夫和两位稳婆。” 李玉儿说完就快速的往东厢跑,房间里其他人听到李玉儿的话也渐渐的镇定了下来,分别忙碌了起来。 邹大娘布置产房的时候,看见程礼握着阮芷娘的手一直在安抚,突然想起李玉儿说错了,女子生产的时候男人不该待在产房了,但她看着阮芷娘鬓发被冷汗浸湿的样子,还是住口了。姑爷这么爱惜小姐,应该不会因为她生产的样子嫌弃她吧?邹大娘心里不确定。 “庄大夫,快,夫人发动了。”李玉儿把庄大夫的门敲的砰砰作响,这时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节了。 很快庄大夫就提着药箱出来了:“你在这里等两位稳婆,我先去正房。” “不用等了,我们一起去。”旁边的门也被打开了,显然刚才两位稳婆也听到了李玉儿的敲门声。 庄大夫一边走,一边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夫人脸色有些发白,现在肚子很痛。”李玉儿回忆着床上阮芷娘的样子。 年老一些的稳婆也开始问道:“比我们预估的时间要早一些,有点措手不及,现在热水烧没?” “热水已经在烧了,邹大娘也在布置产房了。”李玉儿说着又怕稳婆觉得邹大娘抢了她们的专业活儿,随即开口补充道:“你们经验丰富,一定要指点一下,有没有哪里安排的不妥。” 两位产婆的脸色更好看了些,对着李玉儿点头道:“放心吧,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芷娘,芷娘你怎么样?”一进门,就听到了程礼担心的生意。 阮芷娘一手紧抓着床单,一手护着肚子,过了一会儿才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痛……。” “这才开始,怎么就这么痛了?”两个产婆一进门,便发现有些不对,按说才生产时是阵痛,还不太厉害。但她们一听阮芷娘的声音,再看她的脸色,顿时发现不好。 另一个年老一些的产婆惊异道:“难道程夫人的痛觉异于常人?” “不是。”李玉儿肯定的摇头,她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庄大夫放下药箱,一边快步上前给阮芷娘诊脉,一边对两个产婆道:“我先前就给你们说过,程夫人这胎有些艰难,就是艰难在这里。” 两个产婆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但想起找她们过来的颜娘子的许诺,顿时又压下了其他心思,上前给阮芷娘查看胎位,帮邹大娘布置产房。 “还没开宫口,还要等。”稳婆密切的注意的阮芷娘的下面。 程礼有些手足无措:“可是芷娘她很痛。” “先把提神的汤药,和参汤准备着吧。”庄大夫脸色十分严肃。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缓慢,阮芷娘每一次痛呼,都像在绞着李玉儿的心,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坚定的阻止阮芷娘怀孕了。 “热水来了!”方大妞端着热水,快步跑了进来。 李玉儿接过热水,绞了帕子帮阮芷娘擦汗,看着阮芷娘唇上的齿痕,心痛的无以复加,但还是劝道:“夫人,再忍忍,现在不要花太多的力气。” “宫口在开了!”等到了半夜,年轻一些的稳婆才兴奋道。 本来有些受不住了的年长稳婆,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才三指宽,开的有些慢,估计还要一阵。” “……痛。”阮芷娘的身子开始不由的蜷缩。 稳婆立马支使人道:“按住她!” “好痛……”阮芷娘双手紧紧的攥住床单大喊。 李玉儿连忙绞了一根干净的帕子:“夫人,咬着它。” “夫人。”程礼立马握住阮芷娘的手。 阮芷娘梗着脖子挣扎,手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嘴边溢出一声闷哼:“嗯……” “怎么样?还要多久?”李玉儿看得十分焦急。 稳婆也十分着急:“不行,才五指宽。” “不行这样下去,夫人的力气会越来越小,我去给夫人端碗汤饭来。”李玉儿说着就把帕子递给了程礼,起身去了厨房。 喂了阮芷娘一碗汤饭后,又开始心焦的等待。 “咯咯咯咯。”外面传来一阵鸡鸣声。 天要亮了,李玉儿的心里有点发凉。 “开了,开了,宫口开了,程夫人你现在快用力!”稳婆松了一口气。 已经痛了一夜,快要麻木的阮芷娘顿时又来了一些力气。 “用劲!再用劲!”产婆鼓劲道。 阮芷娘忍着剧痛开始用上全身力气。 “还没出来,再加把劲!” 阮芷娘不顾下身撕裂的痛楚,开始拼尽力气。 “这孩子怎么还没出来!”邹大娘在屋里记得团团转,李玉儿也紧咬着嘴唇暗自给阮芷娘加油。 阮芷娘只觉得下身一片麻木,只凭着心底的一股气劲在用力。 “不行了,程夫人又没力气了,拿碗参汤过来。”庄大夫开口吩咐道。 邹大娘赶紧跑了出去。 “夫人,肚子里是你的孩子,你期盼已久的孩子!他就要出来了,你不要睡,在加把劲!”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累的眼皮将闭,又连忙鼓劲。 “孩子!”阮芷娘顿时又清醒了过来:孩子还没有出来,她还不能睡! 方大妞开始眼中泛泪:“夫人这样,真的没事吗?” 端着参汤进来的邹大娘立马狠狠的盯了方大妞一眼。 ☆、第181章 生女 “没事儿, 生几天几夜的都有……” 稳婆本打算说出来安大家的心, 但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这样反倒让人更担心了。 邹大娘心中慌乱, 却又不好跟稳婆计较, 把方大妞挤到一边, 走到阮芷娘面前:“小姐, 喝汤, 喝了汤就有力气了!” 一碗参汤下去, 阮芷娘终于又蓄起了力气。 “产道开了!羊水破了, 程夫人快用力!” 稳婆高兴的大喊。 阮芷娘顾不得恍如极刑般的痛苦,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程夫人, 再用力啊, 今天过后你就能当母亲了。”稳婆急切道。 “啊……”阮芷娘痛呼了出声。 程礼听的心如刀绞,以前他只听说过女人生孩子痛苦,但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曾想会如此危险,握着阮芷娘的手道:“ 不生了, 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阮芷娘直摇头:“……这, 这是我们的血脉, 我们曾经的孩子。” “这孩子都要出来了, 哪能说不生就不生呢?”庄大夫听到程礼的话摇头道:“妇人生产的事,你们就不该待在旁边,在旁边急也没用, 还是先出去等着吧?” 程礼握着阮芷娘的手蓦然一紧:“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陪着芷娘。” 庄大夫还有点不放心,李玉儿在旁边道:“有老爷在旁边陪着,夫人也安心些。” “那不能再阻止生产了,夫人生产本来就是过鬼门关,要是再有阻扰。” 庄大夫不能硬把程礼赶出去,只能给他说明要害。 程礼此时已经反映过来刚才的鲁莽,连忙点头:“不会了,我只是陪着芷娘。” “程夫人,再加把劲!”另一个按着阮芷娘腿的稳婆又喊道。 接下来阮芷娘又是一番痛苦的挣扎,李玉儿看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止不住的心焦,都快要道正午了,孩子还没生下来。 “看到头了!”稳婆突然高兴的大喊。 庄大夫和另一个稳婆也围了上去:“快出来了,别放松,继续用力!” 阮芷娘感觉全身又痛又酸,但还是拼命用力。 “不行,程夫人的样子,怕是又没力气了。”庄大夫道。 李玉儿不等他们吩咐,立马跑去厨房端参汤。 “快,夫人喝点参汤!”李玉儿想用勺子往阮芷娘的嘴里喂。 阮芷娘突然挣扎着拿过碗,仰起头一口喝了下去。 “孩子不能憋太久,程夫人继续。”庄大夫见程夫人有燃起了斗志,连忙道。 之后又是一阵折腾。 “……哇,哇…… 。”一阵稚嫩的婴儿哭声响起。 孩子终于生出来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快,剪刀、热水拿来。”稳婆喊道。 李玉儿跑去把提前消用酒和沸水煮过几次的剪刀拿了过来。 “哭声这么洪亮,一定是一个健康的千金。”稳婆笑道。 “千金?女儿?”全身脱力、脸色苍白的阮芷娘猛地反应过来,看着程礼道:“我生的是女儿?我的儿子呢?我们曾经的孩子呢?你不是说我们的孩子会回来吗?他在哪里?” 程礼的脸色也白的厉害,她搂着阮芷娘,不敢看她绝望的眼神:“这也是我们的孩子。” “你骗我,那个孩子不会回来了…… ” 阮芷娘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疲惫的闭上了眼。 庄大夫和稳婆本来还有些奇怪阮芷娘的反应,但一见她开始闭眼,立马就急了起来:“夫人,胎衣还在里面,不能睡!” 阮芷娘听得见所有人焦急的声音,但她却感觉十分疲惫,不愿意睁开眼睛,意识越来越沉。 “庄大夫,夫人晕了,你快想想办法!” 李玉儿一边掐着阮芷娘的人中,一边焦急的喊道。 “不好,宫口又开始收缩了,胎衣还没出来!”稳婆将孩子交给程礼,就跑到床边掐阮芷娘的虎口。 庄大夫也打开了药箱,拿出银针,给阮芷娘针灸。 程礼急的没法,也想跑到床边,然而手上软绵绵的婴儿又开始哭了。 庄大夫针灸后,阮芷娘很快就醒了,她现在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得周围人心惊胆颤。 “夫人,胎衣还没有排出来。”庄大夫提醒道。 阮芷娘摇头:“没有力气了。” 第120节 “这不是儿戏,胎衣排不出来会血流不止的!”庄大夫皱眉道。 阮芷娘把头转到一边,没说话。 李玉儿见阮芷娘全无斗志,十分焦急:“夫人,想想你女儿,她才出生,你忍心让她没娘吗?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儿子,所以你讨厌她?” “啊……,哇……”刚巧那个孩子也被程礼抱的不舒服,发出了几声细嫩的哭声。 那细嫩的声音像是哭到了阮芷娘的心里,她转头看向那个孩子像是突然醒悟了:“ 是啊,我也是她的娘。” “这就对了,程夫人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把胎衣排出来。”稳婆又开始帮阮芷娘排胎衣。 阮芷娘的宫口已经开始收缩,加上胎衣又破碎了,取出的过程非常艰难。稳婆和庄大夫用了好多办法才帮忙取出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发现胎衣虽然出来了,但宫口又缩不了,开始下红不止了。 “快帮忙止血啊!”李玉儿喊道。她早已做过最坏的打算,知道产妇死亡很多是因为产后大出血导致的,她就和庄大夫商量过如果阮芷娘大出血该怎么处理。 李玉儿开始按摩阮芷娘腹部子宫的位置,促进它收缩,庄大夫也开始针灸一些能促进子宫收缩的穴位。这些手段都有用,然而效果是缓慢的,阮芷娘身下的被子床单已经被血水浸透。 “止不住啊!”李玉儿看着阮芷娘像纸一样苍白的脸色心中惊痛:“当时不是说过这两个方法可行吗?!” 庄大夫急的头上冒汗:“程夫人的情况比我预想的更加惊险,向大夫怎么不在呢!” “现在正在流血,去找向大夫也来不及了啊!”李玉儿心里焦急,还要控制自己的手不急不缓的帮阮芷娘按摩。 程礼心里被恐慌填满,打发了人去找向大夫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乱转,手上的孩子一直在哭,他也没有心情去哄。 大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阮芷娘身上,还是阮芷娘自己留意到了孩子:“……女儿,在哭。” 即使阮芷娘声如蚊蝇,李玉儿转头一看,那孩子已经哭的脸色通红,不由心中一惊,总不能让阮芷娘挣命生下的孩子就这么病了吧,又想着程礼没带过孩子,提醒邹大娘道:“大娘,你帮夫人哄一下孩子吧。” 邹大娘也心疼孩子,但她更担心阮芷娘,哪有心情哄孩子,但看着阮芷娘祈求的眼神还是抱过了孩子,但她哄孩子的声音里都透露出一股心慌意乱,又哪里哄的好孩子。 邹大娘心焦哄不好孩子,孩子哭得更用力了,孩子的哭声又让屋子里的人更加心焦,李玉儿不由提议道:“大娘,要不你去旁边屋哄吧。” 邹大娘本不愿意,但她看着庄大夫和阮芷娘都静不了心,知道自己待在房间里也起不了作用还心慌意乱,狠狠心抱着孩子去了旁边屋。 终于李玉儿和庄大夫的努力有了效果,流血的速度慢慢减少了,但还是在流。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夫人现在已经很危险了,不能再让血流下去了,庄大夫你快想想办法啊!”李玉儿催促道。 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总比马上没命好!庄大夫咬咬牙,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丸:“把它溶在参汤里,喂给程夫人喝。” 程礼马上接过药丸,把它化在水里,喂给阮芷娘喝,阮芷娘的血终于渐渐止住了,但她人也陷入了昏睡。 李玉儿像是不知疲累的帮阮芷娘按摩腹部,见她昏睡了用放轻了力道,小声的问庄大夫道:“夫人现在怎么样?” 房间里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庄大夫身上,连刚刚哄好了孩子的邹大娘也站在了门口。 庄大夫把者阮芷娘的脉搏眉头紧皱:“向大夫给她用的生子药,让向大夫来看吧。” 李玉儿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哇!哇……”又是一阵急切的婴儿哭声。 李玉儿回头一看,门边的邹大娘办跪在地上,她一手紧紧的搂着孩子,一手死死的抓住门框。 方大妞连忙过去搀扶:“邹大娘,你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邹大娘良久才哑着声音道,整个人像是又苍老了十岁。 “向大夫过来了!”方石站在门外禀报道。 李玉儿顿时顾不得邹大娘了,立马道:“快请向大夫进来。” ☆、第182章 求医 “快来看看夫人。” 向大夫气还没有喘匀, 就被李玉儿拉进了屋。 “血还没止住?”向大夫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把向大夫拉到床边, 给她搬了一个椅子, 看了一眼庄大夫才道:“血是暂时止住了, 但夫人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好。” “刚才没有别的办法, 只有强行给她止血, 但药服下去后, 才发现她的身体败的太快了。”庄大夫盯着向大夫的眼睛道。 向大夫不在意庄大夫眼里的质疑, 径直执起阮芷娘的手诊脉, 良久后才放下阮芷娘的手腕道:“你的药很管用,能止住血,已经能超出我的预料了。” “你什么意思?!”庄大夫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向大夫, 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是我太想要孩子了, 向大夫给我说过后果。”阮芷娘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李玉儿满腔胀满的气愤,一下子就消了下去,整个人都低落了。是啊,早知道这是阮芷娘的选择,这又怪得了谁呢? “向……大夫!以前的药方就不用说了, 现在就说一下,程夫人怎么救治吧。”庄大夫心里气愤, 但想着向大夫说不定能救阮芷娘, 还是忍了下来。 向大夫从药箱里拿出来了一包药, 要交给旁边的李玉儿,但又想起了庄大夫的医术应该也不弱,又转手把药包递给了庄大夫:“我打算用这些药, 你看看能有什么改进。” 庄大夫也没有客气,拿起药包就打开了仔细的检查里面的药材,分析每种药的用处。 “这个药也只能拖时间!”庄大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就是你事先准备的药?只有这种药方,你还敢给程府用那伤身害命的‘生子药’!” 只能拖时间?李玉儿脑袋一懵,一时间理解不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大夫神色复杂:“起码她还有得选……” “准备的其他补药也用不上了,你们多找些人参吧。”庄大夫不再看向大夫,把手上的药包递给李玉儿道:“这包药也煎了吧。” 李玉儿接过药包,心里还含着一丝期待:“庄大夫,您不开方子吗?” “我医术浅薄,想不出更好的方子了。”庄大夫沮丧的叹气:“你们也好提前准备才行。” 准备?准备什么?程礼心中不能接受,祈求道:“庄大夫,您再想想办法!” 邹大娘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抱着孩子噗通一下跪在庄大夫面前:“庄大夫,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小小姐不能没有母亲啊。” “我无能为力……”庄大夫偏头躲过了数双含着期待祈求的眼睛。 不,阮芷娘才二十多岁,不会这么死了的,肯定有办法!李玉儿把药包塞进方大妞的怀里,径直跑出去:“方大哥套车,我们去府城请大夫!” 方石犹豫了一瞬,见没人阻止,也豁了出去,快速的套好牛车,载着李玉儿往府城奔去。 一定会没事的,阮芷娘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的。李玉儿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的希望世界上有神灵有所谓的因果报应。 “不好,天阴了,怕是要下雨了。”在外面赶车的方石突然道。 话音才一落,天空就是一道惊雷,李玉儿掀开车帘一看,一道光亮的闪电像是要将天空劈成两半,接着又是一道震耳巨响,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夏天的雷阵雨多,一直在外面不安全,玉儿要不你先停在前面县城,我去府城请大夫。”方石焦急道。 果然是天不从人愿,这么急切的时候还下起了雨!李玉儿所幸直接扯开车窗的帘子,任由雨水飘进来,降低车里燥热的温度:“不用,方大哥在外面赶车都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好,玉儿你坐稳了。”方石说着又一鞭子抽到了牛身上,牛的速度虽然没有马快,但方石是驾熟了的,一时速度也不慢。 拿出最快的速度后,即使再稳的牛车也平稳不了,李玉儿要紧抓着车厢才能不摔到。 雨越来越大,坐在车窗边的李玉儿已经被打湿了衣裳,冰冷的雨水让她彻底的冷静了下来,有心情开始考虑从昨晚到今天的事情,以及以后该如何做。 “玉儿,到城门了,我们是不是下车走进去?”方石骤然减速问道。 李玉儿掀开车帘一看,果然到了城门口,出口很多人护着脑袋排队往外走,入城门的人反而不多。 “现在街道上应该没有多少人了,不用下车。”李玉儿判断。 方石又甩着鞭子,把牛往城门赶。交钱进了城后,果然看到街上的人很少。 李玉儿一直看着车外,见到了北街,立马道:“停车,我去找颜姨,你去找文大夫。” “不行,现在外面的雨太大了,你不能下车。”方石根本不停车。 李玉儿没有那个心情,慢慢的找大夫,直接扶着车厢站起身,往外走:“停车!” 方石一惊,猛的停车,车剧烈的颠了一下,李玉儿早有准备,死死的拽住车框才没有摔倒。 “玉儿外面这么大的雨,别人躲都来不及,你怎么还…… ”方石转过头,看到李玉儿头发都打湿了,皱着眉头没阻止:“去找颜老板的时候顺便把头发擦干,别夫人还没好,反倒你把自己弄病了。” 李玉儿对着方石点了点头后,就跳下牛车,向绣珍坊跑。 “玉儿小姐,您怎么这个天气一个人过来了?” 守在门口的婢女惊讶道。 “玉儿来了?”颜娘子听到声音之后,立即出来了,看到李玉儿全身湿透,马上把她往屋里拉,吩咐婢女道:“快去拿一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好热水姜汤。” “不用忙了,我还要赶回去。颜姨快请些大夫,再找些人参。” 李玉儿哪里还顾得换衣裳。 颜娘子仍不停止,招呼了几个丫鬟过来一起给李玉儿换衣裳,但李玉儿的焦急她还是放在了心上,认真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夫人她有些不好了。”李玉儿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很冷静,然而真的要她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受不住。 颜娘子的手蓦然停住:“阮姐姐生产了?!” “是昨晚发动,今天中午生下来的,庄大夫没有办法了,向大夫也只是拖时间了。”李玉儿仍旧说的条理清晰,然而泪水却不由自主的往外滚。 “我马上安排。”颜娘子说着就吩咐人分别去她雍南商会、她家、李府拿药材,又吩咐了小厮去各个医馆请大夫。 李玉儿挣脱了几个婢女:“方大哥已经去请文大夫了,等大夫请来了,我们就回去吧。” “是我自己过去,你得在这里喝了姜汤才能走。”颜娘子把李玉儿推给几个丫环,她自己开始换衣裳。 李玉儿理解颜娘子的好意,但要让她待在府城她是万分不愿的:“只有回去看到夫人好了,我才能放心。” 颜娘子想着李玉儿的性格,知道把她硬留在府城也不现实,还是同意了她一道回去,转头就吩咐丫环:“在马车里放个炭盆,再放几条干帕子。” 朱万斛留给颜娘子和李玉儿的人办事效率都很快,不久准备好了药材,请来了大夫。 “好了,我们回去。”颜娘子携着李玉儿的手登上马车,马车旁边还停了几辆车,是附近的几个大夫。 李玉儿一上车,旁边的丫环就帮她解开发髻擦头发。车厢里升这一个炭盆,开始李玉儿的肌肤冷的有些麻木了,还没有感觉到,但渐渐的就觉得车厢里有些热了,让心情又烦乱了几分。 “颜姨,我的头发快干了,还是把火盆灭了吧。”李玉儿提议道。 颜娘子不自主的揉弄这手上的兰草帕子,瞪了李玉儿一眼:“敢淋雨就要好好的受着!” 李玉儿知道颜娘子心里不好受,自己的行为在她的眼里也冒失了,只能好好的受着,看这儿窗外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些马车是?”看着窗外的李玉儿发现又有几辆马车加入了她们的车队。 李玉儿身边的丫环解释道:“这些也是商行的管事请来的大夫,还有些稍微远一些的大夫,管事也会想办法尽快请来的。” 看着周围渐渐多了的马车,李玉儿的心里又多了点希望。 “马车再快点!”即使速度很快了,颜娘子还是吩咐道。 第121节 车夫们拿出了看家本领往清河乡狂奔,在颜娘子忍不住焦躁的时候,终于到了。 “把药材都拿上,跟进来。”颜娘子拉着李玉儿就往里走,此时已经忘记了她平时最爱讲究的礼节了。 颜娘子在产房的门口顿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阮姐姐现在怎么样?” “啊,颜老板来了,大夫来没?”邹大娘的眼睛一下就放光了。 还是庄大夫回到了颜娘子的话:“程夫人消耗过度,现在休息了。” “我带了些大夫过来。”颜娘子对着庄大夫点了点头,轻轻的走到床边,看着即使睡着了还没舒展眉头的阮芷娘。 产房现在已经收拾干净了,血腥味也淡了,但颜娘子看着阮芷娘苍白的面孔却想得到阮芷娘生产所受的折磨。 李玉儿看到方石扶着文大夫走了进来,立马道:“文大夫,快来看看夫人。” ☆、第183章 判定 “不是说了程夫人不能怀孕吗?怎么还让她生!”文大夫的鼻子多灵, 一进屋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现在已经这样了, 文大夫还是先帮忙看看吧。”李玉儿虽然对向大夫也有点迁怒的心理, 但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文大夫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那些事的时候, 放下药箱就开始给阮芷娘诊脉, 良久之后还是不甘的放下了阮芷娘的手腕, 看着众人期望的眼神, 还是摇了摇头。 颜娘子的手抖了抖, 又勉强的笑道:“那就有劳文大夫了,你再写个方子给阮姐姐养身体吧。” 文大夫诊断过后,颜娘子找的其他大夫也到了, 他们诊断后的结论都很相似。 李玉儿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被颜娘子拉着在一旁坐下。 “这屋里的环境不好,我们出去商量着开药方吧。”颜娘子见阮芷娘快要醒了,怕她听到这些大夫的讨论,便把所有的大夫都带了出去。 李玉儿犹豫了一下, 最终没有跟着颜娘子出去,而是待在房间里陪阮芷娘, 也不知道她还能陪阮芷娘多久。 阮芷娘皱着眉渐渐转醒, 醒后还费力的抬起手揉眉头。 “夫人, 你头还晕吗?”李玉儿抢先帮阮芷娘轻揉着头。 阮芷娘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是有点昏昏沉沉,对了,孩子呢?” “孩子在这里。”邹大娘立马抱了孩子过来, 放在阮芷娘的身边。 已经睡着的小婴儿像是闻到什么让她安心的味道,又朝阮芷娘身边靠了靠。 “果然是母女连心呢,你看小小姐多依赖你……”邹大娘本来是想逗阮芷娘开心的,没想到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阮芷娘小心的握着孩子的小手笑道:“是啊,看到她我就感觉一切都值了,只是遗憾她哥哥没有来。” 这下邹大娘的眼泪彻底忍不住了,李玉儿的眼眶也开始泛酸,但她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现在说‘值’太早了,你还得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看着她及笄,看着她成婚生子才算值。” “那个太遥远了。”阮芷娘有些遗憾的摇头。 邹大娘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喝着她的奶长大的小姐,像她女儿一样的小姐,这么善良的小姐,居然这么年纪轻轻就要,就要……。 阮芷娘这才发现邹大娘已经哭了出来,她有些困难的转头看向邹大娘:“奶娘,不要哭。” 邹大娘怕阮芷娘看到她哭会更加伤心,又强自忍着。 阮芷娘看着邹大娘强忍悲痛的样子,心里瞬间泛起了无边的酸楚,但还是笑着对邹大娘道:“奶娘,我肚子饿了,你帮我拿点吃的来好不好?” “好,我马上去。”邹大娘立马起身捂着嘴往外跑,腿还差点撞到了椅子上。 等看着邹大娘走出去了,阮芷娘才转头看向李玉儿道:“关于我的身体,庄大夫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李玉儿的喉咙像是一下子被堵住了一样,看着阮芷娘苍白的脸色半天说不出话。 “其实我自己也有感觉,怕是时日不多了吧。”阮芷娘又转头柔和地看向她的女儿,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李玉儿哪听得阮芷娘她自己说这种话,立马反驳道:“颜姨请了很多大夫,朱叔叔一定能请到更多大夫,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从我失了孩子之后,日子一直过的迷迷糊糊的,为了再生下那个儿子做了很多一意孤行的事情,让你担心了。”阮芷娘转过头,费力的拉过李玉儿的手道。 李玉儿的眼睛被泪水浸湿了,现在看阮芷娘的脸都十分模糊,她只能直摇头道:“夫人,不要说那些,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养不好了。”阮芷娘伸出手帮李玉儿轻轻的擦掉眼边的泪水:“玉儿,你是最坚强的,不要流泪不要哭。” 李玉儿那还忍得住,直接扑到阮芷娘的床边痛哭了出来。 阮芷娘轻拍着李玉儿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的安抚道:“乖,不哭,不哭。” 这一天,李玉儿哭的天昏地暗毫无形象,最后不省人事。 “夫人!”李玉儿一阵心悸,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翠蒿匆匆从屋外跑了进来:“玉儿,你这是做噩梦了?” “噩梦?夫人还没有生产是不是?!”李玉儿猛地跳下床,跑到翠蒿面前追问,她不愿意回想梦里那让人窒息的悲伤和心痛。 翠蒿有些纳闷,疑惑的看着李玉儿:“你忘了?夫人已经生下了一女儿……” “不是做梦?”李玉砸了一下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如果只是一个噩梦该多好。” 翠蒿没有听到李玉儿的后半句,只以为是睡得不好做了噩梦。 “玉儿,不要再想那些梦了。一天没吃饭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端饭。”翠蒿深恨自己嘴笨,不会安慰人,不过话说到这里也只有跑去端饭了。 李玉儿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光线不亮的油灯。 翠蒿很快就端了饭菜过来:“夫人让我们一直把饭菜热着的。” “夫人……,她现在怎么样了?”即使心里害怕,李玉儿还是问了出来。 翠蒿把饭菜摆好,又把李玉儿拉到桌边,把筷子递到李玉儿手上才道:“夫人看着精神还好。” 李玉儿面前的摆的粥被煮的十分粘稠,旁边的小菜看着也十分开胃,她自己的肚子也饿的在抽痛了,但就是没有一丝胃口,干脆放下手中的筷子:“我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天已经晚了,夫人大概已经入睡了。”翠蒿拦住李玉儿,她越想越不对,从下午过来后,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还多了几个大夫,难道是夫人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翠蒿立马问李玉儿:“是不是夫人生产不顺利?” 翠蒿已经嫁到方家坡两年多了,她虽然还在程家服侍,但卖身契已经被阮芷娘放了,现在每天都要回方家,刚好今天又轮到她休息,是听到程家来了很多马车,以为程家有客人要招待,才提前跑过来帮忙,没想到是阮芷娘生产了,来的都是大夫。担心程家这些天人手不够,翠蒿便也没再回去,但她还是关心夫人出了什么事。 李玉儿压下心里的烦躁,对着翠蒿点头。 “情况严不严重?”心里的担忧得到证实,翠蒿更不好受。 李玉儿却不想回答,径直走了出去。看着李玉儿的反应,翠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心里直叹老天不公。 初夏的夜晚像水一样清凉,外面一片漆黑,李玉儿坐在石阶上抬头望,只看得到几颗遥远的星子,那暗淡的光根本照不亮天空。 “玉儿,不管怎样还是要吃饭,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还让大家担心。”翠蒿端了粥出来,站在李玉儿旁边:“你都不知道,你今天昏睡过后,夫人和颜老板有多担心。” 理智上清楚翠蒿说的是事实,但还是一点都不想吃,李玉儿最终没有任性,端起粥不顾胃部的不适,强行的喝了下去。 “这就是了,照顾好自己,才有精力去照顾夫人。”见李玉儿还听劝,翠蒿也松了一口气。 翠蒿将碗筷收拾好,见李玉儿还坐在外面,便走过来把她往屋里拉:“现在虽然是夏天,但也更深露重,还是不要在外面待久了。” 李玉儿压制了心情,正要跟着翠蒿进屋,突然发现正屋又亮起了灯光。 “我要去正房。”不知道是不是阮芷娘出了什么事,李玉儿心中担忧,立马挣脱了翠蒿的手,往正房跑。 翠蒿也没再阻止,跟着李玉儿往正房跑。 “哇!哇……”一靠近正房,就听到婴儿急促的哭声。 李玉儿连忙跑了进去:“怎么了,这是?” “孩子发热了!”邹大娘抱着女儿焦急的哄着。 阮芷娘在旁边也十分焦急:“抱给我,我来哄。” “去请大夫没有?”李玉儿连忙跑过去查看:“我来看看。” “已经派方大妞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邹大娘在房里急得乱转,看着孩子通红的小脸,自责道:“都是我没照顾好,辜负了小姐信任。” “庄大夫来了!”方大妞跑了过来。 阮芷娘把孩子递给庄大夫:“您帮忙看看。” “我不擅长小儿科。”庄大夫把脉之后,摇头道。 邹大娘和阮芷娘的脸色都白了:“可是文大夫他们已经回了府城了,这个时候再去请,来不及了啊!” 李玉儿心里也是一个咯噔,这个孩子是阮芷娘拼了命生下来的,怎么能让她出了意外? “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帕子过来!”李玉儿回忆着她小时候学过的方法,决定自己试。 ☆、第184章 安排后事 “玉儿, 你会?”邹大娘满含希望的看着李玉儿。 阮芷娘和程礼也看着李玉儿。 “只能试试, 不能保证结果, 我现在只能急救, 还是要请一个大夫过来。”李玉儿虽然学过小儿发烧的急救方法, 但她毕竟不是大夫, 也不知道引起这个孩子发烧的原因是什么, 只能用保守的说法。 程礼骤然起身:“我去请大夫!” “老爷, 现在外面一片漆黑, 牛车走不了,不安全,还是我去吧。”方石阻拦道。 程礼态度坚决, 很快就拿了诊金去求医了。 邹大娘还有些不信任, 阮芷娘却直接把孩子抱到李玉儿的手上:“玉儿尽力就是。” 面对着阮芷娘的眼神,李玉儿点头:“一定!” 李玉儿接过孩子,走到通风的地方,感受着房间里的温度道:“还是升个炭盆吧。” “我这就去。”很快翠蒿就端了一个炭盆过来。 李玉儿一边用手小心的给孩子扇风,一边感知着周围的温度, 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升下来了,才解开包着她的襁褓。 “温水和帕子拿过来。”李玉儿一边轻摇着哄孩子, 一边吩咐道。 孩子或许是感觉舒服了一点, 哭的倒没有那么厉害了, 看着孩子的样子,邹大娘松了一口气,立马接过方大妞的盆子, 亲自端了过来:“我们能做什么?” “大娘,你帮她绞个帕子垫在她的额头上,再擦擦她的手和脚。”李玉儿自己绞了一根帕子擦着孩子的咯吱窝。 翠蒿赶紧跑了过来:“我来擦她的小手小脚吧。” 第122节 “不用,周围不能围着太多的人。”李玉儿拒绝了翠蒿。 李玉儿回忆着牢记在心里的几个穴位,匀速的帮她按揉。 “好像烧退下去了!”邹大娘用额头感受着孩子的体温。 李玉儿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放松,感受这孩子的体温确实下降后,才帮她包好襁褓,这次并没有包紧。 “你忙了这么久,手一定累了吧?不如交给我来哄。”邹大娘感激的看着李玉儿。 李玉儿一直全神贯注的照顾孩子,帮她揉按的时候一直都十分小心,不能太重又不能太轻,现在确实累了,没有多少力气再哄了,想了一下便把孩子交到邹大娘手上。 这一阵折腾时间又到半夜了,阮芷娘见女儿已经被奶娘哄睡了,但心里还是担忧,是不是的向外张望,只是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什么。 好在程礼是去县城找大夫,在孩子安静下来后不久也就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快给我女儿看看吧。”此时的程礼早已不在乎什么仪容了,拉着大夫就往屋里奔。 阮芷娘听见程礼的声音就暂时放下了心,把孩子递给邹大娘,邹大娘轻轻的抱着孩子走出了内室:“孩子已经睡下了,轻声点。” 程礼猛地憋住了要出口的话,顿了一下才放低声音是,有些无措的接过孩子:“大夫你快看看。” 老大夫看病人是个这么小的孩子,不由提起了心,然而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腋窝,又看了看脸色把了脉后,就放松了下来:“程老爷你不用担心,你女儿退烧比较及时,没有大问题。” “那就好,谢谢大夫了。”程礼放松下来之后,连忙招呼大夫坐下,又想着上茶。 “这三更半夜的,就不讲究那些了。”老大夫摆了摆手阻止了程礼。 程礼又吩咐方石去准备客房,热情的招呼老大夫暂时住下,并要送上一大笔诊金。 “帮助令爱退烧的可不是老夫的功劳,这些诊金受之有愧。”老大夫推拒了程礼的诊金。 程礼这才想起离开前李玉儿一直在忙前忙后,帮他女儿退烧的肯定是李玉儿,对着从房间里出来的李玉儿感激的一笑后,又坚决的把诊金交给了老大夫:“这诊金你一定要收,这大晚上的也只有你慈悲心肠愿意出诊。” 老大夫推辞不过,收下了银子,又写了个适合婴儿病症的菜谱交个程礼道:“令爱太小,吃药伤身,就让奶娘吃这上面的菜吧。” 程礼收下方子,自然又是千恩万谢。将老大夫安顿好之后,程礼又回到里间,对着李玉儿一揖到底。 “这是做什么?!”李玉儿被吓了一跳,连忙移到旁边,不受他的礼。 程礼把一个礼行完了,才直起身来对李玉儿道谢:“ 这段时间无论是芷娘的事还是孩子的事,都多谢你了!” “原来是说这个。”李玉儿清楚程礼的想法后洒然一笑:“我一直把你和夫人当家人一样,这种事都是应该的。” 程礼的脸色却非常郑重:“平时感情是感情,但这恩义也是恩义。” “要说恩义,玉儿还没有谢过老爷和夫人呢,如果没有你们,我还是程府的一个丫环,现在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李玉儿见程礼这么说,也端正了态度 ,对着程礼和阮芷娘行了一礼。 阮芷娘在旁边笑开了:“你们都是我亲人,亲人之间哪讲究这么多,还谢来谢去的。” 阮芷娘这一笑,让房间里的气氛轻松温馨了很多,李玉儿紧绷了几天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 一直愁苦的邹大娘脸上也有了笑意,不过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提醒道:“现在时间不早了,就先休息吧。” 轻松的时间是短暂的,第二天阮芷娘就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叫了过来,在县城食铺的朱砂和蓓香都先关了食铺,已经分出去的芳芸也回来了。 阮芷娘坐在床上仍是笑的温和,然而一大屋子人的心情却根本放松不了。 “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说两个事儿。”阮芷娘见人都到齐了才柔声道:“第一个事儿就是,我昨天生了一个女儿,叫你们过来看看。’ 阮芷娘的话一落,邹大娘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见过小姐。”芳芸心里失望,但还是认真的行礼了。 其他人都把心思放在阮芷娘的身上,但也跟着下拜了。 “第二件事,是大夫说我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想把后事处理一下。”阮芷娘平静的放了一颗炸弹。 房间里顿时就乱了起来,蓓香朱砂她们早就发现阮芷娘的脸色太过苍白,神色太过憔悴了,但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一定是大夫诊错了!”朱砂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夫人这么好,让我们吃得饱穿的暖,怎么会这么年轻就……” 朱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蓓香她们也眼泪直流。 芳芸虽然一直不满意阮芷娘,但想着阮芷娘这么多年来的贤惠,对程礼和她们家的照顾,眼眶也不由的红了。当然她心里想的更多的是程礼该怎么办,应该再找个什么样的继室。 李玉儿和邹大娘即使早就哭过了,这时也被勾出了满心的伤怀,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被哭声笼罩了,程家在这哭声中显得有些愁云惨淡。 “你们大家都这么哭,不是惹我伤心吗。”阮芷娘本来满心的悲伤,但见大家都这么在乎她,心底反倒温软了起来。 听阮芷娘这么一说,大家立马开始阻止自己流泪,想办法让自己笑起来,好让阮芷娘也开心些。哭的最厉害的朱砂一下子就哽住了,咳嗽了好几声。 “来,不急,喝点水。”阮芷娘想要把床头桌子上的水端给朱砂,然而却手上无力,杯子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阮芷娘无奈的对朱砂一笑:“看来真的不中用了。” 才二十多岁啊!李玉儿一下子扑上去握住她的手。 “趁着我现在还有说话的力气,把以后的事情一道说出来吧。”阮芷娘安抚的拍了拍李玉儿的手,对着房间里的人道。 蓓香劝道:“夫人,不要说那些丧气话,您一定能养好的。” “现在不说,怕是以后没有时间说了,你们就不要阻止我了。”阮芷娘摇头打断了蓓香她们的安慰。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阮芷娘在屋子了环视了一圈,看着角落里的浣纱,把她叫到身边。 在假哭的浣纱心中一惊,打量了四周压下惊慌走到阮芷娘身边行礼道:“夫人请吩咐。” “今天我们就是一家人,说些心里话,不用多礼。”阮芷娘把手搭道浣纱身上,想要扶她起来,又有心无力。 浣纱心里害怕阮芷娘枯瘦的手,但还是扯出一抹感动的笑容。 “你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跟着出来了,这么多年又兢兢业业的在家里做事儿,给你选了几个夫家又不合适,我走了有些放心不下你,这些就留给你做陪嫁吧。”阮芷娘说完,邹大娘就递了一个盒子给浣纱。 这盒子里应该装了不少银子吧?浣纱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第185章 吐血 浣纱拿到匣子后, 邹大娘立即开口把人打发了出去:“好了, 浣纱你先去给小姐熬个粥吧。” 浣纱还不想走, 但看着屋里没谁给她说话, 便抱着匣子悻悻的离开了。 “好了, 屋里都是自己人了。” 阮芷娘说着更放松了些, 她把方大妞叫到身边, 从身旁费力的拿起一个匣子。 李玉儿看着想要帮忙, 被阮芷娘推拒了, 她自己颤抖着手交给方大妞:“你到家里已经有几年了,天天相处着就像亲人一样,可惜我不能看着你成婚生子了, 这盒子里是提前给你的一些陪嫁, 希望你以后过的好。” 方大妞收下了沉甸甸的盒子和祝福,阮芷娘又把朱砂叫到身边:“你喜欢吃点心,这里面是几个点心模子和方子,你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也可以自己做。” 好不容易收住泪的朱砂又一下子哭了出来, 这一次是怎么忍都忍不了了。 “不要哭,你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我希望你们以后过的顺畅开心。”阮芷娘举起帕子柔和的安慰。 朱砂拿起帕子, 把脸埋在里面痛哭了一阵, 猛然想到什么又小心把帕子理好揣到怀里,期间还小心翼翼的看了阮芷娘一眼。 阮芷娘看着朱砂小心的姿态,笑了一下:“你就拿着吧。” 安抚好朱砂, 阮芷娘又把蓓香招呼到跟前,递给她一个盒子:“以后铺子里的事情还要多劳烦你们夫妻,以后铺子里两成利都归你们夫妻,希望你不要推辞。” “夫人!”蓓香愤怒了,夫人给她这个是把她当什么人了!她宁愿给的是点心模子。 “先不要生气。”阮芷娘虽然想大声点安抚,但说出来的话仍旧气虚声短,但好在蓓香还是安静了下来,她又道:“县城里铺子的收入是家里最大的进项,夫君又不擅长经营。我去之后,铺子里大小的繁琐事情就落到你们夫妻身上了,你们一定要帮夫君,帮我们程家。” 如果收下这个契书可以安夫人的心,那就收下吧!蓓香紧紧的攥着盒子:“好,这份契书我先收着。” “盒子里还有一张按摩手指的方子,你每天拨弄算盘算账,时间长了手肯定受不了,趁着年轻就要保养起来。”阮芷娘又轻声说道。 蓓香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着手上不大的盒子,眼眶又开始就酸了,仰起头又把眼泪逼了回来。 “这里面有几亩地契,刚好离你家后山不远,你想要栽满山桃树愿望可以实现。”阮芷娘说完又把一个匣子交到翠蒿手上。 虽然愿望可以实现了,但翠蒿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让夫人去她家摘桃子打梨子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玉儿她少年老成,凡事都爱憋在心里,我不放心,你和她交好,以后帮我照顾她好吗?”阮芷娘抚着翠蒿的手问道。 “好。” 翠蒿点头,她虽然嘴笨不会安慰人,又没有玉儿懂得多有本事,但她还是会全力照顾玉儿的。 阮芷娘又执起李玉儿的手:“你以后要学会跟她们互相扶持,不要有什么事都自己一个担着,知道吗?” 李玉儿只能含泪点头。 “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也用不上了,你们都选一些,留着权当纪念吧。”阮芷娘拍了拍李玉儿的手,又把她的梳妆匣打开,让房间里的人挑选。 刚刚昧下帕子做纪念的朱砂脸唰的就红了,阮芷娘对着她笑了一下:“再来挑个。” 所有人挑好首饰后,阮芷娘已经十分疲倦了,蓓香她们即使十分想留,也还是起身告辞了,走时还拉着不愿意走的朱砂。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李玉儿和邹大娘陪着阮芷娘,阮芷娘身上疲倦却强忍着没有入睡,她看着李玉儿和遗憾道:“本来还打算送玉儿出嫁,看着玉儿生子……,我应该早些给你看好人家的。” “夫人,不要说这些了,你先睡一会儿。”李玉儿反握住阮芷娘的手。 阮芷娘摇头:“想睡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我这几年给你置办的嫁妆,虽然朱员外也会给你置办嫁妆,但我总觉得你是我的妹妹我的学生,这个该我来置办。”阮芷娘说着把手上的嫁妆单子递给了李玉儿。 看着纸张的折痕,李玉儿就知道这张纸经常被打开,她感觉手有点沉重,还是把纸张收了起来。 李玉儿回到房间才打开那张纸,纸上的字明显经过几次添改,从上到下的墨迹深浅都不一样。 最下面的十几行字写的歪歪曲曲,和上面清秀隽美的字体天差地别,让李玉儿的眼眶不由得又开始发胀,阮芷娘的手明明已经握不紧笔了! 西厢,李玉儿在哭;而正屋,邹大娘也在哭。 “小姐,你不要做了!”邹大娘死死握住阮芷娘的有些发抖的双手。 “我现在做不了被面了,一定得给玉儿做个枕巾。”阮芷娘摇摇头:“还有奶娘,你的脚一到冬天就冷,晚上怎么都捂不暖,我得给你做几双厚实的足袋;还有安乐,她的衣裳我才做到三岁;还有夫君,他对里衣的料子不讲究,我不先给他做好,以后该怎么办……” “够了!小姐,你考虑考虑自己好不好?你从小就命苦,忙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就好好休息好不好?!”邹大娘紧紧抱住阮芷娘哭道。 阮芷娘猛地一颤,良久才在嘴角带了笑意,回抱这邹大娘:“ 不,我不苦,我有一个爱护我的奶娘,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弟弟,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还有一个一心想要保护我还继承了我所学的玉儿。” 最终,阮芷娘答应了邹大娘休息,但当邹大娘一不在她跟前,她又开始做针线活儿了,她总是放心不下所有她关心的人,总想多给她们留点东西。 这天早上,李玉儿把熬了一夜的汤往内室端,一走到门口,脚步就不由的沉重了起来。 “安乐,你一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你一定要听你爹爹和奶嬷嬷的话,帮我照顾好他们。”阮芷娘饱含期待和遗憾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李玉儿在门外听得眼睛酸涩,停下脚步等平静了心情,才扬起笑推门进去。 “夫人,汤来了。”李玉儿端着汤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伸手抱起已经睁开了黑葡萄般眼睛的安乐:“安乐也该吃饭了,我把她带到她奶娘那儿。” 阮芷娘的眼神一下就暗淡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又看了看汤碗:“就算有奶水,天天吃药,也不敢给她喂奶啊。” “要不让安乐吃点你的奶,一点应该没有关系的。”李玉儿犹豫了一下提议道,生下了孩子,却不能喂她一口母乳,这确实是个残忍的事情。 第123节 阮芷娘明显很心动,却坚决的摇头了:“不能害了安乐。” 李玉儿狠了狠心,快速的抱着安乐去了旁边房间,交给奶娘。 “夫人,今天做的是你最爱吃的冬菇汤。”回来后的李玉儿,端起汤碗喂阮芷娘。 阮芷娘看着李玉儿关切的神色勉强喝了几口,还是摇头道:“没有胃口。” “再多吃点吧,吃饱了才有精力守着安乐。”看着阮芷娘瘦脱了形的样子,李玉儿强忍心酸劝道。 阮芷娘没有胃口,其他饭菜吃不下,又觉得汤喝多了要更衣,会给大家添麻烦,反正她时日不多了,便不再多吃。但此时听到李玉儿提起她女儿,又升起了不甘,还没有看够女儿呢,阮芷娘想着又勉强自己多吃了几口。 ‘呕,呕……’只多吃了几口,阮芷娘的胃里便是一阵抗议。 “不吃了!不吃了,我们现在不吃了!等胃反应过来了再吃。” 李玉儿立马把碗拿开,一边用帕子帮阮芷娘擦嘴,一边扶着阮芷娘的背,试图让她舒服些。 老天何其残忍!把这么美好一个女子折磨成这样。 “……咳咳。”阮芷娘又拿了一条帕子,一阵咳嗽。 李玉儿突然看到阮芷娘的帕子上有一抹猩红,立马覆在阮芷娘的手上,想办法把那条帕子收过来。 然而来不及了,阮芷娘很快就看到帕子上刺眼的红色,手不由得抖了一下:“真的是一两个月都不给我了吗?我还没有看够安乐,还没有等到政清,政清什么时候才能来见我最后一面啊……” 一直坚强微笑着的阮芷娘终于哭了出来。 向来能说的李玉儿这时却安慰不了阮芷娘,也安慰不了自己,只能紧紧的抱着阮芷娘,企图给她一点温暖,也试图再在她身上吸取到一点温暖。 “老爷,你不进去了吗?”陪着程礼走到门口的方石小声问道。 程礼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书房:“不了,我再给政清写封信,催一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雨天☆hug~’小天使的地雷! 谢谢‘黄月’小天使的营养液! ?(°?‵?′??) ☆、第186章 回光返照 “政清现在走到哪里了?”阮芷娘直直的望着门外, 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见不到弟弟最后一面怎能瞑目。 即使全家人都精心的照顾着, 阮芷娘也已经骨瘦如柴了, 日夜被病痛折磨, 吃喝艰难, 不能深睡, 也不敢沉眠, 唯恐一睡不起, 就强撑着等她弟弟。 “快了,政清接到信息一定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来的。”程礼搂着阮芷娘的手都不敢用力。 “老爷夫人,舅爷到了!”方石跑到门口喊道。 阮芷娘听了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喜色, 转而又含着惊恐问程礼和李玉儿:“政清来了?可书信半个月前才寄过去, 难道我听错了,已经有幻觉了?” “是舅爷来了,我们都听见了。”李玉儿也有些难以置信,见程礼点了头,李玉儿才心酸的开口。 李玉儿的话还没有落, 阮政清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姐姐!” 亲耳听到了阮政清的声音,阮芷娘就确定弟弟真的来了, 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 又想起身去迎接, 又怕他看到自己这可怕的样子,拉着李玉儿道:“我的脸色是不是太苍白了,快给我拿个水粉过来!” “姐姐!”阮政清一下子就闯了进来。 阮芷娘蓦地僵住了, 还是抵不过对弟弟的想念,转头看向了阮政清,只一眼阮芷娘便留下了泪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阮政清接到姐姐怀孕即将生产的消息时,就如坠冰窖,连忙启程往通州赶,在路上接到姐姐病重的噩耗,更是不顾一切的往程家赶,把本来该三个月的路程压到一个半月,现在自然是神色疲惫脸色憔悴身形狼狈,难怪阮芷娘看到了眼泪连连。 “姐姐……”真正看到了阮芷娘,阮政清满心的混乱彷徨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只有一种噬骨的痛苦悲哀开始蔓延:“你说过会和我扶持到老的。” 阮政清看着消瘦的快要消失的姐姐,不由想起了那个比他高一截的姐姐搂着他说:‘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现在政清长大了,有了妻儿,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和家人的。”想到弟弟家庭幸福,阮芷娘也露出欣慰的笑意。 阮政清一直摇头:“不一样的……。” 李玉儿清楚阮芷娘盼了这么久,她们姐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真打算去做饭的李玉儿听见房间里阮政清突然大喊,连忙转身回去,正走到门口的程礼也转身跑了进去。 “芷娘这是怎么了?”程礼十分焦急。 阮政清抱着已经昏迷的阮芷娘:“姐姐刚才吐血了。” “我去找大夫!”李玉儿立马跑去东厢。 李玉儿用最快的速度把大夫拉到正屋。 “怎么样?”所有人都关切的盯着大夫。 大夫放下诊脉的手摇了摇头:“就让程夫人好好睡一觉吧。” 李玉儿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夫人刚刚吐血了,不再针灸一下吗?” 以前阮芷娘出了这种问题,大夫都会帮阮芷娘针灸的。 “不用了,程夫人为着这个心愿,熬了这么久,已经油尽灯枯了,现在得偿所愿是该好好休息了。”大夫叹了一口气,就径直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一下子变成了死寂,李玉儿一时间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变暗,屋里几个人的轮廓都有点看不清晰了,但也没有人点灯,没有人想动。 “政清你长途奔波先去休息一下吧。”良久,程礼才沙哑着开口。 阮政清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嗯,怎么黑了这么黑?” 黑暗中传来阮芷娘虚弱的声音。 阮政清立马握住阮芷娘的手:“姐姐刚才睡了一觉,现在天黑了。” 李玉儿如梦初醒,立马摸索着去找火柴,却因为脚麻了差点撞到凳子上。 “怎么了?”阮芷娘的声音有些急切。 李玉儿揉着腿深吸了一口气,把眼中的泪意压下去了才道:“没事儿。” 点亮油灯后,房间亮了一点,但还是有些昏暗。 “你们都守了一下午?”阮芷娘看着几人的神情有点焦急。 李玉儿笑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些:“是啊,我可是在夫人这里偷懒了一下午呢。” 阮芷娘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瞬间就心疼了:“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厨房里的饭已经温了很久了,阮芷娘一开口方大妞她们就如获大赦,立马开始上菜。 虽然提出吃饭的是阮芷娘,但真当饭菜端上来时,阮芷娘又把李玉儿她们往外赶。 李玉儿清楚阮芷娘是不想大家看到她吃饭艰难时心里痛苦,因此心里在想多陪陪阮芷娘,也还是同意了出去。 阮政清僵持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味同爵蜡。 第二日,阮芷娘提起把程府和程家宗族的人都请过来。 虽然不知道阮芷娘想要做什么,但对于她的要求,现在家里人是无有不应的。 但早上派出去的人到了傍晚还没有回来,阮芷娘也不想再等,又让人把附近方家的邻居请过来。 方家过来的是方大婶和几个平时和阮芷娘交好的妇人,她们看到阮芷娘的形貌顿时吓了一大跳:“程夫人,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就是身体不济,生了重病。”阮芷娘轻描淡写的说了,又喘着粗气请大家就坐,吩咐人上茶。 方大婶连忙阻止了:“程夫人你快别忙了,我们都是些粗人,不讲究那些的,你好好歇着吧。” “我和夫君到清河乡安家,有很多事不懂,还多亏了各位婶娘和你们家人的帮助。”阮芷娘真诚的感谢着:“还记得曹伯父调离的时候,有贼人想要对我家不利,要不是你们提前发现,我们恐怕早就家破人亡了,还有大黑……” 阮芷娘回忆着那条因为和匪盗搏斗而被杀死的大黑狗,对方家人的感动和歉意又加深了。 “邻里邻居的,这些都是应该的,况且我们方家这些年得了急病的都是您在请医问药,又给我们租了一些田地,这些恩德也是说不尽的。”方大婶看着阮芷娘的脸色和身形就知道她不好了,关于阮芷娘过去的种种好处,都一**的涌到了脑子里。 “大夫说我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了。”阮芷娘也没有隐瞒,直接说到了主题:“我走之后就是对家里的人和事放心不下,希望你们能帮扶一下。” 阮芷娘满脸祈求的看着方家的众人。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方家坡这些年越过越好,都是托了您和程老爷的福,您府里要是有需要直接吩咐一声就行了。”方家的人都红了眼眶。 “你们太自谦了,你们日子过到好,只是因为你们勤劳,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阮芷娘摇摇头:“你们方家仁义我知道,希望以后两家能长长久久的交好。” 方大婶没有再反驳阮芷娘,只认真点头道:“会的。” 虽然方大婶决定做不了方家的主,但她知道方家的几个太爷都会同意她的承诺的。 阮芷娘终于又放心了些,嘴角扬起笑意,把给方家众人准备的礼物一一送给她们。 方家人也知道程家这个时候不方便待客,把自己的关切表达完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李玉儿代替家里人送方家的人走到门口,方大婶叹了口气才道:“你们也想开些,让程夫人也走的放心些,看看你们一家子人都瘦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程夫人平时看着多难受。” “还有。”方大婶停了一下有说:“这些天家里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通知我们。” 李玉儿拒绝去想所谓‘帮忙’是指何事,只能麻木的像方大婶道谢。 方家人离开了,只有隐隐的声音不断传来:“唉,也是可怜,程夫人留下这么小一个女儿,将来可怎么办哦。” “是啊,没有娘将来如何教养,如何说亲,要是有了后娘,那日子又是水深火热。” 李玉儿听见这些话,即使知道她们没有恶意,心里也生出了气愤,又强行忍了一阵,才没有口出恶言。 李玉儿正打算回房,又看家里的牛车回来了。 “怎么回事,都没来?”李玉儿看到只有方石下车便不由的问道。 一说到这个方石就十分冒火:“我在程府门房等了半天才进去,进去又见不到那几个人,等到大下午一口冷水都没有,结果就给我回了一句‘没空’” “他们都知道夫人的病了?程四爷和宗族的人也是这个态度?”李玉儿的眼神一下子就锋利了起来。 方石越说越气大:“程四爷说话躲躲闪闪,宗族的人表现的十分不耐烦,像是我在说假话一样!” “这样的人不来也好,免得气着了夫人。”李玉儿心里有了计较,口上安慰方石道。 李玉儿回房,见阮芷娘累了半天已经有昏睡了,便径直回睡房,打算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下。 不想,半夜阮芷娘便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十分精神。 ☆、第187章 香消 第124节 “玉儿, 翠蒿, 快起来, 夫人醒了!”方大妞带着哭腔在敲门喊道。 本来就睡的不好的李玉儿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连忙起身往正房跑, 她知道阮芷娘如果只是普通的起夜, 方大妞肯定不会跑来喊她们的。 “玉儿过来了。”阮芷娘看着进门的李玉儿笑道。 李玉儿见阮芷娘话音有力, 又面色红润心中一些 , 但看着周围悲戚的面孔, 骤然想到了回光返照,脸色顿时变的煞白。 “都不要伤心,人都要经历这遭的, 只是我经历的早些罢了。”阮芷娘的语气里有了释然的轻松。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都哽咽不能言语, 但都忍住尽量不要发出悲声。 “……哇……,哇!”安乐许是受不了房间里的凝滞的气氛,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阮芷娘的心都揪了起来,招呼安乐的奶娘把孩子抱到她身边,那孩子也是神奇, 抓住了阮芷娘的手指,便没有再哭。 “这么娇气, 让我怎么走的安心。”阮芷娘看着女儿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和稚嫩的脸庞心中, 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流出了悲伤的眼泪。 “夫人,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安乐的。”李玉儿心中悲怆,却还是尽力安阮芷娘的心。 阮芷娘摇头道:“你又还能照顾她几年呢?” 李玉儿刚想说能照顾到成年, 猛然想到阮芷娘去了,她还能安心的待在程家吗? “为夫一定好好的照顾我们的女儿。”程礼走到床边一手拦着阮芷娘的,一手握住女儿的另一只小手保证道。 “有夫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阮芷娘轻靠在程礼的肩上,心里却止不住的悲戚,她迷迷糊糊了大半个月,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清晰的认识到:她要死了,不能陪夫君走以后的路了,夫君还这么年轻,以后肯定会有其他妻子孩子,到时候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邹大娘能想到阮芷娘的担忧,向她坚决的保证:“有我在的一天,就一定会照顾好小小姐的!” “奶娘,都是芷娘不孝,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累得你为安乐操心。”阮芷娘心中更加悲戚。 “小姐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为你操心都是我甘愿的。”邹大娘也哭了出来。 又惹的奶娘伤心了,怎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阮芷娘收拾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安心满足一点,扬着笑脸道:“大家都这么关心爱护安乐,我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 阮芷娘勉强自己把目光从女儿身上转开了,又看到站在旁边带着悲伤迷茫的李玉儿,心里又起了担忧,玉儿在通州愿意亲近依靠的人只有她,虽然把她夫君和朱万斛都当亲人,但也没有依靠的意思。 “唉,你这个性子让我怎么放得下。”阮芷娘摸着李玉儿脸庞的鬓发忧心的感叹道。 “我已经成年了,能照顾好自己。”李玉儿握住阮芷娘的手保证。 然而阮芷娘并没有放心,反而显得更加忧虑了。 “你看,我有产业,吃喝不愁……,你又教会了我读书认字和绣花,有手艺我怎么都能养活自己。”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的脸色,开始搜肠刮肚的说自己的生存优势,安阮芷娘的心。 阮芷娘叹了一口气:“知道玉儿自立,但你也才十多岁啊,可以依靠亲人的。” 李玉儿一下子就哽住了,从上一世起她就习惯了凡是靠自己,亲近阮芷娘都是受她无微不至的关切的态度影响,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去依靠别人,也觉得完全不需要去依靠别人。 “唉,朱员外又很少回通州。”阮芷娘知道对于李玉儿来说,程礼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依靠对象,看了看旁边已经成熟的弟弟,有些遗憾道:“玉儿,你怎么就不是我的亲妹妹呢?” 李玉儿还没有反应过来,阮政清便道:“姐姐,你放心,我会把玉儿当亲妹妹照顾的。” “光你把她当妹妹有什么用,在旁人看来,你们还是没有血缘关系,将来她成婚之后,你又没有立场去插手她的事了。”阮芷娘摇头,男人不了解女人的生存规则,在某些方面总是很天真。 “不如就让玉儿和小姐义结金兰吧。”邹大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便提议道。 金兰结义?李玉儿只在话本里听过这个说法,真的有用? “好!拿红纸和笔过来,现在就写金兰谱。”阮芷娘面露喜色,这样政清失了她这个姐姐,又有了一个妹妹,应当不会颓废太久,当即就要撑着身子起来。然而,她的身体终究是撑不起来,还是倒在了床上。 李玉儿如梦初醒,连忙上去阻止:“夫人,我们已经互相把对方当成姐妹亲人了,就不要在乎那些仪式了。” “这个仪式必须有!”阮芷娘十分坚决,吩咐方大妞、翠蒿和方石她们道:“去准备香案祭品,再写帖子请乡里县里有名望的人过来。