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女修》 第一章怪书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耀在草地上,微风带着湿意拂过。 荆婉容一脚深一脚浅地进了后山,准备找个地方打坐修炼。她看到前面有块空旷的地方,很快走过去,却发现那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本没有书名的书。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来翻了翻。目光扫过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她的眉毛逐渐皱紧。 这大概是一本小说。只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居然和她的小师妹丹熙熙同名。荆婉容又翻了几页,眉头更加紧锁:不只是丹熙熙,她们所在宗门的名字、宗门长老的名字、其他师弟师妹乃至她的名字……居然都一模一样! 在这本书里,丹熙熙先后与五个惊才绝艳的男子开始了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爱情,修为也在他们的帮助下突飞猛进,成为修真界第一贵女。最后她成功飞升上界,在她五个仙侣的陪伴下甜甜蜜蜜享受神仙生活。 而书中的荆婉容,因为深深嫉妒着丹熙熙的实力和机缘,她叁番五次暗中陷害丹熙熙,自己也生出心魔,修为滞塞。陷害不成反被揭露后,她被逐出宗门,流浪在外。在外面她邂逅了同样嫉恨丹熙熙的魔教中人,对方引导她修无情道后,她实力大涨,再次出现在丹熙熙身旁暗害她。最终她的阴谋还是被识破,人也惨死在丹熙熙的爱慕者手下。 荆婉容草草看完便把书扔在一边。她不知道是谁杜撰出这些无聊的内容,里面的设定真真假假。比如关于她们宗门——意寂宗的描述和现实基本一致,但关于她师弟师妹的内容却有出入。 书中丹熙熙的五位道侣之一是她的师弟,意寂宗弟子,晏从云。但身为意寂宗大师姐,荆婉容很确定宗门内没有叫晏从云的师弟。 不过这本书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荆婉容看了一眼被她丢在地上的书,觉得这大概是哪个闲得无聊的弟子套话本写了篇换头文。 荆婉容把书放回原处,又找了处空旷的地方,坐下盘腿开始修炼。一个上午过去,她身周灵气浓度几乎没有变化。她毫无意外地睁开眼,准备回去吃午饭。 是的,身为意寂宗大师姐,她到现在还不能顺利地引气入体,修为都靠丹药强行堆上练气二层。 荆婉容回了自己房间,坐下又翻了翻引气入体的书。她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周围的灵气,依旧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不禁有些沮丧。 “会不会直到老死也领悟不了修炼之道……”荆婉容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大师姐!”门外有人在喊她,“我把午餐给你送过来啦!” 荆婉容想到溢着灵气的美味饭菜,刚刚的忧郁一扫而空。她一把拉开门,发现外面站着小师妹丹熙熙。她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中央只有一个小瓶子。 “这是午饭?”看着不像。 “这是辟谷丹。”丹熙熙笑眯眯地解释,“我们宗新来了一位小师弟,因为没有多余的食物招待他,长老把大师姐的饭菜给他吃了。大师姐现在暂时吃这个忍一下吧。” “哦。”荆婉容有点惊讶,但还是接过盘子,“谢谢你专门送过来。” 她顺口又问了一句:“那小师弟叫什么?” “晏从云。”丹熙熙说着,脸上浮现两朵红云,“他虽然是小师弟,实力却算得上是我们宗数一数二的。” “咳咳咳……”听到那个有点耳熟的名字,荆婉容吃了一半的丹药卡在喉咙里,不住地咳嗽。丹熙熙赶紧轻轻拍她的背:“怎么了师姐,没关系,就算你实力不行,他也得叫你师姐……” “不是……”荆婉容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他叫晏从云?”她回忆着原着中的外貌描写,追问道:“他是不是长的还很帅,剑眉星目的,就是不爱搭理人?” 丹熙熙睁大眼睛:“是啊,师姐,你今天去前殿看他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后山呢。” 荆婉容胡乱搪塞过去,又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将不断询问她状况的丹熙熙请出房间。 确定丹熙熙走远后,她从窗户翻出去,一路跑到后山那处空地上。 那里已经空空如也,那本书消失得无影无踪。 荆婉容靠着树不断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地方。 书呢?它是自己消失了?还是……被别人拿走了? 那本书的内容,会不会不是杜撰,而是将要发生的未来? 荆婉容浑身冷汗直冒,脑中一片空白。 不,不会的。她强撑着安慰自己,深呼吸几下之后,心情很快平复下来。这只是巧合,说不定是哪个弟子早就知道晏从云会入宗,顺便把他的名字也加上去了呢。 荆婉容心中还是有些难以遏制的担忧。她忽然想起,书中有写到今晚丹熙熙和晏从云会在山谷内邂逅,两人碰撞出爱的火花。晏从云是去山谷中磨练剑意,但丹熙熙为什么会去山谷,书中并没有提及。 她只要今晚在山谷守着,看看丹熙熙会不会来不就好了吗?丹熙熙根本没有去山谷的理由啊。 荆婉容内心做好了计划,心事重重地等待着下午。但那股紧张劲过去后,她很快又感到一种熟悉的虚无感觉,似乎自己在做什么并没有意义。说到底那本书会不会是她的结局,区别也只是在自己的死法而已。而且如果自己迟迟不能引气入体,死得还会比那本书中更早。 丹熙熙离开大师姐的房间,回后厨放托盘,一路上许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向她问好。她一一微笑着回应,点头致意。 “刚刚是去干什么了?”一位师兄上前,要帮她拿托盘。 丹熙熙甜甜回答道:“给大师姐送辟谷丹。她的饭菜被掌门安排给新来的小师弟了。”她边说边避开那位师兄伸过来的手,“谢谢师兄,我端过去就好。” “大师姐不生气吗?”那位师兄挑了挑眉,他并不了解荆婉容,只知道她是宗门的废物大师姐。 “她没生气。” “是吗,也难怪。”师兄姑且还是知道这位大师姐一直被明里暗里欺负的事,“脾气太好了也不行啊,人善被人欺。受到这种事,她也指不定心里多委屈呢。” 丹熙熙低头,小声嘟囔:“不,她……” “你说什么?”师兄没听清。 “……我等下准备去看望新来的小师弟,师兄要一起去吗?”丹熙熙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掌门特地嘱咐我好好照顾他。” “啊,哦,好,一起去。”突然被心悦已久的师妹邀请,那位师兄立刻答应下来。更何况她要看望的,可是来了半天就“艳名远扬”的小师弟,他得看好这两人,不要让自己又多一个情敌才是。 不过两人并没有见到晏从云,他似乎并不在自己房间内,敲门也没有回应。丹熙熙向师兄道别,自顾自去修炼了,后者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吱——”一声,丹熙熙进了房间,关上木门。 燕智美正瘫在她的大床上:“怎么样?” 丹熙熙刚刚一直挂着的笑脸立刻垮下来:“还是那样。荆婉容的性格……你也知道的。” “我倒是听说今天来了个新师弟?”燕智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嗯,练剑的。意寂宗剑修似乎越来越多了。” “但是最强的一直是我们炼丹的。”燕智美有些不服气。 “以后怎样还说不定。说起来,我们宗内部大比也快近了。”丹熙熙的表情变幻不定。 燕智美从床上直起身子,走到丹熙熙身旁:“要不把荆婉容送到剑峰那边去?别让她又拖累我们丹峰……” “不,留着她还有用。” 第二章山洞H 晏从云习惯了一个人练剑。 他来意寂宗的第一天就没有听从掌门安排的那样,在屋子里等丹熙熙带他参观全宗,而是一个人挑了个位置偏僻的山洞在里面练剑。 他双手紧握着成吾剑,一次又一次挥向山壁,剑气在山壁岩石上刻下一道又一道裂纹。他额上隐隐沁出薄薄一层汗,鸦羽般的浓眉皱起,高高束在脑后的长发也有些散乱,贴在白皙的脸颊旁边。 他要变强,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 父母惨死在自己眼前的记忆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隐为宗那群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还历历在目。 晏从云咬紧牙关,又是一剑劈向山壁。 他早晚有一天会拥有绝对的力量,为他父母复仇! 如果此处有人在,便会察觉到他状态不对。 晏从云此时周身气流紊乱,心境不稳,剑意变化,甚至隐隐产生了心魔。 成吾剑剑身流光闪烁,渐渐暗淡下去。 荆婉容晚上来到山洞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书中男主之一似乎要入魔了。不过这与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她确认了丹熙熙不在之后,转头就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一凛,荆婉容闪身,一道剑气擦着她的身侧过去,留下一条血痕。 好强的剑意! 又是几道剑气连着向她击来,荆婉容匆忙闪躲,衣服上被划得破破烂烂,人也狼狈不堪。 “我只是路过的意寂宗弟子!”她大声解释,对方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向她挥剑。 荆婉容感到一阵模糊的怒意,她修为本就不高,在晏从云的步步紧逼之下更是手忙脚乱起来。在对方又是一剑劈来后,那些怒气冲得她大脑一片空白,荆婉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的深潭掠去。 那口居淄潭上的禁制在她冲来时就已经启动,荆婉容一下浑身无力,直直栽进冰冷刺骨的潭水中央。紧随其后的晏从云在化神期大能设下的禁制作用下也落入潭水中。 他猛地一哆嗦,眼神中恢复了几分清明。 荆婉容已经爬上岸边,绞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现在有意识了吗?” “嗯。”晏从云抬起他那张白玉似的俊脸,“抱歉。” “这有禁制,我们可能得等到明早掌门给我们解除。冷不冷?” “……”晏从云趴在岸边,下半身还在水里浸着,不回答。 他把自己的剑放到岸上,拨开自己额前湿发,不断用水浇自己的前额。 荆婉容猜测他心魔未退,也不去打扰,只是抱着身子发抖。她灵力太弱,连烘干自己衣物都做不到。 她熬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冻,转头准备寻求帮助:“那个,晏从云,你能不能帮我烘下衣……” 话没说完,她看到晏从云把头埋在臂弯里,脸颊已经红透了,不断喘息着。 “你发烧了?”这家伙刚受冻就发烧,这么脆弱吗? 荆婉容把他拖出潭水,放在岸上。她注意到他那把成吾剑此时闪着诡异的光,随着晏从云的喘息频率明明暗暗。 “父亲……母亲……不要……”晏从云淡色的双唇开合之间,嘟囔着什么。荆婉容凑上去听,断断续续拼凑出几个词语,听不太懂。 她盯着晏从云不断颤抖的长睫发呆,思考着怎样才能让他安静一些。 她到底还是有些灵力在身,体温又偏高,一番折腾下来衣服已经半干。夜风拂过,吹得她昏昏欲睡。 就在她即将沉入睡梦之时,一只白皙的手搭上她的肩。荆婉容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晏从云不知何时蹭了过来,往她身上抱。 荆婉容本就不满,此刻更是烦躁到了极点。她一脚蹬过去:“离我远点。” 却被晏从云抱住腿,变本加厉地黏着她。 眼见着那湿漉漉的头已经埋在她胸口,荆婉容犹豫着要不要一手刀劈晕他时,晏从云忽然抬起头。 他灰得有些无机质的眼瞳看着楚楚可怜,眼中蓄满了泪水,白雪般的皮肤染上几分绯红,像落水的小猫一样央求她:“不要丢下我……” 晏从云的样子已经让荆婉容有些动摇。她叹了口气:“小师弟,我不是你的父母。我是意寂宗的大师姐。你现在心魔缠身了。” 然而晏从云非但没有清醒过来,还顺着她的话叫了一声“大师姐”。 荆婉容纠结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她想起上午自己的饭被送给他的事情,忍了几秒,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她俯身,吻住他淡色的唇。 晏从云只感到自己的嘴唇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同时内心的焦躁也缓解了些许。他更用力地抱住那东西,不断加深这个吻。 荆婉容一时不察,被他牢牢按着头,嘴唇都磕破了。吻毕,她一把推开晏从云,用袖子抹了抹嘴:“恩将仇报。” 躺在地上的晏从云还在均匀自己的气息,但他皱紧的眉毛已舒展了不少,双眼闭着,脸颊的潮红也褪去了些。 但相对的,荆婉容此时却十分心烦意乱。那些本不属于她的情绪在她脑内横冲直撞,扰得她不得安宁。 看着晏从云略显恬静的脸庞,她心中思绪翻涌,再次压了上去。 荆婉容先抽下他的腰带,把他两手手腕绑在一起拉到头顶,又粗鲁地扯开他湿透的衣襟。 晏从云因她的对待半睁开了眼,睫毛低低垂着,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你果然还是这种时候比较顺眼。”荆婉容点评了一句,手已经伸到下面握住他半勃的欲望。 她随意撸了几下,晏从云就绷紧了肌肉,用身体蹭她的手:“再快一点……” 荆婉容垂眼看着自己身下这具身体。湿透的布料紧紧裹着冷玉般洁白的、劲瘦修长的身躯,墨色的长发散乱贴在身体上,而身体的主人已经微微迷失在情欲里,失焦的双眼对着她的方向。 她脑子里蹦出四个大字“秀色可餐”。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在小师弟有意无意的勾引下,荆婉容彻底放弃了理智。 她用手指草草给自己扩张了几下,就顶着他缓缓坐了下去。 由于扩张不到位,她刚坐下就倒抽一口凉气,很快后悔了。 “嘶——”荆婉容试着动了几下,痛意袭来,夹杂着几分快感,“痛,我好久没跟你这种尺寸的做过了……” 她咬着牙,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身体,想要尽快熟悉阳物在体内的感觉。 晏从云什么都听不进去,两只被缚起的手摩擦着那根腰带,催促她:“快一点、快一点……” 荆婉容适应了之后,逐渐加快速度。她体内并不敏感,含着晏从云的那根只有钝钝的腹胀感。 她用力蹭着两人的交合处,那里才是她主要的快感来源。熟悉的感觉渐渐从小腹升起,她眯着眼睛,又重又快地磨了十几下之后放慢速度,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 随着一阵快感席卷全身,她下面不受控制地缩紧了几下,整个人瘫在晏从云上面。 晏从云仿佛从云端跌下来一般,不住地央求她快些,不要咬那么紧。 荆婉容懒得管他,她刚刚已经高潮了,正在惬意地享受余韵。 “啊……好爽。”她很久没有同男性性爱过了,此时看晏从云真是越看越顺眼。长得帅,实力也强,虽然生了心魔,不过她也算是帮他解决了一半。 晏从云的脸还是红通通的,他用微热的脸庞蹭着她的脸,凝脂般的肌肤触感让荆婉容又发出一声喟叹。 看着他欲求不满的样子,荆婉容将他手上的束缚解开:“乖孩子。” 双手获得自由,晏从云立刻翻身将荆婉容压在身下,将水淋淋的肉棒抽出来,又深深埋进她的身体里,像野兽一般挺动身体。 荆婉容的甬道内被填得很满,有种吃饱了的胀感。她调整了下姿势,让身上人的挺动每次也能摩擦过她在两人交合处的敏感点,抱着晏从云的身体低低喘息。 晏从云的动作比她更快更猛,抽插了十几下后荆婉容就有些受不住,体内咬着他又去了一次。 她被他弄得有些迷糊,忍着叫声,心想这家伙体力还挺好……不行,她又要…… 晏从云的动作忽然变得更加急促,他把脸贴近她的,不住地舔吻,喉咙里甚至有轻轻的呜咽声。 他这是干嘛?荆婉容正在不知道第几次高潮的余韵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想起他之前发烧说过的话,她摸了摸他的头:“乖,啊啊…嗯,没人会丢下你。” 说完她就感觉到身上人射了。 荆婉容有点无语,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安慰他了,她还以为他又梦魇了。 她起身推开晏从云,对方顺着她的动作坐起身。她把他那根软下去的东西从自己体内弄出来,摇摇晃晃站起来向潭边走去。 她得洗洗,别让宗里其他人发现她和小师弟在居淄潭边淫乱。 晏从云明显还没清醒过来,盯着顺着她腿滑下的白色液体,又扑上去。 荆婉容没注意后面,被他扑倒在地:“喂,你干嘛,还没闹够?” 说完她就感到身后有个东西抵着自己。 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被失去神志的小师弟按在地上,又是一顿深入。 天将拂晓,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荆婉容看着身上晕过去的晏从云,真想破口大骂。这家伙压着她做了一整夜!到后来她的敏感点都被摩擦得只剩钝痛了,简直是折磨。 她瘫着,看着天边渐渐发亮。 两人现在是洗都洗不干净的状态了,不回自己房间好好收拾一番再出来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发生过什么。她反正本来就被同宗的人瞧不起,现在破罐子破摔了,名誉再差点也无所谓。 话说回来,天空配着若隐若现的禁制花纹还挺好看的……等等,禁制花纹是不是越来越淡了? 荆婉容坐起身,发现禁制效果似乎在逐渐减弱。 是每天凌晨都会有这个空可以钻吗?她不太清楚,但是终究还是要几分脸面,赶紧收拾了自己衣服跑出禁制范围。 跑到一半,荆婉容停下,犹豫了几秒,认命般走回去扛起晏从云和他那把剑。 本来把他丢在这也无所谓的,但做完爱之后,她感觉自己似乎与他有了某种淡淡的联系。 荆婉容走远后,丹熙熙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来。 她看着禁制内那一块略显凌乱的草地和几滩不明液体,瞳孔放大,嘴唇紧抿。 接着就是几个还原术砸过去,居淄潭禁制内顿时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她腰间玉牌振动:“熙熙,怎么样?是谁擅闯禁地了?” “回掌门,几只不听话的猫发情,误入了禁地内交配罢了。” “那山谷里怎可能有猫?你解除禁制把它们放走了?” “回掌门,熙熙也不知是哪来的野猫,只是看它们无辜,便放走了。请掌门恕罪!”丹熙熙换上了一种甜甜的声音,“熙熙不是故意的。”她尾音拖长了点,听着似乎有些委屈。 “熙熙,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掌门连忙安慰她,“调查清楚了就回来吧,这么早,天气还冷着。” 丹熙熙笑了笑,收起玉牌,径直回去了。 第三章进阶 荆婉容把晏从云扔进他自己的房间后,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开房门,她就看到一个人影正端坐在桌前。她眯着眼分辨了一下那逆光的人影,不确定地开口:“丹熙熙…?” 丹熙熙转过头来:“你昨晚去哪里了?” “随便挑了个山谷修炼。”荆婉容下意识地撒谎。她忽然感觉很焦躁不安,头一阵阵地发痛:“你来我房间干什么?我同意你随便进我房间了吗?” 丹熙熙愣住了,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你现在情绪有点失控。” “跟你没关系。现在出去。” 丹熙熙直接出了房间,关上门。荆婉容坐在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不断揉着额角。 昨晚不该帮晏从云的。她知道不应该暴露自己的特殊性质,但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被晏从云划了几剑之后她也失去了判断能力,由着自己的本能胡来。 荆婉容知道自己那些堆灵力的丹药,是用她自己的价值换来的。她这个废物大师姐之所以没有被逐出宗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能帮助别人缓解心魔,从而辅助他人顺利进阶。 掌门养着她,估计是他自己心魔缠身,进阶时会是很大的阻碍。这个消息还是丹熙熙告诉她的,整个宗门知道她特殊作用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掌门和丹熙熙了。不过现在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晏从云。 但她帮别人消除心魔,自己也会相应地受到影响——就比如现在,她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变强”,估计是晏从云那个小崽子的心魔作祟。 荆婉容以前有几次也无意中给别人消除过心魔,但接触不深,也没有人有晏从云这般强大的心魔。 她翻来覆去地念清心咒,效果甚微,反而勾起了昨天看过的那本书的回忆,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书上写了,她很适合修无情道,改修无情道之后修为一日千里。 荆婉容现在对那本书已经是几乎不相信了,但她无可避免地开始好奇无情道。 她知道正道,或者说自己的宗门,并不欢迎无情道。倒不是说无情道本身多么邪门,而是修岔此道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动不动就为情所伤,堕入魔道或者自杀身亡。 万一,如果万一,她其实真的很适合修无情道呢? “我要变强……”荆婉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她站起来,趁着还未完全天明,匆匆去了藏书阁。那里藏书很多,或许会有她想要的、与无情道有关的书。 荆婉容回来的时候在自己房间门口撞上了丹熙熙。后者刚把早餐放在她房门前,荆婉容简单向她道谢,又顺便为清早的事道了个歉。 “是我想的不周到,不该随便出入师姐房间的。”丹熙熙的笑容有些勉强。 荆婉容怀里还揣着《无情道经》,她心跳怦怦的,并不多与丹熙熙周旋,直接端着早餐进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书,翻开第一页。 空白。 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又翻了几页,还是空白。 这整本书都是空白的……荆婉容脑子也变得空白一片了。 她听说过一种方法,用特殊的墨水写字,墨干字便隐形,用火烤书页才会显出字迹。也有另一种可能,这书没经过特殊处理,只是她修为太低,看不到书中内容。 荆婉容不敢贸然用火烤书页,也不想给其他修为高的人看这本书。她焦虑地翻了一会儿空白的书,最后长叹一口气,把它藏在自己的枕头下面。 她还是觉得焦躁,索性去了后山。 一路跑着来到她平时修炼的地点,荆婉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在如此情绪化的状态下开始修炼。 那些来自晏从云的愤怒、躁郁、无力感不断在她脑海内翻涌,这对于一直缺少这些情绪的荆婉容来说,简直是折磨。 “该怎么办……书上都说修炼最重要的是静心……”她咬着拇指的指尖,闭上眼回忆引气入体的基本内容。 然而平时烂熟于心的经文此刻却被别的思绪取代了。 不知为何,有一句话一直盘旋在她脑内。 “丛云,活下去,替我们……” 这是什么?是晏从云心魔的来源吗? 闭上眼之后,那些纷乱的思绪变得更为明显。 荆婉容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地压抑这些情绪。同时她慢慢地在脑海内梳理思维,辨别这些情绪产生的原因。 在头疼得快要裂开的错觉中,她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晏从云目睹自己的父母惨死在仇人手下,他想报仇。 这跟她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来自晏从云的那些情绪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仿佛隔着一层雾气。头疼的感觉也减淡了不少。 荆婉容此时已经累得快要虚脱,整个人出了一身汗,瘫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小师弟的心魔真难对付。 她躺了一会儿,渐渐感觉到身体在吸收灵气,逐渐恢复过来。 真舒服,后山灵气真充裕……等等,灵气往她身体里钻了?! 荆婉容惊疑不定地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为什么忽然能引气入体了? 不仅如此,她的修为也在蹭蹭上涨。一会儿的功夫,她的修为已经涨到练气七层。 她不敢怠慢,赶紧盘坐开始修炼。 不过不管她如何努力,后期修为涨幅明显减慢了,最后她的修为慢慢停在了筑基一层。 荆婉容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她这一天滴水未进,从清早一直修炼到深夜。 但是身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饥饿感,甚至感觉还比以往更加轻盈有力。这就是筑基吗?荆婉容向来缺少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她脚步轻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路哼着歌。 推开门,居然又有人在她房间待着。不过这次不是丹熙熙了,是掌门之女燕智美。燕智美现在正趴在她床上翘着腿看话本,看到荆婉容进来还冲她一笑,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逾矩。 荆婉容和她不熟,又顾忌她是掌门女儿,皱着眉开口:“你……” “哟,你可算回来了!丹熙熙说你一直没把早餐餐盘送出来,让我来看看你怎么了。没想到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看了好多话本!”燕智美瞟了她一眼,眼睛又黏到话本上去了。 荆婉容烦躁地揉揉眉心:“丹熙熙怎么不自己来?” “她说她随便进你房间惹你生气了。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生气,所以自告奋勇来找你了。”燕智美说着说着凑上来,“你真的生气了?居然还会皱眉!” “白痴。”荆婉容虽然消化了那大部分情绪,但还有少量残留的,也让她此刻比往常格外不耐烦。她也知道掌门女儿智商有缺陷,却忍不住骂人。 “还会骂人了!”燕智美像看到了猴子说人话一样,眼神愈发惊奇,“你刚刚去修炼了?一天之内筑基,天赋不错啊。不过我当初两个时辰就筑基了,你还是……” 荆婉容没等她说完,一脚踹在她屁股上把她踹了出去,然后关门落锁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燕智美在外面拍门:“呜呜,荆婉容你居然偷袭我!你这些天是不是一直在装模作样骗我们,呜呜呜……我的话本还在里面……” 随后“咔哒”一声,窗子打开,里面扔出一堆话本。燕智美擦擦刚挤出的几滴泪,抱着话本走了。 荆婉容看她走远,坐到弄皱的床单上长叹一口气。燕智美应该没有恶意,否则她一个筑基期的怎么也不可能把金丹期的燕智美给踹出去。但是丹熙熙每天明着暗着恶心她,她真有点难消受。 一转头,那本《无情道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翻出来了,也摊开放在床上。荆婉容刚想收起来,却看到上面有字。 什么时候出现的?荆婉容赶紧拿起书,一字一字地仔细查看。 “大道无情。” 荆婉容听过这句话,但不解其意。现在这本书上突兀出现这四个字,让她更加不解。 她抚摸着那四个字,思考着自己今天筑基一事。她真的只是炼化心魔的过程中碰巧进阶了吗?还是说……在别的功法里,炼化心魔就是修炼? “我回来了。”燕智美推开丹熙熙的房门。 丹熙熙从床上坐起来:“荆婉容这么晚才回来?” “嗯嗯。而且她好凶,把我撵出去了。”燕智美把自己的话本放到桌上,“她还瞒着大家偷偷修炼,她都筑基了!” “怎么可能?”丹熙熙记得很清楚,自己今早去荆婉容那里还感受到她只是练气。 “有什么不可能的?筑基嘛,只要上点心就行的啊。”燕智美不清楚荆婉容的实力。 “她不一样。”丹熙熙神色莫名。 “啊,对了。我还看到她那里有本书,好像是写的什么修炼的功法……” 丹熙熙咽下一口唾沫,想起自己今天凌晨捉奸一事,小声问:“是不是什么双修功法?” 燕智美摇摇头,“不是,写的什么无情道。但是里面一个字都没有,真奇怪。话说,无情道是不是魔道啊?我都没听过呢。” “不是,但是似乎很容易走火入魔。”丹熙熙垂下眼,“荆婉容倒是聪明,她那性格修这个正好。”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智美,大师姐修无情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如果有别人问起你也要帮忙隐瞒。或许…她能在宗内大比上助我们一臂之力。” “嗯嗯,熙姐姐,那样你就能更快实现自己的目标了对吧!”燕智美双手捧脸,坐在地上把手肘搭在床沿,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丹熙熙。 丹熙熙笑了笑:“是的,我很期待。” 第四章再会 荆婉容第二天就向掌门汇报了自己进阶一事。掌门的反应比她想象的更加平淡,只是给了她一些灵丹灵药使用。 荆婉容刚想退出大殿,就看到一个弟子急急进来:“掌门,小师弟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他……似乎生了些心魔……” “什么?”掌门明显慌了神,“不是说只是练剑太劳累吗?” 他边快步走出大殿边嘱咐荆婉容:“你也跟上。” 荆婉容默默地跟着他进了晏从云的房间。 昨天是从窗户把晏从云扔进房间的,今天从正门进来一看,不愧是掌门最宠爱的弟子,刚进宗就住这么豪华舒适的房间。荆婉容想起自己那又小又破的房间,再次深刻认识到掌门有多偏心。 隔着一层纱幔,她看到晏从云正躺在床上,白皙的肌肤上蒙着一层薄汗,剑眉紧蹙,浑身隐隐有黑气。 然而就是这种狼狈虚弱的样子,他身上居然都有一种异样的美感,荆婉容甚至无法把视线移开。 “荆…婉容,你懂心魔多,看看小师弟可好?”掌门低声请求她。荆婉容想笑,这还是掌门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对她说话。 “可以。”越是靠近晏从云,她就越感到自己与他的联系变得紧密。她犹豫了一下,开口:“小师弟,醒醒。” 晏从云忽然睁开眼睛。但他目光失焦,只是盯着床顶,过了一会儿才聚焦到床边人的脸上。被他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荆婉容又是一阵不自在。 “掌门和师弟们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想和小师弟单独说下话,也更方便处理心魔。”其实该处理的那天晚上就处理完了,但是荆婉容扯谎毫不心虚。 掌门和刚刚的弟子看到荆婉容随口就叫醒了小师弟,对她深信不疑,连忙退到房间外面。 晏从云还是盯着她,不说话,似乎要用目光把她烧出一个洞。 荆婉容无奈:“前天晚上你心魔发作,练剑时对着我狂砍,我带你去了禁地居淄潭帮你压下心魔。天亮我就把你送回来了。” 晏从云还是不做声,只是用猫一般的眼睛盯着她。 “……好吧,潭水没能把你心魔完全压制,我就亲自上阵帮你了。我帮别人消除心魔需要亲密接触,所以是迫不得已才那样的。而且后半夜完全是你在……” 晏从云白玉似的脸忽然变得通红,看得荆婉容心里又痒痒的。 其实她帮别人消除心魔并不需要那般亲密接触,只要普通的皮肤接触,顺便她自己有那个念头就行。 至于那晚……纯粹是被小师弟惹急了想占他便宜。 躺在床上的人转过身,背对着她,只留下一个乌黑的后脑勺:“……对不起。” 这种模糊害羞的态度惹得荆婉容玩心大起。她俯身,慢慢地靠近晏从云:“那晚,舒服吗?” 晏从云好一会儿没说话。 就在荆婉容快等不及的时候,他转头,睫毛蹭在她脸颊上:“我会和你结为道侣。” 他脸色苍白,仿佛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荆婉容没想到他这么纯情,罪恶感一波一波涌上来:“其实那晚主要也还是帮你消除心魔,这种事,也算不上什么。” 晏从云没有接话,转过去,头低低地垂着,脸庞在垂下的墨发遮掩下看不真切。 荆婉容真的有点怕他想不开,赶紧坐回凳子上:“你先慢慢解决剩下的心魔吧,等你完全好了,我们再说。”她几乎是逃跑似地离开了。 床上的人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才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门的方向。 “感觉好些了吗?”随后掌门与几个弟子推门进来。 “嗯。”晏从云松开紧攥着被子的手。 “没想到大师姐还有帮人消除心魔的本事……”弟子们看他此刻恢复了神智,不禁有些好奇,在后面窃窃私语。 “咳咳。”掌门清了清嗓子,“她只是这方面知识比较多,并没有助人消除心魔的本事,这次应该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你们几个,今天的巧合不能到处乱说,慎言。” 弟子们纷纷低头,不再言语。 他又关心了晏从云几句,奈何对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地回答,气氛一时很尴尬。 “那你好好恢复,我很期待宗内大比上剑峰的表现。”掌门自知是在热脸贴冷屁股,最后嘱咐了他一句之后就离开了。 几人离去,房内立刻冷清下来。晏从云干坐了一会儿,慢慢起身下床,从角落的金丝楠木柜里拿出一个用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体。 这是他昨天在自己房内醒来时,身旁散落的成吾剑。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荆婉容的话,但是消失了大半的心魔不可能欺骗他。而且自己失心疯时的状况他也心知肚明,在那种完全没有理智的状态下,他真的有可能会因为一点肢体接触就沦为发情的公畜。 晏从云知道自己在父母惨死之后一直心魔缠身,但他选择放任,一是因为那时他尚能控制自己,二是因为…… “剑来。”他心中默念,但地上的成吾剑没有丝毫回应。 他的剑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掺杂了心魔。 除掉大部分心魔之后,他的剑心也大受损伤,以至昨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刚刚荆婉容进来才清醒几分。 虽然他境界没跌,可是剑心受损,实力大跌,连普通的控制剑行动都做不到。 自己现在这样的实力,别说在宗内大比上出类拔萃了,估计连预选赛都难以通过。 想到刚刚掌门对他的嘱托,他的眼眸又暗淡下去几分。 晏从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打击,他天赋异禀,从小在父母的教导下练剑,修炼之路一直顺风顺水,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即使是父母被仇人手刃,他心魔渐生,自己的修为涨幅也没有多大削减,甚至后期在心魔的影响下,修为越涨越快。也是因此,意寂宗的掌门特地找上他收徒。 但他自己心里明白,靠心魔得来的修为和剑心,早晚有一天会还回去,就比如现在。 荆婉容恰巧在他心魔发作时误入,替他解了大半心魔,自己应该是要感激她的。只是想起自己损了大半的剑心和不明不白丢了的处子之身,他实在没办法用和善的态度对待她,只能自己一个人装哑巴生闷气。 而且,她那个轻浮的语气……! 感觉她根本没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这才是最让他生气的地方。 明明是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已经做了那么大的让步要和她结为道侣了,她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过想到荆婉容后来慎重的态度,他又释怀了一点,说不定她也是很重视这件事,才说要慢慢考虑呢。 晏从云的视线落回成吾剑,他的剑心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只是,自己在宗内大比前都不会清闲了。 他知道掌门是看上他的实力和潜能,也是希望剑峰能在这次大比上胜利才收徒的,毕竟掌门就是出自剑峰。而他,在当初一堆收徒的宗门中,是看中了意寂宗实力强大、了无约束,为求清净自保才拜入门下。 不过他如今实力倒退,怕是上不了宗内大比了,这件事还要尽快告诉掌门才行。 晏从云思索着,出了房门。门边站着掌门特地派来服侍他的弟子,他淡淡开口:“掌门现在在何处?” “特大好消息!特大好消息!”燕智美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扑到丹熙熙的身边,“剑峰新来那个小师弟不参加宗内大比!我们丹峰这次肯定……” 丹熙熙唰地一下起身:“真的?” “千真万确!”燕智美连连点头,“他好像剑心出了点问题,总之一下子没办法控剑了。” 丹熙熙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努力装出担忧的样子,但嘴角还是克制不住地上扬:“我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我们还是去剑峰确认一下比较好。”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在剑峰了呀。我看着我爹爹把他打包送到后山旁边了。” 丹熙熙一愣,虽然她早就知道掌门对弟子都是利用的态度,但看到前几天还倍受宠爱的小师弟忽然被送到后山那个凄凉之地,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她甚至有点真心同情小师弟了,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我们还是去看看他吧。”丹熙熙做人一向圆滑,也深知这种时候雪中送炭有多重要。 燕智美却不这么想:“小师弟那么高傲一个人,肯定不想让我们看到他落魄的样子。而且后山还有大师姐在呢,听说大师姐上午还去了他房里,她应该会好好对小师弟的吧。” 丹熙熙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捉奸一事,还有荆婉容莫名其妙的筑基。 两个人做爱,一个人修为突增,一个人修为突减……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出现在她脑内。 采阳补阴? 丹熙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不过晏从云这被采补的实在是有点狠啊,剑心都没了,荆婉容也是个不会心疼人的。 难怪大家都把修无情道的修士视为魔修,情感缺失在某些时候确实挺恐怖的。 “你以后离大师姐远点。” “啊?为什么?”燕智美没听懂,凑过来。 “记住就行。”丹熙熙考虑到燕智美几岁孩童的心智,放弃解释。 荆婉容日上叁竿才睁眼,久违地一醒来就这么神清气爽。想起自己一天之内筑基的事情,她有一种不真切的愉悦和得意感。 不过那点喜悦感在她坐起身的时候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空虚和无聊。 今天应该还是像以前一样去后山修炼吧。 荆婉容站起来,正准备去洗漱,转念又想起自己才从书上看到的净尘诀。她随口念了一遍,随即感觉到周身清爽了不少。 她以前连这种程度的口诀都用不了吗?荆婉容反思了一下自己,随后提着盆和毛巾出去了——她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没有必要继续把它们留在房间里。 出门,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荆婉容眼前。 小师弟穿着一袭玄色衣袍,墨发在脑后高高束成一个马尾,正背对着她站在外面。 他怎么会来后山?正好路过吗? 那高傲挺拔的背影让她咽下一口口水,又有些怀念能随意摆弄他的那晚了。 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让他发现自己的好,以免又扯上什么道侣之事。荆婉容想到这里,轻手轻脚往另一个方向走。 不过她刚走几步,就看到小师弟转过头,白玉一般的脸上,两道浓眉深深皱起,灰得有些无机质的眼睛盯着她看。 荆婉容难得体会到心虚的感觉,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了几秒,发现小师弟好像……有点委屈? 第五章白梅 “啊……原来是这样。”荆婉容喝了一口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对面坐着表情略微有些僵硬的丹熙熙,燕智美则一直站在丹熙熙的凳子后面,时不时探出一个脑袋,不知道又在干什么。 荆婉容也没想到自己当时离开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掌门千辛万苦收到的小师弟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打包送到她负责打理的后山来。 谁都知道后山灵气不算充裕,地势又危险,还遗留了一堆意寂宗前几任掌门设置的机关禁地,平时几乎没弟子愿意去那里——除了住在后山旁边的大师姐。 虽然她也是受了掌门之托,无法拒绝而已。 不过小师弟也是,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还好她来找了丹熙熙,否则以她的人脉,直到宗内大比才会知道这件事。 “所以,大师姐有什么打算吗?”丹熙熙仍旧是一脸微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你和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很投缘。” 荆婉容是不在乎说自己那点性事出去的,她也清楚丹熙熙不会乱讲。但是以对方的敏锐程度,估计她刚说一半就会被问那晚为什么去后山了。 那本书的事情,荆婉容隐隐不太想跟任何人提起。 况且这里还有燕智美,这个掌门的白痴女儿,谁知道她会不会给掌门打小报告。 荆婉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回了句不轻不重的“可能吧”。 丹熙熙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留了荆婉容一会儿,送了她好些丹药,才站起来送客。 走之前,她靠近荆婉容,犹豫了一下:“那个……你还是收敛一点吧。小师弟现在够可怜的了……” 荆婉容疑惑,小师弟又不是她害的,而且归根结底她其实还帮了他好吗? 不过这事她懒得跟丹熙熙解释,胡乱点两下头就离开了。 留下丹熙熙一人站在门口纠结万分,后面还站着什么都不了解的燕智美。 荆婉容回了自己房间,路上没看见晏从云的身影。