哦,对了,程氏宗族的人、李伯父和颜妹妹也请过来。” 阮芷娘本来就已经油尽灯枯,现在只是回光返照,哪里还经得起那些折腾?李玉儿抱着阮芷娘道:“夫人,我们不折腾那些仪式了好不好?” “姐姐,我和玉儿结拜吧,她是我妹妹,自然也是你妹妹。”阮政清握着拳站了出来。 “对啊,小姐这样正好。”邹大娘也在旁边附和道。 确实,这样将来如果玉儿出了什么事,政清更方便出头。,阮芷娘又想着自己的有心无力,,便点头了。 因为阮芷娘病重,一切仪式都尽量简洁。 李玉儿拿着轻巧的红纸和毛笔,却感觉重若千钧,咬咬牙还是提笔写下了名、字、年龄以及祖籍三代等内容。 当香案和祭品准备好之后,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阮芷娘虽然还是双眼有神,但脸色又开始发白了。 要请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李玉儿发现阮芷娘脸色变化后,不住的往门外望。外面很快就出现了马蹄声。 不久,颜娘子就随着人进来了,她旁边还带了吴平平和周囡囡。 “阮姐姐,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颜娘子红着眼眶问,她一进门就发现阮芷娘的情况不对,再看房间里的人的表情,也知道阮芷娘的大限到了。 阮芷娘笑道:“你在绣珍坊也忙,况且这不是请你过来了吗?” 颜娘子也没再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转而问道:“对了,翠蒿带信过来说,玉儿要与你义结金兰?” “我现在起不来了,就做个见证人,让玉儿和政清结拜。”阮芷娘解释道。 颜娘子看着阮政清犹豫了一下:“自古结义都是异姓兄弟和姐妹居多,这玉儿和你弟弟……” “政清这边有我做见证,玉儿那边有李家人做见证,别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颜娘子毫不在意道。 这边正说着,李家和程家的人也来了,几个想要交好阮政清的当地名望也来了。 时间紧急,也顾不得等什么吉时良辰了,直接开始了结拜仪式。 天地牌位摆好,程礼和李玉儿依次香案前跪拜:“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阮政清、李玉儿结为异姓兄妹,今后无论贫富起落,必当相扶相持,不背不弃。” 誓词过后敬上香,就开始交换金兰谱。 阮政清接过李玉儿的兰谱,就知道他真的多了一个妹妹了,真正的成了他的亲人,他的责任。 李玉儿接过阮政清郑重递过来的金兰谱,蓦的感觉因阮芷娘即将去世而产生的飘忽感消失了大半,她终究没有又变成无根浮萍。 阮芷娘看着阮政清和李玉儿的表情终于放心的笑了,对着两人道:“你们要记住‘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嗅如兰’,这才是义结金兰的意义。” “是,姐姐。”李玉儿也改口了。 前来观礼的名望各有感触,大部分人都不理解阮政清为什么要和李玉儿结拜,也有少数人揣测着阮政清是不是想和朱万斛拉关系,他们自己是不是可以从中牟利。 不过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程家的人都把这些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回去,因为阮芷娘病重,实在不方便招待。这些人自然知道这次结拜请他们来是什么意思,自然都向外宣传了结义这件事。 有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龌蹉的想法,但碍于去做见证的都是掌握舆论的读书人,也没人把龌蹉心思说出来。 安排好阮阮政清和李玉儿的事后,阮芷娘彻底没有了多少进气,只勉强撑着对程礼道:“你,以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家里……这几年存的银……子,我……,我放在了立柜最上面的一个匣子里。我,陪嫁里的书画都留给……夫君,其,他东西……就给安……安……,安……。” “我知道,我知道,留给我们的女儿。”程礼握住阮芷娘的手哭道。 阮芷娘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188章 丧礼 房间里顿时一片哭嚎。 “先把小姐的身后事料理好吧。”邹大娘虽然脑中一片眩晕, 还是强撑着要把阮芷娘的身后事办好。 程礼站起身, 眼前一片发黑, 向前踉跄了几步, 最终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昏迷前嘴巴张张合合还念着——芷娘。 “老爷, 你怎么了?!”管家最先喊了出来。 小姐才去, 姑爷要是也出事了该怎么办?邹大娘一时间也慌乱了起来。 “快去请大夫!”李玉儿也有些担忧, 千万不要出事, 否则这个家该怎么办?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给程礼诊了脉后道:“你们要劝他节哀啊,本来就长时间没休息好了, 在这样悲伤下去……” 大夫没有说下去, 但看他抚须摇头的样子,众人也能猜到未尽之言,房间里一时间有些愁云惨淡。 “就留个人在这里守着姐夫,我们还是先去给姐姐处理后事吧。”阮政清几乎是逼着自己说出后面一句话的,此时他有点恼恨程礼, 虽然他也清楚姐夫是太过在乎姐姐才会悲伤过度昏倒。 李玉儿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最终道:“芳芸姐, 要不你就在这里帮忙照顾老……, 姐, 姐夫吧。” 芳芸现在满眼都只盯在程礼身上,此时自然不愿意离开,当即点头同意。 李玉儿和邹大娘就开始操持阮芷娘的后事。 大夫早说过准备后事, 程礼和李玉儿她们虽然避免去深想也一直没有执行,但管家和家里其他丫环去不敢怠慢,早早的把丧事要用的东西一应准备好了。 帮阮芷娘擦手的时候,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渐渐消失,李玉儿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以后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温暖了。 “妹妹,眼泪不要滴在姐姐身上,这样会梦不见她的。”旁边的阮政清伸手擦掉了李玉儿即将掉下脸颊的泪珠。 给逝者收拾仪容的时候,忌讳把眼泪掉的逝者身上,据说这样逝者的灵魄入不了落泪者的梦。 “嗯。”李玉儿仰头把眼泪逼了回去,以前她对鬼神是可信可不信的态度,而现在她真心的祈求人死后有灵,那样她还可以说服自己阮芷娘不算是真正的消失,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痛苦和伤害。 擦了身,换了衣,梳了头,整理好仪容,布置好灵堂,程礼才醒来。 “接下来报丧的事情就劳烦姐夫了。”阮政清盯着程礼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程礼当即撑着要起身,芳芸立马阻止了:“老爷刚刚晕倒了,大夫说操劳过度!要养身体。况且报丧这种事不是小辈么,哪有少爷一个大男人去给妻子报丧的?” “小辈,你说的是安乐小姐?”邹大娘的怒目圆睁的逼问道。 芳芸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安乐小姐还小,肯定不能去报丧,我是说等老爷养两天身体再说。” “这是你的意思?” 阮政清死死的盯着程礼。 程礼连忙甩头压制了脑海里的眩晕:“不,不是,报丧这事儿肯定要我去。” “少爷,你的身体……。” 芳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礼挥手压制了。 李玉儿看着程礼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由担心:“要不还是我去吧,我现在也是姐姐的妹妹了,有立场去报丧。” “你有什么立场?!你是小姐的妹妹算是娘家人,这家里人死绝了都轮不到你。”邹大娘又对着李玉儿吼了一句。 娘家人就不算亲人吗?连给她报丧的权利都没有?即使知道这个时代讲究出嫁从夫,但真正面对这个情况,李玉儿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 奶娘只是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阮政清拍了拍李玉儿的肩小声安慰了,又转头看向程礼:“我们阮家只有我一个嫡系后嗣了,我可以做主让姐姐进我们阮家的祖坟。” 程礼猛地转头:“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阮政清冷笑着看了芳芸和程礼一眼。 “无论如何,芷娘只能葬在我程家祖坟,和我同穴!”程礼的话掷地有声,被阮政清这一刺激,他倒是不头晕了。 第125节 明明两个人都很爱姐姐,李玉儿不知道他们怎么怼上了,见阮政清还要冷嘲,连忙拉住他。姐姐才走,要让她知道两个最爱的人不对付该多伤心。 面对阮政清询问的眼神,李玉儿灵光一闪道:“还有安乐,姐姐和安乐肯定都希望你们好好相处的。” 想起还在襁褓里的小外甥女,阮政清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忍了下来,其实他知道没有作为丈夫的程礼的允许,他是带不走姐姐的,刚才之所有这么冲动,还是因为把姐姐去世的帐都算到了程礼头上。 “好了,还是先报丧吧。”阮政清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开口,这事儿不全怪程礼,阮政清在心底不停的给自己说。 程礼也没说什么,和管家拿上孝布就出门了。 第三日成服,程家所有人都换上了孝服,房间里都是一片白色,但只有安乐才批了一块麻布,邹大娘看得格外心酸,半夜在灵前哭泣。 披麻戴孝的人多,能让逝者走更有哀荣 ,李玉儿也想换身麻布衣,但阮政清阻止了:“如果可以,我也想要让姐姐走的更加风光一点,但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弟妹,这样做反倒引人探究,扰姐姐安宁。” 程礼只是个秀才,大家都估计前来吊唁的不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了方家的人来。 真正到了吊唁的日子,才发现来的宾客太多了,有一些李玉儿认识,是程礼的亲友,有一些眼熟,是以前断了往来的程府的故交,还有些完全不认识,也都带着一副哀戚的样子前来吊唁了。 “为何来人这么多?”李玉儿询问消息灵通的颜娘子。 颜娘子看着外面的人撇了撇嘴:“估计都是些消息灵通之辈,听说了袁知府要来吧?” “袁知府要来?”李玉儿奇怪道:“他和姐夫没什么交情啊?” “阮姐姐是玉儿和阮政清的姐姐,不管是为了你们中的那个他都会过来的。” 说道知府的时候,颜娘子有点不屑。 李玉儿一下就明白了颜娘子的意思,知府是看重她叔叔朱万斛和阮政清的老师曹大人,也许还有曹大人的座师? 原来是有目的的,在一旁听到邹大娘对于这些人顿时没了感激之心。 看着来程家的马车越来越多,那些原本只打算来一个人的清河乡人也全家出动了,客人多的超乎想象,也幸好管家办过几次大的丧事调里有度,又有方家人全力帮忙,才没有手忙脚乱。 丧礼过程中还有个仪式是哭灵,但这也只是个仪式了,虽然还在流泪,但心里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尤其是每来一个女客都在阮芷娘的灵前哭嚎几声,在各种‘推心置腹’‘感同身受’的安慰她,恍惚她们都是阮芷娘最亲近的人。 “安乐还小,这里的人太多了,还是先抱进去吧。”李玉儿提议道,她有点担心安乐。 邹大娘制止了要起身的奶娘:“先在不能走,不然说出去,就是不孝,是个洗不掉的污点。” “小孩子懂什么?”李玉儿皱眉道。 邹大娘看着程府来的大夫人和程家宗族的人冷笑了一身:“别人可不会管小孩子懂不懂。” 李玉儿转头一看,程郑氏果然看着她姐姐灵柩这边在阴笑,如果让她抓住了安乐的把柄还真的要败坏安乐的名声。 “哇……,哇……”一直安静的安乐开始哭嚎,还挥着手抓奶娘胸前的衣裳。 阮政清看着跟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安乐哭,就开始揪心:“你没听到外甥女饿了吗?快带她进去。” “可是……” 邹大娘话还没说完,阮政清就看着程郑氏和程孝的方向狠厉道:“我看谁敢乱说!” 阮政清的声音不小,周围的都听到了,虽然觉得他的脾气有点爆,但知道他死了亲姐姐也都还能理解,程郑氏却是真的被阮政清的眼神吓到了,开始小心的收敛了神色。 “果然还是欺软怕硬的家伙。”李玉儿撇嘴,刚刚说完感觉不对又转过头往程府人那里看了一眼:“不对,我记得有一个姓周的管家跟了来,他人呢?” 一直陪在李玉儿旁边的杨盼儿起身道:“我去帮你看看。” “那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妖了。”邹大娘也恨恨的出了灵堂,在院子里寻找。 不久杨盼儿记跑了回来:“东家,那个姓周的果然没干好事儿,他在问一个丫环你们家里的事呢。” “丫环?谁?”李玉儿一时间没有想到。 “是浣纱那个贱蹄子!”邹大娘走进屋恨声道。 邹大娘也看到了?她这个暴脾气没闹出来吧?李玉儿小心的问:“她们在说什么?大娘没把她们揪出来?” “我还不想坏了小姐的丧礼。” “原来她叫浣纱啊,这人的存在工业太低了,我见了她几次都没注意到。”杨盼儿说完又补充道:“她在和那个姓周的报告你们家今年大概有哪些进项,有哪些花费,有哪些爱好,又有哪些阴私。” 邹大娘年纪大了,刚才浣纱和姓周的说的小,她没听清楚,现在一听杨盼儿的话,立马就爆了:“那老虞婆还图上了我们家的财产了?!” “不至于吧?程府虽然落败了,但家业也不小啊?”李玉儿知道这个姓周的肯定打着怀主意,但不一定是和财产有关。 ☆、第189章 写入县志 “东家, 你是没有关注, 现在程府的家底可是被败完了。”杨盼儿幸灾乐祸的看着程孝对李玉儿道。 邹大娘紧盯着杨盼儿:“真的都败光了?你可别骗我。” “这个倒是真的, 以前那个程家老二就有赌钱的爱好, 但那些赌坊顾忌这程府的权势, 不敢作妖。”颜娘子看着程府的人冷笑了一声:“现在墙倒众人推, 程府又是块肥肉, 赌坊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随便使了些手段, 就让程家老二越陷越深,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光了,现在程府家已经败完了!” 李玉儿有些奇怪:“程谢氏就这样由着?” “她啊, 现在没有了靠山, 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只会窝里横。”颜娘子鄙视道。 苏大娘补充道:“怕是窝里都横不起来了,程郑氏和程孝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听说前些天为了银子,程谢氏还和程孝打起来了呢。”杨盼儿对李玉儿说着她的八卦。 程府现在的仆役卖的差不多了,只留了一些程谢氏和程孝觉得是心腹的人, 但他们为人刻薄寡恩,以前那些巴结他们不过是为了利益, 现在给不了利益, 又有多少人真的忠心她们?所以程府现在就变成筛子一样, 所有的消息都不住的往外漏。 邹大娘心中那一块压抑的地方猛地舒畅了,看着阮芷娘的棺椁:“小姐,你看到没, 那个老虞婆终于得报应了!” 见了邹大娘的反应,李玉儿猛地把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她来防范程谢氏,先让邹大娘畅快畅快吧。 李玉儿想着又对翠蒿道:“你帮我给家里所有人和方家来帮忙的人都带给话‘要把浣纱和程府的人都看住了!’” “放心,我们也会帮你盯着的。”桂香她们给李玉儿保证完了,也过去和方家人一起帮忙。 客人来的很多,李玉儿她们也就没有再关注程家的人,专心的应付前来吊唁的夫人,虽然这些人来冲着朱叔叔和曹大人来的,但也要尽量交好。 “朱员外来了!”不知道是谁激动的喊了出来。 来的值了!听到这话的士绅心中都在感概,有一些立马迎了出去,还有一些聪明的端着一副悲伤欲绝的面孔往阮芷娘的棺椁面前挤,还有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妇人直接拉起李玉儿的手道:“李小姐,你要节哀啊。” “这位夫人,感激你的好意,但能不能先松手呢?”李玉儿抽了几下都没有把手抽出来,险些被这个人气笑了,不过她还是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尽量保持礼貌。 那个胖夫人被周围各种讥讽的目光激得老脸一红,呐呐的松开了李玉儿的手:“好的,好的。” 被放开之后,李玉儿立马起身向门外走去,她也有几个月没有见过朱叔叔了,在经历了阮芷娘去世的事情后,她对这个亲人更加在乎了,现在想要迫切的看到他。 一出灵堂,就看到了往里走的朱万斛,他穿着一身素服,一向脸上带笑讲究和气生财的他,此时目光冷厉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让周围想要去奉承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叔叔。”看到神色有些疲倦的朱万斛,李玉儿心中又是一酸,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的叔叔也会疲倦,自从阮芷娘去世后,她开始关注起了所有亲近之人的身体。 朱万斛看到李玉儿后神色才稍稍放柔,打量之后又有些心疼:“瘦了。” 看着朱叔叔的脸,李玉儿的脑海里又忽然闪现阮芷娘关切的脸,她再也回不来了!本来有点麻木的心,又被伤痛充满了。 “哀过伤身,为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你也要节哀。”朱万斛拍了拍李玉儿的肩。 李玉儿点头,忍着悲痛带着朱万斛进了灵堂。 一进灵堂,朱万斛的步子就沉重了起来,房间里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他,朱万斛没有管这些目光,他整了整衣冠才走到灵前郑重的行了一礼。 “呀!”很多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大多数人说是来给阮芷娘吊唁,但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呢?很多人觉得来了就是给阮芷娘增添哀荣,哪里会来行礼。即使是一些愿意做面子的士绅,刚才也只是派了夫人儿媳过来行礼。 这些士绅现在看到朱万斛的动作,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纷纷向自己夫人打听起了阮芷娘的生平事迹,连袁知府也没有免俗,他也向自家夫人询问起了阮芷娘的事情。 阮芷娘毕竟是程府的儿媳,后来又因为阮政清和李玉儿一直被大家关注着,所以阮芷娘的事情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朱万斛行过礼后,袁知府的脑筋转了转,也理了理衣冠,一脸庄重的走到灵前,行了半个礼:“程夫人生前品性良善宽和,行事怜贫惜弱,在我们通州府做了很多好事,每年冬天都施粥舍衣,可以说是活人无数,我作为一州知府必须要在这里感谢她!” 知府发话了,大家就都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纷纷开始赞扬阮芷娘,什么为人亲和、行事大方、关爱老幼那些就不说了,还有人吹捧阮芷娘孝敬父母公婆,友爱弟兄妯娌,慈爱侄儿侄女,简直是全德之人,把程府的人气到内伤。偏偏程府的人还不能和知府大人唱反调,只能生忍着。 “不如把程夫人的事迹写进县志!”想要拍知府马屁的知县急切的喊道。 灵堂里顿时一静,所有士绅都目光诡异的看着看着桓壁县的这个现任知县。 知县顿时额上冒汗,不过此时也没有退路了,壮着胆子大声道:“像程夫人这样的有德之人,就该让后人敬仰学习。” “这程夫人确实算得上有德之人,不过这县志女人能上吗?”在场的士绅还没有开口,就有妇人满含嫉妒的嘀咕。 那嘀咕声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灵堂中很多人都听到了,但都没有开口,都把目光放到知府身上。 知府一时间也做不了决定,让他自己拉下面子去夸奖吹捧阮芷娘都行,但要让他同意把阮芷娘写进县志,他还怕被儒生戳着脊梁骨骂。 “这个事情不能答应。”知府夫人看了一眼阮芷娘的棺椁低声道。 知府看了朱万斛和阮政清一眼,还下没决定,这要是否决了,刚才的礼可就白行了。 “玉儿,你怎么看?”朱万斛看着李玉儿道。 阮芷娘现在已经死了,再过一段时间大部分就会渐渐的遗忘她,现在有一个机会让后世之人都记得他,李玉儿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那些让梨的、温席的人都能名传后世,姐姐做了如此多的好事,如何不能?”李玉儿看着阮芷娘的棺椁坚定道。 朱万斛自豪一笑:“自然是能的。” “我记得鹿邑县的县志上就有几个德妇吧?”颜娘子得了朱万斛的指示,终于不用再忍,直接开口。 “那怎么一样,鹿邑县县志上的那几个德妇都是两三百年前记载的了,那是前朝的事了。”有几个儒生当场就忍不住跳了出来:“我朝女子以敬夫隐忍为德,这程阮氏有偌大的名声,可不像低调隐忍的人;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程阮氏还没有生子,怎能算是有德之人?” 有人领头,那些嫉妒阮芷娘一个女人能名留后世的人都开始纷纷诽谤,很多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像是刚才吹捧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当然还有一些士绅商人没有说话,不仅自己不参与,还压制了自己的妻儿,不准他们参与。 邹大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就要发火,李玉儿立马把她拉住:“大娘,你发了火,只会成为他们攻歼姐姐的借口。” “我忍不了!不能任由他们在小姐的灵前诽谤她!” 李玉儿死死的拽住邹大娘的手:“交给我。” 朱万斛听到李玉儿的话,立即收回了即将要迈出去的腿,又几分期待了看着李玉儿。 李玉儿走上前,直面那些喷的厉害的腐儒:“你们的意思是□□德慈皇后是一个无德之人?” 所有的儒生顿时哑了声,其他士绅也都郑重了起来。 袁知府开始给朱万斛使眼色,想让朱万斛管管李玉儿,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朱万斛只当是没有看见,他知道李玉儿行事很有分寸,况且他也厌恶上了这些腐儒。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去去一个平凡妇人居然敢跟□□的皇后相比!”一个儒生粗红着脖子指着李玉儿大骂。 声音这么大,看来是心虚了,李玉儿冷笑一声继续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有名声和没儿子的女人都没德’。” “你,你,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只懂得牙尖嘴利,丝毫没有贞静娴淑!”腐儒大骂李玉儿。 第126节 李玉儿没管那些色厉内荏的人,只对着另一些刚才没开口的士绅富商道:“他们现在没理,开始骂人了,你们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这时还有谁敢去赞同那些腐儒,他们可担不起辱骂□□德慈皇后的名声。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程夫人可以写进县志了吧?”桓壁县县令像斗胜的公鸡昂着脖子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县志:记载一个县的历史、地理、风俗、人物、文教、物产等的专书。 感谢‘~雨天☆hug~’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黄月’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づ ̄3 ̄)づ╭?~ ☆、第190章 迷梦 在场的士绅没有一个人回应县令的话, 那些腐儒看到场中这个反应顿时又来了底气, 对着李玉儿嗤笑道:“看到没?公道自在人心, 你再牙尖嘴利也不行。” “这么去谄媚一个妇人, 真是丢读书人的脸丢我大夏官员的脸。”又有看不起县令的人乘机嘲讽。 县令被气的满面通红, 心里把这些儒生都深深的记住了! 李玉儿却毫不在意, 转头向知府问道:“您觉得德慈皇后算是无德之人吗?” “□□皇后, 是□□亲自封的德慈皇后, 当然是有大德的人。”知府心里想躲都来不及, 但现在当着大众问到他了,他也必须得坚定的表态。 李玉儿看着那些腐儒笑了,又问知府道:“姐姐这种情况算是有德之人吧?” “算!”知府只能点头, 他前面已经当着众人夸奖过阮芷娘, 难道现在还能把话吞回去不成?袁知府想到这里又狠狠的看了一眼惹事的县令。 那县令被知府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当即从幻想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儿,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 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得罪了太多的人,现在即使反口也挽回不了, 只希望能搭上曹大人的这艘船了。 “县尊大人, 就挑个吉日把姐姐的事情写进县志吧。”李玉儿道。 县令当即要点头开口, 又有腐儒冒了出来:“一个妇人都上了县志,我以住在桓壁县为耻!” “就是,就是, 真当我桓壁县无人,让一个娘们儿的名字写上县志!”又有儒生纷纷附和。 “够了!”程礼突然大吼了一声:“今天是亲友给内人吊唁的日子,诸位若不是来吊唁的,就请离开吧。” 他们被下‘逐客令’了,刚才还说的理直气壮的儒生顿时涨红了脸,他们能想象出周围人讥讽的目光。 有的儒生被嫉妒蒙蔽的心智一下清醒了,开始后悔自己大闹丧礼。整个大夏从古至今都讲究死者为大,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传出去注定会受人鄙视唾弃;更多的腐儒却觉得自己没有错,更是恨上了程家人。 然而不管这些儒生心里怎么想,他们都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赖皮的事情,只能离开。不过有的人是掩着面走出去,有的人是骂着人走出去。 剩下的士绅心思各异,不过他们保持着礼貌,一切都还和谐。 这天一直忙碌到黄昏,来吊唁的宾客才渐渐返回,不过离开的也只是远亲和同乡,真正的亲友还会留到第二天出殡。 程府的人算的是程礼血脉上最亲近的人了,所以即使清河程家和府城程家两看相厌,但程孝还是留下了,而程礼也不得不安排程孝以及他的从人留宿。 随着夜色渐深,整个程家才渐渐静谧下来,李玉儿守在灵前,一边烧着元宝,一边等着子时的到来。 “妹妹,你先去休息。”阮政清看着在清冷的烛光下逾显单薄的李玉儿开始皱眉。 李玉儿摇头:“明日姐姐就要入土了,今晚不守着我会一直遗憾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阮政清也不能再阻止了,只冷着脸吩咐身边的人再给李玉儿拿件衣裳来。 黑夜里时间被拉的无限漫长,一阵冷风从门外进来,浸在香烛和烧焦的冥纸的气味重的李玉儿感觉烛火渐渐的模糊了,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切了。 “玉儿……”翠蒿一惊,就要喊出来了,被阮政清的眼神一吓,又默默的把声音压了下去。 阮政清一把扶住将要倒下的李玉儿,轻轻的交给翠蒿,吩咐道:“她这段时间崩的太紧了没有休息好,你不要打搅了她。” 翠蒿只能默默的点头。 李玉儿的耳朵里却传入了一阵似哀似喜的锣鼓声,这声音勾出了李玉儿心底的一丝亲近和恐慌,她努力的睁开眼睛。 锣鼓声越来越近,在李玉儿急的满头冒汗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睛。 光线似暖似颓,像是过滤了色彩的阳光,让李玉儿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一个面容即熟悉又陌生的人从前面跑了过来:“玉儿,你还真打算当个小村姑了啊?夫人给你准备好了笔墨,你居然一直没回去,还要等到夫人派我来喊。” 这句话好耳熟啊,李玉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是翠蒿说过的,这个人是翠蒿。刚刚想完,翠蒿的面容就清晰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夫人找你。” “夫人……姐姐,姐姐找我?”李玉儿一下就清醒了,站起身就从后门往屋里跑。 这也许是梦,在记忆里她因为想开菜地伤了手,被姐姐狠狠的骂哭了。然而即使是被骂,她也要见到姐姐,哪怕这是个梦。 “你还是这么不顾惜自己!”阮芷娘严厉的声音一下子传进了李玉儿的耳里。 李玉儿蓦然站住,她看到了就在前面的阮芷娘。 阮芷娘高瘦了一些,脸型都和以前有点区别,穿着一身纹路晦涩的黑白色素衣,整个人显得即庄重又缥缈,李玉儿既想靠近又有些不敢,害怕这是个一戳就破的美梦。 看着李玉儿的表情,对面的阮芷娘终是放松了神色,她走过来想要抱住李玉儿,伸出手后又改变了方向虚抚则李玉儿的脸庞。 李玉儿根本感知不到阮芷娘的手,哪能甘心,又上前走了一步,抬手就要握住阮芷娘的手。 阮芷娘蓦然收回了手:“你还是如此胆大,无所顾忌!” “你是我姐姐,有什么可顾忌的?!”被一阵劲风扇到地上的李玉儿吼道。 阮芷娘终究还是放松了脸色:“我时间不多了,就长话短说,你天生灵慧与别人不同,不受鬼神迷惑护佑,但在人世只是弱女子,虽得了富贵之人的庇佑,但到底命轻,得格外保重自己才是。” 李玉儿一时间震惊的不能言语。 阮芷娘却没有理李玉儿的怔愣,继续道:“也不要再道天道不公,凡事皆有因果,你需记得以后不能为恶,只能行善。你的命理不受约束,也容易改变别人的命数,只有行善积德才能稳固你的命根。” 李玉儿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阮芷娘大概意思是让她做好事,可她自觉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学不来阮芷娘这样。 “算了,你天性善良,这些不用给你说。”阮芷娘又道:“我那弟弟以后倒不用担心,奶娘也快要团聚了,现在只是放心不下命途坎坷的夫君和女儿,你以后若还记得,就帮忙照料一二。” 忽然屋子一阵摇晃,李玉儿只觉得一阵强光刺来,不由伸手遮住了眼睛。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阮芷娘一甩手,整个房间就开始破碎。 李玉儿顾不得强光,立马大喊:“等等!” “……等等,等等!” 李玉儿一下子挣扎着醒了过来,看着阮芷娘的棺椁,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幻。 “玉儿,你怎么了?”翠蒿担忧的问道。 李玉儿很苦恼的敲了敲脑袋:“刚才好像梦到了姐姐,她给我说了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了。” “不急,不急,慢慢的会想起来的。”翠蒿劝道。 李玉儿没有理翠蒿的话,还在不住的回想:“明明梦里那么清晰的,怎么就记不起了呢。” “不要想了,子时二刻到了,开始辞灵了。”阮政清开口道。 方石连忙道:“我去请锣鼓。” 锣鼓手就住在灵堂不远的房间,很快就跟着方石进来,奏起了呜呜咽咽细乐。 乐声一起,宿在客房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 所有的亲朋好友再次按照礼仪顺序想灵位行礼,此时李玉儿也不再思考梦中的东西。 礼毕过后,又把阮芷娘平日爱用的东西放在棺椁里,折腾了半夜,天色渐渐放亮,才整理妥当。 简单的早饭过后,就要准备发丧了。 阮芷娘的丧事有阮政清在旁边帮忙打理,罗管家丝毫不敢怠慢,这次发丧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不少。 先是由几个人举着铭旌开道,后面跟着一队穿着号衣的锣鼓手吹打,再后面是魂轿、灯亭、炉亭、花亭、香亭、影亭,花伞,接下来才是阮芷娘的棺椁,前来超度的法南寺僧人跟在棺椁周围念着地藏经厚土经,棺椁后面又跟了纸房子花圈等。 所有的亲友披麻戴孝,跟在后面痛哭哀嚎。 李玉儿看着苍莽的天色,跟在后面流泪。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整个队伍渐渐的停下来了。 “怎么了?”李玉儿的语气有些不好,她可不愿意阮芷娘的出殡出现意外。 ☆、第191章 送葬 “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朱万斛吩咐身边的从人。 从人很快挤出人群, 又跑了回来:“有一大帮穿着麻衣的人停在前面。” “一大帮人?”李玉儿确定阮芷娘不认识这么多人, 也清楚无论是阮家还是程家都没有这么多的亲戚, 那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朱万斛对着李玉儿道:“我们去看看吧。” 从人在前面开路, 朱万斛护着李玉儿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果然看了对面站着的人。 “这么多人拦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啊?”几个锣鼓手本来是高壮的人, 但看到对面乌乌泱泱的几百号人, 还是吓破了胆子。 几个抬魂轿的人也有些害怕:“我在清河乡生活了这么多年, 没见过这些人啊, 她们真的是人……?” 周围人听了不由打了个寒颤,又忍着害怕向对面看了一眼。 “啊!好多缺胳膊断腿的啊,这些一定不是人!”有一个妇人大叫了一声。 李玉儿仔细一看, 明明只有几个残疾人, 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也不知道这些人怕的是什么。 “玉儿,你是玉儿?”对面人群中有一个姑娘突然跑了出来看着李玉儿问道。 李玉儿看着对方,也觉得有几分面善,不确定道:“你是……毛毛?” 这个姑娘的面容依稀和几年前去阮府给她们报信的小乞丐毛毛很像。 “你也记得我啊, 这就好办了,给他们说‘我们是来给程夫人送葬的。’”毛毛指着送葬队伍里穿的体面的几个人道。 李玉儿又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 他们大多都穿着满是补丁的麻布衣裳, 脚上又穿着草鞋的有打着光脚的, 很多人脚上都是血迹斑斑,身上都认真打理过,但还是看得出生活十分窘迫。 这些人怕都是从府城来的, 从府城到清河乡坐车只要几个时辰,但如果是走路的话,怕是要一两天,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往这边赶的。 虽然心里有了猜想,但这么多人,李玉儿还是问了一下:“你们都是从府城来的?都是来给姐姐送葬的?” “也不全是府城来的,在路上还碰到了一些你们桓壁县的人。我们都是听到程夫人去世的消息,过来送她一趟。”毛毛提到阮芷娘的时候本来就红肿的眼睛又红了。 第127节 这些人应该都是受过阮芷娘恩惠的人,李玉儿听她的话也放松下来,心里感叹他们连夜走过来的情谊,自然不会阻止他们送阮芷娘一程。 朱万斛见李玉儿同意了,又低声吩咐了从人几句。 从人就把这些人都带到队伍的后面,前面没有了阻碍之后,送葬队伍又开拔了。 “这些人居然都是来送程夫人的?”来送葬的人看到后面跟了这么庞大一个队伍都吓到了。 “这么多人都记得她,她这些年做的好事也算是值了。”有妇人感叹道:“我们通州府怕是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了吧。” 队伍开拔之后,锣鼓声又呜呜咽咽的响了起来,那调子是经过千百年凝练的哀乐,能最大程度的勾起人心中的哀痛,一时间众人又把注意力都转到了阮芷娘去世的事情上。 队伍里渐渐的响起了悲泣的声音,悲伤的情绪能够感染,渐渐悲泣的声音变成了嚎哭,哭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送葬队伍中,送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让路过清河乡的外乡人都起了好奇心,纷纷来打听是何人去世。 下葬的地点不近,到达地点的时候已是下午,对于送葬的人来说,这个路程却仍旧太短,他们还想陪着阮芷娘再多走一程。 不管心里再不舍,也不能阻止阮芷娘入土为安,每个人添了一捧土后,只能由着人掩埋了棺材。 坟茔修好后,安上了名家刻好的墓碑,在坟山周围撒上五谷,就算是安葬好了。 摆上果品,再把魂轿、灯亭、炉亭等都在坟前烧了。程礼、阮政清额李玉儿她们都祭拜过后,其他亲友才一一上前拜祭。 从今以后阴阳两隔,真的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葬礼过后,所有的亲友还要再回一次程家,程家几个主人都是满心悲伤,没有多少精力招呼客人,一切事宜只能罗管家安排。 “老爷,有个事儿得您做主。”罗管家的声音里有些为难。 程礼的目光还是没有从阮芷娘的坟茔上移开,罗管家又小心的提了几次,程礼才有些恍惚的问道:“什么事?” “这来送葬的人太多了,这招待起来怕是有些麻烦……”罗管家看着毛毛一行人道。 程礼现在满心都是阮芷娘,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罗管家的话。 李玉儿在旁边听到那话,当即道:“他们是给姐姐送葬的,当然都要招待。” “对,不能怠慢了。”程礼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几百个人一顿饭又是好大一笔开销呢,葬礼本来就是亏钱,这些人又送不起礼金,简直是亏大了。罗管家心里嘀咕着程礼和李玉儿不通庶务,却也不敢违背命令,老实的端起了亲切感激的态度去请毛毛他们。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带了干粮的。”领头的人手足无措的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粗饼拒绝。 李玉儿也走了过来:“你们大老远的赶来,怎么的也得歇歇脚,就先到我们家里去吧。” “不,不,不用了,我们不累。”那些人连忙摆手道。 李玉儿看他们很多人都磨破了脚,哪能这么放他们离开,又是一阵苦劝,这时程礼也走过来劝说。 那些人实在是推辞不过,终是同意了去程礼家。 回到家后,李玉儿立马吩咐人去附近的人家收购治疗脚伤的药和鞋子,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些人的生活,但能为他们做一点也是好的。 毛毛一行人看到鞋子和伤药眼睛都湿了了,在心里感叹清河程家都是好人。 不管程家人怎么挽留,当天下午,毛毛他们还是和其他人一起返回了。 朱万斛是提前赶回来的,他还有事,安慰了李玉儿后,也在天黑前离开了。 整个程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虽然只少了阮芷娘一个人,李玉儿却觉得家里十分空旷,空的让人心里发慌。 李玉儿穿着曾今阮芷娘给她做的衣裳默默的躺在床上,期望能等到阮芷娘入梦。 然而,闭上眼睛只能回忆着以往的种种,根本入不了睡。 “大娘!邹大娘!”正房的方大妞突然大喊。 李玉儿猛地睁开了眼睛,就往正房跑。 外面一片漆黑,然而李玉儿对家里的每一处都十分熟悉,在被撞了几次之后,终于跑到了正房前。 “唉,大夫也回去了,邹大娘这个样子可怎么办才好。”罗管家举着火把赶到正房前感叹。 李玉儿顺着火光一看,邹大娘毫无声息的倒在石阶上,石阶被染上了暗红。 心中颤了一下,李玉儿再顾不得其他,连忙蹲下来看邹大娘的呼吸。 还好,有气! 李玉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扶起邹大娘的头,对周围人道:“赶紧去请大夫,再烧开水找止血药和干净的帕子!” 这时阮政清和程礼也跑了出来,小心的把邹大娘扶回了房间,一家人又绷紧了心,给邹大娘止血。 又忙活了大半宿,大夫才赶过来。 “现在看来只是失血过多,具体情况还要等她醒来后才能了解。”大夫诊脉后开了几个补血的方子道。 第二天早上,邹大娘才清醒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大夫问道。 “有些头晕。”邹大娘使劲的甩了甩头。 阮政清立马阻止:“奶娘,不要动,你伤了头。” “伤了头?”邹大娘试图摸后脑勺。 大夫在旁边阻止了:“你现在有没有恶心的感觉?对这段时间的事情还记得清楚吗?” “有一点恶心,这段时间的事情我倒是想忘记,就是忘不了。”说到后一句的时候,邹大娘的情绪又低沉了下去。 大夫松了一口气:“她的头没有大问题,不过她年纪大了,又失血过多,必须要好好养着,以后也要格外小心。” 屋里的人顿时放松了下来,送走了大夫,就去给邹大娘抓药。 一个伤员一个小孩,让家里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老爷,老夫人派了周管家过来。”这天方石进门禀报道。 程礼皱眉:“让他进来。” “三爷节哀。”周管家一进来,见程礼穿着麻布衣便开口道。 程礼没有性子跟他兜圈子:“有什么事?” “老夫人请你回去一趟。”周管家回道。 回去?那里还是他的家?程礼不由冷哼了一声:“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她不过是一个做母亲的想见见儿子而已。”周管家底头道。 这话说的可真恶心。 ☆、第192章 孝道 不管程礼心里有多恶心这个周管家的话, 最后还是同意了去一趟程府, “想我?我看她有时间可以多想想芷娘!”程礼冷笑了一声道。 周管家浑身一震, 感觉房间的温度都低了一些了。他是程府的人, 自然知道程谢氏和阮芷娘的恩怨, 现在阮芷娘刚走, 他自然是有些怕的。 不过, 心里再害怕, 周管家还是要完成程谢氏交代的任务, 咬了咬牙又道:“老夫人自然是也想孙小姐和已故的三夫人的,毕竟你们都是她的小辈不是吗?” 说道‘她的小辈’时,周管家特地加重了语气, 房间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程府所有人都在用这个方法逼迫!但偏偏这个时代讲究‘孝大于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李玉儿在门外听得心中冒火, 直接抢过方大妞手上的茶水走了进去。 走到周管家身后的时候,直接一壶泼了过去。 “……啊!是谁?!”周管家被烫的声音都变了,原地跳脚之后,蓦然转身瞪向身后,心里想着要把泼水的奴婢好生处置。 周管家虽然一直是奴籍, 但他在程府向来有面子,最开始是账房, 后来又使了手段成了管家, 虽然口上对程礼这个少爷有点敬意, 但实际没把这个被程谢氏拿在手上的庶子看着眼里。 “是我,怎么了?”李玉儿没有动,只是举起水壶在他面前摇晃了几下笑问道。 周管家蓦地收回脚步, 紧攥着双手通红着眼睛瞪着李玉儿。 程礼提起了心,生怕周管家动手,李玉儿吃了亏,立马给方石打眼神。 方石立马快步跑到李玉儿旁边护着李玉儿。 周管家还记得那个因为得罪了李玉儿而被程谢氏弄死的吴大丫,心里对李玉儿有些顾忌,却还是咬牙道:“我是代表老夫人来的!” “你们老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李玉儿笑问道,她和阮政清结拜了,算是阮芷娘的妹妹,可不算程谢氏的正经小辈。 周管家那拿李玉儿无法,只能转头去逼问程礼:“三爷,你就任由我在你家如此受辱。” “哎呦,我忍不住了。”李玉儿一下就喷笑了出来:“你受辱?我刚才不过是不小心撒了点水在你身上,你就觉得受辱?如果你不堪受辱,可以去自杀啊,反正清水河又没有盖盖子,你直接往里面一跳就行了。” “你……,你……”周管家睚眦目裂的瞪了李玉儿半天终究还是没敢骂出来。 阮政清的眼角露出了笑意:“玉儿郑重点,这个周管家虽然是奴才,但自尊格外强烈和脆弱,你还是照顾一点,毕竟谦让弱小也算是个美德。” “你,你们……”周管家气不过,又拿李玉儿和阮政清没法,只恨恨的看了程礼一眼,就甩袖离开了。 阮政清摇头对程礼道:“我以前只当程府的奴才势利眼有些捧高踩低,现在看还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也亏得你忍得了这么多年。” “把这个姓周的气走了,那个老虞婆会不会趁机败坏姑爷的名声?”邹大娘有些担心道。 程礼皱眉:“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程谢氏现在的名声这么差,她的话还有人信?”李玉儿有些难以置信。 邹大娘的语气有些埋怨:“做父母的当然都站在父母的立场上,不管什么原因不敬嫡母,就是不孝。” “恐怕那些不满姐姐的名字被写入县志的腐儒,也要找麻烦。”阮政清看着程礼道。 芳芸有些怨怪的看了李玉儿一眼,焦急的询问众人道:“那该怎么办?” “这多简单,赶在程谢氏之前把姓周那人的行为传出去不就行了。”李玉儿对芳芸的眼神有点不满,本想晾她一会儿,但看着一屋子人,还是直接开口了:“我相信相对于那些大户人家而言,奴才的嚣张跋扈比其他事情更惹他们厌恶。” 阮政清听完李玉儿的话满意的点点头,又接着道:“大户人家的态度经常能够左右舆论,即使有些腐儒骂也不怕,因为通州府的官员还是心眼明亮的,通州府的百姓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芳芸虽然对阮政清的话有些不懂,但也知道程礼的危机过了,但还是有些好奇通州的老百姓为何会站在她们这边。 阮政清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端起茶杯慢慢品茗。 芳芸一下子就尴尬了,也端起茶盏掩盖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 程礼知道阮政清还在介意那天报丧的事情,连忙打圆场道:“芳芸就是心直口快,又为我想的太多,没什么坏心的。” “嗯,我知道了。”阮政清慢慢的喝了茶后,才放下茶盏对着程礼点了点头,根本没再看芳芸一眼。 第128节 程礼调和不了两边的矛盾,只能自己开口解释:“这也是沾了芷娘的光,这些年她做好事,让我们家在通州府百姓里面的名声很好。” 居然是要靠着阮芷娘,芳芸想着以前她屡次阻止阮芷娘不要花费那么多给那些无用之人,一下子感觉更尴尬了。 李玉儿以前跟芳芸的关系不错,但想着芳芸前两天说起要给程礼找继室的说法,便没开口缓和气氛,而是起身出去给颜姨苏大娘写信了,请她们提前把姓周的一些行为宣传出去。 不久,府城就传来消息,说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通州府很多人都知道了姓周的这些年的作威作福,舆论几乎一面倒的站在程礼这边。 李玉儿以为程谢氏会消停了,但没过几天,程府又来人了,这次是竹香。 “老夫人已经惩罚了周管家,不是,是周伙夫,他现在已经被降为伙夫了,如果三爷还不满意,老夫人可以把这个欺主的奴才打死。”竹香说着抖了一下,有周管家的前车之鉴,她现在对待程礼的态度十分恭敬。 知道了周管家的下场,程礼对于程谢氏更加厌恶了:“那是她的奴才,随她处置!” “老夫人说周伙夫的行为都是他自作主张,让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奴才就与她生分了。”竹香硬着头皮说着她自己都肉麻的话:“老夫人她好久没见您了,对您思念的紧,想让您快些回去见她一面。” 还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程礼也厌烦程谢氏三天两头的派人过来,直接同意了去程府。 “我也去一趟府城的屋。”阮政清说完还是不放心:“你最好还是多带几个人。” 显然,见识了程谢氏近乎疯狂的手段,阮政清已经把程府想成了虎口狼窝了。 程礼对程谢氏自然也是有防备之心的,当即就带了罗管家和方石一起去。 李玉儿想了一下也道:“上个月酒楼的账本就没有看,我也去一趟府城吧。” 到了府城,阮政清送程礼到了程府门口,才回阮府。李玉儿直接就去了酒楼,向苏大娘打听程府的事,并想派个机灵的人去程府外盯着。 “不用找其他人了,我去就行。”杨盼儿包揽道:“我在程府还有几个说的上话的人,程府现在人心动荡,好多人都在找门路谋下家了,有的是人愿意把消息告诉我们。” 杨盼儿说完就换了身粗布衣服往程府的方向去了。 “东家,您也不用担心。程谢氏现在顶多就能拿孝道压压程礼,没有多少能力去谋害程礼了。”苏大娘安慰道。 李玉儿还是有些担心:“程府是程谢氏的地盘,程谢氏行事历来又疯狂偏激,我就怕她用了激烈的手段。” “程谢氏失了人心,现在也只使得动几个亲信了,危险应该不大。”苏大娘道。 李玉儿一边看账本,一边焦急的等待。好在事情和苏大娘预料的差不多,程礼在程府待了半天就出来了。 程礼觉得有些好笑:“说我这个做儿子的该供养她。” “真是脸大,她怎么说的出口?”邹大娘嗤笑道。 李玉儿皱眉:“是真的图上家里的产业了?” “恐怕确实如此。”阮政清道,“我已经听说了,程府现在没有任何收入,能当的东西都当得差不多了,赌坊里还欠了一笔债,程家怕是不久就要垮了。” “那该怎么办,她是嫡母,天然占据了大义。”芳芸焦急道:“如果老爷不供养的话,那是铁定要背上不孝的名声啊!” 阮政清思忖了一下,阴郁的笑了:“她要真要来你们家还好办,直接请几个孔武有力的人‘照顾’她就行了。” “怕是不会这么简单,她言下之意是让我送钱财过去。”程礼摇头道。 邹大娘大骂道:“她想的美!” “这样吧,每隔一段时间给她们送点米,反正全通州府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在做好事,再把分家时只有五百两的事情多宣传宣传,大家也能体谅我们家拿不出更好的东西孝敬。” 李玉儿这招还是从李老汉身上学的呢,当年他这么压榨几个儿子,表面上的名声还不错,就是因为他捐了几个钱买名声。阮芷娘做了这么多好事,通州府的人又清楚程谢氏的德行,只要把表面功夫做好,其他人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第193章 狗咬狗 李玉儿提出定期给程谢氏送粮这个事情, 得到了家里人的一致认同。 “挑今年新出的谷子, 碾成米给她送过去。”李玉儿在仓库转了一圈道。 邹大娘心里不情愿:“还给那老虞婆送好的?!” “前两年的陈米还有一些, 不如就送那些吧, 反正也是应付。”管家看着今年新收的谷子, 也有点心疼。 李玉儿摇头:“即使是应付, 也要把面子功夫做好, 别给人抓了把柄, 程谢氏就等着姐夫出错呢。” “可程府还有这么大一家子人, 光用新米养恐怕不够。”管家还是希望李玉儿收回先前的打算。 李玉儿奇怪的反问:“一大家子人?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程谢氏是嫡母,奉养她是应该的,其他人可不是姐夫的责任。” 邹大娘听了李玉儿别的话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对, 其他人的吃饭问题, 让那个老虞婆自己去想办法!” 碾好米后,李玉儿又选了一个府城里十分热闹的日子,让方石跟着程礼把米送过去。 送米用的是敞篷的牛车,所有人都看得到程礼送了米去程府。又安排了一些人专门围观程礼送粮,并向周围其他来八卦的人讲解程府过往的恩怨。 方石特地按照李玉儿的吩咐, 在程府门口待了很久,让看热闹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后, 才把米送过去。 程谢氏本来听着程礼带着一车东西过来时, 还志得意满, 觉得拿住了这个庶子,然而竹香报告只是米后,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当着程礼就喝骂道:“你就是这么敷衍我?!这些年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这些米都是今年的新米,特意挑了好的给你送过来,我也不知道‘孝’字还要怎么写,你既然觉得我看不过眼,我还是不再你跟前来了。”程礼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程谢氏被气的发抖:“反了!反了他。” “老夫人,不要气坏了身子。”竹香只能一边给程谢氏顺气,一边安慰。 程谢氏又掐着竹香发了一通火,才冷静下来:“看样子他的翅膀真是硬了,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看来我得做点什么,让他重新知道该怎么孝敬母亲。” “老夫人的意思是?”周家媳妇压下眼里的怨恨,赔笑着问道。 程谢氏冷笑了一下:“朝廷最重视忠孝了,他还想考取功名并保住他那个秀才位份,就要顾忌名声,你们现在外面去散播一下他不孝的事情,我不信他还不乖乖过来服软。” 周家媳妇立马出去操办,她心里虽然痛恨程谢氏,但也不得不依附着程谢氏,现在程谢氏手上的银钱和势力没了,她们的日子也过的不好,自然也希望程谢氏能把程礼拿在手里。 然而,程谢氏这个计划注定是行不通了。 李玉儿早有准备,提前就让人把程礼和程谢氏的一些事情宣传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程谢氏苛待庶子,三番四次阻碍庶子前程,谋害庶子媳妇,现在程礼愿意出粮供养程谢氏,已经是十分孝顺厚道了,舆论自然偏着程礼。 程谢氏坐在家里志得意满的等程成来上门服软,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都还没等到,府里是真的已经钱尽粮绝了,不由把周家媳妇找来问道:“程礼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他没有听到府城的传言?” “应,应该是吧?”周家媳妇不敢说出她把事情办砸了。 程谢氏撇嘴不屑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木楞,这么久了都听不到消息,估计一辈子都是个秀才命,那个死老头以前还把程家的希望放他身上。” 周家媳妇抽了抽嘴角,决定不说话。 “给他写封信,告诉他,他在府□□声坏了,我这个做嫡母的实在忧心。”程谢氏顿了顿扬着嘴角继续道:“让他带些心意来,好向周围人展示他的孝顺,我这个做嫡母的也愿意配合他。” “噗哧!” 一个笑声从门外传了来,紧接着程郑氏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三弟在外面的名声好着呢,用不着你帮他刷。” “你个贱妇,不是在禁足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程谢氏一看到来人,脸色就沉了下来。 周家媳妇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顺便还强行把竹香也拉了出去。 程郑氏嗤笑了一声:“守在我东院外面的那些丫环,你不是前几天才卖了吗?现在还在耍威风?可惜威风不起来了。公公想把程家交给三弟,还真没想错,看看你们母子,把程家败成什么样了?” “程府变成这样,也有你们郑家的手笔!”程谢氏拍着桌子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妇押下去!” 门外的几个人听到后,立马跑远了,装着没有听到。现在程家一败涂地,大夫人的娘家郑家可还没有倒,前些日子程郑氏又和郑家亲密了起来,她们可不敢得罪了大夫人。 程谢氏看到半天都没人进来,而程郑氏还老神在在的站在旁边讥笑,气的浑身发抖,大喊道:“来人,来人!” “婆婆,你就不要喊了,这些人你是使不动了,就安安心心的做个没牙的老虎吧。”程郑氏走到程谢氏面前嘲笑道。 程谢氏看到人走到跟前,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然而,程郑氏早有准备,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程谢氏的手腕,反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是给我自己打的。” 程谢氏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脸,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立马疯了一般的去撕扯程郑氏。 程郑氏毕竟年轻些,又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在被程谢氏在脸上抓了一道血印之后,就抓住了程谢氏的头发,狠狠的给了她一下:“这一下还是为我打的,至于我儿的帐,我们可以慢慢算,毕竟我还有几十年时间,我可以陪你慢慢磨。” “你如此大逆不道,会有报应的!”程谢氏恶狠狠的大骂。 程郑氏笑了出来,偏头像看稀奇一样的看着程谢氏:“你也好意思说报应?要说报应,最该得到报应的人也是你!先二弟妹、三弟妹、四弟妹的死,哪一个和你没关系?程家断子绝孙,也是你作的孽!” “想一想先二弟妹难产生下死胎时流的血吧,想一想四弟妹上吊勒死的样子吧。”程郑氏在程谢氏的耳边低声诱导:“你都不会做噩梦吗?二弟妹浑身是血;四弟妹伸长舌头,白着瞳孔瞪着你,还有公公也掐着你的脖子……” 程郑氏的声音极柔极慢,又夹了一丝丝的颤音,最大限度的勾起了程谢氏内心的恐惧。另一只放在程郑氏脖子上的手,也慢慢收紧。 程谢氏一下子就响起了程老爷临死前看她的样子,脖子上收紧的手,让她渐渐窒息,让她产生了一种程老爷真的回来了的可怕幻觉。 “……咳!……咳,够了!”程谢氏拼命挣开程郑氏的手:“我不怕!他活着我都不怕,死了能奈我何?!” 程郑氏没有继续上前逼迫,只是唇边含了一丝讥笑:“真的没有?那就祝你每天都有一个好梦了。” 说完后,程郑氏才自顾自的离开,一路畅通无阻,要出正院的时候才碰到端着茶水的飘絮,不由停下脚步嘱咐道:“婆婆这段时间怕是嗓子也不好,晚上也睡不好了,你要多留心啊。” 飘絮知道程郑氏也恨不得程谢氏去死,自然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回了一句:“好。” 程郑氏等飘絮走远了,才回头看了一眼正房:“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做噩梦吧,程谢氏你把我推入地狱,我现在也要把你拉入地狱,看谁熬得过谁!” 程谢氏夜里经常做噩梦,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自从知道周家媳妇也瞒她之后,她越发的不信任身边的人,对身边的人也越发的苛刻。 身上没钱,程府里的东西也当完了,程谢氏只有拿出自己的私房,然而她的私房也支撑不了多久,只能再次将目光放到了程礼身上。 “看样子他是不懂孝顺,我得给他个人去提醒他了。”程谢氏神情阴郁。 竹香小心的问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派个婢女到他身边?” “当年他在府里的时候派通房丫环都没用,何况现在?”程谢氏撇嘴道。 “竹香愚笨,请老夫人明示。” 程谢氏嫌弃的看了竹香一眼:“他媳妇去了,现在房里空虚,后院又无人操持,该续弦了。” “……续弦?”竹香傻眼了:“三爷会同意么?” 程谢氏冷哼:“这事儿还轮不到他不同意,婚姻之事就该父母之命,就该我做主,说到哪里去,都是这个理!” 正要端茶进来的飘絮,又轻轻的退了出去。 ☆、第194章 扶乩 不久, 李玉儿就接到了酒楼那边送过来的消息:程谢氏想给程礼续弦。 “小姐才走, 这给老虞婆就想着续弦, 她安得什么心!”邹大娘本来就没养好的头被气的更晕了。 李玉儿本来也很生气, 但见邹大娘脸色都白了一下, 不由有些担心, 便开口劝道:“姐夫还在给姐姐守孝, 不会让程谢氏得逞的。” “守孝也只是情分, 抵不过程谢氏的嫡母命令。况且真的顶住了也只有一年时间, 姑爷迟早都是要续弦生子的,到时候我可怜的安乐该怎么办。”邹大娘说着就红了眼眶,不停地咒骂着程谢氏。 第129节 李玉儿也怔住了, 虽然她觉得程礼和阮芷娘感情深厚, 但也避免不了续弦这个问题,不过看着头上还带着伤的邹大娘,李玉儿还是尽量安慰:“所以为了安乐,大娘你都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我相信有你和姐夫的保护,安乐不会受欺负的。” 李玉儿的这话倒是起了作用, 邹大娘又振作起来养身体了。 安安抚了邹大娘, 李玉儿转头就把程府的消息告诉了程礼, 她心里倒有几种方法阻止程谢氏,但这种事还是要看程礼是怎么想的。 “我不会让她如愿的!”程礼木木看着阮芷娘给他做的衣服道。 李玉儿虽然心中抗拒,但还是把邹大娘的担忧问了出来:“姐夫有……, 对续弦是什么打算?” “续弦?”程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玉儿的意思,抱着阮芷娘的牌位轻声道:“我不续弦,我要陪着芷娘。” 李玉儿听了程礼的话本来还挺欣慰的,觉得阮芷娘的付出也算值得,可看到程礼的动作和苍白的脸色,心底又漫出了忧虑:程礼的状态不对。 “姐夫看着脸色不太好,要不再请大夫看看。”李玉儿提议道,阮芷娘的去世在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心上都刻了一道伤疤,这个家再经不起折腾了。 程礼毫不在乎的摇头:“就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渐渐会好的,不要担心。” 李玉儿也不能硬逼程礼看大夫,只是平时在饮食上更加用心了,斟酌之后还选了一种有助于安神助眠的熏香用在家里。 阻止程谢氏用婚事拿捏程礼的方法有很多,最简洁无后患的方法就是让程礼在程谢氏插手之前续弦,但李玉儿不大愿意有人沾了阮芷娘的位置,也不愿意安乐有一个后娘,加上程礼也不愿意,李玉儿便把这个方法排除在外了。 程礼不想续弦,又不能直接对抗程谢氏的命令,李玉儿想到的是找高僧批命,说程礼暂时不宜娶妻便行。 虽然通州府没有什么高僧,李玉儿也不相信什么高僧,但法南寺那些僧人的话对通州府的老百姓还是有用的。 李玉儿在做这个事之前还是征询了一下程礼的意见,毕竟这事关程礼的名声,得他自己做主。 “法南寺的大师会同意?”程礼对于这方面的名声不大在乎,但他对鬼神还有些敬畏,不觉得那些僧人会乱说话。 李玉儿想了想:“那些大师知道了我们的困境,肯定也愿意帮忙的。” “不行,不行,不能用神佛的名义说谎。”程礼最终摇了摇头否定了。 虽然李玉儿觉得历史上那些给贵人批命的高僧都是胡诌,但还是尊重程礼的选择,退而求其次的提议道:“要不请一个有名声的道人,让他来扶乩,然后传个名声出去?” 虽然扶乩也是请鬼神,但程礼本身不相信扶乩的道人,觉得他们是三教九流乱说的,这就无关于敬畏了,李玉儿觉得程礼应该不会在意。 “确实,有很多人都信扶乩那套,倒可以试试。”程礼想了想道。 通州府的道门衰弱,只有些闲散野道,扶占之事虽然信者不少,但真正出名的道人不多,能让众人信服的更是极少,而且这些道人行踪不定。李玉儿即使决定了要请道人,也要慢慢找说话有影响力的道人。 李玉儿一边请了毛毛和苏大娘她们打听,一边写信请颜娘子也帮忙留意。 然而,人还没有找到,第二天颜娘子就写了信过来把李玉儿骂了一顿。信上说李玉儿不该出那个主意,若以后程礼的想法改变了,第一个要怨怪的人就是李玉儿。但在信的末尾还是说了句会帮李玉儿留意。 不久,颜娘子就用马车大张旗鼓的送了一个道人过来。 那个道人须发皆白,但精神瞿烁,步履矫健,看着倒是能唬人。最明显的表现便是程礼的态度变化了,和他交谈之后从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了真心敬重。 请到屋里上茶后,那道人又和程礼说了一些古往圣贤的事迹和大夏各州的风土人情,这道人见识极广又善于言谈,很快和程礼成了忘年交。 李玉儿把家里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请求道人:“就劳烦道长了。” “我虽然已经答应走这一趟,但也不能不扶乩乱说,这会败坏我的名声的。”道人抚着胡须看着李玉儿道:“如果我扶乩的结果是那样,自然会帮你宣传,如果不是就恕我无能为力,你还是再请高明吧。” 见道人这么郑重,程礼对扶占虽有疑虑,倒收起了轻视之心:“道长扶乩需要准备什么?” “沙盘、乩笔和香烛我都自带了,只要找一安静背阳的房间即可。”道人直接道。 一行人当即去了后罩房的一间房间,关好门窗,拉好帘子,房间的光线顿时就暗了下来。 道人在房间摆好沙盘,放好乩笔,恭恭敬敬的焚了一炷香拜了三拜后。每一个步骤都格外郑重,让房间里其他人被气氛感染也跟着郑重了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了后,道人才看着房间里的众人道:“你们谁要问神?” “我来!”邹大娘忍着激动道:“我要问一问小姐的事情。” 道人有递了三支香给邹大娘:“现在开始敬香,心中一定要虔诚。” 邹大娘恭敬的进香,那道人又在沙盘中烧了几道符纸,又念了一通众人半懂不懂的咒语,对着邹大娘道:“你自己在心里默问祝祷。” 道人说完后,邹大娘就双手合十在心里祝祷了,渐渐的沙盘上的乩笔开始动了起来,没有任何人碰触,它自己就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 笔自己动了起来?李玉儿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瞧着,心里思量着到底是什么原理。她以前就听说过扶乩,感觉和前世玩的笔仙很像,都是请神、问神、笔动、得到答案,最后送神。区别是笔仙是两个人握着笔,扶乩是一个人扶着笔。 而这个道人的扶乩,没有人握着笔! 李玉儿仔细观察沙盘和乩笔,想要找出破绽,然而无果,那个道人现在双手空空,离沙盘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控制乩笔。 难道是沙盘里有磁铁,乩笔上有铁所以又吸力,能控制着乩笔的轨迹?然而,李玉儿看着乩笔画出的轨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这次扶乩出来的图案,并不像传说中的鬼画符,要让道士来解读,画出的直接就是文字,这其中可操纵性就低了。 乩笔动的及其缓慢,良久才画出了六个秀气字:一切安好,勿念。 看着沙盘上的字,李玉儿震惊了,这分明是阮芷娘的字。一时间李玉儿的心里十分纷乱,一边认为不可能,肯定是颜娘子和这个道人联合做了什么手脚;一边又想要让自己相信真的是阮芷娘来了,人死后真的有灵。 “奇怪,这么会有勿念两字?”道人皱着眉头十分费解。 程礼却看着熟悉的字体泪流满面:“……芷娘,是芷娘,芷娘你回来了是不是?!” “住口!安静!”道人立马厉喝了几声。 然而,程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跑到沙盘边哭道:“这些日子你怎么都没到为夫的梦里来?” 乩笔颤了几下,又写了两个字:勿念! “你让我怎能不念!”程礼说着就要去握乩笔,似乎这样能握住阮芷娘的手。 那道人脸色大变,立马烧了一道符纸,念了一句咒语。 刹那间风动笔止,房间里瞬间变得死寂。 见没有什么异动过后,那道人才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教训程礼道:“对待鬼神,你居然敢不敬?!” “是芷娘,那是芷娘!是我的妻子!”程礼大喊道。 那道人看着程礼疯狂的模样皱眉道:“能请来的都是鬼神鬼仙一流,你怎敢随意攀诬?!” “那是芷娘的笔迹,化成飞我都认识!”程礼大喊道。 那道人坚定摇头:“不可能!” 李玉儿看着道人的态度,也有些不确定,压下心里的热切和激动,试探着说了一句:“确实是姐姐的笔迹。” “不应该啊,能看一下尊夫人的墨宝吗?”道人看着程礼和李玉儿言之凿凿的态度,也犯了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天使们,昨天有些卡文,写到了现在。 ☆、第195章 风水 墨宝?李玉儿立马道:“我那儿有, 稍等!” 李玉儿说完, 就跑了出去, 一出房门立刻就感到外面有点热 。 李玉儿没有多想径直跑回西厢, 打开了床头的柜子, 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匣子, 从枕头下面找出钥匙, 打开了匣子后,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串珍珠手串, 一对明珠耳环,一把千香紫檀木梳子……。 李玉儿没有理其他东西,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两样东西:阮芷娘手写的嫁妆单子, 和阮芷娘批注了的《诗经》。 犹豫了一下, 李玉儿最终放下了嫁妆单子,带着《诗经》跑回了后罩房。 一进房间,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邹大娘泪流满面,程礼也消沉了很多。 “这上面有姐姐写的字,还需要吗?”李玉儿有些小心的问道。 程礼颓废道:“芷娘写的字都不在了。” 字不在了?李玉儿看了看书的扉页上写的字明明还在啊。突然想到了什么, 猛然转头看向沙盘,果然上面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 李玉儿已经顾不得思考, 是不是那个道人使了什么手段, 喃喃道:“暂时消失了也没关系,我知道那就是姐姐的字迹,她……。” “书拿给我看看。”那道人急切的伸手从李玉儿手上拿过了那本书。 大道人看到扉页上的字, 猛地睁大了眼睛,又急切的翻开书,寻找更多的笔迹,最终拿着书颤抖道:“不可能,不可能……” “道长,你还好吗?”李玉儿此时反倒冷静了下来。 那道人还拽着书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一般的鬼神只能用冥文沟通,这位能用阳文沟通的定不是一般鬼神,这位程夫人新丧,不可能……” “道长,这上面的字迹和刚才沙盘上的字迹是一样的吗?”李玉儿不管那个道人的纠结,直接开口问道。 “字迹很像,都是簪花小楷……,不对!簪花小楷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近年来没有哪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归天啊。难道真是……”那道人说到这里,蓦然住口,神情复杂的看了程家众人一眼,将书递还给李玉儿:“字迹是很像,但老道也不能确认。” 那道人说完不理程家众人的反应,直接走到沙盘前恭敬的进香收坛。 程礼满副心神都在刚刚消失的字迹上,根本没有听清道人的话,对道人的动作也没多留意,直到道人收起了乩笔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立马拦住沙盘前:“芷娘还在,你不能收了这些东西!” “首先,老道刚才已经把请来的鬼神都送走了;其次,那个被请来的鬼神不一定是你家夫人。”那道人面上十分镇定。 房间里其他人都不能接受道人的说法,拦着道人不让他动作。 道人坚持不再开坛请神,程家众人却坚持要再请一次,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僵硬了下来。 早已冷静下来的李玉儿看着不成样子,开口道:“大娘,姐夫,你们也别为难道长了。道长不愿,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啊,老道能力不行,请不了神了。” 那道人摊手无奈道。 邹大娘明显不相信道人的话,皱眉道:“你明明刚才都成功了!” “既然道长现在不行,那就现在家里住几天,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再试试吧。”李玉儿怕起来冲突,出来打圆场道。 不管这道人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是有几手骗人的把式,现在都还不能得罪。 李玉儿的这句话,倒让房间里的众人都冷静了下来。 “好,老道就先在贵府里待几天。” 那道人神色一动,便同意了下来。 程家人见他同意,脸色顿时好看了些,房间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程礼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回想起刚才硬逼的行为,不由有些尴尬,当即向那道人赔礼道歉。不过心里还是想着一定要请这个道长再请一次神,只是态度要更加诚恳温和。 “都是人之常情,能理解。”那道长此时也放松了态度,在双方都有意缓和的情况下,气氛很快就融洽了。 程礼一路陪着道人往正房走,一边请教这以前不屑的各种请神的规则和忌讳。 道人也一边斟酌着回答程礼的问题,一边打听这阮芷娘的生忌时日和平生的为人行事,因为打听的都不是很隐晦的事,程礼也不隐瞒。 李玉儿见这边气氛不错,也不再跟着了,转身回了屋,写了封信给颜娘子,向她打听这个道人的事情。 在颜娘子回信还没到的时候,李玉儿只能靠着自己观察这个道人。 这个道人生活十分随性,吃穿要求都不高,能有粗衣淡饭即可,也不好金银之物。每天月出而息,日出而起,生活十分规律。 李玉儿和他交谈之后,发现他见识广博,除了鬼神之事对其他事情都很包容,越发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了,起码不会是一个简单的骗子,这样的人没必要当骗子,也没必要来骗程家。 第130节 不久,颜娘子的信就过来了,信中表示这位道人通能阴阳,擅长扶乩。在三教九流中都十分有名,他说的话,一般人不敢质疑,让李玉儿千万不能得罪。 这边李玉儿在思索对待道人的态度,那边道人已经祭拜了阮芷娘的牌位,准备去往阮芷娘的坟茔。 李玉儿知道了道人的打算后,当即自荐道:“我带你去姐姐的坟茔吧。” 本来程礼和邹大娘也打算去的,被李玉儿以家里事多,和身体不好的理由劝住了。 “左道长打算什么时候再开坛扶乩呢?”在路上,李玉儿直接问出了口。 一说到这个,那道人便皱了眉:“开坛倒是能开,只是老道这是日子精力不济,怕是请不来鬼神。” “听说左道长在上京和雍南的时候,请神无有不利。是我们哪里招待不周,导致您精力不济,还请直说。”李玉儿深深的行了一礼。 正在抚着胡须的道人动作一顿,笑容有几分尴尬:“不是你们的问题,是老道自己的问题。” “道长有何为难之处,可以直说。”李玉儿认真的看着道人。 那道人本想敷衍几句,但看着李玉儿的眼睛,还是叹了口气直接开口了:“我们这一脉祖师有规定,不能帮助有亲缘关系的人鬼沟通。” “这是为何?”李玉儿皱眉问道,心里十分费解,若真是能沟通阴阳,帮助有心有情之人不是更好吗? 道人怅然道:“阴阳各行其道,若有紊乱,则伤人伤鬼。以前师门出过事,后人不敢再碰了。” “所以人鬼殊途也是这个意思?”李玉儿想起了两次被写在沙盘上的‘勿念’,心中不甘。 道人点头。 “道长,玉儿,夫人的坟要到了。”方石开口提醒道。 沿着小路再上前几步,就看到了阮芷娘的坟茔。 “啊!” “咦。” 李玉儿和方石都惊讶的出了声。 那道人问道:“有何事?” “夫人坟茔的朝向变了,还有后面的山也变了。”方石的有些惊魂不定。 李玉儿也有些奇怪:“这段时间没有地动啊?” “这坟以前朝着哪儿?这山以前是什么样子?”道人陡然问道。 方石看着道人冰冷的眼神被吓了一跳,连忙不迭的开口:“坟茔直对着前面的水田,背后的山是陡立的。” 李玉儿仔细看了一下,阮芷娘的坟茔起码向旁边偏移了四十五度;后面原本陡立的山,坡度也缓和了不少 ,起码有个三四十度的样子。 关键是坟茔周围的花草繁盛,一点也不像地动过,背后山上的草木也很葱郁,一点也没有山体滑坡的样子。 “道长,有什么不对吗?”李玉儿问道。 道人的脸色有些阴沉:“背对陡壁,前面困水,是哪个阴阳先生把坟茔指在此处?” 大夏现在虽然是佛道昌盛,但道教毕竟有几千年的底蕴,各种文化已经融入了百姓的生活。虽然办丧事的时候会请僧人做法事,但选坟地是一定会请阴阳先生的,程家自然也不例外。 “风水不好?”方石也反应过来了。 道人冷哼了一声:“岂止是不好,要是其他人葬在此处,坟茔周围三年都会寸草不生!也辛亏葬的是你们夫人,有能力把这绝地改了。” “不会吧,那个阴阳先生名声很大,不会弄错吧?”方石不敢确定。 “弄错?!肯定不会弄错。只要懂点风水皮毛的人,都知道先前那个地势是绝地!” 那道人声音里面的愤怒难抑。 方石浑身一抖:“绝地?!我们和阴阳先生无冤无仇啊。” “也不一定是有冤仇,说不定是其他人作怪。”李玉儿首先想到的就是程谢氏,因为阮芷娘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第196章 姜的阴谋 “这块地先前是绝地, 现在地势变了一点, 还需要迁坟吗?”李玉儿问道。 那道人仔细打量了周围摇了摇头:“不用, 这地势已经很适合阴宅了, 还在继续变, 说不定将来又是一个风水宝地。” “不用打扰夫人安宁就好。”方石松了一口气。 李玉儿心里对坟地的事情也有数了, 就不再说这个事情, 开始和左道长一起诚心祭拜。 回去的路上李玉儿的谈兴就没有来时那么高了, 一回到家, 就写信去颜娘子打听给阮芷娘点穴的那个阴阳先生。 刚搁下笔的李玉儿想了想,又给苏大娘写了封信,让她帮忙选几本风水类的书。倒不是为了深入研究, 只是为了了解, 为了确认阮芷娘先前的坟地确实像左道长所言。 在李玉儿等到府城的消息时,程家人又一次请左道长扶乩了。 “好吧,老道姑且一试。”道人沉默了半响,最终点头。 邹大娘顿时高兴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后罩房!” “不急,老道这几日精力不济, 得提前焚香沐浴准备一晚才行,明日再扶乩吧。”那道人立马阻拦了激动的邹大娘。 程家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心里再急, 也只有暂且忍耐, 只盼望着时间快点过。 李玉儿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昨天左道长才说了他不会给有亲缘情缘的人鬼沟通。 李玉儿特地走慢了几步,等其他人都走远了, 才问左道人道:“道长,你明日真的打算扶乩吗?” “虽然那天请神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但答应过你家请神,还是要请的。”左道人看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道:“这一次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这个道人把那天的事情归结为意外,看来这次是不打算再请阮芷娘了。虽然理智上觉得不该开口,但李玉儿还是行了一礼说了出来:“玉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道长能够同意。” “你说。”左道人看了李玉儿一会儿开口道。 “道长你说‘不能帮有亲缘的人鬼沟通’,但您肯定能够沟通的。您能不能……”李玉儿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能不能和和我姐姐沟通一下,我想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看着左道人有些骇人的眼神,李玉儿又赶紧道:“我不与姐姐见面都行,就想请您帮忙传个话。” 左道人听李玉儿话说完了,才放松脸色,把李玉儿扶起来:“看样子,老道昨天的话,你还是听进去了。不过毕竟阴阳殊途,你还是不要再记挂了。” “若是不知道姐姐在那边的处境,我怕是一直都不能安心。” 李玉儿说的十分平淡,但也说的是事实。 如果没有碰到左道长,李玉儿只在心里祈求阮芷娘在另一边的生活过得好,但既然碰到了这个能通阴阳的人,她就一定要知道阮芷娘现在的情况,不然会遗憾一生。 “其实,你想知道程夫人的情况,不用求我。”左道人盯着李玉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道。 李玉儿被他如同透视一般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道长这是何意?” “你的八字轻,体内的阳气又和普通人有些区别,应该不会十分排斥阴气。所以,你想见你姐姐,直接去求她就是了。” 左道人说着又打量了一会儿李玉儿的面容。 “和普通人有些区别?”李玉儿被这个道人的话镇住了,难道他真有道行,看出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艰涩的问出口。 左道人点头道:“是啊,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李玉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想你们这样命格的人极少,天生灵慧能看到一些常人见不到的事情,你以前没见过?”左道人奇怪的问答。 原来不是知道了她穿越的事情啊,李玉儿一下子便放下了心来,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从没看到过!” “那倒也是幸运,见多了那种东西,心中容易滋生恐惧,一旦生了恐惧就容易沾上,于性命体魄有碍。”左道人打量了李玉儿的体态:“你身体是少有的健康,确实不像经常接触秽物的样子。” “那道长,能帮我与姐姐沟通吗?”虽然心情刚刚经历了一场跌宕起伏,但李玉儿还是没有忘记她的初衷。 “可以,本来老道今晚就打算请程夫人的。”左道人看了李玉儿一眼:“你有什么要问的?还有什么要让我带话的?” 犹豫了一下,李玉儿道:“就问一下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再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忧心。” 李玉儿本想磨蹭着,等左道长扶乩,但不一伙儿方大妞就找了过来,左道人也开始下逐客令了。李玉儿犹豫了一会儿 ,也就跟着离开了。 当夜李玉儿一直没有入睡,只留意着左道人房间里的动静。其实按理智来说,她应该怀疑这个道人的,因为关于她的事情,这个道人就说错了。但她心里下意识的不去怀疑,因为她希望阮芷娘还存在着。 或许,这也是千百年来,人们相信死后有灵的原因。 夜越来越深,连草丛中的蜇虫都停止了鸣叫,只有左道人房间里还有一点昏暗的灯光。 左道人房间里的灯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暗的似乎与夜色交融了,李玉儿也渐渐的迷糊了过去。 “夫人周身华光环绕,想来一切安好,程家的众人也可安心了。” 李玉儿隐隐听到左道人在说话,心里不由焦急了起来,一直催促自己快些醒过来,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李玉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看到了阮芷娘,她和左道人都站在一个巨大的沙地上。 “玉儿,你怎么过来了?”阮芷娘皱眉问道。 李玉儿此时已经想起上一次的梦境,心里十分清明,知道这怕不是简简单单的梦境:“放心不下姐姐,想要知道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 “一切都好,你也不要挂心了。”阮芷娘的语气十分冷淡。 这句话和她要说的何其相似?然而这个语气让李玉儿清晰的认识到:和以往不同了,真正的不同了,心中顿时大悲。 “你不该在此处久待,就先回去吧。” 阮芷娘话音一落,李玉儿便觉得眼前一黑,眼皮十分沉重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模糊,最终归于寂静。 “那位姑娘十分特殊,应该不忌讳和您接触。”左道人等李玉儿被送走了,才开口道。 阮芷娘对于这个谈兴不高,只说了一句:“到底有别,多接触不好。” 左道人也不再提这个事了,转而说起了阮芷娘阴宅的风水问题。 第二日,雄鸡报晓的时候,李玉儿才清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左道人的房间。 然而,现在天已大亮,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李玉儿心里有点懊恼,昨天怎么就睡着了,没有再多等一会儿。 匆匆洗漱之后,李玉儿就去拜访了左道人,想知道他昨天成功没有。 “你不记得了?”左道人看着李玉儿的眼睛。 李玉儿有些奇怪:“记得什么?” “没什么,昨夜见到了程夫人,她身着华服,四周采光环绕,过的十分不错,你也该放下心了。” 随着左道人的形容,李玉儿眼前浮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红黑华服的阮芷娘。转而又摇了摇头,阮芷娘明明是中等身材,她怎么会想成身材高挑呢? 李玉儿明明心里还有很多怀疑和不解,但却随着左道人的话,渐渐安定下来,顺理成章的就觉得阮芷娘现在真的过得很好。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 莫不是颜姨打听到了消息,派人过来了?李玉儿匆匆别过左道长,往正房走。 左道长看着李玉儿的背影道:“迷障这么深,难怪看不到灵体。” 第131节 “东家。” “小姐。” 正房,杨盼儿和彩鸢同时开口道。 “你们都过来了?”李玉儿把两人迎进屋。 杨盼儿递上几本书道:“这是我们在府城各书铺找到的风水书。” “颜老板打听到那个阴阳先生和姜家有联系。”彩鸢也开口道。 “姜家?是程府大姑奶奶的那个婆家?”李玉儿问道。 彩鸢点头道:“就是那个姜家。” “咦,三爷应该和姜家没有仇怨才对啊?”杨盼儿奇怪道。 李玉儿冷哼:“姜家做了亏心事,占了程府的家产,自然就觉得和姐夫结了仇。他们以己度人,觉得姐夫将来得势了肯定要报复,就先下手为强了。” “真是无耻啊!”杨盼儿大骂道。 岂止是无耻,简直是狠辣,李玉儿怀疑,那次他们家险些遭了匪盗,也是姜家搞的鬼。 “我们已经把那个阴阳先生盯住了,要抓他吗?”彩鸢问道。 李玉儿思忖了一下摇头:“听说阴阳先生有些偏门的伤人手段,你们还是先不要擅动。” “玉儿,绣珍坊又有人来送信了。”方石在外面喊道。 才派了人来,又送了信过来,肯定是有要紧事,李玉儿立马接过了仆役手上的信。 “程谢氏!”还没看完信,李玉儿就被气的冒火。 ☆、第197章 冲喜? 刚刚从门前经过的邹大娘, 立马进门问道:“那个老虞婆又作什么妖了?” “她请了一个道婆在外面宣传‘她得了重病, 需要姐夫续弦给她冲喜!’”李玉儿把信拍到桌子上。 邹大娘被气的脑袋发晕, 扶着头骂道:“她这个烂心肺的, 怎么不去死!”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这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那边就散布了这么个谣言。”方大妞又是焦急。 李玉儿稍稍冷静了一下道:“我们也把姐夫暂时不宜娶妻的消息传出去吧。” “这个, 左道长还没有同意吧。况且有了程谢氏先传, 我们再说也没多少人信吧。”方大妞有些犹豫道。 李玉儿冷哼了一声:“只是表明一下态度就行, 现在程谢氏还有多少名声可言, 大部分人都不会站在她那边。” “可这样对老爷的名声终究不好吧。”芳芸也走了进来。 李玉儿转头看着芳芸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还是先让老爷自己挑一个继室最稳妥,只要老爷一天不续弦,他的婚事就有可能被程谢氏掌控。”芳芸道。 刚刚坐下揉额的邹大娘骤然站了起来, 指着芳芸道:“你!你……” 李玉儿赶忙拦了邹大娘, 对着芳芸道:“好,这事儿,就你去和姐夫商量吧。” “我自然是要劝着老爷的。”芳芸看了李玉儿一眼,又转头对着邹大娘道:“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先夫人的陪嫁之人, 就不要在家里充什么主子了!” 邹大娘被气的脸色涨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抄起桌子上的东西, 就要去打芳芸, 然而刚走了两步就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李玉儿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扶邹大娘, 又扶到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见苍白的脸色缓了过来才稍稍放心:“大娘,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 邹大娘又喝了一口热茶,才摇头道;“没事儿,每次起急了都这样。” “这样有多久了,还是再请个大夫吧。”李玉儿说完,方大妞就跑了出去。 邹大娘还要摇头,李玉儿赶紧道:“你这样太危险了,万一那次没缓过来,安乐可又要失去一个亲人了。” “她算什么……”……亲人。芳芸到了口边的话,在李玉儿冰冷的视线下,又吞了回去。 芳芸最开始见邹大娘差点摔倒的时候,还惊了一下,后来见她没事便放了心。此时听见李玉儿怎么说,又忍不住开始嘲讽了。 “邹大娘是姐姐的奶娘,是姐姐的亲人,当然也算是安乐的亲人。”李玉儿顿了一下,又逼视着芳芸的眼睛:“我记得芳芸姐,你已经分出去了,你又以什么身份说这个话?” 芳芸的神情一下子就狼狈了,她只撂了一句:“你也没有身份在这个家里说东说西!” 李玉儿冷下了脸色,没再说话。 “她算个什么东西,明明自己选择分出去了,还在这里指手画脚!”缓过劲来的邹大娘骂了一句。 杨盼儿看着李玉儿的脸色,也在旁边小心的附和:“就是,就是。” “也许我也管太多了。”李玉儿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实她觉得芳芸是程礼的奶姐,关心程礼的事情并没有错,但她明显管的太过了,刚刚才说了这么一句。但芳芸的话,不由让她反思起了自己。 邹大娘蓦然转头看着李玉儿:“你可不能这样说,你是小姐照顾着长大的,又是少爷义结金兰的妹妹,你和小小姐和姑爷都是一家人,家里的事你不能置身事外!” 邹大娘哪能让李玉儿放手,她当时为什么要提出让李玉儿和阮政清结拜?为的就是安乐!她也撑不了几年了,程礼迟早要续弦。程礼续弦之后,阮政清再来程家都不是那么方便了,到时候安乐怎么办?只能希望还有点能力的李玉儿能顾念安乐。 “当然,如果有需要的时候,我当然不会置身事外。”但其他个人私事不会再过度干涉了,李玉儿想起颜娘子骂她的话,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邹大娘抓着李玉儿的手道:“这续弦的事情,你一定要阻止。现在小姐去世还没满一年,她们这些人就都张罗着找人来取代她的位置了!” “这事还是要看姐夫,我们也要相信姐夫对姐姐的感情。”李玉儿劝道。即使有人取代了姐姐在家里的位置,也取代不了在她心里的位置,她干涉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自己在心里记着就行了,李玉儿心里有了明悟。 邹大娘的脸色黑了一层,却也没有再勉强李玉儿。 书房,程礼本打算再研究经义,但看着墙上的书画,便想起了阮芷娘。那画还是阮芷娘父亲的陪嫁之物,只因为他可能会喜欢,阮芷娘便把陪嫁之物里面的好的都挑給了他,完全是把他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就像他的姨娘一样,这个最爱他的女人也离开他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程礼抚着画默然流泪。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在外面响起。 程礼擦掉泪水,将墙上的画收了起来,才问道:“谁?” “老爷,是我,芳芸。” 想着芳芸随时记挂关心着他,程礼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走上前去把门打开。 “老爷,程府那个老东西在外传谣说她重病,要你娶妻冲喜!”芳芸说完这个消息后,又急切道,“为了防着她在你的婚事上作妖,这次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提前敲定人选。不能再由着‘父母之命’,像和先夫人一样盲婚哑嫁。” 芳芸提到阮芷娘的时候,语言里没有几分敬意,让程礼的心又渐渐的冷了下来:“芷娘的孝期还没有过!” “丈夫给妻子守孝,那是情谊;不守,也是常理。现在是非常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芳芸没有留意到程礼的脸色变化,继续道。 程礼不想对着相处了十多年的奶姐发火,只冷声道:“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 此时芳芸才发现程礼脸色不对,眼眶有些发红,反应过来他又在思念阮芷娘,心里顿时对阮芷娘起了埋怨:阮芷娘作为她老爷的妻子,既没有给老爷带来什么助力,又没有给老爷生下后嗣,还要让老爷为她伤怀! 芳芸虽然对阮芷娘十分不满,但顾忌着程礼的心情,便没有再说。只心里默默的思考着继夫人应该有什么家世,有什么品貌。 只可惜芳芸没有什么身份地位,接触不到什么大家小姐,不能给程礼拉红线,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我不再提续弦的事了,但程府那个老东西该如何应对?”芳芸又问道。 程礼漠然道:“不管她,我不信她现在还有能力把我绑过去成亲!” “老爷,这样对你的名声有害!”芳芸即使没有读多少书,也知道名声对一个读书人的重要性,咬了咬牙不甘道,“要不还是像李玉儿说的那样,先暂时传出你不能娶妻的话。” 程礼看着卷起的画轴,觉得生活没多大意趣,心里对名声也不大在乎了,只随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程家人都恨极了程谢氏的行为,但也没有恼恨多久,她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左道人转移了,昨日左道人就答应过今天扶乩。 早饭过后,程礼便想左道人提出了请求。 “好吧。”左道长点头过后,就拿了他的行头跟着往后罩房去了。 照例是一番请神的流程,然而今天的乩笔毫无动静。 满屋子人敛声屏息等了半响都没有反应,邹大娘忍不住出声了:“怎么姑爷没有请来?是不是要我请才行?” “谁请都一样,这恐怕是我能力的问题。”左道长皱眉说完,又焚香撒了一把符纸,念词请各路鬼神都没有反应。 程礼有些不安:“请其他鬼神?芷娘不能来?” “那个鬼神来,可不是由我们决定。”左道想起昨夜请程夫人时的所见,隐约有些明白为何请不来神了。 程礼已经失了平常心,有些怀疑左道人敷衍他们,但现在除了左道人,他别无方法沟通阮芷娘,只能恳求道:“道长,再帮忙试一试。” “其他鬼神不肯来,我只有请此地的社神了。”左道人说完后,不等程家人反应便开始做法。 社神是掌管天下土地的神灵,清楚天下所有的事情。请社神当然不合程家人现在的愿望,但如果能从社神那里知道阮芷娘的近况也不错。 这次请神过后,沙盘上的乩笔动了,写出的字体大家都不认识,只有程礼觉得有几分像上古的钟鼎铭文。 所有人都看着左道人,期待他解释。 左道人不负众望,直接开口了:“大意是说程夫人安好,但她与你们已经阴阳殊途了,不用太过挂念。” 程家人听到前半句还好,听到后半句反应都有些不对了,邹大娘情绪激动,正要说什么,程礼先开口了:“道长,这上面的是铭文吗?” “是铭文,你若不信我的解释,也可以把这几句话记下来,自己解义。”左道人对程家人的反应全不在乎。 程礼的神情有些尴尬,但也没有推辞,而把沙盘上的几句话都记在了心里,以便过后查询。 最终查询的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因为那意思和左道人说的一样。当然,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送走社神之后,太阳又快到正空了,程礼开始安排左道人的午饭。 “老爷,程府的老夫人过来了!”午饭刚摆上桌,方石就跑进来禀报道。 ☆、第198章 继室? “那个老虞婆还敢来?!”邹大娘当即就爆了, 要出去找程谢氏理论。 李玉儿拦住了她笑道:“她来的正好, 我们正好给她请大夫看看病!” “我马上去请大夫!”方石立马会意, 说完就跑了出去。 程礼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我这就去把她‘迎’进来。” 李玉儿想了一下, 就不跟着出去了, 就在屋里招呼左道人。 程礼带着程谢氏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 倒是跟着进来的程谢氏笑的志得意满。 程谢氏是比以往瘦了很多, 脸色也不是很好, 但她既然还有力气从府城走到清河乡, 可见就没有大问题。李玉儿心中想着,就示意方大妞给程谢氏在桌前加了一张椅子。 “程老夫人,请坐。”方大妞虽然心中不屑程谢氏, 但该有的恭敬还是不会少的。 第132节 程谢氏却皱紧了眉头发火:“我是老三的嫡母, 你就是这么称呼的?” “她出身乡野,本来就没学过多少规矩,你就不要计较那些了。”程礼咬牙道。 程谢氏不屑的笑了一下:“也是,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懂什么?是阮氏没有□□好。” 房间里所有程家人的脸色都黑了。 李玉儿被气笑了:“听说程老夫人这段时间卖了很多规矩不好的下人, 是不是你也没有□□好呢?” “你是那个野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扶着程谢氏的那个女人,立马站出来骂道。她是想讨好程谢氏, 却没见程谢氏的脸色更黑了。 李玉儿早就留意到了这个女人了, 穿着红色衣裳来还在孝期的人家做客, 想让人不留意都不行。 这个穿着酒红色衣裳的女人一开口,李玉儿便光明正大的打量了,这个女人打扮的挺老气, 又满头带着金银,胭脂水粉涂了厚厚的一层,根本看不出年纪,但看她的打扮应该不是丫环之流。 “你又是谁?”李玉儿斜着把那女人打量了一阵才问道。 那女人不屑回答李玉儿的问题,直接把头撇到一边。 程谢氏虽然恨极了李玉儿,但对于朱万斛却很惧怕,恶狠狠的瞪了那女人一眼:“没听到李小姐问你话吗?” 那女人没想到会被程谢氏这样吼,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立马换了一副笑脸道:“我在谢家排行第三,是老夫人的侄孙女,今年十七岁。” 那个谢三娘说完,还含羞带怯的看了程礼一眼。这可把程家人恶心的够呛,程礼的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 李玉儿知道了这个谢三娘的目的,她是想来做继室的。把程谢氏称老夫人而不是姑婆,想来身份也不大好。便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直接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开饭吧。” 饭后,左道人就提出告辞了:“我在这边也耽搁了这么就,是时候离开了。” 程礼想要挽留,但想着家里还有恶客,只能道歉:“这段时间招呼不周了。” 左道人走之前,又向李玉儿询问了给阮芷娘点穴的那个阴阳先生的所在。 “他和我的山门有些关联,我的清理门户。”左道人的声音冰寒。 让道人来解决那个阴阳先生是最好的了,李玉儿便把知道的都说了,左道人当即就离开了。 左道人走了,程谢氏却留了下来,不单是她,连带着她带来的谢三娘、竹香、丝絮、周家媳妇和车夫等一大溜人都留下了。 程谢氏作为程礼的嫡母,要住在程礼的家里,程礼也不能把她赶走。 “你这正房也布置的太简陋了。”程谢氏说着,就指挥人把她的东西都搬进来重新布置。 程家人看着程谢氏的人把程礼和阮芷娘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扔,脸都阴沉的能滴水。 “以前姐姐就是在这间房里去的,你都不忌讳吗?”李玉儿沉声问道。 谢三娘立马大叫了出来:“哎呀,这么晦气?快去拿艾叶来熏熏。” “姐夫,你怎么打算?”李玉儿不再理程谢氏,转而问程礼道。 程礼捡起他和阮芷娘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擦了一下,对着正往里搬的花瓶就是一脚。 ‘乓’的一声 ,碎片溅得满屋都是,房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程谢氏带来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程礼,你什么意思?”程谢氏厉色喝问道。 程礼冷冷的看着程谢氏:“给我滚出去,我们家里不欢迎你!”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嫡母的?我要去学正那里告你不孝,让学正把你从士籍除名!”程谢氏被程礼的眼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变本加厉的大吼。 程礼从门前让开:“你要告,就去告啊!我现在不怕了!” “老爷,你不能这样。事关前途啊,你就先忍忍吧。”芳芸一听程礼的话就慌了,连忙过来抱着程礼道。 程谢氏本来还计划着改变策略,但一看芳芸的表现,立马又硬气了起来:“好我这就去告!” “老夫人,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老爷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所以说话重了一些,你做母亲的千万不要和他计较。”芳芸立马拦住程谢氏面前道。 程谢氏昂着下巴道:“你说这么两句就打算算了?” 芳芸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但还是的对程谢氏跪下了:“我代老爷向你道歉,你不要计较。” “你算个什么东西?!”程谢氏提了芳芸一脚,芳芸一下子就被踢倒在地。 看着芳芸狼狈的样子,程礼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已逝的姨娘和阮芷娘,所有理智都燃烧殆尽,红着眼睛要去找程谢氏算账。 “少爷,不要!想一想你寒窗苦读的十多年。”芳芸看着程礼的动作,立马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心急之下,她又喊出了多年前的称呼。 程礼哪还听得进去话,拖着芳芸就往程谢氏的方向走。 “少爷,你想一想老太爷对你的期待吧,你不能这样把自己毁了了。”芳芸硬拖着程礼痛哭流涕。 程谢氏看着程礼骇人的样子,一下子就想到了噩梦里的场景,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站住!你不要再过来!” “少爷,你要想想你姨娘啊!她是拼了命也要你过的好,临死之前都让你发誓不要报复,不要因为仇恨毁了自己啊!”芳芸大喊道。 程礼一下子就清醒了,想起了他姨娘死去的那个雷雨天,想起了他姨娘逼他发下誓言后才合上的眼睛,想起阮芷娘让他好好过的样子,蓦然泪流满面:“苍天,你待我何其刻薄!” 冷静下来的程礼没再找程谢氏的麻烦,只拿好阮芷娘的东西,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书房。 见程礼走远了,程谢氏的脸色才渐渐缓过来。看到周围其他程家人,立马想起了她刚才露怯的样子,觉得丢了面子,立马大骂道:“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奴才,还不过来帮我收拾!” “不急。”李玉儿死拉着要撸袖子上去干架的邹大娘,对程谢氏道:“听说你得了重病,还是看病最要紧。” 原来是刚刚去请大夫的方石回来了。 ☆、第199章 安排 “你什么意思?”程谢氏看着进来的老大夫, 眯着眼睛问李玉儿道。 李玉儿对着程谢氏笑道:“府城里的人不是都说你生了重病吗?姐夫很担心你, 特意请了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不需要你们这里的乡野大夫!”程谢氏自然不愿意看程礼请来的大夫, 直接开口讽刺道。 那个跟着方石进来的大夫, 被程谢氏的话气的冒火, 直接丢了一句:“我看她除了多思失眠, 没别的毛病, 身体好得很, 也不需要大夫!” “既然你们家没有需要看病的人,我就告辞了!”那大夫说完直接就甩袖离开了。 李玉儿给方石递了个眼神,让他去送大夫, 自己走到程谢氏面前笑道:“看来程老夫人果然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 知道不用请大夫。” “彩鸢,你回府城的时候,帮程老夫人澄清一下,说她现在身体很健康,让那些嚼舌根的人就不要再诅咒程老夫人了。”说到这儿的时候, 李玉儿的声音沉了下去:“否则,即使程老夫人不追究, 我姐夫作为她的儿子, 也要追究那些人的造谣之罪。” 彩鸢响亮的回了一声:“是, 小姐!” 谢三娘想要反驳又找不出理由,只能焦急的拉了拉程谢氏的袖子。 “你未免也管的太宽了吧!”程谢氏脸色铁青的看着李玉儿:“我让着你不过是因为朱员外的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 李玉儿盯着程谢氏的眼睛道:“怎么会管的宽呢?这是我姐姐、姐夫和侄女的家, 家里的事也是我的事。你要在这家里作威作福,就要看我答不答应!” 程谢氏恨极了李玉儿,偏又拿她没法,只能激将道:“你不过是个妹妹,管着姐夫的家事,没觉得越俎代庖吗?!” “我觉得对比与你和这位谢三小姐来说,我算家人,不算越俎代庖。”李玉儿丝毫没受挑动,斜着看了程谢氏和谢三娘一眼:“倒是你们,不熟悉我们家里物件摆放,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李玉儿说完就没管程谢氏的反应,径直离开了。 邹大娘和方大妞她们也觉得大出了一口气,心里十分畅快,奚落了程谢氏几句,也跟着李玉儿走了。 “玉儿,我们就由着她们待在家里?她们这么多人,要是生了什么坏心思怎么办?”方大妞追上了李玉儿问道。 李玉儿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直接对方大妞道:“现在怕是一时间把她们赶不走了,只能在生活琐事上做些手脚,让她们住不下去。” “做手脚?”方大妞不解。 李玉儿解释道:“就是让她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做什么事都顺不了心。” 方大妞还是不明白该怎么做,邹大娘的眼睛却亮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是包在我身上就行了!” “我看程谢氏带着这么多东西和人来,是铁了心要常住,这个方法短时间怕是也不能奏效,我们还是要防着她们心怀歹意。”李玉儿沉吟了一会儿道:“厨房那儿是重中之重,一定不能让程谢氏的人进去。” 方大妞狠狠的点头:“放心,我一定把厨房守紧,不让她们踏进一步。” “不只是厨房,还不能让她们靠近水井和水缸。”李玉儿又补充道。 方大妞坚定的点头。 “还有安乐这里也必须要注意。”李玉儿走到了安乐住的小耳房。 “啊,啊……”安乐一看到李玉儿,便向她伸出的小手。 李玉儿的脸色顿时带了笑意,从奶娘手上接过安乐哄了一阵,才对着邹大娘她们道:“安乐还没有满周岁,最是脆弱的时候,万不能让她们钻了空子!” 邹大娘也发了狠:“这段时间我会守着安乐,她们想靠近安乐,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她们来了这么多人,我们家里现在人少,翠蒿姐现在又有孕在身不好过来,怕是不好防范。”李玉儿想起程谢氏带来的一大群人,却没有邹大娘她们这么乐观。 彩鸢这时插话了:“小姐,不如让琼苑她们过来吧。” 琼苑她们也和彩鸢一样,是朱万斛给李玉儿的人,当时李玉儿不适应有这么多不熟悉的人跟在旁边服侍,又觉得程家不大不好安排,便没有带过来,都留在李府。 彩鸢一直见缝插针的在李玉儿面前给她自己和琼苑她们刷存在感,几年下来效果不错。起码李玉儿不再把她们当成陌生人,不再排斥她们亲近。 在程家缺人手的情况下,李玉儿也开始考虑其彩鸢的提议了。 对于琼苑她们李玉儿还是信任的,但现在程谢氏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加上她们程家自己的人,在再加上安乐的奶娘,房间根本不够用。 “算了,家里的房间也不多,她们就不用过来了。”李玉儿最终摇头。 彩鸢蹙起了眉,但还是没有反驳李玉儿的意见,只坚定道:“现在程家事情有些烦乱,我放心不下小姐,是一定要跟在你身边的。” 程家人虽然也跟朱万斛交好,但却跟彩鸢没多大关系,她不在乎程家的事情,却重视李玉儿的安危。 “好,你就住我旁边的厢房吧。”李玉儿没再拒绝,而是把以前浣纱的房间安排了出来。 自从确定浣纱吃里扒外背主求荣之后,李玉儿便依着罗管家的意见把她卖了。虽然她最厌恶把人当物件买卖,但对于浣纱她是没有丝毫怜惜的。 “这样看着人手还是不够啊,要不我也不会府城了,留在这里帮东家吧,我不占地方的,只要有个床就行。”杨盼儿提议道。 李玉儿摇头:“彩鸢不会府城了,你得帮我把程谢氏装病的事情传回去。” “那不是你吩咐她的事吗?让她回去,我留在这里陪你。”杨盼儿看着彩鸢,嘟着嘴赌气道。 李玉儿知道杨盼儿爱争宠的小性子,现在没有主子,改在她面前争了,所以每次两边跑腿的人都是她。李玉儿也没打算强硬的把她掰过来,因为这个性子是在程府从小养成的,且对她有了信赖依附之心才会如此。 “你不是还要每个月给我拿账本,帮我看酒楼吗?有你在那边我也更放心。”李玉儿安抚着杨盼儿。这些年她因着阮芷娘变得柔软了很多,有时候也乐意纵纵亲近之人。 得了李玉儿这句话,杨盼儿顿时喜笑颜开,她原本也不是打算死搅蛮缠,而是想要李玉儿多注意她,此时自然打包票道:“东家,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看好酒楼!” 送走杨盼儿之后,李玉儿没再回屋,而是去了方家拜访。她拒绝琼苑和杨盼儿的时候就想好了,要请方家的人过来帮忙,一是方家人住的近,来去方便;二是和方家人交往过几年,觉得她们十分可信。 李玉儿和方家人交谈的时候,并没有回避程谢氏和程礼的关系以及他们过往的恩怨,还特地点出了自己对她们的防备。 第133节 方家人果然如李玉儿预料的一样,完全站在了她们这边,纷纷大骂程谢氏,坚决要帮她们保护好安乐。 连最重孝道的方大爷也说:“你们是我们清河乡的人,我管她是什么身份,欺负你们就是欺负我们,这种事情坚决不允许!” 李玉儿心里十分温暖,又提醒道:“你们也要注意,如果和程谢氏发生了冲突,要尽量避开,交给我来处理就行,她毕竟还有个诰命身份,我怕你们吃亏。她带来的其他人,你们就完全不用给面子了。” 当天,几个腰宽体胖的方家大娘就跟着李玉儿回了程家。 程谢氏就发现,程家多了几个手脚粗苯,言行粗鄙的妇人,她十分看不起这些人。但她觉得这些人是李玉儿故意找来膈应她的,为了防止李玉儿还有后手,程谢氏就假装没看到,当那些人不存在。 很快,程谢氏就为她的轻视付出了代价。先是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些妇人盯得紧紧的,再是这些人做事都是毛手毛脚的,处理的茶饭衣食都不和她要求。 为了谋夺程家的家产,这些事程谢氏都暂时忍了,但当方大婶将一盆污水洒到她为数不多的好衣裳上是,她彻底的爆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老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方大婶一边十分诚恳的赔礼道歉,一边用袖子帮程谢氏擦拭污渍。结果污渍越擦越多,整件衣裳彻底的毁了。 程谢氏再也忍不了了,当即就是一个耳光过去:“你这个不长眼睛的死婆子!” 方大婶看着年纪不轻,但到底是做惯了农活手脚灵活的,当即就躲开了,躲开后还在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程老夫人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给我抓住这个死婆子!”程谢氏狂怒着吩咐她身边的人道。 程谢氏身边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在程府的时候不敢得罪程郑氏;但在程礼家,却不会把一个老婆子放在眼里。况且他们也忍这个老婆子很久了,当即就向那个老婆子扑过去。 ☆、第200章 威胁 “你们这是干什么?!”赶来的李玉儿大喝。 去抓方大婶的人有了顾忌, 便渐渐的停了下来。 被逼到墙角的方大婶, 立马放下手上的烛台, 哭丧着脸对李玉儿诉苦道:“这位老夫人不知道怎么生气了, 指示了这么一群人来抓我。” “这个死婆子还会颠倒黑白!去给我把她嘴撕了!”程谢氏简直被方大婶给气疯了。 李玉儿看着程谢氏的仆人又要动手, 立马大喝了一声:“住手!我看谁敢动!” 看到李玉儿眼中的狠意, 那些仆役又犹豫了, 程谢氏见了狠狠的扇了周家媳妇一巴掌:“你们是我的奴婢!使不动, 还要你们何用?!” “你们是她的奴婢, 但这里是清河乡,不是府城,经常有匪盗, 死一两个奴籍之人, 再正常不过,想来也没人会深究。”李玉儿这话是对着那是仆役说的,但眼睛却是看着程谢氏。 李玉儿话音一落,一个长相凶恶的大汉就拿着砍柴刀走了进来,他看着房间里的程谢氏咧着嘴阴笑了一下。 周家媳妇和竹香她们打了一个寒颤, 越发不敢随意动作。 程谢氏又惊又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们提个醒。”李玉儿随意道:“要知道前些年清河乡就有一家姓卢的大户被灭门了, 现在还没找到凶手。就是两年前, 我们家还遭过匪盗呢。” 这时方大婶也挺起了腰, 看着程谢氏道:“当然你们也不用太害怕,当时来袭击程家的匪盗,被我们留下了七八具尸体。” 围着方大婶的仆役顿时都退开了几步, 她们只敢欺负弱小,碰到这种敢杀人的人,真是恨不得有多远就躲多远。 “说起那伙匪盗,程老夫人应该知道才是。”李玉儿看着程谢氏有些躲闪的眼神又道。 程谢氏立马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程夫人你激动干什么?”李玉儿眯了眯眼:“难不成这些匪盗跟你有关系?” 程谢氏脸色有些发白,指着李玉儿骂道:“你,你这是污蔑,我是朝廷命妇,岂容你随意污蔑!” “我也只是问一下,你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李玉儿心里基本已经确认,匪盗的事情跟程谢氏有关系。 程谢氏大吼道:“还说我反应激烈,我跟匪盗又没有关系,为什么该知道?!” “咦,程老夫人,你为什么觉得知道匪盗的事便是和匪盗有关系?”李玉儿状似奇怪道:“我的意思是当时匪盗的事情闹得挺大,我们县令还凭着这个功绩得了府尊的嘉奖呢?你没有听说吗?” 方大婶也在旁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出事的是程老爷家,是你的儿子啊,你都没有关心一下这事?” 顿时,程家人和方家人都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程谢氏。那眼神好似再说:平时都不关心儿子死活,现在跑过来蹭吃蹭喝。 程谢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好半天才想到说辞:“我那段时间病了,也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是吗?”李玉儿也没再说什么,对着方大婶道:“我们走吧。” 程谢氏见到人要走,立马喝道:“站住!这个老婆子把我衣裳弄脏了就算了?” “衣裳弄脏了?”李玉儿看了一眼程谢氏手上的衣裳,转头问方大婶:“那上面的污渍是你弄的吗?” 方大婶毫不在意的看了那衣裳一眼:“这位程老夫人不是要喝汤吗,我就给她端了一碗过来,不知怎的她看着汤就发脾气,推了我一把,就把汤洒在那衣裳上了。” “你还好意思说汤!你端来的是什么东西。”程谢氏气的双眼冒火,转过头来盯着李玉儿道:“这就是阮氏□□的下人,还是是程礼故意苛待我这个嫡母?” 李玉儿端正了脸色:“程老夫人,你这可就说错了,方大婶她们可不是奴籍之人,她们是过来帮忙的。她们做的饮食都是她们惯吃的,你不喜欢,大概是不习惯乡村的饭菜吧。” “那个程礼就是这样敷衍我的?!一个正经的下人都不给,就找了这么个老东西过来?!”程谢氏指着方大婶骂道。 李玉儿用十分惊讶的语气问道:“程老夫人,你还想怎样?姐夫分家没得到什么,本来家底就薄,努力的几年也才堪堪收支平衡,现在养着你带来的这帮不干活儿的人,已经很吃力了,难道你还想再请十个八个人来陪你逗趣?” “你不要乱说,三表哥每年肯花那么多钱做好事,肯定挣了好大一份家业!”谢三娘听到李玉儿的话就急了,慌乱的大声道。 阮芷娘是做了很多好事,但大多都是惠而不费的事情,再加上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手艺,基本上也没有动用多少家里的收益。 像谢三娘这样吝啬贪恋的人,理解不了阮芷娘的善良慷慨,只能猜测程家家财丰厚。 “肯做好事,只能说明人慷慨大方。”李玉儿看都没看谢三娘,暼着程谢氏道:“姐夫分了多少家产,想来程老夫人你肯定还记得吧。只有短短几年,又一直待在乡里,能挣出嚼用都不错了!” 李玉儿不想再和她们多说,带着方大婶她们离开了,只给程谢氏留下一句:“老夫人既然用不惯乡里人,我们家的人就尽量不过来了。” “就这样走了!她们就这样走了,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程谢氏又发狂似的咒骂身边的人:“你们这些没有的东西,也不知道阻拦!” 李玉儿没管程谢氏的发疯,走出了正房范围,才彻底轻松下来:“以后就不用管这个老婆子了,只把她盯紧了就行。” “看她以后还跟谁耍横!”邹大娘低骂了一句。 李玉儿又感谢了来撑场子的方家大叔,硬留下他们吃午饭感谢。 因为还在阮芷娘的孝期,程家除了安乐的奶娘,这段时间基本都吃的比较素淡。方家人来了之后,程家的饭桌子上又加了一些荤菜,看着也丰盛了些。 “姐夫现在还在书房吗?”李玉儿一边摆饭一边问道。 方大妞有些发愁:“可不是嘛,从昨天去了书房就一直没有出来。” 李玉儿在屋里看了一圈:“芳芸呢?” “她一直守在书房外面,陪老爷。”方大妞小心的看了邹大娘一眼,果然邹大娘的脸黑了。 李玉儿本以为程礼昨天心情不好,今天该想通了,没想到还没出来,便道:“我去劝他吧。” 到了书房外面,就看到一直守在外面的芳芸,她的神色十分憔悴,嘴唇都有点开裂,显然是一直都没有吃好睡好。 “你来了,也劝一下老爷吧。”芳芸看着李玉儿神色还有些尴尬。 听到芳芸有些沙哑的声音,李玉儿就猜到她一直在劝慰程礼,顿时对她的感官更复杂了。 李玉儿对着芳芸点了点头,走到门边,也不说什么劝说之词,她想能劝的芳芸都应该劝了。 “姐夫,刚才程谢氏找茬,辛亏有方大叔帮忙镇住了,我留了方大叔吃饭,你出来招呼方大叔吧。”安慰劝说之词可能没用,李玉儿就直接给程礼找了个事情做。 芳芸顿时眉头一皱:“老爷已经好久都没有休息好了,你还让他去招呼那些农夫?!” “想把姐夫劝出来,你就闭嘴!”李玉儿低声呵斥了一句。 房间里还是没有反应,李玉儿又加大了声音再说了一次。 李玉儿说完之后,便静下心来仔细听房间里的动静。 半响,房间里响起了凳子被撞倒的声音,芳芸一急,顿时就要往里面闯。李玉儿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敲门问道:“姐夫,你现在还好吗?我们能进来吗?” 李玉儿虽然还在敲门询问,但心里却是十分急切,心里想着再没反应就闯进去。 “没,没事儿,你们进来吧。”程礼的声音有些迷蒙,但好歹人还是清醒的,李玉儿松了口气,推了推门,发现被关的死紧。 李玉儿又敲了敲门:“姐夫现在方便开一下们吗?” 里面的门栓被拿掉,门渐渐被打开,顿时一股酒气迎面扑来,李玉儿这才看清程礼现在的样子。 程礼宿醉后的脸色有些青白,衣衫有些邋遢,走路都有些不稳。 没想到房间里有酒,程礼这个不喝酒的人居然酗酒了,又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李玉儿想想都十分后怕,连忙上去扶住程礼,对芳芸道:“你快去煮个醒酒汤和热水过来。” 芳芸看着程礼的脸色也有点心惊胆颤了,再顾不得其他,连忙跑向厨房,去的路上还吩咐了方石去请大夫。 “没事儿,我就是喝了一点酒。”程礼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你刚才说程谢氏又找茬了?走,我们找她去!” “先不急。”李玉儿拉住程礼,努力稳住他摇晃的身体,特意放慢了,一字一句的说:“方大叔已经把程谢氏镇住了,我们现在要去感谢方大叔。” 程礼回味了半天,猛地反应过来:“对,要感谢方大叔,这些年好多事都多亏了他们。” 程礼说着又要往外走,李玉儿又用力拉住了他:“要先洗漱了,才能去招待他,不然太怠慢了。” “洗漱?”程礼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到道:“对!” ☆、第201章 所谓的荤菜 芳芸的速度很快, 李玉儿刚把程礼扶着坐下不久, 芳芸就打了热水带着方大妞过来了。 “我来。”芳芸放下水盆第一件事, 就是把李玉儿挤到一边, 亲自去给程礼洗脸。 方大妞看着芳芸的动作有些不高兴, 李玉儿却是松了一口气, 以前她照顾阮芷娘还挺顺畅的, 但真让她这么照顾程礼还是有点心里障碍的, 毕竟在这个保守的社会,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亲密照顾。 “你们现在这里帮姐夫洗漱,我去厨房里端碗粥过来,给姐夫垫垫胃。”李玉儿说完, 就转身出了书房。 等李玉儿再端了粥过来时, 程礼已经换好了衣裳,看着眼神也清醒了很多,看来是酒醒了。 “老爷,我来给你梳头。”芳芸就要过去拿榻上的梳子。 程礼这时反应十分快,一把就抢过了梳子拽在手里, 对着芳芸摇头道:“不用,我自己梳就行。” 芳芸的脸变得又青又白, 定定的看了那把梳子一会儿, 才怅然道:“我就知道不该分出去的, 老爷都对我起了隔阂了,小时候在老太爷还没关注你的时候,西院里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互依偎, 那个时候多么亲密啊,你的所有事都是我操持的。” 想起小时候那段艰苦的岁月,程礼的脸色也软了,轻声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奶姐,只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也都成家了,虽然亲近。但毕竟男女有别,不要让罗二心里有隔阂。” “罗二知道我们的关系。”芳芸想起罗二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烦躁。 程礼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即使知道,也不一定理解,你也要多为他考虑。” 芳芸虽然知道程礼说的在理,但心里还是恨上了阮芷娘。在芳芸心里,程礼自己是想不到这些人情琐事的,只有可能是阮芷娘挑拨的。 “罗二也是老爷的人,自然要为老爷考虑,自然也能理解我。”芳芸虽然心里没有底气,但这话却说得格外大声。 第134节 程礼有些无奈,只能再次重申 :“你们现在都是良民,要经营自己的生活,要为未来打算,不用再围着我转了。” “老爷,你不要我了?”芳芸有些难以接受。 方大妞都看不下去了,要过去阻止,李玉儿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这事儿要程礼自己说才说的通,别人说再多,也只能招芳芸的恨。 程礼觉得喝了解酒汤也没用,他现在又有点头疼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奶姐,随时都可以过来,但你也得把自己的小家经营好啊,我希望你以后过得顺遂。” “老爷,不管怎么说,你就是要和我生分吗?”芳芸红了眼眶。 程礼揉了揉眉头:“怎么就说不通呢,你先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吧。” “姐夫,先喝碗粥吧。”李玉儿见程礼已经下了决定,就把粥端了过去。 程礼摇了摇头:“不喝了,不是说方大叔在家里吗,我过去陪他吃饭。” “现在过了午时,我刚刚已经安排了方大叔吃饭了,有管家陪着,你就放心吧。”李玉儿劝道。 方大叔不讲究客套,李玉儿给他解释了,他也能理解,没有什么不高兴。当时之所以用陪客这个说辞,不过是给程礼找个事儿,让他稍微振作一下罢了。 程礼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道:“太失礼了!” “方大叔是熟人,不会介意那些的。”李玉儿安慰道。 程礼却要起身往外走:“不行,我得去赔礼。” “姐夫,你现在脸色不太好,还是喝点粥再过去吧。”李玉儿连忙阻拦。 芳芸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劝阻:“是啊,老爷你都有一天都没吃过饭了,身体怎么受得住。” 方大妞也在旁边劝说,程礼无法,又看着铜镜里自己颓废的神色,终究是同意先喝粥了。 “大夫来了!”方石带着大夫赶了过来。 程礼看了看李玉儿:“还请了大夫?” “姐夫刚才的样子,可有点吓人,不看看大夫我不放心。”李玉儿说完之后又低声补了一句:“姐夫得好好保重身体,不然姐姐也不安心。” 程礼沉默了,看着放在抽屉里的梳子没再说话。 大夫进屋,扫了一圈屋里的人,就把目光放在了程礼身上。李玉儿她们让开之后,方石就把大夫请到了程礼面前。 一走近,大夫就闻到了一丝细微的酒味,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看着气色就知道是熬夜又酗酒了,以后这种自己糟蹋出来的病,就不要请大夫了。” 程礼有些讪讪,芳芸解释道:“老爷这几天就是有些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酗酒?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啊?”大夫把程礼上下打量了一遍,程礼更加尴尬了。 李玉儿见程礼把大夫的话听进去了一些,才开口解围道:“姐夫就是太过思念去世的姐姐,才会喝酒消愁的,以后肯定不会了。” 大夫一听是这个原因,脸色放松了一些,开始给程礼把脉,结果脸色越来越严肃。 “你也要想开些,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再这样郁结下去……”大夫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李玉儿提起了心:“姐夫的身体,现在没有大碍吧?” “现在好好养,说不定还能补回来。”大夫摇了摇头开始写药方。 那就是说身体已经亏了?李玉儿有些后悔这段时间一直忙前忙后,没有分多少心照顾程礼,当然也是觉得程礼需要个人时间和空间去散发的他的哀伤。现在得知了这个情况后,李玉儿决定,以后多给程礼找点事做。 李玉儿把这几个月食铺的账册都翻了出来,交给程礼道:“这些账册都是蓓香姐做的,但姐夫也要看看,了解一下食铺这段时间的生意才行。” “这个,以前也是你和芷娘在看,现在还是你看吧?”程礼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发憷。 李玉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前是和姐姐一起看的,也不太累。现在府城酒楼每个月也会送个账本过来,又只有我一个人看,每天看到深夜都看不完,只有堆到这里了。” 程礼看了看厚厚的账本,再看看李玉儿有些单薄的身体,瞬间就愧疚了,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混沌了,还要让一个小女孩这么操心家里的事。 “好,这些账本就交给我吧。”程礼看着账本凝重道。 李玉儿听了舒了一口气,其实这账本虽然不是用的阿拉伯数字记账,但已经习惯了用汉字数字的李玉儿并不觉得多麻烦。这账本对比着李玉儿上一世要学的数学来说,不要太简单,花个几天也就看完了;但对于不擅长术算的程礼来说,就有点麻烦了。 芳芸有些不高兴李玉儿把账本甩给程礼,但又找不到反驳之词,加上她也觉得家里的帐还是要程礼自己知道才能放心,便也把不高兴闷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送走了大夫,又给程礼找了事儿做后,李玉儿也放松了下来带着方大妞她们一起去吃饭了。 “你们居然自己吃饭,没有请老夫人过来?!”周家媳妇看到外面端汤进来的邹大娘,一下子就爆了。 李玉儿皱着眉头阻止了要怼回去的邹大娘,看着周家媳妇道:“她不是吃不惯我们乡下的饭菜吗?自己去府城酒楼里买。” “就是,我们做的饭菜,她可看不上。”方大婶也在旁边嗤笑了一句。 周家媳妇看到李玉儿和方大婶,顿时就怂了,呐呐的辩解:“其实老夫人也不挑嘴,只是那天不想喝那个汤。” 李玉儿也不能真的把人挤兑的去城里买饭菜,舆论都是同情弱者的,真的那样做了,对程礼的名声也不好。 “锅里还有几个菜,如果吃的惯的话,就给她端过去吧。”李玉儿说完了,又对着方大妞道:“去给她端过来。” 反正,李玉儿是不会允许程谢氏的人进厨房的。 不久,方大妞就端了预留的菜来。 “怎么……”周家媳妇正要质问,但看着李玉儿的眼神,声音还是低了下去,“还是素的?” 李玉儿冷笑了一声:“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家还在孝期呢?” 其实除了父母长辈的孝期,给其他亲人守孝要求都没那么严格,否则那些大家族里几乎每隔几年都有人去世,都要守孝,就没精力做任何事了。但阮芷娘对于程家的意义不一样,家里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愿意按照制度守孝。 “……那也没有让长辈给小辈守孝的说法啊。”周家媳妇小声嘀咕。 李玉儿勾了勾唇角:“所以菜里面有蛋羹啊,这也是荤菜。