明明早上还看见他在外面的,现在是在屋内吗? 她靠近窗子往里瞅了一眼,模糊看见他的背影,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也不急着修炼,反倒是好奇小师弟修为暴跌一事,敲了敲房门。 “请进。”屋内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 荆婉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慢慢走到他身后。 晏从云没有转头,桌上摊开放着一本剑经,书的边缘有些毛糙,看起来是翻过很多次了。 两人在小屋内一时无言,唯有风通过窗户吹进来。早春时节,天气还很寒凉,荆婉容裹紧了自己身上几层布衣。 晏从云还是没动,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他是否在看书,或者只是发呆。她只能看到他刀削斧凿般的小半边侧脸,和冷玉一般白皙的肌肤。 “听说你剑心出了问题,是怎么回事?”荆婉容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发问。 这个问题掌门也问过,晏从云当时没有回答。但是他现在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我的剑心掺杂了心魔,心魔消失大半之后剑心也跟着受损了。” 怎么会这样?她当时帮他除心魔的时候,明明那股强大的剑心感觉一直存在的啊…… 荆婉容垂头思索着。 晏从云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沉默了一下之后开口:“你是怎么帮我消除心魔的?我从未听说过心魔能够通过别人来消除。” 荆婉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的特殊能力,是在那件事之后才被发现的。 虽然她心中万分反感那件事,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件事免了她这个废物大师姐被逐出宗门。 不过,她并不打算把那件事告诉晏从云。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效果你也亲身体会了。这件事,还望小师弟保密。” 晏从云转头看着她,许诺道:“我会守口如瓶。” 荆婉容心下微喜,小师弟真好糊弄。她心情难得好了一些:“小师弟,其实你的剑心应该还在的。” 晏从云愣了一下,微微颔首:“我知道。”虽然他暂时不能控剑,但他从未失去与成吾剑的联系。 “那你为何不告诉掌门?” “他有些……多事,现在这样正好。” 荆婉容想起掌门在得知他生心魔之后忙前忙后的样子,又想起小师弟之前住的豪华房间,忍不住弯起唇角。 “不过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晏从云沉默了一会儿,又补上这一句,脸上还泛起些许红晕 。 “我一直在后山做杂务。”后山的灵花灵草一直是她在照料,每隔几个月她还要去检查一下历任掌门设下的禁制机关有没有失效。燕智美经常被她的掌门爹派过来查验成果,因此与她交好的丹熙熙有时也会来帮荆婉容做事。 晏从云皱起一对好看的浓眉:“一直是你在后山做事?”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在这么简陋的环境里?”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就可能要勾起那件事了,荆婉容赶紧岔开话题:“话说,小师弟我早上看见你的时候还挺惊讶的,而且你那时候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说完她就后悔了,剑心没了又被人冷落,怎么想都不会心情好啊! 这么想着,她又添上了一句:“住在这种破旧的屋子里,还习惯吗?” “比起我双亲刚死,又被仇人追杀东躲西藏的时候……这不算什么。”他淡淡地回复。 荆婉容没想到自己随便一个问题引出了这么沉重的话题,她不会安慰人,只能沉默地站着。 晏从云看了她一眼:“至于心情之类的……可能是因为看到你了。就想起了之前说过的结为道侣一事……”他白皙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粉红。 “啊……”,荆婉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话说,我接下来还要进后山做事,先走了哈……那件事,等几天你恢复剑心再说吧……” 她急急出了门,关门时还往后瞟了一眼,小师弟还坐在凳子上没动。 荆婉容松了口气,回自己房间去了。 仍旧笔直坐着的晏从云垂下通红的脸,紧抿着淡色的薄唇,手不自觉地抓着玄色的衣襟。 她这样的态度,是在嫌弃他现在的状况么? 荆婉容说的做事不只是托辞,她真的还有几亩灵梅没浇水。 那些梅花是掌门嘱咐她要好好照料的,说是明照宗某位贵人最喜爱意寂宗后山独有的白梅。 平常的梅花都是二叁月开放的,而后山的这些白梅却在十二月到一月盛放,潇潇洒洒开得半边山路都铺满了洁白的花瓣。 不过,她也只是听说罢了。她照顾这些白梅十几年,但从未亲眼见过它们开花。 因为开花的时候正赶上宗门之间的交流会,因此不止明照宗的那位,还有许多大能会来后山赏花。掌门怕她照顾花时冲撞别人,于是在花开的时候就把她请下山,在意寂宗旁边的小镇住着,直到花落尽了再把她叫回来打扫。 丹熙熙曾经告诉过她,掌门并不是怕她冲撞别人,而是觉得她这个废物大师姐很丢宗门的脸。不过不管掌门是哪种意图,她都无所谓。 荆婉容以前因为要给白梅浇水费了不少劲,双手手心上布满了提水桶磨出的茧。不过她现在筑基了,轻轻松松施个移物术就能把水搬来。 她恍惚地看着移动的水桶,有些记不起来到昨天为止,自己一直费力提水时是什么心情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今天因为去找了丹熙熙和晏从云,比平时来浇水的时间晚了不少。这些白梅异常娇弱,希望不要因为她晚浇了一次水就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挨罚的还是她。 只是浇完水可能就要到半夜了……荆婉容回头看了眼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梅树,不敢懈怠,继续硬撑着施法。 深沉的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过了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请问大师姐去哪了?”丹熙熙面带微笑,看向晏从云的眼神中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艳和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你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上午,她说要出去做事,就一直没再回来。”晏从云微微皱眉。 丹熙熙愣了愣,随即想起了什么:“哦,难怪,那她应该是去照顾白梅了。平时她都是凌晨就去的,今天去晚了才一直没回吧。” 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丹熙熙点点头表示自己准备离开了。 晏从云忽然开口:“那她现在大概在哪里?” 丹熙熙估计了一下,用手点了点远处一个位置:“喏,应该在那里。你要去找她吗?那处地势很险,要小心。” 晏从云道了声谢,转头关上房门。他犹豫了一会儿,取出自己的成吾剑,别在腰间。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一个夜明珠带上,匆匆忙忙出了门。 荆婉容现在只剩最后几棵树没浇水了。 已是深夜,水汽朦胧,万物寂静,她觉得这种环境很惬意。 只是浇着浇着,她隐隐约约听见脚步声。回头,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转身打算继续浇水时,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点亮光。随即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荆婉容浑身僵硬,这么晚的时间,谁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那撞破了这种事的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她脑中一时闪过无数猜想,最终偷偷摸摸地躲到一棵树后面。不管怎样,希望那个人不要察觉到她的存在。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最后是一个听着有些熟悉的响起,“……不在?” 荆婉容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声音她曾在哪里听过,没注意到那个人渐渐朝她的方向过来了。 等她回过神,那人已经离她一米不到了。隔着一棵梅树的树干,她看到那个人手中有一颗夜明珠。 是谁? 忽然那人蹲下身靠近她,荆婉容在惊吓之际向后倒去。不料后面是一个陡坡,她直接滚了下去,摔下去之前还扯着那人的衣领把他一起带了下去。 两人在长了草的陡坡上滚了好一会儿,撞到一棵树才停下来,荆婉容压在他上面,头晕眼花地撑起身子:“谁……” 话音未落,她就呆住了。 她撞到的那棵梅树,此刻正是满树繁花,洁白如雪。 纷纷扬扬的花瓣几乎迷乱了她的视线,让她愣怔片刻,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被她压着的小师弟衣领微敞,躺在一地纯白的花瓣上,脸颊有些发红:“是我。” 荆婉容此刻却顾不上其他,呆呆地呢喃:“这颗树居然在这个时候开花了……” 听到她的话,晏从云坐起来:“这里的花不应该都是十二月才开的吗?” “你知道?” “以前跟父母来这里赏过梅。”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今天浇水迟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白梅开花,得赶紧向掌门汇报。” 荆婉容已经从初见花开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说着就要起身。 晏从云拉住她的手:“第一次?这些白梅不是你在照顾吗?” 荆婉容岔开话题:“……我要回去向掌门汇报此事。这些树只要有一棵开花,剩下的树就会在很短时间内全部开花的。” 说完她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晏从云幽幽地说:“你夜深还不回,丹熙熙都找到我房间来了。” 荆婉容额上出了几滴汗,她怎么觉得他这话有点埋怨她的意思? “……” 一阵沉默,她又催了一次:“快放开我。” 晏从云没回话,但也没有松开拉着她袖子的手。他定定地看着这棵盛放的梅树,荆婉容猜测他可能想起自己的父母带他赏梅的事情了。 虽然很不耐烦,但不知道是不是分享了他的心魔的缘故,她觉得这种时候不能去打扰。 而且……荆婉容看着他被月光修饰得完美无瑕的侧脸,那又坚强又脆弱的模样,居然……让她想要珍惜此刻。 察觉到她的目光,晏从云微微偏头,对上她的视线:“你把它们照顾的很好。”说完他似乎害羞了,又转过头不看她,紧抿着嘴盯着树梢后面的月亮看。 他的话让她忽然间心中一阵绞痛。 荆婉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感受到怀中身体在轻轻颤抖,她把头放在他肩膀上,等他回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说:“我们做爱吧,现在。” 第六章树下H “做……”晏从云甚至愣了几秒,随后红透了脸,“你在说什么?!” 荆婉容没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到,虽然她也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刚刚情不自禁说出来的话,但现在她真的有点被他的羞涩吸引了:“我说,我们在这里做爱吧。” 她边说边上手去解他的外衣,晏从云虚虚地推脱了几下,没推掉,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晏从云别过头,小声抱怨。 “哪样?”荆婉容解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好奇。 “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恣意任性……” 荆婉容是真的被他的话给惊到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别人评价她“恣意任性”,还是从辈分比自己小的人口中说出的:“你很反感?那不做了?” 话是这么说,她的手却根本没有停下。 晏从云被她摸得心猿意马,没有回答她的话,甚至主动凑上了身体。 荆婉容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殷勤,边啄吻他轮廓精致的耳朵边低语:“其实我觉得,你才是真正任性的那个人。” 她顺着他脖颈一路吻到锁骨,手则揽在他结实劲瘦的腰上:“你明明不讨厌做这样的事,但嘴上总是拒绝……” “……因为我们现在还不是道侣。”晏从云在她的抚摸下微微喘息,“这种事情,必须是道侣才能做的……” 游走在他身上的手一顿。 荆婉容这下真的有点打退堂鼓了,她收回作乱的手,缓慢从小师弟身上起来,打算郑重道个歉完事。 谁料对方却对她的抽离很是不满,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潮红的脸颊上:“但是回去再结为道侣,也不是不行。” 好吧,这不算是她一个人的错! 是小师弟要求的,她也没办法。当然,结为道侣是不行的,但是现在敷衍一下他倒是可以。 “回去再说。”荆婉容俯身堵住他的薄唇,拉开他里衣的系带。 顿时春光乍泄,那一片冷玉般白皙的肌肤让她移不开眼。 她握住他已经勃起的阳物,松松上下了几下就移开手:“我给自己扩张一下,你先自便。”她不想再吃上次的苦了,做爱就是要轻松快乐才对。 她转过身捣鼓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才转身:“你……” 话音未落,她看到他还是刚刚那个姿势,只是用眼睛一直盯着她。 “看什么?等等,你不会自渎吗?”荆婉容对面前这位的纯情程度理解更上一层楼。 “那是什么?”晏从云睁着一双水汽朦胧的灰色眼瞳,有些茫然无措。 荆婉容稍微回忆了一下她通过心魔接触到的他的部分记忆,发现小师弟之前的人生真的除了练剑就是切磋,父母惨死之后可能还加了一条报仇,其他就没了。 也亏得他被父母保护得这么天真又强大……虽然现在强大这条要打个问号。 “不知道也无所谓,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草草解释了一下,扶着他的腰,“比起那个,我要开始做了。” 她慢慢将他的那根纳入体内,晏从云盯着两人交合处看了几秒就抿着嘴别过头,脸红得像熟透的虾一样。 荆婉容瞥到他隐忍的样子:“痛?” “好紧……”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不是我的问题,你太大了。”她客观解释了一下,没想到晏从云转头,用一种羞恼的眼神睨她。 荆婉容考虑到他可能对上次性爱没什么记忆了,移动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来回,时不时用力蹭在两人交合处,她最敏感的阴蒂上。这个动作每次都让她舒爽得不住啃咬小师弟线条分明的颈项,才能勉强压抑住自己的呻吟。 但是晏从云就很难捱了,他脖颈被身上人咬得斑斑红痕,下面的阳物也被她死死咬着,却在她的压制下不能自己动作。 看到身下人的眼神愈发不满躁动,荆婉容索性停止教学环节了:“你来自己动吧。” 晏从云闻言却是又恼羞成怒地瞪她一眼,直起身调换了两人的位置,他撑在她上方犹豫了一会儿,扯过散落在旁边的衣带蒙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 他真的好容易害羞。 荆婉容被蒙上眼睛看不到小师弟的绝色形貌,在心底想以后是少逗他好呢,还是多逗他让他脱敏好呢? 不过很快,她就无暇去考虑这些那些的了。 晏从云似乎是有意要报被她调戏的仇,动作又快又狠又深,每次经过两人交合处她的敏感点那块,还会重重碾磨几下,荆婉容被他抽插了几下就有些受不住了:“啊…慢点,我……” 小师弟装作没听见,动作甚至更快更重,荆婉容本能地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失控地呻吟,却被他撬开唇齿,发出自己都惊讶的高声尖叫。 晏从云动作一顿,他感觉她内里忽然绞紧,咬着他的阳物一抽一抽地痉挛,同时有什么液体打湿了两人身下。 他掀开蒙着他眼睛的腰带,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荆婉容失神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在面前这张俊朗的脸上,喘息着喃喃道:“我刚才高潮了……” 性知识匮乏如晏从云,现在也知道他刚刚的问题有多蠢了。而且荆婉容回过神来,还一直用一种看奇怪动物的眼神笑他。 晏从云咬着嘴唇低头,报复般用之前的速度狠狠抽插着,身下已经去了一次的甬道此刻又软又热,向来克制的他也有些不能自控,一时分不清是单纯报复她还是自己真的发情了。 而且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他没过一会儿又感觉自己被紧紧咬住,有种被她榨的错觉:“哈啊…别这么…紧……” “不是我…你这样做…我很快就又会……啊!”她断断续续地回复着,尾音忽然上扬,晏从云很快感到身下又被死死咬住。 “又会……?”他被她咬得动弹不得,只能浅浅抽插,谁知每个小动作都会让她收得更紧,痉挛得更厉害。 荆婉容这次好不容易才匀了气息:“又会高潮啊……” 小师弟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荆婉容对他这种天真单纯又傲娇的类型是真的没办法了,催促到:“不过挺爽的,继续吧。你忘记当初在居淄潭那里你有多狂了?”她就不信他真的一点记忆的都没有。 晏从云顿时脸上爆红,荆婉容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了。 “那、那样的,实在是……”实在是太不知廉耻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动作起来。这次他没有再故意逮着她的敏感点做了,而是又狠又重地次次深入,两人都配合着对方的动作。 荆婉容看他撑在自己身上,伸手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颈窝里,让身上那具线条漂亮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她在难以忍受的快感中将手插入他乌黑柔顺的头发中,不停地来回抚摸。 她的动作极大的刺激了晏从云,他眼神迷离,难耐地喘息了几下,忽然加快速度:“好奇怪的感觉,我好像要……” 荆婉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他很可爱,颤抖着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射了一次之后的小师弟面色绯红,难得主动地舔吻着荆婉容的脸颊:“我们什么时候举行结为道侣的仪式?” “再说吧,我最近可能不会在意寂宗了,花开的时候我都会下山的。” “为什么?”晏从云拧眉。 “没有为什么,回去吧。”荆婉容不想解释掌门的偏心,她本来应该被逐出宗门的。掌门既然收留了她,那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晏从云刚刚还满是潮红和满足的脸此刻发白,他想说什么,最终没出声,只是看到荆婉容将要穿回衣服的时候扯住她的衣襟。 “怎么了?”大师姐没有生气。 “再做一次。” 荆婉容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又解开自己里面已经穿好的衣服:“好吧。” 她估计以后小师弟也不会再和她做了,他慢慢会了解一些人情世故的。 晏从云扑过来,发泄一般啃咬她的脸、耳朵、肩膀,凶狠的动作却无端带了些调情意味。 荆婉容纵容着他的动作,她反正也不是留痕体质,倒是小师弟耳朵和脖子上被她咬出的痕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两人一直做到天蒙蒙亮才结束,每次荆婉容准备离开都会被小师弟缠着“再做一次”。 “所以说……你才是最任性的……”荆婉容咬牙切齿地给自己穿上衣服。 晏从云脸上写着餍足两个字,但还是不满地提醒道:“你回来之后记得把我们的仪式提上日程。” 荆婉容不敢说话了。 她好一会儿才挑出一个毛病:“以后要叫我大师姐,长幼有别,你才拜入师门,不要给别人落了话柄。” 她说这话自己也有些心虚,其实整个意寂宗会不带嘲讽叫她大师姐的,估计也就只有丹熙熙了。而且她有时还分不清丹熙熙那个笑面虎到底有没有嘲讽她。 小师弟听了却脸色发红,讷讷道:“叫你大师姐,感觉好奇怪……” “会吗?你就把它当成一个暗号叫吧,像相公叫娘子那种。” 晏从云低下头,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但好歹接受了这个说法。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抗议了:“那全宗上下几百人都叫你大师姐呢!” “只有你喊的不一样。” “……好吧。” 小师弟会不会太好糊弄了?荆婉容真的为他担心,孩子还是不能养得太天真。 荆婉容很快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她靠在石板上撑着头,看着小师弟一件一件往自己白皙劲瘦的身上套衣服,从一丝不挂到一丝不苟,莫名有种很喜欢的感觉。 只是等她想要细细感受那种悸动时,它又消失不见了,徒留一片空虚。 她觉得无聊,没话找话:“其实我还觉得你有一个地方很任性。” “是什么?”晏从云系腰带的动作一顿。 “你其实很想要别人安慰你吧?从你父母去世之后。但你总是装出强硬冷酷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不是我那天碰巧救了你,你还不知道要被心魔折磨多久。”她捡起掉在一边的成吾剑,递给他,“每次我对你做出安慰温存的动作时,你的剑会轻微地闪一下。这也是我觉得你剑心还在的一大原因。想要重获剑心,从这个方向入手如何?” 她本意是想给他提个建议的,剑心对习剑之人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她也希望他能早日恢复到以前的实力。 没想到晏从云听了她的话脸色却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白,狠狠剜了她一眼,拿过成吾剑别在自己腰间,转身就走。 荆婉容:……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小师弟又怎么了? 凌晨,守在山林外的丹熙熙远远看到两个人影出了梅林,掏出腰间玉牌:“掌门,熙熙今日路过梅林,发现白梅居然全开了!” 其实是骗人的,她这块的梅树还都是光秃秃的,不过等掌门赶过来估计就开满了。 “什么?!荆婉容她怎么做事的?”掌门明显怒了,明照宗那位还没出关,要是等他出关白梅都谢了该怎么办? “掌门息怒,白梅开花我们也制止不了,熙熙建议掌门立即开始安排赏梅宴一事。”丹熙熙仿佛知道掌门心中所想,“毕竟赏梅的不止明照宗的那位大人,还有其他人,我们不能都得罪了。” “你说的对。” “还有,我发现大师姐失职一事是有原因的。她昨天和小师弟说了一会儿话,我听到她好像……可以帮小师弟找回剑心。” “……那暂时先别送她下山,你先把小师弟送回他原来的房间,记得态度好点。荆婉容…先放他那里的别院吧。” “是。” “熙熙啊,多亏了你,不然掌门又要办几件错事了。” “这是熙熙应该做的。” “哈哈,下午带智美一起来大殿商量赏梅宴的事吧。” “是。”丹熙熙看着玉牌黯淡下去,冷笑一声。 她正打算收起玉牌,忽然它又亮了起来。丹熙熙不耐烦地按了一下,传出一个声音:“熙熙姐,你在哪里啊?我今早早餐有你最喜欢的桃酥,就放到你房间里了,你要早点回来吃哦!” 丹熙熙听着她的话,脸上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笑容:“智美,我在办事,你先吃几块吧。” “好吧,我会一直在你房间等你的。” “好。”她收起玉牌,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平时公式化的微笑。 第七章别院 坐在绣着精致刺绣的软垫上,荆婉容一时还有些恍惚。 丹熙熙抱着她的包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大师姐先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啊…谢谢。”她接过自己的东西,呆呆地坐回榻上,开始拆包袱。 丹熙熙看着她的样子,捂嘴笑了:“大师姐这两天就不要出院了,平时吃穿用度的东西我会给你送来,你在这里安心帮助小师弟恢复剑心吧。”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可以……” “呵呵。”丹熙熙又是一笑。 荆婉容反应过来,也懒得计较了。丹熙熙一直是这个德行,要是她哪天不打探意寂宗的闲事了才奇怪。 “赏梅宴期间大师姐也可以走动一下,只是千万不要去梅林那边。”丹熙熙又补了一句,转身出去了:“我去看看小师弟。” “啊?哦,好。” “……有没有什么要我代为转达的话?” 荆婉容愣了一下:“那让他好好休息吧,剑心的事不急。” “是该好好休息。毕竟昨晚找你找了一整晚呢。”丹熙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关上门。 屋内,荆婉容浑身寒毛倒竖,丹熙熙居然管别人的闲事管到她床上来了! 在别院的这两天,荆婉容除了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后面倒也过的还算舒心。这里虽是别院,但环境摆设比她原来住的小木屋好太多了,也没有人来打扰过,小师弟受到的宠爱真不是她能比的。 只是她的修为不知为何一直停留在筑基一层,怎么也上不去。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真是误打误撞修入了无情道,但是面对着只有“大道无情”的无情道经,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修炼。 难道真要她去帮别人消除心魔来拉修为?想起上次不小心共享到的小师弟的梦魇,她觉得还是算了吧。 自从上次和他做完之后,到现在两人还没再见过一次面,明明住得很近。好像她那次说了什么话让他不高兴了。 荆婉容想着,今晚去找他吧,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他解决了剩下的心魔。当初她虽然说是让他自行解决,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帮个忙也不是不行。 荆婉容躺在榻上,默默地想着事情。周围灵气涌动,她感受得到,但那些灵气从来不往她身体里钻——除了在后山的那一次。 她边做计划边望着窗外,很快感到一种熟悉的虚无感。这里的雕花窗棂虽然比她原来那间屋子的精致很多,但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空没什么差别。 和她以前日复一日,辛苦照顾后山那些花草树木时,偶尔抬头仰望到的天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荆婉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荆婉容出了别院,往主院走去。她上次跟着掌门来过晏从云的房间,因此她这次熟门熟路地就进去了。 他房里没人,静悄悄的。 桌上摆着一沓信件,她瞟了一眼,最上面的信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是意寂宗某位天赋很好的弟子。 荆婉容在“看别人的信件不好吧”和“但是很想看”之间纠结了一秒,伸手拿起那封信。 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具体内容,就是一通乱吹加示好,大意是久闻小师弟剑术高超,人长得也俊美无俦,想要求教切磋一番。 荆婉容之所以对写信的这个弟子有印象,不仅是因为他天赋高,还因为他用鼻孔看人,曾经当着她的面建议掌门把她这个大师姐赶出去。 如今看到他讨好别人,荆婉容内心有种怪怪的感觉。 下面一封信也是意寂宗的一个风云人物写的,荆婉容又扫了几眼,里面的内容和上一封大同小异,不过还有点求爱的意思。 下下一封,除了之前的雷同内容,还有关心小师弟为什么前几天不在自己院内的、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探望之类的。 荆婉容看到不少熟人,边看边翘起嘴角。 她看得正入迷,门口传来一个轻轻的咳嗽声:“咳咳。” 她回头,看到小师弟站在门口,一头高高束起的墨发有些凌乱,白皙脸上还带着些汗珠:“你刚刚在练剑?” “嗯。”他对上她的视线,有点不自在地转头:“你来了。” 荆婉容把信件放回去:“打算来看看你剩下的心魔怎么样了。翻了你的信,对不起。” 晏从云扫了一眼桌上成堆的信,皱眉:“都告诉她不要再送进来了……每次又要拿出去扔掉。” “丹熙熙拿进来的?她想做这个人情就让她做吧。”免得她不爽,最后把我俩做的事情说出去。 小师弟还是皱着眉头:“你看了那些信,什么感觉?” “宗内好像没几个人知道你剑心受损一事,掌门封锁消息了?” “算是吧。”他点点头,又有些别扭地追问:“没别的了?” 荆婉容忍不住笑了:“……你还挺受欢迎的。很多人在信中对你示好求爱呢。” 晏从云脸色绯红,眼神闪躲,半天才慢慢道:“所以你……” “也许有点吃醋。”荆婉容想了想,刚刚看见那些信的奇怪感觉或许就是这个。 小师弟听见她的话,似乎开心了不少。他慢慢走过来,盯着她看了几秒,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帮你消除剩下的心魔。”荆婉容说完补了一句:“你现在先去洗个澡吧。”虽然他现在香汗淋漓也别有一番风情,但她想到一般除完心魔的人都会累得直接睡过去,还是建议他先收拾一下。 “是要……做那个吗……”晏从云耳尖都染上一层薄红。 荆婉容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想歪了,也难怪,之前给他除心魔那次可能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不做爱,真的只是除心魔。” 小师弟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不满地瞋了她一眼,慢慢收拾了衣服去沐浴。 荆婉容靠在榻上,听着隐隐约约的水声,眼皮不禁开始打架,最后撑着头的手一滑,整个人睡倒下去。 她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晏从云看到她睁开眼睛,飞快坐起来,有点此地无银叁百两的意思:“我是看你在榻上睡着了才……” 荆婉容环顾了一下,熟悉的床幔,上次来的时候见到过:“这是你的床?好舒服。”被子软软的,枕头和床垫软硬适中,她躺下就不想再起来了。 “那你今晚睡这里吧,我去隔壁。”晏从云的一头如墨长发披散着,还带着淡淡水汽,领口也有些松垮,露出小半白皙健瘦的胸膛。 荆婉容拉住他的衣袖:“不用。现在还不晚,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吧。” 她忽然一把扯过小师弟,蒙上他的眼睛。 晏从云对她几乎没有防备,毫无抵抗就被她揽进怀里。 “从云,快过来。”他抬头,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勉强看清一个人影。 “快到娘这里来。”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晏从云愣愣地走了过去。 晏母一把抱起自己粉雕玉琢的儿子:“上午学习怎么样?下午开始和爹娘一起习剑吧,今后你可就是我们晏氏独门剑法的继承人了。”她笑眯眯地说完,掐了一把怀中小孩软软的脸颊。 “好。”他仿佛飘在云端,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是下意识开口回答。 自己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低头一看,自己是六岁的样子。对啊,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声音,刚刚那股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他视线远远落在院中一处,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人。但仔细瞧了半天,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母亲也什么都没察觉到,高高兴兴带着他去用午膳了。 正午的太阳直直照射在院中,亮得让人头晕目眩。 荆婉容站在院子的荫蔽处,默默地看着缩小版的晏从云离开。 她没想到仅仅是他残留的心魔就如此强大,居然造出了一整个记忆幻境。现在她只希望能找出让他产生心魔的节点,从而带着他脱离幻境。 刚才看见的,应该是他与剑的渊源之始了。 荆婉容有听丹熙熙说起过晏氏的上间剑法,这剑法凌厉肃杀,其威力与她们意寂宗立宗的独门剑术不相上下。也是因此,晏家虽然不属于任何一派,这些年被不少势力觊觎,但从来没有一方敢去随意招惹,他们也过着隐世无忧的生活——直到隐为宗的人莫名其妙地出现,杀了晏从云的父母。 虽然觉得这其中蹊跷很多,但荆婉容没有兴趣管他们的闲事。她远远盯着和父母在一起、一脸幸福的晏从云,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慢慢从心底升上来。 第八章幻境 偌大的庭院中,少年正在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挥舞着手中的木剑。 他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反着亮光。挽起的衣袖下露出的一小截带着青筋的手臂让人移不开眼。 荆婉容抱臂站在一旁,视线跟随着庭中练习的少年。幻境中的时间不受常理约束,她只感觉过了十几分钟,但刚刚那个小团子已长成俊朗冷清的少年了。 这大概是晏从云记忆中自己从幼年到青年时代的缩影吧。不知道他那边对时间的感知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对这个过程也只感受到一柱香的时间。 他忽然停了下来,荆婉容侧耳,听到屋内传出晏父唤他的声音。 晏从云收起木剑,直直往屋内去了。进门前,他不忘把门带上。 荆婉容看着在自己鼻子前关上的门,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穿了过去。 她是本不存在于此的,自然不受这里的物质束缚,可以像看话剧一样观察别人的幻境。 一进门,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寻常:晏父晏母全部正襟危坐着,而晏从云正安静地跪在下方。 晏父双手捧着一把裹得严实的剑递给他:“从云,这把成吾剑从今以后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在继承我们晏氏的上间剑法后能保持本心,不被外物所扰。” 晏从云低着头,从荆婉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脖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谨遵父亲教诲。”随后双手接过成吾剑。 晏母开口叮嘱他:“从云,成吾剑也寄载着我们对你的期望,希望你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晏从云明显愣了一下,虽然不解,却仍旧应下:“谨遵母亲教诲。”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在父母的注视下一步步出了房间。荆婉容跟上去,看到他迷茫的神情和有些迟疑的脚步。 她若有所思地站在走廊,注视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远去。 听他父母的话,看来成吾剑和他的心境有联系。这剑还真是有灵气,居然能与主人产生这样的关系,也难怪晏从云的心魔会和他的剑心纠缠在一起。 现在到晏从云和他来意寂宗时的样子已经相差不大了,那么接下来…… 荆婉容正想着,面前的景色已经变化成晏家大门的门口,晏父晏母正站在门槛边上,目送背着成吾剑的晏从云离开,两人眼中皆是不舍。 看到他父母那副爱子心切的样子,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她心头。 这种感觉……之前好像也有类似的,是吃醋? 荆婉容自己都觉得惊讶,她居然会吃他爸妈的醋?她什么时候这么爱晏从云了? 可是心里那种感觉作不了假,她只能暂时压下异样,继续盯梢小师弟。 晏从云这次离家是为了去历练一番,虽然荆婉容也不清楚这种他父母都上下打点好的游行算不算历练,但这个自小就在家习剑、一心一意扑在剑术上的少年终于第一次和父母告别了——也是最后一次。 他走后一周,隐为宗的人就秘密潜入晏家了。尽管晏家大小仆从都有武艺傍身,但和隐为宗那些专修歪门邪道之人还是不能比,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隐为宗这次几乎是以倾巢之力出动。 没有人清楚为什么隐为宗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对付晏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晏父和晏母与隐为宗的几位大能拼死苦战了叁天叁夜,祭出了上间剑法最后几式重伤了他们,最终力竭而死,被源源不断补上来的隐为宗弟子捅成重伤。 隐为宗的弟子们似是顾忌着什么,看到晏氏夫妻倒下后并未赶尽杀绝、毁尸灭迹,而是清理了陨落的几位宗内大能的尸体,匆匆离去了。 他们走之后,之前设下的结界阵法也随之消失。 其他人才察觉到这几天安静得不同寻常的晏氏遭遇了什么,不少人唏嘘道,有这么强的阵法人才在,隐为宗怕是以后要崛起了。 晏从云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只是他到达的时候晨光熹微,结界阵法的禁制已经若隐若现,旁边围着许多他父母昔日交好的各派人士,正议论纷纷。 看到晏家小少爷回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噤声。 晏从云没分给他们半点眼光,一剑强行破开结界,冲了进去。 他父母倒在一起,身上伤痕累累,且两人的肢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车轮战。 他颤抖着跪在父母身旁,眼泪顺着脸庞不停地落下,很快打湿了面前的一小片土地。 “父亲……母亲……” 听到他的话,晏母忽然动了动眼皮。 晏从云即使双眼被泪水模糊,也很快察觉到他母亲的动作。 “您等下,外面有人,我马上请医生过来……”他惶急地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了,从云。”晏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的执念就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娘马上就要不行了……你听好……” 晏从云顺从地跪下,把耳朵贴在她的脸旁。 “从云,活下去……” 他凑得更近,想要听清楚母亲剩下的话。 但是再没有声音传出,他愣了许久才转头,母亲已经咽气了,她剩下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巨大的悲痛感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连身后的成吾剑此时正闪着晦暗不明的光都不曾注意到。 ……不对,有哪里不对。母亲明明最后说了,要他替她们报仇的…… 晏从云感到脑内一阵疼痛,许多自相矛盾的疑点浮现出来。 “……大概看到了,是你强行破阵时沾染上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晏从云猛地回神,发现尸体残骸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面前只剩空荡荡一片漆黑。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大师姐?我刚刚做梦了?” “不是梦,是幻境,或者可以说是你的真实记忆。” “真实记忆?我记得很清楚,母亲当时最后说了让我报仇。”晏从云闷闷地应声。 荆婉容又靠近了他一点:“你破阵的时候沾染上了隐为宗炼制的心魔,导致记忆也被篡改了部分。” 晏从云沉默,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话还是没信。 荆婉容有点无奈:“我说的是真的。” “你现在是在帮我除心魔?” “嗯。” “……”晏从云看着还是有些怀疑。 “你觉得你母亲会在最后关头让你记得去报仇吗?” “……不会。”这也是他一直的疑惑。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在他身旁坐下,“你上次入魔就一直念叨着‘报仇’、‘变强’,是受最后被伪造的母亲遗言影响吗?” “是的。”小师弟把脸深深埋进双手中。 “这就是症结了。好好想想你父母在送你成吾剑时说过的话吧。” 晏从云别开脸:“抱歉,我要花时间接受一下这件事。” 荆婉容感受到原本缠着他的黑气渐渐消散,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这个棘手的家伙解决了。 虽然还需要时间,但那不是问题。 忽然她感觉到小师弟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到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把脸埋在手臂里,身体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偷偷地哭。 她犹豫了一会儿,把他揽进怀里。怀中人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慢慢放松下来,靠着她的肩膀默默地流泪。 知道母亲遗言被篡改的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荆婉容体会不到他的感情,但隐约觉得他很累、很脆弱,需要安慰。 