我记得以前程家大爷去世的时候,程老夫人就是这样给我姐姐说的。” ☆、第202章 贼人 感情李玉儿还记恨着程谢氏用守孝的名义苛待阮芷娘的事情啊, 周家媳妇嘴角抽了抽, 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怕把李玉儿对程谢氏的恨意引到她身上。 “我这就带过去。”周家媳妇说着有些为自己可怜, 程谢氏的午饭好歹还有个蛋羹;她们做下人的午饭, 就真的只有萝卜白菜了。 周家媳妇端走饭菜后, 方大妞又小心的问道:“这样, 程谢氏不会发火吗?” “发火就发火吧, 反正把姐姐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她发火也是砸的她自己的东西。”李玉儿毫不在意道。 方大妞还是有些忧愁:“我主要是怕她们又来找麻烦。” “她们跑到家里来,就是打算给我们找麻烦的,这和我们是不是供着她无关。”李玉儿又舀了一口汤咽下了才道:“相反, 她们把精力都花在吃的上, 还少些精力想坏点子呢。” 邹大娘在旁边哼了一声:“没给她吃馊了的,就是好的了,还想吃好的?” 方大妞不再说话了,李玉儿想了想又补充道:“她要是闹的话,给她递个炉子, 让她自己做饭,至于菜吗, 也让她自己去买。” 大家都以为程谢氏会马上闹出来, 没想到程谢氏一直安安静静的, 这个反应反而引得李玉儿更加警惕了。 “程谢氏真的消停了?”直到晚饭的时候,程谢氏还没有反应,方大妞就有些怀疑了。 李玉儿可不相信程谢氏还能转性:“这段时间大家还是警醒一点吧。” “要不, 我把小黑牵过来?”方大妞提议道,小黑是大黑的生的,虽然名字叫小黑,但也是一条健壮的大狗了。 李玉儿点头:“好。” 方大妞就趁着天还没黑尽,回家去把小黑牵了过来。 小黑一见李玉儿,就猛摇尾巴,拽着方大妞往李玉儿这边跑。 李玉儿心满意足的撸了一把狗后,拿出特意给小黑留的骨头递过去:“吃吧。” 小黑长得很像大黑,因为从小照顾得当,长大比大黑还要健壮,看着更有威慑力。但李玉儿却不害怕小黑,因为她是看着小黑长大的。 “玉儿,你也太惯着它了吧,还拿带着肉的骨头给它吃。”方大妞似是抱怨道:“好多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呢。” 李玉儿磨了一把小黑油光水滑的皮毛,才道:“它娘可以算是我们家的救命恩狗呢,你们又不愿意把小黑送给我们养,只是喂点吃的算什么?” 一想起大黑,李玉儿就恨死了那伙匪盗。当时那伙匪盗趁夜袭击,如果没有大黑及时吠叫,后果是什么样子的,简直不敢想象。最后虽然赶走了匪盗,还留下了几个人,但大黑却在搏斗中被砍死了。 事后,李玉儿也托了颜娘子去查那伙匪盗的消息,并且成功的清缴了那伙匪盗,只溜了几个漏网之鱼。但还是没有找到幕后主使,所有人都以为那些匪盗是临时起意,来程家是劫财的。但李玉儿就是怀疑背后有人指使,但没找到证据,怀疑也只是怀疑。但白天程谢氏的反应,却让李玉儿怀疑上了她。 不过,李玉儿也相信程谢氏没有能力指使一大伙匪盗,她顶多是参与者和知情者,真正值得怀疑的对象还是姜家,谁让他家门下有这么多三教九流呢,还曾经指使过地痞流氓烧了阮府。 不管是不是姜家,李玉儿都记住他家了,光是在阮芷娘阴宅动手脚这件事,两家就结了深仇大恨。当然,李玉儿也更加注重家里安全,防着别人的下阴手了。 安顿好了小黑,大家也各自回屋了。 在回睡房的路上,李玉儿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不由想起了大夫的话,身体已经不好了,哪能再操劳。 李玉儿想着便走进了书房,见门也虚掩着,也没进去,而是敲了敲门问道:“姐夫,现在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程礼赶忙把才算了几页的账本仍在一边,拿了一本圣贤书放在面前。 李玉儿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的有些乱的账本,这可不像是程礼的风格,程礼的书桌和书架从来都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再看到地上的一张演算纸,李玉儿就明白了。 程礼随着李玉儿的目光也看到了地上的演算纸,脸有些不明显的红了红,弯腰捡起那张演算纸,不自在的咳了咳:“嗯,我在看账本。”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看账本也不急于一时,明天有时间再看吧。”李玉儿压制住了唇边的笑意,走过去帮程礼把账本和草纸都收捡起来,顺便把那本圣贤书也放到了书架上。 程礼看着李玉儿的动作有些无措:“现在还没到亥时,也睡不着,不如再看一会儿账本吧。” “要是大夫知道了你这个说辞又要骂了。”李玉儿没理程礼的请求,走到香炉旁边,把她特地配的有助于睡眠的熏香点燃:“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实在睡不着,就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多想几道算术题吧。” 程礼性格有些绵软,李玉儿强硬了起来,又是为了他着想,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反驳,呐呐的同意了。 李玉儿见程礼还听得进去话,心里也轻松了些,见榻上的被子薄了些,又给他换了一床厚的才离开。 熄灯之后,程礼躺在床上还在想着李玉儿关切的话,想着芳芸、邹大娘……以及他的女儿安乐,这些人都是他的责任,而他还糊糊涂涂的过着,要这些人担忧他。 是应该好好的保重身体,该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了,程礼想着便闭上了眼睛,依着李玉儿的说法,在心里默默的算数。 对于没有数学细胞的人来说,算数简直是天生的催眠药,本来身体就疲惫到了极点的程礼,就这样默算着睡着了。 “汪汪!汪汪!……” 院子里传来小黑急切的吠声,李玉儿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小姐,外面小黑在叫。”李玉儿正穿衣的时候,彩鸢就在外面敲门。 李玉儿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我马上就起,你先去看看什么事。如果真的是有小人作祟,就先打了再说。” “是。”彩鸢回了一声,就要离开。 李玉儿马上又道:“对了,你先看看姐夫醒没有,如果没醒。动作就尽量小一点,让小黑也不要这么吠了。” 彩鸢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开。 李玉儿这时也穿好了衣裳,心里还有些感概,彩鸢的动作真快。 第135节 等李玉儿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套着黑麻袋的人,被方大婶她们在用擀面杖打,而小黑就在旁边优哉游哉的啃着骨头。 “是谁?”李玉儿低声问道。 彩鸢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李玉儿一问,她便开口回到:“这个人是送程谢氏过来的车夫,我们看到他时,他正要摸进厨房。” “唔……,唔……。”那个车夫显然嘴巴被堵住了,只能挣扎着发出一些不成言语的声音。 又过了一阵,李玉看那个车夫的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便开口大声道:“把麻袋解了,看看是个什么样的贼人,也夜闯我程府。” 方石麻溜的走上前去解开麻袋,露出了一个缩成一团鼻青脸肿的汉子。 方大婶她们打人都很有分寸,棒子都落在肉多的地方,拳头都落在脸上,所以这个汉子看着凄惨,也没有大面积流血,也没有晕过去。 “说,闯进我程府干什么?”李玉儿厉声质问道。 彩鸢很有默契的走过去,狠狠地踢了几脚。 那车夫本以为大家看到了他的脸,就知道他不是闯进来的贼人,就会放了他。哪知道现在在场的人都不认识他了,又听到李玉儿狠厉的声音,想到方家人刚才的狠辣,再想起她们说过杀匪盗的事情,顿时打了个寒颤。 车夫心里害怕到了极点,连忙不迭的要回达李玉儿的问题。然而嘴被堵住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又被彩鸢一阵踢打,心里生出了为人鱼肉,随时会被人宰割的恐惧。 害怕死亡的车夫拼命的挣扎,终于又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哦,原来是嘴被堵住了啊。”李玉儿像是才发现一样,随意道:“给他取出来。” 塞在嘴里的布被取出来后,车夫赶忙交代:“奴才不是强盗,是老夫人叫我过来的!”生怕晚了一步,就被这些凶狠的人杀了。 “老夫人?你难道说的是程老夫人?”李玉儿蹲到车夫的面前明知故问道。 车夫连连点头:“是!就是老夫人让我过来的。” “让你过来做什么?”李玉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边向拿着菜刀的邹大娘招了招手。 车夫看着反射出寒光的菜刀,骇的亡魂皆冒,连忙不迭的交代程夫人吩咐的事。 ☆、第203章 下药 “不, 不要杀我, 就是老夫人吩咐我过来下点泻药。”车夫像抖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就把程谢氏的吩咐交代了出来。 李玉儿眉头紧皱:“泻药?药在哪里?她让你下在什么地方?” “药, 药在奴才腰带里。”车夫被绑着的手挣扎了几下, 摆脱不了, 又被方石踢了两脚, 连忙把腰挺了一下, 交代出来放药的地方。 方石又走过去, 弯下腰在车夫的腰包里摸索了一阵, 最终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李玉儿。 李玉儿接过纸包,打开看了一下, 里面是一种绿色的粉末, 像是什么叶子被碾碎了一样,倒不像是寻常的泻药巴豆。 “这个你们认识吗?”李玉儿把纸包递给周围的人看了一圈道:“我看它不像是泻药。” 众人都纷纷摇头:“不认识。” 李玉儿又接过药包,蹲到车夫面前:“真是泻药?这莫不是什么穿肠□□吧?” “不,奴才不知道,老夫人说过只是泻药的。”车夫疯狂摇头。 彩鸢提议道:“小姐, 要不直接把药喂到这贼子嘴里,看他什么反应, 大概就知道是什么药了。” 车夫听了李玉儿她们的对话, 那里还敢吃那个药啊, 不住的对李玉儿求饶:“不敢了,奴才不敢了,不要让我吃这个药。” “你自己都不敢吃, 我们怎么相信这只是泻药?”李玉儿问道。 车夫手脚被绑住了,想要磕头而不得,只能拼命的把脑袋往地上撞,不停的想李玉儿求饶:“奴才真的不知道,是老夫人说的。” 李玉儿见逼的差不多了,也不再继续吓唬:“你打算把药下到哪里?水缸里还是米缸里?” “老夫人吩咐……”车夫的话停了一下,但看着彩鸢逼近的菜刀,立马开口道,“老夫人吩咐下到三爷的药里!” “下到姐夫的药里?!”李玉儿顿时怒了,自己走过去狠狠的提了几脚。 李玉儿本来就很担心程礼的身体,配了香料,请了大夫,每天变着法儿研究食谱帮程礼补身体。没想到程谢氏想要在程礼的补药里下药!谁知道这药是个什么功效。 彩鸢见李玉儿提了几脚还没解气,连忙阻止:“小姐,仔细脚痛,这种人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 “玉儿,你要是实在厌恶他,就把他那药喂给他吧。”方大婶也提议道。 李玉儿也冷静了一点,知道这个车夫虽然可恶,但背后的指使者程谢氏更可恨,开口道:“算了,先把这个人看管起来,明天再去跟程谢氏对峙。” 那车夫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如蒙大赦,不住的对李玉儿磕头谢恩。 “你的命还没有保住呢,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李玉儿厌恶的看了车夫一眼,语气里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那车夫的性命一直被威胁着,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反口的事,现在一听李玉儿的话,那个念头更是生不起来了。 “明天再把这包药拿去询问一下大夫,看是什么药。”等车夫被押下去了,李玉儿才把药包递给方石。 李玉儿见方石收好药包,又看了看天上的月牙才道:“现在已是半夜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众人都是从被窝里爬出来抓贼的,抓贼的时候一直精神紧绷,现在李玉儿这样一说,很多人就打起了哈欠,纷纷打了招呼回房了。 李玉儿又夸奖的摸了摸小黑的头:“幸好有你,明天给你加餐。” 第二日,李玉儿她们没有立刻跑去找程谢氏对峙,而是等带去找大夫认药的方石回来。 “大妞,当心点,炒菜的时候不要走神。”在小炉子傍边熬着药的李玉儿看到方大妞晃神,不由提醒了一句。 方大妞又赶紧收敛的心神,认真炒菜,等菜炒好了才问道:“那个药真的是泻药吗?程谢氏打算做什么啊?老爷病了她也得不到什么好。” “怎么得不了好?”李玉儿冷哼了一声:“姐夫现在只有安乐一个襁褓中的女儿,又没有继承权,姐夫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家产岂不就是她和宗族的了?!” 方大妞骇了一跳:“不,不会吧?不会为了些钱财就谋害人命吧?她还是一个诰命,每个月有俸银啊。” “她就是这么个狠辣的人!”李玉儿想起程谢氏谋害阮芷娘第一个孩子的场景,心底又漫起了恨意。 旁边的彩鸢看着李玉儿的手险些碰到了滚烫的药罐上,吓得亡魂皆冒,连忙抓住李玉儿的手道:“小姐,这些活儿还是我来吧。” 李玉儿不习惯身边跟了个人,这个人事事都抢着干,但看着彩鸢刚刚被吓得惨白还没有恢复血色的脸,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这些事都是我做惯了的,你也不用太紧张。”李玉儿把蒲扇递给彩鸢的时候,还安慰了一句。 彩鸢丝毫没有觉得被安慰,继续开始她每天八百遍的劝说:“小姐啊,你每天看看书写写字就行了,这些事就不要在做了。” “打住!”李玉儿挥手阻止了彩鸢,这两天她的耳朵可是饱受摧残。以前从没想到看着稳重寡言的彩鸢,居然这么能唠叨:“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的事,不是什么重活儿,你就不要再说了。” 虽然彩鸢她们把她称为小姐,但李玉儿从来没有觉得高人一等,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坐着享受众人服侍,所以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是会做。 彩鸢知道李玉儿的过往,也知道阮芷娘的行事,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现在听了李玉儿的话,便觉得李玉儿虽然有了贵女的气质,但还没学会贵女的行事,再看周围人对李玉儿的行为习以为常的样子,顿时觉得不该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小姐,等程老爷的病好了,我们还是回府城吧。”彩鸢有开始劝说。 李玉儿正打算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安乐还这么小……” “万事有程老爷这个当爹的呢。”彩鸢继续道。 李玉儿摇头:“姐夫虽然疼爱安乐,但我总觉得他对安乐有几分避忌,很少去看安乐。”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姐夫的行事,也让人放心不了来啊。” “那你就要一直在程家扶持着?”彩鸢一下子急了。 李玉儿不是没想过未来,但阮芷娘的去世打断了她的计划,程家现在病的病,老的老,小的小,基本快散了,在这个家没凝聚起来之前她哪能离开。 “起码得等姐夫病好了能立起来了,或是……”李玉儿沉默了半响才道:“或是姐夫娶了一个能让我安心交托安乐的继室。” 李玉儿想,她大概是依恋上了阮芷娘,依恋上了阮芷娘给她营造出来的家的温馨,所以她一直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但她始终是要面对现实的,如果程礼续弦了,破坏了这个家的氛围,她也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当然在离开之前,她也得保证了安乐的生活。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彩鸢嘀咕了一句:“正房里不是住了一个现成的继室吗?” “你觉得谢三可以?”李玉儿盯着彩鸢蹙起了眉。 彩鸢浑身一颤,连忙解释:“刚刚就是随口乱说的。” “希望你不要乱打主意,在没有保证安乐安全的情况下,我是不会离开的。”李玉儿虽然相信彩鸢不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还是敲到了两句。 饭做好之后,李玉儿见程礼还没有过来,便又去了一趟书房。 “姐夫,醒了吗?饭好了。”李玉儿在门外敲了敲门。 程礼一夜好眠,天亮之后便由深眠转到浅眠,李玉儿一敲门,他便立刻清醒了,看了看外面大亮的天光有些懊恼:“醒了,马上就好。” 洗漱好后的程礼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看着李玉儿的脸色有些关切:“玉儿,你的神色看着有些疲倦,莫不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昨夜家里进了一个小贼,想去厨房下药,幸好被大妞家的小黑抓住了。”李玉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程礼看着才他肩膀高的李玉儿,十分自责:“我记得以前大夫就说过,你不能思虑过度,我的日子过的太混沌了,把家里的担子都压到你身上了。” 其实那次李玉儿泪流不止,大夫是说的严重,但阮芷娘解开她的心结之后,便也没事了。不过李玉儿也没有给程礼细说,只道:“大夫说过没事了,不过姐夫愿意花些时间在家里的庶务上也好。” 李玉儿说完,便把昨夜的布置,和针对程谢氏的安排一一给程礼说了。 这时方石满脸气愤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那个药,请大夫看过了。” ☆、第204章 报复 “是什么药?”看着方石的表情, 李玉儿就知道不是泻药这么简单。 方石气都没有喘匀:“大夫说了, 是一种叫断肠草的毒草碾碎了的!” “断肠草?!”程礼的脸色变的雪白, 眼睛里却喷出了怒火。 李玉儿也怒火难止:“断肠草差点害得程府被抄家灭族, 没想到她还用上了!真想把那□□给她喂下去!” “对啊, 给她喂下去!”邹大娘双眼发亮, 喃喃自语道。 李玉儿听到邹大娘的话, 蓦然就冷静了下来, 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大娘, 这个事,你可做不得。” “她敢下毒,我们就不能报复了吗?!”邹大娘气愤道。 李玉儿眯了眯眼:“圣人都讲究以直报怨呢, 我们当然也可以报复, 只是不能让她死在我们家。” “玉儿,大娘,报复的事儿,你们都不要提。”程礼蓦然开口,态度十分坚决。 邹大娘听了, 立马转头:“莫不是你圣贤书读太多,还要对她讲究‘孝道’?” “大娘, 放心吧, 她迟早要付出代价的, 不能这么轻易的死了,也不能赔上你们。” 程礼突然醒悟了,他姨娘让他发誓不报复, 是为了他能安全长大,为了他不被仇恨蒙蔽心智,不被不孝的名声毁了一生甚至丢了性命。他总能想到方法在不伤到自己的前提下,报复程谢氏的,最多就是多忍一些时间罢了。 看着程礼的表情,李玉儿知道他也有了报复的心思,不再被过往的誓言束缚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她现在就是一个老妪,也神气不了多久了,姐夫也不要冲动。” “你放心吧,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有的是耐心。”程礼看向正屋道。 第136节 李玉儿见程礼是真的不打算冲动,也安心了些,又问道:“那个车夫和这包药怎么处理?” “那个车夫,就直接以诬陷主人的名义送去府衙吧。”程礼思忖了一下道。 邹大娘不干了:“虽然仆役的证词不能用来指证主人,但也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过那个老虔婆啊!” “姐夫的意思是,反正也告不了程谢氏,不如把这个事情闹大些,让全通州的人都知道。”李玉儿帮程礼解释道。 李玉儿觉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程谢氏有杀程礼的意图,顺便把程礼塑造成背负孝道忍气吞声的形象,博取众人的同情,这个做法也不错。 “那这个药的事就算了?!这可是致命□□啊!”方石更加气愤。 李玉儿看着方石手上的药包沉声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也要让她吃几天药才行。” “家里有巴豆粉吗?”李玉儿接过方石手上的药包问道。 方大妞端着菜进来道:“有,上次抓的药里还剩些。” “抓些巴豆碾碎。”李玉儿对方大妞说完,自己走到厨房里,找出方大婶送过来的干野菜碾碎。 邹大娘没看到李玉儿的动作,见李玉儿手上一捧绿色的粉末,再看方石手上的□□,连忙走过来:“这是什么,怎么和那个断肠草这么像?” “寻常野菜而已,对付心里有鬼的人足够了……。”李玉儿说着,就把野菜粉末洒在一个盘子边缘。 方大妞也很快拿了一把的粉末过来:“巴豆碾好了,要加到哪个菜里?” 李玉儿接过巴豆粉,和一碗粥搅在一起,一切弄好之后才道:“程谢氏来拿饭的时候,就把这个粥端给她,等她吃了饭,再把这盘加了野菜末的菜递给她。” “好。”方大妞能想到程谢氏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 一直沉默的芳芸开口了:“如果被程谢氏发现了巴豆,对老爷不好吧。” “怕什么?只要大夫不说,她确认不了巴豆。”李玉儿毫不在意道:“没有证据,她把姐夫也没法。” 正房,竹香十分焦急担心:“老夫人,程礼那边没有动静,车夫也一夜没回来,是不是失手被抓住了啊。” “怕什么?给我稳住了,不过就是一个奴才,他抓住了又怎样?难道还能凭一个奴才的说辞告我这个当母亲的不成?”程谢氏大喝了一声,她本来就因为腹中饥饿和心中的烦躁,一夜没有睡好,看着竹香的样子火又起来了。 竹香赶紧请罪,心里也稳定了一些。 ‘咕咕……’ 一阵让人尴尬的声音响了起来,竹香确定不是自己的肚子在响,把头埋得更低了。 程谢氏的脸都青了,居然饿的肚子都响了,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过!都怪那个庶孽,昨天给她端的是什么猪食?!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奴婢去端饭吧?”竹香深怕程谢氏再拿她撒气,小心的提议道。 程谢氏咬牙道:“去吧,顺便再看看那个庶孽是什么反应,知不知道下药的事情,说不定是那个车夫畏罪潜逃了!” 竹香长出一口气,如获大赦的退了出去。 走到饭厅的时候,竹香又踟蹰了,她知道程家人很讨厌她们一行人,把程谢氏没法,却能为难她,从这几天的情形看李玉儿尤其不好对付。 竹香虽然面对程礼和李玉儿有很多的犹豫和害怕,但更害怕程谢氏,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 “三爷,李小姐。”竹香行了一礼:“奴婢是过来替老夫人拿饭的。” 饭厅里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随着竹香的话一落便冷了下来。 竹香的后背被房间里的气氛激出了一身冷汗,越发不敢抬头,生怕引来责难。 “饭菜准备好了,你端过去吧。”李玉儿终于打破了房间的气氛。 竹香连忙起来端饭,此时她也顾不得挑剔饭菜了。 “这菜有点多,我来帮你端菜,你端着粥走吧。”方大妞眼疾手快的把粥端给了竹香,自己端起了几盘菜。 竹香不敢多说什么,端起粥就退了出去,出了门才彻底放松下来,看着手上的粥,和方大妞手上的菜,倒觉得比昨天的要好一些,程谢氏应该不会发火了。 松了一口气的竹香又想起程谢氏让她打听车夫的事,看了看方大妞面色和气,便开口了:“跟着老夫人的一起过来的车夫找不到了,你们看到过吗?” “车夫?长什么样?我没留意诶。”方大妞似乎对竹香毫无芥蒂。 竹香彻底相信了方大妞是个傻大妞,便直接问道:“昨晚家里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事情啊?昨晚家里进了一个小贼。”方大妞像是全无防备,噼里啪啦的把昨夜抓到小贼的事情说了出来。 竹香的心都提了起来:“那个小贼现在呢?” “当然是送到衙门了啊。”方大妞理所当然道。 竹香一下子就放心了,以盗窃罪送入官府,牵连不到程谢氏,比预计的后果好多了。 回到正房时,竹香的脸色都明媚了些:“夫人,饭来了。” “就是这些?”程谢氏厌恶道,虽然这些饭菜比昨天好了些,但她还是看不上眼。 竹香连忙劝道:“这是桌子上最好的菜了。” 程谢氏终究是敌不过腹中的饥饿,忍着厌恶端了粥。 方大妞见程谢氏吃了粥,才慢慢的把最后一盘菜摆在离程谢氏最远的地方,然后起身告辞了。 程谢氏现在也没有精力去找方大妞的麻烦,直接挥了挥手打发她离开。 程谢氏对今天的粥比较满意,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算是满足了肚子的需求,才慢慢的品着桌子上的炒菜。 程谢氏一边漫不经心的吃菜,一边问道:“车夫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竹香咽了口口水道:“他被当成入府行窃的贼人抓起来,送往府衙了。” 程谢氏皱眉道:“不对,她们没一个人认得车夫?也没人审问?” “估计是她们都没有留意到车夫的长相,加上天太黑……”竹香正说的顺畅,看到程谢氏恐怖的脸色猛的住口了。 面前的一盘菜吃的差不多了,程谢氏就看到了它后面的一盘菜边缘的粉末,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这是什么?” “这大概是什么调料吧?”竹香小心翼翼的回答,她虽然知道程谢氏指使车夫下药,但没见过药的样子,不理解程谢氏的惊惧。 程谢氏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立马摔了面前的碟碗,大喊道:“快去请大夫!” 竹香不明所以,但还是条件反射性的跑了出去。 “来人,快拿水来!”程谢氏把手指扣在喉咙里催吐。 程谢氏忍着肚子里的翻腾不断的催吐,把自己弄得涕泪横流狼狈万分,才吐出了点东西。 “老夫人,你怎么了?”丝絮端着水跑了进来。 程谢氏一把抢过水,漱了一口,才声嘶力竭地骂道:“该死的小畜生,居然敢给我下毒!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程谢氏的话刚落,肚子便又是一阵‘咕噜’声,只‘哧’的一声,房间里便是臭不可闻。 ☆、第205章 各有算计 丝絮被满屋的味道冲的鼻头一皱, 随即又挂起了满脸的担忧;“老夫人, 你中毒了?” “是那个孽畜, 他把断肠草下到我的饭里了!他这是要置我于死地!”一提起程礼, 程谢氏便满腔的恨意。 真是报应不爽!丝絮的唇边不由泛起了一抹快意。 不对!丝絮正打算奚落程谢氏, 猛地反应过来不对, 当年程府差点被断肠草害的家破人亡, 丝絮对断肠草的特性和中毒反应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当即又用关切的语气道:“老夫人, 这反应不像是断肠草,您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你懂什么?!那个孽畜发现我要杀他,先下手为强了!”程谢氏感觉的肚子越来越痛, 真的觉得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丝絮也不再反驳, 一边帮程谢氏端茶递水,一边顺着程谢氏的话说。 另一边,竹香跑出正房,就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竹香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请大夫,从通州府来的时候, 她是一直坐在马车里的,更本不知道县城在什么地方, 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府城。来到程礼家后, 又一直没有出过门, 也不知道乡里的大夫在哪里。 怎么办?怎么办?!找不到大夫,老夫人会发火的!竹香想着程谢氏发火的样子,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受罚了吗?竹香在院子里急的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竹香, 你在这里干什么?”方大妞拿着筛子从旁边经过。 竹香看到方大妞,眼睛陡然一亮,连忙拉住方大妞道:“好妹妹,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夫啊?” “大夫?我知道啊,在前面十里屯就有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方大妞道。 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竹香又连忙问道:“十里屯怎么走啊?” “从我们门口出去有个小路,走一段距离就又几条岔道,要右拐,不能左拐;之后再走半柱香,又有一个小岔道,你要左拐不能右拐;再走半盏茶的时间,又有两条岔路,这时你要右拐,千万不能左拐;……”方大妞连说带比划,说了半天,最后道:“……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能右拐知道吗?不然走的地方就离十里屯差了老远了。” 竹香听得眼睛都晕了:“不行,不行!你再说一遍,我再记记。” 方大妞压下笑意,又重新说了一遍。 “不对,你刚才说的第三个路口要右拐,不是左拐。”竹香听得不对,立马打断。 方大妞皱眉不满道:“你记错了,这里就是左拐,我在清河乡住了十几年了,还会记错吗?” “可能是我刚才记错了,你继续说。”竹香见方大妞这么信誓旦旦,不由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连忙赔礼道歉。 方大妞说完之后,竹香又重复了一遍:“先右拐,再左拐,再左拐,再右拐……” “错了,错了,你又说错,该这样走……”方大妞噼里啪啦又饶舌了一大段。 竹香彻底晕菜了,一脑袋的乱麻:“不行了,我记不住,要不你带我去吧。” “不行,我还要筛米,得在午饭前把里面的谷子和糠挑出来呢,没有时间去。”方大妞把筛子往竹香的面前放了放。 竹香连忙请求:“好妹妹,你就行行好吧,我要是没把大夫请过来,老夫人肯定会发火的。” “可是我没有把米筛好,家里就没有午饭了啊,到时候老爷也要生气。”方大妞似乎十分心软,想要同意但还是咬着唇坚持着。 她也走不开,该怎么办?竹香灵光一闪道:“要不,我帮你筛米,你去帮我请大夫?” “这……,好像也可以。”方大妞犹豫了一下道:“你要保证,把糠筛干净,把谷子全挑出来!” 竹香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做好。” “那,好吧。”方大妞把筛子和米交给竹香又问道:“你们老夫人得了什么病?我好给大夫说。” 竹香想了一下:“我也不清楚,老夫人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就冒火了。” “那可能是肚子不舒服,我就这样给大夫说。”方大妞说完之后,就跑了出去。 正屋里,程谢氏一边催吐,一边咒骂这程礼,还没咒骂几句肚子里又是一阵响动。 已经有过经验的程谢氏脸色顿时大变:“快,快给我拿恭桶过来!” 第137节 房间里又是一阵恶臭,折腾了好久,程谢氏才焉哒哒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椅子上坐下:“去,准备热水熏香,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了!” “奴婢马上去。”丝絮说完后,快步退了出去。 丝絮出了门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在鼻子周围扇了扇。又慢悠悠的回屋换了一套衣裳,才去找热水。 花厅,邹大娘绘声绘色的描绘正房发生的事情“……她简直被吓得要死,真想看看她知道了中的是巴豆后的表情,可惜那房间里太臭了,我是不会过去的。” 李玉儿畅快的笑了出来,程礼也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对着邹大娘和李玉儿道:“你们行事也小心些,别被抓到了什么把柄。” “三爷,李小姐,邹大娘。”这是丝絮走进来行礼道。 邹大娘斜着眼睛问道:“你不在正房伺候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夫人有些腹泻,想要些热水。”丝絮没有受邹大娘的影响,声音仍旧十分平静。 邹大娘还要刺几句,被李玉儿拦住了。李玉儿打量了丝絮一会儿问道:“据我所知,程府好多人都找了门路离开了。你真的对程谢氏这么忠心,她落魄到这个地步你还跟着她?” 李玉儿还记得在程府的时候,丝絮的几次巧妙的提醒,她不相信丝絮真的对程谢氏忠心耿耿。 丝絮知道现在不说,很可能就执行不了她的报仇计划,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道:“奴婢小时候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他为了奴婢能有钱看大夫,卖身进了程府,第二年就被她打死了。我现在大仇还没有得报,自然要对她‘忠心耿耿’。” “真是作孽!那个老妖婆真是不得好死!”邹大娘眼眶发红的骂道。 丝絮声音平静道:“我当然不会让她好死。”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管家开口问道。 丝絮转过头看着管家道:“程府给他取的名字叫‘生财’。” “是了,十多年前程谢氏好像是杖毙了一个叫‘生财’的小厮。”罗管家回忆了一会儿,才对着程礼和李玉儿道。 李玉儿倒是没有怀疑丝絮,因为她知道苏大娘她们得到的关于程府的消息,很多就是丝絮透露的。 “好了,你去给程谢氏准备热水吧。”李玉儿觉得丝絮的恨意已经压了十多年了,现在只需要报复,便也没有再安慰她,只是尽量给她方便。 等丝絮下去了,程礼才叹到:“‘失道寡助’,她做了这么多恶,报应也该来了。” 正房,程谢氏全身乏力,还没有缓过来,肚子里又是一阵翻腾,偏偏刚刚拉的双腿都站不起来了,连忙大吼道:“人都上哪儿去了,快给我过来!” “周氏,谢三!都给我滚过来!”程谢氏拿出了全部力气大喊。 闻着从屋里飘出臭气的谢三娘,本想往回跑,但转头看到了同样缩手缩脚的周家媳妇,立马挺直了身体喝到:“没听到姑婆在使唤你吗?!” “是,奴婢马上就进去,请谢小姐先行。”周家媳妇抽了抽嘴角,还是埋着头恭敬的回道。 谢三娘无法,瞪了周氏一眼,还是扯了一抹笑,憋着气走了进去。 “过来,扶我去恭桶!”程谢氏看着两人磨磨蹭蹭的就来气。 谢三娘推了一把周氏:“没听到姑婆叫你嘛?快去!” “三娘,你也过来。”程谢氏看着谢三娘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还是用亲切的声音招呼谢三娘。 谢三娘被这味道恶心的反胃,但为了能做这程家的主母,她也不得不忍了,憋着气道:“姑婆我这就来。” “你说话怎么瓮声瓮气的?莫不是嫌弃我老太婆邋遢了吧?”程谢氏等谢三娘走过来时,抓着她的胳膊道。 谢三娘本来就憋气憋得脑袋发晕,再被程谢氏嘴里的气味一熏,顿时一阵反胃,便吐了程谢氏一身。 程谢氏甩开谢三娘,眼神像刀子一样往她身上戳。 谢三娘感受到程谢氏的目光,顿觉不好,即使吐得涕泪横流,还不住的解释:“三娘孝顺你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是三娘这几天有些伤寒,所以声音不对,也有些反胃。” 哼!伤寒还会反胃?程谢氏心中冷笑,想着这个蠢货还有些用处,便温声安抚道:“姑婆知道你的孝心,不会多想的。” “老夫人,大夫来了!”竹香高兴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程谢氏好面子,受不了自己的样子被外人瞧见,立马道:“快帮我收拾。” 谢三娘强忍不适给程谢氏收拾,周氏就在收拾恭桶和房间。 “那个盘子不要动!那是那个孽畜弑母的证据!我要留着它,让那个畜生身败名裂不得好死!”程谢氏的脸扭曲的有些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月夜’小天使的营养液! (づ ̄3 ̄)づ╭?~ ☆、第206章 向大夫 “把大夫请进来, 顺便再去把那个畜生带过来!”热水还没有来, 程谢氏只得草草收拾了, 便吩咐身边的两人道。 谢三娘眼珠一转便道:“姑妈, 我马上把他给你带过来。” “去吧。”程谢氏眼神幽深的盯了谢三娘一眼。 谢三娘满心想的都是要两面逢源,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成为程礼的继室, 便没有留意程谢氏的眼神, 快速的退了出去。 “三表哥, 三表哥, 你在不在。”敲门的谢三娘拿出最甜腻的声音。 李玉儿打趣的看了程礼一眼,程礼有些无奈,对方石道:“把门打开吧。” “三表哥, 不好了!”门一打开, 谢三娘便奔了进来,看都没看周围就满脸焦急道:“姑妈身体不舒服,她觉得是你在饭菜里下了毒!” 李玉儿看着谢三娘的表情有些新奇:“你就不怀疑?” 谢三娘这才发现李玉儿也在房间,顿时有些不高兴。不过程礼在房间里,她没有把不虞表现出来, 只温柔小意的看了程礼一眼,柔声道:“三娘当然不会怀疑表哥, 表哥熟读圣人典籍, 最是孝顺之人。” 这话听得李玉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程礼也有些受不了,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道:“你就是过来说这个的吗?” “当然不是。”谢三娘暗恨程礼不解风情,却还是一副关心程礼的口吻:“姑妈现在请了大夫过来, 你赶快过去看看姑妈,也好跟她解释解释。” 程礼没再跟谢三娘多说,直接往外走:“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是该去看看嫡母了。” “程老夫人在我们家生了病,我们这些做东道主的,也该去看看。”李玉儿对着身边的人笑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方石和方大婶她们听了李玉儿的话,也起了看好戏的心思,都跟了过去。 “那个老虔婆这么臭,真不想过去。”邹大娘犹豫了一下又道:“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可不多见,还是去一趟吧。” 谢三娘看着一屋子的人,因着李玉儿一句话,就呼啦啦的全走了,没人多跟她说一句话,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气的直咬牙,在心里暗骂道:‘你们这些贱人,迟早有一天要跪到我脚下!’ 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谢三娘还是跺了跺脚跟了过去。 正房,向大夫跟着这些一路往里走,到了正房便停了下来皱眉问道:“我记得这里以前住的是程夫人,这么快就人走茶凉了?” “我们老夫人是三爷的嫡母,自然要住在正房。”这些解释道。 没成想向大夫一听到里面的人是程谢氏便黑了脸:“就是那个堕了儿媳胎的程谢氏?!” “……大夫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话?”竹香被向大夫的话吓了一跳,连忙看向正屋,顾忌程谢氏没有听到,才松了一口气:“那些都是谣言。” 向大夫冷笑了一声:“阮氏就是因为被强行堕胎伤了身体,才会在第二胎难产而亡的。程谢氏居然也在这个房间住的下去,都不怕她的好儿媳半夜来找她?” “大夫,你快别说了,那些都是没有的事!”竹香焦急的看向四周,生怕别人听到那个话。 就在这时,房间传来一阵骂声:“让那个贱婢去找大夫,她找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大夫,你慈悲心肠,快进去看看吧。”竹香听了里面的话,焦急的祈求向大夫。 向大夫的表情有些讽刺:“我给谁看病,都不会给她这种人看!” 说完,向大夫转身就要走,正好碰到了走过来的程礼、李玉儿一行人。 “你为了这么个老东西,巴巴的把我请过来,现在还亲自来尽孝了?”向大夫想起为了生孩子而死去的阮芷娘便忍不住讽刺。 而那边程家人对向大夫也有心结,李玉儿和程礼这样理智些的还好,邹大娘直接就刺了回去:“你开药治死了我家小姐,现在还有脸过来?!” “如果不是阮氏再三托付我照看她女儿和你们,你当我愿意来么?”向大夫看了众人一圈讥讽道:“她才死多久?你们就对程谢氏这么巴结着了?亏她要死了都还记挂这你们这一群白眼狼!” 虽然向大夫的话里满是讥讽,程礼却只注意到了阮芷娘托向大夫照顾他们,心里又起了伤感。 “小姐托你照顾我们?”邹大娘有些难以接受。 向大夫冷笑着看着邹大娘的腿:“她还说你的腿一到冬天就发冷发疼,让我想办法医治,却没想到你是这么回报她的!” 李玉儿听了向大夫的话,知道她重视阮芷娘,对她的心结反倒消失了不少,便开口道:“向大夫,你也不要生气了,是程谢氏怀疑我们给她下毒,我们才过来自证清白的。” “下毒?”向大夫有些狐疑的看着李玉儿和程礼。 李玉儿对着向大夫眨了眨眼笑道:“我们刚抓到了一个往姐夫药里下毒的人,她就中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向大夫被李玉儿说的有些糊涂,但也清楚了,程礼和李玉儿她们和程谢氏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还有些凶恶,都到了互相下毒的地步。 “那倒是我想错了。”向大夫有些别扭的道歉了几句。 李玉儿笑道:“没事,没事,你也是关心姐姐才会这么说。”说着又拉着向大夫往里走:“你也得给程谢氏看看,免得她给我们栽了个下毒的名声。” “只是看看?”向大夫固执着没有动。 李玉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能让她死在我们家。” “那好,跟你进去看看。”向大夫虽然不愿意和程谢氏有所接触,但想着她答应了阮芷娘的话,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一进门,便是一股臭味迎面扑来。向大夫还能面不改色,邹大娘就已经捂着鼻子抱怨了:“真是臭不可闻!” “你们怎么过来了?!”程谢氏听到邹大娘的话,脸色发黑。 邹大娘拿着帕子在鼻子前扇了扇 :“哎呀,这不是听说你生病了吗?我们当然要来看看。” 程谢氏恨毒了程礼和邹大娘一行人,却没忙着发泄,只转头问竹香道:“不是叫你去请大夫吗?怎么和她们一起过来了?” “是在门口碰到的。”竹香连忙解释。 程谢氏听闻大夫不是和程礼一路,便放下了半颗心,对着大夫道:“我吃了早饭后,就浑身疼痛,你给我看看。” 有求于人的时候都这么颐指气使!向大夫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搭手给程谢氏看了一下。 一搭脉,向大夫便证实了进门时心里的猜测——程谢氏吃了巴豆! 向大夫的嘴角不明显的勾了勾,给了李玉儿一个赞赏的眼神,才对着程谢氏道:“你这就是阴气入体,多晒点太阳,做点好事就行。” “不可能!”程谢氏没想到大夫是这么个说辞,刚刚脑海里想象的各种惩治折磨程礼的办法都没法实行了。 程谢氏不能接受大夫的说辞,况且她亲眼看到盘子边上的药粉!眼神暗了暗,程谢氏又沉着声音道:“你再好好看看!” “再看都是这个结论,你要不信,就去另请高明!” 程谢氏本来就在爆发的边缘了,那里受的了这个乡野大夫的不敬,当即就骂了出来:“你这个庸医!是不是和那个孽畜沆瀣一气,想置我于死地?!” “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谋害?”向大夫不屑的瘪了瘪嘴,便转身离开了。 程谢氏被气的发疯,想去厮打向大夫,奈何浑身无力,刚走两步差点栽倒在地。 第138节 “你们给我等着!”程谢氏只能疯狂的咒骂。 李玉儿看着程谢氏的样子又笑着补了一句:“程老夫人,你身体不好,就要平心静气,好好的保养才行,可不能随便发脾气。” “你的身体既然没有大碍,我就不多留了。”程礼看够了程谢氏的歇斯底里,才行礼告辞。 程谢氏大吼道:“站在!嫡母有病,你不是该侍疾吗?” “‘母亲’身边有表妹照顾,我放心的很。”程礼说完,也不理程谢氏径直走了。 程谢氏气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摔了。 周氏不敢提醒程谢氏摔的是她自己的东西,只默默的拿出刚才捡好的盘子道:“老夫人,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现在还有什么用?!”程谢氏抢过盘子高高举起,然而,她最终没有摔下去:“这是证据,这是弄死那个孽畜的证据,总有大夫不是和他沆瀣一气。” 程谢氏又将那个边缘上沾着绿色粉末的盘子递给周氏道:“捡好,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的。” 另一边,向大夫出去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问道:“安乐这段时间怎么样?” “她现在能吃能睡,长得快的很呢。”李玉儿笑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程礼的神色有点不自然:“我账本还没有看完,就不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前面把谢三娘和程谢氏的关系弄错了,要改一下。谢三娘是程谢氏兄弟的女儿,该把程谢氏喊姑妈,和程礼是同辈。 ☆、第207章 安乐 见程礼有后退的倾向, 李玉儿立马拦住了他:“姐夫, 看账本也不急于一时啊, 你有好多天都没有去看安乐。” “就是, 小小姐现在正是认人的时候, 你久了不去看她, 她就该把你忘了。”邹大娘知道安乐将来要依靠程礼, 自然也不希望程礼和安乐生分了, 连忙在旁边敲边鼓。 李玉儿见程礼还没有动, 又推了一把道:“安乐现在张开了,越来越像姐姐,去看看吧。” 程礼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被李玉儿一把推了进去。 “老爷、玉儿小姐、邹大娘, 你们过来了。”奶娘看到进来的程礼,立马抱着安乐行礼。 刚才一直很安静的安乐看到李玉儿和邹大娘,又开始闹腾了,朝李玉儿挥着小手,扯着小嗓子喊道:“啊, 啊……。” 李玉儿高兴的接过安乐,逗弄了下她的小肉手, 把她抱到程礼面前道:“她又重了, 你看她脸上有小酒窝了, 多可爱。” 程礼看着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压抑着的父爱又苏醒了,想去抱抱安乐, 又怕自己抱不好反倒伤了她。 李玉儿看着他的样子,干脆把安乐往他手上一放:“来,让安乐认认人。” 程礼抱着软软的安乐一下就僵硬了,动都不敢动,他只在安乐出生那天抱过她,那时候他全部心思都在阮芷娘身上,现在抱着安乐真是浑身都不对劲,偏偏又舍不得放。 李玉儿看着程礼的样子,不厚道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慢慢纠正他的姿势:“不要抱太紧,不会掉下来的。” 随着李玉儿的纠正,程礼也从入临大敌到慢慢放松了,慢慢找到了抱孩子的乐趣。 安乐也是个不怕生的,待着程礼怀里一会儿就开始揪他的衣裳,程礼生怕一不小心摔了她,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这姑娘你们养得很好,看着是个活泼健康的。”向大夫在一旁看了也十分欣慰。 李玉儿这才记起向大夫也跟着进来了,连忙让开了道:“向大夫,您再帮她看看。” 向大夫的目的就是来看安乐的,闻言也不推辞,接过安乐就帮她诊脉。 安乐见向大夫来抓她的手,还以为是要做游戏,也去抓向大夫的手,一刻不肯安静。 向大夫一直严肃的脸,对着安乐就破了功,只慈祥的笑着哄她,折腾了好久才把好脉,有些不舍的把安乐递个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程礼。 “很健康,现在会坐了吗?”向大夫留念的看了安乐一眼,问旁边的奶娘道。 奶娘点头回道:“已经会坐了,玉儿小姐吩咐在这屋子里铺上地毯,让小主子学爬。” “虽然安乐的身子骨已经结实了,但现在学爬太早了吧?”向大夫看着屋里所有的棱角都被布包好了,心里满意,却还是质问道。 这当然是她的切身经验啊!李玉儿心里想着,口上却笑道:“也不是一定要让安乐现在学爬,只是让她活动范围宽一点罢了。” “那样倒还好。”向大夫说完了这个,又仔细问安乐的饮食作息,见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由的赞赏的看了李玉儿和邹大娘一眼:“你们照顾的很好,阮氏也能放心些了。” 李玉儿笑恭维了几句:“我们也只能照顾她吃穿住行,她的身体健康还是要靠您。” 程礼也是听到向大夫和李玉儿她们的对话,才发现照顾小孩子要费心这么多琐事,而这些事以前全都堆在了李玉儿和邹大娘身上,一时间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愧疚。 “……啊,啊。”安乐又开始咿咿吖吖的说她的婴儿语了。 房间里的众人一下子又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安乐身上,气氛轻松温馨。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中午了,程礼又留向大夫吃饭,向大夫也很稀罕安乐,便又待着逗了安乐一段时间。 正房,丝絮已经给程谢氏烧了水换了衣,又把房间都熏了一遍,臭气和着熏香的味道十分古怪,但好歹能够忍受了。 谢三娘却在房间里待的如坐针毡,她本来就没吃早饭,又一直忙前忙后的侍候程谢氏,现在却是饿的胃里翻腾了。 “咕咕……” 有人肚子叫了几声,却不是谢三娘的。谢三娘看了一眼竹香,对着程谢氏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先吃饭吧。” “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我都中毒了,你们还敢在这个孽畜家里吃吗?”一说起吃,程谢氏又想起她刚才受的折腾,心里的火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谢三娘脸色的表情顿时就苦了:“可是不吃饭,难道我们一直饿着吗?” 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竹香和周氏都悄悄的瞟着程谢氏的脸色。 程谢氏脸黑的像锅底,想让她再吃程礼的饭,她不放心,但不吃程礼的饭该怎么办?是饿死?还是灰溜溜的回去? “要不我们自己买米买菜,自己做吧?”竹香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谢三娘皱着眉头骂了一句:“你出银子啊?!” 竹香顿时不出声了。 “要不,以后我们去饭厅跟三表哥他们一起吃?”谢三娘提议道。 程谢氏阴阴的看了谢三娘一眼,把谢三娘看得心里发毛,才稍稍点了点头:“也好,本来就是一家人,要一起吃饭才亲近。” 李玉儿走到饭厅门口,便闻到了一股似香似臭的气味,顿时觉得有些不好,走进去一看,果然,程谢氏正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 “哇,哇……”程礼还没有进门,他怀里的安乐就闻到气味,不舒服的哭了出来。 李玉儿连忙回头道:“安乐不习惯这里的味道,让奶娘先抱回去吧。” 程礼虽然手已经发酸了,但还是不愿意放开女儿,正要说什么就看了程谢氏,眉峰皱了皱,把安乐小心的递给奶娘:“你先抱安乐回去吧,不要让她在外面待久了。” 目送奶娘抱着安乐走远了,程礼才回头道:“‘母亲’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过来了?” 程谢氏冷笑一声:“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就自己吃饭了?真是个‘孝顺’的人!” “‘母亲’说的哪里话,大夫说你肠胃不适,我自然是给你准备了清淡的食物,正打算派人给你送过去呢。”程礼不紧不慢道。 程谢氏又要发火,谢三娘生怕气氛闹得太僵,连忙打圆场道:“都要吃饭了,不说这么多了。” 这么闹着也不是办法,程礼也不能直接把程谢氏赶走,要整程谢氏只能暗着来,李玉儿想着也对向大夫道:“向大夫你坐这边。” 李玉儿说的是程谢氏的对桌,那是除了上席最尊贵的位置。 “算了,我还是另坐一边吧,不然闻着这味儿,吃不下饭。”向大夫看都没看程谢氏,便走到了另一张小一点的桌子前。 程谢氏听得脸色发青:“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道?”向大夫说着又恍然大悟的道:“也是,久处鲍鱼之肆不闻其臭。” 程谢氏的脸色顿时像打翻了的调料盘一样,五色纷杂,对着程礼道:“给我把这个老婆子撵出去!” “恕难从命。”程礼起都没起,直接回到。 程谢氏气的发抖,奈何这里是程礼的家,她带的人也没有程家和方家人多,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了,直接甩袖去了。 谢三娘想追出去,但看了看满桌的饭菜,还是没动,只对着竹香和周氏骂道:“没看老夫人出去了吗?还不快跟上去。” 竹香和周氏也只能咽着口水跟了出去。 “姑妈就是心情不好,表哥你多担待些。”谢三娘对着程礼表现着她的贤惠。 程礼还没回话,邹大娘就翻了个白眼:“你不跟过去服侍吗?” “姑妈没事儿,稍稍休息就好。”谢三娘心中暗恨,脸上却还是带着温婉的笑容。 程礼揉了揉额头,直接道:“开饭吧。” 然而,饭菜也堵不住谢三娘的嘴,她用最斯文的仪态吃了几口,又问道:“刚才那个孩子就是你和阮姐姐的女儿吗?长得真可爱。” 程礼的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食不言!” 真是死板!谢三娘在心里嫌弃,却还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谢三娘还是不甘心放弃这个促进关系的好机会,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帮程礼夹菜。 李玉儿看着谢三娘的表演有些恶心,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就看着程礼的态度。 程礼看着碗里的荤菜,终于忍无可忍,摔了筷子就走。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三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说出来啊。”谢三娘也连忙追了出去。 邹大娘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该!” 李玉儿却有些担心程礼,对方大妞道:“给姐夫留些菜,等他气消了再送过去。” 谢三娘追到程礼书房门口,正要进去,就看到门陡然撞过来,连忙后退了一步,才躲过没撞的命运,心里暗骂程礼不解风情,又开始敲门。 谢三娘敲了半天,门都没开,程礼只给了她一句:“请自重!” 所有手段都用尽了,程礼还是毫无触动,谢三娘便把主意打到了安乐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发现,上传急了,没有把章纲去掉,提前剧透了(⊙﹏⊙)b,大家一定都没有看到! ☆、第208章 出事 午饭过后, 李玉儿送走向大夫, 又问方大妞道:“姐夫吃饭没有?那个谢三娘还在纠缠姐夫吗?” “老爷吃了饭, 现在正看账本呢。”方大妞回到:“谢三娘倒没有看到。” 李玉儿听了放心些, 又想起程谢氏道:“虽然是程谢氏自己走了的, 但我们还是把该做的做了, 做些简单的饭菜送到正房去, 不能留下什么话柄。” “还给她们送饭?!”邹大娘皱眉道。 第139节 李玉儿笑道:“有了早饭的教训, 我想程谢氏会吃的心惊胆颤的。” 果然, 程谢氏面对方大婶送过来的菜不敢下口。奈何肚子又饿得咕咕作响,程谢氏忍了又忍,最终对着竹香和周氏道:“你们也没吃饭, 把这些菜拿去分一半吧。” “老夫人, 刚才她们也给我们送了饭菜来,您的也不多,您就自己用吧。”竹香虽然有些奇怪程谢氏的反应,但心里还有些感动。 程谢氏没理竹香的想法,直接骂了一句:“让你吃, 你就吃,那来这么多废话?!” “多谢老夫人恩典。”周氏扯了一把竹香行礼道。 程谢氏见几个人都吃完了, 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才安心的把剩下的一半吃了。 方大婶送过来的饭菜本来又不多, 程谢氏又分了一半出去,根本填不饱肚子,才过了一会儿, 便又饿了,只在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跟着那个孽畜一起吃!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她! 另一边,守在安乐房间的方家大娘跑了过来,对着李玉儿道:“那个谢三娘不知怎么跑了过来,说要照顾安乐小姐,怎么赶都赶不走,又不能硬来。” “走,我们去看看。”李玉儿一听,谢三娘在安乐旁边,立马就提起了心。 “哇……,哇……。” 一到门口,李玉儿就听到了安乐的哭声。 李玉儿心中一惊,立马踢门进去。 “下作的娼|妇,你对小小姐做了什么?!”跟着李玉儿一起进来的邹大娘一把抢过安乐,将谢三娘撞了出去。 李玉儿也顾不得去管谢三娘,走到邹大娘跟前焦急道:“安乐怎么了?” 安乐不是个爱哭的孩子,有时候即使大人抱得不舒服都不会哭,现在哭的这么厉害,怎么不让人担心? 邹大娘没有回李玉儿的话,她在不停的逗哄安乐。李玉儿也没在意,她全幅心神也在安乐身上,看着一向爱笑的安乐哭个不住,心都揪起来了。 谢三娘正被安乐哭的心烦气躁,便突然听到一声大骂,心中涌起怒火,正要发泄又被撞到墙上,这一撞把她连日来压积在心里的怨恨都撞了出来,不管不顾就对着邹大娘撞了过去。 李玉儿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安乐身上,等她感受到从前面扑过来的劲风为时已晚,那一瞬间她只能条件反射性的接住安乐。 “……啊!” 奶娘捂着嘴大叫了一声。 “哇!哇……”安乐哭的更大声了。 其他房间里的人听到奶娘的喊声都立马跑过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房间里顿时一片慌乱。 李玉儿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忍不住又把安乐抱紧了一些,刚刚她又感受到了阮芷娘去世时的那种惶恐害怕,万幸她刚才抓住了安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邹大娘,你怎么样?!”方大婶的声音十分急切。 渐渐回过神的李玉儿,才想起邹大娘也出事了。立马抱着安乐挤开众人去看,邹大娘倒在地上,脑后流出了一滩鲜血,脸色有些发白,看着李玉儿怀里的安乐没事,还笑了一下。 刚才邹大娘的脑袋正被撞到条案的棱角上,接着又被撞到地上,后脑勺被撞破了,她现在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一阵发冷,眼前有些发晕,看着安乐平安,终于闭上了眼睛。 “快去请大夫!”李玉儿立马道:“把邹大娘扶到床上,小心点,不要碰到她的头。” 李玉儿把安乐交给奶娘,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又亲自去给邹大娘止血。 谢三娘看着屋里忙乱的样子,也慌了一瞬,但想着她打听到的消息:这个邹大娘也就是个奶娘。在谢三娘的认识里,奶娘也是个下人,死了也就死了,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不过就是个下人,玉儿妹妹你还这么焦急。”谢三娘理了理头发,不紧不慢的说着风凉话。 李玉儿这才想起屋子还有个罪魁祸首!指着谢三娘道:“给我抓住她!” 方家的众人立马涌上前把谢三娘擒住了,过程中自然少不了暗中掐扭。 谢三娘痛呼了一声,立马大吼:“你们干什么!” “放开,放开我!我是谢家三小姐!”谢三娘不住的挣扎。 方家的人哪里管她是谁家的小姐,只不住的下暗手。 “我姑妈是表哥的嫡母,是诰命!你们再敢对我不敬,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谢三娘的威胁并没有吓到程家人和方家人,反而引来了更重的捶打。 李玉儿把邹大娘的血稍稍止住了,才走到谢三娘面前,俯视着她道:“你最好祈祷邹大娘没事,否则杀人罪,谁都救不了你。” “你说什么?”谢三娘这才慌了:“她不过是程府的一个下人,一个老婆子而已!你们就因为她这么对待我?” 李玉儿冷笑了一声,不屑解释,直接道:“把她关到柴房里,等邹大娘醒了再另做打算。” 很快,向大夫又被请了过来。 “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出事了 ?”向大夫大步的走大床前。 李玉儿恨道:“谁能想到她这么伤心病狂,跟她那个狠毒的姑妈真是同出一脉!” 看着向大夫诊脉,李玉儿便没再说,只焦心的等待结果。 向大夫诊脉过后,脸色十分沉重:“她以前是不是伤过脑袋?” 李玉儿心里一个咯噔:“是,几个月前伤过一次,刚刚养好。” “我只擅长妇人科,你们还是请擅长这方面的大夫吧。”向大夫摇头道。 李玉儿声音有些发涩:“很严重?” “我是没有办法了,就看其他大夫的了。” 李玉儿立马转头吩咐方石道:“快去请大夫!把上一次医治邹大娘的大夫也请过来!” “大娘?!”程礼这时也收到消息跑了过来。 看着邹大娘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程礼转头焦急的问李玉儿:“怎么回事?” 李玉儿把发生在屋里的事情咬着牙说了出来。 程礼听完拳头狠狠的砸在墙上:“孝道!孝道!为什么对着那种人要讲究孝道!” “姐夫,你也要保重自己,邹大娘和安乐都还要你照看呢。”李玉儿看着程礼拳头上的血迹,心中一紧,立马劝道。 说着李玉儿立马记起了安乐,把在旁边屋里的奶娘喊了过来:“刚才安乐为什么哭?” “奴婢也不清楚,谢三娘一抱着小主子,小主子就哭,奴婢想要接过来,谢三娘又不肯,奴婢怕伤了小主子不敢硬抢,只能通知你们。”奶娘回到。 李玉儿立马把安乐接了过来,抱到向大夫面前道:“您看看,安乐有没有事?” “还好。”向大夫仔细诊了一下道:“就是喝了一点冷风,吃点药仔细照料就没事了。” 这个时代的药都是中药,那味道李玉儿都有些受不了,李玉儿心里怜惜安乐,提议道:“药里可以加蜜饯吗?” “我开个蜜饯不影响药效的方子。”向大夫思忖了一下才道。 即使是加了蜜饯,中药也不好喝,李玉儿怜惜的哄着怀了的安乐。 安乐刚才哭了好久,又喝了一点冷风,现在有些不舒服,虽然李玉儿的怀抱让她十分喜欢,但她还是提不起精神来,看着恹恹的。 李玉儿想着还是不放心,安乐不会无缘无故的苦,肯定是谢三娘做了什么,解开襁褓检查了一下,就看到小身体上有几处青痕。 “真是丧心病狂!”李玉儿骂道,心里想着不能让谢三娘好过。 程礼看着安乐的样子心疼的直抽抽,更是恨透了程谢氏和谢三娘。 “大夫来了!”方石气喘吁吁的带着大夫回来了。 还是上次给邹大娘治病的大夫,他一进门调整了呼吸,就开始数落程礼和李玉儿:“上次跟你们怎么说的?她年纪这么大了,你们还让她又受伤了,而且还是伤的脑袋!” “大夫教训的是,先给大娘看看吧。”程礼也不解释,只让开位置,把大夫扶到床前坐下。 “现在知道急了?”大夫见程礼的态度,脸色好了些,嘴上虽然数落着程礼,但手上的速度并不慢。 大夫本来放松一些的脸色,随着诊脉越绷越紧。放下了一只手,又拿起另一只手,最后有看伤口眼球。 大夫一句话都没有说,房间的气氛越来越紧绷,李玉儿想起了向大夫刚才的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邹大娘怎么样了?”程礼一直屏声敛气,见大夫终于停手了,才提着心问道。 ☆、第209章 病情 “凶险。”大夫摇头道:“只有等她醒了再看, 你们心里也得有个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当时给阮芷娘看病的大夫也这么说过, 房间的气氛一下就沉凝了。 “姐姐走的时候, 还托我们照顾好邹大娘, 这才多久?”李玉儿看着邹大娘煞白的脸色有些难以接受。 程礼也感觉呼吸有些艰难, 不过他还是强撑着道:“请大夫您一定要尽力救治!” “当然。”大夫肯定的点了头。 “呜……”安乐发出了一些难受的声音。 李玉儿又赶忙轻晃着安乐, 暂时减轻不了让她难受的症状, 只能哄她睡觉, 睡着了能让她好过一些。 安乐本来就很累了, 被李玉儿用这样极舒适的力道摇晃着,很快就打起了小呵欠。 见安乐闭上了眼睑,长长的睫毛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心疼的无以复加, 声音放得更低了:“安乐身上这些伤,可以涂玉肌膏吗?” “玉肌膏刺激性小,安乐倒是可以用。”向大夫点头。 李玉儿连忙吩咐了方大妞去拿玉肌膏,玉肌膏拿来之后,小心的给安乐涂在伤处。 安乐本来身体不舒服, 就睡的不安稳,李玉儿稍稍一动, 安乐便又醒了。 还没睁开眼, 安乐便又瘪起了嘴巴要哭。 李玉儿连忙又开始逗哄, 本来安乐肚子里就喝多了冷空气,现在可不敢让她哭了。 好半天安乐才勉强安生了一点,但还是抓着李玉儿左手的手指, 小表情特委屈。 “玉儿小姐,不如我来抱吧。”奶娘在一旁道:“你一只手抱了这么久,也累了。” 安乐一见到奶娘伸过来的手,脑袋便偏到了李玉儿的怀里,小手把李玉儿的手指抓的更紧了。 “安乐乖,姨姨抱,谁也不给。”李玉儿又柔声哄了一会儿,把安乐哄好了,才转头对奶娘道:“你天天都照顾安乐也辛苦,我多抱一会儿也没事。” 奶娘看着自己奶到这么大的孩子更亲近别人,本来心里有些发酸,这时听李玉儿这么一说又觉得很安慰,没有比程家更仁厚的主家了,给的工钱又高,待人又好。 “安乐,到爹爹这里来……”帮助大夫忙完了的程礼对着安乐拍了拍手。 安乐偏过头看了程礼一眼,又把头埋进李玉儿怀里。 也不知道是身体不适,让安乐没有精神,还是谢三娘的事情让安乐变得内向了些,但不管怎样,都让李玉儿提起了心。 第140节 程礼也没失望,声音放得更轻了:“安乐,看爹爹这里。” 李玉儿也小心改了一下抱着的姿势,逗哄着安乐看程礼。 婴儿对人的情绪好恶最是敏感,安乐虽不熟悉程礼,但也能感受到他的亲近,在程礼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后,还是向他伸出了小手。 程礼终于抱住了安乐,像是抱住了所有的寄托。 李玉儿也松了一口气,现在最让她心焦的就是邹大娘的伤势了:“邹大娘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希望明天天亮之前能醒,如果今晚醒不来……” 大夫没说后面的,但看着他摇头的样子,大家心里也清楚后果了,都在心里祈求邹大娘能早点醒来。 “我们能做什么吗?”良久,李玉儿的声音才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大夫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邹大娘,走到桌边写了一个方子:“先把这个药抓了,熬好备着吧,其他的就听天命了。” 方石麻溜的接过方子,就跑了出去。 家里人都在屋里等着邹大娘苏醒,李玉儿看着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才道:“方姐姐,你先给两位大夫准备些便饭吧。” “老爷,玉儿,饭好了。”又过了一阵,方大妞回来道。 程礼如梦初醒的站起来,小心的把睡熟了的安乐递给奶娘,才招呼两位大夫进饭厅。 李玉儿自己是没有丝毫胃口的,她对着程礼道:“我现在这里照看着邹大娘,饭过一会儿再吃。” “邹大娘这里还是我来照看着吧。”方大婶接过李玉儿的话道:“就知道你们要这么说,我已经提前吃了便饭了,又我照看着你们放心吧,邹大娘醒了就立马叫你们。” 李玉儿见程礼和彩鸢都看着她,也只有跟着一起去了饭厅。 其实家里然担忧着方大娘,都没有多少胃口,但也知道饭是必须吃的,都不需要别人劝。 “哼!你这个不孝子又开始自己吃了!” 安静的饭厅里突然想起程谢氏咒骂的声音,李玉儿才记起家里有这么个人。 程礼握紧了筷子没有说话,李玉儿也不想搭理她,房间里其他人也不出声,就把程谢氏晾在那里。 程谢氏一时间下不了台,想起自己饿了一下午的肚子,心里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接着这股火顺势就开始大骂。 大夫早就听说过程府的恩怨,此时也没有多少心思看程谢氏表演,两口把饭扒完,就放下了碗筷:“我饭吃好了,开始先去看病人吧。” “招待不周了。”程礼拱手道歉了几句,也就跟着大夫起身。 李玉儿也放下了筷子,对着程谢氏道:“你吃吧。” 饭桌子上其他人也放下碗筷,跟着李玉儿起身去看邹大娘了。 饭厅了只留下程谢氏一行人,和一桌残羹剩饭。 “我一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程谢氏掐着扶着她的竹香咬牙切齿道。 周氏眼里闪着精光:“老夫人,这家里怕是有什么事。刚才程礼旁边的那个男的像是个大夫。” “大夫?那个乡下老婆子不就是个大夫吗?”程谢氏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对。 竹香忍着手臂上的疼道:“三爷和玉儿小姐不都是好好的吗?还有谁生病了需要请大夫?” 周氏也有点奇怪:“会不会是阮氏生的那个女儿出事了?” “最好是不治之症!”程谢氏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我们最好还是打听打听。”周氏满怀期待道“程礼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出了事,他会大受打击吧。” 程谢氏拍了一下手掌:“我怎么没想到!那个杂种最是软弱之人,他那个贱丫头要是死了,肯定会生重病,到时候……” “要是重病死了,您作为他嫡母,正好接收这座宅子和他的铺子田产。”周氏接着阴笑道。 “他家这点家底,谁稀罕。”程谢氏口中不屑,但嘴角却是翘了起来。 周氏轻轻扇了自己两巴掌:“奴婢就是嘴笨,老夫人您是见过大场面的,还在乎这么点银子。” “算了今天不追究那个。”程谢氏心情很好的挥了挥手,又对着竹香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孽畜到底出了什么事?” 竹香低头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后罩房里,光线已经昏暗了下去,李玉儿又吩咐点亮了油灯。 程家的人都陪着大夫守在邹大娘旁边,等待着邹大娘清醒。 沙漏里的沙子带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让李玉儿觉得时间即漫长又短暂,看着邹大娘毫无反应,李玉儿真希望时间能够无限延长。 一阵冷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灯芯带着灯火剧烈的摇晃了几下,让灯的阴影也在床上摇晃了几下,罩住了邹大娘的脸。 “小姐,有点冷,加件衣裳吧。”彩鸢拿了一件大氅披在李玉儿身上。 李玉儿不觉得冷,只是觉得有点浸心的凉,她需要这种凉来让她保持着清醒,就要把大氅脱掉,但看着彩鸢担忧的眼色,还是收回了手。 “大家都加点衣裳吧,夜还长呢。”李玉儿甩了甩脑袋,又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道。 彩鸢做事比较周到,在给李玉儿带衣裳的时候,就给其他人也找了一身合适的衣裳,李玉儿话一落,彩鸢便把衣裳送了过去。 大夫是第一个拿衣裳的,他拿了衣裳还对着程礼说了一句:“夜里还会更凉,还是加点衣裳好。” 程礼也知道他现在是万万病不得的,当即也拿了衣裳。 “邹大娘能醒吗?”大概是气氛轻松了一点,方大妞也能问出口了。 程礼看了一眼漏了快一半的沙漏,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攥紧了:“一定能醒的!” “邹大娘放心不下安乐,肯定会醒的。”李玉儿能感受到程礼坚定语气下的惶恐,又加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安慰程礼,还是安慰她自己。 时间还在似慢实快的流逝,房间里的人的心也越来越冷,因为邹大娘还是没有反应。 “喔咯咯咯!喔……”有一阵公鸡的叫声从远方传来。 “天要亮了!”方大妞的声音有些慌张。 程礼也慌乱了起来:“大夫,该怎么办?!” “唉,准备后事吧。”大夫疲倦着摇头道。 李玉儿道:“天还没有亮!还有机会!” ☆、第210章 求生的斗志 “把安乐抱过来!邹大娘最是放心不下安乐了。”李玉儿对着方大妞道。 很快, 方大妞就带着奶娘抱着安乐过来了。 “哇……”安乐被一路抱过来, 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李玉儿听了心急, 强忍着过去哄的愿望, 站在床边道:“邹大娘你没听到吗?安乐在哭!” 床上还是没有动静, 李玉儿又担心安乐哭多了不好, 又忧心邹大娘再也醒不过来, 心中十分焦躁:“你再不醒, 安乐就被谢三娘欺负了!” “刚才邹大娘的眼皮好像动了一下!”彩鸢肯定道。 方大妞也惊喜道:“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眼花了呢。” “快!把安乐抱过来!”程礼立马回身道。 奶娘不敢耽搁, 立马把安乐递了过来。 “安乐乖,邹大娘睡觉了,你把她叫起来好不好。”程礼亲了亲安乐的额头, 忍住没有哄她, 直接把她放到了邹大娘身边。 “……哇!哇……” 安乐哭得更厉害了,方大妞急的团团转:“邹大娘怎么还没有醒。” 李玉儿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更加焦急,对着周围人道:“你们快都跟她说说话,她还是有意识的。” “大娘, 你快醒醒,安乐离不得你, 家里也离不得你啊。”程礼也在床边劝道。 床上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李玉儿想着刚才让邹大娘有反应的那句话, 对着房间里的人道:“多说些安乐被欺负的话,说不定能刺激她。” “邹大娘你快醒醒,安乐被饿哭了, 她后娘不给她饭吃……” 方大妞话还没说完,就见房间里的人都看着她,尤其是程礼的看她眼神有些奇怪,连忙摆手:“我就是胡乱说的。” “说的好,就这样,继续说!”李玉儿刚刚分明看到邹大娘的手指动了一下。 “啊?”方大妞小心的看了程礼一眼,见他也无奈的点了点头,便眼睛一亮,继续在邹大娘的耳边大声道:“安乐那个恶毒的后娘,不光不给安乐饭吃,还让安乐没日没夜的干活儿,干不完就挨打,安乐好可怜啊,呜呜……” 方大妞还演戏上瘾了,说着还‘呜呜’的哭了几声,安乐听了哭的更大声了。 “谁敢虐待安乐!我要去跟她拼命!”邹大娘猛的坐了起来。 大夫看了一惊,接着就是一喜,连忙过去按住她:“不要乱动!” 邹大娘还没搞清状况,看到旁边的安乐就一把搂了过去,对着程礼骂道:“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小姐当时怎么嘱咐你的?!” 本来很开心的程礼被邹大娘这话弄得有些尴尬,安乐还在哭,把他衬托的真跟一个虐待女儿的人渣一样。 “大娘,你弄错了,姐夫喜欢安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她受委屈。”李玉儿在旁边笑道:“快把安乐递给我哄哄吧,哭太久了对嗓子也不好。” 邹大娘还有些分不清是梦是幻,见到李玉儿也没有好话:“有你这么做姨娘的吗?看着安乐受苦!” 看来刚才那些话除了激起邹大娘的求生斗志,还是有副作用的。李玉儿有些哭笑不得,直接走过去抱安乐到:“你看看,安乐还是白白胖胖的,没有被欺负。” 邹大娘见李玉儿的动作,条件反射就要搂紧安乐,然后猛然感觉不对,安乐明明还是六七个月的样子,不可能干活儿啊。 “你是撞了脑袋,一时间记忆有些混乱。”大夫赶紧道:“还是快躺下,我给你把把脉。” 邹大娘还是没有动,她看了看安乐,又看了看程礼和李玉儿,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刚才真的是在做梦?” “当然是在做梦,你都没觉得你头疼吗?”向大夫也走过来把邹大娘按着躺下。 “嘶……” 这一提,邹大娘后脑勺的疼痛像是苏醒了过来,一波一波的痛的她眼前发晕,也没有再反抗,顺着向大夫的力道躺了下来。 躺下的邹大娘并不安生,她还是不眨眼的看着安乐和正在哄安乐的李玉儿。 “把熬好的药端过来吧。”大夫诊脉过后,对着邹大娘笑道:“你这脑袋又受了伤,要好好休养才行。” 方大妞听了大松一口气:“真是老天保佑,没有大事就好,我去端药。” 李玉儿却没有这么乐观,她觉得大夫笑的有些勉强。 不久,方大妞就端了药过来,服侍则邹大娘喝下,大夫又帮她诊了脉,叮嘱了注意事项,才起身离开,程礼也紧跟了出去。 第141节 李玉儿不去想大夫要和程礼说什么,而是抱着又睡着了的安乐问向大夫道:“安乐刚才又哭了,没有大碍吧。” “没事儿。”向大夫看了看安乐的气色,又诊了脉道:“婴儿虽然脆弱,但也不是瓷娃娃,你们也不用太提心吊胆。” 李玉儿这才放下心,她虽然想让安乐来激发邹大娘的求生意志,但也不想安乐因此有什么不好。 屋外,程礼见大夫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心里便又不好的预感,又在心里做了一会儿准备才道:“大夫,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们还是提前把后事准备了吧。”大夫话在嘴里过了几遍,终究是说了出来。 即使早有心里准备,程礼还是一下子苍白了脸色。 “她这么大年纪了,即使走了,也是喜丧。”大夫拍了拍程礼的肩膀。 程礼仰头看着惨白的天,把要到眼眶的泪意压了回去才问道:“还有多久?” “……大约也就是几天了。”大夫摇头道。 正房,程谢氏眼眶有些发黑,她看着前来侍候的丝絮问道:“竹香呢?” “不清楚,昨夜就没有看到。” 程谢氏蓦然发火道:“那个贱蹄子!让她去打听消息,打听的人都不在了!” “打听消息?”丝絮的手停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帮程谢氏梳头道,“她在清河乡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打听消息,您得给她一点时间。” 这句劝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让程谢氏的火更大了:“你以为是让她打听什么难事?就让她打听那个孽畜的事情,这么久都没有音讯!” “老夫人,为这个事生气不值当。”竹香一边娴熟地帮程谢氏抹头油,一边道:“都住在一个房子里,该知道的事,我们迟早会知道的。” 丝絮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麻溜又轻柔,程谢氏被她侍弄的舒服了一点,语气也好了些:“早知道和晚知道还是有差别的,你也去给我打听打听,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请大夫。” 丝絮刚正房,就碰到了缩作一团往里走的竹香。 “你是怎么了?穿的衣裳不少啊?怎么看着好冷的样子?”丝絮把竹香拉到耳房道。 竹香搓了搓手道:“昨天在后罩房门外蹲了一晚,冷了一晚,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你蹲那儿做什么?”丝絮眼神一闪,递给竹香一杯热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竹香一口饮尽热茶,才直起身体摆手道:“别说了,夫人让我去打听消息,这家里的人防着我们呢,哪里会随便说,我只有自己去听了。” “什么消息?”丝絮有给她续了一杯热茶。 竹香正要说,突然又问道:“老夫人起了吗?” “起了。”丝絮有些遗憾。 竹香立马起身往外走:“不行,我得赶紧去回禀!” “你说那个小贱种没事?是那个老东西受伤了,伤人的还是谢三娘那个赔钱货?”程谢氏的声音陡然拔高。 门外的丝絮听了就放心的离开了,屋内的竹香只能缩着脑袋承受着程谢氏的怒火点头。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程谢氏骂道,心里的希望落空了,她便把气都出在谢三娘身上,什么难听骂什么。 周氏这时也走了进来,听到程谢氏的骂声,她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眼珠子转了转,对着程谢氏道:“现在程家一片忙乱,正是我们的机会啊。婴儿最是脆弱,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要了她的命。” “这话倒是不错。”程谢氏幽幽的点头,旁边的竹香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后罩房,程礼调整好了心情才走进来,看着邹大娘仍旧没有血色的脸,不由又是一阵黯然,不过还是打起了精神过去问道:“大娘现在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什么想吃的了,你们自己去吃吧,把安乐放在这里再让我看看。”邹大娘费力的摆了摆手,支撑着她刚才惊坐起来的那股力气已经消散了,现在做什么动作都十分费力。 李玉儿没有把安乐交过去,皱着眉邹大娘道:“你现在得好好休息,照顾安乐的事情,等好了再说。” “我现在日子不多了,能照看一天是一天。”邹大娘只看安乐,对着李玉儿道:“把安乐给我吧。” 李玉儿还要说什么,就看到程礼对着她摇了摇头。想起大夫的反应,再看着邹大娘雪白的脸色,顿时便觉得有些窒息,连忙把安乐放在床边,自己快步出了去。 ☆、第211章 托付 天还没有大亮, 四周还有些昏暗, 程礼找了一会儿才发现靠在树干上的李玉儿。 李玉儿像是全身都被抽掉了力气, 只能靠着树干支撑, 整个人显得非常脆弱, 即使披了大氅看着也很单薄。 程礼的心蓦然被揪了一下,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刻的认识到李玉儿还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孩。 李玉儿听到身后特意放轻的脚步声, 睁开了眼, 看着程礼道:“姐夫, 你过来了。” “嗯。”程礼点了点头,看着李玉儿沉默了半天才道:“邹大娘虽然日子不多了,但你也要想开些, 她毕竟这么大年纪了, 这都是迟早的事。” 李玉儿看了程礼一会儿才释然地笑道:“姐夫,我知道。只是心里有些憋闷罢了,倒是你也不要太过伤怀才是。” 其实邹大娘和李玉儿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关系并不是十分亲近。不过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几年的人,所以邹大娘有什么危险的时候, 她会尽力抢救,邹大娘要死的时候, 她心里难受, 这不过是惯性是本能罢了。 李玉儿清楚自己的想法, 所以和自己比起来,她更担心程礼,程礼才是一个真正重感情的人。 “我也不会。”程礼虽然心里难受, 但还是对着李玉儿点头保证,在这个家里他是该立起来了,毕竟还有玉儿和安乐需要照顾。 “程老爷,玉儿姑娘,我可找着你们了!”方大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李玉儿关切的转过身,程礼也问道:“怎么了?” 当然是心里担心!见过阮芷娘死后程礼心如死灰和李玉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方大婶可不放心,不过她也没有这么说,只走过来拉着李玉儿招呼程礼道:“早饭已经做好了,再不吃都得冷了。” 李玉儿知道方大婶的好意,也没有拒绝,对着程礼道:“姐夫走吧。” 程礼昨天就没吃好,肚子已经有些抗议了,但现在仍旧没有丝毫胃口,不过他也不想李玉儿和方大婶担忧,也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一路上方大婶都在不停说家里的琐事,乡里的趣事。李玉儿知道她是想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也配合着她说那些,还时不时的带着程礼也加入谈话中。 见着程礼也一路搭腔,脸色也好了些,方大婶才松了口气,程家都是好人,但老天不佑,她是真切的希望程家人以后都平平顺顺的。 桌子上的早饭都比较简单,但李玉儿看了一下都是一些生津开胃的菜,心里感激着方大婶的用心,更加觉得不能浪费,见程礼还只是扒这白饭,又给他夹了些菜。 程礼的筷子停了一下,又就着李玉儿夹的菜快速的吃了。 “邹大娘那里有我看顾就行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看看书绣绣花就行了。”程礼放下筷子正要走,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李玉儿。 虽然李玉儿一向表现的成熟,但毕竟年龄不大,程礼怕她再面对死亡有阴影。 “嗯,玉儿知道。”李玉儿认真的点头安程礼的心。 等程礼走了出去,李玉儿才问道:“谢三哪里没出什么纰漏吧?” “放心,我家二婶把她看得死紧,逃不了的!”方大妞咬牙道。 李玉儿十分满意,又问道:“程谢氏没作妖?我还以为她早饭会过来呢。” “大婶怕她再来碍你们的眼,提前给她端了饭过去,现在怕还是在吃饭呢。”方大妞道。 李玉儿搅着粥的勺子停了一下:“她还敢吃饭?” “我跟丝絮打听了一下,说是程谢氏拿她们试毒。”方大妞道。 李玉儿放下勺子道:“不行,不能让她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了,现在可没精力去应付她作妖。” “那该怎么办?”方大妞问道。 李玉儿眯了眯眼睛:“那天给她下的巴豆还是太少了,所以这么快又能生龙活虎,这次就再给她下多一点,下在茶里。”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她带过来的人也别放过了。” “好,我马上去想办法。”方大妞点头后立马就走。 李玉儿并没有去绣花练字,而是给颜娘子写了一封信,让她想办法再鼓动赌坊和姜家争夺程府的地契。 程谢氏不是想要谋夺她们家的财产吗?李玉儿就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程府的产业和底蕴基本被败光了,但程府位于通州府最中心的街道,占地又广,宅子又大,能值很多钱,能引起很多人贪欲的。 李玉儿做好了一切,正准备练字静心的时候,方大妞突然跑进来道:“玉儿,邹大娘请你过去。” 有什么事?难道现在就不好了?李玉儿皱眉,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去了后罩房。 邹大娘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看着比早上还要灰败。 李玉儿不自主的放轻了步子,慢慢的走到了床边才问道:“大娘,你叫我过来有什么要说的?” 邹大娘定定的看了李玉儿良久才问道:“你是真心认少爷为哥哥,小姐为姐姐的吗?” “当然,她们待我如亲人,我也待她们如亲人。”李玉儿对阮芷娘的情感不只是‘亲人’两个字可以概括,但她觉得不必与邹大娘细说。 邹大娘猛烈的咳了几声,又锐利的看着李玉儿:“你真的是把她们当亲人,而没有别的所图?” 李玉儿顿时脸色有些不好,但看着她消瘦的样子,想着阮芷娘的托付,也就不和将死之人计较太多了,皱着眉回了一句:“我能图什么?” “如此便好。其实昨天你接住安乐的时候,我也看出来了,你是真的爱护她。”邹大娘说着又有些呼吸困难。 李玉儿实在看不过意了,帮她抚了几下心口,不想突然被邹大娘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 “帮我照顾安乐!”邹大娘拽着李玉儿的手,逼视着她的眼睛道。 李玉儿没有理会被拽的生疼的手,回视着邹大娘的眼睛道:“安乐是姐姐的女儿,我当然会照顾,不用你托付。” “只作为一个小姨照顾她怎么行?!到时候你管得到姑爷的家里事吗?”邹大娘的视线逼的更紧。 李玉儿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必须嫁给姑爷!只有你教导和照顾安乐我才能放心。”邹大娘嘶哑着厉声道。 李玉儿蓦地冷了心,强硬的抽出手,站起身就往外走。 她是没有成亲的打算,她也愿意把安乐当亲生女儿一样爱护照顾,但不代表她愿意被别人威胁着这样做。 她能理解邹大娘对安乐的深切爱意,但她接受不了邹大娘直直白白的说出用她的下半生去成全安乐。 “算我求你!想一想小姐,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邹大娘仍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喊道。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让我付出一辈子?李玉儿的脚步停都没停。 “你自己也依赖这个家,爱着这个家,不想离开!”邹大娘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的大喊,见李玉儿的脚步稍稍顿了一下,才道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李玉儿没有理后面的声音,直接推开了房门。 见到站在外面站着的程礼,李玉儿怔了一下,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程礼被撞个正着也有些尴尬,只能安慰一句:“别多想。” 原来他都听到了啊,李玉儿对着他点点头道:“姐夫放心,我不会多想。你也是去看她的吧,我先走了。” 见李玉儿走远了之后,程礼才拍了拍额头走进去,对着邹大娘有些无奈道:“你怎么就想到了这些?我会好好照顾安乐的,你要是怕她有后娘,我想你保证不娶继室。” “不娶继室?”邹大娘看着程礼认真的神色,心里也相信这一刻他是深爱阮芷娘和安乐,不过她也相信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时间和世俗的消磨,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母亲教养的女子,谁家敢娶?难道就让我的安乐嫁给一个布衣黔首辛苦一辈子,永远低人一等?!” “这……”程礼的手抖了一下,摇头道:“肯定不会如此!” 第142节 邹大娘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懂内宅门道,还是自欺欺人?如果没有母亲带着,她连交际都不会有,能找什么样的夫家?” 如果可以,邹大娘也想程礼给阮芷娘守一辈子,一心只用在安乐身上,但世俗不允许!当年晋安候对他的亡妻多么情深义重,终身没有再娶,女儿无人教养只能托付给岳母,结果呢?他人前脚刚死,他女儿后脚就被逼死了! “可……,可也不能是玉儿啊,她是芷娘的妹妹,我们得给她找个好夫家。”程礼连忙摇头。 邹大娘的嘴角又扯了一下:“你能给她找什么样的夫家呢?你能别人不会欺负她这个孤女吗?你放心吗?!” ☆、第212章 将死 “这明明是一个对大家都好选择, 偏偏你们都要拒绝。”邹大娘说话时虽然有点困难了, 但她的语音里还是带了点嘲讽。 有一个瞬间, 程礼觉得邹大娘说的不错, 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样他就不用担心玉儿在别人家过的不好被欺负了, 转瞬又猛然觉得不对:“玉儿还年轻, 她值得更好的!” 程礼说完便不看邹大娘嘲弄的眼神, 快步的走了出去。 正房, 程谢氏突然又感觉肚子不对。 ‘咕哝……咕咚……’周氏听到自己肚子也想起了这个声音,立马就苦了脸。 程谢氏立马收住了要迈出去的脚步,夹紧了双腿捂着肚子喊道:“快拿恭桶来!” 只是这是屋里几个人都肚子翻腾, 哪有力气去服侍她。 不过一会儿房间便臭气熏天, 房间里有忙乱了好久才稍稍消停。 “还不快收拾!尽蹲在地上装死!”瘫在椅子上的程谢氏蓄起力气吼道。 本来已经有些发软的周氏和竹香连忙双脚打颤的起来收拾,又折腾到下午,房间里的气味才让人好受一点,但所有人都焉了。 “老夫人,我们一定是中了泻药!”周氏肯定道, 其实上一次她就有这个猜测,只是程谢氏一口咬定是□□, 她不能反驳罢了, 现在看着屋里所有人的样子, 她能确定是泻药。 程谢氏此时也明白被耍了,心中满是恨意:“那畜生被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掐死他!” “可是饭不是没有问题吗?”竹香一边给程谢氏倒水让她漱口, 一边奇怪的问道。 周氏看着竹香手上的茶杯突然反应过来:“药肯定是下在茶水里的!” “啊……”竹香手一抖,茶水被洒在了桌子上,十分苦恼道:“那我们以后连水都不能喝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现在她们一行人已经被折腾的廋了几斤了,要是以后吃的喝的里面都有泻药,日子就没法过了! “老夫人,我们以后该怎么办?”过了一阵,周氏才低声问道。其实她心里已经觉得程礼的产业不好拿,这段时间一直饿着肚子,怕是再待下去会没命,有了回去的想法了。 程谢氏看着众人的脸色心中大怒,猛然把茶盏扫到地上:“那个孽畜想把我赶回府城?没门!”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老夫人你这几天都没有吃好睡好了。”竹香小声道,她们也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受程谢氏的折腾。 程谢氏的表情一僵,继而又怒火大作:“这些小事不是该你们这些人想办法吗?不然,要你们何用?!” 竹香顿时不敢言语,低着头的丝絮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继而用最柔和贴心的声音道:“要不我们买菜自己做?” “这的办法好……。”周氏的眼睛先是一亮,继而又摇头了:“……也不行,菜不知道哪儿有卖,厨房我们进不去,最重要的我们当中没人会做饭。” 提议被否决了,丝絮也不在意,她的目的不过是博取程谢氏的信重罢了,又不是真心实意的要为程谢氏解决麻烦。 “饭菜先不管,水我们还是可以自己烧的。”周氏又记起了程家人给她们送过来的炉子。 虽然自己做饭的提议被否定了,但当天下午程谢氏她们看着方大妞端过来的饭菜,还是有了心理阴影,一直吃的提心吊胆。 “不行,以后饭菜还是你们想办法做吧,不要经过那些贱婢的手了!”又被折腾了的程谢氏下命令道。 西厢,方大妞对着李玉儿说笑道:“正房那几个人出过来找我大伯买菜呢,她们也不想想,我们方家会贪那几个钱?” “她们要买,你们也卖,不过价格尽量往高里喊,尽量把她的私房银子都剜出来。”李玉儿听了这个消息,想了一下放下书笑道。 方大妞眼睛亮了:“还能这样,不会给老爷带来什么麻烦吧?” “不会。”李玉儿笑道:“不用做她们的饭菜,还给家里省了负担呢。” 方大妞还是不放心:“不是说要消耗她们的精力,让她们没力气作妖吗?” “天天拉着,会出事的,这个钱你们就放心的赚吧。”李玉儿还记得程谢氏是诰命,还记得姜家也在暗处盯着她们呢,不能让程谢氏在她们家出了大问题,被姜家抓住把柄。 方大妞笑着跑出去道:“我这就回去通知大爷大伯。” 李玉儿笑着看了一眼正房方向:现在就看谁耗得过谁。 程谢氏这段时间真是觉得样样不顺,一直睡不好,头有些痛;又一直吃不好,胃有些疼。好不容易自己买菜,以为可以吃些安心些了,答案看着端上来的那些乌漆墨黑的东西,瞬间便失了力气。 “这就是你们花了三两银子做出来的东西?!”程谢氏想着她的私房钱有些心疼。 周氏低声解释道:“奴婢们,确实不会做饭。” 要不就和那个孽畜一起吃吧?反正这些奴婢没用也做不了饭,程谢氏实在心疼那些买菜的银子,看着这些做好的菜,她终于有理由劝自己不再买菜了。 “要不我们请那儿姓方的婢女帮忙做?”竹香看了丝絮一眼,见她点头后,就鼓起勇气站出来提议道。 程谢氏皱眉道:“程家人能信?她愿意帮忙?” “方家人愿意瞒着程礼卖菜,说明他们还是贪财。只要有钱,她们肯定愿意的。”竹香把她和丝絮商量好的话说了出来。 又要花钱!程谢氏眼角抽搐,可想起两次拉到虚脱的经历,她还是咬牙同意了。 于是之后的几天,程谢氏都花大笔的银钱吃饭,每天看着匣子里的私房钱减少,心都开始抽痛了:“那个孽畜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连续吃了几天稍稍正常的饭菜,程谢氏她们也养回了些力气,还记得她们对安乐的打算。 “我们老夫人想孙女了,让我把她抱过去。”周氏对着奶娘道。 这段时间周氏想了各种方法要暗害安乐,但都被挡了回来,程谢氏看着安乐周围被布置的实在严密,也失了耐心,开始直接了当的来了。 “玉儿小姐吩咐了,小主子现在还见不得风,不能抱出去!”奶娘抱着安乐后退了一步,直接拒绝道。 周氏脸色转黑:“我们老夫人是你们老爷的母亲,是你们小主子的祖母,这种事当然是听我们老夫人的!” “老爷吩咐过,照顾小主子的事情要听从玉儿小姐和邹大娘的安排。”奶娘又后退了一步,仍旧没有动摇。 周氏施压道:“老夫人吩咐都不过去,难道你要让你们小主子背上不孝的名声?!” 奶娘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即使一直待着程家,她也知道玉儿小姐早就做好了准备,从程谢氏进他们家时,就一直在外面散播程谢氏的张扬跋扈,宣扬程谢氏跑到她们家为所欲为欺压程礼。她们先下手为强,程谢氏到时候要说她们不孝,也要看看有多少人愿意相信。 周氏看着说不动,只能过去硬抢了。然而,方家三婶从她一进门就盯着,早就防着了。 一见周氏动手,方三婶就带着人拦了过去。 方家人不讲究什么礼仪规矩,围着周氏就直接动手。 “住手!我是老夫人的人。”周氏呼喊道。 方三婶才没管那么多,手脚的力道又加大了一成:“以后你们再敢靠近安乐小姐,我见一次打一次。” “你们……,你们这群暴民!” 方三婶把周氏拖了出去,冷笑了一声:“你记住了,是我们这群暴民打的你,不要记错了,又说程老爷不孝。” 周氏悻悻的拖着腿走了回去,程谢氏看到她的样子脸色又沉了下去:“那个小贱种没带过来?” “方家那几个婆子看得死紧。”周氏揉了揉身上的伤道。 程谢氏骂道:“她们方家收了我们这么多银子,居然还这么不给面子!” 周氏不敢告诉程谢氏,方家每次卖她们菜,帮她们做饭,都是一副施舍的样子。只能附和这程谢氏一起咒骂方家的人。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得想办法快些把那个小贱种搞定!”程谢氏想着这几天花出的私房钱坚定道。 周氏想着方家人对她的毒打,也是心中大恨,转而又想到了一个计划,对着程谢氏耳语。 另外一边,邹大娘熬了几天也是油尽灯枯,将要死亡了,她看着安乐,心中仍旧不甘。 这几天她又找程礼说了几次,程礼都否定了她的意见,不愿意和她谈那个事。可如果继室不是李玉儿,她不安心! “……帮,帮我……叫姑爷和……,和玉儿过来……。”邹大娘断断续续的对着照顾她的人道。 李玉儿听传话的人说完,照例回绝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就不过去了。” “邹大娘要死了!这是最后一面,你不能让她死不瞑目啊,快去吧!” 李玉儿回想着和邹大娘相处的这些年,回想着阮芷娘的交代,叹了一口气,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走吧,一起过去。”李玉儿道,就当她前几天的话,是老糊涂了说的吧,都是将死之人了,还和她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呢? ☆、第213章 遗言 李玉儿赶到后罩房的时候, 程家人已经都到了。 邹大娘抓着程礼的手, 一直盯着门外, 见李玉儿一进来, 神情便激动了:“……玉, 玉儿……” 李玉儿迟疑了一下, 还是走了过去。 “我现在只有安乐放心不下了, 你, 你们一定要答应我!”邹大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憋了一口气把一句话说完整了。 邹大娘此时已经廋的皮包骨了,脸上也染了死灰色,但她看着程礼和李玉儿的眼神灼灼, 似乎她们不答应, 便不会瞑目。 房间里其他人看得十分焦急:“快答应吧,这是邹大娘的最后一个请求了!” “我们都会照顾安乐的,但你那个提议……”程礼心里难受,但邹大娘的这个要求他不能答应,撇开眼正要拒绝, 就被一怔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 邹大娘的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一样,程礼的另一只手连忙去抚邹大娘的心口。 “我最后只有这么一个请求, 你都不答应?!”邹大娘已经呼吸艰难, 但她还是要忍着一身的剧痛和死神争命, 没有安排好安乐,她不能死! 方大妞看着痛苦的邹大娘早已眼泪汪汪:“老爷,玉儿, 不管什么事,你们就答应了吧!” 要不就先答应了吧?这是邹大娘的最后一个要求了,让邹大娘安心的走吧。以后就让他一个人背负失信的包袱吧,程礼看了邹大娘和李玉儿一眼就要答应。 “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如果你叫我过来只是说这个的话,就算了。”李玉儿的声音冷静的有些淡漠,其实看着邹大娘拖着不肯落气,她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但不肯落气的原因却是要支配她的未来,就让李玉儿感动不起来了。 房间里的哽咽声都被吓的一静,有所有都有些惊异的看着李玉儿。 “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李玉儿感受着周围人不赞同的眼神,转身就要往外走。 方大妞条件反射的拦住李玉儿:“那是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邹大娘啊,她要死了!你就忍心让她死不瞑目?!” 其他人看着李玉儿的眼神也纷纷带上了指责,那些人的眼神让李玉儿心中一窒,毕竟是相处了多年的人啊。 “如果只是让我照顾安乐,我自然愿意尽其所能。但要借着这个理由安排我的下半生,恕我不能从命!”李玉儿推开方大妞就往外走。 第143节 被推开的方大妞猛地反应过来李玉儿说了什么,心里顿时懊悔了起来,看着李玉儿的背影有些无措:“安排玉儿的下半生?邹大娘究竟是提了什么要求?” “亏小姐如此厚待她!竟然连这个都不愿意答应,白眼狼!”邹大娘悲愤的喷了一口血后,就倒在了床上。 本来不放心李玉儿的程礼心中一惊,连忙扶起邹大娘喊道:“大娘!大娘!” 其他人也纷纷的围拢了过来,房间里顿时忙着一团。 屋外,彩鸢看着孤身快步前进的李玉儿有些心疼,快步追上前劝道:“小姐,我们现在回家吧?” “回家?家?”李玉儿皱着眉喃喃道。 彩鸢连忙点头:“对呀,府城李府,东主专门给你准备的宅子和丫环。” 除了这里,她还有家吗?李玉儿习惯性拨弄着手腕上的珍珠手钏想到。可是看方大妞的眼神,彻底让她清醒了,其实芷娘死后,这里就不能让她心安了,这里就不算是家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该戒除对这里的依恋之情了。 “……好,我们明天就……”话还没说完,李玉儿就听到了安乐的哭声。 李玉儿立马忘了其他,快步跑到了安乐房间:“怎么了?!” “安乐突然发烧,啼哭不止了怎么办?!”抱着安乐的奶娘急的团团转,一听到李玉儿的声音,便双眼发光的跑了过来。 李玉儿接过安乐,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果然很烫! “奶娘,你去请大夫!彩鸢,你去烧热水过来!”李玉儿立马解开了安乐的襁褓吩咐道。 邹大娘的样子看着不好了,家里其他人恐怕都在后罩房忙,安乐的事情就只有她们几个来忙了。 彩鸢本来满心欢喜,李玉儿要跟她回去了,现在一看就知道又要推迟了。心中抱怨安乐病的不是时候,跺了跺脚却还是快速的跑了出去。 “前面刚刚才好,怎么又病了呢?”李玉儿一边焦急的给安乐散热降温,一边心疼的逗哄。 很快,彩鸢就端着热水带着方大婶过来了:“我烧不来那个灶,幸亏了方大婶过来。” 李玉儿没有同方大婶多说,对着她点了点头,就继续帮安乐散热。 不久,向大夫又被请了过来。 “怎么发热了?什么时候发热的?”向大夫一边给安乐切脉,一边问奶娘道。 奶娘焦急道:“今天上午都是好好的,午睡起来就发热了。” “怎么回事?”李玉儿见向大夫放下了手,便问道。 向大夫看着奶娘道:“就是受了风。” “今天没有带小主子出去啊!”奶娘一下子就慌了,忙看向李玉儿道:“正房那边过来抱,我都坚决挡回去了!” 李玉儿是对奶娘又一瞬间的怀疑,不过后面又排除了,奶娘的品行她们考察过,还是相信的,如果奶娘起了坏心,安乐就不只是受风发热这么简单的了。 “那是安乐午睡的时候没有关门?”方大婶问道。 奶娘急忙道:“关了的,我在小主子的事上是留了一万个心的。” 没道理啊?这个奶娘养活了三个孩子,照顾安乐也十分细心,怎么就突然让安乐受了风呢?李玉儿不解的看了看四周,看到窗子上的时候蓦然停了一下。 “那窗上的纸是什么时候破了的?”李玉儿凝声问道。 “窗纸破了?”奶娘不信的转头,看到窗纸上的洞,立马发了火:“我关窗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一定是正房的人干的!” 这是第二次伤害安乐了!李玉儿看着哭的可怜的安乐拽紧了手。 “那个老婆子这样三番两次的是想干什么?!安乐还是个小孩子,又碍不着她!”奶娘咬牙切齿道。 向大夫又和李玉儿在安乐身上忙了一阵,才勉强把安乐的烧退了。 正房,程谢氏又气的摔了杯子:“又治好了!你不是说的万无一失吗?” “谁能想到,后罩房那人都要死了,她们还一直看着那个小贱种啊。”周氏不敢躲迎面而来的杯子,只能小声的为自己叫屈。 程谢氏的胸口气的一起一伏:“怎么事事都不顺!那个孽畜弄不死!那个小贱种也弄不死!” “这个,实在是弄不死,我们还是按照最开始的计划行事?”周氏小心翼翼的提议道,“那样也安全稳妥些。” 程谢氏都气笑了:“谢三那个蠢货都被抓住了,还有什么用?现在‘冲喜’这个说辞也用不上了!” “就像老夫人您说的‘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道理在你这边呢,只要你施压,他也只有屈从!”周氏恨恨道。 程谢氏却没这么乐观:“道理和舆论是在我这边,但我们的人都住在这里,还没有他的狗腿子多,他硬是不听,我也暂时把他没法。” “那我们再请些人过来?”周氏提议道:“请些有名望的人过来威逼他。” 程谢氏的眼神阴郁:“现在程府倒了,谁还会给我面子过来?” “其实程氏宗族和姜家的人都愿意过来的。”周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程谢氏一眼。 程谢氏蓦然转头盯住周氏:“你说什么?!” “奴婢知道老夫人恨程氏宗族和姜家的人,但没有永远的敌人。在这事儿上,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周氏劝道:“只要他们都施压,不愁程礼不屈服。” 程谢氏又把茶壶摔了出去:“我沦落到要靠他们这些仇人了!” 周氏就是讲道理劝了好一阵,见程谢氏的火消散了一些才道:“其实不光可以请他们,还有些看不惯程礼的人也可以请来。” “还有人看不惯他?”程谢氏果然被转移了话题。 周氏道:“当然,我打听过来,因为阮氏入县志的事情,很多儒生都看不惯他,想来这些人也愿意抓程礼的把柄。” “我再想想。”程谢氏清楚,要请程氏宗族的人来,肯定要让出一部分利益,允许他们来瓜分程礼的产业,这是她不愿意的。还有姜家,虽然他们看不上程礼的这点东西,但也不得不防。 周氏又劝道:“老夫人,您想想,要是这些人都请来了,程礼再在众人面前反驳您,那就真的身败名裂了!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吗?” “可程氏宗族的那些人太贪婪了。”程谢氏有些意动。 周氏道:“夫人您是诰命夫人,还怕他们吗?成功了,把他们踢一边去就行了。” “好,就这样做。”程谢氏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就是要把三娘捞出来了。” ☆、第214章 喂药 向大夫走之前又给安乐开了一副药, 虽然能在药里加蜜饯, 但中药还是很难喝, 安乐一闻到中药味就很抗拒。 奶娘抱着安乐十分焦急, 拿着药勺放到安乐嘴边:“乖乖, 你张张嘴, 再喝点啊。” 安乐一闻到中药的味道, 立马紧闭着嘴巴, 把头转了方向, 小手拼命的挥开嘴边的勺子。 奶娘急的上火,安乐还是一直不配合,药被打翻的到处都是。 “我的小祖宗诶, 这是治病的啊, 要喝了才能好。”奶娘顾不得一身的药液,不停的往安乐嘴边喂。 奶娘趁着安乐嘴没有紧闭的时候,往安乐的嘴里喂了一勺,却没想到喂的太急,安乐一下子大哭呛到了。 李玉儿一进门就听到了安乐的哭声, 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安乐的药还没喝到一半,又一直哭, 差点呛到了。”奶娘愁眉不展:“这该怎么办啊。” 李玉儿知道婴儿的身体承受力差, 很多对大人来说只需要稍稍忍耐的感觉, 对于婴儿来说却十分难受,接过安乐道:“这样硬灌也不成,还是我先哄哄吧。” 安乐一听到李玉儿的声音, 就往李玉儿的怀里扑,想远远的躲开奶娘,还不停的抽噎着。 李玉儿对安乐最有耐心,抱着哄了好久,终于把安乐哄得开怀了。 奶娘见安乐笑了,虽然心情舒爽了些,但看着药碗终究有些担心,这时就见李玉儿看着药碗对她使眼色。 李玉儿接过奶娘递来的药碗,安乐一看到就把药碗往外推。 李玉儿又把药碗拿远了一点,轻声对安乐道:“安乐刚才是不喜欢喝药药吗,药很难喝吗?” 婴儿不是听不懂话,认真跟她说她还是能感知到大人的情绪的。李玉儿的声音放得特别的慢,特别的柔,渐渐安乐反抗的情绪也没有那么激烈了。 “姨姨尝尝,药是不是很苦。”李玉儿说着就舀了一勺药放进嘴里。 药有点甜又有点苦,不是很难忍受,但李玉儿知道小孩子的舌头敏感,喝着要比她难受些。 “药是不好喝,但安乐喝了身体才能好,再喝一点好不好。”李玉儿把勺子往安乐的嘴边递。 安乐虽然不闹了,但看着药勺,小脑袋立马又转到了另一边。 李玉儿心里也不急,慢慢的哄道:“安乐乖,我们喝了就吃蜜饯啊。” 又哄了一阵,安乐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大眼睛盯着李玉儿。终是慢慢的开了口,喝了半勺。 “还是玉儿小姐有办法,小主子也只听您的。”奶娘看了大松一口气。 李玉儿笑了,夸奖道:“还是安乐乖。” 后面喂药的时候就顺畅了一些了,安乐总算喝够了分量,李玉儿十分高兴:“再拿些蜜饯来,让安乐换换口。” “玉儿小姐您不是说,不能让安乐吃太多蜜饯吗?”奶娘还是有些犹豫。 李玉儿笑亲了亲安乐的小脸:“今天不一样,是给安乐的奖励,况且她喝了药也要用蜜饯压压味,不然败了胃口就不好了。” 安乐吃了李玉儿喂给她的蜜饯,皱紧的小眉头才舒展开,把李玉儿的袖子拽的更紧了。 “邹大娘去了,快给安乐换身衣裳吧!”这是红着眼眶的方大妞跑了过来。 李玉儿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就消失了,虽然她不喜欢邹大娘的话,但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几年的人,心里总有些怅然和悲哀。 “啊!”奶娘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立马又道:“我马上帮小主子换衣裳。” 李玉儿把安乐哄了哄才递给奶娘道:“邹大娘是姐姐的奶娘,姐姐把她当亲娘一样。也算是安乐的半个外婆,安乐最外面的衣裳就换成麻衣吧。” 李玉儿自己这几天身上一直穿着素色的衣裳,现在也不想换了。 “重孝不是里里外外都是麻衣吗?”方大妞不解的问了一句。 李玉儿立马转头盯着她:“你是说让安乐这么娇嫩的肌肤里面穿麻衣?” “没有,没有。”方大妞看着李玉儿的眼神连连摆手:“我就是问一下。” 李玉儿见她是真没那打算才收回视线:“安乐就是一个小孩子,谁还能说她不是?如果有人要说安乐,让她来跟我理论。” “确实,没人会说小孩子的不是。”方大妞说完,见安乐外面的衣裳换了又道:“我要去帮管家布置灵堂,就先出去了。” 方大妞走后,李玉儿又和安乐作别之后,才对奶娘道:“你好好照顾她,我也到外面去看看。” 李玉儿想出去看看邹大娘的丧事需不需要帮忙,倒不是为了邹大娘,她本身对邹大娘也没多少感情了,只是怕家里忙不过来。 “棺材寿衣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要商量下葬的地点,发丧的日期了。”管家对着程礼回禀道。 程礼揉着眉头道:“邹大娘生前所用的心思都用在芷娘身上,就葬在芷娘的墓旁吧。” 第144节 “近期有宜丧葬的日子吗?”李玉儿问道。 程礼转头看向从门外进来的李玉儿:“玉儿,你不生邹大娘的气了?” “知道邹大娘是一心为了安乐打算,当然不生气。”李玉儿轻笑了一下。 李玉儿从来就很清楚亲疏远近,知道对于邹大娘来说,她的后半生不值什么。邹大娘那话说完后,她就只当邹大娘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了,所以并不生气。 程礼的脸色蓦然放松:“那就好,邹大娘只是不信任其他人,又放心不下安乐,才说了那个糊涂话,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会。”李玉儿笑了一下,又岔开话题:“还是说邹大娘的丧事吧。” 程礼又看了一阵李玉儿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不虞,才问管家道:“有适合的日子吗?” “有,九天过后就是宜动土宜丧葬的日子。”管家显然早就看过黄历。 程礼皱眉道:“九天时间怕是有些太紧了。” “邹大娘的丧事不用大办,停灵也只需要七日,时间尽够了。”管家回到。 李玉儿问道:“不大办?” 管家又看了一下程礼道:“邹大娘说到底也只是先夫人的奶娘,大办怕是没人肯来。” “邹大娘照顾了芷娘这么多年,像芷娘半个娘亲一样,也不能让她走的无声无息啊。”程礼对管家的提议显然不太满意。 李玉儿想了一下道:“其他人和邹大娘也不熟悉,请来也不会真心吊唁,不如就请方家坡、田家湾和左家岭的人过来吧?” “好,就这样办。”程礼敲定了客人之后又道:“通知他们八日后吊唁,九日后下葬吧。” 管家领命后,就退了出去。 “可惜,哥哥现在不在通州,也不知道他听到消息后会有多遗憾。”李玉儿又对程礼道:“姐夫还是给哥哥写封信吧。” 程礼能想象得到到政清接到消息后,会对他有多不满。动作顿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稍后就给他写信。” 李玉儿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了程谢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程礼,你把你表妹弄到哪里去了?!” 程礼这才想起,还有个谢三关在柴房没有解决。 “你说的是谢三娘?”李玉儿看着程谢氏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也暂时不打算走了。 李玉儿看着程谢氏冷笑了一声:“她重伤了邹大娘,导致邹大娘死了。我有理由怀疑她故意谋杀,正打算去衙门里告呢。” 程谢氏瞳孔一缩,转头质问程礼道:“你什么意思?!那是你表妹!你丢的起那个人吗?” “跑到我家来作威作福的表妹,我可要不起!”程礼冷哼了一声。 程谢氏气的鼻翼收缩,紧掐着竹香的手臂才忍住火气,不停的在心里劝说:不能冒火,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谢三捞出来。 “不管怎么说,三娘都是我的娘家内侄女,是你的嫡亲表妹,她名声不好了,我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程谢氏压着脾气劝道:“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就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现在还以为程礼只是不满她,还没明白错在哪里!李玉儿不由讽刺了出来:“这可不是为了一时意气,而是真真正正的一条人命呢!” “那不过是阮氏陪嫁的一个婆子而已,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程谢氏也不甘示弱的吼了回来。 程礼的脸色迅速的冷了下来,声音像结了冰一样:“不用说了,这个事情没商量。”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贱种!”程谢氏被程礼这样直白的回绝气的破口大骂。 李玉儿听得十分刺耳:“你这种杀夫杀孙的人,也有资格骂人?” 程谢氏脸色蓦然煞白,继而又涨红着眼过来撕扯李玉儿:“你这是污蔑!” 方家几个大妈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听到了动静,立马就来拦住程谢氏。 “我看程老夫人是魔怔了,你们还是把她送回去休息吧。”李玉儿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程礼道。 等程谢氏被推走后,程礼才松开攥出青筋的拳头,看着李玉儿低声道:“那是个疯婆子,你以后不要理她,万一被她伤着了怎么办?” “那可不行,我不说话,她不就占着嫡母的名义可劲儿的欺负你。”李玉儿见程礼眼里还有不赞同,又笑着道:“放心,她那老胳膊老腿伤不到我。” ☆、第215章 官司 程礼听着李玉儿的话, 心里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的刷了一下。 “对了, 谢三娘怎么处理?”李玉儿没有留意到程礼的异样。 程礼偏过头看着窗外平复了心情, 才道:“肯定是要让她付出代价的, 只是你说的去衙门告怕是没有结果。” 其实李玉儿也知道,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约束多是道德和礼教, 除了十恶不赦之罪, 其他罪行都是交给家里父兄或是宗族处置, 衙门只处理当家做主的男人。 “我是没有打算让衙门惩罚她, 不过进了衙门她的名声也就毁了,我的目的就是这个。”李玉儿道。 虽然邹大娘是因为谢三娘推倒撞了头而死,但真正判案的时候是不会判谋杀的, 所以通过律法是治不了谢家的人, 李玉儿也只有通过舆论来给邹大娘报仇。 在这个时代,名声对于女子来说,很多时候都是重于性命的。李玉儿这样做也算是为邹大娘报仇了,她是和邹大娘关系不好,但邹大娘毕竟是阮芷娘的奶娘, 李玉儿不能让她白死了。 “好,就这样决定了。”程礼说完, 又看着李玉儿的眼睛李玉儿道:“告她这件事我来就行了, 你就不要插手了。” 李玉儿是不打算亲自去告, 但听程礼的话又有些不放心:“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表妹,你也不要亲自去办。” “不如让我家的二丫去告吧?”这是方大婶走了进来。 程礼有些疑惑:“你家二丫?” “这个主意不错,前段时间邹大娘就有心认你家二丫为干女儿, 让二丫以干女儿的名义去告合情合理。”李玉儿明白了方大婶的意思顿时笑开了。 程礼的神情也柔软了些,看着方大婶道:“如果你家女儿不介意,就直接认了邹大娘为干娘吧,这样逢年过节邹大娘坟前也有个烧纸的。” “那丫头哪里会介意,我这就去把她喊过来给邹大娘守灵。”方大婶立马道。 方大婶对于自己女儿认邹大娘为干娘这个事儿是千万个愿意的,以前看中的是邹大娘的本事见识,现在邹大娘虽然死了,但要是认了干亲,还怕程老爷不照顾吗? 方二丫在邹大娘的灵前行了礼敬了茶,程礼代替邹大娘给了礼物,一个简单的认亲仪式就算完成了。 认亲仪式过了之后,性子果决的方二丫就道:“我今天就去给干娘讨回公道吧。” “好!”程礼点头,又挥笔写了一封帖子对着方二丫道:“你也不用怕,有了这帖子衙门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于是方二丫当天就去了县城状告谢三娘谋杀邹大娘,县官一看帖子是程礼写的,案情又很明朗,当即下令去捉拿谢三娘。 程谢氏是等到衙役到了程家,才知道谢三娘已经被告了,心中又惊又怒,当即拦了出来:“那是我内侄女,也是士籍女子,岂能随意过公堂?!” “谢家最后一名秀才,已经被学政官除名了吧?”衙役抓人前,自然对要抓的人的家世有些了解,看着程谢氏的打扮,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当即问道:“不知道这位老夫人是?” “她就是那个凶犯的姑妈,自然哟维护凶犯了。”李玉儿不等程谢氏开口,便抢先道。 来的几个衙役当即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程谢氏,程谢氏脸色涨的通红,又不能在有外人的场合动粗,只指着李玉儿骂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咦,难道你不是谢三娘的姑妈?难道不是你把谢三娘带来的?”李玉儿走到程谢氏面前逼问。 这两个问题程谢氏都不能反驳,她慌忙的看向衙役:“不,三娘不会杀人!” 衙役看着程谢氏这个反应,心里也有了谱,直接问道:“嫌犯谢氏三娘在什么地方?” “在柴房,各位差爷请跟我来。”方大妞当即引路。 李玉儿看着程谢氏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程谢氏以前最是瞧不起这些衙门的皂吏,但自从她害死了程老太爷后,对衙门和差役就有了隐隐的恐惧。 周氏连忙扶住程谢氏的胳膊,在程谢氏的耳边道:“老夫人你稳住,你是诰命夫人,你一定能拦住他们的!” “你不能让他们把三小姐带走,不然谢家的名声全完了!”周氏见程谢氏还有些心神不定,立马又加重了语气。 程谢氏立马拽住周氏的手臂:“对,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去把我的诰命服拿来!” “是,老夫人。”周氏松了一口气,立马行礼回屋去找诰命服了。 等李玉儿带着几个压着谢三娘的衙役出来时,就看到了拦住门口穿着诰命服的程谢氏。 “姑妈,救我!”谢三娘一看到程谢氏,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立马大喊。 程谢氏看着狼狈万分的谢三娘有些厌恶,不过她还是挺直了身体拦在门口:“今天你们不能带人走。” 诰命服在县里是难得一见的,不过衙门的人还都认识,顿时有些无措了,向程谢氏行了一个礼,就僵在了那里。 “程老夫人坚决要干扰衙门缉拿凶手,是怕凶手说出什么不利于你的话吗?”李玉儿冷声问道。 周氏直接站出来道:“你这是污蔑朝廷命妇!我们夫人是圣上下旨嘉奖过的……” “那几位差役大哥只是要带谢三娘回去问话,你拦着干嘛?”彩鸢站出来道:“我倒觉得小姐说的是事实。” 程谢氏脸色铁青,却咬着牙没有和李玉儿及她身边的丫鬟计较,直接看着衙役道:“你们放不放人?!” “我记得《大夏律》里面可没说命妇可以干涉衙门和朝廷的事。”李玉儿看着衙役有些动摇,又幽幽的说了一句:“诰命不过是朝廷的嘉奖罢了,不是让你拿来违背律令的!” 差役们顿时醒悟过来,外命妇都是朝廷给有功之臣的附带赏赐,也就是荣誉称号,命妇的身份除了保护自己,带来荣誉,是做不了其他什么的。 其他人看到程谢氏身上庄重的诰命服,本来有些害怕,但听李玉儿这样一说,顿时又直起了腰。 彩鸢见了差役的神情,又加了一把火,对着程谢氏道:“还有诰命夫人的身份不是圣上赏的,是废后杜氏赏的。外命妇和内命妇都归皇后娘娘管,这你都不知道吗?” 差役彻底放松了下来,虽然天家的事情明面上不能传播,但暗地里谁不对天家的事情好奇。先皇后杜氏被废,是天下大事,消息稍稍灵通的人都知道,都听说过圣上对杜氏的厌恶。 知道这身诰命服是废后赐的,所有人看程谢氏的眼神都不对了。 彩鸢的话像是当头一棒,把程谢氏砸得头昏眼花。 程谢氏感觉往日让她十分自豪的诰命服有千斤之重,周围异样的目光,让她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就辛苦差役大哥了。”彩鸢看着狼狈的程谢氏也不继续奚落,只笑着对差役道。 差役们想着彩鸢刚刚给他们的买茶钱,笑着道:“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这一次,差役再带着谢三娘走的时候,程谢氏没有力气再拦了。 “姑妈……,姑妈……,快救救我啊!”谢三娘拼命的挣扎大喊。 差役被尖锐的声音吵的直皱眉,也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当即找了一块臭布,堵住了谢三娘的嘴。 谢三娘被抓走之后,程家的人和方家的人都吐了一口郁气。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周氏突然大喊。 李玉儿转过去一看,原来程谢氏已经晕倒了。 “怎么办?”方大妞低声问道。 李玉儿皱眉道:“还是给她找个大夫吧,别被气死了。” 不久,向大夫就来了。 第145节 “‘母亲’怎么了?”程礼问道。 向大夫因着阮芷娘的事情,对程谢氏十分厌恶,说病情的时候自然轻描淡写:“她没有大碍,不过是受了打击,心情沉重罢了。像失眠心悸之类的,都是老人常见的病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李玉儿笑道。 县衙,谢三娘虽不聪明,但被审问的时候,还是坚决的否认了杀人的事情,只说是无心之过,不小心推了一下邹大娘。 方二丫对邹大娘也有几分感情,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坚持谢三娘是故意杀人。 对于杀人的罪名,知县审案的时候自然要郑重,又招了方家程家当时在场的人来作证,所有人都说谢三娘是故意推的,且事后还放恶言,没有悔过之心,必是事前就有谋杀之意。 一般碰到这种各执一词情况模糊的大案,官员们为了不影响考评,都是大案化小,小案化了。但这个案子是程礼写了帖子过来,知县就重视了些,毕竟他当初一力要把程阮氏写进县志,就是为了巴上吏部尚书,总不能这样功亏一篑。 知县想了想,把程礼请过去,置了一桌酒席,给他诉明难处。 程礼也知道,历来谋杀案件,都会经过刑部再三审核,他本来也不打算这样置谢三娘于死地,便不再为难知县。 知县得了程礼的答复,当即把案件呈交给府衙。 这一下子,整个通州府都知道了这起案子。 ☆、第216章 继室问题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 一件被告上衙门的杀人大案足以引起通州府的轰动。 不久, 谢三娘杀人的事情, 就在大街小巷流传开了。 这个案子在流传过程中还演化出了好几个版本:有说是谢三娘嚣张跋扈力大无穷, 直接把邹大娘打死的;有说是谢三娘想做程礼的继室, 迫不及待的害死了照顾程礼女儿的邹大娘的;也有人说, 谢三娘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版本, 谢三娘杀人这个案子彻底的引起了通州府人的注意。本来就落魄的谢家人, 突然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现在走到哪里都开始被指指点点了。 “老爷,三娘还在衙门里该怎么办啊?”谢家老夫人一听说了谢三娘的事情,便整日垂泪。 谢家老太爷一看到老妻哭哭啼啼的样子, 就烦躁:“她带累我们全家人都不敢出门了, 不把她沉塘都是仁慈的了,谁还管她?!难道脸还没有丢够吗?” “沉塘?!”谢家老夫人听得亡魂皆冒,忍了几十年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要沉塘,去沉你那个好姐姐啊!如果不是她把我的三娘带到清河乡去,三娘会进衙门?” 谢家老太爷也有些怨恨程谢氏, 不过他们家还要仰仗程谢氏的身份,当即喝止谢老夫人道:“是她自己立身不正, 还怪的上我那姐姐?我家姐姐是好心好意要给她牵红线, 谁知她这么不中用!” “立身不正!你谢家的人还好意思提立身不正。”谢老夫人怒火大作, 当即骂道。 不管谢家的人再家里再怎么争吵埋怨,都影响不到桓壁县的程家。 “程谢氏醒了?”李玉儿对正房里的人还是有几分关注。 方大妞道:“是的,向大夫走了没多久就醒了, 只是现在脸色还苍白着,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她也会失魂落魄?”李玉儿想着以前程谢氏的跋扈,有点惊奇。 彩鸢捂嘴笑道:“她怕是把我吓她的话当真了。” 李玉儿听了也不由笑了出来,程谢氏这个外命妇虽然是废后封的,但旨意也是在命妇院留了档的,只要她不作大死,上面的人谁想得到她?会来难为她一个小小的命妇?偏她还真被彩鸢的话吓到了。 “这样也好,她以后应该没那么嚣张了。”彩鸢笑道。 李玉儿摇头:“本性难移,她怕是改不了了。” 正说着,李玉儿就看着方石带了个差役进来。 彩鸢问道:“方大哥,这是?” “这位差役大哥是知府老爷派来请我们老爷的。”方石匆匆介绍了,就进门去找程礼。 那位差役一见李玉儿就连忙行礼。 李玉儿见他这态度,就放下了心,叫起之后问道:“袁叔叔要请姐夫去做什么?” 差役听李玉儿对知府的称呼,神情更恭敬了:“府尊大人是想请程三爷去询问一下,前些天发生在贵府的案子。” “姐夫更衣可能还要一会儿。”李玉儿心中有数了,又道:“你先坐下来吃盏茶吧。” 方大妞赶紧过来泡了茶,差役恭敬的推迟了几下,才一饮而尽。 安排好了差役后,李玉儿想了想,对着彩鸢道:“我们也换身衣裳,去趟府城,看看酒楼现在怎样吧。” “好,我马上安排!”彩鸢顿时喜笑颜开。 程礼收拾好出来后,打算和差役一起去府城,没想到彩鸢也在门口。 “玉儿也打算去府城?”程礼皱眉问道。 彩鸢知道程礼不想小姐掺和到案子里去,便开口回道:“小姐想去酒楼看看。” 