她抚摸着他披散在后脑勺的、柔顺的长发,不知不觉和他一起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庭院中,早冬的晴天让人的心情格外好。 “熙熙姐,干嘛每天来送这些东西呀……”燕智美瘪着嘴跟在丹熙熙后面, “反正小师弟也不领情。” 丹熙熙笑了笑:“小师弟怎么想无所谓,但我不能不做。”她稳稳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丰盛的早餐,旁边摆了一沓信件,是宗内不少弟子托她送来的。 她莲步轻移,走到门前,刚打算敲门,忽的停下手来。 “智美,到院子外面去。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啊?好。”燕智美转身就走。 丹熙熙没有像以往一样敲门,而是把盘子放在了门口。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 最终她出了院门,拉上还守在门外的燕智美:“我们快点去讨论赏梅宴的事宜吧。我也还有一点事情可能要托你帮忙。” 燕智美双眼放光:“熙熙姐,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 “小点声。”丹熙熙看着她,几乎压不住眼中的笑意。 “唔,谁在外面吵……”荆婉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她的动作惊醒了一旁的晏从云,他茫然地睁眼,好一会儿才开口:“大师姐,我昨晚好像做梦了……” “前半部分是幻境,后半部分毫无疑问是现实。”荆婉容毫不留情打断他。 只是低头看见他白皙脸上残留的泪痕,她又忍不住帮他擦了擦脸,指尖温润的触感让她有些感慨:“你的心魔……已经除完了。” “嗯。”他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腰,“剑来。” 一旁一直沉寂的成吾剑忽然笔直飞来,速度之快让荆婉容心下一惊。 “剑心全部恢复了?” “还需要一些时间,现在也只能简单地控剑而已。”晏从云又随口念了几个招式,剑招劈刺之间隐隐有剑意外露。 荆婉容不自觉想起山洞里撞到他练剑的那晚,他也是这样强大,不过此时的剑意更为收敛。 “能恢复就好。”荆婉容准备回去了,“手拿开,我要下床。” 小师弟抱着她不说话,但也不动。 荆婉容不解其意:“……想做爱?现在是早晨。” 晏从云听了她的话脸涨得通红:“才没有!” “那你抱着我干嘛?” “这样抱着你,感觉很安心……”他把头埋进被子里。 荆婉容猜测这可能是心魔后遗症,也就任他抱了,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不过,想到他心魔一事,她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隐为宗那些人,莫名其妙杀人设阵,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她可还没忘记那本在后山捡到的换头文学,里面她就是结识了某位隐为宗弟子后才改修无情道的。 隐为宗亦正亦邪,里面既有正道修士又有修炼各种歪门邪道的的弟子,而且总的来说魔修比较多,为她们意寂宗等一派正道宗门所不齿。也是因此,隐为宗很少被提及,也几乎从来不参加赏梅宴之类的活动。 荆婉容其实无所谓这些,但是直觉告诉她,她要多注意这个宗门。 第九章下山 大殿内,掌门坐在最中央,几位师父和弟子分坐在两旁。 燕智美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胳膊垂下去一晃一晃的。她根本不关心其他人在说什么,只是侧着脸盯着丹熙熙看。 丹熙熙端坐在下方,她的话很少,每次发言都十分温柔,但是她的每句话都不着痕迹地左右着整个会议。 “……那就这样安排赏梅宴的事宜吧。”掌门最后清咳一声,“散会。” 燕智美没动,还是盯着丹熙熙看。后者微笑着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她心情随即大好,第一个站起来,草草收拾几下就出了大殿。 丹熙熙回房时,燕智美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什么事啊,熙熙姐?”她迫不及待地发问。 “赏梅宴这段时间把大师姐送下山。”丹熙熙神色不明,“掌门要是问你怎么回事,就说大师姐惹得你不快了。” “好。”燕智美立即应下。 “还有,送她下山的时候注意一点,让她别再随便和别人在外面做……”丹熙熙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也有点羞涩。 丹熙熙内心咬牙,她才警告了大师姐别总是去招惹小师弟,结果才安分了几天这两人就又滚到一张床上了! 每次都要她来帮忙擦屁股,大师姐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去送早餐的如果不是她而是别人,她们那点事就全被捅出去了! 还总说什么除心魔除心魔,她能不知道吗,荆婉容帮别人除心魔根本不需要那种程度的身体接触! “啊?做什么?”燕智美没听清。 “……反正你就这样转告她就好!” “你父母和隐为宗有什么过节吗?”荆婉容看着把头埋进被子里的小师弟,忍不住上手抚摸他的头发。 又顺又滑,手感真好。 “据我所知,没有。” “也是呢。”荆婉容稍微回忆了一下,晏家几乎没有得罪的人,“所以是……怀璧其罪?” 但是隐为宗那些人如果真的觊觎上间剑法,又为什么只杀人不抢夺功法?而且继承了剑法的晏从云也还好好的。 “不确定。”晏从云抬头看了一眼荆婉容的表情,“上间剑法最后几招我还没能融贯。”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隐为宗的人才没有追杀他。 荆婉容死活想不通这其中关窍,索性不想了:“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吧。”小师弟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隐为宗的人行踪不定,我就算想要报仇,现在也不成气候。” 失了心魔之后,他理智平静了很多。 “明智的选择,反正掌门会好好保护你的。”荆婉容随口一应,说完之后居然又有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她按了按胸膛,受不了,这到底是什么感情? 晏从云忽然把她抱得更紧:“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荆婉容一愣,什么事情? “你说了回来就举行结为道侣的仪式的。” “但是最近有赏梅宴,会有很多别宗的大能来我们这里,不安全。”而且她也不想那么引人注目。 “那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小师弟不满地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这样吧,我们先结发。”荆婉容想出一个安抚他的办法。 她回了房间,找出一把剪子,小心剪了一缕他脸旁的黑发,又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打了一个复杂的小结。 “这是凡人夫妻定终生的标志。”看到小师弟有点不解的眼神,她解释道。 “……好丑的结。”小师弟吐槽,但却珍重地拿起那个发结,收进匣子里。 荆婉容也觉得那个结打得有点丑,心虚辩解:“很久没打了嘛……” “小师弟,掌门叫你过去。”门外有人轻轻叩了几下。 晏从云起身穿衣:“我过去一下。” “去吧。”荆婉容百无聊赖地又翻了个身,今天上午全耗在小师弟这了,下午她去后山修炼一下看看修为还能不能涨涨。 晏从云刚走,燕智美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荆婉容,收拾东西,我送你下山。” “哦。”她之前还以为把她送到别院就是不下山的意思,结果还是得走。不过这两种结果都差不多,无所谓。 她东西很少,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全部准备好了。 小师弟回来看到她不在了的话……反正她之前都说过她每次赏梅宴都不在了,他应该也知道的。 “燕智美,有点事想问你。”荆婉容边打包边开口,其实她本来想问丹熙熙的,但估计这段时间都见不到那个大忙人了,毕竟赏梅宴有很多事要她做。 “什么事?问吧。”燕智美靠在门边。 “看到两个人关系好,另一个人心里感觉很奇怪,有点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吃醋了呗,可能这个人喜欢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燕智美想了想,“每次熙熙姐跟你玩的时候我也不舒服。” 荆婉容无语:“丹熙熙和谁都相处得好,每天吃十斤醋真是辛苦你了。” “也有可能这个人讨厌那两个人,所以见不得他们好。”燕智美自顾自往下说。 “我觉得这两种情况好像都不太符合。”早知道不问燕智美了,明知她智力缺陷还问这种为难的问题,浪费口水。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两个人的关系让那个人嫉妒了。”燕智美继续说,“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自己?如果是的话,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因为你没多喜欢我和熙熙姐,但你每次看到我和熙熙姐玩得好,都会露出嫉妒的表情!” 荆婉容被她的发言震得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真的是白痴啊……” 她可从来没嫉妒过这两个人。 燕智美还露出一副怜悯的表情,看得荆婉容心里难得生出一股无名火。 “就知道问你没结果,下山吧。”她拎着包袱摆摆手。 “对了,熙熙姐还让我帮她带句话,让你别再随便和别人在外面做。”燕智美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大喇喇地就说了出来。 “……”荆婉容更加不爽,“你也帮我给她带句话。” “什么?”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她眨眨眼。 掌门叫晏从云过去也没说什么正事,先是解释自己之前误会了才把他放到后山,又拐弯抹角地试探他现在的修为。 晏从云只说自己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掌门失望地让他回去了。 就在他一只脚踏出殿门时,一个弟子急急忙忙冲进来:“报告掌门,明照宗那位刚刚出关了!” 掌门拊掌而笑:“时候真不错!快给他发一份赏梅宴请帖!” “可是他听说白梅开了,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丹熙熙累得快死了,春时宗的人明明以前一直姗姗来迟,这次赏梅宴不知为何提前来了,还分外难缠。她才刚刚安排好,转头就听到明照宗那位已经在梅林了,又让她去招待一二。 嵇欣笑探出脑袋:“明照宗那位?楼桂月来了?” 丹熙熙不知道春时宗这位不速之客又打算干什么,强笑着回应:“是的,正是楼大人。” “我和你一起去。”嵇欣笑跟在她后面。 丹熙熙这次是真的连表情都挂不住了:“不劳嵇大人费心,您好好在房内休息吧。”她刚刚已经见识过这位有多闹腾了,要是现在带他去梅林导致他和楼桂月起冲突了,遭殃的还是她们意寂宗。 “没事,不劳烦。”嵇欣笑低头欣赏了一眼丹熙熙的疲态,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快去吧。” 丹熙熙走在前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恶狠狠地磨牙:也不知道春时宗这位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一直刁难她,让她的工作量比以往的赏梅宴大了几倍! 她眼神往后瞟了几眼,嵇欣笑和她之前接待过的春时宗的人都不太一样,他身上没有那种风尘气,而且…… 嵇欣笑注意到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地低头:“怎么了?” 丹熙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俊美无俦,甚至透出几分魔邪的脸,自如地撒谎:“只是觉得嵇大人真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 而且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邪异,最好不要接近。丹熙熙在内心下了判断,默默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嵇欣笑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厚着脸皮凑近了一点:“我也这么觉得。” 丹熙熙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嵇欣笑看到她身形不稳,一把揽住她:“小心脚下,丹道友。” 丹熙熙被他揽着,本来不会跌倒的身体硬生生重心后移,不得不靠在他身上,整张脸黑成了锅底。 偏偏身后那人还继续挑衅:“丹道友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差?” 丹熙熙皮笑肉不笑:“嵇大人请自重。” 她在想,嵇欣笑的长相和性格都分别精准戳在她的好球点和雷区上,假如她哪天实力和地位超过了嵇欣笑,必定要把他绑在床上日夜折磨侮辱! 第十章往事 雪白的梅花纷纷扬扬地盛放着,染白了半个山头。在绒毯般铺陈着的花瓣上,静静地站着一道修长瘦弱的身影。 丹熙熙放慢了脚步,轻声道:“楼大人。”她恭敬地双手递上一件缀着皮毛的大氅。 楼桂月转过头,苍白精致的脸庞在周围白梅的映衬下更加纯洁出尘:“丹道友,麻烦你了。” 他掩唇轻咳了几声,披上那件大氅。 丹熙熙垂着眼,不敢直视他。 楼桂月是就是明照宗那位独爱白梅的大能,他身体病弱,一直在闭关修炼,很少出来,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病能让修为这么高的人都一直养着。只有意寂宗一年一度的赏梅宴他从来不会错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赏梅提前出关了。 丹熙熙本来没资格招待他的,但是对方不知为何一直指名让她招待,明明两人几乎没有沟通。她有的时候觉得楼桂月此人,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而且因为疾病有点脆弱易碎的感觉,但内里其实很坚硬固执。 丹熙熙知道他不喜欢在赏梅的时候受别人打扰,送了衣服就打算告退。 没想到这次对方居然主动开口和她说话:“丹道友,前几天可有人来过梅林?” 丹熙熙冷汗都出来了,前几天不就是小师弟进梅林找荆婉容,然后……的那天吗! 楼桂月连这都察觉到了吗?要是他知道自己正在观赏的梅树下有人做过那事,会不会生气? “确实……有人进过梅林。”丹熙熙干涩地回答,同时不断思考着如何蒙混过关。 “等下可能要麻烦丹道友带我见见那人了。”楼桂月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并没有进一步追问。 “请问楼大人找他什么事呢?” “只是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想要确认一下罢了。” 丹熙熙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她又开始想等下该怎么办。 今天楼桂月各种反应也很不寻常,她还需要时间打听具体是什么原因。 楼桂月转头继续欣赏了一会儿白梅,忽然破天荒开口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我之所以喜欢白梅,是因为我的妻子曾经在庭院中种了白梅,并且照顾得很好。” 他眼中满是眷恋,青葱般的手指抚上粗糙的树干,“这里的梅花简直和她照料的一模一样。” 丹熙熙分神听他讲故事,同时心下不解,白梅不是都长那样吗? 不过她不敢说这话,只是适时提问:“妻子?” “我还未修炼时的结发妻子。”楼桂月语气充满怀念,“可惜她后来不见了。” 那应该是死了吧,毕竟凡人的寿命跟修炼者不能比。丹熙熙想着,接话道:“看得出您很爱您的妻子。” “嗯。赏梅的时候偶尔会感觉到她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楼桂月轻笑,“就像刚刚一样。” 丹熙熙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她虽然有意与楼桂月交好,但对方这沉溺于回忆中的样子,让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好过一点。 她退后几步,用玉牌联系晏从云,叫他赶快到梅林来。 既然荆婉容已经被她送下山了,那就把小师弟叫过来好了。 晏从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丹熙熙僵硬的站在一个人身后,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人。 他皱了皱眉,开口:“师姐。” “小师弟,你来了。”丹熙熙松了口气,早点完事早点回去,“楼大人,这位就是之前来过梅林的人。” 楼桂月转头,对上晏从云,微微颔首:“原来是你,晏家的小少爷。”他曾经和他父母切磋过几招,两人算是点头之交。 “人到了,楼大人你……?”丹熙熙试探着问了一句。 楼桂月垂下眼睫:“抱歉,是我弄错了,还麻烦你跑一趟。”他语气中难掩失望。 晏从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既然没有他的事,他转身就打算走。 一旁安静得有些不寻常的嵇欣笑忽然开口:“晏家小少爷这是怎么了?脸旁的头发被削去了一缕呢,我倒是不知道意寂宗内哪位弟子的剑术成就比小少爷还高。” 这句明褒暗贬的话让丹熙熙袖子底下的手紧攥成拳。 晏从云则是一愣,脸上慢慢升起潮红:“这是我的道侣和我结发时剪下的……” 丹熙熙心下一凛,立即转头看向楼桂月,果然发现他脸色难看,本来就苍白的脸颊现在白得几乎透明。 一无所察的小师弟还脸红着继续道:“过几天应该就会长出来了,不会再这么显眼的。” “……你道侣给你剪发时是不是特地找了一把剪刀?”楼桂月缓缓开口。 “是的。” “那种是特制的剪刀,剪掉了的那缕头发不会再长出来了。”他叹息一般地说道,拈起自己耳后一缕短发。 深亚麻色的发丝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辉光,让人移不开眼。 那一缕发才到他下巴,与他其他头发的长度格格不入,很明显是被剪过的。 晏从云先是一愣,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开始冒粉红泡泡,身上那种和道侣私定终生的幸福简直藏都藏不住。丹熙熙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顾忌着楼桂月的感受,大脑飞快运作,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这里。 一阵沉默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抱歉,我现在想一个人赏梅。” 既然他已经亲口下了逐客令,丹熙熙赶紧带着嵇欣笑和小师弟离开了。 “是大师姐?”丹熙熙忍了一路,没忍住,最终还是问了。 “嗯。”晏从云点头,“我先回去了,她应该还在等我。” “……她现在已经下山了,这是每年的惯例,她应该有跟你说过。” 小师弟愣了:“这么突然?” “一直如此。”丹熙熙看了一眼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叮嘱了一句,“她下山是有事情要处理,过几天就回来。” 小师弟没理她,幽灵一样飘向自己的院子。 丹熙熙生怕他一时想不开真的去找荆婉容:“是真的,她反正都和你结发了,这几天你耐心点。” “我知道。” 丹熙熙这才放下心。 不过她又想起另一件事,秀眉紧蹙:荆婉容这是在干什么,还结发,难道她真的爱上晏从云了不成? “阿嚏!”山下刚刚找到客栈的荆婉容打了个喷嚏,“谁又在骂我啊……” 她一路上总觉得不安,仿佛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但细细回想,没有什么落在别院的东西。这种隐约的磨人思绪折磨得她快要发狂了。 终于,在铺床时,她仿佛头被重击了一下,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在那本书里,丹熙熙剩下的四个道侣中会出现叁个,她忘记提醒丹熙熙要注意了…… 荆婉容捏着玉牌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往里输入了些许灵力。其他人都无所谓,但是嵇欣笑,那本书中相当于男主角的存在,她必须提醒丹熙熙注意他一点。 丹熙熙现在却没空理她,因为她正在炼丹。 嵇欣笑突发奇想,想看她炼丹的过程。丹熙熙百般推脱,但终究抵不过一句“那我去找你们意寂宗的掌门说”。 她不情不愿地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磨磨蹭蹭走到丹炉边上:“嵇大人真的想看我炼丹?这个过程可能会炸炉,十分危险。” “久闻丹道友炼丹术纯熟,不会是觉得我不够格观看?”嵇欣笑眯着眼睛。 “呵呵,怎么会呢。”丹熙熙现在是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她的确是以一手纯熟的炼丹术为傲。问题是控火的过程会让她脸上被熏黑,衣服也会烧掉几块,所以她每次炼丹都是躲起来悄悄炼,炼完再赶快去沐浴更衣,干净清爽地出现在人前。 现在嵇欣笑让她在他面前炼丹,无疑是要了她这个好面子的人的命。偏偏她反抗不了,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再给他记上一笔。 丹熙熙往炉里装草药时顿了一下,又拿了几味药材过来:“既然有嵇大人观摩,那我也该拿出点真本事才对。” “哦?”嵇欣笑玩味地挑眉,“什么真本事?” “嵇大人可曾听说过雪金丹?” “听说过,不过那丹方需要的寒草很难得吧?” “是的,所以我改了一下丹方,将寒草换成了菊苣,效果虽然差了点,可对炼制的要求也低了很多。” 丹熙熙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操纵着炉火开始加热。 一直慵懒斜靠在榻上的嵇欣笑看着她炼丹,脸上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直到她手下火焰稍稳,不断灼烧炉鼎时,他才长舒一口气:“丹道友的技术确实高超,嵇某刚刚一度以为会炸炉。” 丹熙熙刚才对火焰的控制看得他都捏了一把汗,他虽不懂丹道,但也知道丹熙熙方才说的改良版雪金丹“炼制的要求低了很多”是什么概念了。 丹熙熙正沉浸于控火,没搭理他。 嵇欣笑盯着她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表情专注的脸,和她衣物上逐渐被火星灼烧出的小洞,眼中的着迷之色更加明显。 他目不转睛地用视线记录下她的每个动作,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印在脑海中。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淡淡的烟雾从炉内升起,在两人之间流转。 “……差不多了。”丹熙熙忽然抬头,嵇欣笑正要恭喜她,忽然捕捉到她嘴角一点怎么都压不下去的恶意弧度。 下一刻,滚滚浓烟从炉内冒出,炉子整个炸开,不少金属碎屑直直向他飞去。 “哎呀呀,不小心炸炉了,不过还好丹药成功炼出来了。”丹熙熙棒读出刚刚准备好的台词,“嵇大人,真是抱歉,你没事吧?” 烟应该迷了他的眼睛;最后乱射的金属碎屑是她控制好的,从各种角度朝他飞过去,很难躲掉;至于改良版雪金丹,这是她第一次炼制这个,不小心炸炉了,很正常吧? 如果换作别人,即使是比嵇欣笑更加恶劣的百倍刁难,她都不会这样报复。倒不是她善良,只是她做事习惯留一线。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嵇欣笑非常、非常地特别,她极其喜欢他的外貌,同时深深厌恶他的性格。和他相处给她一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让她变得异常焦躁。 春时宗擅长合欢术,她是不是被他给迷惑了? 一想到那些金属碎屑可能会划花那张美丽的脸,她心里有些痛苦。但是这样一来,没了外貌,她对嵇欣笑就只剩单纯的厌恶了,对他伪装出的好意也能更加稳定…… 丹熙熙正在心里盘算着,那边完好无损的嵇欣笑已经挥手用法术散去了浓烟:“多谢丹道友关心,嵇某没事。” 他身周流转着若隐若现的紫光,丹熙熙一眼认出那是防御阵法。 也是,各宗来赏梅的几乎都是高手,她刚刚怎么回事,居然躁动成这样,什么都没仔细考虑就下手了? 她清醒过来几分,深吸一口气。 “没事就好。”她又走近几步,“嵇大人的防御阵法真厉害,之前都没见春时宗的弟子用过呢。” “没有你的丹术厉害。”嵇欣笑话语带刺。 丹熙熙叹口气,偷鸡不成蚀把米,上次她做出这种蠢事还是跟荆婉容交好的时候。 她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拿出方才炼制的雪金丹:“这枚雪金丹送给嵇大人当补偿如何?”反正她还能再炼。 “不用。”嵇欣笑意味深长道,“这么好的治疗丹药,还是留给丹道友自己用吧。” 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眼因为炸炉而比平时更加狼狈不堪的丹熙熙,仿佛有意刺激她一样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精致完好的华服和脸蛋,笑着走了。 丹熙熙一个人留下来默默收拾着残局。至于身上的衣服……她拿过自己的玉佩正准备找燕智美,忽然收到一条传音,来自荆婉容。 “小心嵇欣笑。” 丹熙熙听完那条传音,好半晌才低低笑了一声。 第十一章花魁 荆婉容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之后就下楼,准备在客栈吃晚饭。 她往年每次下山都住在这家客栈,不仅因为便宜事少,还因为这里……离她父母的坟墓最近。 往年白梅绽放后不久,就是她父母的祭日了。她其实记不太清父亲具体是哪天去世的,不过母亲的却记得很清楚,索性就把那天当做两人的祭日了。 荆婉容刚到一楼,就发现这里似乎与往年不太一样,格外热闹。 “听说了吗,等下醉春楼的花魁会来游街!” “哈哈,据说那花魁还是个雏!” “话不能这么说,今晚过去不就不是了吗?” 随后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声。 荆婉容戴着斗笠,坐在一旁静静听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客栈边上那家有名的妓院醉春楼里的花魁,等下会来游街经过这家客栈。这花魁还是个清倌,不过今夜就要被拍卖出去了。 她没在一楼吃饭,拿了点食物就上楼回房间了。 荆婉容的心情难得没有被楼下活跃的气氛感染,反而变得更加沉重。尽管楼下都在议论会是怎样有钱有势的男人买下那个花魁,以及一些往常她最喜欢听的淫秽笑话,她此刻却感觉那个未曾谋面的花魁很可怜。 荆婉容默默趴在窗边,盯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在她头枕在胳膊上,昏昏欲睡之时,楼下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她一惊,赶紧往下面看。 几个蒙着面纱的人抬着一辆没有顶和四周的软轿缓缓行进着,前后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穿着清凉的人。 软轿上的人盘着精致的发髻,上面插满了发簪钗环,随着抬轿人的每一步而轻晃一下,摇出一片细碎的铃音声。这人穿着繁复华美的衣服,领口却低低敞开,衣服的下摆也很短,堪堪遮住一半大腿,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在已经随天色黑下去的街道上泛着莹白的光。 软轿上的人的这份美貌,这个打扮,看来毫无疑问就是花魁了。 荆婉容打量着,逐渐皱起了眉:但是骨架大了点,胸也有点平…… 她睁大眼睛又看了几眼,确定对方是个男人。 还挺稀奇的。 她这么想着,视线落在花魁蒙着一层面纱的脸上。她的角度看不见下面人的脸,只能看见一层薄薄的面纱一晃一晃,弄得她心里有点痒痒的。 刚刚聚集在楼下讨论的那群人看到花魁是个男人,纷纷叹气感慨世风日下,却又忍不住盯着他的脸和身体多看几眼。 荆婉容却是兴致勃勃,她对男人向来不太能共情,之前以为花魁是女人才有点物伤其类,没想到花魁是个美男,那点悲哀一下就被冲没了。 真想看看他的脸。 斐珧感受到一到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抬头,看见旁边那家客栈的二楼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正盯着这里。 他回给对方一个挑逗的笑容,桃花眼中水波流转,心不在焉地移开视线。 楼上的荆婉容却在看到他双眼的一瞬间死死抓住了窗棂,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个花魁的眉眼,长得几乎和媱娘一模一样! 那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迅速向她涌来,荆婉容脸色发白,连手指被木刺划出了小口都未曾察觉。 地点、人物都对上了,所以这个花魁……是媱娘的儿子? 她偏过头仔细思索了一下,时间不对,按照她开始修炼的时间来算,应该是曾孙? 荆婉容坐立不安,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来踱去。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戴着斗笠出去了。 “斐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去意寂宗啊……”醉春楼的房间内,一个侍从打扮的人惴惴不安地问。 而刚刚惊艳众人的花魁此时却毫无形象地靠在榻上,修长的手指一颗颗地剥着葡萄,偶尔舔一下残留在指尖的汁水,这个普通的动作却被他做得格外色气。 斐珧懒懒抬眼:“急什么,反正每年都迟到,也不差这一会。” “可是,可是我们还是不要再待在这种地方了吗……他们都要卖掉你了……”那人欲哭无泪,虽然他们春时宗擅长合欢术,但每次都是正经学习,从来没来过这种场所啊! 尤其隔着薄薄一层纱幔和屏风,台上那个老鸨正在拍卖他们师兄啊! “这有什么?体验一下烟火气罢了,而且不管卖给谁都可以用幻术糊弄过去。”斐珧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但是这种低贱下流的地方,一点都不适合师兄啊!你又不是那等毫无尊严的妓女!” 斐珧的动作顿了一下,收起了之前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吗?” 荆婉容紧张地坐在人群中,听着沸腾般的叫价声,抓紧了手中的玉牌。 花魁初夜被玩残的有不少,尤其他这种绝色美人,所以她如果想问话,在今夜之前是最好。 只是……她听着越来越高的叫价声,不安地抿着嘴唇,她们意寂宗半年的开销估计都没这么多钱,凡人原来都是这么有钱的吗? 如果丹熙熙此时在场,就会认出这里有好几个世家大族偏支的公子,甚至还有几个意寂宗的外门弟子。 那老鸨神色激动,听着下面逐渐减少的竞价声,笑眯眯地又问了一句:“还有客人要竞价的吗?” 刚刚最后报价的客人脸上满是春风得意。 老鸨听了好一会儿,没人应答,正要开口,台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出两倍。” 荆婉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是她的全部身家,身为意寂宗大师姐这么多年攒下的,还有以前未修炼时那人给她的,今天居然一时冲动全部砸在一个花魁上? 众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好色败家之徒? 当看到那人戴着斗笠,但明显是女性的身形,心下更是惊讶。 “还有没有客人竞价?”老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不过这次再没有傻瓜出价了,老鸨也就笑眯眯地开口:“请这位客人到房间一叙。” 荆婉容浑身僵硬,但撑着站起来,跟着老鸨走到幕后去签约。 “哈哈,师兄你还真值钱!”那边春时宗的弟子看热闹看得忘乎所以,也不劝斐珧回去了,“那位客人也太好色无脑了吧?” “走。”斐珧擦擦手站起来,“我先去房间布置一下幻术。” 醉春楼的房间果然豪华,除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情趣用品,和一些她也不太懂的设施。 荆婉容研究了一会儿还是没懂,磨磨蹭蹭地走向端坐在床上的花魁。 对方从她进来开始就一动不动,感觉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 她坐在他旁边,用手挑起他的面纱,后者适时地低头,露出羞涩的神情。 荆婉容皱眉,总觉得他跟当初游街时候有哪里不一样。 全部面纱掀起后,她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和媱娘长得好像!两人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是曾孙,但哪个孙子会长得这么像祖奶奶? 她惊疑不定地开口:“你认识媱娘吗?” 话音刚落,面前的花魁就化成一道烟雾消散了。 荆婉容愣愣地看着他消失,还没反应过来,房间门就被推开,刚刚消失的花魁冲了进来:“你说谁?你认识我……”母亲? 话未出口,他硬生生地吞回去,“你认识我曾祖母?” 荆婉容发现他此刻与方才大不相同,本来扎的精致的头发此刻慵懒披散着,穿的层层迭迭的衣服也被一件敞开的单衣取代。更重要的事,后面进来的这个花魁不知为何看起来更真实、更诱惑。 她并不是白白修炼那么多年:“幻术?” “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焦急地开口,“你认识我…曾祖母?” 荆婉容故意吊着他:“刚刚那个绝对是幻术没错。你在修炼吧?你是媱娘的儿子吧?曾孙不可能长得这么像祖奶奶。” 斐珧此刻却想通一些事情,冷静下来,从容地应对:“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不想知道媱娘的事了?”荆婉容挑眉。 斐珧慢慢地凑近,摄人心魄的眼神紧紧附着在她身上:“呵呵,大人您才是最想知道她的事的……不是吗?为了问媱娘的事不惜重金买下奴,把奴逼急了不太好吧?” 花重金买下了他,如果是为色,那应该不会对房间的东西那么懵懂。而且一来就掀面纱问话,目的不要太明显。 既然已经被他看穿,荆婉容也懒得装了:“是这样,所以我们坦诚一点谈吧,不弯弯绕绕的,好吗?”她最怕和这种城府深的人说话了,稍不注意就被绕进去,丹熙熙算一个,面前这人也算一个。 斐珧露出一个笑容:“奴也是这么想的。” “……又来了,你根本不是花魁,你在修炼吧?别那样自称,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还自称‘我’的。”荆婉容毫不留情拆穿。 斐珧愣了一下,脸上笑容更加艳丽:“抱歉,一时没注意。” “媱娘是你母亲?” “是。大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荆婉容第一次被别人叫“大人”,忍了好久才压下那种怪怪的感觉:“不知道怎么说我俩的关系。她是我父亲从醉春楼买回来的,后来我父亲死了,她也不知去向了。” “……”斐珧少见地沉默。荆婉容也大概知道,对于修炼者,有一个妓女母亲是多大的耻辱,尤其今天还遇上了母亲恩客的女儿。 “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就没有别的男人了。我是在妓院长大的。”斐珧说完就没再说话,那张与媱娘极其相似的脸上露出寂寞的神情。 他抬头:“那大人呢?找我娘是做什么?报仇吗?” 荆婉容愣住了:“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母亲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 “节哀。”荆婉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回答。 斐珧低着头:“花这么多钱,就为了问一句我母亲的下落?” “她……怎么死的?” “病死的。” “那你们后来怎么又回到妓院去了?”荆婉容想不通,明明她父亲都把媱娘赎出来了。 “无可奉告。”这件事牵扯到春时宗的秘辛,斐珧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荆婉容问完了自己想问的,恍惚开口。 “母亲在大人家里,过得怎么样?” “我父亲对她挺好的。母亲很讨厌她。” “也是呢。” 荆婉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难堪。 “你为什么到醉春楼来当花魁了?”她有些好奇,明明这家伙都踏入修炼之道了。 斐珧眯眼,今年是他被派来意寂宗参加赏梅宴,不过他打算和往年弟子一样拖几天再上去而已。而且,这里还是他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他本来也要多留一会儿的。只是没想到刚来就被老鸨拉去当花魁了,虽然他仗着自己的幻术也乐得如此。 但他不想告诉她太多事情,只是掩唇:“大人,我修炼的是合欢术。这回是来进修的。”他笑眼弯弯,仿佛在提醒她,她们原本该是要做什么的。 刚刚尴尬的气氛一时有些暧昧。斐珧又凑近了一点,两人定定地对视,在对方眼睛里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自己。 荆婉容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合欢术引诱了,忽然觉得花出去的钱肉疼,这么好的菜放在嘴边,不吃就可惜了。 而且他那张和媱娘极其相似的脸,让她生出些许报复之心。 媱娘,我以为我早就不恨你了。但是今天见到你儿子,我才想起,我因你而留下的伤痕,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 这么多年我没再见过你,也没听说过你还有一个儿子,把他藏得这么好,想必你很疼爱他。既然你已经死了,那你欠我的,就让他来偿还吧。 “谢谢你提醒我,差点忘了做正事呢。”荆婉容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对着他那瓣色泽艳丽的唇就吻了下去。 第十二章春宵H 柔软的唇相接,荆婉容伸手按住他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 感受到对方的推拒,她不解地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怎么这么生疏?他刚刚才说自己修合欢术。 荆婉容不知道的是,合欢术虽然听上去不入流,但其实主要修炼的是幻术和媚术,与床第之事没有太大关联。 斐珧没想到荆婉容会忽然吻上来,被她的热情所蛊惑,生疏地回应了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 荆婉容愣愣地看着他转过头喘息,本来就颜色鲜艳的嘴唇在接吻之后显得更加诱惑。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合欢术的厉害,又扯过他的衣襟吻上去。 斐没想到自己的初吻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夺走,正在匀气,没想到对方又扑过来吻他。 什么色中饿鬼! 他偏头躲过,她的吻就落在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湿润的触感让他身体颤抖,喉结滚动。 荆婉容对他显露着男性特质的地方很感兴趣,舔咬着他的喉结:“舒服吗?” 直到看到他隐忍的表情和迷蒙的眼神,她才放心地一路顺着向上,轻咬着他的下巴和耳垂。然后再向上,吻他挺拔的鼻梁,饱满的额头。 她忽然停了下来,看到斐珧迷惑的、带着水雾的眼神,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手揉了揉他脸上柔软的肌肤:“不愧是花魁,长得真好看。” 斐珧看着她,慢慢地笑了:“奴的皮囊,有诱惑到大人吗?” “都说了要自称‘我’了。”荆婉容对他这点很不满。 斐珧轻笑一声,主动把手环绕在她的脖子后面,压下她的头,主动献上一个吻。 荆婉容感觉自己的理智似乎也随着这个吻远去,但是同时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也远去了……是什么呢…… 她忽然停下,迷惑地端详着斐珧那张绝色的脸,惹得他又是一笑。 “好奇怪……”她喃喃着直起身,“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明明斐珧就在她眼前、在她身下,为什么她却隐隐感觉到他此刻在窗边? 她什么时候又中幻术了? “那个谁,”荆婉容刚开口就窘了一下,她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刚刚和我聊了那么多事情,正是心绪不宁的时候就别用幻术了。”她都隐隐嗅到一股心魔的气息了。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眼前一花,身下的斐珧顿时消失了。她转头,窗边的美人榻上,斐珧正斜靠着椅背吃水果。 “大人对心魔有研究?”他慢吞吞地剥着葡萄,虽然说的内容很恭敬,语气却是带着一点掩不住的随性。 “算是吧。” “大人是第一个修为比我低,还能勘破我幻术的人。”斐珧起身,“不过今晚恕我不能伺候了。”他打了个哈欠,朝门外走去。 “站住。”荆婉容冷声道,“今夜你必须留在这里。”她眼神锋利,和方才沉浸于情欲中的样子大不相同。 斐珧笑了:“变脸真快。大人不会以为那点钱就真的买下我了吧?而且,以大人的修为,留得住我吗?” 荆婉容没理他,默默地褪去外衣和里衣,不明原因的斐珧看着她动作,嗤笑一声:“色诱?大人的风姿似乎还比不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地止住了。 一道细长的丑陋疤痕斜斜地横贯着荆婉容的整个背部,她微微弓起身,在相应肌肉的收缩拉伸下,那条平时隐秘的疤痕顿时变得异常明显。 “你娘用簪子划的。”她淡淡开口,“不知为何一直好不了。”按理来说,她都筑基了,那些疤痕是可以控制消除掉的。 荆婉容不懂,但是斐珧一下就感受到春时宗秘术的气息附着在那条疤痕上。 “作为补偿,陪我一夜。”荆婉容知道媱娘生平最恨自己的遭遇,最恨假意温柔讨好恩客。她其实也没多想和斐珧做,只是想侮辱一下这个花魁。 