程礼知道李玉儿是放心不下这个案子,但彩鸢用出这个理由,他也不好反驳,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久,李玉儿就换好了衣裳出来了。 一身白色银纹的衣裳,将李玉儿的身形凸显的窈窕修长,高挽的发髻上只戴着几个简单大方的头饰。 认真打扮过的李玉儿像一个精养的世家贵女,当她款款走来的时候,方大妞她们条件发射的就低下了头,想到李玉儿以往的和善,随即又抬起了头,只是不敢再直视李玉儿,脖子耳根还有些发红。 程礼也惊艳了一瞬,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李玉儿长大了,不再是以往的小丫头了。 “要看酒楼也不急,还是过几天吧。”程礼对着李玉儿轻声道。 “姐夫放心,玉儿不会去衙门掺和的,只是去看看颜姨,去看看酒楼。”李玉儿知道程礼的顾虑,笑着解释了一下。 程礼知道李玉儿的脾气,见她打定了注意,想着府城有颜老板照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也就同意了。 到了府城,李玉儿和程礼就分道了,程礼跟着差役去了衙门,李玉儿带着彩鸢去了绣珍坊。 “你呀,真是个没良心的。我不去,你就一直不过来!。”颜娘子戳着李玉儿的头道。 李玉儿连忙摇着颜娘子的手求饶道:“玉儿这不是来了吗,在清河乡的时候也一直想颜姨。” “想我,却不回府城?”颜娘子却不轻易放过李玉儿。 说到这里李玉儿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乘着程谢氏现在失魂落魄才敢稍稍离开,她的破坏力你也知道,我哪里放心的下安乐啊。” “你也不能一直帮程礼看着啊?你现在已经十七了,再耽搁不得了,赶紧相看些青年才骏才是正经。”颜娘子皱着眉劝道。 李玉儿最怕颜娘子说起这个话题,连忙岔开道:“我也不是一直看着,等程谢氏不能伤害安乐了再说。” “唉,也是,安乐是阮姐姐唯一的血脉了,不管怎样我们得照顾好她。”颜娘子想着这个情况也有些愁眉。 这时,彩鸢插话道:“要不颜老板,您给程三爷说一门贤惠的继室?” “这个注意可行。”颜娘子还是没有舒展眉头:“只是程礼这个条件,短时间内怕是不太好找。毕竟他又没有太大的家业,好人家的女孩都不愿意做后娘的。” 李玉儿听完颜娘子的话,慌乱的心才定下来。随后又发现自己的心态不对,不能对那个家太过依赖了,一听到姐夫要找继室,要破坏阮芷娘给她经营出来的家的氛围,心里便有点不舒服,这种心态是不对的。 彩鸢看着李玉儿的神色不对,不停的对颜娘子使眼色,颜娘子看见之后,安排好了李玉儿,找了个借口带着彩鸢出去了。 “什么事,不方便当着玉儿的面说?”颜娘子问道。 彩鸢当即把邹大娘死前的话说给了颜娘子听,颜娘子当即大怒:“岂有此理!” “奴婢就怕小姐太过顾念感情,生了那个心思。”彩鸢急道。 对于这个说法,颜娘子当即反驳了:“玉儿性子坚定,不会轻易被影响的。” “但是小姐太重感情了!现在就放心不下安乐小姐,将来就能放下?”彩鸢又加重了语气:“难道就让小姐一辈子耗在清河乡?” 彩鸢见颜娘子还在沉凝,又道:“东主太忙了,您一定要为小姐多考虑啊。即使是让小姐不开心,也不能让她走了弯路啊!” 弯路?颜娘子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那个人何尝不是这样劝她的,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别的路是直,但不是她选的,走着又有什么意思?感情上的事,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好了,不用说了,玉儿看着听话,但在大事上都有自己的坚持,我们支持就行了,不用过多的干涉。”颜娘子道。 彩鸢急道:“可是……” “没有可是,你好好的服侍玉儿就行。其他的自然有我和你东主兜着,不会让她吃太大的亏的。”颜娘子挥手打断了彩鸢的话。 彩鸢也是个聪明的人,虽然没达到目的,但得了颜娘子这句话也勉强放心了:“也是,有东主在后面撑腰,小姐即使走岔了路也没关系。” 李玉儿不知道颜娘子和彩鸢的对话,她因为车马疲倦在颜娘子给她备着的房间里小睡了一下。直到午饭,彩鸢来喊,才清醒过来。 “小玉,你觉得程礼找什么样的继室好?”饭桌子上,颜娘子又说到了继室的问题,状似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李玉儿毫无防备的捏紧了筷子,发现自己心态不对,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能够照顾好安乐;能够关心姐夫;能够和哥哥处好,维系着两家关系不断绝;能像姐姐一样善良……” “停!你姐夫能娶到阮姐姐已经是他的福气了,还想再……”颜娘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李玉儿道:“这个也说不定。” 程礼是没有太大的家业,不过一直把他当亲人的李玉儿还是要为这句话报不平:“姐夫为人也很好。” “我自然知道他为人好,不然东家不会和他结交,但女子选婿可不只是看为人了。”颜娘子大有深意的看着李玉儿:“能够只选为人的,那都是有底气的人家的女子,但那样的女子又为什么选他呢?况且‘为人’可不是见一两面就能看清的。” 李玉儿听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咬着唇低声道:“是这样,可邹大娘说的话也不错,安乐不能没有娘亲教养啊!” 虽然李玉儿是觉得没有后娘更好,但这个世情就是这样。 ☆、第217章 判处 李玉儿并没有在绣珍坊待多久, 吃完饭后就提出要去酒楼。 “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 要去酒楼是因为那里离府衙近吧?”颜娘子笑着摇头道。 李玉儿倒也没有否认:“姜家在府城盘踞了这么多年, 又和姐夫有过节, 还曾胆大妄为在府城烧过房子, 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 “放心, 你姐夫不是当年了。现在他老师也来了时运进了部堂, 他本人又和曹大人有姻亲关系, 姜家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手脚的, 不然袁知府都不会放过他们。”颜娘子肯定道。 李玉儿也同意颜娘子的说话,但她还是想最快的知道这个案子的结果,告辞了颜娘子离开了绣珍坊, 又坐着马车到了酒楼。 “东家 , 你过来了啊!”杨盼儿一看到马车,就笑着出来迎接。 一听到杨盼儿的声音,周囡囡也跑了出来。 李玉儿下车见桂香她们也想过来,但看着酒楼里的客人还是对着她们摇了摇头:“你们先忙,不用管我。” “这么久, 你都没有过来,我以为还要一阵才看得到你呢。”周囡囡惊喜道。 看着周囡囡毫无杂质的笑脸, 李玉儿的心情也开朗起来:“程谢氏现在没力气作了, 我也松和些, 就过来了。对了,你这阵子在学掌厨,学得怎么样?” 周囡囡在陶厨娘手下学了将近十年了, 李玉儿觉得她手艺已经不错,再加上她一直很喜欢做菜,便想把她安排到一个新开的食铺里掌厨,就先让她在苏厨娘的手下学掌勺。 “有苏大娘指点,倒没出过错,就是还有些不熟练。”一说起这个,周囡囡还有些不好意思。 李玉儿看着周囡囡笑道:“要快点练出来哦,那边的铺子都收拾好了,就等你这个主厨了。” 第146节 “我能行吗?”周囡囡期盼的看着李玉儿,她对于主厨虽然满怀期待,但还是有些不自信。 李玉儿拉着她的手往鼓励道:“你看陶大娘把先前那个铺子经营的多好?她又认真教了你十年,你肯定也行。” “好,我一定尽力。”周囡囡看着李玉儿信任的眼神点头。 这时,苏大娘也把手里的活儿安排好,走过来行礼:“东家。” “苏大娘坐,不用这么客气。”李玉儿已经习惯了苏大娘的客气,但还是开口道。 苏大娘也没有推辞,在李玉儿的下首坐下。 李玉儿这时已经走到了酒楼的一个雅间,这个雅间是李玉儿专门留的,从这个雅间的窗外正好能看到对面府衙外的情景。 “东家也是为那个案子过来的?”邹大娘见李玉儿坐在窗边,便猜到了李玉儿的目的。 李玉儿点头:“这个案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邹大娘又不是当场死亡,怕不会以谋杀罪论处。”邹大娘小心的看着李玉儿的表情。 李玉儿倒也没有失望:“治下出了谋杀案件,必定会影响到主政官的考评和官声,通州府已经好几年没有判过谋杀案了,这个我倒是心里有数。” “如果只是为了惩治这个谢家女和谢家人,那三爷和东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邹大娘舒展了眉头道:“那个谢三娘的名声彻底坏了,还连带了谢家其他人,没有个三五十年他们怕是摆脱不了这个名声了。” 李玉儿听了心里畅快了些,看着对面被众多看热闹的老百姓围着的衙门道:“不知道这个案子判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这个案子现在到处都在传,闹得这么大,肯定不能轻判了。不然不能服众,有损知府大人的威信。”苏大娘在程府待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有些见识。 李玉儿坐在二楼,听不清下面围观的百姓说的话,苏大娘又让人专门去打听。 “判了,判了!”打听的人跑上楼来气还没喘匀,便笑着大声道:“知府大人判了,杖五十,流徙三千里!谢家老大代为受罚,谢三戴枷在家思过一年。” 这惩罚和李玉儿的预估差不多,她有些奇怪打听的少年为何这么高兴:“你觉得判得好?” “当然,谢家老大因为谢三被流徙,谢三回去肯定会生不如死!也算是给邹大娘报仇了!”那个少年说道谢三时恨的咬牙切齿,说道惩罚是笑的十分畅快。 李玉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认识邹大娘?” “这个少年也受过邹大娘和先夫人的恩惠。”苏大娘低声解释:“我们酒楼就按你的吩咐请了几个这样的人,也是沾了先夫人的光,我们酒楼这些年这么顺利,也多亏了他们的帮忙。” 一提起阮芷娘,李玉儿又有些怅然,谢过那个打听消息的少年之后,又问苏大娘:“我吩咐的每个月两成利用在给府城老弱做些能填肚子的饭的事,还在继续吗?” “东家放心,这件事一直在做,我们不敢有丝毫怠慢。”苏大娘回到。 “那就好。”李玉儿点头:“新开的食铺,也可以在他们中请一些品行好的人。” 原本李玉儿不多的善心只是用在身边的人身上,但阮芷娘死后,李玉儿把她的善举又延续了下来,仍旧以阮芷娘的名义做善事,大概是想学阮芷娘一样,帮助更多的人;也是想让阮芷娘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记更深一点吧。 “东家快看,谢三出来!”苏大娘打断了李玉儿的沉思。 李玉儿往下一看,果然衙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分开了一条通道,衙役扯着一个身形消瘦形容狼狈的谢三娘从里面走了出来,谢三娘披头散发,穿着囚服,手腕被枷锁在颈项附近,脚上带着沉重的锁链,样子十分狼狈。 “杀人犯!打杀人犯!”旁边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臭鸡蛋在谢三娘脸上,周围人一下子爆发了一阵哄笑,纷纷往她身上扔烂菜叶子。 谢三娘也算是为邹大娘的性命付出了代价了,李玉儿没再看谢三娘,继续看着衙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人出来,便对旁边的杨盼儿道:“再让人去打听打听,姐夫怎么还没有出来?” 杨盼儿依命而去,不久就带了人回来,这个人是方石。 “知府大人留老爷吃饭,老爷推辞不下,怕你担心让我过来跑一趟。”方石回到。 李玉儿彻底放心下来,又安排方石吃了顿饭。 这边李玉儿心情舒畅,那边谢家却是愁云惨淡。 被判流徙,长子代为受罚,对于谢家来说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即使是开始嚷嚷着要救女儿的谢夫人也晕了过去。 “我一定要把这个丧门星沉塘!”谢老爷扯着谢三娘往池塘走。 谢家其他人都不冷不热的劝了几句,只有奶娘拼命的摇谢夫人。然而,谢夫人醒后只直直的看着屋顶,奶娘提到谢三娘的时候,她眼里还闪过一丝恨意。 谢三娘力气本来就没有男人大,又头上戴枷脚上戴链,更是只能任她爹宰割,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求饶。 “爹!你看看,我是你最喜欢的三娘啊!”谢三娘拼命的大喊。 谢三娘在府衙牢房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报复要回家。没想到,真正回来后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不要!不要!”谢三娘拼命的摇头,还是被她爹给提到了池塘里。 ‘噗通’的落水声,让在场大多数人都心中一凉。 “够了!把她捞起来!”等池塘里的人挣扎不动沉了下去,谢老夫人杵着拐杖走了出来。 奶娘顿时看到了希望,连忙催促会水的下去救人。 “母亲,这个孽障害了老大,沉塘都不足以平愤!”谢老爷大吼道。 谢老夫人眼神阴郁的看着像死狗一样被拖上来的人道:“家里养了十多年,也不能白养了,这么死了不划算!” “老大真的要被流徙?没有缓颊的余地了?”程夫人跑出来抱着谢老夫人的腿问道:“能不能让大姑子帮帮忙?” 程老爷满脸阴霾:“你没看到这个案子审理的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来吗?说是生病,大鱼大肉吃了几十年,怎么没见她生过病?!” “都是你生的丧门星!”谢老夫人心里也埋怨程谢氏,但听儿子的抱怨,立马踢了谢夫人一脚,骂谢三娘。 在谢家一家人互相埋怨的时候,守门的老头驼着背走了进来:“门外来了一个人,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姓蒋还是姓姜。” 谢老爷把那老头踢了一脚:“你个没眼色的,没看到我们正忙吗?不认识什么姓蒋姓姜的!” “谢老爷,你莫不是忘了老弟我?”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谢老爷听声音还不敢肯定,但见了进来的人,立马收敛了神情,脸上扯了笑:“什么风把姜老爷您给吹来了!” ☆、第218章 学说话 傍晚的时候, 程礼才带着方石从府衙出来。 李玉儿见天色不早, 也不好往桓壁县赶了, 便给程礼在李家安排了一间客房。 “姐夫是打算在府城再待几日, 还是立即回家?”第二日早餐结束的时候, 李玉儿问道。 程礼放下碗筷道:“还是先回家吧, 府城的同窗什么时候都可以拜访。” “也是, 家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 让人放心不下。”李玉儿说完就吩咐人准备车辆。 李玉儿又给安乐和方大婶她们都买了些礼物, 才坐车回清河乡,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了。 “老爷,玉儿, 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今天的饭菜又要浪费呢。”方大妞高兴道。 程礼回了家, 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安乐这两天没闹吧?” “就是想老爷和玉儿小姐的时候闹了一会儿,其他的时候都很乖。”方大妞答道。 李玉儿听到安乐安好,心里也很高兴,一边往安乐的房间走,一边问道:“正房那边呢?” “这两天都很安静, 大概不是被吓到了,以后不会再闹了吧?”方大妞对上李玉儿的目光又埋下了头, 那天在邹大娘后罩房的事, 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后面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她就后悔拦李玉儿了,只是这么久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道歉。 走在旁边的程礼闻言都停了一下:“她闹了一辈子,谢家落魄的时候, 都没有消停几天,现在更不会。” “正房那边还要看严一点。”李玉儿也是这样想的:“程谢氏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李玉儿她们才走到安乐的屋外,安乐就听到了声音开始叫了起来:“啊!啊……” “不急,不急,奶娘马上抱你出去。”奶娘的话还没有落,就已经抱着安乐走了出来。 安乐一看到屋外的人,就朝李玉儿伸出了小手,在奶娘的怀里扑腾。 李玉儿早在安乐的食谱了加了辅食,这段时间不但把前段时间瘦下来的肉养了回来,还重了些。扑腾起来特别有劲,奶娘一时还有些抱不住。 “小东西,尽折腾。”李玉儿拍了拍安乐的小屁股,虽然嘴里说着责怪的话,但眼里的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 奶娘见李玉儿接住了安乐,也松了一口气,对着李玉儿和程礼笑道:“安乐这是想你们了,你们昨天下午没有过来,她闹腾了好久呢。” “我看啊,她是只想玉儿。”程礼有些幽怨的看着安乐只一直在跟李玉儿亲香。 李玉儿听了,直接笑了出来,把安乐直接抱给程礼:“你爹爹嫉妒了,快安抚安抚。” 程礼听到这话,不由的耳根泛红,但还是舍不得女儿娇娇软软的小身子,伸手接了过去。 安乐虽然没有和李玉儿亲近够,但在程礼怀里也不挣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程礼。 “安乐,这是爹爹,你爹爹,知道吗?”李玉儿在旁边柔声道。 安乐一出生,阮芷娘就重病,程礼那个时候没有时间照顾她,阮芷娘去世后,程礼又有点躲着她,前段时间李玉儿才想办法让安乐和程礼亲近了些,但这段时间程礼又一直为邹大娘的丧事忙碌,每天没多少时间陪安乐,李玉儿生怕安乐记不住。 “滴,弟,……蝶……”安乐嘟囔了两声。 程礼惊喜的把安乐举了起来:“再叫一声,乖,再叫一声!” 安乐理都没理程礼,又把脑袋偏到了李玉儿一边。 李玉儿也十分激动,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奶娘道:“安乐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 “今天还是第一次说呢。”奶娘也高兴的笑了出来:“我一直在教,小主子就是不给面子,没想老爷一回来,她就叫了,果然还是父女连心。” 程礼听了又开始咧着嘴傻笑,继续哄安乐道:“叫爹爹,爹——爹,再叫一声爹爹……。” 安乐却没给程礼面子,听烦了他的声音,直接拿小手糊了过去,转身对着李玉儿求抱抱。 李玉儿此时哪里还记得要让安乐和程礼培养感情的事情,连忙去接安乐轻声道:“来,叫姨姨。” 程礼不愿松手,奈何安乐挣扎的厉害,程礼不愿意伤了安乐,只能松手,不过他也不甘心安乐的注意力在李玉儿身上,不停的在安乐的耳边道:“先叫爹爹。” “安乐已经叫了你一声,现在还跟我争?”李玉儿瞪了程礼一眼。 程礼搓着手道:“一声怎么行,安乐的声音这么好听,我还没有听够呢。” 李玉儿没想到程礼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抱着安乐转了个身:“叫姨姨,我是你姨姨,来跟我念姨、姨。” “……啊,啊……。”安乐看看李玉儿的一动一动的有趣,也开始跟着学了,只是发出来的不是这个音。 李玉儿十分有耐心,又哄了好久,安乐发出的音终于像点样子了:“……一,一……” “是姨姨。”李玉儿喜欢的眉飞色舞,却强行按捺,继续纠正,这时安乐不配合了,小手掌直接堵在李玉儿的嘴上。 这时奶娘才开口笑道:“小主子大概是累了吧,不想学了,现在也该吃午饭了,不如先拿给我吧。” 李玉儿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知道奶娘说的在理,依依不舍的把安乐抱给了奶娘。 正房,程谢氏的面色还是不好,却没有躺在床上,她抚着茶杯问道:“府城的消息传来没?” “传来了,姜家说要来,并且还会带一些读书人过来,程家宗族的人也说会来。”周氏低头回禀道。 程谢氏听到好消息,却没有展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谢家来消息没有?” 第147节 “说了四娘子年纪太小不合适,老夫人打算让被休弃的大娘子过来。”周氏回到。 程谢氏顿时笑出了声:“好!那个孽畜只配的上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过了十二点了(⊙﹏⊙)b ☆、第219章 众人齐聚 李玉儿给安乐系了一个绣着猫咪的小围裙, 给她递了一个小木勺, 让奶娘照顾着她吃饭。 安乐对勺子有极大的热情, 能自己舀着肉松粥吃, 但小手还不是很灵活, 经常洒在桌子上和围裙上。 奶娘立马过去帮忙, 想从安乐手上拿过勺子喂她, 没想到安乐却硬不松手, 左手不停的拍奶娘抢勺子的手。 李玉儿见了笑道:“你就让安乐自己吃吧, 你只防着她摔倒磕到,给她擦擦嘴就行了。” “这……”奶娘有些犹豫的看着程礼,她觉得这样养不精细, 也只有泥腿子家的孩子会这样粗养。 程礼没有想那么多, 他见安乐自己吃的高兴,便道:“反正要经常换衣裳,安乐这么小,衣裳弄脏了也没事。” “是,老爷。”奶娘听话不再和安乐抢勺子了, 眉头却还是紧皱着,心里始终觉得安乐一个大家闺秀这样不好, 可她也不清楚大家闺秀具体该怎么养。 李玉儿见奶娘还在纠结, 知道她全心全意都是为安乐考虑, 不由解释了一句:“安乐自己感兴趣,学用勺子就会快一些,渐渐的手指也能灵活些。况且以安乐的性子, 自己吃也能吃的香一些。” 奶娘一想也是,便不再多想。 在李玉儿她们吃饭的时候,有一行人已经从通州府到达了清河乡。 饭刚刚吃完,李玉儿正打算带着安乐消消食,就听方石禀报:“府城宗族的族老来了。” “族老?都有谁?”程礼皱眉问道。 方石回道:“族长、宗房的三叔祖,二房的大叔公……” “无缘无故的,没有通知就都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啊。”李玉儿把安乐交给奶娘:“你抱安乐去厢房,好好看着,别让人吓着她。” 程礼自己也换了衣裳,出去迎接。 李玉儿想着,也出了饭厅,打算提前去堂屋。没想到一出去,就看到了打扮的庄重华贵的程谢氏从正房走了出来。 “程老夫人,你今天看着气色不错啊。”李玉儿笑着道,看到程谢氏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宗族来的人怕是和程谢氏有关系,也就暂时放弃了提前去堂屋的打算,想看看程谢氏打算做什么妖。 程谢氏看着李玉儿走进不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我要去迎接宗族长辈,就不和你多说了。” “你不用管我,我也只是在院子里转转。”李玉儿装着没有看见程谢氏的脸色,仍旧和程谢氏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院子不算大,程谢氏还真不能说李玉儿是跟着她的,可这样不近不远的吊着,让她心里不舒服;李玉儿经常从她身上划过的眼神,让她身上也很不舒服! “老夫人,族长他们要来了。”周氏扶着程谢氏的手,不让她的脾气这个时候爆发。 程谢氏深吸了口气,带着人大步去往门口,李玉儿还是不紧不慢的往门口走。 “小姐,毕竟是外男,你还是不要过去了吧?”彩鸢阻止道。 李玉儿看着彩鸢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说哪些?” “以前都是有其他夫人小姐在场,再不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现在只有您一个人,还是避讳些好,这毕竟是关乎名声的事。”彩鸢认真的劝道。 李玉儿不想说这个话题,直接道:“你家小姐可不是那么在乎名声。” “可是将来小姐夫家的人在乎啊!”彩鸢急道。 李玉儿收敛了神色:“颜姨说偶尔这个话就算了,我不喜欢你也在我耳边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话。也不怕告诉你:我是没有嫁人的打算。” “那怎么行?女人终究要嫁人生子才行啊!”彩鸢心中焦急,话一下子就说了出来,看着李玉儿冷下来的脸色有些后悔,又觉得幸好说的快,不然没有勇气再说了。 李玉儿知道自己和这个时代的思想格格不入,但想着彩鸢一直尽心服侍,还是提了一句:“我现在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找一大家子人压在我身上?” “可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过的啊,即使是公主郡主都是要嫁人的啊。”彩鸢也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平,可世情就是这样,小姐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的。 李玉儿直接打断了彩鸢的话:“不要说了。” 前些年在程府为奴的时候,李玉儿心心念念的都收摆脱被摆布被压迫的命运,现在哪里还会往坑里跳?她摆脱了奴籍身份,现在没有宗族,父母也不再身前,没有人能决定她的婚事,她要给自己给自己找压迫,那不是脑抽了吗,这个世间的夫妻可不平等! 在李玉儿和彩鸢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程礼和程谢氏已经迎着程家宗族的族老往堂屋去了。李玉儿给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那些族老僵了一下,慌乱之间有给李玉儿躬身的,有给李玉儿点头回礼的,又端着身份只扯了一个僵硬的笑的。 不管怎样,那些族老对李玉儿的招呼,都尽量给了回应,程谢氏看得笑脸都僵了起来。 “程家那些族老看着有些底气不足,应该没有大事。”等人都进了堂屋,李玉儿才道。 彩鸢也道:“程家宗族又没有什么出挑的人,前些年都是靠着已逝的程老太爷,才能有几分面子,程老太爷一死,他们也不成气候了。” 正说着,守在门外的方石拿了个帖子又跑了进来:“姜家的秀才老爷,带了一批人过来。” 程礼心觉不好,但还是出门去迎接,见李玉儿还在院子里:“今天来了几波人,院子里怕是不安全,你要逛就找几个方家大娘和你一起吧。” “我会的,你放心吧,安心应付那些不亲自来的人就行。”李玉儿笑着点头,程礼没有劝她回避,她很高兴。 程礼匆匆走了,彩鸢却对程礼刚才的说辞有些不高兴:“他怎么也不知道劝着小姐一些。” “他知道我是个劝不动的。”李玉儿的眼角不自主的弯了一下,接着又对彩鸢道:“你要是再劝,我对你还有些留恋,也要和叔叔提出换人了。” 李玉儿的声音虽然不重,却让彩鸢浑身一紧,赶紧跪下保证道:“奴婢以后决不再越矩。” “我说过,不用自称奴婢。你把我的话记住就行,不至于此。”李玉儿看了彩鸢一会儿,见她把这话记在心里了,才把她拉了起来。 彩鸢顺着李玉儿的力道站了起来,却又深深的把主奴的规则刻在了心里。以前是她越矩了,小姐亲善,她就真的把小姐当朋友当家人,险些忘了她以前谨记的主仆之别。 李玉儿隐隐看出了彩鸢的转变,却没说什么,打着关心的名义的操纵她也不喜欢。 这次,程礼在门口迎接的时间有点长,双方又行了一阵礼,又说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客套话,才进门。 李玉儿只扫了几眼,没有刻意留意,却把来的人看得差不多了:“多是些儒生打扮的人。” “还有一个带着围帽的女子呢。”彩鸢补充道。 确实有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被几个婢女扶着,走在最后面。 “就这么一个女子,看装束也不像是大家夫人,难道又是个想给安乐当后娘的?” ☆、第220章 逼迫 堂屋, 程礼把众人都安排着坐下了才看着姜秀才道:“姐夫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姜秀才是程谢氏嫡女的夫婿, 也算是程礼名义上的姐夫, 只是两人从来没有亲近过, 也就没有什么交情, 还因为程家的产业起过龌龊。以前双方家里有事, 都是直接派下人送了点礼, 连面子上的情分都不维护了。 “岳母写信过来, 说她过的不好, 作为小辈我自然应该过来看看了。”姜秀才端着茶盏不紧不慢道。 程礼蓦然将目光转向和族长一起坐在上首的程谢氏:“母亲觉得有什么不好,直接给儿子说就行,哪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这哪算兴师动众, 岳母是长辈, 这些都是应当的。”姜秀对着程谢氏躬了躬身,似乎非常尊敬她,像是谋夺程府产业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一样。 程家的族老也纷纷附和:“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诰命夫人,她的事儿,对于宗族来说都不是小事。” 程谢氏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其实吃的好不好, 穿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我都不在乎, 也不会跟老三计较。但关于子嗣的事可不是小事啊!” 程礼被程谢氏一腔满是‘慈母情怀’的话, 激得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却更加警惕了起来。 “确实,子嗣是大事, 你们这一支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男丁,是有点愧对祖宗先人了。”族长拿出了他当家做主的架势。 程谢氏也哭天抢地道:“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都没有个孙子,我将来怎么去见老太爷啊。” 姜秀才没再说话,只和他带来的那些人在旁边看热闹,顺便逼迫程礼。反正今天程礼不管是怎么选择,都是落不了好的。 “母亲,我记得二哥成家也有一两年了,不如你催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让你抱个胖孙子。”程礼笑道,知道程谢氏的打算,但他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跟着他们的思路走的。 程谢氏的哭声一窒,低头掩下恨意,接着哭的更大声了:“我苦命的孝儿啊,他前段时间被人打了,伤了根本,以后难有子嗣了。” 房间里的人都被程谢氏这个话惊住了。 程礼没想打程谢氏这么果断的就舍弃了程孝,没给程孝留一份面子,直接把这种私事都说了出来;而宗族的人从来不知道这个事,更是震惊。 “这个事私下说就行了,你怎么拿到这里说?”族长厉声道,他有些不满的看向程谢氏和姜秀才以及他带来的外人,他能想象今天过后程孝不能人道的事情会在三教九流里乱传,倒时候他们姓程的人又有什么面子呢? 程谢氏又擦了擦有些泛红的眼眶:“这个事情一直在我心里憋着,想着老爷一直没后,心里日夜都受着煎熬折磨,今日见了各位族老,一时失态,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无事,小婿保证,今天听到的话,不会从我口里传出去。”姜秀才连忙道。 其他跟过来的儒生也纷纷附和,说是一定帮忙保守秘密,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程家的族老一时想要冒火,都找不到话说了,心里直后悔听了程谢氏的蛊惑跑了过来。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有些丢脸了! 通过程孝的事情,程礼对程谢氏的冷血有了更深的认识,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仍旧孝顺的安慰道:“事已至此,母亲就不要太过伤心了。” “四弟现今也为四弟妹守满一年了,您可以给四弟物色一个贤良的女子,帮助我们程家传宗接代,说不定还能多生几个胖小子,过继给大哥、二哥呢。”程礼貌似十分为程谢氏着想。 程谢氏这才发现她完全忽略了家里还有一个孽种,现在程府已经败光了,不需要嗣子争家产了,哪里还记得这么个人。 程谢氏僵硬的笑了一下:“老四我也在为他考虑,但老三你年纪大一些,要担起血脉传承的责任啊!” “芷娘去世还未满一年。”程礼停了一下,接着道:“母亲你还是先为四弟考虑吧。” 程礼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伤感,宗族又几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自己是为了血脉延续考虑,便又理直气壮起来:“阮氏死了,你守一年是情分,你不守也是应当的。你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情分,要置人伦大事血脉传承与不顾吗?” “听说阮氏也是一个贤惠女子,还入了县志,这样的人应该通情达理,为你们程家的子嗣考虑吧。”这时,一个儒生斜坐着看着程礼笑道。 李玉儿在后罩房都听得冒火,程礼更是青筋直冒。 房间里其他人还都跟着儒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阻碍丈夫纳妾生子的女人,就是不贤不孝!” …… “要是阮氏真有这想法,就该在县志里除名了……” …… 屋子里满是儒生的声音,像是八月的苍蝇一样惹人暴躁。 这些人就是要逼他!不但逼他,还要侮辱芷娘!程礼的被攥出了血,却还要强制要求自己忍耐,不能中了这些人的奸计。 “老三啊,为了程家,为了阮氏的名声,你也是该续弦了。”程谢氏一副贤良的模样。 程礼看着程谢氏隐藏在贤良后面的得意的笑,简直目呲欲裂,恨不得一拳打烂她虚假的笑容。 “老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我知道你还是孝顺的,会同意我的说法的吧。”程谢氏看着程礼的表情,愉悦的勾起了唇角。 不能打她,不能骂她,不然一切都毁了,你不能再让她毁了你的未来!想想姨娘、想想芷娘、想想安乐、想想玉儿,你一定要忍住!程礼不停的在心里劝说自己。 第148节 李玉儿在后罩房也有些焦躁:“难道真的要让姐夫娶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以后天天在家里防着她勾结程谢氏谋害安乐,谋害姐夫?” “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方大妞一听李玉儿的话,也明白了后果的严重性。 可现在这个场景也反对不了啊!这些人用大义,用孝道压着程礼,除非程礼真的不要名声,不要功名,毁了前途,不然拒绝不了啊! 李玉儿心中焦急,口上却还是冷静的吩咐方大妞:“他们远道而来,怕是没有吃饭,你进去问他们吃什么饭有什么忌口,先把时间拖下来再说。” “……好!”方大妞有些害怕屋里那些人的阵仗,不过还是吞了口口水,坚定的点头。 方大妞走后,李玉儿又问房间里其他几个人有没有办法,只希望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能抵个诸葛亮。 房间了其他人都摇了摇头,只有方大婶有些犹豫的看着李玉儿。 “方大婶,您有什么主意就直说。能不能用,我们再商量。”李玉儿只以为方大婶是不自信。 方大婶看了看周围人,走到李玉儿的身旁低声道:“想要防止程谢氏塞人,只有一个办法可用,就是先让老爷定一个人。” “现在时间这么紧,到哪里去找合适的人?”李玉儿听着堂屋越来越大的声音有些急躁。 方大婶看着李玉儿的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缓缓的开口了:“眼下只有一个人合适了,那就是……” “有道长批过命,三十之前不宜娶亲!”程礼恼怒的声音,又从墙那边传了过来。 方大婶的话被打断了,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用她说这个话,真是太好了。 “我也找高僧给你们看过八字,最合适不过,不会出什么意外!”程谢氏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 “我……”程礼很愤怒,剩下的理智在压制他不要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 李玉儿见那边挽回不了局势,又焦急的问:“方大婶你刚才要说什么,继续啊!” “……还记得邹大娘去世前的话吧。”方大婶的声音开始有些艰涩,但后面还是坚决的说了出来:“合适的人选家里就有,是你啊!” ☆、第221章 婚约? “我?!”李玉儿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大婶:“那是我姐夫!” 方大婶看着李玉儿的眼睛郑重道:“是的, 就是你, 也只有你!让程谢氏塞的人进来, 会完全破坏这个家, 只有你会真心实意的为安乐和程老爷考虑。” “可那是我姐姐的丈夫, 是我姐夫!”即使心里知道这是解决这事的方法, 但李玉儿还是不能接受。 方大婶压着李玉儿的肩膀, 让她坐在椅子上才低声道:“玉儿你冷静, 是不是你姐夫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心里怎么想的。” “如果你的主见不强烈,我不会把这个话说出来。”方大婶认真的看着李玉儿道:“我知道你的情况,也知道程老爷的情况, 以我这大半辈子的经验来看, 邹大娘的话,真的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一个方案。” 是对所有人都有利,但李玉儿就是不愿意。 “今天把宗族的人都叫来了,不管怎样都必须把续弦的事情定下来!”程谢氏的大喝声,打断了李玉儿混乱的思绪。 ‘嘭’的一声巨响从堂屋传来, 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起冲突!李玉儿心惊了一下,立马道:“方大婶, 我同意你的办法!” 方大婶咬了咬牙, 立马跑了出去, 同时还大喊了一声:“程老爷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程礼正打算不要名声不要前途,也要和程谢氏撕破脸皮,就被方大婶这句话定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又订了亲, 但他知道方大婶不会害他,只暂时忍下,看后续发展。 后罩房,从李玉儿开口同意之后,彩鸢便跪了下来抓着李玉儿的袖子哭道:“小姐,你怎么能听从这样一个村妇所言,你是东主的侄女,什么样的青年俊杰没有,怎么就轻易的许诺了后半辈子?”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不打算成婚。”李玉儿此时的语气分外冷静,丝毫没有被彩鸢影响。 彩鸢怔怔的看着李玉儿:“小姐改主意了?” “当然没有。”李玉儿勾唇笑了一下,“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权益之计?彩鸢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大了一圈:“小姐,你只是为了他的事情,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名声!” “名声?我早说过不在乎的。”李玉儿从墙上拿了个帷帽,就提步往外走。 彩鸢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以前听小姐发表一些与众不同的看法,她还能够勉强镇定,可现在是在拿名声开玩笑啊,她知道李玉儿有主见,但没想到她这么果决! 堂屋。 程谢氏听到喊声暗道不好,看着进来的婆子,一下子皱紧了眉峰:“你是何人,跑到这里胡言乱语?!” “她是……” 程礼话还没说完,方大婶就笑着回了话:“我是程老爷婚约的见证人之一。” “婚约?我这个做嫡母的可没有听说你有过婚约!”程谢氏满是恨意的盯着程礼。 程礼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方大婶她们从哪里给他找来一个未婚妻,但此时也不得不跟着方大婶的话走了,看着程谢氏道:“这是我师父做的媒,正要找机会禀告母亲呢,只是这段时间您身体不好,我不便拿私事打扰。” 所谓师父,便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由师父做主的婚事在礼法上也说的过去,程谢氏一下就被哽住了。 “不知尊师给你说了哪家的闺秀啊?”姜秀才看着不给力的程谢氏眼神有些阴郁,不得不自己站了出来。 方大婶立马笑着抢了话道:“是府城李秀才家的小姐,那真是顶顶好的姻缘!” 什么!程礼被惊的站了起来,怎么把玉儿也扯进来了?!他知道玉儿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样岂不是要毁了她的名声?! “你怎么如此惊讶,莫不是这婆子说了谎?还是这婚事是莫须有的事?”姜秀才一下子就抓住了程礼露出的破绽。 程礼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说错一句话,毁了自己不要紧,玉儿才刚刚成年。 程礼把二十多年的机变都用上了,心中即使波涛汹涌,也很快冷静了下来,让理智主导自己的行为,极快的收敛了脸色,转头直面姜秀才:“姐夫为何如此揣测?我不过是惊讶与她把李小姐说出来了罢了。要知道我们还没有走三媒六聘的过程,总希望还是低调些好。”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程礼说的太理直气壮,其他人也不能反驳。 “真的定下来了?可有人见证?不要说就是这个婆子?”程谢氏此时也恢复了理智。 方大婶笑道:“见证人当然不止我一个,还有先夫人……的弟弟阮老爷、桓壁县的名医向大夫、绣珍坊的颜老板,这些都是有名有姓的人,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向她们求证。” “这些人不都是程礼一伙的!”周氏装着口不择言道。 本来见方大婶说的头头是道,都信了大半的儒生听周氏的言辞,又醒悟过来连忙追问道:“这些人都站在程礼一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见证两姓之好,当然是要请亲友,有什么不对吗?”方大婶又提高了声音质问周氏。 程礼也向程谢氏行了一礼:“她一个仆役质疑阮举人,质疑于我有恩的贵人,理应重惩,请母亲为我做主。” 在场的儒生虽然是抱着打击程礼的目的来的,但他们自诩读书人的这个身份十分清贵,见周氏这个下等人如此不把秀才这个身份放在眼里,对程谢氏也生了不满之意,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周氏脸色瞬间煞白,程谢氏也僵住了,她们没想到程礼还有这份机灵。 以往程礼碰到这种事,要不是忍气吞声咽了苦果,要不就是直接硬顶,不会这种手段,没想到现在还知道以退为进了,倒把程谢氏将了一军。 “老夫人、三爷,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看在奴婢家里有老母幼孙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周氏果然是见过风浪的人,见势不好就立马跪下痛苦流涕。 敬老惜幼都是人之共情,见周氏哭的情真意切,有些儒生倒是缓和了脸色,觉得这人可以从轻处理。 程谢氏见周氏这么机灵,也松了一口气,又把问题推到程礼身上:“老三,这奴婢冒犯了你,就交给你严惩吧,不用看我的面子。” “老夫人真是通情达理,不愧是朝廷嘉奖的诰命夫人。”坚定要给程礼好看的人,立马吹捧程谢氏。 程礼仍旧保持着谦恭的行礼姿势:“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母亲的人,我不敢逾越。” 正是长进了啊!程谢氏见程礼不接茬,心中暗恨,却也无法,只能吩咐人把周氏拖出去责打。 暂时赢了一局,程礼却没有松气,李玉儿的事还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让他丝毫不敢放松。 在屋外站了一会儿的李玉儿,见程礼处理的得心应手,便转身离开了。 ☆、第222章 逼迫程礼纳妾 程谢氏又想了很多办法刁难程礼, 但都被警惕的程礼应付了过去。 折腾了这么久, 却一无所获, 让程谢氏很不甘心。 “虽然亲事已经定了, 但现在还没有成婚。你一天没有子嗣, 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一天也不能安心, 前些日子精挑细选寻了一个贤良女子, 你就挑个日子纳了吧, 好早些开枝散叶吧。”程谢氏见达不到目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姜秀才带过来的女子叫了出来。 谢家大娘子非常不甘心,她忍着羞耻和这些不认识的男人一路走过来, 没想到就是个做妾的命运, 不过她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柔顺的向程谢氏和程礼行礼。 程礼看着那带着围帽的女子直接跟着众人来,就知道程谢氏没有留后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他怎么会允许家里再多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既然她品行贤良,那做妾就太委屈了, 母亲还是给她另找良人吧。” “妾身不委屈。”谢家大娘子心里恨极,但声音里却带了恰到好处的仰慕与委屈。 谢家大娘子的这个作态勾起了在场一些男人的同情与怜惜, 却让程礼升起警惕之心。 姜秀才笑着道:“既然是岳母精挑细选, 美人又自己心中有意, 你就不要推辞了啊。” “阮氏是老爷给你定下的,继室是你老师给你定下的,这个女子你就不要推辞了。”程谢氏这话说得不重, 但里面的意味却很惹人深思了。 有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难不成程秀才不要美人,是因为人是他嫡母给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程礼也不能推辞了,但让他开口收下,又是万分不愿。 “竹香,先把她领下去,通知厨房整治几桌酒席,今天就把她和老三的喜事办了。”程谢氏笑的志得意满。 见要尘埃落定了,谢家大娘子松了一口气,结果不算好,但事情也不算坏,只要能留在程家,她相信自己能拿捏得了程礼,掌控得了程家的财产。 “慢着!”一直在打量谢家大娘子的方大婶开口了。 眼见就要成功,又被人打算,程谢氏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这我们的家事,没有你置喙的地方!” “我无意插手你和程三爷的家事。”方大婶对着程谢氏笑了一下,又转头神色严厉的看着屋子中间的女子,对着程谢氏道:“您怕是被她蒙蔽了,她可不是什么贤良的女子,可能还不太正经。” 谢家大娘子心中一惊,立马泫然欲泣道:“你怎么能如此污蔑妾身。” 其实大夏礼法虽严,但被休再嫁也不违背律法,顶多名声不好听,做妾就更不用讲究这么多了。但坏就坏在谢家大娘子以前名声太坏,所以想改了身份进程家,刚刚程谢氏又说过她‘贤良’的话,现在是万万不能穿帮的。 “污蔑?”方大娘轻蔑的看了谢家大娘子一眼:“不如我们找县里有经验的老嬷嬷来验一下?” 一说找嬷嬷验,程家族老就懂了,看着在场还有这么多外人,脸色顿时铁青。 谢家大娘子帷幕下的脸色变得煞白,看着方大婶目欲喷火。 “程三爷,妾身虽然仰慕您,却也不能受如此侮辱!”谢家大娘子说完,就向旁边的柱子上撞。 其他人都被这个变故惊住了,一直怀着戒心的程礼立马喝道:“拦住她!” 方石还没有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性的拦了过去。 砰的一下,方石就被谢家大娘子撞了个仰倒,谢家大娘子也摔倒在了地上。 一个成年男子都被撞翻在地,可见谢家大娘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赞叹谢家大娘子的贞烈,程礼便开对着程谢氏行了一礼口了:“母亲,这种一来我家,就闹自杀的女子我要不起!还请您收回成命。” “这程秀才也太无情了吧?这美人刚刚才寻短见,他就说出这么冷酷的话,真不知道怜香惜玉。”有人开始议论。 第149节 谢家大娘子立即抽泣起来:“背上了这种污名,我以后可怎么活。” 在撞到的时候,谢家大娘子的帷帽就掉在了地上,一张小白花一样的脸哭的梨花带雨。在场大多男人都起了疼惜之心。而谢家大娘子要勾引的目标程礼,脸色更冷了。 “你怕背上污名,就更应该同意检验,以自证清白。”程礼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如果是以往,程礼万不会如此对待一个女子。但想着刚刚李玉儿都为了这个家付出的代价,他就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守护好这个家。 程谢氏有些慌乱,对着程礼喝到:“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你家受了侮辱,你还不帮她主持公道,真是太没担当了!” “就是为了挽回这位姑娘的名声,才要请人过来证明清白。如果事后证明这位姑娘真的清白,我作为主人,让她在我家受到了委屈,自当赔礼道歉。”程礼仍旧寸步不让。 其他人听见程礼这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话,也渐渐理智的思考了,宗族的人更是觉得程礼的处置最妥当不过。 谢家大娘子知道自己低估了程礼,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知道万万不能让人来验,顿时哭得更凄婉了。 “反正我不允许!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应该给予尊重,不能让她一来就受质疑检验。”程谢氏知道那些儒生虽然不喜程礼,但也跟她不是一条心,正让人检查处谢家大娘子非完璧之身,她自己刚刚塑造的慈母形象也不用要了。 “其实验过之后,对这位姑娘名声更有利。”程礼收敛了眉目,声音却仍旧坚定。 程谢氏冷哼了一声:“她作为你的房里人,又不用出去交际。只要你不介意,就没有那么多事。” “程老夫人,你即使喜欢这位女子,也不能拿程三爷开玩笑啊。”方大婶也加重了声音:“如果这个女子真的行为不端,你能保证将来她生的孩子真的就是程家血脉?”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她真的是为程家血脉考虑?” 程谢氏被说的十分恼怒,偏偏还不能反驳,发不了火。 厢房,李玉儿听到屋外一阵马嘶声,立马猜测是颜姨过来了,连忙收拾了仪容迎了出去。 对上颜姨责备的目光,一向坚决的李玉儿心里也有些愧疚:“玉儿又让您操心了。” “说,是怎么回事?”颜娘子坐都没坐,一进屋就逼问李玉儿:“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见证了你们定亲?!” 信才寄过去,颜姨就赶了过来,肯定是快马加鞭,看着她脸上的倦色,李玉儿心中愧疚更甚,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最后诚恳的道歉:“玉儿不该冒用您们的名义行事!” “你最不该的,就是不拿自己当回事!”颜娘子恨铁不成钢,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责骂李玉儿的时候,现在首要的是要完美的解决这个事情,她看着李玉儿郑重的问:“真的只是权宜之计?你不打算和程礼成婚?” 在李玉儿心里,程礼只是一个姐夫,当然没有那个打算。 ☆、第223章 解决 颜娘子听李玉儿说完, 生了一会儿闷气才摇头:“这性子真是让人头痛, 你的将来本来有很多选择, 你却硬是把自己的路给堵了, 也不知道是像谁。” “颜姨, 那些路我都不愿意走。”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 李玉儿就把她心里的话给颜姨透露了出来。 这句话让颜娘子猛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 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出去了, 我也就只有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颜娘子话一说完,就交代了身边的仆役回府城安排,要把定亲的事情坐实, 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吩咐了仆役一句:“虽然要把事情坐实, 但还是要叮嘱李秀才保密才行,退路总要留一点。” “坐实就不用了吧?”李玉儿小声道:“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将来姐夫要是找到了合适的继室,知道了这个事儿就太尴尬了。” 颜娘子看着李玉儿还在为程礼打算,脾气又忍不住冒了出来:“你现在知道尴尬了?不坐实就太便宜他程礼了!” “这事儿是我自己下的决定, 姐夫先前不知道。”李玉儿还是忍不住为程礼解释了一下。 颜娘子理也没理李玉儿的傻话,直接派身边的婢女去通知程礼她到了。 很快, 方大妞就小跑了过来。 “堂屋的情况怎么样?”李玉儿问道。 方大妞一边引着颜娘子向堂屋走, 一边回道:“程谢氏现在词穷, 只能以孝道的名义威胁老爷纳了那个女子,大婶坚持说那个女子是不洁之身,要请人验身, 事情就僵住了。” 李玉儿一听到验身这个词,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不过那个女子在她们的对立面,她就顾不得那个女子的感受了。 “是吗,那正好。”颜娘子对着身边一个年长的妇人耳语了几句,又看着前面的堂屋冷哼了一声:“我不能拿程礼出气,还把她一个下三滥的女人没法了?” 一行人很快走近了堂屋,方大妞的禀报声打断了屋里僵硬的气氛。 屋里的腐儒见颜娘子没带帷帽,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他们男人堆,神色顿时有些轻视鄙薄,不过碍于颜娘子对通州府所有布庄的掌控,倒也没人站出来指责。 “哟,这人是谁啊,坐在大屋中间哭哭啼啼的?”颜娘子一进门就看着地上的女子朗声问道。 谢家大娘子本来就尴尬,这时不好回答,隐晦的看了程谢氏一眼,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程谢氏的脸色非常难看,完全不想开口。方大婶笑着介绍了:“这是程老夫人给程三爷选的妾室。” “妾室?还是专门选的?”颜娘子旁边的一个妇人开口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集中在了这个面容普通的妇人身上,这个妇人也不怯场,她用看物品一样的眼神打量谢家大娘子。 这个妇人虽然打扮平常,但她的动作却勾起了房间里大部分人的好奇心。 “程老夫人也是生了几个儿女的人,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不规矩女子?”妇人看着程谢氏的眼神十分惊讶。 谢家大娘子本来就被打量的心里有些发慌,听了那个妇人的话,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她不敢去看周围人的脸色,只不住的嚎哭:“小女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个都要毁我清白,都要逼死我!” “你说我污蔑你?”那个妇人轻蔑的看着谢家大娘子:“我钱氏是一个通州府知名的冰人,要毁了自己的名声来污蔑你?就因为你这个小小的妾?” 冰人这个身份也算阅人无数了,房间里本来就怀疑的人,顿时都信了那个妇人的说辞。 “……你就是府城南街的那个姓钱的冰人?!”谢家大娘子心中一惊,不由问出了声。 看来这个姓钱的冰人名声不小,那些平时不屑三教九流的人,一见谢家大娘子的反应,就信了那妇人的身份,觉得那妇人肯定说的是真的。 那些抱着看热闹而来的儒生,只以为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看程谢氏和谢家大娘子的眼神都不对了。抱着落井下石目的而来的人,看着程谢氏的目光也有些惊异。 “钱氏,你这就不知道了,她顶多就是个玩意儿,能服侍人就行,不用讲究那么多的。”颜娘子笑着打破了房间的静默,对着程谢氏道:“想来程老夫人也只是送给程三爷玩乐的,倒也不需要讲究品行。” 这话听着是为程谢氏开脱,但程谢氏的脸色更僵了,要是她开始没有说过这个女子是‘精挑细选的贤良之人’,现在倒可以顺着这个话下了台阶。 脑里经过一番激烈斗争之后,程谢氏终于咬牙做了决定,她恨恨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大喝道:“居然也将我给骗了!竹香把她压下去!不要再污了我的眼。” 姑妈这是放弃她了!谢家大娘子心里惊慌,想要求饶,想要交代出程谢氏,但看着程谢氏的狠厉的眼神却不敢开口。在场没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现在乖乖被押下去,她还能祈求姑妈的怜悯之心,要是她把姑妈也得罪了,那就真的是毫无生路了。 谢家大娘子打了个寒颤,不再挣扎,只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程谢氏。 那个女子已经被押了下去,程谢氏也说自己是被蒙蔽了,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场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 “厨房里的饭菜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先移步饭厅吧。”程礼见好就收,没有趁势逼迫。 一顿气氛怪异的午饭结束后,程礼终于能把这些人都打发走了。 不速之客走了,程家的气氛却并没有放松。 “方大婶,怎么突然把玉儿牵扯进来了,还说了个莫须有的婚约?”程礼声音虽不严厉,但面上却没了以往的柔和,让人看不清心思。 方大婶有些不习惯程礼的态度,声音有些拘谨:“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个主意最好。” “可是玉儿才成年!那些人把这话往外一传,玉儿怎么办?!”嘶哑的声音从程礼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方大婶不明白程礼的纠结,却被他满脸痛苦的神色吓了一跳:“不会损害名声啊?!合乎礼法的婚姻怎么会伤害名声。” “婚姻?你是说我和玉儿成婚?!”程礼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脑袋都有些发晕。 方大婶见程礼这反应也僵住了,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难道程老爷……您不打算负责?” ☆、第224章 负责 您不打算负责?负责?负责…… 程礼看着方大婶张张合合的嘴, 有些发懵, 想到李玉儿年轻的脸庞猛地反应过来:“玉儿该找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子, 不该是我这样的。” 方大婶听了程礼这话, 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李玉儿才放松下来, 她真怕自己做错了, 毁了李玉儿的名声, 毁了他们之间的亲近。 “程老爷, 女子生活不易, 出嫁之后过的好与不好全看男人的态度和人品,玉儿的性子又有点执拗,你就真的相信别的男人能照顾好她?”方大婶语重心长的问道。 方大婶和程家的人相处了几年了, 清楚李玉儿的性子, 不想她后半辈子在婚姻中撞的头破血流,早有撮合程礼和李玉儿的打算,只是见李玉儿对邹大娘都拒绝的十分坚定,才勉强放下了这个心思。刚好今天有碰到了机会,便又问了出来。不错所料, 重视亲人的李玉儿同意了。 “我也给不了玉儿好的……”程礼声音渐低,想着芷娘跟着他的日子又渐渐的坚定了下来:“玉儿该有更好的!” 方大婶见程礼硬是说不通, 也有些无奈了, 故意刺激程礼道:“可是她和你的婚约动已经说出去了, 你要是不负责,名声就真的损害了。” “过几天我就把解除婚约的话放出去,责任都在我身上, 想办法尽量不影响玉儿。”程礼下了决定。 方大婶听程礼语气坚决,生怕他马上就做了这个事儿,连忙劝道:“你这边说解决了婚约,那边程谢氏又要逼迫了,不是让玉儿的一片心白费了吗?” “你是说,这个事情是玉儿的决定?!”程礼猛地反应过来,先去玉儿坚定的拒绝了邹大娘的提议,他肯定玉儿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没有把这个主意往李玉儿身上想。正打算把事情解决好了,就去找玉儿赔罪,没想到是玉儿下的决定。 方大婶肯定的点头:“情况再紧急,玉儿是当事人,事关她的名声和未来,我肯定要征求她的同意才行。” “玉儿明明对邹大娘的提议很反感,这次……”程礼知道这次是为了他。 这时方大妞在门外禀报:“老爷,颜老板过来了。” 程礼听了赶忙开门,将颜娘子迎了进来道谢:“刚刚在堂屋里的事多谢您了……” “不用,我那是为了玉儿。”颜娘子挥手打断程礼的话,直接了当的问:“玉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程礼把自己先前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个世道对女子苛刻,即使你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玉儿将来议亲这还是一个污点。”颜娘子逼视着程礼:“她年幼不知道,你也不知?” 程礼知道这个世道女子不好过,但他以前精力都放在科举上,对这些并不清楚。听颜娘子一说,他就知道自己刚才太想当然了。 看颜娘子的神色,程礼知道她应当有解决方法,当即对颜老板行了一礼:“请您教我。” 见程礼态度诚恳,颜娘子的气消了一些:“我已经派人去把婚约的事情坐实了。” “坐实?”程礼皱眉问道,他可不会像李玉儿一样,只以为这是个障眼法:“你的意思也是弄假成真?不行,这样玉儿太委屈了。” 颜娘子对程礼的态度满意,但脸上还是一片冰霜:“你当时没有否认那句话,没有斥责那个婆子,你就必须为玉儿的未来负责!难道你还想推卸不成?” “我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您和朱大哥就舍得玉儿和我成婚?”程礼虽然不舍得把李玉儿这唯二还在世的亲近之人嫁出去,但也觉得李玉儿该有更好的未来。 “我们不舍得有什么用?她做了这个事,就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颜娘子即使心里已经没气了,但还是要逼程礼做出保证。 后果如此严重?!程礼知道名声对女儿家很重要,但不知道一句话的事情,影响就这么大。 “这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担起责任。”程礼心中沉重,还是做出了郑重的保证。 颜娘子终于放松了紧皱的眉头:“你打算如何负责?” “努力科举,提高玉儿的身份地位,将来给玉儿找个好夫婿,让那人不敢欺负她。”沉默了一阵后,程礼坚定道。 颜娘子差点被气了个仰倒,讥笑道:“科举?你等得,玉儿的年纪可等不得了!” 对于颜娘子的嘲笑,程礼倒没有生气,那几次科举他虽是因为错过没考,但结果是一样的——他蹉跎了年岁,现在老大不小了仍是个秀才。 第150节 “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程礼一直没说到重点上,颜娘子火气是真的上来了:“玉儿哪里不好?你这么推三阻四!” “玉儿哪里都好,是我不好。”程礼说完之后,就不管颜娘子怎么责骂都不再言语了。 其实程礼知道颜娘子的意思,如果玉儿没有了更好的选择,他也愿意负责玉儿一生,不过这话不能对别人说,因为他清楚记得玉儿那天拒绝邹大娘的态度。关于以后的事情,他必须好好的同玉儿谈谈了。 第二日,早餐后,程礼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把李玉儿留在了饭厅。 “姐夫,怎么了?”李玉儿见程礼神色凝重,又一直不说话,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声音不由有点忐忑。 程礼终究是男子,虽然和李玉儿亲近,却也没有说过私密话题,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开口问道:“玉儿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李玉儿见程礼这么郑重,也不愿意敷衍,想了想道:“玉儿不是男子,也不用考功名,好好的经营我的酒楼,有机会再买点田地,把产业扩充一下就行了。” “置产挣钱这种事,该男子考虑。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玉儿想找什么样的夫婿?”程礼中途停了几次,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程礼觉得自己一个男子来跟玉儿讨论这个问题有些尴尬,但现在他必须清晰的知道玉儿的想法。 原来如此。李玉儿猜测程礼对昨日说的婚约有些耿耿于怀,便笑着解释道:“姐夫不用担心,昨天说的婚约都是应付程谢氏,不过是权宜之计,姐夫不用放在心上。” “这个事情有损于你的名声知不知道?!”程礼见李玉儿还笑得无忧无虑,心里焦急,声音不由得就放大了。 程礼对亲近之人从来都是温和柔软的,李玉儿从来没被程礼这么吼过,一时间有些懵了。 “是我的错,我现在有点急。”程礼吼过就后悔了,玉儿也是从小就进了程府,也没有爹娘教导,也不清楚芷娘教她这些没有,他不该发火。 李玉儿本来被程礼的话说得很不舒服,但看着他焦急又担忧的神色,渐渐的也就理解了,程礼是在担心她。 程礼在屋里走了几圈还是冷静不下来,又干脆拿着笔写字静心。 房间里只有李玉儿和程礼,程礼一直严肃这脸练字,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冷意,让李玉儿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方大婶说婚约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太无能了,才让你们出此下策。”程礼的声音平静的不想是在剖析自己。 李玉儿开解道:“礼法就是孝大于天,你也没办法……” “现在不说那些。”程礼开口打断李玉儿的话:“只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程礼以前对着芳芸的时候,还可以随意做主,经历了一些事情,现在他知道要遵循当事人的意见了。 李玉儿沉默了,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子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卑微了,又不允许自由恋爱,考察不了男人和他家人的人品,随意嫁人无疑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她当然不愿意嫁人。不过从小在这个时代长大的程礼,恐怕接受不了她这样的思想。 “玉儿觉得一个人生活着,还自在些,没有嫁人的心思。”李玉儿还是不愿意欺骗程礼:“所谓出嫁从夫,嫁人之后就要以夫为尊,玉儿不愿,只愿自己做自己的主。” 李玉儿的话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无疑有些离经叛道。若是以前,程礼会批判这些话,但他和阮芷娘互相尊重生活了这么多年,说这话的人又是李玉儿,他就真的听进去了。 “总能找到愿意尊重你的男子。”程礼这话说的有点不自信,因为他最开始受世俗影响,都觉得女人应当侍候男人,给男人处理家事养儿育女。这个观点,还是被阮芷娘和李玉儿掰过来的。 李玉儿见程礼没有激烈反对,提起的心不由放下了,对着程礼笑道:“即使世间真有愿意尊重我的男子,我也好运碰到了,但他的家人也能这样?” 宗族制度下,她这种有自由思想的女人,很难过的好,除非找个无父无母,没有宗族的人。 程礼彻底默然了,世俗就是这样,仅凭他们两个是改变不了的,他也不愿意李玉儿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 “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会帮你物色这样的男子,如果……”如果找不到,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最后一句话,程礼没有说出来,他想的是用一辈子做出来,现在就这么两个亲进的人了,他不舍得委屈了任何一个。 “姐夫,这样的男子太难找了,你还是不要花心思在这上面了。”李玉儿笑道:“你还是把心力用在经义上,早点考个举人进士,然后做大官,然后别人就不敢轻视我了。” “嗯。”程礼的声音很轻,但承诺却很重。 ☆、第225章 圣旨丢了 程礼和李玉儿说开后, 又写了封信给已经回到府城的颜娘子。 不知道信里是怎么保证的, 总之颜娘子对程礼的气消了, 还专门写信给李玉儿, 让她要听程礼的话, 照顾好安乐, 多关心程礼。 这些事, 颜娘子不嘱咐, 李玉儿都会做, 自然也就没有留意着信里有什么深意。 李玉儿自那天说出心里话后,并被程礼理解后,心情都要轻松些。 程礼那天过后, 写了一封信去京城给他老师请罪后, 又捡起了书本,把心思又沉进了经义。 方大婶见李玉儿脸上天天带笑,程礼行事也比以前稳重了些。以为她和程礼都想通了,家里不久就会有好事,整个人也开心了起来。 人的心情是相互影响的, 程家人和在程家的方家人,这些天脸上都有笑模样, 程谢氏就更抑郁了。 “当初真应该直接去衙门告他不孝的!”程谢氏看着笑吟吟的方大妞端来的饭菜道。 一般人有事都是私下解决, 觉得去衙门那是十分丢脸的事情, 所以周氏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办法,现在听程谢氏一说,眼睛便亮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衙门告他?” “你没看到那个孽畜早就买通好了县里的府城里的狗官了吗?!”程谢氏骂道:“那个姓袁的贪了我们程府这么多银子, 结果却偏帮那个孽畜!” 竹香知道程谢氏说的是‘谢三娘杀邹大娘的那个案子’,便宽解道:“也许是那个案子闹得太大,知府大人不得不这么判?” “不过就是死了一个老婆子,也值得判这么重?!我看那个狗官就和那个孽畜是一伙的。”程谢氏踢着竹香骂道。 周氏有些怜悯越来越不会说话的竹香,又连忙附和着程谢氏骂知府。 丝絮匆匆的跑了进来:“老夫人,府城来信,说是祠堂里供奉的圣旨不在了!” “圣旨丢了?!”程谢氏被惊的站了起来。 丝絮连连点头:“是的,二爷说怕有人发现了报案,请您赶快回去主持局面。” “圣旨丢了,大不敬啊……”程谢氏的身形有些摇晃,在丝絮上前去扶她的时候,终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本来就很慌张的周氏和竹香,这个时候更是六神无主。 丝絮把程谢氏的虎口掐了一个深深的乌青印子,程谢氏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快,快收拾东西,我们回府,去找圣旨!” “老夫人,您还是先请个大夫吧。”丝絮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程谢氏努力撑起身体道:“没时间了,要快!” 众人也都不再劝,纷纷去收拾东西。 李玉儿很快就知道了正房的动静,立马带了人过去。 “程老夫人,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离开了吗?”李玉儿正好在院子里堵上了程谢氏一行人。 程谢氏看李玉儿的笑脸十分碍眼,但现在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在和李玉儿纠缠了,扯了一个僵硬的笑道:“是啊,在这儿住的够久了,有点想孝儿了。” 李玉儿立马发现不对,让身边的人去通知程礼。 “您想程二爷了,让他过来就行,哪能劳烦你跑来跑去的。”李玉儿热情道,程礼还没有来,她可不能把程谢氏放走了。 程谢氏没耐烦道:“我在这里住的不习惯还不行吗?” “有什么不习惯,说出来让姐夫改就行。”李玉儿继续不紧不慢的说话。 程谢氏黑了脸,绕过李玉儿继续往外走,彩鸢却机灵的拦住了她。 “李小姐你和老三也只是订婚,现在就在家里当家做主,不觉得有些不妥当吗?你就不怕我把你住在程家的事情宣扬出去?”急切的程谢氏也没时间去顾忌李玉儿背后的朱万斛了。 李玉儿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府城李家现在也住着一位小姐呢,经常戴着围帽坐着马车出去买衣裳首饰,你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 “你给我让开!”程谢氏说不赢,开始直接用手推了。 这时,程礼大步走了过来:“听说母亲要离开,是我哪里怠慢了吗?” 程谢氏巴不得说程礼哪里都怠慢了,扣程礼一顶不孝的大帽子,但现在她没时间纠缠,只露了一个僵硬的笑:“没有怠慢,就是府里没人打理不行,我得回去了。” “那我也不留了,这就去准备车马,送你回去。”程礼早就巴不得把程谢氏赶走,此时客套话都不说一句了。 程谢氏再不愿意程礼跟着马车显孝心,也没办法阻止了,因为她知道,她一阻止程礼送她,程礼就能阻止她回去,只能不情愿的点头:“好。” “姐夫,早点去,早点回,程府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不要沾染上了。”李玉儿叮嘱道。她之所以拖到程礼过来送程谢氏,是怕程谢氏一个人会府城,又败坏程礼的名声,所以程礼要送她回去,尽到了义务,让她抓不到明面上的把柄。 程礼看着李玉儿点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程礼送程谢氏走后,家里的人彻底放松下来,李玉儿想了想又写了两封信分别送给颜娘子和苏大娘,请她们帮忙打听程府里发生的事情。她虽然不爱打听别人的阴私和八卦,但程谢氏是敌人,还是知己知彼的好。 然而,李玉儿的信刚刚送出去,颜娘子的信就到了。 信上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姜家的人回到府城想要联合一些当天到程家的儒生造谣,被雍南商会压下去了;第二件事是引诱赌坊的人侵占程府的计划已经快成功了。 原来,颜娘子早就按照李玉儿的托付,让人引诱姜家和府城几大赌坊去侵占程府的府邸,但是程府的祠堂里供了一道圣旨,让谁都不敢动手,现在那道圣旨失踪了,程府的府邸就快要保不住了。 圣旨消失了,会不会对程礼有影响?李玉儿心里担忧,她虽然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多年了,但几乎没有接触皇权的机会,对这个时代的皇权还是不太了解。前世看过关于古代的电视剧,里面丢了圣旨可是一件大事,而看程谢氏的表现也不像是一件小事。 颜娘子的信上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这件事,李玉儿猜测应该影响不到程礼身上,但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她不放心,想了想还是专门就着这个问题写了封回信去问颜娘子。 程礼果然没在程府多逗留,当天下午就回来,李玉儿听到了牛车的声音,连忙迎了出去。 “玉儿,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程礼见李玉儿的脸色,也急了起来。 李玉儿把颜娘子信上的内容和她担心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如果事情爆发出来,不会牵连到你把?” “……不会,你不用担心。”程礼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安抚李玉儿。 李玉儿和程礼相处了这么久,对他各种细微的表情都十分了解,见他的样子,非但没有被安抚,反倒更担心了:“姐夫,你不要骗我,到底会有什么结果,说出来我才安心。不然我老想着戏文里那些抄家灭族的事情,睡觉都安不了身。” “不要乱想,本朝的君主都很仁慈,不会轻易株连。”程礼叹了口气,良久才疲惫道:“只是,如果闹出来的话,我的科举之路怕也是要断了。” 前途毁了?!程礼他从懂事起,就在为科举奋斗,就因为这么个事受牵连,前途就毁了?此时李玉儿才明白这个时代,整个宗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概念,十分后悔怂恿人谋夺程府府邸的事情,是不是她不怂恿,圣旨就不会丢失? 李玉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厢房,一下午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做事。 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突然闯了进来,把程礼抓住,宣布程礼因为大不敬之罪被剥夺了功名,程礼一下子就疯了,挣扎着摆脱衙役,一下子跑了出去掉在井里。 ‘噗通’一声传到脑海,李玉儿心都凉,无边的恐惧从四周压了过来,让她的呼吸十分困难。 “小姐,醒醒,醒醒!”彩鸢见李玉儿脸上的泪痕,暗自心惊,开始不停的摇晃李玉儿。 李玉儿猛地睁开眼睛,开始大口的呼吸。 “小姐,不怕,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彩鸢抚着李玉儿的胸口道。 李玉儿转头直直的看着彩鸢,迫切的想让她肯定:“噩梦?我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是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奴婢马上去给您泡杯安神茶。”彩鸢说着马上就要去泡茶。 李玉儿立马拉住彩鸢:“不用,程礼,我是说姐夫,他没事吧?” 虽然知道那是做梦,但那种窒息感太严重了,让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程三爷一回来,就进了书房,一直没事。”彩鸢回到。 李玉儿心里还有些慌乱:“姐夫回来就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 第151节 彩鸢摇头。 “不行,我得去看看!”李玉儿说着就要起身。 彩鸢赶忙拦住:“小姐,不忙,先梳洗一下。” 李玉儿这才发现,镜子里的她满脸泪痕,眼皮红肿,样子十分狼狈。 原来程礼在她心里这么重要了,李玉儿突然意识到了这点。浅水湾的亲人不知所踪,陪她成长的阮芷娘又已经去世,这些事都在她心上刻上了深深的伤痕,让她难以承受亲近的人分开和去世,而程礼就是现在她最亲近的人了。 梳洗好后,李玉儿又少有的上了妆,遮住了红肿的眼皮,确定一切收拾妥当了,才快步去了书房。 “姐夫,你在不在。”看到书房大门紧闭,李玉儿心脏不由一缩,急忙走上前去敲门。 屋里没有回应,李玉儿敲门的声音更重了,很快的又改成了拍门,完全忘记了往日注重的礼节。 “我在。”程礼的声音有些疲惫。 李玉儿松了一口气,却还没有放心:“我能进来吗?” “稍等,我马上开门。”程礼的话音一落,屋里就传来椅子的挪动声。 李玉儿这才放心,很快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玉儿,你怎么了,声音不对,脸色也差。”程礼看着李玉儿有些担心。 李玉儿看到程礼确实安好,才安抚住一直慌乱的心脏,对着程礼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来,进来喝杯茶歇歇。”程礼护着李玉儿走了进去,又把茶壶里的水换了,泡上安神茶,端给李玉儿。 李玉儿捧着安神茶,看着里面飘出来的白雾,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决定要把怂恿人谋夺程府府邸的事情告诉程礼,不管程礼知道后会怎么责怪她。 “做噩梦,是因为圣旨的事情吗?”程礼见李玉儿神情平静了,才试探着问道。 “不全是。”李玉儿又把曾今对程谢氏的报复说了出来。 “不是我的怂恿,也许圣旨就不会丢了。”李玉儿怕看到程礼眼里的疏离憎恨,只盯着杯子里漂浮不定的茶叶。 也许这杯茶,就是他给我的最后的关切了,李玉儿紧紧的握着发热的杯子,竖着耳朵等待程礼的宣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今天粗长了!!! ☆、第226章 圣旨下落 “贪婪是那些人的本性, 不管有没有人怂恿, 他们都会打府邸的主意。这事和你的关系不大, 不要放在心上。”程礼沉默了一会儿, 才开口劝道。 听见程礼的话, 李玉儿心里虽然还有些自责, 但也好受了很多, 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姐夫, 这事儿还能挽救吗?” “现在能做的, 就是在事情闹出来之前把圣旨找到了。”程礼也端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喝着。 一说到这个,李玉儿立马就有头绪了:“颜姨和苏大娘一直在留意程府,她们说不定有消息, 我得赶紧写信去问问!” 李玉儿说着就要起身去写信, 程礼连忙道;“不急,我已经写了信,送过去了。” “那我们现在就等着吗?”李玉儿问道。 程礼安抚道:“我们现在赶过去也没有大用,况且天色不早了,你脸色又不太好, 还是早点吃了饭休息吧。” 李玉儿往外一看,天色确实有些昏暗了, 便没有再多说。 晚饭时, 李玉儿的胃口有些不好, 想要放下筷子,但看着程礼不赞同的神色,又强迫自己咽下了半碗饭。 “颜姨的信, 今天怕是送不到了吧。”李玉儿看着外面已经彻底黑尽了的天,叹气道。 程礼见李玉儿放下了碗筷,知道这是她的极限了,也不再劝她吃饭,宽慰道:“现在焦急也于事无补,还是放开一些,今晚休息好,我们明天一早去府城。” “老爷,从大路上来了一辆马车。”一直守在门外的方石高兴的跑了进来。 程礼立马站了起来:“出去看看!” “希望是颜姨派的马车。”李玉儿也跟着走了出去。 果然一出门,就看到挂了几个灯笼的马车正飞快的靠近他们家。 “是颜姨的车!”车马渐近,李玉儿都看到了灯笼上的字。 很快马车就停到了门前,颜娘子惯用的车夫从上面下来,对着程礼和李玉儿行了一礼后,就递上了颜娘子分别写给两人的信。 “颜姨还有什么嘱咐吗?”李玉儿迫不及待的想拆开信封,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节。 车夫回到:“老板说了,这个事情影响不到程老爷,让您放心。” 颜娘子在李玉儿的眼里,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不会为了安慰人就说些‘善意的谎言’。因此李玉儿一听这话,算是安了一半的心了,至于另一半,要找到了圣旨才能安稳。 “大老远的趁夜过来,让你劳累了,现在先吃个便饭,休息一下吧。”程礼对着车夫说完,又转头吩咐方石好生招待。 车夫道了谢,就跟着方石进去了。 “你现在能够放心了吧?”程礼这才看着李玉儿笑道。 李玉儿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程礼回了书房。房间里油灯早已点亮,在灯罩里散发出了暖黄色的光,把周围渲染的安静而温馨。 周围一片安静,这时李玉儿的心也宁静下来,打开颜娘子的信,认真的从头看到尾。 信上说,圣旨虽然已经从程府丢失,但雍南商会的人一直注意着程府,圣旨的流向一直都在掌控之中,需要的时候,能够立即找回,让李玉儿不用担心。 看完了信,李玉儿还有点疑问:“姐夫,颜姨说商会的人一直知道圣旨的下落,但如果有人闹出来怕也是不好吧?” “其实,圣旨的事情可大可小。不闹出来,圣上即使通过特殊渠道知道了这个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如果闹大了,朝廷为了颜面就不得不把这个案子办大,到时候凡是和程府有关联的人,无论是亲是仇,都落不了好,连知府大人也逃不掉。”程礼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事情给李玉儿细说:“虽然丢了圣旨只是程府和窃贼的事,但为了各自家族的兴衰荣辱,通州府所有大家族,都会一致压下这个消息的。” 李玉儿像是被拨开迷雾了一样,对这个事情有了透彻的了解:“也就是说关于圣旨这个事,对通州很多家族来说都是一损俱损,他们非但不敢落井下石,还得帮忙打掩护?” “嗯。”程礼点头,“通州的大家族在在旱灾时,被钦差杀过一批,再洗劫过一批,剩下的都是元气大伤,在程府败落后,就没有几个能真正影响一州的大家族了,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小虾米,立威的时候想杀多少都可以。” 这个说辞和白天的‘圣上仁慈’大相径庭,但李玉儿却相信了现在的这些说辞。 “这么说盗取圣旨的肯定不会是那些士绅家族的人,难道是三教九流?”李玉儿还是有些不安:“三教九流的人,会不会不知道严重性,绕过那些士绅把事情闹大?” 程礼直接把他的那封信递给李玉儿:“偷圣旨的那个盗贼和雇佣那个盗贼的赌坊都被监控了起来,这个事情闹不出来。” 李玉儿看过程礼的那封信后,彻底安心了:“明天还去不去府城?” “当然要去。”程礼也想要看看程府里的人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虽然这个事情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也能打击程谢氏,但还是险些给程礼带来了麻烦。 李玉儿沉默了一阵,还是对着程礼道歉了:“玉儿这次做的太冲动了,险些连累了姐夫。” “是有点冲动,以后这种事直接给我说,让我去做就行。”程礼看着李玉儿叹到:“你这个年纪最该无忧无虑啊。” 李玉儿没想到程礼会说出这样的话,有点惊奇:“我以为姐夫你……” “以为我不愿意用这些手段是吗?”程礼有些自嘲的看着李玉儿。 李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事实证明只有这种手段才是有效的。”程礼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我以前自命正直,却处处受制,还让芷娘跟着受累,让你来护着这个家,真是天真到愚蠢,天真到无能!” 程礼那一瞬间散发的自厌情绪,让李玉儿心惊:“正直和善良一样,从来都不是错。错的不是你,你不能拿别人的错折磨自己。” “你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的。”程礼看着李玉儿焦急的样子,心中温暖,刚刚的一些负面情绪都变成了想要奋斗的动力。 ☆、第227章 解决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李玉儿和程礼就一起去了府城。 程礼在李玉儿的酒楼里, 会见了雍南商会一个管事, 两人在密室交谈了之后, 程礼彻底放心了, 不再急着把圣旨找回来。 “玉儿, 程府的这个事情, 我们就当着不知道, 也不用管了。”程礼对李玉儿道。 李玉儿看程礼的神色,觉得他对这个事情很有把握,便不再放在心上了。 当天他们就回到了清河乡, 不管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的程府人。 圣旨这件事的隐忧在程礼和李玉儿的心头去除之后, 程家的生活就彻底的平静下来,除了往来府城的信件更频繁了些。 这天,又有一辆低调的马车来到程府门前,给方石递了一张帖子。 “是知府大人,他终于知道这事了。”程礼早有预料, 看到帖子后立马换了衣裳,跟着焦急的知府管家去了府城。 程礼这一去, 就在府城待了两天, 李玉儿有点担心, 但这是农忙时节,家里有几十个帮工和佣户,实在走不开, 只能按捺着性子管理好家里。 因为程谢氏早已离开,在程家帮忙的方家人妇人也就离开了,碰到这种农忙时节,李玉儿也忙得脚不沾地:“闲的时候不觉得,一忙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人还是好少。” “堂嫂马上就要出月子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家里也能松快些。”方大妞帮李玉儿递了一杯茶道。 方大妞说的堂嫂,就是嫁到方家坡的翠蒿,她怀胎十月,在一个月前产下了一个女儿。 “团团洗三没办,满月会办吗?”李玉儿问道。 团团是翠蒿的第一孩子,李玉儿很重视,提前准备好多寓意吉祥的小物件,打算给她添盆,没想到方家根本没办,李玉儿只能把准备好的东西私下里送给翠蒿。 方大妞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也只有男孩满月办酒席,现在又是农忙,怕不会办。” “知道了。”李玉儿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不能强迫别人改变习俗,只想着有机会把团团接到程家来。 第三天,程礼坐着马车回来了。 虽然程礼脸色看不出喜怒,但李玉儿见他人平安,就已经放心了:“这次去府城顺利吗。” “顺利,知府大人彻底被惹怒了,程府里那个人的诰命就要没了,惊吓过度又受了大打击,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程礼说这个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如果不是李玉儿见他脸上的抑郁之色散尽,多了几分豁达,还看不出这事儿对他的影响。 听到程谢氏的下场,李玉儿只觉得心中畅快:“希望姐姐在天之灵也能看到。” “我们下午就去拜祭芷娘。”程礼说着又从车上拿出了纸钱香烛,看来是早就打算拜祭阮芷娘。 下午,程礼、李玉儿和带着安乐的奶娘,一起去了阮芷娘的坟地。 坟旁撒的五谷已经开花结果,间或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一些鸟雀在期间鸣叫,把周围衬托的更加清幽,听见人的脚步声,一下子便扑腾着飞散开了。 程礼点上香烛,在坟前沉默地烧纸钱。 李玉儿摆好果品,又把她做好的小菜也摆了出来:“姐姐,这是你最爱吃的菜,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这次来是要给你说一个大快人心的好事,程谢氏快要没有诰命身份了,现在躺在床上,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安乐很健康,现在会爬了,在学走路,会说话了。” “把安乐抱过来。”李玉儿对着奶娘道。 李玉儿接过安乐,对着坟茔道:“你看,安乐是不是很像你,尤其是鼻子和眼睛。” “姨姨,花花。”安乐指着坟前的小花喊道。 第152节 安乐不知道这个地方埋葬的是最爱她的母亲,看着安乐的笑脸,李玉儿心里浅淡的忧伤又突然浓烈起来。 “不哭,安乐,不要,花花。”安乐笨拙的擦着李玉儿脸上的泪水。 是啊,安乐不伤心,是因为她不知道,这并没有什么错。况且,她们不是都盼望着安乐快乐长大吗?不懂忧伤,这样正好。 “好,小姨不哭。”李玉儿擦干了眼泪,看着地上被微风吹得轻轻起伏的花草,摘了几朵递到安乐手上。 当所有纸钱都被烧完了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变成了橘色了。 临走前,李玉儿又回头看了一下,周围的树梢都开始在风中起伏,可吹在脸上的风却十分温柔。 “这里的景致很漂亮,先夫人应该很喜欢。”奶娘试图拯救低落的气氛。 “先前,后面山上的树木稀疏,也是这几个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李玉儿又想起姜家恶毒的计谋。 程礼看着李玉儿冷下来的脸色道:“放心,我不会放过姜家的,这次引得姜家和谢家参与程府的那件事,让他们得罪了知府,算是收利息了。” 李玉儿没想到程礼还做了这个事情,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姜家参与那件事,是为了帮程府找圣旨,肯定是想告发,把事情闹出来,以此来打击程谢氏和程礼,只是程礼技高一筹,让他一败涂地。 姜家也不是吃素的,姜秀才又最擅长阴谋诡计,这事儿里面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博弈,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李玉儿只要稍稍一想,便觉得心惊肉跳:“你这也太冒险了!” “我们两家现在基本上是不死不休了,他姜家势大,我不主动出击,把他打痛,他们还会没玩没了的找麻烦,那时我们做什么都有掣肘。”程礼轻声给李玉儿解释道。 原来姜家已经把他们逼到如此境地了,李玉儿只要一想到程礼冒的险,就对姜家恨的咬牙切齿。 “老爷,府城又送信过来了。”一进房门,管家便拿了两封信过来。 程礼接过信一看:“是老师的回信。” 那天,程礼假借他老师的名义圆了婚约这个谎话,过后就立马写了一封信,寄往京城请罪,现在终于收到了回信。 程礼先打开厚的一封,看过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犹豫了一阵后,把另外一封信递给了李玉儿。 “还有给我的信?”李玉儿有点奇怪,她又不认识程礼的老师。 程礼有些尴尬:“这是师娘的信,你回房再看。” ☆、第228章 心思 “……”师娘的信?回房去看? 李玉儿一听程礼的话, 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猜测信上可能会有让人尴尬的内容, 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信带回房去看了。 坐在灯下, 把信纸打开, 李玉儿就闻到了一阵檀木清香。 书信前一部分是一些亲近而不冒犯的问候, 李玉儿的心里渐渐的勾勒出一个温厚的中年妇人, 看信的姿态更端正了些, 像是在与一个长辈交流。 信的中间一部分, 讲了程礼当年求学的种种不易, 把程礼和她们家交往的一些温馨点滴娓娓道来,让李玉儿有一种身历其境的感觉,随着纸张的文字感受这程礼的各种悲苦和欢乐, 渐渐的对这写信之人也产生了亲近之感。 看到信的后半部分, 李玉儿的脸猛地发烫起来。信上先数落了程礼的种种冒失过错,她作为长辈表达歉意;再诚恳的对李玉儿道谢;最后笔锋一转,又以很郑重很恳切的口吻代替程礼求亲。 李玉儿拿出纸笔打算写回信,却迟迟下不了笔,以前她很坚定的拒绝了邹大娘的提议, 对着彩鸢她们谈到婚姻的时候也是理智的拒绝,但对着这封言辞恳切的为她们打算的信, 就有些为难了。 程礼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见厢房的灯还亮着, 不由加重脚步走了过去:“玉儿,不要想那么多,时间不早了, 明天再说吧。” “姐夫,你也还没睡?”李玉儿听出程礼的声音,就打开了房门。 程礼看着月光下被晕成冰雕玉筑一般的肌肤,蓦地转开了头,一时有些失语,过了一会儿才道:“老师说明年会有乡试,我这段时间要多话点精力在经义上。” 原来才看完书啊,这么说程礼没有为那封信纠结,想到这里,李玉儿蓦然放松了:“纪夫人给我的信上提了婚约的事,想来纪大人给你的信上也提了,你打算怎么回复?” 李玉儿以为程礼是要断然拒绝的,只打算和程礼对好说辞再回信,没想到程礼却沉默了。 “姐夫你不用顾虑,我知道你是要拒绝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商量一下回信。”李玉儿只以为程礼是不好开口,便先笑着解围:“毕竟纪夫人的言辞太过恳切,回信稍有怠慢便会心生愧疚,要好生斟酌才行。” “不是!”程礼蓦然转头,深深的看着李玉儿:“你那天告诉了我你未来的打算,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打算。” 李玉儿被程礼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想要后退又立马止住了,回视着程礼道:“姐夫未来有什么打算?” “除了一直以来的目标科举入仕报效国家,我的人生中的目标就只有两个了,那就是让你和安乐一直快乐安康。” 后面半句,程礼说的极慢,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李玉儿一下子被镇住了。 “所以,在知道传出那个婚约对你的未来有影响的时候,我就想过如果你同意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程礼半边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尤其深邃。 一辈子很遥远,这个承诺对于渴望这个家,渴望这份稳定的亲情的李玉儿十分可贵。 “我想过给你找一个青年俊杰,但我始终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欺负。”程礼停了半响,还没有等李玉儿消化完时又道,“所以,在颜老板提出将婚约坐实的时候,你有不想嫁人的时候,我就想坐实也好,那样我就能顺理成章的一直照顾你。” “是答应还是拒绝,都看你的选择。”程礼见李玉儿还在震惊当中又道:“当然,你还年轻,可以有很多选择,不必现在做决定。给老师的回信,我来写。” 李玉儿希望这个家一直这样维持下去,但她知道现在这个状态是不稳定,这个局面随时都有可能打破。但现在程礼说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这个家以稳定的状态延续下去,她不是不心动。 “可你是姐夫,是姐姐的丈夫!”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甚至是最优选择的事,李玉儿接受不了。 程礼有些不解:“是啊,你是芷娘的妹妹,所以芷娘临终前托我照顾,你也很爱安乐,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道德观不一样,这个李玉儿真的解释不了,苦恼了一阵,只能用贫乏的言语解释道:“如果姐姐知道了我和你在一起,会不开心的,我心里也过不去那个坎。” “为什么?芷娘应该很开心啊,我记得很多早逝女子都要把丈夫和儿女托付给姐妹啊?”程礼见李玉儿有些苦恼,又放轻了声音沟通。 无论是姐妹还是闺蜜和丈夫在一起都是双重背叛好不好,李玉儿不大清楚这个时代女人内心的真正想法,但她觉得爱情都应该有独占欲,她试图用程礼能理解的方石解释:“如果,我说如果,你有不幸,而姐姐尚还安好,你愿意她嫁给你的兄弟吗?” “程孝和程义都不靠谱,当然……”程礼蓦然停住了,他理解了李玉儿的意思,想了一阵还是道:“虽然这样想有点难过,但如果我有一个有责任心能照顾好芷娘的兄弟,我当然愿意把芷娘托付给他。” 李玉儿听得目瞪口呆,有些接受不能:“你就不希望她一直属于你,你能忍受别的男人取代你?” “怎么能说取代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程礼笑道:“她也不属于谁,我也不想她一直守着,我只希望她过的好。” 思想这么开明?李玉儿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起码是他现在的真心话。是太圣父了还是没有独占欲?李玉儿刚刚都差点被他说动,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第229章 信的后续 “你也不用多想, 日子还是像以往一样过就行了, 什么时候做好了决定再说, 今夜就好好休息吧。”程礼看了看天空高悬的明月道。 李玉儿骤然被塞了这么多心里话, 也还没有消化完, 听程礼这么一说, 连忙点头道:“嗯, 姐夫也早点休息, 那些书白天再看, 晚上伤眼睛。” 程礼点头,见李玉儿进了屋,房间熄了灯, 才放心地回书房整理。 虽然程谢氏已经离开, 把正房腾了出来,程礼还是没有搬回正房,只睡在书房里的小隔间里。 李玉儿熄灯之后,也并没有马上入睡,脑海里不停的回忆着程礼的话、颜娘子的话、阮芷娘托付的话, 甚至邹大娘临死前的要求都在耳边回旋。 “所有人都是这样期望的,你又何必排斥呢?”李玉儿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 但最终还是过不了心中的坎。 李玉儿以为经过昨夜的交谈, 再面对程礼可能会很不自在, 没想到再在饭厅看到,心里也只有些微的涟漪。也对,毕竟是相处了多年的亲近之人, 她们之间的亲情早已十分浓厚。 饭后,方大婶就匆匆找了过来:“我家老三今早去县城送菜时,蓓香让他带了句话回来,说是前些天在你们食铺旁边开业的那家主人打听出来了,是府城姜家的人。” 姜家人现在还有心思作怪?李玉儿想着程礼现在忙着备考,也没有打搅,而是先自己去了县城。 程家食铺虽然没有变成县城的第三座酒楼,但知名度一点也不低,每天食客盈门,收入不一定比酒楼少,再加上程礼和两任县官的关系都好,自然没有人招惹,几年之间,已经在县城立稳了根基。 李玉儿一进食铺,里面的伙计都纷纷行礼,她一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径直进了后院。 食铺在这几年扩大了几倍,连带着蓓香待的房间也大了些,李玉儿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皱眉算账。 “玉儿过来了。”蓓香给李玉儿搬了一个椅子,倒了一杯茶问道:“关于旁边的那家店,老爷是个什么章程?” 李玉儿啜了一口茶道:“纪大人说明年朝廷就要恢复乡试,我接到你的消息的时候,姐夫正在看书备考,也不好打搅。我想把情况了解清楚了,拿好了章程,再跟姐夫商量。” “要乡试了?!真是太好了。”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蓓香,听到这个消息都笑了出来:“这个时候,确实不能拿这些小事打搅他。” 看着蓓香的表现,李玉儿算是真正理解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的影响力。 蓓香还有些兴奋:“老爷这段时间也要好好补补身体,需不需要我再送些鸡鸭鱼过去……” “方家田家那边都有,吃什么都方便。”李玉儿连忙打断了她。 蓓香转了几圈,还没有冷静下来:“那老爷哪里还缺不缺笔墨纸砚?要不你回去的时候再带一些?” “家里都有,我们先说姜家铺子的事情。”李玉儿忙道。 蓓香这才平静下来:“前些日子我们旁边的铺子被人高价拿了下来,我打听到那也是准备做食铺的,就觉得来者不善,虽然那边的伙计都自称老板姓张,但我看到姜家的管事悄悄来过几次,就知道大概了。” “你认得姜家的管事?” 蓓香也坐了下来:“是啊,我毕竟在程府待了这么多年,那时姜家和程家结亲了关系很好,两家来往很密切,我看到过那个管事。” “那以后就要防着点了,铺子里新招的伙计可信吗?要不要赶快把契书签了?”李玉儿不会觉得姜家专门来她们家铺子旁边开个食铺,只是为了做生意。如果只是正当的竞争,李玉儿不怕,就怕他使用下作手段。 蓓香点头:“这个确实是得防着,明天下午就想办法把契书签了。” “送菜的、厨子、伙计这些人都得注意了,不管哪里出了问题,对我们食铺都是一个重大打击。”李玉儿不怕外部竞争,就怕从内部使坏。 蓓香很肯定的道:“我们老爷这么宽厚的东家,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他们都很感激,不会出问题。要防备的是,姜家把菜的价格定的太低。” “价格倒不怕,在雅间吃饭的客人不会在乎价格。而中档菜,我们又是薄利多销,食客们也知道价格。吃食不比其他,价钱太低了别人还不敢吃,这又不是前些年灾荒的时候。”李玉儿见蓓香点头,赞同她的看法,才小心的措辞道:“知道你信任那些伙计,这些年铺子的发展也多亏了他们努力。但小心无大错,我们还是注意点好。” 蓓香还是听了进去:“我会留意,不会让姜家钻空子。” 李玉儿又和蓓香说了一阵话,才带着上月的账本出了铺子。想着蓓香的话,她又去书铺里转了一圈。虽然她也读了一些阮政清和朱万斛送过来的书,但对经义真的没什么研究,想着程礼有老师指点,需要的书,应该都买了,便选了一些好的纸张和墨条带回去。 一回到家,李玉儿就看到了停在旁边的马车和等在门口的彩鸢:“怎么了?” “颜老板派人来接你过去,说是有事情商量。”彩鸢回到。 李玉儿猜测是有急事,把买的礼物送到书房,给程礼说了一声,就打算跟着马车离开。 “颜老板请你过去,怕也是为了师娘的信。”程礼摸着细腻的墨条道:“我相信颜老板和朱兄都是为你考虑的,他们说的话,你要认真考虑,决定……遵从你心里的选择就好。” 原来纪夫人还给颜姨也写了信啊,一想到信里的内容,李玉儿就不想去了。 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李玉儿还是没有丝毫耽搁的坐上了去府城的马车。 ☆、第230章 形式婚姻 “颜姨, 你这么急着接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李玉儿期望事情不是像程礼说的那样。 颜娘子看了李玉儿一会儿, 就把她往里屋拉:“当然有急事, 你都十七岁了, 翻了年就是十八了, 都成老姑娘了, 得把婚事定下来。” 以前颜娘子是打算把李玉儿留到十八再慢慢打算, 但现在程礼的这个事情始终是个隐患, 得提前把李玉儿的婚事定下来才安心。 “上一次你顾左言他, 把这事儿躲过去了,这次你一定要挑一个人。”颜娘子挥挥手,就有一个婢女抱了一堆画卷放在桌子上。 第153节 这种事情李玉儿经历过一次, 自然知道那些画卷上画的是所谓的青年才俊, 虽然知道要收集这么多青年的信息和画像要很费很多功夫,但李玉儿心里实在抵触:“能不选吗?” “你不选,我就帮你选,总能选一个好的。”颜娘子不由分说,就自己打开画卷挑选起来。 李玉儿哪里愿意她的后半生就这样被定下来, 连忙道:“颜姨我真的不想嫁人,你不要费这个功夫了。” “是没开窍?还是真不想嫁人?”这是颜娘子第二次听李玉儿这样说了, 且李玉儿年纪也不小了, 她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自我安慰。 也许是程礼的赞同给了李玉儿信心, 这次李玉儿没有遮掩的把她的想法完全的说了出来:“……,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大多数人的不一样,您可能会觉得很奇怪, 但我真的不想去忍让将就一辈子。” “我不觉得奇怪。”颜娘子沉默了良久才道:“有少部分聪慧的少女也知道婚后的日子不好过,只是她们没有能力去对抗家族和世俗。这条路注定艰难,你即使没有家族束缚,也要面对世俗的压迫,我不想你走这条道路。” 李玉儿听见颜娘子的话松了一大口气,得到了亲近的人的理解,真是莫大的幸运,当即笑着对颜娘子道:“我不在乎那些世俗流言的。” “岂止流言那么简单。”颜娘子无语的摇头,转而又庆幸道:“幸好我把你程礼的婚约坐实了,你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都不讨厌,对这个婚事应该不抵触吧?” 怎么又说到这个事情上了啊?李玉儿的理智提醒她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但心里却有些乱,只道:“他是姐夫,我一直都把他当家人的,只有亲情,怎么能……。” “他不愿意另外续弦,你不愿意嫁人;他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你想保护安乐到成年;你们又都把对方当做最亲近的家人,都不用磨合了,还有什么顾虑?”颜娘子不知道李玉儿为何拒绝,略带惊奇的问道:“你说只有亲情,你不是还盼着虚无缥缈的爱情吧?” 当然不是!李玉儿可要不起这个时代的爱情,想了一阵只能老实道:“我始终觉得姐夫该是姐姐的。” “你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天真又固执的想法?”颜娘子眉头紧皱。 李玉儿连忙摇头:“我是觉得姐姐如果在天有灵,心里怕是会不舒服。” 虽然和程礼谈话之后,李玉儿知道了程礼对阮芷娘只是亲情,但李玉儿不知道阮芷娘对程礼有没有爱情,有没有占有欲。 颜娘子终于明白李玉儿的心结了,李玉儿是太爱重阮芷娘,这样她倒不好责怪了,想了想她把李玉儿拉到身边坐下问道:“你还记得阮姐姐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吗?” “是安乐、我,还有……姐夫?”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玉儿不太肯定。 颜娘子摇头:“阮姐姐清楚的知道程礼如果想,就能够娶到一个必须要依靠他生存的女子,而这女子会花上所有的心力去照顾他关心他。只有你和安乐才是她真正放心不下的人,阮姐姐从来都是一个理智通透的人。” “不可能,姐姐和姐夫关系这么好。”李玉儿不愿意相信颜娘子的话:“而且姐夫都不打算续弦了。” 颜娘子拍了着李玉儿的肩安抚道:“当然,阮姐姐也是关心程礼的,但他们之间也只是因为婚约走在一起的,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或许你说的对,但我心里还是……” 李玉儿话还没有说完,又被颜娘子打断了:“安乐将来要交际,就必须有娘带着,你愿意她有个后娘吗?” 当然不愿意!即使后娘厚道,也不可能真把安乐当成亲生的,到时候家里再有了男孩,安乐又能享受到多少关爱? “阮姐姐肯定也更放心你照顾安乐,你愿意以母亲的身份照顾安乐吗?”颜娘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李玉儿不愿意被别人逼迫着决定后半生,但真让她自己选择,她是愿意照顾安乐的。 “姐姐为了安乐付出了生命,母亲这个身份谁也夺不走,但如果只是名义上的话,我愿意。”李玉儿沉思了良久后开口,她和程礼的婚姻确实是各方面都合适,但现在她过不了心里的坎,但形式婚姻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颜娘子显然不知道李玉儿已经想到形式婚姻上了,听到李玉儿的回答,心里的大石头顿时放下了:“这就对了,我马上就给纪夫人回信,同意她的求亲。” “等等,我先写信给姐夫,他同意了再回复。”李玉儿马上阻止,长辈确认了就不能轻易更改了。虽然程礼也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但她想要形式婚姻,还是必须要程礼同意。 颜娘子笑着摆手道:“还问什么啊,程礼早就同意了,只有你一个人别扭罢了。” “再问一次,我亲自写信。”李玉儿不便明说她想要形式婚姻,但必须要让另一个当事人知道。 “好好好。”颜娘子当即笑道;“只要你不害羞,想写多少就写多少。” 这封信上李玉儿开诚布公,把自己心里的各种想法和别扭都写了出来,告诉程礼这毕竟事关以后几十年,让他慎重决定,不要为先前的承诺束缚了。 给程礼的信,交由车夫快马送往了清河乡。李玉儿想了想,又提笔给阮政清写了封信。 这封信上,李玉儿就没再写她想要形式婚姻的事了,而是写了这个假婚约事件的始末,写了她对安乐的打算,写了纪夫人的求亲,也写了她对这个家的眷念和不舍,即使后面的这些小心思她自觉有些难堪,还是把它摊开了写在信上,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了阮政清审判。 李玉儿想,阮政清是姐姐的弟弟,是她的结义哥哥,是安乐的舅舅,他在这个事情发言的权利。 “如果哥哥也同意了,就回纪夫人的信。”李玉儿下定了决心,对着颜娘子道。 颜娘子叹了口气:“老实说,这是对安乐最好的一个选择,你和程礼成了婚,他这个嫡亲的舅舅照管安乐也就更方便,所以十有□□是会同意的。” “现在就等回信吧。”李玉儿没有回到清河乡,而是回了李家等待两边的回信。 ☆、第231章 同意 垂到窗前的刺花早已凋谢, 只有红艳艳的小圆果隐藏在绿叶之间, 在晚霞的存托下显得非常可爱。 “小姐, 程老爷的信送过来了。”琼苑带着信跑上了阁楼。 李玉儿接过信, 慢慢的走到窗边把信打开, 此时她很平静, 不管程礼做出什么选择, 她都有了与之应对的心理准备。 ‘未来的事情, 现在言之过早, 但我并没有改变诺言的打算,如果这是你的所愿,这个提议我自然愿意。但你还年轻, 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 万不能轻易决定。’前面的字体仍旧是李玉儿熟悉的俊逸,后面的字落笔处墨浓了一点,看得出这些内容也是程礼仔细思量后再下笔的。 傍晚的霞光照在信纸上,让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彩鸢看着李玉儿舒展的眉目打趣道:“程老爷的信上可是写了什么好消息?” “算是吧。”李玉儿看着天边的彩霞道。 彩鸢先前被李玉儿那些离经叛道的思想吓到了,知道纪夫人有意给李玉儿和程礼牵线后, 早就忘了曾今对程礼的嫌弃,此时满心欢快道:“要不要通知颜老板?” “不急, 等哥哥的信来了再说。”李玉儿细细的把信折好。 阮政清的信就没有这么快了, 即使有雍南商会的专用送信渠道, 也是十多天后的早晨,才到李玉儿手上。 ‘我和你嫂嫂正在相看合适的青年,没想到就接到了你这封信。粗看到这封信时, 我十分诧异,以至于久久不能入眠。姐姐去世时,奶娘就给提过这个建议,因着偏向姐姐的私心,我曾心动过一瞬。 但理智和良知又让我拒绝了这个提议,并且让奶娘保证不再说出这个提议,因为你还年轻,现在是李秀才名下的女儿,又有朱员外这样的叔叔,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大了你将近十岁的姐夫。 没想到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这个事情还是被提出来了。再三看了你的来信,确信你是认真思量了这个问题,并打心里喜欢这门亲事,作为哥哥,我也只有祝福。 另外,眷念亲情不是过错,请你不要在心里责备自己。如果你是因为亲情选择了同意这个婚事,我只会代替姐姐和安乐感激你,你不必有那些不必要的心里负担。(当然,我希望你是真的像信里说的一样,不是因为对姐姐的感激而同意这门亲事。也许是我私心里期望这是所有人都满足的选择。) 虽然你信上言辞冷静,但我不确定你对于婚事是否也会心中彷徨。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本来接到这封信时,我就该赶到你的身边,无奈老师这里正有要事,我暂时走不开,不能到通州来看你,希望你原谅我这个没有尽到责任的哥哥。’ 信的后面,阮政清又像以前一样,讲了一些他的儿子庭树的一些事情,字间慢慢都是为人父亲的自豪,整个信的基调又轻松起来。 看完信后,李玉儿的嘴角都不由的勾了起来。 “现在你不会再找理由逃避了吧?”颜娘子打趣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玉儿这才发现颜娘子,就站在她身旁不远处:“颜姨你怎么过来的?” “你在着屋里一躲,就躲了十多天。你那便宜哥哥又怕你心中彷徨,托我多照顾你,我当然得过来看看。”颜娘子笑着那信在李玉儿眼前晃了晃。 李玉儿本来心中感动,但看颜娘子的动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不知道,你还不清楚我吗?” “看样子他是白担心了,你这哪有个少女对婚姻忐忑的样子?” 李玉儿忽略心中的一丝异样,仍旧像以前一样笑道:“我和姐夫都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哪里还会紧张?” “不会是真的还没有开窍吧?”颜娘子喃喃了几句,又连忙道:“纪夫人的信已经来了十多天了,是该给回信了吧?” “嗯。”李玉儿点头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一应礼节程序,都放在姐夫科举之后再说。现在只有一年时间了,不能再打搅他了。” 颜娘子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倒是你,该改称呼了。” 改称呼?李玉儿怔了一下,其实她称呼程礼‘姐夫’,还没有一年的时间,但这个称呼好像已经融入习惯了。 事情决定之后,颜娘子回去给纪夫人回信。李玉儿又把阮政清的信拿出来看了几遍,待心静下来后,再提笔写回信。 信上,李玉儿再三肯定了这个选择是她自己想要的,不是因为对姐姐的感激;然后告诉他自己心里并不彷徨,让他不比有歉疚心理;最后信上讲了安乐的近况和一些生活上的小趣事。 李玉儿以为这封信能安慰阮政清,没想到阮政清看到李玉儿对于婚姻没有丝毫彷徨和忐忑,心里更愧疚了。 在阮政清看来,少女对婚事都是抱有隐秘又美好的期待的,有这些期待必然有忐忑。而这门婚事,让她失去了少女最美好的期待。 当然,阮政清的反应都是后话了,现在李玉儿要面对的是颜娘子的各种念叨。 “嫁妆我和你朱叔叔准备了一份,阮姐姐也给你准备了一份,这个你不用操心。现在你要做的是绣嫁衣。”颜娘子一挥手,就有婢女抱来了各种大红锦缎。 李玉儿抚摸着柔滑的锦缎上面的金丝凸纹:“这个已经很美了,还要再绣?” “当然!”颜娘子十分肯定。 李玉儿虽然喜欢这些锦缎,但想着要在上面一针针绣满花纹,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这太麻烦了,还是请绣娘吧。” “你当年绣东西的时候挺勤快的啊?这些年给我们绣的东西也不少,怎么在这事儿上就懒了?”颜娘子恨铁不成钢。 当年是为了挣赎身银子,所以拼命的绣。后来给亲友送她绣件,那是她喜欢,兴致来了的时候绣的,且都是小件。绣大件是一个很耗心力耗时间的事情,她这些年养懒了,不想花那个精力了。 “也是你们把我宠懒了的。”李玉儿毫不犹豫的倒打了一耙。 颜娘子见李玉儿似乎对婚事毫无期待,心里生了忧虑,但还是对李玉儿强硬道:“嫁衣这么重要的东西,必须你自己绣!” ☆、第232章 桃李 李玉儿终究没有扭过颜娘子, 答应了自己绣嫁衣。 绣嫁衣是一个比较繁琐的工程, 李玉儿不打算一蹴而就, 反正时间还早着, 她每天就挑着光线好的时候在阁楼里绣两个小时。 虽然绣的时候是让李玉儿动手, 但具体到剪裁纹样以及上面要缀的珍珠金箔, 都是经过十多个裁缝绣娘和李玉儿商讨出来的。 在商讨过程中, 李玉儿渐渐也对这件衣裳起了兴趣, 不是把它当着一件炫耀的衣裳, 而是把它当着一个自己参与制作的艺术品,她现在已经找到了最初学习刺绣的热情。 所有的锦缎都已经按照严格的规格剪裁好了,被绷在绣房里的绣架上。绣架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各种形制的针和彩线银丝, 李玉儿坐在绣架前面, 全副心神的完成她心中构思的图案。 琼苑端着茶进入了绣房,见李玉儿真全神贯注的绣着花,便屏息立在旁边不去打扰。李玉儿的纤长的双手灵活的绣面上翻飞,让琼苑不由得看得入了迷。 一朵并蒂莲缓缓的在锦缎上绽放,勾上银边后, 便长成了夺人心魄的存在。 大功告成后,李玉儿才舒了一口气, 剪断了绣面上的针线。 琼苑见李玉儿揉着手腕, 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把目光从绣面上扯开,给李玉儿端茶揉手。 “小姐,今天比往日多绣了半个时辰呢。”琼苑揉着李玉儿的手的时候, 又不自觉的把目光移回绣面。 李玉儿喝了茶后,才舒展眉头看着绣面笑道:“今天的状态不错,都没有发现时间流逝。” “真好看,要收起来了吗?”琼苑看着锦缎有些不舍。 李玉儿点点头,舒展了筋骨之后又问道:“彩鸢回信了吗?” “回了,不光有彩鸢姐的信,还有程老爷和蓓香姐的信。”琼苑说着就把信递给了李玉儿。 自定下婚约后,颜娘子就轻易不许李玉儿回清河乡了,李玉儿知道颜娘子是一心为了她打算,她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去反抗世俗违背颜娘子的话。但又实在放心不下安乐和程礼,又不想打扰正在备考的程礼,便同意了颜娘子的提议,让彩鸢去照顾安乐,并每日给她写信。 看了看三封厚薄不匀的信,李玉儿把程礼的信放在最后,先打开了蓓香的信。 第154节 蓓香的信很短,大致说的是姜家的铺子挤压她们家的铺子不成功,又使下作手段威胁一个新签的伙计在客人的菜里下巴豆,幸好她们早有防备,有惊无险。蓓香贫乏的词汇把这个事情描述的十分苍白,李玉儿却能想象得到里面的凶险。 李玉儿不打算一直这样被动防备,她想了一下,对琼苑道:“去把杨盼儿请过来。” 琼苑下去之后,李玉儿又打开了彩鸢的信,信上仔细的写了安乐挑食皱着小眉头的样子,学走路摔倒了又努力爬起来的样子,睡觉攥着小手的样子,以及每隔一会儿就问起李玉儿的样子。 李玉儿看得又是高兴又是想念:“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时,小家伙还认不认识我。” 平复了心情,将信放进专门收纳关于安乐的信的匣子里后,李玉儿才打开了程礼的信。 程礼的信上大多都是关切的叮嘱,有些虽然都看过几次,但李玉儿丝毫不觉得厌烦,心里只有淡淡的温馨。说了一些家里的事后,程礼又提到他们一家一起种的桃子和李子都挂果了,因为她不方便回去,他便让人送了一筐过来。 桃树和李子树是他们三年多前种下的,这两年都没有结果,李玉儿险些忘了它们了,没想到现在结果了,李玉儿连忙出了绣房问道:“从清河乡送过来的水果呢?” 旁边的婢女答道:“琼苑姐洗了两盘,说放到小姐出来吃,其他的都送到冰窖里了。” 李玉儿果然在桌子上见到一盘白里透红的蜜桃和一盘熟透了的李子,拿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丝丝甜味从舌尖浸到了心田,让李玉儿不由忆起了她们一起种树的日子。 “要是姐姐也能尝到,就好了。”最后,李玉儿有些低落的叹到。 将一个桃子吃完后,李玉儿道:“那些桃子李子都不用放冰窖里了,拿出来我看看。” 婢女应诺后不久,就有两个粗使抬了一个箩筐进来。 仆役将箩兜打开厚,李玉儿就看到了满满一箩筐的水果,每个都长的十分喜人,一看就是甜美多汁:“看来今年果子的收成不错嘛。” “选一些留下,再挑一些出来,我待会儿给颜姨送去。”李玉儿吩咐完又叹到:“可惜叔叔在京城,送过去怕是要坏了。” 最终,李玉儿自己留了一些,给颜娘子选了一篮子,给周囡囡和吴平平留了一些,剩下的分成两半,一半打算让杨盼儿带回去分给酒楼的人吃,一半就让李府的婢女仆役分了。 虽然桃子和李子都是平常水果,但她们自己种的意义不一样,李玉儿也希望多一点人尝到她们种的水果。 水果刚刚分好,琼苑就带着杨盼儿过来了。 “我记得姜家在府城有两座酒楼和五六个食铺?”李玉儿打发了其他婢女,直接问杨盼儿道。 杨盼儿点头:“两座酒楼是他们族里的产业,食铺有的是姜家夫人媳妇儿们的私产。” “我们的人有在姜家酒楼的吗?”李玉儿又问。 杨盼儿猜到了李玉儿的意图:“酒楼收人比较严格,很多都是他们姜家的仆役,不过送菜的、收泔水的有我们帮助的人,我想不管东家你做什么,他们都愿意帮忙的。” “不行,不安全。”李玉儿听她这样一说,反倒冷静了下来,她的这个计划可能会把帮忙的人陷入危险当中。 杨盼儿问道:“东家想做什么?只要不是直接冲突,他们都能顺利脱身的,他们长期混迹市井,这点生存本事还是有的。” 听到杨盼儿的话,李玉儿倒放心下来:“请个机灵的人在姜家酒楼的水缸里下点……,不,还是算了直接在做好的菜里放蛆和蟑螂。” 李玉儿本来打算以牙还牙,也在姜家的水里下泻药,但仔细一想会连累无辜的食客,还是放虫子比较安全一点。 “这是小事,东家你就放心吧。”杨盼儿一听不是大事,顿时便开口保证。 李玉儿又补充道:“告诉他们还是以安全为要,找不到机会就不放,而且这个事情什么时候做都行,不急于一时。” 最后,杨盼儿带着李玉儿的命令和一大篮子水果离开了,回到酒楼后,她又以自己的名义请认识的几个乞丐头子商量事情。 ☆、第233章 又一年 时间在李玉儿绣花和看书之中缓缓流逝, 天气也渐渐转凉。 这一日, 李玉儿刚刚停针, 琼苑就上前禀报:“小姐, 杨盼儿过来了。” 李玉儿出了绣房, 果然就看到等在外间的杨盼儿:“是酒楼有什么事吗?” “我们酒楼一切都好。”杨盼儿笑着说完, 又走到李玉儿身边低声道:“是姜家的酒楼和食铺出了几件趣事儿。” 李玉儿想起她前些日子的安排心中了然, 但听杨盼儿的话, 不只是像客人吃到虫子这么简单, 不由对事情的发展起了兴趣:“姜家酒楼出了什么事?” “姜秀才为了证明他家酒楼干净,就邀请了好多同窗好友在酒楼举办宴席,正拍着胸脯说他家的饭菜绝对良心, 结果他自己就夹到了一个蟑螂!”杨盼儿说着自己就笑了出来:“据说当时他的脸色黑得跟锅灰一样。” 李玉儿听着有趣, 也来了兴致:“他自己宴请,都没检查好?” “他一直觉得那些说有虫的客人,是讹他的呢。”杨盼儿捂嘴笑道。 按说姜家的即使自大,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愚笨啊,李玉儿思量了一下又问道:“你们还做了其他事吧?” “最开始是引了外来的地痞去讹了几次, 姜家人发现之后,只以为有人想要败坏他们的名声来打击他们的生意, 以至于后面的食客真的发现了虫子, 他们也强硬的赶走客人, 硬说他们讹人。” 杨盼儿喝了一口李玉儿推过去的茶水,又继续道:“说看到虫子的客人多了以后,其他食客也就将信将疑了, 姜家的两座酒楼的声誉就一落千丈了。” 歇了一口气,杨盼儿又兴奋道:“为了挽回生意,姜秀才请了在通州有影响力的年轻一辈在酒楼宴饮,这个结果,怕是今后好多年姜家酒楼都翻不了身了!” 确实,做酒楼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食品安全,姜家这个名声传出去了,酒楼怕是要垮了。 “他们这是罪有应得!”李玉儿心中大畅。 杨盼儿也道:“谁说不是呢,后面那些发现虫子的客人,找姜家人理论的时候,他们不动手打人,而是自己认真检查一下,也发展不到这个地步。” “动手了?那些客人还好吧?”李玉儿听了有些担心,姜家人倒霉她只会畅快,但也不想有其他无辜的人受到连累。 杨盼儿赶紧道:“没有大碍,有人专门在酒楼门口盯着。一见姜家打人,就立马通知了巡逻的衙役把事情闹大了。” “那就好。”李玉儿点头。 杨盼儿想了想又道:“我看姜家也不行了,以前酒楼的那点收益他们都看不上眼,现在为了酒楼的名声居然让姜秀才亲自设宴,最后还办砸了。” “姜家惹了袁知府的厌恶,本来产业就受打压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李玉儿想了想又道:“只是姜家老头子还在,在通州府又有几分根基,一时半会儿还败不了。” 杨盼儿若有所得:“原来程府败得这么快,都是因为程老太爷死的早么?” “对了,程谢氏怎么样了?”一说起程府,李玉儿就想起了程谢氏。 虽然程谢氏已经被夺了诰命的身份,在通州府的贵妇圈名声已经臭了,基本拿捏不了程礼了,但李玉儿还是想了解她的近况。 “程谢氏现在就藏在程府里,不敢出来,也出来不了,据说是得了重病,卧床不起了。”杨盼儿说着她听到的消息。 程府,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正院睡房里仍旧是昏暗一片,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程谢氏一个人睁着满布血丝眼睛躺在散发着恶臭的床上。 程谢氏虽然强撑着不敢闭眼,但眼皮总抵不过身体的疲倦,渐渐的耷拉了下来。 “啊!”只一瞬间,程谢氏又睁开眼睛,眼里没有焦距,只有无限的恐慌,不住的缩着身体道:“不要杀我!不要掐我……”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丝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 “老夫人,您该吃药了。”丝絮走到床边,生意一如既往的温柔。 程谢氏听到丝絮的声音,却把脑袋不住的往里缩,闭紧了嘴巴直摇头。 “你的癔症可要好好治才行,您也不想天天看到掐您脖子的老太爷,挖您眼睛的孙少爷,剜您心的四夫人吧。”无论程谢氏怎么躲,丝絮诡异的声音都能传到她的耳朵。 “来,喝药。”丝絮的动作可不想声音这么温柔,直接掐着程谢氏的下巴,打算往里面灌。 程谢氏拼命的挣扎:“来人!来人……” “你还没学乖吗?到底想叫谁呢?是竹香、周氏还是你那个乖儿子?” 丝絮每问一声,程谢氏就不由抖了一下,她曾今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人憎狗厌,众叛亲离。 “我还记得当年程老太爷就是被毒得全身瘫痪,后面才被毒死的,这也算是报应了。”说完了程谢氏的处境后,杨盼儿才叹道。 李玉儿听得心中解恨,想要写信告诉程礼,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程礼在全力备考,不应该让程谢氏的事情打扰了他。 之后的日子又平静了下来,李玉儿每日还是绣花练字,偶尔听听府城的一些新鲜事。 姜家那次宴席出丑之后,给了对头疲弱之感,所有对姜家产业有企图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姜家不得不谨慎低调了起来,派去桓壁县的管事都被叫了回去,桓壁县的食铺一直赔钱没有盈利,也被关了。 时间悠悠流逝,不经意间便是冬去春来。经过几个月不间断的努力,嫁衣已经被绣好了。但李玉儿还是得不了闲,因为颜娘子又请了一个妇人教她管家。 各种人情往来和夫人交际是李玉儿的弱项,以前阮芷娘虽然是把李玉儿带走身边教,但也没有机会展示这些,因此就需要另外的学习。 李玉儿即使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知道这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不得不认真研究。 ☆、第234章 乡试 “小姨, 爹爹什么时候过来啊?”刚刚闭眼的安乐, 又唰的一下睁开了大眼睛。 李玉儿也不急, 继续摇着扇子给她扇风, 因为小孩体弱, 自从把安乐接过来后, 她就不敢在房间里用冰了。 “还有半个月, 乡试结束, 你爹爹就会来接你了。”李玉儿一边说着, 一边轻拍着安乐的背,想要哄她睡午觉。 “半,半个月?那是多久啊?”安乐歪着头不解道。 李玉儿另一只手摸着安乐的头道:“你每天吃好、睡好、玩好, 时间就过的很快了。” “好吧, 小姨你也睡,爹爹很快就来接窝们了。”