他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她都强吻调戏过了,就是不知道媱娘在天上看见她儿子被她这样作践是什么表情,真想亲眼看看。 斐珧却警觉起来:“大人这般说可不对呢,谁知道我娘是因为什么才划的你?”同时他暗暗庆幸看到荆婉容伤疤的是自己,而不是春时宗的其他人,否则他们必定会察觉出他母亲曾经在这里待过,又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来。 不过荆婉容身后那条疤必须处理了。杀了她? 斐珧上下打量了一下荆婉容,修为低,穿着普通,衣服看着是意寂宗的,不过赏梅宴不在宗内待客,想必也没什么地位。杀了她应该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是,她还认识自己母亲。刚刚条疤还昭示着她和母亲关系匪浅,留着她,说不定可以当自己为母亲昭雪的人证。 “你母亲划我的原因?想知道的话就陪我,陪完告诉你。”荆婉容边穿衣服边开口,她其实不觉得这个花魁会答应。 斐珧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判断,他挂上一脸笑:“好。” 等下在两人欢好的时候,他出手消除那道气息,就算是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只可怜他还是处子,现在要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怪女人……斐珧咬着唇,暗暗催动合欢术,风情万种地注视着她。 “啊?”意料之外的发展让荆婉容愣了,看到斐珧明显比刚刚别扭的样子,她起了点调戏的心思,“那你先给我口交吧。”有会合欢术的人在,她就不委屈自己给自己扩张了。 她极其直白的话语让幼时浸淫在妓院的斐珧都红了脸,毕竟平日里那些嫖客妓女说话都是用的指代,懂的人才能听懂。 他慢慢跪在她双腿之间,不情愿地把头埋进她腿缝,忍着恶心舔弄那处缝隙。 荆婉容看着他极其生疏的样子,主动把两瓣阴唇拨开,让身下人的舌头能舔到阴蒂。 酥麻的快感从下面蔓延上来,她呼吸粗重了不少,按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这边压。感受到他的舌头在自己的敏感点上湿软地滑动,她喘息着指导:“别光舔……哈啊,不会吸和咬吗?” 说完她感到斐珧顿了一下,随即重重地吮吸着逐渐变硬的阴蒂,难以遏制的快感从腿根一波波涌遍全身,她难耐地夹紧双腿发抖,手也不自觉扯着身下人披散着的长发。 头发被拉扯的感觉不怎么样,斐珧抬头看了一眼荆婉容满是欲望的脸,又把头埋进她腿间,轻咬着充血肿胀的阴蒂来回碾磨。 这个动作无疑对她是个极大的刺激,荆婉容全身都克制不住地颤抖,喉咙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促音,呼吸紊乱地把他的头夹得更紧。 “别、啊啊,别这样……”阴蒂被咬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酸麻伴随着快感席卷而来,她无意识地绷紧身体,急促地呼吸。到最后,她甚至弓起背死死抱住在自己腿间舔咬的人。 斐珧忽然感觉到身上人剧烈地抖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紧夹着他的大腿也分开了不少。他抬头,看到荆婉容仰倒在床上喘息,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性事,但长期待在妓院,后来又去了春时宗,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的。他骨节分明的手滑到下面,一下一下地揉按着她正在痉挛的穴口和发硬的阴蒂:“这么快就去了?” 荆婉容的整个胸腔都随着呼吸而起伏,没回话。 斐珧手上又用了点力,如愿以偿听到她的喘息和求饶:“手……停下。” “大人被这样伺候的很舒服呢。”斐珧动作没停,不过放轻了点,指尖沿着缝隙上下来回。感受到一股湿意,他撤开手,看到一条银丝被拉出,“流了好多水。” 荆婉容不想理他,这根本算不上多,她真有眼光,又找上一个童子鸡。 平复了一下呼吸,她缓缓撑起身:“就这样吧,我们……” “嗯?”'斐珧坐上床,垂头看她,满头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滑下。 对着那双闪动着暗芒的眼睛,荆婉容忽然语塞:“我——” 她心下暗道不好,但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她两只手臂不受控制地环上他的肩膀,即使底下的小穴还在一收一缩地吐着淫液,却又催促道:“再来。” 醉春楼的夜晚总是热闹的,夜风吹过,带走几丝淫靡的气息。 荆婉容躺倒在床上,浑身无力地喘息,熟悉的快感伴随着钝痛再次涌来,她呼吸不稳到发着抖。 斐珧满意地停下了动作,他嘴角和脸上都沾上了透明的液体,显得更为诱惑:“又去了?大人这是第几次了?” 他头发被扯得有些凌乱,不过之前在他头上作恶的手此刻已经软软垂在床上,只能抓着床单缓解过于激烈的高潮了。 床上人没回话。斐珧坐到她身边,看到她被快感冲击到呆滞的脸,明白他的媚术现在已经作用完全了。 不过还要测试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使用媚术的这一招,不知道会不会出纰漏。 斐珧手探到刚刚埋头吮吸的那处,轻轻按揉抠挖着,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又感到手指被绞住,又湿又热又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再看荆婉容的脸,已经因多次连续高潮而显出几分崩溃之色了。 看来媚术效果很不错。 斐珧含笑开口:“大人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荆婉容半睁开双眼,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 “比如,我娘为何用簪子划伤你一事?”斐珧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 荆婉容不知为何移不开视线,顺着他的话愣愣道:“是的,你娘的包袱里有个奇怪的匣子,我娘好奇碰了一下,她忽然扑过来,手上拿着的簪子不小心划到了我……” 斐珧沉吟,那匣子应该就是春时宗一直在找的东西了。果然如他所料,匣子真的在他娘那里。 他用诱哄的语气接着道:“那匣子长什么样?” “紫檀木质地,上面挂了锁,匣子上有鸳鸯的花纹。” 原来长这样。 “那我娘后来将匣子带到哪了?” “……不知道,我爹死后没再见过她,那个匣子也没再见过。” 这个答案虽然不是他想要的,但能得知匣子的样子就已经足够了。 斐珧把荆婉容翻了个面,对方被他的手指碰到就又开始发抖,腿也夹紧了,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媚术是不是用得太过了。 她背上那条伤疤,粗看根本不明显,也难怪春时宗这么多年无人发现他娘的气息。斐珧心下庆幸,挥手消除了那道气息。剩下的疤痕,就算是以对方低的可怜的修为,也能在几周之内愈合完全。 可惜现在还不是问话的好场合,不过留着她,自己在为母亲昭雪时也多了个人证。要记下这个人。 “大人,你是意寂宗的弟子吧?大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的,名字是什么呢?” “内门,荆婉容……” 有点耳熟,斐珧皱眉想了想,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也许是他娘在他很小的时候说过? 不管怎样,时候不早了。 斐珧看着逐渐发白的天空,又凑近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买下的花魁对你使用了幻术之后就逃跑了,你只是做了个春梦。闭上眼睛睡吧。” 荆婉容迷茫地闭上眼睛,几息过后就睡着了。 斐珧穿上衣服,门外昨天的那个春时宗弟子正在等他:“师兄,你终于出来了!没被那恶女得逞吧?” “呵呵。”斐珧笑着往外走,那个弟子看着他面若桃花的样子,呆住了:怎么感觉师兄一个晚上之后,变得更加诱惑了呢……简直就像花骨朵绽放了一样…… 第十三章扫墓 荆婉容真的有点想死了,她没想到自己饥渴到这个程度,虽然床单上水渍干了,但留下的褶皱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才和小师弟做过不久,她这是怎么了?一开荤就忍不住?可是之前从没做过这样的春梦啊…… 她晃了晃浆糊般的脑袋,下了床。昨天的事情不知为何都记不太清了,迷迷糊糊记得那花魁给她下了幻术就跑了,她只是看了一眼他与媱娘极其相似的脸,也没做什么吧……后来做的春梦和坏掉的脑子,都是幻术后遗症吗? 荆婉容无意去找那个花魁,既然对方已经跑了,抓回来也没什么意义。至于钱,她和老鸨签字画押的时候就看过了,纸上写着花魁一旦卖掉就与醉春楼无关,估计是要不回来。 她对钱之类的身外之物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想到那钱有部分是修炼之前拿的,莫名有点怀念。 对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荆婉容想着,神情渐渐严肃。她穿好衣服,戴好斗笠,默默出了醉春楼。 路上她用剩下的钱买了一沓纸钱,几根香烛。老板看到她来买这些祭祀用品有点惊讶,平常人都是挑开春的日子去祭祖的。 荆婉容觉得春天人多,上下山有点麻烦。反正每年白梅开的时候她都正好要下山,母亲忌日又正好在这个时间段,干脆就把两个人的墓一起扫了。 今年不知道是不是被一个长得神似媱娘的花魁骗了的原因,她看到那两个靠在一起的歪斜墓碑有点感怀。平常她烧了纸钱点了香烛,再磕几个头就走人了,这回却难得端详起父母的墓碑来。 做工粗糙,用料一般,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痕,还长了青苔。荆婉容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她当初可是为了凑这两块墓碑的钱,把自己卖到一个病秧子家去冲喜了啊! 她站到她爹的碑前,想了想开口:“爹,我碰见媱娘她儿子了,他在醉春楼当花魁。你在天上就和娘好好过吧,别老惦念她了,你一死她就卷铺盖跑了,还生了个宝贝儿子。” 她又磨磨蹭蹭站到她娘的碑前,半天憋出一句:“娘,虽然你杀了爹,但在天上你们还是要好好过日子。” “还有,我们宗新来了个小师弟,我跟他接触了一下,他娘好像还挺好的。……我还碰见媱娘的儿子了,媱娘对他也挺好的……”荆婉容越说越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口中不受控制地继续念叨着一些琐事,脑袋也开始发昏,心下却渐渐发凉,难道自己又……可是她最近明明没有受什么刺激啊?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荆母一铲一铲地挖着冰冷的泥土。 荆婉容拖着一卷凉席跟在后面,帮她注意着附近是否有人。 此举实在是多余了,这么深的夜,很少会有人跑到这偏远的小山坡上来。不过现在神经极度紧绷的荆母却容不得任何差错,荆婉容也丝毫不敢懈怠,她不想事情败露后和母亲一起被抓进官府。 荆母原本是个大小姐,即使和荆父这个穷书生私奔之后每天干活,手也还是有点习惯不了木刺横生的斧柄。她手磨出了几道血痕才挖好那个坑:“把他扔进去。” 荆婉容把用席子裹着的人扔进去。 荆母又挥铲开始填坑。填完之后那块的泥土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深,她又扯来一些杂草迭在上面掩盖。 “以后要是有人问你爹去哪了,怎么说?”她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女儿。 “和别的人私奔了。”荆婉容观察着母亲的脸色,小心回话。 “不错。”荆母摸摸她的头,沾满血腥的手却让她感到很温暖、很踏实。她忽然抱住荆婉容,小声啜泣:“婉容,父亲走了以后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了……” 荆婉容已经习惯荆母情绪的反复无常,她并不会安慰人,只是慢慢地回抱住母亲。 总是打骂她们、典卖母亲首饰去醉春楼找媱娘的父亲死了,她们的生活以后会不会过得更好? 荆婉容随着母亲下山,忍不住回头张望那块埋了她父亲的地方。爹,对不起了,虽然你偶尔对我的好让我也很感动,但是能不被你打的生活让我更向往。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父母的爱情故事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话本里那些才子佳人的坏结局版。穷才子没能考取功名;富小姐的温柔在生活的磋磨中耗尽,两人成了怨偶。 不过荆母和那些会撒泼的妇人却不一样,她就算被丈夫打得吐血也只是默默忍着。她似乎是真的很爱夫君,没有一句怨言,一心扑在荆父身上,对女儿不甚在意。荆婉容自小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那天,荆父从醉春楼赎了一个妓女回来当妾。荆母没说什么,默默地收拾着那个妓女,也就是媱娘的东西。 荆婉容站在一旁看着。周围小孩嫌她迟钝都不和她玩,她也没去上学,家里条件不允许,荆父偶尔会教她识几个字。不过荆母却总是阻挠这件事,她不能容忍丈夫和女儿太过亲密。 荆婉容心里明白这件事,于是也不再亲近父亲。她其实不懂,为什么荆母爱这种打她的男的胜过爱自己的女儿?还爱得这么低贱,愿意帮他的妾收拾东西。 荆母在媱娘包袱中看到一个奇怪的匣子,作势要拿起来看。媱娘却像是触电了一般扑过来护住那个匣子,手中反握的银簪恰好在荆婉容的背上划出长长一条痕迹。 “嘶……”荆婉容整张脸都扭曲了。 “啊,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媱娘也傻了。 荆母没做声,继续默默地收拾东西,不过再没碰那个匣子。 荆婉容知道她自己不处理就没人帮她处理了,回自己房间找药。她很痛,不太想动,在床上趴了许久。 晚上吃饭的时候荆父回来了,看到荆婉容脸色苍白,难得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被媱娘划伤了。” “这么不小心?以后看着点。” 荆父这么说,那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媱娘明显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荆婉容的脸色。荆婉容则是完全的无所谓,她只希望这条划伤快点好,不然她晚上睡觉只能趴着。父亲罚不罚媱娘、关不关心她,都是一样的结果。 荆母一直低着头,盯着碗看,也没吃多少饭。 晚饭本来也没几个菜,荆父为了给媱娘赎身卖了荆母不少首饰,现在她们家都入不敷出了。 荆婉容用完晚饭就直接回房继续趴着了,她背痛。 再次醒来是半夜,她迷迷糊糊睁眼,荆母正站在她床头,面无表情,像一尊雕塑。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整个屋子,也照亮她半边轮廓。 荆婉容起身,感觉有点不对劲;“母亲。……什么事?” “起床穿衣,把你准备扔了的那条床夏席拿上,来父亲的房间。” 荆婉容默默照做。 推开房门,黑乎乎的。荆婉容刚想说话,窗外又是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屋子。 墙上溅了不少血迹,荆父被砍成几块的尸体就在床上躺着。仔细一看,砍的人手法一般,明显没什么力气。地上还有一把沾了血的斧头。 血腥味熏的荆婉容脑袋发晕:“爹?” “用席子包起来,跟我走。” “娘做的?” “怎么了?” “媱娘去哪了?”荆婉容忽然惶急起来,“她会不会去报官……” “她跑了。”荆母平静地说。 于是荆婉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了。她隐约觉得不对,死人了,死的人还是爹,娘不应该还这么平静的。可是既然娘已经是这个反应,那她也这样好了。也许娘只是报复爹打她这么多年呢。 而且爹死了,娘应该会更宠爱她吧? 荆婉容抹了把汗,她刚刚在街上掌柜家那里当小二端茶送水,掌柜留她吃了午饭。 顶着毒辣的太阳,她边走边计算着一个月可以赚多少。……不行,还是不够两个人的开销,要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活能干。 要不是娘强制她晚上必须待在家,可能还有几个地方能找事做……她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家门前。 今天荆母难得的笑脸相迎:“回来了?我做了满满一桌饭,你快洗个手。” “对不起,刚刚在掌柜那吃过了。”荆婉容径直回自己房间。 身后传来碗筷碎裂的声音。荆婉容心下一凛,缓缓转头,看到荆母已经完全变了副表情,头发凌乱,像一个凶恶的陌生人。 她又摔了一个碗,声音几乎是尖叫一般:“你说什么?!” 荆婉容从来没这么烦躁过,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坐到桌前开始吃。她本来就饱了的胃再撑下这么多饭很难受,脸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荆母却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坐在她对面絮絮叨叨着诸如“为了你多吃点我都没吃”、“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母亲的付出”之类的话。 荆婉容吃完,又蹲下清理那些碗的碎片。她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不适,捂着嘴跑到恭房,把刚刚吃了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 荆母站在她身后,仿佛看不到她呕吐,只是又念着她不珍惜食物云云。 荆婉容麻木地听着,心中半点想法也没有。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辗转反侧。一旁荆母似乎也没睡着,翻了个身。 她犹豫着开口:“娘,我想再找份活,但是晚上得在外面。” “不行!”荆母反应很大,“女人晚上在外面不安全!” “我们镇还挺安全的。” “反正我不同意!”荆母转头盯着她,“晚上只有不干不净的女子才会在外面!” 荆婉容知道荆母是因为某天晚上在外玩耍才和荆父结下孽缘的,所以晚上一直关着她:“我保证不会跟其他男的来往的。” 荆母却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又开始哭:“婉容,你以后绝对不要轻易对男子动心……” “好了,我不嫁人,一辈子陪着你。”荆婉容怕她又闹的自己睡不了觉,随口敷衍。 “不行,女子不嫁人像什么样?别人会怎么看你?”她却开始训斥。 荆婉容沉默。她隐隐感觉到母亲似乎想挣脱什么束缚着她的东西,但又顾忌着别人不敢太大动作,最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有点怀念娘那晚的勇敢了…… 忽然前襟传来一阵湿意,她低头,看到荆母伏在她胸前咳嗽。怎么会有湿意?荆母也愣了,她挪开,看到衣服上沾了血。 荆母抬头,眼里也是不可思议:“我咳血了……” “明天去大夫那里看看吧。”荆婉容起身,“我去洗下衣服。” 第十四章阳春面 得了痨病的荆母愈发虚弱,话也变得很少。荆婉容隔着帘子伺候她,她从不主动开口。 荆婉容戴着斗笠,和她说了点最近的事,无非就是自己干活的地方发了多少钱之类的。 荆婉容觉得自己身体还不错,至少相处这么久没有感染痨病,还能出去赚钱。不过娘的身体现在是一天天地差下去了,她在犹豫要不要暂时待在家,专心照顾她。 荆母却回绝了,只是还要求她晚上待在家里。晚上荆母偶尔会隔着门和她说话,说自己死后想要块像样的墓碑之类的,荆婉容每件事都答应她。 她也知道娘时日不多了。 看着娘虚弱的样子,她一边庆幸自己不会被她折磨,一边又祈祷她快点好起来。 可惜终究事与愿违,荆母在某个下着雪的早晨去世了。 那天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破天荒主动掀开垂在床边的帘子,握着荆婉容的手:“婉容,你觉得娘这些年待你如何?” 荆婉容没有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 荆母垂下眼皮:“娘知道娘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她忽然扯着荆婉容的手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你恨娘吗?” 荆婉容静静地看着她。 荆母抱住她:“是娘对不起你……我们如果有来生,再做母女好不好?” “到时候再说。”荆婉容拉开她的手,她要去掌柜那边干活了。 荆母却不依不饶,带着哭腔哀求她:“婉容,娘错了……如果可以重来,娘一定让你当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儿……” 荆婉容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只是敷衍:“嗯嗯,我出去做事了。” 荆婉容中午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摆着一碗面。她有点惊讶,荆母的身体连下床都费力,今天怎么忽然有力气给她做饭了? 联想到她今早的反常表现,荆婉容快步走向房间:“娘——” 没有回应。荆婉容推开门,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冷透了,皮肤发白,还有些浮肿。 娘死了?荆婉容愣了片刻,探了探她的鼻息,真的死了。 荆婉容恍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心里其实没多大感觉,就像看到爹尸体的那晚一样,有情绪变化,只是那些情绪都仿佛被一层雾笼罩着一样,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点。 她转身就去了棺材铺,问了价格之后又去石料铺,她得把娘的遗愿完成。不过娘想要的棺材和墓碑价格超乎想象的贵,荆婉容回家后盘算着把家里其他东西都卖掉,虽然估计也凑不够。 不过再把自己卖了应该就够了。 荆婉容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打算明天就去卖家具。至于娘剩下的首饰,那是卖不得的,她千叮万嘱过自己说要一起放进棺椁的。 家里本来也没多少东西,全部清理打包完之后才傍晚。荆婉容肚子叫了,她刚打算忍忍捱过去,忽然发现桌上还放着中午那碗面。 是碗阳春面,以前娘身体健康时经常做给她和爹吃。面已经冷透发坨了,味道不怎么样,但对饿着的荆婉容而言却很美味。 娘是怎么在最后的时候撑着给她煮面的?煮面的时候,娘心里在想什么?会觉得见不到她最后一面很遗憾吗? 她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心里有个声音响起:这是最后一次吃娘做的面了…… “啪”的轻轻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碗里。 “哎?”荆婉容看着从脸上落到碗里的水珠,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我哭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涌出,她干脆不去擦了,只是愣愣看着空了的碗发呆。她很少哭,从出生到现在估计次数不超过十次,而且以往每次都是受痛后的生理性泪水。 她为什么现在哭了? 晚上睡在床上,荆婉容望着床帘发呆。娘的遗体被她搬到床下了,她现在睡的地方是娘爱睡的地方,直到死的时候也躺在这里。 荆婉容睡不着,索性睁着眼看窗外。冬天的晚上还在下雪,星星也看不见一颗。她久久凝望着夜空,忽然开口:“如果有来世,我想做你的母亲。” 苟司赶着马车路过集市,周围百姓见到他胯下的高头骏马和身后华丽雅致的马车,都纷纷避让。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听说公子的病又重了,在盘算着娶个命硬的媳妇回去冲喜,要他找个姑娘。公子自然是不同意的;但老太太发话让他出来找,他也得走个形式。 忽然他看到前边跪着一个姑娘,面前支着块板子,写着“卖身葬母”。 苟司灵机一动,如果把这姑娘带回去,既能交差,太太又会嫌她克死母亲,不让她进府。到时候再给她几两银子打发了,这姑娘也有钱给母亲买棺椁了。 他停在荆婉容面前:“姑娘,你卖多少钱?” 荆婉容感觉挺迷惑的,莫名其妙地跟着一个人进了富丽堂皇的楼府,那人说是给他家公子冲喜,她就答应了。 一进来就发现这里下人全部如丧考妣,在院子里忙碌地安排着什么,带她进来的那个人把她随便丢在一间空房就去忙了。 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丫鬟进来,先是给她洗漱换衣,又是化妆打扮的,嘴里还聊着八卦,说是下午公子病危了,但又忽然好起来了,真是奇迹之类的。 荆婉容猜测她们聊的公子是叫她来冲喜的那位,心下也高兴他活着,不然死了可能还要她陪葬。 丫鬟把她带到一处装修华丽的房间,嘱咐她进去就跪好。荆婉容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 然后她听到坐在正中央的那个老太太开口:“你就是苟司带回来的那个孤女?” “是。” 老太太皱眉:“报一下生辰八字。” 荆婉容如实报了。 坐在那老太太身侧的妇人忽然开口:“不得了啊,楼老太太!这姑娘八字和楼公子很合,难怪她一进府,楼公子病情就快速好转了!” 楼老太太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但她把爹娘都克死了。” “楼老太太,这你有所不知。她家人命里福气薄,镇不住这么有福气的姑娘,但你们楼府可不一样啊。”那妇人又笑眯眯地开口。 “……罢了罢了,那你就留下吧。苟司,等下把她送到桂月的房里去。” “是。”然后她看到下午那个人走过来,脸色有点差。 他把她带出去:“姑娘,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公子很快会找个理由把你送走的,你在这里多保重。” “好,谢谢。”荆婉容不明所以。 荆婉容在那公子的房间坐了一阵才听到脚步声和一连串咳嗽声。 接着门缓缓开了,一个白皙病弱的翩翩公子慢慢地走进来。他身形纤长,皮肤白到几乎透明,眉眼温和,深亚麻色的头发用玉冠束起上面的一半,留下下面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楼公子。”她招呼了一声。 楼桂月似乎已经知道她的事了,温柔地笑:“荆姑娘,这段日子可能要委屈你在这里暂住了。”他房间很大,外面还安排有丫鬟住的地方,多睡一个人不是问题。 “不委屈不委屈。”荆婉容摇头,这里环境比她的家好太多了。 “不止如此,可能还会麻烦你和我做戏……”楼桂月说着说着,脸上浮起一层薄红,“要装成夫妻。” “啊?” 荆婉容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看着,能这么清醒地置身事外看自己幻境的人不多,她正好就是一个。 而且这几段记忆她看过几遍了,每看一遍都对自己人生的无聊和戏剧程度有新的认识。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她其实不太想看,毕竟是自己的春宫戏,虽然她没什么羞耻之心,但还是觉得辣眼。 不过她每次陷入幻境,都是在受刺激之后啊……这次她明明没受什么刺激,只是扫个墓,又说了说小师弟的娘和媱娘……哦,原来是这样。 燕智美居然没说错,她真的是在嫉妒,所以看到小师弟既有母爱又有掌门的宠爱,心里才会有那种怪怪的感觉。 “荆婉容,别想了……”她对自己说,“不要总是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只是几个过客的无关紧要的爱而已。” 话音刚落,她眼前白光一闪,景色变换,居然回到了开始的那两个墓碑处。 她插在父母墓前的香已经烧完,只留一地余烬。 看到娘的墓碑,她心里莫名有点悲伤。荆婉容无意识地抓着衣袖,刚从记忆幻境出来,她居然又想着原谅母亲了,真是贱得慌。 白白在这站了一天,她手麻脚麻,得赶快回客栈休息。 玉佩忽然震动几下:“大师姐,智美等下来接你。” “这么早?”赏梅宴就结束了吗? “智美觉得无聊,要下山和你玩呢。她带了很多银子,你们玩的尽兴。”丹熙熙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疲倦。 “就在这里吃晚饭啊?”燕智美望着小摊,撇嘴。 “爱吃不吃。”荆婉容懒得惯她,她又不是丹熙熙。 她又问了一句:“丹熙熙很累?” 这句话戳到燕智美了,她跳起来:“就是春时宗那个人啊!嵇欣笑!服了他了!总是缠着熙熙姐!” “春时宗?”荆婉容皱眉,那本书中的嵇欣笑没写明是哪个宗的,但绝不是春时宗的:“春时宗的不应该叫斐珧吗?” “谁?没听熙熙姐说过,应该没来吧。” 跟书中发展不一样啊。也对,春时宗每年都迟到,这次准时才可疑。 嵇欣笑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装成春时宗的人?还有斐珧,他可是书中男主角之一啊,到去哪了,既然没进意寂宗,那大概在附近吧? 想起昨晚那个修合欢术的花魁,她觉得有点遗憾,早知道就问问他是不是春时宗的弟子了,说不定他认识斐珧呢。 书中的五个男主,这么看来居然只有嵇欣笑还上道一些。不知道小师弟现在又在干嘛。 “老板,一碗牛肉面!加双份牛肉双份面!”燕智美已经开始点菜了。 “少吃点,小心晚上涨肚。”荆婉容不咸不淡地叮嘱了一句。 “要你管,快点点菜,我还等着买单呢。” “老板,一碗阳春面,要冷透了的。” 第十五章回宗 荆婉容在山下跟燕智美闲逛了几天就回宗了。燕智美玩野了根本不想回去,不过她还要准备接下来的宗内大比,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 燕智美一回宗就迫不及待地去敲丹熙熙的门:“熙熙姐!我回来啦!”她敲了两下就直接推开门扑进去。 不过她的动作却很快一顿,跟在她后面拎包的荆婉容猝不及防撞到了鼻子:“好痛……干嘛忽然停下……” “嵇欣笑。”燕智美没回答她,阴沉地看着房间内斜靠在榻上的男人,“谁准你待在这里的?赏梅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在下仰慕意寂宗人才济济,决定在此处学习一段时间再回去。”嵇欣笑仿佛故意气她一般,“而且是熙熙准我进来的。” “谁准你叫她熙熙的!”燕智美气得跳脚,身上灵气翻涌。 嵇欣笑连目光都懒得分出去,身上威压放出,瞬间震得门口两人动弹不得:“别在这里打,会弄乱熙熙的房间。” “那你现在跟我出来打!” “小孩子脾气。”嵇欣笑嗤了一声。 荆婉容拉了拉燕智美的衣角,对她摇摇头示意别惹事。她记得那本书里写了,嵇欣笑修为高深莫测,而且还学了一大堆符咒阵法之类的东西,跟他打起来是自讨苦吃。 但燕智美明显怒了,根本听不进劝。 眼看两人就要起冲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回来了?” 丹熙熙抱着一堆书往这边走来,面带微笑:“大师姐,智美。山下好玩吗?” 荆婉容第一反应就是丹熙熙今天怎么对她俩这个态度,随即又反应过来还有个陌生男人在这里。她回头瞥了一眼嵇欣笑,他好像并不在意丹熙熙没叫他,俊美中透露着几分魔性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丹道友。” “熙熙姐~”燕智美蹭过去,“好玩,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 “谢谢智美了。大师姐呢?” “呵呵。”荆婉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第一天花光了钱买了个花魁,然后他跑了;第二天去扫墓,被记忆幻境缠住耗了一天;后面几天陪着燕智美逛街吃喝买东西,人都快累死了,偏偏燕智美还活力无限。 “熙熙姐,他为什么在你房间里啊?”燕智美插话,脸上写满了“快把他赶出去”。 “嵇大人说要看跟炼丹有关的书,托我去帮他找,就暂留在我这了一下。” “那他刚刚还叫你熙熙……” “可能嵇大人一时口误,他平常都叫我丹道友的。”丹熙熙笑着帮嵇欣笑解围,“嵇大人,书我已经找来了,就不留你在寒舍了。” “谢谢丹道友。”嵇欣笑接过书,出去了。荆婉容看着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把包袱放在桌上也走了。 丹熙熙把门关上,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忽然捏了一把燕智美的脸:“你和嵇欣笑争风吃醋?” 燕智美被捏的疼,皱着一张脸:“他才不配……” 丹熙熙渐渐松了手:“宗内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去准备一下吧。” “我们炼丹的又要大展身手了吗?!”燕智美星星眼。 “什么叫‘我们炼丹的’啊……”丹熙熙叹气,“你练了那么久的剑,现在正是展示的时候。不要再放水了。小师弟那边,估计也会拿出真本事。” “可是,这样一来丹峰会输的……”燕智美不解地抬头。 “丹峰赢太久了。这次只有你回到剑峰,并领着剑峰在大比上夺冠,那些老不死才会承认你。”丹熙熙神情冷酷,“智美,你不想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吗?” 荆婉容回到自己在后山的小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的东西估计还放在小师弟的别院那里。 晏从云当初说他剑心恢复一事要晚点再说,居然拖到现在了吗?她还以为那些人已经把她东西打包送回来了。 不过现在去找他也不晚。 荆婉容一路溜达到他的院子附近,发现周围设了禁制。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弟子“恰巧”路过,并对庭院投去别样的目光。 小师弟真受欢迎。 荆婉容现在已经明白这种感情叫做嫉妒了,自然也没了探究的心思,只是淡淡压下那种感觉。 她试着触碰了下禁制,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被阻拦,于是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进去了,她可不想引人注目。 别院里的东西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没被动过。她有点欣慰,开始打包。 在床褥下翻出那本久违的《无情道经》时,她还愣了几秒。对了,自己的修炼停了有半个多月了……等下就去后山好了。 宗内大比快开始了,她虽然不想上场,但丹峰一共就没多少人,每次都会轮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明明不是炼丹的,为什么每次都替丹峰上场。 好像是很久之前丹熙熙央求她:“婉容,丹峰人不够了,替我们上一次好吗?输了也没关系。” 那之后,她年年都要上场丢一次脸。 不过今年,她实力似乎有进步,不知道能不能赢一次……荆婉容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低低地笑出了声。 荆婉容吃了晚饭就又进了后山。前几天下了一场雨,露水很重,她衣袂都沾湿了。 白梅已经凋了不少,落在泥地上看着很脏。荆婉容看到这副景象,不觉想起自己以前在某个病弱公子的庭院里种白梅的事情。 话说那本书的五个男主里面,有一个也姓楼,不知道认不认得她嫁的那个公子。她现在连那公子的名字都不太能记起了,毕竟那都是她修炼之前的事了,他也许早病死了。 荆婉容晃晃脑袋把前尘往事都暂时清空,盘腿坐下开始静心修炼。 ……不行,完全静不下来,一闭眼就又会想到以前的事情…… 那种烦躁的思绪缠绕着她整个人,脑子里一会儿冒出父亲喝醉酒打她的场景,一会儿又是母亲强迫她做各种事情的场景,弄得她心乱如麻。 她原本不觉得那有什么,可是见到小师弟的记忆幻境里,对他和蔼温柔的母亲,和严肃负责的父亲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可怜。 她试着在心里念了一遍“大道无情”,随后开始运行功法。 一开始念了几遍没感觉,后来她渐渐察觉到不对。 荆婉容感觉全身血液似乎都冲到脑部和心脏了,心跳得飞快,手不自觉攥紧了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带着整个胸腔起伏着。 怎么回事,脑袋好晕,心脏好痛,她是不是要入魔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是运行了几遍功法,在修炼之前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而已,她不是早就不在意了吗? 泪水几乎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涌出,荆婉容急促的呼吸着,两只手拼命抓挠着前胸,想要靠这种的方式缓解胸前的激痛。 在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抽离出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把皮肉剜开,把血管生生拉扯出来一般,她额头冷汗涔涔,张大嘴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种极致的痛苦在什么东西完全抽离了她的身体之后就慢慢地减弱,荆婉容趴在地上喘息,浑身脱力,连动动指头都做不到。 她再也无力维持清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后山的灵气默默地钻进她的体内,帮她修补着耗损严重的身体。 荆婉容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道黑影坐在自己床边。 她揉揉眼睛,又看过去,发现是一身玄色衣袍的小师弟。他在她床边睡着了,白皙的脸上泛着些许粉红,睡颜看着很可爱。 看到小师弟,她脑中有点钝痛,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忘记了一般。 她撑起身子,环顾了一下,周围装饰低调中透着奢华,自己不知何时睡在小师弟的房间里了。 荆婉容戳戳他的脸颊:“小师弟,醒醒。” 晏从云嘟囔了一声,缓缓坐起来:“大师姐……” 他好像起床气犯了,看着比平时要呆滞倦怠了很多。荆婉容觉得新奇:“昨天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小师弟清醒了点,却没回答她,开始盘问,“为什么收拾东西走了?为什么睡在后山?为什么灵力用尽了?” 这几连问真让荆婉容招架不住,她随口找了几个理由搪塞,小师弟也是真的天真单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她猜自己昨晚会那样,可能是又误修无情道了。只是她没想到修炼的过程会那样的痛苦,她被折磨得意识都涣散了……难怪无情道被不少正派视为魔道呢。 她看了一眼小师弟满心信任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把自己的修了无情道的事情告诉他了。毕竟他可算是正派人士。 不过,自己之前苦苦修炼了那么久都没反应,为什么昨天一去后山就有成果了呢?是因为自己之前连续经历了两个记忆幻境吗? 荆婉容调动了下自己的灵力,讶异地发现她的修为居然不知何时涨到了筑基后期,且灵力涌动,只差一点就可以结丹。 不愧是“魔修”,修为根本没有日渐进步一说,只有一日千里。 她愣愣的样子落在晏从云眼里,他担忧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我看到你修为涨了不少,最近是不是修炼太累了?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好多了。”荆婉容捧着他白玉般的脸,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你感受一下,真的没事。”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暧昧不明的气氛突生。 小师弟脸上一片绯红,匆忙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我去给你把早饭端来……” 荆婉容眯了眯眼睛,其实对修士来说,辟谷几天不算事。她一直吃饭,是因为戒不掉食物的诱惑。 之前意寂宗的弟子看到她吃饭,觉得是她修为低下,也没说什么。后来她筑基了,就没有其他弟子再给她送过饭。 但是丹熙熙除外,她知道荆婉容是为了吃而吃的,有空就会送饭过来。 丹熙熙是不是来过了? 荆婉容本来对这些事情无所谓,但宗内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丹熙熙估计又会活跃起来。 她思量着,叫住晏从云:“等等,小师弟,你剑心恢复多少了?” 晏从云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已经全部恢复了。但是掌门那边,我只说自己恢复了一半。” 难怪之前看到那么多弟子在他院子周围,意寂宗剑修不少,想要领略一番上间剑法的人肯定很多。 “那宗内大比,你打算上场吗?” “不想。不过丹师姐刚刚来劝我上场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大师姐,你是怎么想的?”晏从云忽然对她抛出这个问题。 荆婉容错愕地抬头,看到他神情紧张羞涩,明显一副“我的事由你做主”的态度。 她愣了半天才怔怔地说:“你打算听我的话吗……我们这样真的好像夫妻啊。” 荆婉容百无聊赖躺在床上。 小师弟坚持要陪着她,不过被她打发走了。她现在身体还是有点不舒服,但不是什么大问题,躺一上午应该就没事了。 忽然她发现窗外隐约有个人影。她端详了那影子许久,不确定地开口:“丹熙熙……?” “大师姐。”熟悉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进来?” “这是小师弟的房间。大师姐昨天走得匆忙,我还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呢。” 这是迫不及待打探情报来了吧。荆婉容心下猜测着:“小师弟会去大比的,别问了。” “不是,我是想问,你下山之后扫墓时,有没有想起什么?” “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荆婉容淡淡回复。 似是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丹熙熙看出她毫无分享欲望,没再开口。 荆婉容偏头仔细想了想,那确实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比起父母之类的前尘往事,她现在更应该集中注意吃早饭才对。 话说,早饭为什么是冷掉的阳春面?这东西吃得胃里难受,她以前为什么总是喜欢吃这个? //题外话,我手滑删了一位朋友的留言!