安乐两只小手把李玉儿的手拉住后,闭上了眼睛。 李玉儿见安乐眼皮轻颤,就知道她还没有入睡,便把扇子递给旁边的琼苑, 自己顺着安乐的心思躺倒安乐的旁边,仍旧有规律的轻拍着安乐。 整个阁楼都被树荫和刺藤包围, 旁边又有几个婢女在打扇, 倒也不是很热, 夏天又正是让人困倦的时候,把安乐哄睡着了的李玉儿,不久就把自己也哄睡了。 李玉儿醒来的时候, 就看到安乐坐在旁边笨拙的握着扇子扑哧扑哧的给她扇风。一瞬间,李玉儿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安乐是在给小姨扇风吗?”李玉儿掏出帕子给安乐擦汗。 安乐点着她的小脑袋:“小姨,热!” “安乐真乖,小姨不热了。”李玉儿抱过安乐就在她嫩嫩的小脸蛋上清香了一口,安乐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扑过来两只小手抱着李玉儿的脖子,就在李玉儿的脸上啃了几口。 看着安乐也学了她动作的李玉儿有点心虚,忙小声道:“安乐不能对别人这样做,知道吗?” “这是窝和小姨的小秘密?”安乐瞪着大眼睛认真的看着李玉儿。 李玉儿连连点头:“嗯。” “那窝听小姨的。”安乐郑重的点了头之后,又迅速的啃了李玉儿一口,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李玉儿。 李玉儿苦恼又甜蜜的回亲了一下。 这天下午,李玉儿也给自己放假了,带着安乐去逛各种小孩的店铺,给安乐买各种小衣服小玩具。 “这里面的衣裳形式还是太少了,看来以后有空得多给安乐做几件。”李玉儿发现她以前给安乐做的衣裳太中规中矩了,她现在发掘了更多照顾小孩的乐趣了,她想要把安乐打扮成洋娃娃、打扮成小老虎。 之后李玉儿就满腹热情的投入到给安乐做小衣裳的事情中了,所幸的是安乐也很认同李玉儿的审美,经常穿着李玉儿做的衣裳就舍不得脱。 “小姐以后还是不要给表姑娘做这些衣裳了吧?”琼苑看着兴致勃勃的一大一小,表情一言难尽。 李玉儿翻来覆去没看出这些衣裳又什么不对,虽然和外面的平常款式不同,但穿在小孩身上,别人也只会觉得可爱,不会觉得出格才对。 “表姑娘长大后,知道知道自己穿过这种长耳朵长尾巴的衣裳,会不高兴吧?” 第155节 原来是说这个,李玉儿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事儿,只要不让外人知道,安乐不会讨厌的。” 所谓三岁看老,安乐现在还没满三岁,但性格已经看得出一些端倪了。 每天要陪着安乐、照顾安乐,李玉儿觉得等待乡试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转眼便到了乡试的日子,天还没有大亮,李玉儿就带着安乐到了提前到了贡院对面。 安乐还没有睡醒,但听说她爹爹会来乡试,便也强撑着早起跟了过来。她虽然不懂乡试是什么,但看着大人的神情,也知道那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玉儿虽然有点担心,但也没有阻止,只更用心的照顾安乐。 晨光熹微,贡院前已经是人头耸动,李玉儿坐在车窗旁不停的寻找程礼的身影,终于在一群紧张的士子中看到了稍微淡定的程礼。 安乐显然也看到了,顿时来了精神,扒着车窗对外喊道:“爹爹,爹爹!” 安乐的声音清脆,但混入周围杂乱的的声音中也不容易辨别,但程礼还是听到了。 “是小姐的声音。”方石也肯定的点头。 程礼连忙走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安乐想爹爹了,我自然要带她过来。”李玉儿说着就把安乐递了过去。 安乐抱着程礼的脖子,就在程礼的脸上啃了一口:“爹爹努力!” 程礼的耳尖顿时爆红,但面上仍旧绷的一本正经的回答:“嗯,我努力。” “安乐,你爹爹要求考试了,你先过来。”李玉儿也有些脸热,生怕程礼发现是她带歪了安乐,连忙接回安乐。 安乐不舍,但终究是个乖孩子,又磨蹭了一会儿,就回到李玉儿怀里。 “纪大人和哥哥都说你的水平够了,你就像往常一样就行了。”最后李玉儿还是怕程礼紧张,小心的说了一句。 程礼点头笑道:“你提前让政清和老师给我做了这么多模拟,又经常在家里三天三天的关,我哪里还紧张的起来。” 本来程礼还有点紧张,但这句话说完,就感觉真的没什么可紧张的了,那些事情都是再三经历过的了。 时间不早,程礼也就没有多说,跟李玉儿她们告别之后,就去排队入场了。 目送程礼进场之后,李玉儿才带着安乐放心回家。 回家之后,李玉儿并没有放松,而是吩咐琼苑道:“去曲管事那里看看,那伙阻拦姐夫进城的匪盗找到没有?” 为了乡试,程礼提前从桓壁县出发,没想到路上碰到了一伙想要绑架他的匪盗。好在李玉儿本来就不放心,提醒了程礼多带些人,而程礼因为前几次的意外,也格外警醒,请了方家的几个壮劳力陪同过来,才免了途中被绑架。 虽然方家送程礼的人不少,但那伙匪盗也格外狡猾,并没有被抓住。 琼苑领命就去了,李玉儿又调整了心情哄安乐睡觉,安乐今天起得太早没有睡好,现在正需要补眠。 “再做些饭菜热着,安乐今天早晨也没吃好,怕是醒了就会饿。”安乐入睡后,李玉儿又吩咐下人道。 ☆、第235章 九天 乡试有三场共九天, 现在又是八月大热天的, 考场里一定十分难熬,李玉儿有些烦躁的扇着扇子。 “小姐, 你专门给程老爷配了解暑药, 他一定会没事的。”琼苑在旁边劝道。 李玉儿点头:“我知道,就是有些静不下心,毕竟是十年寒窗啊,现在就看这九天了。” 在屋里转了几圈, 心情还是平复不了,李玉儿想了想又开始练字。这些年她已经养成了无论练字还是绣花都全身心投入的习惯, 心神很快就沉入了练字之中,心情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第二天, 天气更闷热了, 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但丝毫减少不了萦绕在府城的焦躁情绪。 “天色暗下来了, 怕是要下雨了吧?不过这么热的天, 降降温也好。”琼苑看着外面的天空道。 李玉儿想起通州府的贡院已经有即使年都没修了, 不由又有些担心:“希望姐夫运气好些,住的地方不要漏雨。” 剧烈的风把垂在窗外的藤条吹的唰唰作响, 李玉儿的衣袂也胡乱飘舞。 “小姐, 要下雨了, 这窗边怕是要沾雨,您还是进去吧。”琼苑在旁边担忧道。 李玉儿看到天边一道闪电,蓦然想起还在午睡的安乐, 便快步的走了进去。琼苑挥手让小丫环们关窗之后,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刚一进门,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哇!爹爹,小姨……”安乐果然被吓醒了。 李玉儿快步走到床边,把安乐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道:“不怕,不怕,小姨在这里。” 安乐紧紧的埋在李玉儿的怀里,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让她心里的惊惧慢慢的散了些。 “不怕,不怕,就是天上几个电娃娃在玩呢。”李玉儿尽量把声音放到最柔。 安乐果然起了好奇心:“点娃娃,嗝,点娃娃是什么?”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水,嘴里还打着小嗝。李玉儿知道安乐刚才是骤然受惊,又哭的太厉害,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李玉儿一手抚着安乐的后背,一手拿着手帕将将她的眼泪轻轻擦干,然后才慢慢道:“是电娃娃,天上的云朵里面住了很多电娃娃,一到下雨天就能出来玩,刚才的声音就是她门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电娃娃天晴的时候为什么不出来?也是他们爹爹和小姨不允许吗?”安乐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李玉儿。 李玉儿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点头:“对,他们和安乐一样乖,听爹爹的话,说不让出去就不出去。” “那小姨,我们出去看电娃娃好不好。”安乐用小手抓住李玉儿的手指道。 看来这个故事虽然让安乐不惧怕打雷了,但还是有副作用的,李玉儿连忙又道:“看到了电娃娃是有危险的,所以电娃娃才下雨天出来,就是怕你们这些小娃娃遇到了,以后下雨了就不要出去好不好?” 最后这句话,李玉儿问得尤其郑重。 安乐好奇心不是特别重,又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见小姨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便点着小脑袋道:“好,安乐不出去。” 两人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一阵轰隆声,李玉儿留意着安乐的反应,见她只是没防备被吓了一下,没有害怕的情绪,就彻底放下心来。让婢女把她给安乐定制的小动物拼图拿出来,陪着安乐一起玩。 夏天的阵雨来的快,也走的快。不久便停了下来。躲在云层中的太阳又洒下了光辉,好在经过刚才的阵雨,热度确实是降下来了。 帮着安乐一起拼了一个小狗狗的图案,李玉儿才抱着安乐出了内室。 “哇,小姨,那个好好看。”安乐扯着李玉儿的袖子往窗边看。 李玉儿顺着安乐的视线,就看到贡院方向的一条彩练,脸上顿时有了笑模样:“那是彩虹。” 又过了一日,在贡院里的士子们才被放了出来。 李玉儿又带着马车提前在贡院门口等着,在贡院里又待了三天的士子,早已没了以往的风仪,个个都精神萎靡,形容狼狈。 程礼比其他人好了一些,但也是神色倦怠。 “姐夫,先躺着眯一会儿吧。”李玉儿给程礼灌下一碗养神汤后,就让程礼休息。 为了接程礼,这个马车里的陈设是特意改过的,里面的凉塌尽可能的做到了舒适,困倦的程礼挨上了凉塌,就睡着了。 “让车夫再慢点。”李玉儿在程礼肚子上搭了一条薄毯之后,吩咐身边的丫环道。 虽然颜娘子交代过,让她在婚前尽量少和程礼相处,不要让人拿住话柄。但看着程礼现在这个样子,李玉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就让车夫驶进了程礼住着的小院。 “姐夫,醒醒,热汤和饭菜都准备好了,先吃了再睡。”马车停下之后,李玉儿又等了一会儿,见程礼靠自己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便把他叫了起来。 一进小院,仆役和方石就训练有素的打水,扶着程礼去沐浴了。而李玉儿就带着婢女把她提前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程礼泡了一个热水澡后,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了。在贡院的时候,他也一直勉强自己啃干饼子,但终究是没有胃口,到后面一天的时候全身疲惫,根本感受不到饱饥了。 闻到了小粥的清香之后,程礼也不再留念这热水了,穿了一身清爽的衣裳就往外走。 “辛苦你了。”程礼一看桌子上各种好克化的粥菜,再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是李玉儿做的,他能猜到这背后用了多少工夫。 李玉儿见程礼脸色缓了过来,才稍稍放心:“姐夫您才是辛苦,我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些力了。” 这话是李玉儿真心的想法,她是经历过高考的,而科举的压力比高考重了无数倍,条件又差了很多倍,自然能想象得到科举要经历的艰难。她心疼廋了一圈的程礼,却也帮不了他,只能这些事情上下功夫。 李玉儿说着,又让她请过来的大夫给程礼把脉。 “有这些就很好了。”程礼一边配合着大夫,一边道。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身边终于有了家的味道,不像过去一年多那么冷清了。 等着大夫把完了脉,李玉儿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没有大碍,不过以后三天的参茶也不能断。”大夫点了点头,又嘱咐道。 李玉儿这时才真正放心下来,虽然功名重要的,但身体也重要,如果为了功名坏了身体,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送走大夫后,就和程礼一起吃了顿饭,虽然心里有很多话,但想着还要程礼还要在贡院再奋斗三天,就不再耽搁程礼的时间,催促这他去补觉。 八月十四的清晨,李玉儿又一次把程礼送入了考场。 这三天中,陆陆续续有士子从贡院抬了出来,整个通州府的焦点都在这场乡试中,到处都在议论谁谁谁又重病不起了。 李玉儿听得提心吊胆,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程礼这次要平安,要考好,她实在不希望程礼多遭一次罪了。 终于,三天的时间到了,这场乡试结束了,程礼安全的出来了,虽然他一到车上就睡着了,但大夫诊断没有事。 ☆、第236章 出榜 程礼回去之后倒头就睡, 有很多年老体弱的考生直接大病了一场, 整个通州府的大夫都忙碌起来了,但还是有些供应不足。 又过了几天, 程礼才养回精神, 其他心思活泛的士子也出来举办宴会拉关系了。 程礼虽然是少年时就中了秀才,但毕竟蹉跎了这么多年,又一直住在乡里,名声自然比不得那些活跃于各种宴会的士子, 因此在那些士子团体中并不受重视,接到的请帖也不多。 程礼只和同窗聚了几次会, 大致了解了这次乡试的风云人物的文章,就没有多出去了, 而是安静的等待放榜。 李玉儿读书的时候, 总感觉不得劲,家里少了一个人, 就感觉安静了好多。 “小姐, 是想表姑娘了吗?”琼苑给李玉儿倒茶的时候问道。 李玉儿放下手中的书道:“是啊, 安乐才走了半天,就不习惯了。” 程礼身体缓过来的时候, 就提出了要把安乐接过去照顾, 而安乐也想爹爹了, 李玉儿自然没有阻拦之理。 “小姐,表姑娘过来了。”正说着又有丫环进来禀报。 不是才去程礼那里吗?李玉儿立马起身走到门口,果然看到在婆子怀里四处张望的安乐。 “小姨, 抱。”安乐一看到李玉儿便笑了起来,伸着小手求抱抱。 李玉儿接过安乐见她心情和身体都还好,放心了半颗心,又问跟着的婆子:“安乐才到姐夫那里半天,怎么又回来了?” “想小姨了!”安乐脆生生的宣布了,又在李玉儿的脸上亲了一下。 那婆子也笑着回道:“小主子今早一起来就在找您,又一直嘟着嘴闷闷不乐,老爷实在是拗不过,就把她送来了。” 第156节 李玉儿听到安乐这么依赖她,也是心中熨帖,不过逗安乐道:“你在我这里想爹爹,在你爹爹那里又想我,要怎么办?” “爹爹说了,你们以后会住在一起!”安乐挺着她的小胸膛雄赳赳的回到。 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形婚,以后住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怎么从安乐口里说出来,就让人脸上发热呢?本来想逗人,结果把自己搭进去的李玉儿连忙转变话题:“现在在我这里住,可看不到爹爹了哦。” “没关系,上午和爹爹玩,下午和小姨玩。”安乐两只小手环住李玉儿的脖子道。 李玉儿又转头问那个婆子道:“姐夫也允了她两边跑?” 婆子点头应是。 幸好李府和程礼现在住的宅子相隔不算太远,即便如此,李玉儿还是吩咐道:“以后太热了还是不要过来,过来的时候一定要保证安全。” 转眼间,又到了八月底,通州士子之间的热烈气氛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在等待出榜,贡院前的人流都比以往多了几倍。 九月初,在桂花香中,人们翘首以盼的榜单终于放出来了。 周围的人一窝蜂的涌了上去,转瞬之间桂榜便被围的死紧。那些士子也没了风度,跳着往里挤。 “让让,让让,都让让。” “不要挤,不要挤!” “我快看不到了,不要推。” ………… “不要挤,我来一个个的念。”终于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制止了这场骚乱。 那个士子装腔作势咳了两声,立马在后面人的催促声中念到:“第三十二位孙山、第三十一位俞山江、……” 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是一阵欢呼,周围的士子都心情复杂的贺喜,旁边看热闹的汉子也围过去讨赏。 “……第十一名骆胜、第十二名历敬。” 一次次提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那些自觉考不到前列的儒生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七名农士固、第六名余庆……”那个士子念的越来越慢,声音有些发涩。 不是他,不是他,还不是他!越到后面机会越渺茫了,程礼的拳头随着那个士子的声音越握越紧。 “姐夫。”李玉儿不知道怎么劝,她心里也很紧张,只能紧紧握住程礼的手。 又一个衙役往墙上贴了一个名字,那个士子继续念到:“第五名……,第五名是我!啊,我中了!我中了……” 那个士子再也维持不了镇定,高兴的跳了起来,周围的人都扯着笑恭喜。 “我要回去告诉我娘!”那士子说着就跑了出去。 穿着红黑衣服的衙役又贴了一个名字,这一次没有士子专门念,但有人还是念了出来:“第四位是洪顺,恭喜恭喜。” “只有三个名额了。”程礼本来放松了些的手又蓦然拽紧了。 “第三名时冠……” 只余两个名额了,崩溃的人越来越多。 “我是不是很没用?”程礼的声音十分消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散掉了一样。 李玉儿心中一紧,忙拽住程礼的手道:“姐夫不管怎样都是姐夫,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都是安乐的依靠,不能被一次失败打倒,况且榜还没出完呢。” 李玉儿的声音不大,但程礼却感觉像钟磬一样震耳,那些话直敲到了他的心里。是啊,他立誓要照顾好安乐和玉儿,不能就这样被打倒! “老爷,老爷,您中了了!”眼尖的方石一看到名字,就大喊着挤了出来。 程礼蓦地直起了背,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李玉儿:“我没有听错?” “没有听错,就是方石,姐夫你中了!还是第二!整个通州府的第二!”李玉儿的心也是砰砰直跳。 “我中了?”程礼猛地抱住李玉儿:“我真的中了!” 李玉儿被硬邦邦的胸膛撞得有点懵,稍后才反应过来觉得脸上发烫头顶冒烟。手足无措的想要推开程礼,但感觉肩上被打湿后,猛然冷静下来。程礼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他需要发泄。 想了想,李玉儿又伸手回抱住程礼。 ☆、第237章 提亲 李玉儿等程礼的心情稍稍平复, 就离开了, 因为程礼作为新出炉的举人,肯定会有很多人过来拜见吹捧, 而这个时候李玉儿就不便在场了。 李玉儿刚坐上马车, 就看到一大群人往程礼所在的酒楼里涌。 “这么多人,程老爷能应付吗?”琼苑有些担心。 李玉儿对着站在窗边看着她的程礼点了一下头,才放下车帘道:“今天是姐夫最风光的日子,那些人都是上前去恭喜或套近乎的, 至少在明面上是要捧着姐夫,所以不必有什么担心。” 虽然口上说着不用担心, 李玉儿却还是想着程礼,她取下了帷帽, 看着肩上已经看不出湿痕的衣裳, 突然有些心痛。她想起了程礼早逝的姨娘、孤独的童年、失去的妻儿……。 一路上李玉儿的兴致都不高,直到回家后。 “小姨!”安乐清脆的声音猛然响起。 李玉儿看着安乐的笑脸, 一下子便把刚才那些不知名的情绪扔开了, 姐夫中举了是件大喜事!抱起安乐香了一口, 又笑着宣布:“姐夫中了举,府里每个人都赏三个月的月例!” “恭喜小姐!”府里顿时欢腾了起来,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前些日子李玉儿满腹忧虑心情不好, 李府的下人们行事也都小心翼翼的, 现在得了这么个喜讯,所有人顿时都放开,做什么事儿都带着欢快劲儿。 “小姐, 颜老板过来了。”婢女进来禀报道。 李玉儿立马抱了安乐迎出去:“颜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我是过来躲清静的。”颜娘子进来后,直接坐到了冰盆边的椅子上:“程礼中举的消息传出来后,绣珍坊里就来了好多打听消息的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和阮姐姐关系好,就想来找我牵线,开始的时候,我还解释程礼已经订了婚,但后面询问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懒得应付了。” 没想到程礼一下子就变成了热门女婿人选,李玉儿还没有品出滋味,颜娘子又道:“你和程礼的婚事得赶快办了,他现在就是一块香饽饽,好多大家小姐都盯着呢。” “不至于吧。”虽然李玉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也不想婚事办的太急。 颜娘子冷哼了一声:“不至于?你知道通州府每年有多少大家小姐及笄?每三年才有举人,而这些举人大多都有妻有子,程礼这个情况起码有几十家人盯着,还不要说那些商户女。” “原来姐夫这么受欢迎啊?”李玉儿心里非但没有紧迫感,还有点高兴。 颜娘子恨铁不成钢:“啊什么啊?要出了意外,有你哭的!” “这事儿不急,姐夫才中举,要去拜会座师,之后肯定还有很多宴会。”李玉儿给颜娘子泡了一杯茶,安抚她。 颜娘子把茶杯放到一边:“就是因为宴会多,才要急啊,宴会上肯定有很多人会给他做媒。” “颜姨,我们可以更信任姐夫一点。”李玉儿挽着颜娘子的手臂轻声道。 和程礼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李玉儿相信他的人品。不过即使有万一,即使她看错了,她也能接受后果。 “好吧,程礼的人品确实是值得肯定。”颜娘子也冷静了些:“不过你们的婚事得把时间定下来了。”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他商量。”颜娘子说着就要走。 李玉儿看着外面还是艳阳高照,连忙拦住:“颜姨,不急于一时,先吃了饭,等太阳落山了再去吧。” “不要再劝了。”颜娘子给了李玉儿一个白眼:“你这么惫懒,我再不为你操心些,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听见颜娘子嫌弃,李玉儿有些心虚,也不再劝阻了,只是让人把颜娘子马车上的茶换成凉茶。 颜娘子一刻都没有耽搁,离开李府后,就往程礼的住处去了。 一到程礼的住处,颜娘子就发现本来不大的院子,已经被人和礼物堵满了。 里面的人,颜娘子认识大半,其中有赋闲在家的官员的随从、有大族家的管家、有在府城举足轻重的富商,还有些士子打扮的年轻人。 “我们老爷和令尊都是员外郎,这是最相配的一门婚事。” 颜娘子还没进屋,就听到了这句让她火冒三丈的话,当即大步往里走,然而见到说话的人时,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说话的人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穿着平常的仆役衣裳,颜娘子认得他,他是去年告老回乡的褚员外的管家。 褚员外和程礼的父亲程员外虽然都号称员外,但两人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的。褚员外告老前是户部员外郎,正宗的从五品官员,在京城能进六部混到这个位置且平安告老的人肯定有一定的人脉手段,况且他家还有一个长子外放为官。 颜娘子也不得不承认程礼与这样的人家成亲,对未来会大有帮助。而她东家虽然能为玉儿拿出的资源虽不比褚家少,但东家有些身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 “抱歉,要辜负员外的厚爱了,晚生已经定亲了。”程礼虽然动作谦恭,语气诚恳,却也看得出脸色很平静,褚管家的提议没有在他的心里掀起多少波澜。 旁边的人纷纷摇头叹到:“可惜了,可惜了,多好的姻缘。” “我还打算把小女许配给他的……” 听见程礼的声音,颜娘子的心蓦然就定了下来,没再管其他人的杂音。 程礼见到颜娘子过来,知道她有事情,连忙送客。 这些客人知道他忙,大多数都送了帖子,放下礼物离开了。只有一个富商离开时拉着程礼低声道:“你有情谊,不愿辜负未婚妻,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家有个姿容妍丽的小女儿,平日里最仰慕饱学之士,你若有意她愿给你暖床添香。” 程礼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没脸没皮送女儿的,眉头不明显的皱了一下,然后用郑重的声音道:“未婚妻助我良多,只能辜负你的美意了。” “所谓妻贤妾美,三妻四妾是……” 富商本以为程礼只是随意推辞,但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不由住口了。没想到这个程举人还真是个没情趣的人,他是来巴结的,不是来结仇的,便哈哈了几句,把这个话题岔开过去。 ☆、第238章 婚期 颜娘子再回来的时候, 直接告诉李玉儿婚事已经定好了, 时间就在两个月后。 “这,时间有些紧了吧?”李玉儿忽略听到消息时慢了一拍的心跳, 只说出心中的疑虑。 程礼现在是新出炉的举人, 在通州府炙手可热,应酬肯定不少。要在两个月内走完三书六礼的程序,时间肯定很紧。 “明年三月就是会试之期,程礼要去参加春闱, 时间当然紧。”颜娘子说着,就把李玉儿拉到了妆台前, 按着她坐下:“你现在需要做就是把自己养的美美的,其他的事情就教给我吧。” 李玉儿骤然看到摆满了梳妆台的瓶瓶罐罐, 咽了咽口水:“这些不会都是要往脸上涂的吧?” 这些年一直都是吃的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 又没有在太阳下晒过,李玉儿的皮肤很好,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尽量少用这个时代的水粉墨黛, 就是怕皮肤被里面不明的矿物质伤害。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个是前朝的秘方, 是皇宫内院的嫔妃用的保养方子,好多人求都求不来。”正在用各种奇怪的粉末调制一种膏状物的颜娘子, 看到李玉儿这个表情来气了:“你知不知这个方子, 还是我请你朱叔叔专门去打听的!” 一听到这个方子是朱叔叔专门去打听的, 李玉儿就不再言语了,朱叔叔行事向来靠谱,这个方子应该提前试过。即使有后遗症应该也不严重, 不能因为那不知道有没有的危险,就浪费叔叔的一片好意。 “这些罐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李玉儿闻到了一阵中药味,也对这些粉末起了好奇心。 颜娘子用小勺舀了有些白色的粉末道:“这一盒是珍珠粉、那一罐是冰片、那一瓶是僵蚕粉……” “僵蚕?是我知道的那个僵蚕吗?”颜娘子还没说完,李玉儿就僵住了。 第157节 颜娘子又打了个鸡蛋将蛋清放进去:“当然就是。” 好吧,很多中药里都还有僵蚕呢,敷到脸上不算什么,反正又不是让她吃,李玉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那淡黄色的小晶粒是什么。”李玉儿又转移了话题。 颜娘子一边搅拌一边道:“那个啊,是腻粉。”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腻粉里面是有水银的,女人为了美果然是什么都敢尝试的,李玉儿木着脸想到。 之后李玉儿就不再问了,她怕再问出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原料来。 在颜娘子的逼视下,李玉儿带着英勇就义般的神情将膏体涂到了脸上。还好不是她幻想的硫酸般的火辣辣,而是一种凉凉的感觉。 李玉儿涂好之后,颜娘子又叮嘱道:“这个每天只能涂一刻钟,时间一定不能超。” 颜娘子说完就急着离开了,她现在也不得闲。 李玉儿一直盯着沙漏,时间一到就连忙吩咐道:“快打水过来。” “不愧是秘方,效果真好!小姐的肌肤像是会发光一样。”琼苑帮着李玉儿净脸之后感叹道。 少女你牛皮吹的太夸张了,李玉儿抽了抽嘴角,对琼苑的话全然不信,自己走到铜镜前去观看。 还好,没有毁容也没有过敏。李玉儿虽然相信颜娘子和朱万斛,但也是现在才勉强放下心。 “小姐,铜镜看不清,我去打水来。”琼苑说着就自己跑了出去。 李玉儿还没有喊停,琼苑就端了水过来。好吧,她也看看琼苑说的‘发光’特效是个什么样子。 倒映在水盆里的是一张鹅蛋脸,两弯柳叶眉,一双秋水眸,琼鼻挺秀,丹唇含贝。李玉儿留意到的只是肌肤,现在仍旧像早上一样白暂,但更加细腻,恍若生光。人都有爱美之心,看见自己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李玉儿也不由心喜。 “效果这么好,要是每天能多涂几次就更好了。”旁边的小丫环遗憾道。 李玉儿见琼苑也点头附和,连忙道:“可别起这个心思,过犹不及,颜姨交代过只能一刻钟!” “小姐,饭好了。” 听到婢女的禀报,李玉儿才发现太阳已经到了天边:“摆饭吧。” 婢女们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七八个汤菜,和以往的完全不一样,有红枣银耳莲子羹、红枣乌鸡汤……,凉菜都换成了拌木瓜。 研究过食补食疗的李玉儿自然知道这些汤菜的功效,顿时有些无语,她长年练习瑜伽身形很好,气色也很好,她们从哪儿看出她急需进补的呢? “小姐,我知道你夏天喜欢清淡的菜,这些都已经是把油撇干净了的。”掌勺的烟云赔笑道。 看着烟云的样子,李玉儿有点心软,她以前每次回府的时候,烟云都变着花儿做好吃的,努力摸清她的口味,想让她在府里多住一段时间,去年回府长住的时候,烟云又变了食谱,一切都以营养健康为要,当然口感还是很好。李玉儿自己也会做菜,自然知道里面用了多少心思。 “小姐,这也是颜老板吩咐的,您就多吃点吧。”烟云见李玉儿没有说话,以为李玉儿是生气了,又连忙道。 “没事儿,只是以后还是少做几个菜吧。”李玉儿喝了口汤安抚烟云。 见烟云要告退,李玉儿又道:“中午太热了,以后还是做简单一点吧。” 其实,前段时间李玉儿要求饭菜尽量简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夏天厨房太热,她在阁楼里放了冰都嫌不够凉快,一直烧着火的厨房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她自己经历过,所以能体谅。 饭后,婢女们又端上了几碟糕点,李玉儿一看是阿胶糕和桃胶糕,不由有些头疼:“你们干脆把茶也换成燕窝得了。” “不会,燕窝只是晚上吃。”琼苑回到。 还真有啊?!李玉儿无奈的看着琼苑道:“你们就不怕我补过头了吗?” 琼苑一边给李玉儿扇风一边谄笑道:“不会的,这些食谱都是向大夫开的,都很温和的。” 原来是早有预谋啊!她就说明明是请大夫给姐夫看的,怎么还看到她身上来了。想着所有人都为着她的身体健康忙前忙后,也没了脾气。 再看到晚上沐浴的热水之后,李玉儿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这些人。 “你们往里面加的是什么?”李玉儿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和草叶。 “就是一些甘松、□□、香薷、白芨、白芷天花粉、零陵香和益母草。” 李玉儿面无表情,她已经能想象之后两个月水深火热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注意了!),本章所有的美容养生方都是米饭根据百度资料瞎编乱造的,大家千万不要尝试。 ☆、第239章 出嫁 两个月内, 三书六礼的步骤都走完了, 时间虽然掐得紧,但该有的步骤是一个都不少。 李玉儿不用管这些礼节, 但在周围人的念叨之下, 她也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却很难熬。 转眼间,便到了定好的婚期,照例是喜娘提前过来绞脸上妆。 “新娘子你这皮肤好,都找不到要绞的了。”喜娘一边朗笑着恭维李玉儿, 一边在李玉儿额上随意绞了两下走走程序。 之后就是上新娘妆,李玉儿看到那大红的胭脂瞬间就想到了她看过的两个新娘妆, 打了一个冷颤,连忙道:“胭脂不要用太多了, 淡妆就好。” “那怎么行?!”喜娘连忙劝道:“平时素淡点没关系, 这大喜的日子,一定要多涂胭脂, 红红火火的, 喜庆!” 喜庆?李玉儿坚定拒绝:“不用。” 喜娘拗不过李玉儿, 最终还是少用了点胭脂。 不得不说喜娘上妆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虽然妆比李玉儿预想中的浓了一些, 但也另有一种雍容华贵的美, 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全福老人梳过头之后, 琼苑接着过来盘发,她梳的格外的轻:“小姐,天色还早, 你先眯一会儿吧。” “我不困。”李玉儿觉得她即使是靠在椅子上睡,也会给琼苑增加几倍难度,另一方面,她也被周围忙碌的人影响了,心里生出了些紧张。 李玉儿那一头齐腰的青丝十分浓密,她觉得麻烦,平时自己都是随便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再插几支簪钗了事。而现在头上要带凤冠和各式珠花就不能这么应付了,即使琼苑的手指十分灵巧,李玉儿的头发又很柔顺,盘好那个复杂的凤髻也用了很长的时间。 金簪翠钿固定好发髻之后,又从前面将凤凰展翅金冠插入正中,凤首衔的南珠正坠在李玉儿的眉间,让她脸上平添了一份灵动,凤翅边的金蝶步摇坠至两肩,只微微一动,上面的蝴蝶便翩翩欲飞。 “如果不都是黄金的就更好了。”李玉儿承认这些精巧美丽的东西很让人心悦,但难免还是有点遗憾。 正在给李玉儿插紫水晶珠花的琼苑听到这话,连忙看向门外,见颜娘子没有过来才松了口气:“我的好小姐,你快别说了!选凤冠的时候就险些气着了颜老板,这话被她听到了还得了?” 李玉儿听了这话,连忙闭嘴,颜娘子给李玉儿预备了几顶,其中她最满意的那个是用赤金打造,上面用各种工艺镶嵌点缀了九十多块宝石九百多颗珍珠,足足有三斤重,李玉儿花了好多功夫才说通她改用现在这个。 琼苑这话才落,颜娘子就端了一叠点心过来,她满脸欣慰的看着打扮好的李玉儿道:“今天怕是一天都吃不到什么东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李玉儿连忙接过糕点讨巧道:“幸好颜姨还记得我。” “你小心点。”颜娘子看着李玉儿两肩上颤动的蝴蝶道。 李玉儿僵着脖子讨饶道:“已经很小心了,上面这么多珠翠,怕是也有一斤了吧?现在就有点受不住了。” “一斤怎么了?你当时练的时候,头上三斤不是都行吗?”颜娘子本来有点来气,但想着今天是李玉儿的大喜日子,又把这事儿撇开,从碟子里捻了一块糕点递到李玉儿的唇边:“你小心点,别把口脂碰掉了。” 好吧,她现在确实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费了半天功夫,吃了两块,颜娘子就把碟子撤了下去,给李玉儿端了一杯水。 李玉儿正口干,但也知道这水不是给她喝的,小心翼翼的簌了口,吐到了丫环捧起的痰盂里,她现在头上饰物繁多,虽然知道插的很稳,但还是不大敢低头。 “时间差不多了,去前院拜别你朱叔叔吧。”看着外面的天色,颜娘子小心的扶着李玉儿往外走,声音里有浓浓的不舍。 这句话让李玉儿本来就有些紧绷的心脏又是一紧,缓缓的吐了口气,李玉儿才挽紧颜娘子的手道:“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的,您还是我颜姨,他还是我叔叔,想见面随时都能见的。” 话虽如此,但李玉儿和颜娘子的脚步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希望去往前院的路更长一些。 新嫁娘要拜别父母,虽然李玉儿对外宣称是李秀才的女儿,但其实并没有叩拜认亲,虽然这座宅院姓李,但这个‘李’其实是指李玉儿。 一向处事不惊的朱万斛这时有些心神不定,不住地望向门口,旁边李秀才的恭喜加重了他心中的不舍,偏偏这是大喜的日子,他只能保持微笑。 见到李玉儿从门口进来,朱万斛想要迎过去,但想到今天的日子,又立马坐了回去,有些怅然道:“这么快就长大了啊。” 李玉儿看着朱万斛瘦了一些老了一些的体态,眼眶有些发热。 行礼之后,朱万斛立马把李玉儿扶了起来:“叔叔希望你能好好过,跟程礼百年好合……” “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来找叔叔……” 李玉儿含泪点头。 “要是程礼敢欺负你,一定要跟叔叔说,叔叔给你报仇……” 李玉儿:“……”还是点头。 旁边李秀才看得眼角抽搐,明明该是教育出嫁女守妇道的时刻,这个英明果决的‘族兄’如此说,他居然没有丝毫意外。 “花轿到了,妹妹这边好了吗?”阮政清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话。 朱万斛瞬间暴躁了,对着门外吼道:“让他等着。” “万万使不得!”李秀才赶忙打圆场道:“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外面还有宾客等着我们呢。” 李秀才说着就把朱万斛往外拉。李秀才对朱万斛心有敬畏,说是拉,其实也不敢用力。好在朱万斛还是有理智的,又郑重的嘱咐了李玉儿一句:“要欺负了你,一定要回来。”才不情愿的跟着李秀才往外走。 李玉儿心中温软,对着颜娘子道:“颜姨您一定要看着叔叔,不要让他喝多了。” “嗯……”颜娘子本来在点头,看到李玉儿的笑容,猛的否认道:“他是东家,我哪里看的住他啊。” 李玉儿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颜娘子会留意的。 颜娘子被李玉儿笑的脸红,连忙把李玉儿往外拉,扯开话题道:“花轿到了!” 一出门,就迎上了阮政清的眼睛:“妹妹,我背你。” ☆、第240章 拜堂 阮政清的肩不算厚实, 但李玉儿却觉得格外沉稳有力。从正屋到门外的路不长, 但李玉儿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短。 一出门,李玉儿就看到了坐在马上的程礼。他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装, 李玉儿却不觉得颜色俗艳, 只觉得他比印象中的更高大了些。 也许是科举有成让程礼更加意气风发,整个人由内到外透露出的自信让他更有魅力,惹得街边的小娘子都频频脸红。 看到阮政清背着李玉儿出来,程礼马上跳下马, 那干脆利落的动作有惹得一些妇人都开始脸热,纷纷打听这个新郎官。 “玉儿, 我来接你了。”程礼朝李玉儿伸出手。 阮政清却没有放手,他只静静的看着程礼, 没有管喜娘和周围人的再三催促下。 “哥哥?”李玉儿有点疑惑。 程礼这时也把目光放在了阮政清身上:“政清,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玉儿。” “好, 我记住了。”阮政清轻轻的放下李玉儿, 把她的手交个程礼:“我又把妹妹交给你了, 如果违背了诺言……” 如果违背了诺言,我不会放过你。 第158节 阮政清没有说出来, 程礼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接过李玉儿的手, 对程礼点头承诺。如果再有意外,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手蓦然被程礼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 李玉儿的心不由‘咚’的跳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她,让她的脑袋有些发懵,以至于什么时候被扶上花轿的都不清楚了。 “不要紧张,我在。”程礼又在李玉儿耳边安抚了一句,才翻身上马。 李玉儿的心蓦然定了下来,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到喜娘大喊了一声:“起轿!” 顿时喜庆的唢呐声就响了起来,轿子也很快被抬了起来。坐在上面的李玉儿,只觉得囫囵的被转了一个圈,然后就被抬着往前走。 这是李玉儿第一次坐轿子,好在轿夫是多年的老手,几个人都步调一致,走的十分平稳,李玉儿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本来李玉儿的婚事还是办的比较低调,并没有大肆宴请宾客,但程礼来的时候带了几十个吹打手,再加上一大路接亲送嫁的人和几十抬陪奁,让这一个队伍看着浩浩荡荡,顿时就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打听这这是哪家的婚事,谁家的新娘,更有好事者直接跟在了后面,想要看新娘子。 李玉儿不知道她已经被当成热闹瞧了,想着骑着马就走在旁边的程礼脸还有点发烫。直到现在她还有点恍惚,明明清楚是形婚,为什么心里还有点慌呢? “小姐,脖子累不累?要不靠着我歇一会儿吧?”琼苑轻声道。 李玉儿已经感觉脖子有点僵了,想着后面还有这么多程序也不再逞强,小心的靠在琼苑身上。 “身上带了糕点吗?”忙了这么久,李玉儿把绷紧的弦稍稍放松就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然而花轿里面是没有备任何水和食物的。 琼苑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我也不敢带多了,就一块。” “我总算知道结婚前要为什么要努力养身体了。”李玉儿看着躺在偌大一张油纸中间显得小巧可怜的糕点叹到:“没有一个好身体,熬不起啊。” 一路上都有看热闹的人加入,但李玉儿却觉得这条路格外的悠长。 轿子刚停,喜娘喜庆的声音立马就响了起来:“到了,请新娘下轿!” “啊,新娘到了!” “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啊……” 唢呐声一停,李玉儿蓦然听到了外面嘈杂又欢乐的声音,不由直起身子,心里有些慌乱。 “玉儿,我们的家到了。”程礼的清朗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琼苑也扶着李玉儿的手,提醒道:“小姐?” 不是早就有心里准备吗,李玉儿蓦然放开了被□□的袖角,站了起来,被琼苑扶着走了出去。 周围蓦然一静,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阵阵的抽气声。 “天呐,新娘子好漂亮啊!”良久才有人喊了出来。 周围人这才纷纷醒神,有姑娘嘟囔道:“不就是嫁衣漂亮吗,你们怎么就知道新娘子好不好看?” “美人又岂止是看面貌,这位新娘子肩若削成,腰若扶柳,体态欣长,仪态端庄,是美在骨子里的。”有人痴迷的感叹道。 那人话一说完,当即感受到一阵冷意,然后就对上了程礼凉凉的视线,顿感失礼,连连作揖赔礼。 李玉儿正听得不舒服,就听到了程礼的声音:“不用管那些人,我们走吧,前面就要上台阶了,小心点。” 程礼说着就配合着放慢了速度,引着李玉儿前进。 李玉儿在这里生活了多年,对每个台阶都熟的不能再熟了,但程礼还是分外小心。 “新郎官好体贴啊……”摆脱了新娘子的震慑,周围又开始起哄,簇拥着程礼和李玉儿往喜堂走。 程礼这时没有多少心思管周围的人,他现在全幅心思都在李玉儿身上,随时留意着她的脚下,不时的提醒李玉儿脚下的火盆,到了正屋时语气都轻松了点:“到喜堂了,前面有门槛。” 端着一头沉重的凤冠和一身不轻的嫁衣,仪态完美的走到了喜堂,李玉儿终于松了半口气。 “吉时到了,请新郎新娘就位。”引赞唱和到。 李玉儿和程礼走至最中间,宾客们都分散到了四周。 通赞又唱到:“请新郎新娘进香。” 接到香之后,李玉儿蓦然有些紧张,但想到今天之后,在所有人眼里她就和程礼安乐是一家人了,还是稳稳的把香□□了挂着红绸的香炉里。 之后就是正式拜堂了,引赞唱到:“一拜天地!” 周围一片肃穆,所有人都屏气敛神,让李玉儿感受到了这个仪式的郑重,李玉儿微微转头,隔着盖头对上了程礼的视线,然后两人又默契的对着门外的天地鞠躬。 天地为证,今日结褵。虽为形婚,但永不背弃。李玉儿的神情一片庄重。 “二拜月神!”通赞唱到。 喜堂上骚动了一阵,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虽然近年来的风俗是拜高堂,但月神掌管男女情|事和婚姻,婚礼上拜月神的规矩也是古礼,说不上错。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站,深深拜下,今后就再难割离开来了。 “礼成,送入洞房!”通赞这句一改刚才的严肃,声音一下子喜庆起来。 “入洞房!入洞房!”小孩子纷纷拍手喊道,喜堂里的大人也跟着起哄。 自诩脸皮厚的李玉儿也受不了这个氛围,脑袋都快冒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玉儿从小到老、写玉儿的儿女、写玉儿的影响,但篇幅实在是超出预计了。 米饭打算收尾了,以后的事情会陆陆续续的写到番外里。 ☆、第241章 中‘药’ “掀盖头, 快掀盖头!”挤到新房的人催促道。 这个时代, 掀盖头一般是新婚男女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都会紧张万分。而程礼虽然和李玉儿十分熟悉, 但也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不知怎的心里也生出了些紧张。 “我们要看新娘子,快掀,快掀!” “快掀,快掀……”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都开始凑热闹, 整齐的喊了起来。 程礼稳了稳心神,终于用如意称挑起了盖头。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接着又响起了几声摔倒声。 “不要挤,不要挤!” “偶滴个乖乖, 程举人娶得是个仙女啊!” “原来不光嫁妆丰厚, 还长得这么美啊。” “好事怎么都让程礼占尽了?” 这些赞美之词没有丝毫影响到李玉儿,她现在的全幅心神都被面前这个人吸引了, 这就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 此时的程礼也被惊艳住了, 他可以说是看着李玉儿长大的, 知道她长得好,但以前的样子总是影响着他的认识。直到这一刻, 他的眼里只有李玉儿现在的样子。 “好了, 你们都出去!”程礼猛地反应过来, 把满屋的看客往外赶。 其他人当然不干:“不要这么小气嘛。” 程礼也不多说,只闷头赶人,方石和田水他们也跟着赶人, 但还是寡不敌众,还是方家其他人也加入进来,才把那些好奇的看客赶走。 “夫人今天太美了。”方大妞一边擦着汗一边道。 方大婶看了看程礼和李玉儿,又把房间里的方家人都叫走:“不要在这里站着,都出去招呼客人!” 那些客人虽然被赶到门外,却并不罢休,拍着门催促:“程礼,不要躲在屋里,出来喝酒!” “等我。”程礼转头看了一眼快要不堪重负的门,又回头对李玉儿说了一句,才大步离开。 李玉儿的心跳又开始乱了。 “刚才的情景太可怕了。”琼苑拍了拍胸脯道。 李玉儿这才收回心思,不再思量程礼那句话的意思,安抚琼苑道:“这也是客人捧场,想让气氛更热闹一点,不会出大乱子的。” “那是小姐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守在新房的彩鸢感叹道。 方大婶端了一碗粥进来,听到这话立马道:“该改口叫夫人了。”放下粥又对李玉儿道:“她确实说的不错,夫人很美。” 李玉儿摇头失笑,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那些人反应这么夸张,绝对有凤冠嫁衣的加成。 “琼苑,快帮我卸妆。”李玉儿捂着脖子道。一想到凤冠,脖子上那故意忽略的僵硬感又冒出来了。 琼苑和彩鸢立即过去帮忙,方大婶这才拍着额头感叹道:“老了老了,光记着程老爷叮嘱的粥,把热水都忘了,我这就去打水。” 所以这粥是姐夫专门叮嘱的?李玉儿看着那碗百合粥想到。 李玉儿这边有无数人帮忙操心婚礼,都感觉十分忙碌,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没想到程礼百忙之中,还记得一碗粥。 头上少了几斤重的凤冠之后,李玉儿的脖子终于解放了,感觉呼吸都要顺畅了些。 很快热水就打了进来,李玉儿洗漱之后,一勺一勺慢慢的把一碗粥吃完了,胃才缓解了过来,身体里的疲累又冒了出来。 “我先歇一会儿,有事教我。”一夜未睡,又绷紧神经累了一天,李玉儿靠着床柱就进入累了小憩。 琼苑本想说‘靠着她睡舒服些’,但看着李玉儿闭了眼,便屏气敛声不敢再开口。 睡梦中的李玉儿只感觉脑袋发沉,四周一片混沌,不知年月,渐渐的天上出现一个大太阳,,晒得她口干舌燥想一条缺水的鱼。她像夸父一样,饮尽了山川河流,还解不了渴。 ‘吱呀’一声,李玉儿被惊醒了。 原来是程礼被方石扶着踉跄着撞了进来,李玉儿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 “新郎官,你现在可不能醉,还要喝交杯酒呢。”喜娘扶着程礼有些焦急,连忙吩咐人上醒酒汤。 李玉儿正担心着,就对上了程礼安抚的视线,明明很清醒,顿时便失笑了。 “不要跑,继续喝!” “程礼你不能怂,继续喝。”外面又有人追了过来。 喜娘大声唾了几句,又道:“坏了别人洞房不道德啊,小心新郎官记着,将来找你们算账。” 有家室的人早就回去了,这些灌程礼酒的人,还真都是未婚,听了这话便心虚了起来,毕竟洞房是人生四大喜。旁边又有人劝了几句,那些灌酒的人终于走开了。 人一走,程礼便直起了身体。 “哟,原来新郎官早有准备啊,那醒酒汤就不用了。”喜娘笑道:“现在是吉时,该喝合卺酒了。” 喜娘将程礼拉到床边,就从旁边拿来一个贴了红双喜的酒壶,把酒倒在了一对红杯之中,分别递给程礼和李玉儿:“喝了合卺,百年好合,喝!” 李玉儿平时不喝酒,但刚做了一个找水的梦后,对红杯里的液体生了渴望。 两人对视了一眼,交缠着手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喝完酒之后,李玉儿感觉更渴了。 第159节 喜娘看了这对新人一眼,笑着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两人之后,李玉儿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没话找话:“这都十一月了,怎么还有点热。” 话一出口,李玉儿就觉得不对,恨不得再把那句话吞回去,再看程礼,他的额头也冒汗了。 原来姐夫也热啊,脑袋有些发懵的李玉儿心想,这就不尴尬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姐夫这么俊呢?李玉儿的视线顺着汗珠划过额头、脸颊、脖子、喉结,再向下,就是大红衣服,这衣服也太碍眼了! 衣裳为什么碍眼呢?李玉儿想不明白。 “玉儿,你不介意那个约定了吗?”程礼拼命压抑躁动的时候,声音显得格外低哑。 程礼紧紧的盯着李玉儿,观察她的每一丝表情。也许这句话有些唐突,他该用更委婉含蓄的说辞,但身体里的躁动快压制不了了。其实身体有反应的第一时间,但他看到了李玉儿眼里的火热,他说过两人关系的主动权在玉儿手上。 衣裳为什么碍眼呢?李玉儿还在想这个问题,难道要脱掉才行? 脱掉?!李玉儿猛地清醒过来,她终于发现不对了,难怪她睡觉都在找水喝,这屋子里的香有问题,她当时又累又饿,完全没有注意到! 还有酒也不对!李玉儿看着程礼的状态判断道。 “姐夫,我们中药了!我去叫水。”李玉儿看着浑身紧绷的程礼道。 程礼眼神暗了一瞬,沙哑着阻止李玉儿:“……不用,我去!” 艰难的吐完一句话后,程礼就踉跄出去了,这次不是装的,走路不稳的他,还砰的一下撞到了门。 李玉儿看得心中一紧,她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和程礼结婚,又要求形婚,不打算履行妻子的义务,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242章 同床 “小……, 夫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守在门外的琼苑跑了进来,彩鸢也是一脸焦急。 李玉儿被问的有点尴尬, 只能摇头道:“没事儿, 给我打点冷水进来,我要沐浴。” 怎么会没事?!老爷在新婚之夜跑了出去!彩鸢心里焦急,却完全把李玉儿没办法。 “夫人,这个天气还是不要用冷水吧?”对于老爷跑出去这件, 琼苑也很担心,但对她最重要的还是李玉儿的吩咐。 李玉儿感觉这身体里的燥热干渴, 摇了摇头,坚定道:“没事儿, 我身体很好, 就用冷水。” “这……”即使琼苑一直听话,也执行不了这个命令, 十一月泡冷水, 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住。 彩鸢也不停的劝说李玉儿打消这个主意, 僵持了一阵,李玉儿决定自己去打水。 “不用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程礼走了进来。 彩鸢的心猛的一松, 老爷回来了就好, 这样小姐就不用沦为一个笑话了。 琼苑却看到了更多,程礼的脸色十分难看,周围萦绕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她反而不敢放着夫人和老爷待在一起了。 “老爷都回来了,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呢?”彩鸢扯着琼苑往外走。 李玉儿发现程礼的脸色苍白的厉害,手臂有些微微颤抖,心里只余下担忧了:“姐夫你怎么了?” 程礼嘴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摇了一下头,脚步有些不稳。 李玉儿立马上前去扶程礼,刚碰到程礼的手臂后,一股刺骨的冰寒瞬间就从相握的地方冲了过来。 冲凉水澡也不至于这么冷啊,李玉儿顾不得多想,连忙吩咐琼苑去端些热汤来,其实屋里也有热茶,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屋子里的东西了。 “姐夫,来,先在床上盖着被子睡一会儿。”李玉儿把程礼扶到床边:“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程礼立马反抓住李玉儿的手:“不用请大夫,也,不要用冷水,我问了这药无害的,忍忍就过了。” “姐夫是用了冰吗?”李玉儿感觉手上的刺骨的温度,不由又反手握的更紧了些。 程礼看着李玉儿本冻得有些发白的小手,不由得挣扎着把有些僵硬的手抽了出来。 “不是用的冰,不要担心,我现在的药性已经过了,不会越距的,你只要忍忍就行了。”程礼的声音有些发僵。 她这是做的什么事啊!李玉儿看着程礼躲闪的手,喉咙有些发堵,眼眶有些发热。 程礼看到李玉儿脸上的金豆豆,立即就慌了,想要帮她擦泪,看到有些发僵的手,又缩了回去,只能慌乱道:“是我不好,没有安排好,不该中药,不该进来,……” 听着程礼的话,李玉儿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样,但眼泪却越流越凶,助兴药这种事哪里怪的到他,要怪就只能怪她任性的想要形婚,她哪里不知道他用冰而不是用冷水,只是为了快点进来,也是为了维护她。 “不哭,不哭,哪里做的不好,你打我就是了……”程礼看李玉儿哭得伤心,越发的自责,越发的无措。 听着程礼笨拙的安慰,李玉儿的眼泪越发的止不住了,但却动作强硬的把程礼按到床上盖上被子:“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夫人,汤来了。”琼苑端着热汤快步走了过来,好在今天是喜宴,灶上的热汤是一直都不缺的,来的很快。 李玉儿接过热汤后又吩咐:“让方石驾车快点去请个大夫过来。” “不用!”被李玉儿刚刚蛮横又快速的动作镇住的程礼,立马反应过来阻止了。 李玉儿把程礼支起的上身又按了下去,转头大声道:“去请!” 到底该听谁的?!琼苑头都大了。 “玉儿,家里还留宿了很多‘客人’,不要任性。”程礼看着李玉儿的眼睛,态度格外坚定。 李玉儿知道程礼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平时健康的男人,一结婚就生病,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事传出去她的名声变成什么样。但在李玉儿的心里,名声远没有程礼的健康重要。 “你用冰,难道就不任性?泡了冰水,不请大夫难道就不任性?”一想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和死亡率,李玉儿的心里就有点发颤,声音中不由带上了火气。 程礼看到了李玉儿气愤背后的担忧和害怕,不由紧紧握住了李玉儿的手:“抱歉,以后不会了。”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错。”李玉儿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是她的任性把程礼陷入这个处境的,她不能因为程礼的纵容和维护就推诿自己的过错:“不管怎样,还是要请大夫。” 程礼一把抢过热汤灌了进去,然后把李玉儿也拉到床上躺下道:“我会好好休息,一定没事的,不要请大夫。” 李玉儿要起身,却发现她的手被程礼紧紧拉住。 程礼知道李玉儿是个执拗的性子,但他不能容许李玉儿受到伤害,所以只能用这个方法阻止。至于身体?他想他从小就不得不用冷水洗澡,这么多年都没事儿,现在一点点冰水也能熬过去。 “好,在你没有发热生病之前,我不请大夫,现在好好休息吧。”李玉儿见挣脱不了,就顺势躺下了。 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李玉儿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纠结的情绪,满心想的都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夜色渐深,程家所有客房都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婚房灯火通明,疲惫了一天的李玉儿此时却没有丝毫睡意,她看着程礼的睡颜道:“我真是一个任性糟糕的人呢。” 也许应该放下心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纠结了,也许该学着做了一个合格的妻子了,也许她和程礼可以组成一个更正常的家庭。 ☆、第243章 分别 路边的野草枯黄, 河边的树枝上也只留了孤零零的几片叶子, 一阵凌冽的寒风过去,便打了个璇儿飘落在树根上, 为明年的绿叶蓄积力量。 李玉儿看着即将远行的程礼, 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最终只凝成了一句话:“夫君,一路保重。” 有些习惯,李玉儿原以为会很难改变, 却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改变了,例如她对程礼的称呼, 例如她的睡觉习惯。 程礼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的小妻子和站在妻子旁边的小女儿:“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等我回来。” “爹爹一定要早些回来。”安乐仰着小脑袋看着程礼。 程礼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又狠心的钻进车厢,对着李玉儿和安乐挥了挥手。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 这一去就真的是山高路远了, 李玉儿握着安乐的小手看着远去的马车。 “真的下定决心了吗?趁现在车队还没走远, 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颜娘子走了过来耳语道:“放心我会把安乐照顾好的。” 颜娘子虽然特意压低了声音,安乐的耳朵却格外的灵敏, 她一把抱住了李玉儿的腿, 警惕的看着颜娘子。 李玉儿拍了拍安乐的脑袋, 等她放松后将她抱了起来,对着颜娘子摇头:“我不打算改。” 安乐年纪虽小,但心思敏感, 爹爹走了,她还可以安慰,但要是她也离开了,安乐难免产生被遗弃之感,在幼小的心里留下阴影。况且她也需要时间和距离梳理她和程礼之间的感情、关系。 “行事还是这么理智。”颜娘子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婚后冷清的性子会改。” 李玉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搭话,其实她已经改了好多,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就像以前,陪程礼起京城还是留下来照顾安乐选都不用选,但现在她真的是犹豫了之后才下的决定。 等待的日子是缓慢而漫长的,身边少了一个人的李玉儿总感觉缺了什么。 也许是被冬天的朔风影响,李玉儿心里总有些忧虑。天黑的时候担心程礼车在荒村,找不到宿处;下雪时总担心程礼穿的太少,不能抱暖;即使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李玉儿也会忧心程礼是否会赶路太多,是否会车马劳顿,是否会水土不服……。 李玉儿看着家里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情绪低迷,觉得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她必须给自己找些什么事情,作为女主人,她不能让自己一直沉溺于负面情绪。 李玉儿提起笔,给程礼写了封信,信里对自己的担忧只是一笔带过,然后仔细询问了他的现状,把自己询问那些商队得出的注意事项再细细的写上去,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 “安乐,你有什么要给爹爹说的吗?”李玉儿正要叠信,又对着安乐问道:“小姨把你要说的也写下来,一起给你爹爹寄过去。” 安乐听了,立马扔下手上的积木,飞快的跑了过来,仰着头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李玉儿:“安乐也能给爹爹写信吗?” “当然,想必你爹爹接到你的信,会非常高兴的。”李玉儿不由轻笑了出来。 安乐立马高兴了起来:“给爹爹说安乐很想他了,吃绿豆糕的时候也想,吃胡萝卜的时候也想,睡觉的时候也想,醒来的时候也想。” 李玉儿摊开了另一张纸,把安乐的话一字一句的写了上去,又笑着问安乐:“还有吗?” 安乐歪着头想了一下:“小姨天天担心爹爹吃不饱穿不暖,让他一定要吃好穿好!” 李玉儿的笔顿时停住了,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有些熨帖,原来在她担心程礼的时候,安乐也在关心她担心她,想了想还是把措辞稍稍该了一下,表达出女儿对父亲的关心。 信写好后,李玉儿觉得还缺了什么,想了想把安乐的小手印印上去,才觉得圆满。 看着人将信送走之后,李玉儿又打起精神,温声问安乐:“要不要和小姨学字?下次好给爹爹写信?” “要!”安乐脆声答道,小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 于是,李玉儿又开始挖空心思教安乐学字了。安乐年纪还小,李玉儿也不打算让她学多少,只是让她有点兴趣,教的尽量简单生动。 除了每天教安乐认字,陪安乐游戏,李玉儿还捡起了练字绣花的习惯,定期去酒楼食铺巡视,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了起来,不让自己有时间乱想。 这个方法是有效的,李玉儿白天没时间胡思乱想了,但晚上只有一个人时,还是避免不了想念。 程礼的信来的比李玉儿预想的早一些,他是在路上收到的雍南商会带来的信,当时正心慌意乱看不进去书,读完李玉儿和安乐的信,他的心蓦地安宁又坚定了下来,写完回信就又钻进了诗书里面,他想一举中的,这种分离越少越好。 时间在有心人的相互牵挂之中缓缓流淌,渐渐的雪停了、冰消了、树上挂了芽苞,野草又被春风吹出来,蜇伏了一冬的虫儿也开始冒头。 万物复苏让李玉儿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一直收到的是程礼平安的消息,也让她渐渐放心,开始对这次的会试有不一样的盼望了。不过她没有把这种心思在信里透露分毫,不想给程礼丝毫压力。 三月,桃花开得正夭,在会试前,李玉儿带着家人一起在桃林游玩。 说是游玩,但并不能放下心来,看着像云霞一样绚烂的桃花,李玉儿都能联想到程礼的会试,希望他的会试结果想这桃花一样灿烂。 会试那天,李玉干脆不出门了,只吃着简单的饭菜,希望能和程礼共艰苦,即使知道这个想法很无稽,但理智还是不想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