非常抱歉呜呜(┯_┯)我是用手机端上的网站,删除和回应键隔的实在太近了…… 还有楼桂月的剧情,我前一章写到开头就没了,因为还有两个男主的剧情要走,他这正宫现在走剧情那后面就写不了了。 第十六章大比 云雾缭绕的登仙台旁,聚集了一大堆意寂宗的弟子。 登仙台虽然名字风雅,但实际上是一处斑驳辽阔的场地,因为历年意寂宗的宗内大比都在这里举行,此处留着不少剑痕。 登仙台上方架着亭子,供掌门和评委观看比赛。亭子周围云烟更浓,修为低的弟子根本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好久没来了。”燕智美欢欣地左看右看,她很喜欢登仙台这地方,“飞落真人也来了!熙熙姐,她是不是在看你?” 丹熙熙抬头,对上亭子内飞落真人的目光。察觉到对方眼中一丝期盼,她心下微沉,移开目光。 “智美,等下好好表现,不要再藏拙了。”丹熙熙低头嘱咐。 飞落真人看到丹熙熙的样子,微微蹙眉,移开视线。 她对面坐着的采城真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又看到飞落真人的爱徒了。如此,我是不是应该提前恭祝丹峰赢下本次大比?” “剑峰这次来的小师弟实力强劲,谁输谁赢尚是未知。”飞落真人嘴上这么说,心下却不以为然,丹熙熙既然能让燕智美放水十几年,也能解决新来的小师弟。 掌门最近对他的事藏藏掖掖的,她探了不少消息才知道他剑心失了,不久前才找回来一半。难怪这么多弟子邀他切磋都没应,原来是这样。 飞落真人猜测这大概也是丹熙熙干的,不过这次她确实做得太过了,跟以前那种绵里藏针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 她又往下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丹熙熙,少女面色温柔地和一旁的掌门女儿说着什么。采城真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嗤了一声:“燕智觉的女儿?听说她剑术不错,可惜我们意寂宗的独门剑术传男不传女。” “采城真人这些年似乎一直没有内门弟子?新来的小师弟……哦,他已经继承了上间剑法了。”飞落真人说着就想起来,采城真人这次出关,应该就是来物色剑峰弟子收入他门下的。燕智觉这个掌门虽然自己剑术不行,但生的女儿倒是很有天赋。 只是可惜她是女儿身,而且智商似乎……飞落真人看着燕智美傻傻的、对丹熙熙毫无防备的笑容,心下惋惜。 不过,这种心思单纯的人,更适合练剑也说不定呢。 大比的顺序是上一年各峰排名的反序,所以剑峰和丹峰的弟子都被排在靠后出场的,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荆婉容挑了个隐蔽的地方站着,她猜她今年又会被丹熙熙拉上去充数,不敢走远。但是场上弟子你来我往的过招看得她实在无聊,只好默默打哈欠。 身后晏从云跟过来了,他受不了其他弟子的殷勤,弄得他想练习一会儿都没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大师姐身边,总觉得心情会平静一些。 他看到她打哈欠,无言地又靠近了一点。 荆婉容感受到他的气息,没回头,眼神仍是虚虚地落在场上。 她觉得小师弟很奇怪,刚来的时候明明是一副生人勿近,满心只有报仇的样子,为什么和她睡了几次就对她这么深情了? 也许和她除了他心魔一事有关,但她以前帮别人除心魔时,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而且他对父母的执念,居然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天她扫墓不过感怀了一下,立刻就被幻境缠住了。 难道,和那本《无情道经》有关? 不管怎样,大比结束之后,必须和他好好聊聊了。 “小师弟,等下的比赛加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鼓励道。 “嗯。” 下午荆婉容仍旧和晏从云在偏僻的地方默默观战,忽然注意到人群逐渐沸腾起来。 丹熙熙上场了。 荆婉容有点奇怪,按理来说丹熙熙应该比较靠后才上场的,不知道这次安排怎么这么早。不过丹熙熙向来考虑周全,而且她在意寂宗的权力意想不到的大,这次大概也是她的手笔。 毕竟是丹峰乃至全宗门上下人见人爱的师妹,丹熙熙一上场就引得人头攒动,燕智美更是夸张,在底下举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熙熙姐必胜!”。 丹熙熙扬起完美的微笑,向大家点头示意。她对面的年轻弟子明显没见过这阵仗,看到她的微笑就红了整张脸,手里的符纸也拿不稳了:“还、还请师妹赐……赐教!” 丹熙熙的回应是一把淡青色的火焰,直接把他手上的符纸烧了个干净:“师兄说笑了。” 对面的弟子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飞落真人在叁息之后请他继续时才脸红着退场。 匆匆结束的比赛没能浇灭底下弟子的热情,丹熙熙退场之后就被团团围住。燕智美应该挤在最前面,她手上那块大牌子实在是显眼。 “小师弟。”荆婉容回头,“要到你了。” 晏从云低头,慢慢地擦拭着成吾剑。剑身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闪着淡淡的寒光。 “下一场,剑峰——晏从云!” 底下的弟子们忽然噤声了片刻。 不寻常的寂静让荆婉容忍不住往台上看去。晏从云已经站在了台边,高束在脑后的长发随风飘动,手按在腰间的剑上。 他对面是符修的弟子,对方明显有些胆怯的样子,颤声道了一句:“请、请师弟指教……” “咚!”象征着开始的鼓声响起,刚刚还在说话的符修立刻掠向晏从云,手中符纸不要钱一样漫天朝他撒下。 旁边不少站得近的观战弟子受了池鱼之殃,被符纸盖在脸上,一时不能动弹。 晏从云动作极快,拔剑斩向符纸,没等其他人看清他的动作,几道寒光闪过后,只有破碎的纸片慢悠悠地落在地上。 那位符修脸上一白,往后退了几步。她已经站在登仙台边缘了,做出一副主动投降的架势。 按理来说再过叁息就能判小师弟赢了。台下的弟子不约而同地想,好失望,还等着看小师弟的真正实力,没想到这个对手这么弱…… 晏从云忽然皱眉,足尖一蹬迅速离开那堆破碎的符纸。 他身影刚动,那堆符纸忽然爆裂开来,把登仙台生生轰出一个坑。 “爆裂符。刚刚她藏了一张在那些定身符里面,一般弟子不会注意到。”飞落真人往下看了一眼。 坐在她身边的风关真人淡淡地笑了:“不止是爆裂符,她还加了一些别的增强效果的符纸。”风关真人说着说着,用袖子掩住嘴:“今年弟子们的表现越来越让我期待了。” “师弟真、真是敏锐……”那符修看到攻击落空,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又毫不留情地袭来。不过她这次没有多少攻击之意,只是扔出一张符纸。 刚刚见识了符纸威力的弟子们都不敢懈怠,绷紧了神经,眼珠子不约而同地随着符纸的运动轨迹移动。 晏从云挥剑斩向那道符,后者轻飘飘地在剑意之下片片碎裂。 那些碎片却没有落下,而是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继续笔直地朝他袭来。攻击的速度之快、纸片之密,看得台下观战的掌门都咽下一口唾沫。 面对如此狠厉的杀招,晏从云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他淡淡地运气起势,手中成吾剑周身流转着隐隐的光芒。 “上间剑法,第二式。”晏从云熟稔地挥舞着成吾剑,击向四面八方前仆后继的纸片。台上衣袂翻飞,银光闪烁,纸屑掉落,看得人眼花缭乱。 “破。”在纷扬的、失了攻击性的纸片中,他停住了动作。手中成吾剑剑锋,此刻正稳稳抵在那名符修的咽喉处。 刚刚靠近他准备偷袭的符修显然没想到自己的阵这么快就被破了,举起双手:“我、我认输。师弟请、请把剑放下来,别别别手滑啊……” 晏从云垂下眼,收起剑。他撤剑的速度也很快,白光一闪,那令人害怕的剑身就已经轻松进入剑鞘中了。 “咚!”叁息一过,鼓声再次响起:“晏从云胜!” 台下寂静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一阵掌声,随后是弟子们杂七杂八的嘈杂声。 “小师弟!之前给你递了请帖邀战,请问什么时候……” “小师弟,我也请你去切磋了,怎么一直不回复呢?” “小师弟!刚刚那招好帅,怎么做到的?……” 晏从云面对这么多声音明显无措起来,脚尖轻轻点地,玄色衣袍翻飞,很快离开了登仙台,连影子都看不清。 荆婉容正在想他能去哪儿,肩膀就是一沉。她偏头,看到小师弟的脑袋搭在自己肩上。 她用手顺他的乌发:“表现不错。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晏从云抬头,脸有点红:“他们好吵。” “你明明不讨厌。”荆婉容知道他害羞了,估计是因为一直长在家里的缘故,不太擅长应对这么多人的热情。 感觉有点像深闺大小姐。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偷笑,又去戳他白皙的脸颊。 “符峰的弟子都比完了。接下来就只剩剑峰和丹峰的弟子了。”她喃喃自语,自己也不知道对接下来的事情是否有些期待。 “上间剑法果然名不虚传。”飞落真人拊掌,看向采城真人,似笑非笑:“我居然觉得新来的小师弟的剑招比阁下还要快?” “……”采城真人皱着眉,没接话。 “都是我意寂宗的青年才俊啊。”风关真人向来寡言,这时忍不住接话,“今年剑峰算是出了个人才了!” “那是。”采城真人终于展颜。与此相对的,飞落真人听到这话,脸色却渐渐沉下来,看向和燕智美站在一起的丹熙熙。 “下一场,剑峰——燕智美!” “啊?就到我了?”燕智美手上还举着牌子?。 “这次就不要再放水了。”丹熙熙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坐在后面,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谨遵熙熙姐的指示!”燕智美快速掠到台上。 底下的弟子没有刚刚的观战欲望,散去了不少:“又是她,次次都没撑过十息就认输……” 这话被燕智美听到了,她大声纠正:“这次不一样!” “哦?你这次打算撑十息?”她的对手,一位丹峰的弟子,反问道。作为这几年的宗内大比第一,次次压下剑峰一头的丹峰,其弟子在剑峰的燕智美面前不免有些傲慢。 “嗯……也不是这样啦。”燕智美纠结地歪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随着“咚”的一声,比试开始的讯号传遍全场,她也带着剑闪到那名丹峰弟子的面前:“哦,想起来了,是叫‘速战速决’对吧?” 第十七章撕裂 “啊啦……”风关真人用袖子掩着嘴:“这届大比的黑马真是不少啊。” 飞落真人的脸色难看,她死死盯着底下赢了比赛、朝丹熙熙跑去的燕智美。 采城真人刚扯了下嘴角,又不满拧眉:这么好的苗子,可惜是个女娃……而且还是燕智觉的女儿…… “嘻嘻。”燕智美在一众弟子震惊的眼神中径直跑到丹熙熙面前:“速战速决,赢了哦!” “智美真棒。”丹熙熙微笑,揉她的头顶。 她转过身,视线不经意对上飞落真人的双眼。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怒和怀疑之后,丹熙熙也只是报以苦涩的一笑。 今天大比剑峰大胜之后,飞落真人估计会收回给她的一切资源了吧。 随着比赛的进行,荆婉容难得变得浮躁不安起来。 晏从云察觉到她的变化,默默从后面抱住她:“大师姐……” “我等下可能要上场。”荆婉容按下内心的不安。她之前每次就是走个过场,反正以她的实力也赢不了。但现在自己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不出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还会拂了丹峰的面子。 “大师姐很在意这场比赛?” “……倒不是。”荆婉容愣住了。 她明明不在意面子和人情这种东西的,为什么刚刚会那么焦躁……对了,因为这是丹熙熙拜托她做的事情。 不过她不想说自己在意丹熙熙。 “之前总被丹熙熙拉过来作为丹峰弟子参赛,次次输。在想这次说不定会赢。”荆婉容想了想,用另一个理由搪塞。 她又笑着补了一句:“小师弟刚刚赢得很漂亮,大家都很喜欢你。”她有点羡慕。 晏从云忽然松开抱着她的手,站到她前面,低下头直直盯着她。 荆婉容被他看得奇怪:“怎么了?” “你也会赢的。”两人四目相对,晏从云脸上有点发红,语气非常肯定真挚。 荆婉容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嗯,谢谢。” “下一场——丹峰,荆婉容!” “啊……大师姐。”鼓声已经响起,荆婉容对面的剑峰弟子挠头,她认识这位意寂宗大师姐,“我不想弄伤你,要不你直接认输吧?” “没事。”荆婉容懒得多说,直接放出修为。虽然比对方低了一个境界,但筑基后期的修为还是让那个剑峰弟子惊讶不已:“我天,这才几十天不见,大师姐你修为进这么快?” 她也不再多说,抽出腰间的剑,直接袭过来:“大师姐你以前不会是在藏拙?这次指教师妹,可就不要再放水了!” 劈、刺、砍、挑,她越靠越近,却次次都被荆婉容巧妙地躲开。那师妹的剑招也因此愈发狠准,颇有些不满的意思:“大师姐一味闪躲,是觉得我还不够格被指教吗?” 荆婉容心下暗道不好,这师妹的招数又多又快,光是闪躲,迟早会被她弄到台下自动失败。 得想个办法才行。荆婉容侧身,那师妹一劈落了空,她咬牙掉了个头又是一剑刺来。 “嗤啦——”荆婉容躲开不及,衣袖被划了一道裂口,她看了一眼自己往下滴血的手臂,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久违的、由战斗带来的惊慌、恐惧,甚至激动和亢奋的情绪在一瞬间涌动,那种难以承受的悸动让她胸口开始疼痛发闷。 “大师姐!”底下观战的晏从云忍不住出声。好在他站的地方是之前荆婉容挑的,非常隐蔽,否则他这一声又会引起不少骚动。 荆婉容仿佛丢了魂一般,愣愣站着,任由师妹再次朝她袭来。此刻她什么感觉、情绪、想法都没有,刚刚的焦急紧张、情况分析、规避线路全部化成虚无。 她的瞳孔甚至没有聚焦,只是遵从生物受到攻击的本能,抬起一只手对着已经来到她面前的剑锋。 “怎么会?”手中紧握的剑柄居然无法再前进半分,那师妹抬头,顺着荆婉容攥着剑尖、鲜血淋漓的手掌向上看去,正好与她双眼对视。 那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表示着它主人的魂不守舍。 “大、大师姐……”她颤抖着要往外抽出剑,发现手中的剑竟然也纹丝不动。 “啊。”荆婉容的双眼忽然聚焦在面前师妹的脸上,她几乎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攥着剑尖的手,“我刚刚……” 刚刚怎么了?她好像是情绪大幅度起伏了一下,然后直接整个人断片了? 荆婉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顺着力将手中的剑扔出去,顺便把师妹也一起抛出:“离我远一点!” 话音刚落,她周身灵力翻涌,本来被堪堪压在筑基后期的修为居然开始朝结丹的方向增长! 台上忽生的一连串变故让台下不少弟子都傻了眼,那个被抛出去的师妹更是坐在地上,冷汗直冒:“等等,我什么都没做啊,我也不知道大师姐怎么忽然开始进阶了!” 晏从云皱眉紧盯着台上的荆婉容,他很想现在立刻去检查她的状况,可是……进阶中的修士是最不能被打扰的,而且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荆婉容并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和他扯上关系。 丹熙熙也坐不住了,她早就对荆婉容的修炼状况有大致猜测,之前也是觉得无情道适合荆婉容才没有干预。她一直觉得正道就因为无情道容易修岔就将其定义为“魔教”的行为极其愚蠢,却没想到此道修炼起来的不确定因素如此之大,修为的增长甚至压都压不住。 嵇欣笑微眯着眼,看着荆婉容的灵力逐渐压缩成一个小小的内丹,似笑非笑地对坐在他身旁的掌门开口:“在下恭喜意寂宗又喜得一金丹修士。” 掌门嗯嗯两下算是回答了他的话,自己脸上的震惊是掩都掩不住。荆婉容好像才跟他汇报她练气七阶没多久吧,怎么就进入金丹期了啊?! 底下大多弟子也是这个反应,更别说在他们认知中,大师姐还隐约是个不能引气入体的废物。 燕智美抱臂在一旁哼哼:“切,我当初也和她速度差不多啊,我也在台上进阶过,怎么大家反应没这么大……”荆婉容真讨厌,一下就把熙熙姐的注意给抢走了! 进阶的过程耗时并不长,荆婉容很快睁开眼睛,调动了一下身上的灵力。因为结丹的缘故,她现在体内灵气稀缺,好在登仙台周围灵气充裕,足够给她补上亏缺。 感觉身体轻盈有力了不少。荆婉容握了握拳,看向台下的掌门:“抱歉,弟子刚刚……比赛现在可以继续吗?”说着,她的眼神又飘到对面的师妹身上。 那师妹对上她的眼睛,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可以……” 只是这次她的心境明显不稳了,手中的剑都握不紧,没了之前的那股狠劲,甚至没过几招就已经有了退却的意思。 最后是意想不到的结局,荆婉容赢了。 她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一张张脸,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和喜悦,反而有点索然无味的感觉。 “还得是荆婉容,台上进阶直接吓得师妹都不敢打了。” “那个剑修不都金丹中期了吗,为什么会怕一个刚刚结丹的啊?” “你说呢,谁敢对着刚进阶的修士下狠手?那也太不道德了。” 好吧,虽然被当面议论有点不爽,不过他们说的也对。 荆婉容听着底下的声音,有点怀念刚开始和师妹交手的感觉。那种热血到发昏的快乐让她兴奋到极点才不到一刻,之后就断片进阶了。 “疼不疼?”晏从云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荆婉容的手包上纱布,一边看她的表情。 “有点。”其实蛮痛的。 “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后再和你解释。”荆婉容懒得编借口,干脆搬出通用的敷衍说辞。 “……”晏从云没说话,低头默默地给她包纱布。最后他打上一个结,“大师姐,大比结束之后我们好好聊聊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晏从云包好她的手,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他感到衣袖被拉住,回头一看,荆婉容抬起脸看着他,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我刚刚比赛赢了……这么多年,第一次。” “大师姐……”晏从云长睫微颤。随后他狠下心一般转过头,“我们还有比赛,之后再说。” 荆婉容后来独自在之前站的那个隐蔽处旁观比赛。丹熙熙绝对是要开始动作了,今年剑峰胜利的格外多,隐隐有要压倒丹峰之势。其实意寂宗本来就是以剑修出名的,尤其是宗内独门剑术声名远扬。近些年不知怎的,丹修开始渐渐占上风,荆婉容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丹熙熙的手笔。 只是今年她这么让步……是为了燕智美?总之丹熙熙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荆婉容对此也没有好奇。 不过随着比赛渐渐到尾声,荆婉容终于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刚刚赢下比赛后,接下来次次都是她轮空,狗屎运也不会这么屎的吧…… 直到丹熙熙不知怎的漂亮地输了晋级赛之后,只剩下她、小师弟、燕智美了,荆婉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丹熙熙到底什么打算。 “下一场,丹峰,荆婉容!剑峰,晏从云!” 两个人都等待着比赛完之后“好好聊聊”,此刻对上更是万分尴尬。晏从云倒没有犹豫多久,看着荆婉容垂着的、血已经渗出纱布的手,直接宣布弃权:“我退出比赛。” 台下一片哗然。 荆婉容看着他灰色的、带着不忍的双眼,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冲下台把丹熙熙的算盘砸个稀巴烂。 对啊,小师弟是燕智美得第一路上的劲敌,所以用她来牵制,是吗?丹熙熙真是一手好算盘,自己先输,用她来让小师弟输。最后只剩燕智美和她了,燕智美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等下比赛完,她在和小师弟聊聊之前,要先去扯着丹熙熙领子问她,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 “想什么呢?接下来可要认真和我打。”燕智美已经上场了。 “呵。”荆婉容冷笑,“白痴,你和你的熙熙姐一样蠢。” “你!”燕智美急了,“你居然敢骂熙熙姐,找死!”她甚至等不及比赛的鼓声敲响,拔剑就劈过来。 荆婉容有些狼狈地闪开,往后跃了几个台阶。她已经出了界,照理来说要算输的,可是燕智美没等比赛开始就出剑了,所以……现在算是私斗? 掌门摸着下巴,左右两人也闹不出什么大事,而且几位真人就在台上坐着,也没有插手。 燕智美追过去,又是一剑,被躲开。接着几招都落在别的地方,她着急起来:“你有本事别躲啊!” “好,不躲。”荆婉容居然真的停下来了。 燕智美天真的脑子根本没想过被诈的可能性,高兴地凝了一大股力在手上,狠狠斩过去。 荆婉容早在剑风扫到她鼻子的时候就躲开了,燕智美的杀招实在恐怖,好在她现在应该没剩多少力气了…… 忽然她注意到别人奇怪扭曲的表情,转头一看,自己刚刚在的地方不出意外是意寂宗的古剑痕处。而燕智美那一招凝聚不少内力的剑意正好打在上面,她几乎是瞬间就遭到反噬,面露痛苦之色,整个人摔到地上。 嵇欣笑原本撑着脸,嘴角噙着笑看她们相斗的,直到他注意到腰间玉佩正闪着红光。 “燕…智美,你没事吧……”荆婉容上前几步,她原本只想削弱一下对方实力,没想到反噬居然会这么严重……等等,这好像不止是反噬! 荆婉容注意到燕智美的剑上隐约流转的红光,就要出声报告,却有人比她更快掠过来:“不错的素质,居然和你们宗独门剑术的开山老祖的剑意产生共鸣了,接下来得到传承也只是时间问题。” 嵇欣笑轻松地说着,拿起燕智美掉落在一旁的剑。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将剑直直插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燕智美的胸口:“所以真可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每个人都呆住了。采城真人最先反应过来,怒吼道:“混蛋!你在干什么!” 他跃下亭子,一阵凌厉的剑风就朝嵇欣笑攻去。 嵇欣笑捏碎了一张符,毫发无伤:“你们最好不要跟我打,没意义。”他脚下的渐渐有传送阵亮起,“不过这些天多谢掌门的招待了,改日定将亲自登门道谢。”他说着说着,居然还朝丹熙熙抛了个媚眼:“其实我最难忘的还是丹道友。” 掌门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春时宗……” “春时宗?原来我在路上捡到的帖子是他们宗的。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这个宗门的人。”嵇欣笑挑眉。 他说着,环视了一圈周围,满足地看着那些或愤怒或惊疑的脸,最后视线慢慢定格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啊,晏家的小少爷。你父母死的那天,还是我帮忙搭的阵法呢……” “隐、为、宗?”晏从云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这几个字。 “哎呀,你还记得啊。”嵇欣笑笑眯眯的。 晏从云一跃而下,拔剑袭向他,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可剑身刚触碰到嵇欣笑,他身上就散发出淡淡的光辉:“下次,记得在传送阵作用之前攻击。” 随着那点光芒渐渐越来越亮,嵇欣笑就这么轻飘飘、完好无损地消失了。 只留下怔怔坐在地上的荆婉容、站在她对面的晏从云,和两人之间生死未卜的燕智美。 第十八章决意 嵇欣笑匆匆经过走廊,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外:“替我通报一声,我要见他。” “是。”低着头的侍女应了一声,进了门内。片刻后她缓缓走出:“嵇大人,请。” 嵇欣笑抬步走进黑暗的房间。这里窗户紧闭,帘子被死死拉上,半点光和风都透不进来。 房间的角落缩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他周身魔气涌动,脸色苍白如死人,虽然面容俊美,但却透露着几分薄情之色。 他没有束发,一头黑发散落在地上,衣服也穿得随意松散,露出大片肌肤。 “我感受到她的气息了……”他颤抖着抓挠着自己的头皮,“她是不是发现我了……” 嵇欣笑皱眉,取下腰间玉佩扔过去:“只是她留下的剑意恰好和一个修士共鸣了。我已经把那修士杀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男子神神叨叨地念着,忽然他坐直身子,捧起玉佩:“你做得不错。去领赏。”他语调平稳,面无表情,仿佛刚刚癔症发作的人不是他一般。 嵇欣笑看到他恢复正常,态度多了几分恭敬:“谢大人。” 他出了门,看到侍女还是之前的姿势,低着头站在一边。嵇欣笑看着她这副恭顺的样子,笑了:“水棠,你不知道你主子刚才发病了吗?” 荆婉容一进门就看见丹熙熙和掌门都在,甚至几位真人也来了。 燕智美正躺在大床上,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但生机是一点一点地弱下去了。 她艰难地开口:“医生看过了吗?” “不止是普通的贯穿伤。嵇欣笑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智美现在心脉受损,只有服下雪金丹才能彻底治愈。”丹熙熙疲惫地看过来,“我之前恰巧试做过改良版雪金丹,但没有寒草终究效果差些,只能勉强护住她的神识。” “那寒草,让人去寻……” “找不到的。要上雪华山。之前有修士组团去找,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丹熙熙边说边把脸埋进双手中,她很少像现在这样展露自己的情绪。 “那多派点人手……” “去雪华山,修为最少要金丹期。况且旅途实在艰险……”丹熙熙神色晦暗,她知道意寂宗不会为了一个掌门的女儿付出这么多人力物力,而且隐为宗前来挑衅,宗内大能肯定会更趋向于保守实力。 丹熙熙自己倒是想去寻,可是她一旦现在离开意寂宗,多年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她恍惚地看着燕智美紧闭的双眼,自己当初会接近她,也只是为了达成目标而已。从什么时候起…… 荆婉容忽然对着掌门和几位真人跪下:“弟子在燕师妹落下的时候,看到她的剑有异常,她也许可以获得我宗独门剑术的完整传承!”相信嵇欣笑当时说的话他们也听到了。 掌门和几位真人没有说话,面露难色。 荆婉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是这样的反应,膝行几步,打算磕头。 丹熙熙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大师姐,别跪了,起来吧。你刚刚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一遍了。”她额头现在还留着磕破的血痕。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救,燕智美一旦获得完整传承,隐为宗那些人根本不用在意。 “智美是女儿身。我们宗的独门剑术,传男不传女。” “这是哪里啊?有人吗?”燕智美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记得自己朝荆婉容砍了一剑,然后莫名其妙身体很痛。再睁眼就到这里来了…… “喂,到底有没有人啊?快放我出去!”她失去了耐心,大叫几声。 “哪来的娃娃,吵死了。”她面前忽然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燕智美高兴地跑过去:“终于有人和我说话了!你是谁啊?” 没想到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看着蠢,实际倒是聪明,能想出半死靠神识来和我交流的法子。你那具身体也确实不能用来获得传承,以后就在这里跟我学淬体吧。” “什么传承什么淬体的,我听不懂啊。”燕智美呆呆地看着她,“姐姐你放我出去吧,熙熙姐还在外面等我呢……” 那女子皱眉:“你不是自愿进来的?可是一旦进来,必须接受完整传承才能出去。” 燕智美眨巴了几下眼睛:“总之接受完传承就能出去了吧?那快点呀,姐姐!不过我是女子,不是说我们宗的剑术传承传男不传女吗?” “哈?谁说的?我就说怎么这几百年进来的都是男子……”那女子抚额,“恰恰相反,这剑法乃是我所开创,唯有女子才能接受完整传承。你算是撞大运了。” 她说着,弹了一下燕智美的额头:“还有,小娃娃,别叫我姐姐,我可算得上是你祖宗!” 日落西山,丹熙熙才从燕智美房间出来,脚步沉重。掌门和几位真人早已离去,她一个人在燕智美床边坐了许久。 她忽然发现一道身影一直站在门外:“……大师姐?” “丹熙熙。”荆婉容抬起头。 丹熙熙在她的面前很少假笑,此刻她的脸紧紧绷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大师姐,你提醒我小心嵇欣笑的那天,我就应该有所准备的。” “不是你的错。” “我之前因为私怨报复了嵇欣笑,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不是。”荆婉容冷静地替她分析,“隐为宗在针对剑修。但他们的行事轨迹确实让人捉摸不透,杀了小师弟的父母却留下继承了上间剑法的小师弟。在燕智美的剑出现要继承我们宗剑术的红光时,嵇欣笑才忽然动手,在此之前毫无预兆。” 而且他捅燕智美那一剑,也不足以杀死她。当时传送阵开启,他还有很多时间补刀,却偏偏什么都没做,还有闲心挑衅他们。 “……有道理。”丹熙熙忽然想起她炼制改良版雪金丹的那天,嵇欣笑让她留着丹药自己用。这会是个巧合吗? 荆婉容看着她神情恍惚,担忧开口:“但是你不要因为一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轻易原谅他啊……”她能察觉出来丹熙熙对嵇欣笑不一般,丹熙熙从来不会让男修进她屋子的,那天却是个例外。 “原谅?”丹熙熙皮笑肉不笑,“我只是在想,以后他落到我手上,是凌迟还是活埋。” “还有,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丹熙熙移开目光。 “……丹熙熙。”荆婉容紧张起来,“我要去雪华山。” “我不同意!” “你听着。”荆婉容晦涩地开口,“如果当时不是我诈燕智美,她也不会被嵇欣笑……” “这也不算是你的错吧?你刚才安慰我的话你自己不懂吗?”丹熙熙急躁起来,“而且掌门不会让你走的!他还要用你……”用你除自己的心魔…… 说着说着,丹熙熙声音小下去。 “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走的。”荆婉容淡淡地笑,“帮小师弟除过心魔之后,我发现这其实对我来说很危险。”她虽然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很多事都无所谓,但身体上经受的痛苦却是实打实的折磨。 丹熙熙沉默了许久,才道:“小师弟知道这件事吗?” “我等下去跟他说。” “他不会让你去的。掌门也不会。” 荆婉容早就知道丹熙熙会这样说,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小师弟那边我去处理。掌门那边,你帮我善后。刚刚你在大比上利用我的事情,我就暂时不追究了。” 毕竟突发情况,有求于人。 “……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丹熙熙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 月上柳梢,荆婉容回了自己房间。想到马上要夜会小师弟,她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 她偷偷摸摸进了小师弟的院子,在他房门口发现了一堆散乱的信件。看来他在这次大比上的表现又引得不少弟子着迷。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没什么心理障碍就拆了一封信看了起来。这封信先是用洋洋洒洒好几千字盛赞晏从云今日表现多么出类拔萃,接着点名批评她这个大师姐用苦肉计让他弃权,又就隐为宗的事安慰了他一番,最后还不忘感叹大师姐狗屎运,居然得了大比第一。荆婉容看着看着不由得有点乐。 “还要看多久?”门内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对不起。”荆婉容直接拈着信纸推开门,“但这信好有意思,你不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晏从云嘴上这么说,还是接过信纸。看了几页,他的表情由脸红变到皱眉,有些恼怒地看向她,“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写你……” 荆婉容本就不是来怪罪他的:“没事,写的也都是事实啊。” “不是这样的。”晏从云抬头,认真地看着她,“大师姐,我觉得你特别好。” “什么嘛。”荆婉容对上他率直的目光,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别开眼睛,“说得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我们今天不是来聊聊的吗?赶紧进入正题……”她试图岔开话题。 晏从云沉默了一阵,似乎在纠结从哪句开始:“大师姐,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荆婉容无意辩解:“确实是这样。” “我们不是道侣吗?你连我最黑暗的那段记忆都看过了,但你的事情却什么都不和我说……”晏从云说着说着,头一点点低下去。 荆婉容看着他委屈的样子,被他有些闪躲的眼神和微红的脸颊萌得不行,上前抱住他,两人一起坐在床边。 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用手一下下顺他乌黑的长发:“你想知道什么事?” “为什么一直在后山做事?你下山之后做什么了,为什么修为忽然涨那么快?”他抓住她的衣襟,“还有……刚刚去哪里了?” 荆婉容心下感叹,小师弟真是太会挑问题了,前两个她正好都不能回答。她思忖半刻,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回答:“刚刚在燕智美那里。她昏迷不醒,需要服用雪金丹。我打算之后去雪华山找寒草。” 小师弟果然被成功带偏:“我也跟着一起去。” “你不能去。”荆婉容说完,立刻开始分析,不给晏从云半点插话的机会,“隐为宗针对剑修,他今日重伤燕智美之后还不忘挑衅你,如果你当时心魔未除,绝对要当场走火入魔。而且当时众目睽睽,就算是几位真人都保不住你。你跟着我一起去,那一路上绝对会被他们盯上。” “我知道。”晏从云看着她的眼睛,“我也清楚我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留在宗内提升实力。但是我想跟你一起去。” 荆婉容对上他执拗的眼神,半恼地把他压在身下,撑在他上方,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谁都不想让步。 “燕智美……有让你想起之前的事吗。”荆婉容被晏从云看得不自在,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有一点。”最后他怎么都伤不了嵇欣笑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和之前很像。 “心魔没有复发吧?” “暂时还没。”他忽然抱住身上人,荆婉容被他揽得猝不及防,撑着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但是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你来了才好一点。” 没人知道他刚刚在房间等着她,看着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的时候有多难受。 荆婉容又去顺他的毛,这是一个带着安慰的动作。 看到小师弟的面色缓和下来,她趁机开口:“舒服吗?不要跟着我去雪华山了好不好?” “……不行。”晏从云明显被摸得很舒服,但嘴巴很严。 荆婉容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跟着我去做什么?识时务一点不好吗?” 晏从云不说话。 荆婉容停下顺毛的手,坐起身子:“晏从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第十九章恋慕之心H “那天你帮我除心魔的时候,我不仅看见了我以前的记忆。”晏从云也跟着坐起身,“我还看见了你的一部分记忆。” 荆婉容感到喉咙一阵发紧:“……看见了多少?” “你和母亲被父亲虐待,父亲死后你继续被母亲虐待。” 被虐待。原来自己之前的经历可以用这叁个字概括。 荆婉容麻木的心像被尖刀凿开了一样,久处于病态的家庭生活之中,让她对自己的遭遇很多时候没有实感。 “我一直觉得我双亲故去很不幸。”晏从云看着她,神色复杂,“但是我从没想过,有人双亲无论在不在世,都一样受到虐待。” 荆婉容低下头不说话。 “我之前对你很不满,因为……我的处子之身失了,而且还得和你结为道侣。”在小师弟的眼里,行过云雨之事的两人必须结为道侣才合礼法。 “可我后来去找你,你解开我的心魔,我看了你的部分记忆。” “被父亲殴打、被母亲逼迫,来到宗门内修炼受阻,遭人白眼,住最简陋的屋子,干最繁重的活……”晏从云说着说着语气加重,“大师姐,我不明白为什么命运会对一个人如此不公?” “你为什么经历了这些都没有生出心魔,还来安慰脆弱的我?” 荆婉容没有想到平时寡言的他会说这么多话,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了解比她想的还要多。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你的理由,也许只是想解开我的疑惑。”晏从云靠近她,“但是我在意你,我想让你忘记之前的事情,我想和你一起分担痛苦。” 对于家教甚严的晏从云来说,说出这种话简直算得上是放荡。他白皙的脸此时红得像被煮透的虾一样,浅灰色的双眼有些湿润。 “在幻境里我和父母相处的时候,在大比上其他人恭喜我的时候,你用了那种羡慕的眼神看我。”晏从云声音都开始发抖了,“我就想起了你之前的遭遇,就克制不住地想对你好。这是爱吗?” 荆婉容大脑早就宕机了,沙哑开口:“我不知道……” 她没谈过恋爱,现在只觉得真情流露的小师弟既恐怖又诱惑。 荆婉容的思绪被他的告白搅得混乱不已,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今天为什么来这里,不管怎样必须让小师弟乖乖待在意寂宗。 她压下心绪,捧起他的脸,吻他的额头和脸:“但是我爱你。” 晏从云睁大双眼,听到她毫不避讳的表白,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荆婉容一路吻下去,轻咬他的耳垂和微微滑动的喉结:“所以留在意寂宗,不然我就收回对你的爱。” “……”晏从云扭头,不说话。 荆婉容知道他的性格,手探到他衣服下面,不轻不重地揉捏他的胸肌和底下已经半勃的欲望:“如果你觉得和我变成陌生人也没关系的话,那就跟我一起去雪华山。” 她停下动作,看着他眼神迷离的样子,去啄他的薄唇:“这是我的请求,留下来,好吗?” 晏从云忽然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堵住她的嘴唇,仿佛这样就能让她说不出他不想听的话。 荆婉容的手流连在他背部绷紧的肌肉上,着迷地感受那一片无暇肌肤的光滑触感。 这个吻持续到两个人都快窒息才结束,荆婉容抬眼看他嫣红水润的嘴唇,慢慢地笑了:“这次你要好好做前戏。” 忽然她感到嘴被捂住,接着就对上小师弟有些羞恼的眼神。 他生涩地舔咬她的胸部,时不时偷瞄她的表情,似乎在确认她也在享受。 荆婉容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乳尖被轻咬吮吸的感觉也让她逐渐放松下来。她又去摸他的脑袋:“好舒服……” 晏从云被她鼓励性质的话语所安抚,迟疑着把头埋进她的下身,轻轻的、一下一下地舔弄着,唾液和爱液混合在一起,打湿了底下的一片床单。 他这种小猫喝水式的舔法很快让荆婉容有点难以忍受,她手上用了些力气,把他的头往下按:“用点力。” “唔唔……”他重重喘息了一下,无师自通地用牙齿碾磨她发硬的阴蒂。荆婉容夹紧双腿,快感涌上全身,她忍不住伸手扯他的头发。 吃痛的小师弟收紧了牙关,随即听到身上人一声短促的惊叫,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感到舌边的小穴在不断痉挛,爱液一股一股地涌出。 他抬头,看到大师姐脱力地瘫在床上,神色恍惚。 “去……了?”他红着脸,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不然呢?”荆婉容看到他懵懂的样子笑了一下,把他扯上来一点,“可以进来了。” 晏从云颤抖着把手伸到她身下,拨开两瓣阴唇,把自己的欲望慢慢地埋进去。他的头耷在她肩膀上,眯着眼和她咬耳朵:“好难受……”里面把他咬得好紧…… 身体内被慢慢填满撑大的感觉也让荆婉容有点难受,她推了推他的身体:“我刚高潮,现在…嗯,放松不下来……你小一点不行吗……” 她忽然感到肩膀有点痛,转头一看小师弟在她肩膀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牙印。他铅灰的眼瞳蒙了一层水雾,有点楚楚可怜的韵味,此刻正狠狠盯着她。 “怎么了?”她又说错话了? “小一点……之类的,不要说。”晏从云蹭了蹭她的脖子,传来的偏高体温让她意识到他害羞了。 什么男人的奇怪自尊。他的话让荆婉容想起一点之前的事,走神了片刻。 身下有点奇怪的感觉把她拉回现实,小师弟不知何时开始大开大合地抽插,看到她回神才放慢了动作,还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走神也不准。”他主动吻她的唇。 荆婉容环住他的脖子,身体不自觉绷紧来抵挡下半身传上来的、太过刺激的快感:“嗯……是觉得你太可爱才走神的……哈啊、那里!” “这里?”感受到瞬间夹紧的穴道,晏从云试探性地又顶了一下那处。这次荆婉容连腿都难以克制地缠上他的腰,身体一阵阵发抖。 “舒服吗?”他确认地又重重顶了一下。身下人瞬间勒紧的胳膊和大腿,还有一片空白的表情让他有点难以判断她到底是什么感受。 荆婉容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报复自己,居然连着几次抽插都狠狠碾过那处。恐怖的快感让她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每次都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喉咙里发出几个促音。 晏从云埋在她体内,被夹得有点受不了,偏偏荆婉容现在不怎么说话,他不知道怎样让她放松一点。忽然他想起刚刚前戏的经验,手犹豫着伸到她充血的阴蒂附近,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揉弄着。 双重的刺激之下,荆婉容本能地把头往后仰,这个动作让本就气息紊乱的她更加难以呼吸,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眼神都开始涣散。 她想让小师弟停下:“呃、啊啊,我……停、哈啊……” 不过她的话语混在两人肉体的拍击声中,被模糊了大半。 “嗯?啊……什么?”晏从云也不好受,他满脸潮红,汗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和背上。他凑近了一点,想要听清她说了什么。 这个向前的动作让他更加深入地碾过那一点,揉弄她阴蒂的手也不自觉用了点力,拉扯着那敏感的小红豆。 荆婉容呼吸停了片刻,环着他臂膀的手在他背部抓出几道红痕,刚刚的话变成无意义的呻吟。 晏从云感觉到她浑身绷紧了一瞬间,之后慢慢彻底放松下来,环着他的手臂和大腿滑了下去。与此同时,她底下的嘴还在死死咬着他,不断痉挛。 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荆婉容懒洋洋地躺着,一动也不想动。白天的事消耗了她大部分精力,现在高潮了两次之后,她只想睡觉。 忽然她的两条腿被身上人抬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小师弟明显在忍耐的表情,后知后觉想起他还一次都没去。 不过她真的困了:“我要睡觉。” “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晏从云贴着她的脸,叹息一般地说。 所以这是变相地表态了? 荆婉容嘴角上翘,顺他垂下来的头发:“好吧,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今晚做到你高兴为止。” “呃啊……”近在咫尺的喘息声让荆婉容勉强抬起眼皮,小师弟带着红晕和汗珠的俊脸贴在她的脸颊上,带来一种粘腻的感觉。 她下身已经感到钝痛了,随着抽插还有一点隐秘的快感攀升上来,她全身又忍不住开始发抖。 荆婉容基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了,耳边全是小师弟的呓语:“大师姐……嗯、哈啊……”全然没有他清醒时的羞耻而禁欲感。 荆婉容后知后觉自己像是把一头野兽放出了笼,只是她现在也没有能力把它再关进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求着身上人再轻一点、再慢一点。 他似乎对她的反应不满意,加快速度,揉弄她胸部的手滑到下面,不满地再次拉扯她胀大的阴蒂。 没轻没重的力道让荆婉容倒吸一口凉气,她预感到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情来了,可是现在阻止为时已晚。 她下身咬着晏从云抽搐了几下之后,涌出一大股液体。 “……?”小师弟动作停了下来,神色看上去清醒了一点。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她身下的一大片水痕。 荆婉容麻木地开口:“听说过潮吹吗?” 小师弟顿时羞恼起来,那种被人玷污的表情,仿佛刚刚让她潮吹的人不是他一样。 “啊,你居然知道吗?”荆婉容震惊,她以为凭他那少得可怜的性知识储备量,不会认识这种词语的。 晏从云俯下身堵住她接下来的话:“听过而已。” 反正绝对不是和她结发之后,自己找了点凡人夫妻话本看的原因! 日上叁竿,荆婉容才缓缓睁开眼。她浑身像散架了一样,小师弟这种年轻人的精力果然不是她可以比的。 不过小师弟不知道去哪了,应该是出去练剑了。她都要走了居然也不送别一下。 她的东西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没多少,只有几个包袱。荆婉容挑挑拣拣带了一些必需品,那本《无情道经》当然是小心放在最里面的。金丹期修士可以靠灵力抵御雪华山的寒气,所以她也不用带多少衣服。 荆婉容想了想,剩下的东西放晏从云这里还是不太好。她留了张告别的短签放在他桌上,心想自己这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带走的东西就放丹熙熙那里吧。荆婉容蹑手蹑脚进了丹熙熙的房间,没人,大比刚结束,她忙也是应该的,更别说还要帮自己去说服掌门。荆婉容把东西随便往地上一扔就走了,反正丹熙熙会处理好的。 嗯……接下来,好像再没什么事了。 荆婉容没有跟任何人道别的打算,背着包袱默默离开了意寂宗。 等其他弟子发现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师姐消失了的时候,她已经到雪华山山脚下了。 丹熙熙推开门,屋内一片灰暗。她隐约察觉到地上散乱放着什么东西,点了灯一看,是荆婉容的几个包裹。 这么快就走了啊……她有点惆怅,一个个包裹打开核查东西。如果这是别的弟子的,她绝对不会做这么失礼冒犯的事;但这是荆婉容的包裹,里面大部分东西还是她送的。 “一、二、叁……不对,少东西了……”丹熙熙的眉头渐渐皱紧,少了把剪刀。 她记得很清楚,这剪刀是荆婉容进意寂宗就一直带着的,她说过这是凡人夫妻结发专用的剪刀,她用这个和她相公结过发。 虽然后来她还跟小师弟结了。 没人敢进她房间偷东西,所以那剪刀……是被荆婉容带走了? 丹熙熙忽然感到前途一片灰暗,她最了解荆婉容,不必要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带走的。 荆婉容到底在想什么,雪华山哪来的男人给她用那剪刀啊? 她真的是去雪华山,不是偷跑离宗了吧? 第二十章花癡 不过,就算荆婉容真跑了,她…… 她也不能怎么样。 丹熙熙久违地感到一阵挫败感。说到底,大师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 “婉容,你看!”丹熙熙双手向上摊开,一簇青色的火焰在她掌心燃烧,“我筑基了!” “熙熙好厉害。”荆婉容惊奇地打量着那一簇跃动的火焰。 “婉容最近进步了没?”丹熙熙展示完,心满意足地靠在荆婉容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坐在山坡的草地上,吹着风聊天。 “还是老样子。”荆婉容迟疑片刻,还是开口,“熙熙,掌门最近找到我,说如果再迟迟不能进阶,就要把我逐出内门了。” “啊?那怎么办?”丹熙熙坐直身子,“有没有别的办法让你留下?” “不知道。”荆婉容郁闷地抱着膝盖,脸半埋在手臂中。 丹熙熙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忽然一拍手:“对了,婉容,你让掌门看到你的价值不就好了嘛!” “价值……?”荆婉容迷迷糊糊反问,“我能有什么价值?” “你就忘记了吗?那天我不是生了一点心魔嘛,本以为惨了修炼不下去了,结果你一来找我,我的心魔就消失了。”丹熙熙笑眯眯地拽她的袖子,“你自己不知道这是很厉害的能力吗?而且这件事,还没有我之外的人知道吧?” 荆婉容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那天之后自己几周都睡不好觉,梦里全是自己当上了修真界最有权力的人,然后肆意掌控他人生死。 她甚至不敢问丹熙熙,为什么对方的心魔会造出这样的梦境,生怕失去这唯一一个和她玩得好的朋友。 “可是,要怎么证明我的能力……” “婉容,我有一个好办法。”丹熙熙眨巴着眼睛向上看,“跟我说的做,我们就能永远一起待在意寂宗。” 燕智觉有些不满地走进内门弟子的院落,平常这个时候丹熙熙早就过来帮他照顾还未满月的女儿,今日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来。 他被女儿的哭叫声闹得心烦,只好亲自上门来找她。 只是一进院落,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感觉很像……合欢宗的秘术,一种无法去除的魔障,名字叫花痴。 这种魔障会让一个人无法抗拒来自异性的诱惑,并且让人在与异性相处时,不自觉思考床第之事。它无法根除,无法转移,甚至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侵蚀人的意志,最终断送修炼之路。 也是因此,花痴这种魔障被视为合欢宗最恐怖的秘术之一,基本上被下了这个的人就没有能善终的,大多死在床上。 宗内的弟子谁被下了这个魔障发作了?还是合欢宗那几个老不死来了?燕智觉放慢脚步,皱眉靠近那股气息的源头,那是丹熙熙的房间。 以他的修为,不用惊动两人就能看清屋内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一看,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内坐着的两个弟子身上的气息都在飞速变化,丹熙熙身上的魔障气息渐渐弱下去,而荆婉容周身的魔障气息却越来越重! 花痴不是不可转移的吗? 他强忍住破门而入的欲望,站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一个褪干净魔障,另一人完全吸收了花痴之后,他才阴沉着脸进去。 丹熙熙看到掌门进来,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掌门?!” “你们两个,跟我来大殿。” 丹熙熙回头确认了一眼,荆婉容已经脸色灰白气息减弱了,她跪下磕头:“此事请让熙熙一人承担!” 燕智觉看了一眼荆婉容,她现在也的确是不能再问话的样子,拂袖就走。 丹熙熙跟在他身后。她演技还没磨练纯熟,忍不住用袖子掩着嘴偷偷地笑。 荆婉容再次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活动了一下头部,看见丹熙熙正坐在不远处看书。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冷漠。 荆婉容没由来地害怕她不微笑的样子,开口打破沉默:“熙熙,怎么样了?” 丹熙熙看到她醒了,合上书露出一个招牌微笑:“都办好了。婉容,掌门同意你留下来了,你现在算是我们意寂宗的大师姐了哦!” 荆婉容也跟着她微笑。 “不过,掌门说他未来进阶某一天可能会遭心魔阻碍,需要你帮他……我替你答应下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荆婉容感觉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她用尽全力把它咽下去之后才晦涩开口:“不会。” “还有,谢谢你帮我除了花痴!”丹熙熙趴在她膝盖上笑眯眯地捧着脸,“这个困扰我好久了,谢谢大师姐。” “什么大师姐啊……”这个称呼让荆婉容不自觉脸红,又有点掩不住的高兴。 她过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犹豫开口:“但是,花痴会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丹熙熙眨眼:“会有一点。但是没关系,大师姐无论惹出什么祸,我都会帮你收拾好的!” “那你要记住今天的话哦。”荆婉容上手抚摸她的脑袋,“就算我们哪天不是这么亲近的朋友了,你也要帮我掩饰。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干嘛说得这么严肃……我们会永远是最好的朋友的。”丹熙熙心虚地把头埋进她怀里。 午夜梦醒,丹熙熙睁开眼睛,久久盯着黑暗的天花板,背后满是冷汗。 怎么会梦到之前的事情? 她心跳如雷,夜风吹动她的窗帘翻飞,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桌上放着荆婉容的包裹,是被她重新打包好的,里面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不像荆婉容那样乱塞一气。 丹熙熙看着那个包裹,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她翻了个身,隐约想起,那件事之后,她再没叫过“婉容”这两个字。 利用她除花痴那天,自己就应该知道,和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只是,自己这一路走来,费尽心思的筹划钻营,又获得了什么呢…… 想到恣意妄为的嵇欣笑,以及生死不明的燕智美,丹熙熙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荆婉容打算在山脚下住一晚,修整一下再上山。 她戴着斗笠进了一家客栈,订了一间房之后就坐在上面休息。底下有不少凡人在议论雪华山的事情,说现在正是雪华山最寒冷的时候,没什么好采集的药材,住在这附近闲得有些无聊。 有人说寒草不是在这时候采集吗,其他人就哄笑起来,说你小子也想要寒草? 他们的对话听得荆婉容压力山大,正打算睡觉养精蓄锐,忽然底下又开始讨论雪华山的狐狸。 “那可是一只千年灵狐!听说它能化形,经常迷惑上山的修士……” “不迷惑凡人?”有人打岔。 “凡人到不了它所在的海拔。”那个讲故事的人有点尴尬,“总之,它皮毛全白,化成人形之后美貌非凡,上山采寒草的修士无一例外都被它迷的神魂颠倒,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吃掉了都不知道……” “既然见过它的人都被吃了,那这个故事是谁说的啊?”又有小孩提问。 讲故事的人显然对这个问题有所准备:“哼哼,这是因为已经飞升的央娥上仙曾经和她的道侣一起上山,收了它当灵宠,才使得那小畜生得道。这件事也是千百年前央娥上仙自己说过的了,总之那狐狸还活着。” “那央娥上仙怎么不管管这狐狸害人?” “咳咳,这个嘛,她毕竟是上仙,不能及时照顾到我们下界方方面面啊……” “央娥上仙还有道侣?我都没听说过!” “……” 荆婉容无意再听他们闲聊,这央娥上仙正是她们意寂宗那独门剑术的开山老祖,关于她的八卦,她听得够够得了。 不过她还真不知道央娥上仙还有道侣,感觉像是谣传。 央娥上仙有灵宠她倒是知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灵宠……应该早就死了吧?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二十一章斗兽 荆婉容一路打听,脑子里对上山的捷径大概有了个印象。她顺着附近居民的指引慢慢进入了山区,这里人烟明显比山脚下那一片丘陵要稀少很多。 现在虽是寒冬,但她久在的意寂宗气候特殊,四时如春,常有梅花和迎春花同时争奇斗艳的场面。这也就让她愈发不习惯现在脚下渐渐堆高的枯枝败叶和残雪,踩上去那种“嘎吱”的声音吵得她心烦。 虽然心烦,但也有点感慨。荆婉容很久没有这么深切地感受过冬天了,上一次看见雪还是进宗前。丹熙熙说过宗内白梅盛放的时候很像下雪,不过她这么多年以来就今年看过一次,还是托小师弟的“福”。 荆婉容走近,发现靠近山体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座破庙。她向来不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不过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前路艰险,也可能是信心不足,难得有点动摇,想进去看看。 庙前挂着块掉漆的牌匾,写的什么已经看不太清了。荆婉容探头往里看了看,没人,于是抬脚就进去了。 这破庙里面蛛网遍结,佛像上满是灰尘,空气中有股怪味。荆婉容强忍着不适往前走了几步,打量那尊被灰尘模糊的佛像。 嗯,不认识。 看起来有点像菩提宗会供奉的东西。 菩提宗的名字其实不叫菩提,而是一大串梵文,她们这些外宗弟子看不懂,干脆就叫菩提宗了,反正这个宗门内的人总把菩提子戴在手上。 荆婉容曾经无意与菩提宗的弟子打过照面,那还是她开始照顾白梅的第一年。对方披着袈裟,手上拿着一串念珠,向蹲在地上除草的荆婉容问路。 荆婉容抬头看过去,因为逆光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能看清一个描着金边的黑影。她擦了一把汗,指了一个方向让他过去。 那人道了声谢,转过身。荆婉容以为他要走,没想到他忽然叹口气:“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 说完他就默默地离开了,只留给荆婉容一个背影。 荆婉容拿着铲子愣在那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听不懂啊…… 没想到这个场景被丹熙熙撞见了,这家伙反手就跟掌门告状说她冲撞了菩提宗大能,从此以后她年年赏梅宴都被送下山…… 说起丹熙熙,昨晚自己梦见跟她以前一起玩的事情了。梦里的丹熙熙像以前一样和她聊天、陪她吹风、给她绾头发,梦醒之后,她混乱了很久。 荆婉容站在那尊佛像面前走神,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正盯着佛像直勾勾地看。 “小施主。”佛像旁忽然传出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哇啊!”荆婉容没想到这破庙里居然还有人,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她退后一步,用手按住胸膛,试图让心脏跳得慢一点,“对不起,我没看到有人……” “小施主可是要上山?” “是。”荆婉容有点不习惯“小”这个前缀,她都成过亲的人了,加上修炼之后年龄更不能与凡人相比。她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和尚,心里推测她实际年龄应该比他还大。 “小施主可是来寻寒草的?” “是。” 这和尚还会算命?那不是道士才会的事吗?不过这个季节出现在雪华山下的人,怎么看都是来寻找寒草的吧。 她开口反问:“那大师觉得我此行能否找到寒草?” 如果这和尚说能,她就上柱香再走。 “不可说。”那和尚老神在在地转佛珠。 “……”荆婉容没料到还有这种回答,哽了半晌,“哦。” 她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心思,转身就往外面走。 在就要走出那破庙的时候,她身后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一切皆是虚妄。” 正要跨过门槛的荆婉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回头一看,那和尚不知何时开始敲木鱼了,还闭着眼睛。 她自认倒霉,边爬山边想:跟佛挂钩的人说话都这么玄乎吗? 雪华山很高,从山顶到山脚的气候差异非常大。虽然山顶终年冰封,但如果是春夏之际,山脚下也会有鲜花绿草,因此附近居民常在天气回暖的时候进山试试运气。 不过现在是冬季,别说山顶了,山脚下都是一片白雪。 虽然说金丹期修士可以抵御雪华山异常冻人的低温,但是荆婉容也才刚刚结丹,境界不稳。更别提她这一路修炼的无情道,修为每次都是猛增,根本没有巩固的时间。她离半山腰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隐隐有寒意了。 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过这个动作只能起到一些心理安慰。 寂静的山岭中,只有她踩踏积雪的轻声。荆婉容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但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昏暗,她内心开始不安。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她在心里数自己走了多少步:“两万零五百叁十二、两万万零五百叁十叁……” 数到第两万八千多步时,一阵极细微的窸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听上去好像有什么活物在附近,是同样来寻找寒草的修士? 虽然在半路碰上很容易发展成竞争关系,但这种时候有个伴也是极好的—— 荆婉容高兴地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在黑暗中闪着光的兽瞳。 她不自觉退后一步,屏住呼吸。 白色带斑纹的皮毛,矫健的身姿,与猫有些相似的脸,就算她再无知也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从来没听说过雪华山上会有雪豹这种大型肉食动物…… 更别说它身上还有灵力,怎么看都是正儿八经的妖修啊! 这只雪豹慢慢地靠近,身上的气息也随着步伐放出。 荆婉容不敢妄动,她知道比速度,自己绝对比不过它;用修为硬打的话…… 这妖兽的修为,似乎比她高了不少,至少它体内妖丹周围灵气浑厚,实力也在巅峰状态。 荆婉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今夜是上弦月,惨淡的弯月仿佛一把闪着寒光的镰刀头。 她讨厌做无用功,讨厌在已知的命运面前挣扎。 她静静地站在雪地上,凝视着不断逼近的雪豹。脑中没有任何可行的对策,她只是想,比起逃跑之后被撕扯成几瓣,不如直接站这里给它吃掉算了。 那雪豹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忽然它伏身,一个跳跃就要扑过来用爪子撕碎面前的人类! 荆婉容的本能却背叛了她的想法,在它扑过来的那一瞬,她急速往后退了几丈远,让那雪豹扑了个空。 它转过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音。 “刚刚本来真的没想躲的……”荆婉容自言自语,看到它又要攻击的架势,随手甩过去一道灵力。 既然已经躲开了,那就开战好了。只可惜她不知道无情道有没有什么攻击的加成技巧,比如像小师弟和燕智美那样的剑修,可以用剑意附加伤害;丹熙熙那样的丹修,则可以操纵炼丹的火焰造成伤害。 只能用灵力攻击,似乎还是太过温柔朴素了……荆婉容边想,边避开雪豹挥过来的锋利爪子。 这豹子的速度比人类快许多,往常擅长闪躲的荆婉容没几个回合就冒了不少冷汗,衣服也被划了许多口子。 这样下去不行。 荆婉容迅速后撤,拉开一人一豹之间的距离。那雪豹果然更快地追过来,她一咬牙直接迎上去,右手一道积聚已久的灵力打在它的天灵盖上。几乎是同时,那豹子狠狠咬住她的左胳膊,偏头把她往天上甩,想把她的半边手臂咬下来。 它没料到荆婉容顺着它的动作再次靠近它的头,右手中紧攥着的什么东西狠狠捅进它的眼睛里。 吃痛的雪豹很快松口,胡乱用爪子拍打着面前的人类。只是失去一只眼睛,精度有所下降,好几下都没有拍中。 荆婉容随手抓起身边一个白色东西扔过去,趁它视线受干扰之时,又用剪刀插进它另外一只眼睛中。这次她插得很深,还不忘上下左右动一动那把剪刀,想把这禽兽的脑花搅匀。 荆婉容边喘气边用尽全力把剪刀往深处压:“呼、呼……还好随手把这剪子给带上了……” 那雪豹发狂地怒吼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倒下去,抽搐了几下之后就不动了。 荆婉容确认它没气了才靠过去,发现这雪豹不知为什么虽然灵力丰厚,但却一直无法发挥出来,难怪刚刚被她捡漏用剪刀就杀死了。 荆婉容试了试自己的灵力,还可以正常使用。 她放下心来,才开始察觉左臂的伤正在作痛。低头看了一眼,被它咬伤的部分深可见骨,或者说就剩一层皮肉连着了。 荆婉容毕竟有备而来,在包袱中翻出一个瓷瓶,里面全是丹熙熙给她的疗伤丹药。她随手倒出一颗,一口吞下,左臂的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药虽好,可治疗的痛苦还是难以避免的。荆婉容感觉伤口长肉的地方快痒疯了,但又不能挠,只好转移注意力,去看那只雪豹。 好吧,死状凄惨,她看得有点反胃。 雪豹身上那个她刚刚随手砸过去的白色东西倒是在动,她凑近了一点观察,发现它好像是个活物,毛绒绒白乎乎的有点可爱。 她伸出右手把它翻过来,发现是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动物,脸被身上的茸毛挡住了。 它似乎没有意识,刚刚在动是她的错觉,那只是它身上的软毛被夜风吹得微微颤动而已。 荆婉容觉得无聊,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分走她的注意力。这一看,她忽然发现,周围的景物有点陌生。 雪还在下。 方才与那雪豹打斗的时候没注意,她好像偏离原本规划好的路线了。这里又四处积雪,怎么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没错,她大概……迷路了。 第二十二章小狐狸 荆婉容忍着恶心把那雪豹的妖丹剖了出来,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走了几里,还是没看见之前的路。 晚上的雪越下越大,视线也受黑暗影响,她在想要不要找个地方先过一夜。 这时候修士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就算她随便往地上一躺,明早最差也只是寒气入体,不用担心被活活冻死的风险。 不过还要考虑被其他妖兽吃掉的可能性…… 荆婉容正端着下巴思索,忽然感到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低头一看,那个白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正叼着她的裤脚把她往某个方向引。 虽然这团子看上去也是妖兽,不过凶悍威武的豹子和一个小小软软的团子,人总是不自觉会对后者温柔一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跟着那团子的指引,往雪山的深处走去。 “你是让我进去吗?”荆婉容弯下身子,伸手抬起面前垂下的藤蔓。 这后面居然有一个山洞! 虽然有点小,但是一个人进去绰绰有余了。她看了一眼洞口,很小,而且有藤蔓遮挡,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其他妖兽发现。 低头看着绕自己裤腿跑的团子,她忍不住微笑:“谢谢你。” 然后用她会的为数不多的阵法设住洞口,自顾自地进去休息了。 境界高的修士不需要睡眠,但荆婉容前面一直停留在练气初级,不睡觉就难以维持精力。即使后来她修为猛增,但间隔太短,也没有习惯不睡觉的作息。 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忽然听到一阵极细弱的叫声,像幼兽在呼唤什么。 这让她瞬间警觉,慢慢起身拨开藤蔓查看外面情况。 可是她左顾右盼,什么都没发现。直到她低头,看见了那个不停跳跃叫唤的团子。 它被阵法挡在外面了,不停往洞口里钻。 荆婉容想起自己进来时候好像的确没注意到它,犹豫一瞬就把它放进来了。 这么小的团子,应该造不成什么威胁吧? 那团子一进来就四处溜达,荆婉容实在是困,往地上一躺就睡着了。 那团子看到她睡着,默默跑过来往她衣服里拱。它拱了半天之后忽然停下来,叼着荆婉容刚刚剖出的妖丹往外走。 它回头,仿佛是在确认身后的人已经熟睡。随后它一口吞下嘴里的妖丹,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 荆婉容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伸懒腰。睡了一觉,她感觉舒服多了…… 手落下来时打到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那个团子?但触感好像不太对,她转头一看,那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几倍,从一个咬她裤脚都费劲的小东西,变成了高到她小腿的半大毛绒玩偶! 虽然看上去还是挺小的。 她扒拉了一下那毛绒绒的东西,发现它居然……是只狐狸…… 昨天她还以为是只仓鼠或者幼兔…… 荆婉容拎着那狐狸的后颈把它提起来晃荡:“喂,小狐狸,醒醒。” 然后那狐狸睁开眼,嘴一张就朝她咬过来。 荆婉容闪开,顺便把它往地上一掼。它在半空中扭身化解了那份力道,转头又朝她扑过来。 她不耐烦了,甩出一道灵力:“发什么疯?” 这狐狸似乎没什么修为,被她灵力一打就掉在地上,半天都没动一下。 荆婉容凑上去,手上用了点灵力,捏着它的嘴把它的头拽起来,手卡在它的牙缝之间支撑着,让它没办法咬人。这个手法还是她以前在食肆帮工时,管理那些来抢食的流浪狗使用的。 这狐狸被她捏着,难受地眯起眼睛。不过它这次似乎乖一点了,没有挣扎反抗。 “感觉你好像还通点人性啊……”荆婉容不自觉摸了几把它光滑雪白的毛皮,满意地发现浑身紧绷的狐狸被她摸得渐渐放松下来,“这才对,刚刚凶我干什么?” 狐狸喉咙里“咕噜”了几下。 荆婉容囧了,她居然妄图和一只狐狸交流。反正动物会攻击人,无非就是想吃人,或者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占了吧? “你饿了吗?”她翻找昨天取的那颗妖丹,本来打算给丹熙熙炼丹用的,但仔细想想对方也不缺这东西,不如喂它算了。 没找到。掉在哪里了?但是那妖丹的气息明明还在这里…… “你偷吃了?” “咕噜。” 荆婉容抚摸着它的手一顿,掐着它后颈的皮毛再次把它拎起来晃悠:“胆子真肥。” “那这山洞,是你的地盘吗?”她还有第二个问题。 “咕噜。” “你是不是对这山上的路很熟悉?” 狐狸点头。 “那你接下来帮我带路吧,我要找寒草。”荆婉容把它放下来,“既然你听得懂我说的话,接下来就别耍花招,我要对付你这个小动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狐狸听了她的话又开始龇牙咧嘴,荆婉容当然是不吝教训它的,抓起它尾巴就往洞口一甩。 说起来,央娥上仙的灵宠也是只灵狐呢……荆婉容看了一眼那只狐狸,半晌之后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这真的是央娥上仙那只杀人无数的灵宠,怎么会这么蠢? 而且实力也不该如此弱才对,居然还要靠吃别人挖的妖丹来恢复身体。 不过这狐狸的境界她确实看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妖殊途的原因。总之妖兽吃了颗丹药就一夜之间长大,大概是之前某次进阶失败之后的影响? 荆婉容想了半天,最后干脆放弃。她只要快点找到寒草回去就行了。 日光照在没有边际的积雪上,白得人头晕目眩,仿佛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座雪山。 那白狐狸还在前面带路,脖子上拴着一根麻绳。这是它百般挣扎都没能逃脱、被荆婉容硬生生套上去防止逃跑的。 荆婉容累得几乎是无意识地跟着它向前走,她的感觉自己视力似乎下降了,之前有听说过“雪盲”的症状,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长久的赶路和下降的视力让她身心疲倦,一路上寂静的环境也增加了她心中的不安。一开始她还只是简单地跟那只狐狸说一两句话,现在已经发展成不停碎碎念,自问自答的程度了。 那白狐狸对她的状况也有所察觉,时不时回头蹭一下她的裤脚,虽然这个动作似乎对弄松束缚着它的麻绳更有效果。 在它再次回头时,荆婉容忽然提高了音量:“……雪。” 狐狸疑惑抬头。 “绒雪,我给你起的名字。” “咕噜。” “不喜欢?那我还想了很多,小白、小雪、狐狸精……” 狐狸黯然扭头,继续在前面带路。 荆婉容受这么一遭,精神好了不少。她笑着拉紧了麻绳:“那就叫绒雪了。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她接下来不自言自语了,给它取了名字之后,所有的话仿佛都找到了发泄渠道。 “绒雪,我觉得好无聊。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 “绒雪,你修炼多久了?之前为什么掉境界了?” “绒雪,一直生活在雪山上,会不会很寂寞?” “咕噜。” “那就是会寂寞了?”荆婉容对它的回答很满意,上前几步把它抱起来,“我也觉得很寂寞。” 她几乎是爱怜地抚摸它的毛皮。 绒雪乖顺地窝在她怀里,伸出舌头舔舐她的脸颊,湿漉漉的痒意让荆婉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它抱得更紧。 “绒雪,寂寞的话,等我拿到寒草就把你从雪华山一起带下去。”荆婉容边揉它耳朵边说,“不过你这么多年怎么都不下……好吧,我就知道。” 她按住它试图偷偷把麻绳抽出的爪子,无情地把绳子拽得更紧:“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逃跑被发现,绒雪毫无愧疚之色,一爪子就朝荆婉容拍过去。 荆婉容动作更快,直接把它扔出去,又往绳子上输了些灵力,直到看见它的神色有些不适:“继续带路。” “水棠姑姑,今年大概也寻不到寒草了……” 水棠面无表情地掏出底下妖兽的妖丹,甩了甩一手的鲜血:“元大人要用。” 她看着下人为难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元大人说,如果今年找不到寒草,就把你们送给嵇大人调教。” 她面前跪的人一听,身子不停地颤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水棠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大堆妖兽尸体。如果不是嵇欣笑挑唆,她才不会被元修文派来做这种苦差事。 寒草大概率是找不到了,不过她不在意。 “山上还有其他人。”她仿佛在喃喃自语,但底下的人知道她是说给他们听的,“不自量力。” 她真想知道是哪个脑子缺根筋的,敢独自上山找寒草。 水棠走神片刻,有些期待那人进入雪山深处之后,被阵法粉碎的样子了。 “把这些妖兽尸体收拾了。”她淡淡地下命令,有些不耐烦。这么多妖兽,没一只是元修文要的那只狐狸。 第二十三章倒霉鬼H 荆婉容从睡梦中惊醒,急促的呼吸着,周围空荡冷寂的空气让她一时不能回神。 尽管洞内像堆满了冰块一样寒冷,但她后背却渗出一层层的汗,衣物黏在她的皮肤上。 她旁边的雪白狐狸睡得正香,身体均匀地起伏着。 荆婉容瞟了它一眼,撑着粗糙的地面坐起身,努力回忆今天白天发生过的事情。 赶路,赶路,还是赶路……她闭着眼睛,只能想起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景象。哦,自己还打了这只狐狸。 身体上的燥热提醒她,一定还有什么遗忘了的重要的事情。 对了,自己路过一堆被掏了妖丹的妖兽时,被地上突兀戳出来的枯枝划伤了腿! 但是,一根普通的树枝造成的划伤,怎么会勾得她情欲翻涌? 是花痴犯了?不对,一般来说,受了异性刺激她才会控制不住想做…… 是中了别的媚术?山上还有其他人?而且这种在环境下,她要去哪里找人帮她纾解啊? 荆婉容懊恼地想着,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移到旁边那只熟睡狐狸的、蓬松的大尾巴上。 水棠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立刻跪下:“水棠姑姑!” “无事。起来。”水棠眯起眼睛,她感受到她设下的阵被别人遇到了,而且现在还发作了。 既然如此,那个不自量力的对手也没有特意去解决的必要了。 “继续寻找寒草。同时注意有没有一只雪白色的狐狸。” “狐狸……?”她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抬头。 “元大人要用。”水棠淡淡地解释。说完,可能是因为刚刚解决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对手,她心情不差,开口继续道:“元大人当年和霍英慧养在这里的一只狐狸,它知道怎么毫发无伤地进入霍英慧的阵法。” 多半也知道寒草藏在哪里。 “那、那山上的另外一个修士,不找了吗?” “她已经被我解决了。”水棠被他的问题问得有点不耐烦,“用春时宗的秘术。” 既然是单枪匹马上山来的,那就别怪她用这种阴招。 荆婉容喘息着,把湿淋淋的手指抽出来。 不行,完全不行,靠自己根本没办法解决。 她抿着嘴把旁边的狐狸拎起来检查,它睡得很香,连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提着后颈拎起来都不知道。 她上下扫视了一眼它的全身,公的。 她记得花痴是只能靠异性解决,自己现在中的这个和花痴很像,应该也是需要异性解决。 异性,也没说一定要人类吧…… “我以后绝对会下地狱……”荆婉容一边绝望地想着,一边把它的大尾巴扯过来。 软软的绒毛碰到肿胀发硬的阴蒂微微弯曲,酥麻的瘙痒感顺着神经一直传上去,她浑身重重颤抖了一下,忍着过于强烈的快感继续把尾巴往里面塞。 身上的热度似乎消退了一点,荆婉容大口地呼吸着,一边咬牙抓紧身下的狐狸尾巴捅进去。指尖触到她自己的肌肤,那种又湿又软的触感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仿佛这不是她的身体一般。 最敏感的地方被柔软的狐毛搔刮着,饶是荆婉容这种在性事上颇有经验的人也有点遭不住,没动几下就撑不住高潮了。她身下的狐狸尾巴已经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的,与此同时身上的余热也褪去不少。 总算熬过去了……她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有点犯困。 然而身体内再度席卷全身的热浪又把她惊回神了,这媚术居然这么毒,一次还不够? 荆婉容再次去摸旁边的狐狸,摸了半天没碰到一根毛。她转头一看,绒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躲在角落,一双兽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直直地盯着她。 荆婉容在廉耻和解毒之间纠结了一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绒雪,过来。天亮了给你挖妖丹吃。”她发现绒雪似乎只对妖丹感兴趣,当然她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给它找食物的,现在骗骗它倒是无所谓。 白色狐狸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慢慢地、迟疑着走过来。 “嗯,就是这样。把你的尾巴借我用用。”荆婉容摸了摸绒雪的背,顺手把它还没干的尾巴薅过来。 她用它的尾巴尖蹭着穴口,那种绵密的、细微的快感有点欲罢不能的感觉,恰到好处的刺激带来的温和的高潮也没有跟别人做爱时的失控感。 而且身上那股热意在持续的交合下也没有了卷土重来的意思。 荆婉容对这种状态很满意,提起绒雪的耳朵:“模仿我的动作,动。”她不想自己动了,白天爬了那么久的山,累。 绒雪乖乖地照做。 荆婉容更加欣慰了,白天调教了它一番,果然还是有成效的。对待畜牲就是不能惯着。 “对,就这样,很舒服。”她换了一个动作准备好好享受它的服务,刚翻了个身就感受到身下异样。 那只狐狸忽然把尾巴深深的埋进她的体内,内壁被毛流刮蹭的感觉实在太过恐怖,荆婉容瞬间绷紧了身体,甚至没能发出声音。 绒雪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用尾巴根处的绒毛在她的外阴磨蹭,极其敏感的阴蒂此刻根本经不起它这样动作,过于频繁的刺激带来一种夹杂着疼痛的快感。 它还趴在她身上继续调整角度,好像在寻找一个让它自己也舒服的姿势。 殊不知底下的荆婉容已经被它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濒临高潮,她强撑着起身打算把它赶出去,却因为这个动作使它的尾巴更深地埋进自己身体里,阴蒂也重重坐在它的绒毛上。 “……啊。”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剩下的都是气音。 绒雪刚有些疑惑她的反应,就感到自己的尾巴似乎在被什么吞吐着一样。它低头一看,夹着自己尾巴的小穴正一收一缩地往外吐着液体。 突如其来的高潮让她再次脱力地躺下,胸口不停地起伏。绒雪慢慢地往外扯出自己的尾巴,这个行为又让她开始不停地颤抖。 绒雪有些疑惑地上前,用舌头舔舐着她痉挛的穴道和敏感的阴蒂,粗糙的触感从下面传来,她忍不住又吹出一滩水,有些要去的迹象了。 失去意识之前,荆婉容神志不清地想,如果有下次,绝对要教它人类的生理常识…… 绒雪似乎并不知道它那晚到底做了什么,好像还因为被骗而有点委屈,见到一个妖兽尸体就朝荆婉容哀哀叫唤。 荆婉容也不知道这一路哪来这么多被掏了妖丹的妖兽尸体,她猜测上山还有其他人,不止一个,而且那群人的实力应该远在她之上。 之前莫名其妙被下的媚术大概也是那群人干的,这个猜测让她更加郁闷,对绒雪也没什么好脸色。 “寒草在的地方这么偏僻?”赶了几天路,她耐心被耗尽,提着绒雪的耳朵把它拎起来晃荡,“敢骗我就宰了你。” “咕噜咕噜。”绒雪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真诚。 荆婉容尽管怀疑,却没有别的办法。其他妖兽要么死了,要么不通人性;她之前整理出来的地图,也因为地上厚厚的积雪而使用不了。 跟绒雪相处,不像主人和宠物,反而更像一对怨偶。白天待在一起闹矛盾,晚上还不得不睡在一起,一人一狐互相提防,偶尔因为某些不可抗因素行夫妻之事。 好在不管怎样,她离寒草所在的位置,应该是越来越近了吧? 第二十四章坑 绒雪今天一早就很兴奋的样子,扑来扑去地叫唤着,在赶路的时候还总是叼着荆婉容的裤脚把她往前面拽。 荆婉容受它的感染,心情也有些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今天是不是就要到寒草所在的地方了? 看着前面毛绒绒的小狐狸轻巧地走在雪地上,纯白的毛色和天地似乎要融为一体一般,她心中不住地觉得这场景很美。 绒雪无疑是一只美貌的狐狸,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动把它收为自己宠物的念头了。只可惜绒雪实在太野性难驯了,她和它在一起总是不能消停…… 话虽如此,有几个夜晚,她和绒雪在山洞中难得停战,相互抱着取暖的事情,回想起来也觉得有点温馨。 还有它的尾巴……等等,停,不要再想了! 虽然只和它相处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但是作为茫茫雪山上唯一的陪伴,她感觉自己对绒雪的感情好像比她想得要深一点。 离开的时候,要不要把自己储物袋里面的丹药分它一点? 也不知道它之前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是怎么在山上这么多妖兽的口中活下来的。虽然它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没什么攻击力就是了…… 自己之前推测它是进阶失败被反伤的妖兽,可能有几分接近真相,也许那些妖兽是惧怕它的威压? 荆婉容胡思乱想着,直到绒雪停下来才回神。她抬起头,发现面前是一块绿地,上面种着不知道开着什么花的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还是那个样子。 她又环顾四周,雪原,飞雪,一片死寂。 但是正前方的那片绿地,生机勃勃,鸟语花香。 “幻术?”她低头看了一眼绒雪的反应。 它好像也有点惊讶的样子,但是在绿地周围跑了几圈,又仔细嗅了嗅味道之后,抬头对她“咕噜咕噜”。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荆婉容无奈道,“是要我进去的意思吗?寒草在这里面?” 绒雪点头。 荆婉容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这幻术明显很不寻常,绒雪看起来也对它有点陌生的样子。但既然绒雪确定是这个地方,那就是谁在这里设下了幻术? 她上次见识幻术,还是在花魁那里。这上山一趟又是中媚术又是中幻术的,跟被花魁骗那次几乎一模一样。 山上的另一群人里面,肯定有春时宗的弟子。 不过既然上次没死,那这次…… 她迟疑片刻,一咬牙就抬脚往里迈。 要是死了,那就是命数吧。 下一秒,脚下传来失重的感觉。眼前的景物也在飞快地变化,刚刚的幻术立刻消失,她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除了脚下,那个坑是黑的。 这种小技俩对修士来说本应不值一提,然而坑内不知道被设下什么阵法,她居然一丝灵力都使不出。 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坑的边缘,只可惜她攥住的几团枯草和积雪实在太松软,不足以支撑她爬上去。荆婉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艰难地抬头看向地面。 绒雪正蹲在边上,眯着眼睛,舔着自己的爪子,对她的处境毫不意外。 电光火石之间,荆婉容想通了一切。在绒雪愣怔的目光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捞过那只狐狸,拽着它的尾巴把它一起扯了下去。 “你疯了!”绒雪被她猝不及防抓走,连声惊叫。 荆婉容瞪大了眼睛,此刻比起“你为什么骗我”,她的另一句话脱口而出:“原来你会说人话啊?” “山上还有人?”水棠皱眉,之前那个人不应该已经被她的媚术给除掉了吗?怎么又有人闯进她设的阵法里了? 而且那阵法是她为了掩盖霍英慧的阵法而设的,上面还特意弄出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色,生怕其他的修士和妖兽进去。 怎么会有人察觉不到异样,直接进去?智力还正常吗? 她总觉得蹊跷,转身就往那边走。 后面的人战战兢兢地跟上,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水棠到了阵法周围,检查了一番,然后盯着那个黑黢黢的坑。 如果不是霍英慧设下那样的阵法,她本来也可以下去的…… 至于那个倒霉鬼,现在应该已经死于阵法了吧。不过凭感知,这个人和之前中她媚术的人应该是同一个,她为什么没有死于媚术? 水棠冷冷出声:“依你们的感知,山上还有没有其他男性?” 她身后的人跪了一片,异口同声道:“属下感知不到!” 她久久沉默,想不通为什么。 直到身后一个属下鼓起勇气禀告:“水棠姑姑,山上虽没有其他男性,却有公兽……” 水棠一愣,脸色阴晴变化了一番:“……不知廉耻!” 又有人硬着头皮禀报:“水棠姑姑,此番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央娥上仙的阵法,为何不先回去报告宗主……”却在这里找一只踪迹不明狐狸。 “急了?”水棠斜眼。 “属下不敢!” “我本以为你们害怕去嵇大人那里,没想到你们倒是期待得很。”水棠冷笑,“那我也不好拂了你们的兴,返程!” “水棠姑姑饶命!” 她睨着跪在她脚边的人,半晌才道:“差点忘了,你们既然看到了霍英慧的阵法所在,那更是万万留不得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就释放出合体后期的威压,底下修为低的人直接被震得经脉寸断,修为稍高的人则被压得头死死磕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实我不喜欢杀人。”水棠在他们中间踱步,“但谁让你们替宗主做了那么多事呢。不过我没有嵇欣笑那种变态爱好,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一刻钟之后,水棠拍了拍手,地上除了横流的鲜血和碎肉之外,就只剩下被踩脏的残雪。 那些尸体,全部都被她丢进了那个黑黢黢的坑里。 “应该死透了吧。”她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说属下们,还是那个进了坑的倒霉鬼。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物,太久没动手了,对付这群喽啰居然都花了这么久时间。不过也可能是霍英慧阵法的缘故,她总觉得灵气有点滞塞。 收集了这么多妖丹也没能引来那只狐狸,看来自己再待下去也用处不大,不如回去复命。 水棠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又往坑旁丢了几个符咒。那符一碰到地面就轻飘飘地化开,随后剧烈爆炸,把那个坑几乎埋平了。 那个人的命超乎她想象的硬,她总觉得此刻不确认那人已经彻底死亡,将来总有一天会带来麻烦。 “师傅,怎么了?”燕智美歪头,看着突然停下的红衣女子。 “……有人进了我的阵法。” 燕智美睁大眼睛:“啊,那你赶快出去把那个人赶走啊!你不是老祖宗吗?” “我出不去,我只是一缕她留下的意识。”红衣女子扶额,“别叫了,小娃娃。我记得当年有抓一只灵狐让它帮我看守的,没关系。” “可是那个人都已经进去了啊!” “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正好来了个满足条件的人吧。这么多年,那里面的东西也是时候给别人了。” 这句话勾起了燕智美的好奇心:“你设下的阵法还有进入条件?什么条件,这么久就进去了一个人?” “当年我和我道侣一起设的阵法。我修虹光剑法,他修无情道。我俩那时候相信爱情海枯石烂,设下的条件是进入的人身上必须有虹光剑法和无情道的两重气息。” 红衣女子说着,苦笑了一声:“后来我们反目成仇,两人都不能再进去。再后来他一直在躲我,我还回去加了一条规则,如果他碰了阵法,必定会被我感知到。” 燕智美趴在地上,撑着脸听故事:“感觉还蛮浪漫的嘛。” “哪里浪漫了?” “你一直在找他,感觉你好深情!师傅,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我只是她留下的一缕意识……这也只是我作为旁观者看到的罢了。”她说起这些,有点伤感。 “好了,小娃娃!你当初和那道剑意共鸣时,都有谁在场?” “嗯……很多人啊。”燕智美歪头苦想,不过她当时意识本来就已经模糊,此刻强行回忆更是头痛。 “那有谁是修过无情道,或者跟无情道修士有过牵连的?” 燕智美愣了愣,张口就要说大师姐。 “智美,大师姐修无情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如果有别人问起你也要帮忙隐瞒。” 啊,对了,熙熙姐说过不能说的…… “我……呃,不知道,记不清楚了,头好痛!”不过她实在不会撒谎,只好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瞧你这没用的样子。”红衣女子鄙视地看她一眼,“站起来,加练!别总觉得天赋好就可以偷懒!” 第二十五章福无双至 荆婉容狠狠砸在一堆东西上,她摔得眼冒金星,缓了好半天才慢慢地爬起来。 手边有个软软的东西,她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发现是绒雪。它被她一直抓着,刚刚又被她掼到地上,现在好像晕过去了。 她站起来往周围走了几步,凹凸不平的地面让她很快绊了一跤,头磕在一个硬物上,肿起一个包。 “好痛,什么东西……”荆婉容捂着额头爬起来,往那处摸了摸,发现好像是个球状物体。这里光线太暗,她从包裹中取了一个夜明珠出来,凑近看。 那是一个骷髅头,黑洞洞的两个眼窝正对着她的方向。 她心下一悚,按着胸膛压制住越来越快的心跳,慢慢地把夜明珠举起来往下看。 自己落在了一堆衣服上。衣服的缝隙隐隐可见无数重迭堆积的白骨,还有几个零星的头骨。 原来她掉在了死人的尸骨堆上。 即使是荆婉容这种对外界无感的人也有点受不了这种状况,她拎着绒雪跳下这一堆尸骨,踩着一地碎石才感到些许安心。 她又往后走了一段距离,这里阴冷昏暗,似乎并不通风,坑又超乎想象地深,她得找个办法赶紧从上面出去。 只是还没等她盘算好,身后的坑口处又砸下一堆东西。她转头一看,发现是一群黑衣人的尸体。 谁杀了他们,把尸体抛进来了?内讧? 随即坑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轰隆”一声巨响之后,几块巨石落下来,把尸骨堆和那些新鲜尸体一起砸得稀碎。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碎石和细沙一起掉下,顿时坑内烟尘弥漫,荆婉容捂住了口鼻咳嗽。 等她再次睁眼看过去,之前还有些许微光的坑口已经被死死堵上,坑内一片漆黑,尘土味混合着血腥气充斥着这里。 “……”荆婉容摸索了一下坑壁,发现都是实的,没有什么密道。也对,有密道的话,就不会有那个尸骨堆了。 尸骨堆的人都是死于饥饿和黑暗的吗……她慢慢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些骨头。看着不太像,骨架大多都是完整的,留下的衣物也都很整齐,没有什么打斗痕迹。 而且修士随便饿个几年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才对吧?她刚刚甚至看到几个炼虚期修士的尸体了,旁边还散落了一地法宝。这明显不合常理,这坑内阵法虽然会压制灵力,但法宝的功能却不会受压制,就像她的夜明珠一样。 这些人,更像是被杀了之后才落下来的。 荆婉容又检查了一番那些新鲜尸体,发现无一例外都是死于割喉,推测是同一个人动的手,而且那个人的修为应该非常高深。 她抬头,上面还是黝黑一片,出去根本不可能。 这次是真的栽了。 荆婉容没什么后悔的情绪,找了块平地躺下来,双中重迭放在腹部。她闭上眼睛,想着休眠一会儿,说不定丹熙熙几个月后会找过来救她。当然,也有可能是上面那个修为莫测的人先下来杀她。 “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在一片死寂的坑内被衬得非常明显。 荆婉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毕竟她一下经历了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她动了动睫毛,睁开眼睛坐起身,看见绒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在一个角落里扒拉地上的石头。 她存心要吓一吓这只狐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趁它不注意一把捏住它后颈的皮毛把它拎起来。 一声狐狸叫响彻坑内。 “咕噜咕噜……”绒雪回头咬她的手,发现荆婉容又把麻绳套上它脖子之后就露出牙齿威吓她。 “别咕噜了,你不是会说人话吗。”荆婉容收紧了手上的绳子。 “咕噜。”绒雪用无辜可怜的眼神凝视她。 荆婉容把绳子拽到不能更紧:“快说话,不然我怕我不小心勒死你。” 没想到绒雪一扭身,蓬松的大尾巴抽向她的脸,锋利的牙齿直接咬断了麻绳,一溜烟跑到另一个角落,一眨眼就不见了。 荆婉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畜生还挺聪明,感情之前装蠢就是为了把她骗进这个坑?她居然被一只狐狸耍了? 她懊恼地走到它刚刚消失的那个角落,蹲下身查看,那里并没有什么隐藏着的洞。 那它是怎么消失的……荆婉容抚摸着那一处的坑壁,忽然发现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她拿出夜明珠上前准备细看,没想到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她闭上眼睛,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有一种失重感,接着就是软绵绵的触感。 荆婉容抬头,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华美的地毯上。她回头,后面是一面完整的墙,上面刷着暗红色的漆,还挂了一堆金银珠宝。 等等,她刚才明明还在那个坑里面……为什么一摔就摔进了一个房间?那个坑为什么不见了? 她转头往身前看,绒雪就在前面。 它正在抓挠一扇门,那门中间只剩一道缝隙,似乎是要开启的样子,但现在却飞快地合上了,任它怎么阻挡也无济于事。 那扇厚门彻底合上之后,绒雪哀叫了一声,它转身跃到荆婉容的身上,眼中满是控诉:“你和霍英慧什么关系?!” “霍英慧……谁啊……”荆婉容觉得头痛得快炸了,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她要宕机了!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荆婉容把绒雪绑好,坐在地上和它的视线齐平,“别挣扎了,挣不开的。” “要不是霍英慧,本座怎么会输给你这种……” “噗!”荆婉容听到他的话,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绒雪一脸不解。 荆婉容弯下腰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说:“本座……这是什么自称啊……明明是只小狐狸……” 绒雪一愣,随后它雪白的脸居然染上了几丝绯红:“什么小狐狸,本座是千百年前雪华山第一妖尊!” “嗯嗯,好厉害,那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小狐狸……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怪霍英慧!”绒雪有点悲愤,“她和她姘头来雪华山度蜜月,把山上所有好东西都抢走了,藏在这个阵法里面。她又设计捉了本座,让本座给她守阵,还封印了雪华山所有妖兽的修为,搞得这几百年来不断的有修士玷污雪华山!” 荆婉容本来当故事听的,听着听着她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说的霍英慧,是不是后来飞升了,仙名央娥?” “你还说你和她没关系。”绒雪怒视她,“你都知道她的仙名了!” “全天下修士没几个不知道她名字的,我跟她没关系。”荆婉容换了个姿势,“不过我听说央娥上仙有只杀人如麻的灵狐宠物,说的不会就是你吧?” “怎么可能!本座只是不敌她那稀奇古怪的剑法,被她和她姘头一起压了修为……”绒雪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 荆婉容回忆了一下,当时央娥的修为应该已经到了大乘期,她道侣和她差不多,两人联手确实难以抵挡。 “所以,你一开始才是那个小团子样……”她有点理解了。 但她还有疑问:“不过,你这么多年居然连一颗妖丹都没捞到吗……” “因为上来的修士都警惕得很,恨不得对妖兽赶尽杀绝啊。”绒雪眼神黯淡下去,“即使有的修士运气好选中了本座带路,也多有防备。”像荆婉容这种被咬了才知道防范的,它还是第一次遇到。 荆婉容听出来这是拐着弯骂她了,虽然她觉得绒雪可能没这意思,但还是心虚转移话题:“所以你就把那些修士带到这里来坑杀掉?你也不是第一次被拽下来吧?” “他们要宝藏,要药材,本座就把他们带过来了啊。”绒雪歪头,“这里不是应有尽有吗?” 确实,这间屋子富丽堂皇的。 荆婉容按了按眉心:“你只是把他们带过来?那他们怎么死的?”总不可能是摔死的吧。 “霍英慧的阵法害的。她设下的阵法只有满足条件的人才能进入,其他的碰到就会反噬而死。不过,本座是例外,可以自由出入。”绒雪说着还摇了摇尾巴。 “我怎么感觉你还挺得意的。”荆婉容看它已经冷静下来,松开了绳子。反正绒雪现在要修为没修为,要体型没体型的,她不怕。 “你居然能进来,本座也没想到。” 现在弄清楚了这些,她也没了再待下去的意思:“那寒草在哪?” “在那边,阵中阵,要解开才能进去。”绒雪舔着爪子,“这一层只有金银珠宝可以拿走。” 它抻直了身体,四肢抵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快点解,别让本座等太久。” 荆婉容有点感动:“绒雪,没想到你愿意在这里等我解阵法……”她都不知道她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本座也不想等你,只是这么多年来了一个符合条件的人,在你解开所有阵法之前,这门是不会再打开的。”绒雪指了指合上的大门,“就因为你进来,本座刚刚都没能出去。” “所有阵法?”荆婉容呆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重迭在一起的阵法。 “嗯。” “可是……我不会解阵啊。”她木讷开口。 “哈啊?!那你进来干什么?”绒雪暴起,扑上去用爪子挠她。 “是你把我骗进来的啊!”荆婉容边抵挡边辩解,“而且谁知道央娥上仙这么奇葩,设这种解不完就出不去的阵法啊!” “阿嚏!”红衣女子狠狠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啊?” 一旁挥剑的燕智美心虚地移开目光。 红衣女子立刻察觉到了,上前两步揪住她的耳朵:“胆肥了,敢偷偷骂师傅了?” “呜呜,好痛!”燕智美扔掉手里的剑,大哭起来,“因为人家想熙熙姐了嘛!师傅,都怪你,为什么要弄成不接受完传承就不能出去的样子啊!” “这……”红衣女子摸了摸鼻子,“这也不是我干的,是我道侣当年帮我设置的阵法条件和传承模式,我不就随他去了……”她除了剑术专精,别的也不是很擅长啊! “师傅,有可能你和你道侣作的孽还害了其他人!”燕智美认真起来,“我听说,要两个人同时骂你,才会无缘无故打喷嚏的!” 第二十六章祸不单行 “本座一世英名,居然要不明不白地和一个怪女人一起死在这里……”绒雪满脸怨念地抓挠着紧闭的门扉。 “别吵了,我正在研究。”荆婉容正焦头烂额地看着室内为数不多的几本书,“而且你被央娥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英名了吧,感觉就只是一只傻狐狸啊。” “你才傻!”绒雪走过来咬她的衣襟泄愤。 荆婉容手摸过去,顺着它的毛。她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几本书:“傻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骂你。傻傻的很可爱啊。” 绒雪被人类的语言绕进去了,叼着她的衣襟思考了半天。 半晌之后,荆婉容“啪”地一声合上书:“大概看懂了一点,我试试。”虽然这阵法看着很难,但归根结底还是由基本阵型堆迭成的,她有充足的时间抽丝剥茧仔细研究。 她站起来,走到那密密麻麻的阵法面前,努力描摹出最上面一层的形状。她随手拿了一根手杖在地毯上画简图,那手杖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摸起来温润如玉石,脚下的地毯似乎也是用什么名贵绒毛织成的,总之划得很舒服。 荆婉容边画边问:“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这一看就不是雪山上会有的。 绒雪窝在她脚边看她一笔一笔地画,打了个哈欠:“霍英慧带过来的。她和她姘头在这里度蜜月,不过没过多久就走了,东西都放在这里。” “真会享受啊。”荆婉容不禁感叹了一声。她手上动作不停,已经把最上面的那个封印阵法拆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个地方她不是很确定,在那里卡了很久没动。 这个阵法长得和书上最后那个封印阵很像,但是细看下来,最外围的花纹又有细微不同。而且让她最在意的是,不知道当初绘下阵图的人是谁,她从这份灵力中隐约察觉出一丝无情道的气息来。 自从她偷偷修炼无情道以来,荆婉容一直是摸爬滚打地探索着提升修为之道,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自己功法的事情。毕竟无情道没什么好名声,修这个的人大多都会修歪而堕魔,一般修士都敬而远之。如果她修无情道的事传出去了,那意寂宗大概也容不下她了…… 荆婉容其实无所谓成仙或者堕魔,也无所谓留在宗内或者被赶出来。但是她希望能够少生一点事端,少惹点麻烦。 因此她小心翼翼地隐瞒着,防备着。而如今忽然碰到一个疑似是无情道上师兄一般的存在,她心里一时有点激动。 央娥上仙肯定不是留下这个气息的人,那么她的道侣……原来是修无情道的吗? 央娥虽然在外界很出名,但她的道侣却很少有人提起,还有人认为央娥的道侣是被后人杜撰出来的。 看来知情人也觉得央娥道侣修无情道难以启齿,才没怎么说吧。荆婉容想到这里,有点胸闷。 “还没好?”绒雪看她发呆了半天,跃到她的肩膀上,低头看她画的东西,“这个阵法不就是你刚刚看过的吗?这里,是这样的对吧?” 它说着就跳下去,尾巴在上面画了一个完美的弧形。 “等等!”荆婉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急忙去阻止绒雪的动作。奈何它灵巧的大尾巴实在太敏捷,她伸手的时候,那个阵法就已经被补全了。 “啊?”绒雪歪头,不解地看着荆婉容。它身下的阵法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本座在帮你解阵啊?” “这个和书上的不……”荆婉容话还没说完,那个巨大的阵法忽然消失了,地板轰隆隆地移开了一整块。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脚下一松,往下面直直坠去,狠狠砸在一个平面上。她动了一下,然后又不受控制地往下面继续滚——原来这下面是台阶! 这底下应该又是一个密室的结构,还有一段长长的楼梯……荆婉容在台阶上滚了几圈,脑子里晕晕地想。 什么密室套密室的结构啊…… 她一直滚到最后一阶才摔在地上停下来,绾起的头发和衣带全散开了。还好她是修士,如果是普通人,现在大概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了。 绒雪就在她手边趴着,一动不动,估计又摔得短暂失去意识了。这小狐狸还挺弱,之前说自己是妖尊怕是在诈她。 她狼狈地爬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四周都被石头封死,很是阴冷。刚刚下来的那段台阶又很长,几乎看不见上面房间的光。但是每个角落都点着蜡烛,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燃烧的蜡烛……荆婉容忍痛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请问有人吗?” 没人回应,只有一层层回音。 荆婉容走近那烛台仔细观察,才发现不知道这蜡是用什么做的,居然怎么燃都不化。而且它的火焰也很奇特,是青蓝色的,幽幽地闪烁着。 她听说过一种蜡烛,用鲛人的尸油做成,可以燃烧千年之久。 绒雪之前说过,她是央娥前辈封印这里之后第一个进来的人,而央娥前辈已经飞升了千百年,所以……这会不会是鲛人蜡? 荆婉容觉得很神奇,鲛人在她心中一直是活在传说中的生物。不过她心下也有别的猜测,说不定是封存于此的灵力让火焰燃烧,所以蜡烛没有燃尽呢。 借着微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大很空寂。脚下不知铺着什么动物的皮毛,看着有点像白化的老虎,踩上去没有上面那个房间的地毯软,有毛发的质地。 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东西,黑乎乎的看不太清。 荆婉容取下一角的烛台,端着凑过去看。不过这烛光的照亮范围实在有限,她上看下看才发现这好像是一个祭坛,上面用几根横木撑着,后面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石雕狐狸模型。 感觉这狐狸……长得有点像绒雪。 祭坛上刻着一堆符咒,她刚刚下来得出其不意,一本书都没带下来,现在两眼一抹黑,一点都看不懂写的什么。 “绒雪。”荆婉容回头把它拎过来摇晃,“醒醒。” 绒雪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荆婉容察觉到不对,凑近它观察,发现它呼吸好像变得急促了一些,身体也有点发热。 “绒雪?怎么了?”她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 她回头看那个祭坛,隐隐觉得绒雪的不寻常可能和它有关。 祭坛周围的柱子上满是符咒和封印,唯独中间那一块的木台空得有些不同寻常,上面还画了一只狐狸。而后面狐狸雕像的眼睛仿佛有灵一般,荆婉容总觉得它似乎在直直盯着自己这边。 祭坛中间空缺的那一块,仿佛是拼图缺少的最后一个碎片一样,诱惑着来人把什么东西放上去。 荆婉容犹豫着,把绒雪轻轻放到那处,她的潜意识刚刚一直催促着她这样做。 下一秒,周围木柱上的符咒开始发亮,封印片片碎裂。 她心下一惊,就要上前把绒雪抱过来。 然而狂风骤起,后面狐狸石雕忽然崩裂,不少石块朝着荆婉容砸下来。 她左逃右蹿,奈何这碎石块又多又密,期间难免被砸到。就在她咳嗽晃神之际,一个巨大的石块,狐狸的脑袋就朝她落下来。 这石块实在太大,现在要跑出它的波及范围为时已晚。 就在荆婉容又闭眼等死的时候,一股灵力忽然钻进她的身体里,四处游走。 她的灵力回来了? 荆婉容抛出一道灵力将头上的巨石粉碎,又运气把那崩裂的雕像稳住。她闪到崩塌的祭坛面前,想要看看绒雪的伤势。 本以为要挖半天碎木才能找到那只小狐狸,没想到它的毛从底下透出来,雪白雪白的非常惹眼,她一眼就看到它在那里。 荆婉容边移开上面的木头边皱眉:怎么感觉绒雪好像变大了……不对,是正在变大! 而且这速度,还是呈指数增长的,越来越快! 她急忙后退,可惜这密室空间虽大,还是被不断膨胀的毛绒绒填得全满。荆婉容退到台阶边上时绊了一跤,被它压在了下面,不是很重,但是足够让她动弹不得。 好在压到她之后,这狐狸变大的幅度小了很多,最后慢慢地停下来了,不至于把她给压死。 “绒……雪……”荆婉容艰难出声,不知道它恢复意识了吗? 半晌之后,她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本座的封印,方才解开了。” “能不能……变小点……压到我了……” “哼。”绒雪轻嗤。 荆婉容随即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消失了,她狼狈起身,借着滚落在地上的烛光模模糊糊看到祭坛旁边有一团白白的东西。 看着有点不像狐狸,是绒雪的新形态? 她边走过去边开口:“刚刚是怎么回事……哇啊!” 走近了才看清,这白色的哪是狐狸啊,分明是个人! 这人雪白的如瀑长发披散在脑后,底下还微微带点卷,纯洁中无端透出一丝魅惑来。他的如羽长睫也是雪白的,半掩着一双瞳孔细长的兽瞳,带着别样的风情。更吸引人的是他眉间嫣红的印记,衬着白发显得异常诱人。 他脑袋上顶着一双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身后还有一根大尾巴。 荆婉容愣了好久:“……绒雪?” “连本座的人形都要认这么久?”那美人不满地甩了甩尾巴,说话时锋利的犬齿在唇瓣间若隐若现。 荆婉容并非不敢认,而是这外貌让她想起那本书里,丹熙熙的道侣之一。 居然,是绒雪吗……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又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第二十七章宠物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荆婉容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她下意识地畏惧那对琥珀色的兽瞳,于是一个劲地盯着他的一双狐耳看。 绒雪被她看得不自在,动了动耳朵:“不感谢一下本座帮你解开那个阵法吗?” “……如果不是你乱画,我们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掉下去。”阵法解错的后果有的很严重,还好这个只是换了个位置掉下去。她猜测本来打开的应该是再旁边一点的地面,这样就能沿着阶梯走进这个房间。 绒雪眨巴了两下眼睛,不说话,有些懵懂的样子。 荆婉容不指望这狐狸懂这些修士的东西,她还有别的事想问:“你刚刚是怎么了?” “封印解开之后有点控制不住灵力。”绒雪边说边用白皙精致的手腕蹭脸,荆婉容觉得他好像有点想舔自己爪子。 “刚刚才是本座的真实体型。”他又补充了一句,看来对她之前叫他“小狐狸”的事耿耿于怀。 “你的封印解开之后,我好像可以使用灵力了。”荆婉容若有所思。 “霍英慧封印了本座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整座山上所有生灵的灵力都压制了。”绒雪不满地解释道,“不然你真以为你这样的修为能敌过那些妖修?” 妖修?荆婉容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绒雪在说那只雪豹。也对,那天她明显感知到那雪豹的境界比她还高,最后它却被她用灵力和剪子草草杀死了。 “至于你的灵力,是进了霍英慧阵法之后才被压制的。外面坑内那堆修士的尸体你也看到了。”他停顿了一下,“霍英慧的姘头设的禁制中,阵法内所有生物的灵力都不能比本座高。现在本座的灵力回来了,你的自然也就恢复了。” 这句话勾起了荆婉容的兴趣:“那你现在的境界如何?” “本座……也不清楚。”绒雪皱眉想了一会儿,他搞不太清妖修那一堆境界的划分,最后放弃,“反正比你高很多。” 荆婉容撇嘴:“还不是我帮你解开的封印……” “哼。”绒雪转头,随后又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她,“你是怎么知道解开封印方法的?” 那双满是求知的兽瞳看得荆婉容思考几乎停滞,只是下意识回答:“不知道,冥冥之中觉得应该这样做。” 她猜这可能是她和设封印的人留下的无情道气息共鸣了的缘故。 “真是好运。”绒雪一甩尾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霍英慧和她姘头的女儿。” 荆婉容一个激灵,告诉自己狐言无忌,不要跟他生气较真!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之前的房间,荆婉容出来之后,那洞上的地面就缓缓合上了,而最外面的那个阵法也缓缓消失。 “呼。”荆婉容长舒一口气,看向剩余的几十个阵法,“只要再……呃……” 这剩下的阵法,好像还真是有点多…… 绒雪还挺乐观的:“没事,都已经解决掉一个了。” “可是刚刚那个是这里面最简单的阵法。”荆婉容面色僵硬,“剩下的全部都是变种。” 她没有系统学习过阵法,方才拿着入门书临时抱佛脚看了几眼,碰上一个和书上相似的,才依葫芦画瓢画了个大概。而且这最简单的,稍微一变她也不会。 绒雪歪头看她。 “意思就是……”她硬着头皮开口,“解开剩下的,可能要两叁个月……” 说实话,她觉得这点时间还不够她阵法学习入门。还好这里相关的典籍很多,她扫了一眼发现质量都挺高,学起来应该速度也会快一点。 她以为绒雪会生气上来挠她,没想到他眨了两下眼睛,默默到一边打瞌睡去了。 “你……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吧?要不要每天抽时间陪你?”她心里有点虚,下意识拿出了一点身为宠物主人的自觉。 “本座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绒雪默默拿了张冰蚕丝被裹着自己,他好像还没完全习惯用人类的身体。 荆婉容看着他僵硬的动作,随手抓起一个玉枕塞到他那边。手上传来的温润触感让她心下感叹,央娥上仙的宝贝真是多,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放在这里。 绒雪似乎并不喜欢睡枕头,只是蜷起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不舒服吗?”荆婉容盯着他的背影。 “被霍英慧封印的时候,本座正好要开始成年。现在本座恢复了灵力,身体开始成长了。”他说着,喘了一下,身体缩得更厉害,“本座听说过,妖修在成年期会有些异常……” 他居然还没有成年吗?荆婉容有点怜爱他了,用手去顺他雪白的发丝。在她的抚摸下,绒雪的身形渐渐变化,最后变成了初遇时那个巴掌大的小团子。 这应该是它最省灵力的形态吧。 荆婉容用被子把它裹好放在玉枕上,自己去一旁研究那些阵法典籍去了。 荆婉容粗看完两本书之后就已经把地毯划得不堪入目了,她抓了抓脑袋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去那一堆金银珠宝中翻找可以用来画阵法的东西。 就在她翻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箱用紫檀木盒子装着的文房四宝出现在她眼前。 荆婉容看了一眼那宣纸,剩得不多了。好在墨还有很多锭,而这里又有这么多绫罗绸缎…… 她直接扯了一匹丝绸过来当草稿写写画画,笔触顺滑,比她当初学字时写的宣纸感受好多了。在这里见了太多好东西,现在她暴殄天物也毫不心疼。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她回头,看到绒雪醒了,正揉着眼睛往她这边走来,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你画了多久了?” 荆婉容看了一眼就转过头看手上的阵法图:“记不太清,大概半个多月吧。那个,……不用小狐狸的形态吗?” 他这副人类的样子,总让她觉得有点变扭,不敢直视,只能装作在认真看阵法。 绒雪自然而然地趴到她腿边:“本座许久没用人类形态了,熟悉一下。你们人类不是都钟爱自己同类的样子吗?” “你这哪里是人类形态。”荆婉容忍不住评价道,“兽瞳,狐耳,狐尾……” 似人非人的样子,看得她心里又着迷又害怕,而且他还是那本书里的男主之一,这一切加起来让她只想离他远一点。 “你喜欢本座的兽形?”绒雪眯眼,凑上来看她的阵法图,“好复杂。” “也说不上喜欢吧……”荆婉容边画边思考,“可能是因为我把你看作宠物了?” 话刚出口,她忽然意识到绒雪这种千年妖尊,似乎一般都瞧不太起人类,应该对做人类宠物一事很反感才对吧? 在书中,绒雪已经下了雪华山,第一次出场好像就杀了一个企图收服他的修士。后来它受伤,是丹熙熙给它疗伤,日夜不停地照顾它,它才对丹熙熙态度温和一点。 “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开口补救。 “可以啊。”绒雪摇了摇尾巴。 “啊?” “反正困在这里无聊,本座就答应你好了。”绒雪看上去还有点期待的样子,“这是本座第一次和人类缔结这么亲密的关系。” “你知道宠物是什么意思吗?”荆婉容语塞。 “知道啊,从此以后你要好吃好喝地供着本座,有好玩的要带本座一起,对本座的态度要端正……” 我就知道。荆婉容叹了口气:“不是这样的。在我们人类这里,如果你成了我的宠物,我就可以随便处置你。我想对你好,对你差,都取决于我。” 绒雪皱眉纠结了一会儿。 荆婉容对他不报什么期望:“怎么样,还要当我的宠物吗?” “要。” 荆婉容震惊地低头,正对上绒雪那双鎏金般的兽瞳:“为什么?” “本座很强啊,才不怕被你怎么样。”绒雪一脸纯真,“而且本座这一脉生来就是守护雪华山的,只有通过与人类缔结契约才能获得下山的自由。” 他幼时看着长辈们纷纷与修士下山游历,起初虽有好奇,但不以为然,可是这么多年困在这终年积雪的山上,他逐渐开始理解那些长辈。 而且那些长辈告诫过他,与境界低的修士结契,更方便以后反悔解约。 不过还有其他原因,这个修士对他的态度比以前遇见过的那些人差太多了,等他成功下山,必定要借着这个主宠关系好好折磨她! “什么时候结契?”绒雪抱着她的腰蹭来蹭去,毫不顾忌自己现在是人类男性形态。 荆婉容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惜这事是她先提出来的,只能先拖着:“这事不急,等我把阵法先都解开再说。” 她强迫自己专注在阵法上,过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等等,你们是必须结契才能下山吗?” 她记得书中绒雪下山的时候还没有结契的啊? 没有回应,荆婉容低头,发现绒雪已经枕在她大腿上睡着了,这点倒是很有宠物的自觉。 他睡得好像并不安稳,皱着眉,脸颊也有些发红。荆婉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似乎比刚刚说话的时候还烫了一些。 她小心地把他的头移到旁边冰凉的玉枕上,自己继续埋头研究那一堆阵法去了。最外边的第二个阵法比解开的第一个难很多,不过她恶补了一阵基础之后,现在也有了大概的思路。 荆婉容沉浸在阵法中,没有注意到随着她一步步的解决步骤进行,身后绒雪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第二十八章成年H 荆婉容颤抖着画完最外面的图形,然后紧张地等待着。几秒后,重迭的阵法堆的最上面有淡淡光芒浮现,第二个阵法消失了。 她激动得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狼毫笔,从开始正式解第二个阵法直到彻底解开,足足用了她半个月的时间。 虽然用时漫长,但在这个过程中她摸清了书上没写的、阵法基础构成的一些潜规则,还有阵法绘制中花里胡哨、用来迷惑旁人的花纹,现在看到第叁个阵法也立马化繁为简,有了完整思路。 这样下去,凭着经验的积累,剩下的几十个阵法很快就可以解完。 她心情极好,之前因为高强度学习而萎靡的精神终于振作起来,换了支笔,哼着歌在绸缎上画草稿。 高亢的情绪很快随着她的投入而沉寂下来,荆婉容专注地盯着阵法看,第叁个只用了半天不到就解决得七七八八了。 忽然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她一个激灵,回头一看,绒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 他状况明显不对,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带着一股痴态:“本座……感觉好奇怪……” “怎么了?”荆婉容一时还不能从阵法中抽离,“你先变成小狐狸试试看,我等下来帮你检查一下。”她还想先把这个阵法解决掉。 “变不回去……好热……”他从后面环住她,头靠在她背上。 荆婉容动了一下,随即感受到后面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她浑身一僵,马上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你到发情期了?”她算了算,现在差不多是叁月的样子。 绒雪看上去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啊?发情期?嗯,本座成年之后就会有的……” 那就是这样了。 荆婉容转过去面对着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她把手伸到底下,微微握住他身下已经勃起的欲望:“这样有舒服一点吗?” “嗯嗯,动一动……”绒雪贴着她的耳朵催促,荆婉容受不了这种痒意,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头挪开一点。 她左手握着茎身向下撸动,右手包裹着顶端揉弄,同时两只手以不同的频率轻轻震动,这样的刺激很快让绒雪呻吟出声。 他完全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喘息中那种跟随本能的快乐听得荆婉容忍不住替他脸红,偏偏他还是一副单纯的、沉浸在欲望中的天真模样。 “啊啊,别叫了……”她被他性感的喘息撩拨得分神,偏过头用自己的唇去堵他的嘴。没想到绒雪反而热情地迎上舌尖,纠缠着她的舌头一起深吻。 啧啧的水声伴随着津液交换,荆婉容很快被他吻得呼吸不畅,下面帮他纾解欲望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闷哼一声,在她手上泄了出来。 微凉的触感提醒了荆婉容,她松开他的唇,随手找了根缎带擦拭手上的白浊:“刚刚我的动作记住了吗?自己去一边,学着我的动作给自己解决。”她可还惦记着那阵法呢。 绒雪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处男就是难缠,荆婉容皱眉:“看我干什么?” “没记住。” 她低头一看,他底下的欲望又挺立起来了。 荆婉容深呼吸一口平复心情,思考着解决办法。可是想来想去,解决办法好像就只有…… 但他是…… “你的发情期大概有多长?”她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说不定闭着眼帮他多撸几次就好了。 “一个月左右。”绒雪又黏上来,“涨,疼……” 一个月,就算她每次都闭着眼帮他,他的声音也会勾起她花痴发作的。更何况绒雪的人类男性形态实在太有冲击力,她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睁眼看到了他的样子,绝对会被花痴支配反扑上去的。 她有前车之鉴,和小师弟在一起就是这样的,每次擦枪走火都是因为她花痴发作! 包括在醉春楼的花魁那里,她也是因为被对方勾得花痴发作,最后人财两失…… 就算她不想做,花痴也会让她最后扑上去的。 荆婉容瞬间下了判断,但是她还想着挣扎一下先把手上的阵法解决了,免得等下忘光思路:“你先等我一下。” 她转过去赶紧解阵。 才写了两笔,大腿根部就传来一阵痒意。 她知道绒雪这是在弄她了,加快手上的速度:“别闹,我马上就好。” 没想到那阵痒意愈演愈烈,她手上的笔都握不稳了,强忍了几秒,最后穴口被什么东西浅浅搔刮的感觉让她彻底投降。 她撑起身子转头一看,绒雪正把尾巴埋在她双腿中间抽动。 “你……怎么学会的……”荆婉容抓住他蓬松的大尾巴,往外拉了一点。 “那晚这样……你很舒服的样子……”绒雪凑上来,用琥珀色的眼睛从下而上地看她,天真无邪的样子,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不舒服吗?” 荆婉容和他对视几秒,最后撑不住放弃:“舒服……继续。” 她也不想给自己做扩张和前戏,手累,用绒雪的尾巴正好。 他尾巴上的绒毛轻轻压着她的阴蒂,敏感的小肉球被绒毛反复搔刮着,很快充血肿胀起来。荆婉容咬牙,上前把他的尾巴用下面又吃进去一些。 “好热,好紧……”绒雪在她身上磨蹭,半抱怨地呢喃。 她身下的爱液把他的绒毛打湿了,一绺一绺的粘在一起,每次吞进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毛流在她穴口轻触,挠痒痒般地刺激让她忍不住挺身,把他的尾巴吞得更深。 绒雪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尾巴上的毛湿了:“哪来的水?” “……我的。”荆婉容无语,他真的半点性知识都没有。 “为什么会有水?”偏偏他还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爽得。”她懒得多解释,看到差不多了就站起身,任由她体内的狐狸尾巴掉下来。 她走到他的胯上,慢慢地蹲下来:“看好了……学着点。” 她用手拨开阴唇,穴口抵在他的阴茎上,缓缓地整根吞进去。 体内涨得有点难受,她又调整了一下角度,抬头看到绒雪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的交合处。 她微微起身,又重重坐下去,教导他:“这就叫……嗯……交配?”荆婉容搜索着脑海里动物的说法,“总之发情期只要交配就行了。” “嗯嗯……”绒雪往上挺弄了一下,“……是这样吗?” “对。你自己来吧……”荆婉容抱住他线条精致的脖颈。 绒雪起身把她压到地毯上,边吻她的嘴唇边浅浅地抽动。她一开始很享受这种温吞的性爱,但他渐渐地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每次拔出来一点又深深地刺进去,她的阴唇和阴蒂被磨蹭着,下腹升起一阵难以遏制的快感。 绒雪的抽送的频率也比开始快了不少,每次进出都带出一点穴内发红的肉壁,温度上升的黏膜接触到冰冷空气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哈啊……慢一点……” 绒雪不满地又挺进去:“可是……你明明很舒服……” 他用手取了点液体放到她眼前:“看,你流了好多水。” 荆婉容在心里骂自己,之前没事给他科普做什么,真是挖坑给自己跳。 可是她说过的话也不能再收回了,只好装耳聋。 绒雪却把她的反应误解成不够舒服,抿着嘴,下身发狠般地往上顶,直到荆婉容的手指嵌进他后背,穴内一阵一阵地绞紧,吸得他寸步难进:“放松……好紧……” 她正处于高潮的顶端,没有听见他的话,下身吹出一波液体。 绒雪忽然用犬牙咬她的耳垂,手按住她的胯骨,不顾痉挛的穴肉,在她体内快速地抽插捣弄,次次顶到最深处。 刚高潮的她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荆婉容浑身绷紧,几秒后才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呻吟:“……啊啊啊!” 她抓紧身上人:“绒雪,别、别动了……” “……不舒服吗?”他贴着她的耳朵问,速度却更快,每次深入都贴着她的阴蒂反复碾磨,直到听见身下人失控的喘息。 “哈啊,不,不舒服……”她快要死了…… 荆婉容刚说完就又被他推上一个小高潮,她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剧烈地起伏,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只是再次绞紧穴肉,涌出些许爱液。 绒雪瘪嘴:“你明明很舒服……流了好多水。” 他自己也被吸得眯起了眼,有些难耐地继续戳刺:“而且、本座都发现了,……哈啊,你舒服的时候最爱撒谎!” 绒雪不知道快感有时也使人无法承受,认定了身下人是在嘴硬,反而更卖力地趁她在高潮的时候顶弄。 毁天灭地的快感让她发不出声音,唯有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偶尔因生理反应死死咬住体内的肉棒。 “唔,好紧……”绒雪漂亮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痴态,他红着脸吻她的脖子,“放松一点好不好……” 这哪是荆婉容能控制的,她光是喘息承受就已经耗尽精力了,更何况绒雪说话的时候也没停着,反而更深入地捣弄。 得不到身下人的回应,绒雪不满地把手伸到下面,揉弄两人的交合处,用手指拨开她的阴唇,带出一大片淫水。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手指抵在她的阴蒂上按压:“这里,是不是变大变硬了?” 他边抽插边饶有兴趣地玩弄那个小肉蒂,时而用两根手指夹住往外拉,时而用指尖揉搓。感受到身下的穴道随着他的动作咬得更紧,他新奇地把它捏住,然后模仿着性交的频率拉扯按压。 荆婉容被他玩得快要崩溃了,下面痛觉夹杂着快感涌上来,她浑身肌肉绷紧了一霎,随后不受控制地彻底放松下来,身下失禁般流出一滩水。 绒雪抬头,看到她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身下绞着他肉棒的穴肉收紧了一瞬,随后放松了不少,他在里面的进出顺利了很多。 他记下了她的反应,又凑上去确认:“……舒服吗?” 没有回应,她因为连续一个月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学习,和刚刚连续无节制的高潮,已经晕过去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二十九章解阵H 荆婉容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她坐起来摇了摇脑袋,意识回笼之后清醒了许多。 之前由于研究阵法,将近一个月没睡觉了,虽然对修士来说不会有身体问题,但精神还是会受影响。 现在久违地睡了这么久,她觉得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 然而她很快察觉到身下的异样,绒雪就躺在她旁边,被她的动作惊醒之后就抱过来:“嗯……” 荆婉容想起睡前被活生生做晕的事情,惊悚地开口:“不是才做过吗?” “本座的发情期有一个多月……”绒雪把她重新压在柔软的地毯上,“而且做这种事很快乐啊,你不想做吗?” 他眼神清明,不似昨晚那样被情欲蒙蔽,荆婉容知道他这是单纯想追求性爱了:“不想,昨晚我不舒服。” “可是你明明流了很多水!”绒雪委屈地扯过地上的一块丝巾,上面皱巴巴的,能看出来被浸泡过,“擦都擦不完……” 她知道了,绒雪这狐狸估计把出水和舒服划等号了。 荆婉容扶额:“但是有的时候不舒服也会有水的啊。” 绒雪盯着她:“真的不舒服吗?” 荆婉容还想辩解,他已经把尾巴探到她身下,仿佛是回忆了昨晚,表情迷醉:“本座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舒服的事情,难怪他们都盼着成年。” “这种事……做太多、也不好……”那蓬松的尾巴在她腿根扫来扫去,带来一种异样的感觉。荆婉容知道自己今天估计又要栽了。她强行压下那股痒意,打算教育一下绒雪。 没想到他直接把头埋进她腿间,用舌头舔弄她的阴唇和阴蒂。荆婉容重重喘了一下,忍不住夹紧双腿,他的发丝蹭在她的大腿内侧,带来一种更大的痒意。 才做完没多久,又被这狐狸弄得有感觉了…… 她迷茫地仰头,看见他头顶毛绒绒的那对狐耳,它们雪白惹眼,顶端还泛着粉色,尤为可爱。她伸手揪了两下之后就换了手法,从耳朵根一直顺毛到耳朵尖尖。 绒雪的动作重重顿了一下,从她腿间抬头,荆婉容和他对视,发现他整张脸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他忽然又埋头,用犬齿叼住阴蒂,轻柔缓慢地碾磨拉扯。 “啊啊啊!”尖锐的快感从下腹升腾而起,她身体重重弹了一下之后就无力地软倒在地毯上,穴口不停地收缩着。 绒雪咬了几口之后就换成舌尖,对着那再次充血挺立的小肉球又吸又舔,眼神迷离:“唔,你刚刚抚摸本座耳朵的动作,再来一遍……” 荆婉容快被他逼上高潮了,无心听他说了什么,只是仰着头抓住手边的地毯喘息。 没想到一直在她腿间的脑袋不知何时撤离出来,被强行中止的感觉很糟糕,她勉强睁开眼,看到绒雪满是情欲的、漂亮的脸。 “不摸本座的耳朵,就不给你舔了。” 荆婉容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伸手拽住他头顶上那对狐耳,皱眉催促道:“快点!” 绒雪却没有继续,在她的注视下晃了晃脑袋:“不行,要轻一点,像刚才一样从耳根摸到耳尖……” 她咬牙照做,绒雪才重新叼起那个小肉蒂。 他明显被摸得忘乎所以了,这次的力道大了许多,敏感到极致的阴蒂被他的犬齿夹住,顿时一股酸涩的刺激从脊髓传到大脑,荆婉容被他硬生生咬到了高潮。 她不自觉收紧了双手,捏住他的耳尖。绒雪吃痛,犬齿死死按住她的阴蒂磨了一下。 耳朵上的手又松开滑下去了,他刚不满抬头想抱怨,就感觉到面前的小穴流出了一大波液体。 “高潮了?”绒雪用两根手指探进去,发现穴道正在不停地痉挛。 “好多水啊……”他把沾上粘液的手放到她眼前晃,“哼,本座就知道你之前是在嘴硬。” 他又加了一根手指,随意在里面抽送了几下,接着就把勃起的阴茎抵在穴口,一寸一寸地喂了进去。 “哈啊……好紧好舒服……”还在抽搐的甬道夹得他有点受不了,绒雪抱着沉浸在高潮中、还未回神的荆婉容撒娇,“放松一点,让我进去……” 进入的过程中,穴口无可避免地被摩擦到,这些微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夹得更紧,同时头往后仰去,这个动作下她的呻吟全部变成了气音,只有胸脯还在剧烈地抖动。 绒雪全部进去之后就开始大开大合地抽插,他是真的完全为了快乐而做爱,精致得有些非人感的脸上全是沉迷和欲望。 他换了一个姿势,从后面深入,把身下人的胯按在地毯上,下身高频率地撞击着,肉体相碰发出“啪啪”的声音。 两人像野兽一般不知羞耻地交媾,空气中满是淫靡的气息。两具肉体底下压着的价值连城的绫罗绸缎、玉枕金丝,通通都沾上了淫水和精液,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 荆婉容趴在地毯上喘气:“绒雪,唔啊啊……别、别做了……” 绒雪把她的脸掰过来,俯身去舔她嘴角留下的涎水,又和她深吻,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分开。 他一双兽瞳满是情欲:“哈啊,嗯……你怎么还不高潮呢?” “才去过一次……”她无力地缩了几下穴道,那里被肏干得有点麻木发疼了。 绒雪眨巴几下眼,忽然抬起她的臀,把自己的尾巴垫到下面。 他的尾巴尖正对着肿大的阴蒂和外翻的阴唇,那蓬松的绒毛触感立刻让荆婉容撑起身子往外挪。 绒雪把她慢慢地拖过来,按在自己的尾巴上,尾巴尖卷起来对着阴蒂搔刮,同时他的肉棒还在她体内快速地抽插着:“这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拼命痉挛的穴肉吸得头皮发麻,控制不住地加快了下身的捣弄速度,一波波液体随着阴茎的进出从两人交合处流出,打湿了身下的绸缎和地毯。 “唔啊啊啊……我……”荆婉容又被他顶上了高潮,急促地呼吸着,抓紧了身下的狐狸尾巴。 绒雪爽得忘乎所以:“好舒服……我也要……”他猛地顶到最深处,把微凉的精液射在她体内。 他射完之后,又用自己的尾巴尖在她的穴口周围试探,湿漉漉的尖端在交合处钻进钻出,带出一堆精液和淫水的混合物。 荆婉容受不了这样的挑逗,抓住他的尾巴狠狠拧了一下,绒雪失神的双眼才稍微聚焦:“唔,痛……” “放我下来。”荆婉容平复了一下,她还得研究那堆阵法呢。 绒雪却翻身压住她:“我还想更舒服一点……” 荆婉容这次感觉自己是真的彻底清醒了,虽然身体略有不适,但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 绒雪还在沉沉地睡着,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起来去看阵法书。 还好书没被溅上什么不明液体……她长舒一口气,绒雪那狐狸做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管,一直要做到昏天黑地,两个人都体力不支晕过去才罢休。 可能是因为成年期的缘故,感觉绒雪嗜睡了很多。荆婉容心下庆幸,不然真要被他活活做死,还不是因为花痴的原因。 之前研究第叁个阵法的思路断了,还得重新看。她皱眉找到自己的草稿,对着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就解决了。 这阵法好像就是入门难,解起来还意外的挺得心应手的啊…… 荆婉容边想边做,很快又解决了几个阵法。就在她信心满满继续往下研究时,却被接下来的阵法图迷惑了。 这完全不像是自己刚刚做过的类型。她对着典籍翻了一会儿也没找到类似的,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思考。 等等,中间那个圈内的花纹,似乎是某种古文字? 她不敢怠慢,翻出古文字相关的书,一个字一个字对比着查找。 这圈内的花纹还真的是古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寒草。 第三十章得偿所愿 荆婉容心砰砰跳,她把那古文字花纹无视掉之后,发现这个阵法不过是一个复合型的简单阵组合体罢了。 她用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就把解法的草稿作出来了,接下来,就只剩去解了……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前,在指尖注入灵力,一笔一划地描摹着阵型。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别的事情,集中在面前的阵法上。 成了,现在这个组合体阵就剩最后一个了。 随着她指尖缓缓画下最后一笔,那复杂的阵图开始发出强烈的光芒,将一人一狐完全包围起来。 强光让她忍不住眯了会眼,等光芒渐渐消下去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洞穴之中了。 这次应该是把阵法完全解对了,没有突然从一个坑掉下去之类的事情发生……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自己在的这个洞穴不是很暗,甚至顶部有裂缝,有微光洒下,能看清崎岖不平的地面和洞壁。 幽深的洞穴尽头,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闪着淡淡的蓝光。 荆婉容这次存了个心眼,她先是运了下灵力,发现在此处她的灵力又被封印住了。她转头一看,绒雪也跟着她一起进来了,不过他大概也是被修为压制了,变成了之前那副小狐狸的样子。 她捡起地上一块尖石往头上那道缝隙砸去,不过那石头还没碰到裂缝,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落了回来。 她犹豫了一下,朝着那蓝光的反方向走了一段路。寂静微暗的洞穴内,她踩在石头上的声音尤为明显。 这一段路,怎么越来越熟悉……荆婉容狠狠一激灵,发现前方的地面上躺着一只白色狐狸。 她居然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点? 她听说过一种阵法,不是用图形和线条构成,而是因地制宜,利用自然地势地形,略做改变形成天然的大型阵法。 这种阵法可以轻易且不露痕迹地困住阵中人,就算是修士也很难提前察觉。 要破解这种阵法,只能找出阵眼。但是身在阵中,对地形位置的掌握难免有偏差,如果找错了阵眼,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荆婉容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慢慢朝那蓝光的方向走去。迈步之前,她还不忘拎起绒雪,如果等下弄错了,还可以把这狐狸拍醒问问。 随着她越走越近,那蓝色的微光也渐渐清晰。她看清楚了,这淡蓝光的光源其实很小,不过是后面石壁的大片反光让她注意到这边。 蓝光后面的石壁似乎是堵死的,所以这里就是这个洞穴的尽头了……不似她刚刚进入的死循环路线一样,这么看倒是很像阵眼。 她咽下一口唾沫,离那淡蓝色的光源又近了些。 这光,居然是一株小草发出的。它孤零零地生长在石头缝中,小小嫩嫩的,看起来就只是一株普通的杂草。 但是荆婉容却感觉到,她每走近它一步,洞内的温度就下降一些。 她本来没当回事,毕竟金丹期修士的身体不是一般的抗冻。可是就在她离那小草只剩叁步的距离时,忽然感到一股非同寻常的刺骨寒意,逼得她连退几步,把手中狐狸搓了几下才缓过来。 绒雪被她弄醒了:“唔……好冷,想做……” “……”荆婉容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现在这副样子也想做?” “你又进了什么阵?本座怎么又被封印住了……”绒雪好像还没完全清醒,“那不是寒草吗?怎么不去拿?” “冷,过不去。”荆婉容牙齿还有点打颤,她把绒雪放到地上,“你去试试。” “哼,人类的体质。”绒雪甩了甩尾巴,轻巧地扑过去,一口咬下草根。 它转头就叼着寒草跳回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往上扬了扬脑袋:“怎么样?” “真厉害。”荆婉容表面敷衍地回应,心中却震惊,有点不能接受寒草就这样轻轻松松到手的事实。她本来还戒备森严,想着摘下这寒草说不定会导致什么后果,结果这小狐狸这么随便就把它摘了…… 她接过那小小软软的的草,一时之间还在恍惚,这就是最稀缺珍贵的药材——寒草吗? 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寒草,此刻就静静躺在她的掌心了…… 荆婉容忽然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绒雪被她的动作惊到,从她手臂上跳下来:“你疯了?”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放下心来:“没有,我只是在确认这是现实。” 她环顾了一下,还是有些疑惑:“寒草就长在这种地方吗?而且还是单株生长的?” “唔……其他地方也会长,不过被那些修士抢来抢去,就只剩这里还有了。”绒雪歪着脑袋回忆,“本座上次看到寒草,还是在……五百年前?” “至于这里的寒草,是霍英慧为她姘头种的,说是早晚有一天会来取。”还让它帮忙守着,不过现在封印已经解除,它才不会让那对奸夫淫妇继续压榨自己,这草就送给这个便宜主人好了。 它回头,发现荆婉容还在念叨着“央娥前辈抱歉”之类的话,火大地咬她的裤脚:“有什么好说的,让你拿着就拿着,快点回去!”它还想做呢! “啊,对了,回去……”荆婉容愣愣回话,“得先把这个巨阵解开……” 话说,把寒草摘下来之后,感觉这洞穴内的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水棠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她面前的黑衣男子正死死抓着自己的头,指尖深入发丝,不停地颤抖着:“完了……那阵法上有她的气息……她绝对察觉到我了……” “回大人,属下将那群废物杀死之后才扔进了阵法,并非阵法感知到他们才启动。霍前辈不会发现……” 水棠话还没说完,一个镂空瓷杯就朝着她砸过来:“不要说她的名字!” 她脸颊被溅起的碎瓷划了一道小口,把头埋得更低:“是,大人。” 那黑衣男子还是难以遏制自己的癫狂,又是一堆瓷器朝她狠狠扔过来。 水棠知道他这是癔症又发作了,默默退出去,关上房门之前还不忘提醒:“大人,小心碎瓷。” “呼——”水棠锁上门,头靠在门前,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里面乒呤乓啷的动静清晰地传到她耳边,她忍不住皱眉。 她转头,视线掠过一片红黑色的衣角:“嵇大人,元大人现在身体不适,请在此处稍候。” “我不是来找他的。”嵇欣笑挑眉,“水棠,听说你带去的那堆人都被你杀了?” “他们中有人背叛宗门,将我们隐为宗的消息走漏风声。在下只是清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罢了。”水棠低头。 嵇欣笑却慢慢地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水棠,你是真觉得我们好骗吗?” 水棠一言不发,从嵇欣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一动不动的发髻。 “真正要说叛宗,那也先该清算你吧?”嵇欣笑俯身,查看她的表情。 她却在此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脸像是冰块一样:“这句话,也还给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意寂宗干了什么。” “哈哈哈!”嵇欣笑忍不住拍手,“真有意思!” 水棠已经习惯他这种忽然的情绪外放,继续冷着脸不说话。 “水棠,过几天就回春时宗那边看看吧。听说你那边,某个姓斐的弟子正在闹什么事呢……”他摸着下巴,“当初我进意寂宗,说来还是借用了你们春时宗的请帖。” 水棠警觉地抬头:“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她可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听说你们春时宗有一种恋人之间用的蛊,我很感兴趣……”他淡淡地勾起唇角。 第三十一章寒意 荆婉容焦急地来回踱步,摘下寒草之后洞穴内的温度下降得实在太快,她必须早点找到出去的办法。 可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依地形而设的阵法,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阵眼。如果随意移动这里的东西,说不定还会把这里变成杀阵。更何况她现在灵力还被封住了…… 她脑内思绪纷杂,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而与此同时,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绒雪难得没捣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气温下降,荆婉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被冻住了一般,思考能力急速退化,地面上一颗小石子的位置都有点记不住了。 不行……这样……怎么解阵…… 她蹲下身扶着脑袋,浑身都开始因为低温打颤。 绒雪走过来,变大了一点,用绒毛把她围住。 荆婉容感觉温暖了些许,她抓着它的毛:“你不冷吗……封印解开了?怎么又能变大了?” “本座也不清楚为什么。”绒雪用毛蹭她,“温度越低,本座好像就想起越多东西。” “把我抱紧点……要冻死了……”荆婉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金丹期的修为抵挡不了这种低温,她只觉得这阵寒意仿佛是刀子一般,穿透了自己的衣服和皮肤,在骨头上划。 绒雪包在她周围的绒毛也无法阻挡这股寒意,她被冻得迷迷糊糊,抓着寒草的手不自觉松开。 “你怎么了?”绒雪抬起头,它不但不觉得冷,反而还被低温唤起了很多记忆。千百年之前,自己被霍英慧抓住的时候,好像山上就是这个温度。 过了这么多年,雪华山上温度一点一点慢慢变热了,搞得它思维能力下降不少,整日懒洋洋的。 这个温度,让它觉得很舒服……连成年期的那股热潮都褪去不少。 这个地方,看着好像有点熟悉。 它用鼻子拱怀中人:“本座好像记得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当年霍英慧和她姘头在这里设阵的时候,它就在一旁看着。总之先要顺着地上某种碎石的路线走…… “醒醒?”荆婉容迟迟没有回应,绒雪低头看她,发现她脸色青白,四肢有些僵硬发冷了。 绒雪心中一沉,用尾巴卷起她,往旁边碎石那边跃去。它得快点根据记忆出去,不然这个修士,不,它的主人,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它还准备下山了再慢慢折磨她呢,可不能让这家伙就在这里死了! 一步,两步。等等,接下来是…… 毕竟是千百年前的事了,绒雪一时有点拿不准路线。 尾巴上的人忽然动了。 “绒雪,我好热……”荆婉容挣扎了一下,开始脱衣服。她眉毛紧蹙,看上去似乎真的很热。 绒雪见过不少与妖兽战斗,最后灵力耗尽无法抵御寒意的修士,他们被活活冻死之前都出现了这种幻觉,脱得一干二净。 它得快点出去了。 随着气温又降低不少,它回笼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绒雪收紧了尾巴,咬牙又往前跳了几步。 它尾巴上卷起来的人已经不怎么动了。 还有最后一步……绒雪跃到寒草生长的那石缝上,随即蓝光一现,刺眼的光芒让它下意识眯起眼睛。 等到再睁开眼时,它已经回到了最初的那间富丽堂皇的密室。 绒雪松了口气,把尾巴上的人放在鹅绒软垫上,转身去找暖炉。 狐狸的形态实在不方便,它化作人形,在那一大堆奇珍异宝中找出一个掐丝珐琅暖炉。绒雪用灵力续上热源,塞到荆婉容怀里,用尾巴裹住她。 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室内的温度渐渐升起来了,他很快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困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荆婉容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片白色的绒毛中。 她坐起身,怀中的暖炉落在地毯上。 “绒雪?”她低头,看到他正沉沉地睡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阵里面出来的…… 他睡得很香,眼睛紧闭着,雪白的长睫在微微发红的脸蛋上投下一道阴影。他的身体均匀地起伏着,手还抱在她的腰间,尾巴更是把她缠得紧紧的。 如果他不这样,自己可能就失温而死了…… 荆婉容不忍叫醒他问话,手在他光洁的脸上婆娑,偶尔抚摸一下他眉间红色的印记。绒雪体温其实偏低,皮肤摸起来像冰凉的丝绸,但他的耳朵和尾巴却很暖和。 这样的温存没有持续太久,她拍了拍脑袋站起来,既然他没醒,那她先去看看剩下的阵法好了。 她得快点把它们全部解决,拿到寒草之后,她心中的紧迫感陡增。 燕智美心脉受损,魂魄不知道还在不在体内。希望她回去的不会太晚…… 荆婉容边解阵边担心,要是又遇上像前面两个那样的转移阵,估计又会耽误不少时间。好在这一路解下来,虽然有奇形怪状的偏门阵图,却没有再出现转移位置的阵法。 荆婉容心下松了一口气,效率又提升了不少。 这次她不眠不休了一周,很快就只剩最后一个嵌套阵了。尽管看上去很复杂,但是她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她又扯了根绸缎过来打草稿,画着画着,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这嵌套阵最外面的花纹,跟之前两个转移阵一模一样,明晃晃地告诉她,解开之后必然又会出现新的危险。 而且,这最后一个阵法居然是用朱砂勾勒的,看上去十分不寻常。 荆婉容咽下一口唾沫,握紧笔继续写写画画。 离出去就只差一步了,寒草也拿到了,不管是什么困难,她都必须要克服。 月上树梢,夜幕黑沉,意寂宗格外安静。 丹熙熙疲惫地从议事大殿出来,不行,她的力量还不够,缺少燕智美这重要的一环,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荆婉容还不回来……丹熙熙靠着窗棂,望着外面的残月。 今夜,是下弦之月,挂在天际的月亮颜色惨淡,仿佛一把弯钩。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荆婉容能带着寒草回来,她一直以为她会在山脚下转个几圈就回宗。但是荆婉容一走就是叁个月,怎么想都是进了深山。 丹熙熙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荆婉容怎么这么傻,那么多高阶修士进山找寒草,没有一个成功下来的,还折了不少大能。她到底在想什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就进去了? 其实丹熙熙心中已经隐隐察觉到一种可能,只是一直不想面对。 荆婉容这么久都不回来,要么是不想回宗了,要么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惊肉跳,荆婉容如果不是被她逼到和智美刀剑相对的地步,也不会作出那种决定。 而且,利用小师弟的事情,好像也给她造成很大伤害。还有她误打误撞得了大比第一后,整个宗内的舆论压力…… 荆婉容,你不会那么傻,真的去寻死吧? 就算你讨厌我和宗门,你也得考虑一下你的结发丈夫啊,小师弟自从你走了之后,就一直闭关修炼,到现在都没再露过面。 还有智美…… 丹熙熙眼神微暗,默默起身出门。她像幽灵一样穿过走廊和庭院,来到一扇紧闭的门扉前。 “吱呀——”她推开门,屋内大床上,燕智美静静地躺着。 她头发长长了些,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丹熙熙久久凝望着她,确认她还活着。 燕智美不仅是心脉受损,连魂魄都离体了。 魂魄离开躯体叁个月,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不知道她的魂魄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魂魄再不归体,将来就算捡回一条命,修炼之途也会被断送。 丹熙熙也是为了这个,最近愈发急躁,刚刚甚至直接在殿内会议上出言不逊。回想那些弟子和掌门看自己的异样眼神,她黯然低头。 “智美……你到底跑到哪里去玩了……快点回来好不好……”她坐在燕智美身边,喃喃道。 “好啊。”房间的角落里,一个黑衣男子慢慢走出来。他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周身魔气涌动,俊美的脸上显着几分妖异,“丹道友,好久不见。” //题外话,荆婉容解的那一堆阵法,难度分布和21年全国新高考数学卷差不太多,就是几道简单题之后给你来个压轴的。 她学阵法从零基础到开始解阵差不多用了半个多月,就相当于初中学生过了遍高中数学课本。然后那一堆典籍,有基础的,相当于课本;也有实战的,相当于往年真题卷。她对着书解,难度就相对小一点,当然仅仅是学了用来解题的那些东西。 不过从阵法的类型上看,这个学起来可能更像大学里的工程制图课…… 虽然这种设定不补充也无所谓,但我还是很在意这些,怕文里没写清楚,特此补充!我觉得女主的智商定位也是很重要的! 第三十二章蛊 两人遥遥对视,空气一时之间仿佛凝滞。 丹熙熙浑身僵硬,全力支撑起脸上的微笑。她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人,想要表现得乖顺惊喜一些,然而她攥紧的拳头和紧咬的牙关却出卖了她的恨意。 “嵇大人,好久不见。”她深呼吸几下才忍着恶心开口。 她一边警告自己装得好一点,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智美已经这样了,她必须冷静,虽然不知道他此番为何而来,但她至少要在他手下保住自己的性命和修为。 “丹道友这些天过得怎么样?”他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仿佛心疼一般看着她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 丹熙熙简直想把他撕碎,明知故问! “最近……事情有点多。”她避重就轻,不想惹到他。 “是么?我是不是该向意寂宗的掌门建议,让他别把太多事务交给你处理?”嵇欣笑摸了摸下巴,好像真的在思考自己提议的可行性一般。 丹熙熙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强撑着回答:“不劳烦嵇大人了。” 她实在不想与他周旋,又急忙开口:“不知嵇大人来我宗有何事?上次不告而别……” 她自知失言,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含混成另外一句话:“如果没事,就请回吧。” 嵇欣笑又靠近了一些,脸上一副委屈的样子:“丹道友是在气我上次不告而别么?实在抱歉,嵇某当时有急事,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些天,我也很想念丹道友的……” 真是鸡同鸭讲! 丹熙熙急促地呼吸几口,压抑住动手的念头,但是她脸上僵硬的笑容却是无论如何都维持不住了:“嵇大人,请回吧。” “丹道友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嵇欣笑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了,说话时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丹熙熙被他暧昧的态度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越想装出笑脸,就越是感觉到恶心。她最终卸下了伪装,面若冰霜,一字一句地回答:“想。” 想把他剥皮抽筋,让他狠狠在自己脚下跪着,锁在地牢里每日折磨凌虐! 那些放肆的想象被勾起,她眼神中不自觉带上几分冷漠和侵略,不再避讳和他直视,而是直直看着他。 她在用看地上爬虫的眼光睨着他——不,丹熙熙就算看地上的虫子的时候,也是装得怜爱宽容的。 原以为嵇欣笑会动怒,没想到他却弯起眼角凝视着她,眉眼中一片迷恋:“好美……其他人有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 丹熙熙完全被他惹怒了,冷冷开口:“嵇大人,自重。” 她真想拂袖而去,可是燕智美还躺在这里,她不能让她再受伤害。如果嵇欣笑此番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恶心自己,那她牺牲一下也就算了。 嵇欣笑却得寸进尺:“丹道友有道侣吗?那天大比上,丹道友的风姿着实令人难忘,吸引一大堆男修也很正常……” 他把她抵在墙角上,美得妖孽一般的脸上全是痴迷:“但是丹道友一直不肯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想必没有道侣吧……不对,你是那种连道侣都要骗的人……”他在她耳边嘟囔着,“所以我觉得很庆幸,居然能见到你没有伪装的样子……好幸福……” 丹熙熙被他紧紧逼迫着,又被说了这些话,脑中一热,一巴掌就狠狠朝他扇过去。 她力度没有丝毫收敛,掌风甚至把一旁的花瓶都震碎了。 嵇欣笑完全没有抵抗,乖顺地被她扇得偏过头去,发丝凌乱,脸颊红肿,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变态。”丹熙熙满脸厌恶。 “哈啊……”嵇欣笑喘了几下,慢慢抬手抚上发红的脸颊,他把脸转过来时,丹熙熙才发现他没被扇的那边脸居然也红了,眼睛亮得和晨星一样。 丹熙熙整只手都在发麻,她一边揉搓手指一边微笑:“抱歉,刚刚手滑了一下。” 她心下反省,怎么被他一激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自己之前的忍耐力明明比今晚强多了……她又瞟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不知为何,她在他面前总是有点克制不住自己。 炼丹那次也是这样,被说几句就计划报复,她还从来没那么短视过。 但是,嵇欣笑从来都没还过手。他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在有护宗大阵的意寂宗内来去自如,但在她暗害他的时候,却只是防御。 甚至这次,他连防备都没有,被她扇了一耳光还脸红。 虽然把他的行为和所谓“爱”联系上很恶心…… 丹熙熙不确定地伸手,扯起他披散的长发,毫不留情地往后拉扯,直到看见他脸上出现几分痛意。 “为什么对智美动手?”她主动朝他靠近,逼问。 “……”嵇欣笑任她扯自己的头发,不说话。 “张嘴。”她心烦意乱,把他的头扯得往后仰,“说话!” 嵇欣笑还是一言不发。 看到刚刚还自顾自说一堆话的人忽然拒绝沟通,丹熙熙皱起细眉,心中更是烦躁。想起智美的状况,她耐心被磨尽,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地上一掼。 嵇欣笑顺从地被她甩到地上,骨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丹熙熙上前,蹲下身重新扯起他的发,把他的脸露出来。嵇欣笑头被撞得狠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味,几行暗红血迹衬着他冷白的脸,显得分外鬼魅诱人。 这副样子让丹熙熙心下一跳,莫名感觉有点口渴。 她定了定神,转过头,用温柔的语气安抚他:“痛吗?刚刚下手太重了,对不起。” 她掏出手帕,轻柔地帮他擦拭脸上的血迹:“你当时对智美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魂魄离体?没关系的,告诉我。” 嵇欣笑任由她的手帕在自己脸上糊来糊去,眯着眼看她,就是不开口。 丹熙熙看着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唉,那只能另想办法救智美了。宗内有个师兄认识一位会招魂的大能,不过他说要我和他结为道侣才为我引荐。”看到嵇欣笑瞳孔一缩,她继续补充道,“本来不想答应的,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谁让罪魁祸首什么都不说呢。” 丹熙熙说着,施施然站起来:“救人要紧,我现在就去找他好了。” 忽然她感觉裤脚被拽住,回头一看,嵇欣笑正抓着她的裤腿。 “滚开。”丹熙熙沉下脸,试图把他甩开。 但是嵇欣笑这次却不听话了,顺着她的腿抱上来,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死死圈着她的腰和臂膀:“不要去。” 丹熙熙简直想笑:“我去不去是你能管的了的?” 一个瓷瓶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丹熙熙一愣,那瓷瓶中的味道……这几味药,是回魂丹! 她伸手去拿,那瓷瓶却不见了。嵇欣笑收起瓷瓶,见她转身看向自己,还残留着血迹的脸上露出笑意:“这个比招魂术好用。” “丹药给我。”她言简意赅。 “丹道友别急,我也有条件。”他挂上一如既往似笑非笑的表情,葱白的手指掏出另一个带着红线的瓷瓶,“把这里面的东西吃了。” “你和我谈条件?”丹熙熙一把推开他,往门外走,“我去找那个师兄谈道侣的事了,恕不奉陪。” 嵇欣笑堵住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丹道友知道结为道侣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 反正之后再甩掉就好,为了自己的事业,牺牲一点不算什么。 “丹道友有心,可惜那师兄未必有意。”嵇欣笑眯起眼,“不知那师兄在自己的性命和道侣之间,会选哪个呢?”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丹熙熙气得发抖,她心下无比明白嵇欣笑今日是不会放过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再和他犟下去不会有好结果,至少现在服软还能救智美。 她接过那带着红线的瓷瓶,晃了晃,里面古怪的声音让她有点发慌:“里面是什么?” “子蛊。”嵇欣笑看上去心情极好,“母蛊在我体内。子蛊吃下去之后会使人爱上母蛊持有人。” 丹熙熙嗤了一声,揭开盖子,发现里面果然是一条蛊虫。 她判断不出嵇欣笑话语的真实性,但是如果他真要杀自己,那不会和自己废话这么多,早就动手了。而且如果救不了智美,她的计划落空,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至于爱……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有绝对的自信和自尊,无论如何她的情感不会受一条小虫的操纵。 丹熙熙拈起那条蛊虫,一口吞了下去。 嵇欣笑看她果断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后笑得恣意:“不愧是丹道友!” 丹熙熙忍着恶心咽下去虫之后感觉没什么变化,冷着脸开口:“回魂丹给我。” 她一把抢过瓷瓶,用手指抵着燕智美的舌头把丹药给她喂下去。 燕智美的气息很快发生变化,她的呼吸明显多了,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丹熙熙松了口气,又给她喂了些固魂的丹药,看到她情况稳定才放下心来。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她才回头,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嵇欣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有透过窗棂洒下的月光,和被照亮地上暗色的血迹,提醒着她这里曾有人来过。 丹熙熙抬手抚摸自己的喉咙,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蛊虫粘腻的感觉。 她吞下那蛊虫之后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她本来就喜爱嵇欣笑? 还是他骗了自己,那蛊的作用,并不是情情爱爱之类无聊的东西? “绒雪,别动了……”荆婉容无奈地把身上的狐狸薅下去,他又黏在自己身上求欢了。 她就差一点就能解开最后的这个嵌套阵了,马上就能离开雪华山了! 荆婉容兴奋得过了头,反而显出十足的冷静,有条不紊地画着草稿。 “想做……”绒雪被她推开,又扑上去,成年期的热潮烧得他难受得很。 “啊。”荆婉容恰巧在此时解开了最后一个阵图,她深呼吸几口平静心情。 身后绒雪还在把她往后拖,她撑着身体,在指尖注入灵力,一笔一画地把正解抄上去。 解开的阵法顿时闪耀出强烈的光芒,荆婉容只觉得两眼一黑,下意识暂时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三章故剑情深 云雾缭绕的山头,一个人影静静站立在山巅。她一袭红衣随风猎猎飘动,手按在腰间一把削铁如泥的剑上。 “霍师妹——快下来,师兄们喊你去议事殿!” 闻言,静立的女子轻盈地跃下山巅,御剑直直朝着议事殿去。 霍英慧在殿前收了剑,风风火火地闯进去:“师兄,叫我什么事?” 她刚踏进殿内,就被正中央一个黑衣人吸引了目光。自从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创立宗门之后,他们总是习惯穿着一身白衣,除了她——霍英慧喜欢鲜艳的红衣。 因此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她生出不小的好奇心,凑上去问他:“你是谁?” “在下元修文。”那男子转过头来,朝她腼腆一笑,顿时殿内响起不少抽气声。 他笑起来,殿内仿佛开满了叁月春桃一般,在场所有人都为他而心脏停跳了片刻。 霍英慧痴痴地看着他的脸,直到那男子面色羞红才愣愣开口:“好美……” “元道友见笑了。”一旁师兄把她拖过去,“这是宗内的小师妹,霍英慧。她性格直率,说话不太过脑子,还请元道友不要介意。” “……”元修文垂着头,甚至不敢和她对视,好半天才讷讷道,“没关系。” 霍英慧觉得他可爱得紧,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师兄们刚刚在聊什么?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元道友前来我宗暂住,我们正在讨论一些事。”她师兄掩嘴轻咳,“元道友年纪轻轻,修为却高深莫测,还精通阵法符咒之术。叫你们这些师弟师妹过来,是想让你们多多学习别人。霍师妹迟到了这么久,我们刚刚已经开始议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现在自觉点出去。 霍英慧有些不舍,她才刚在元修文旁边坐下! 可是宗内那些冗杂的事情她着实不想浪费时间听,师兄们也从来不让她插手。 她只好遗憾地站起来,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边回头还不忘看元修文的脸。他看上去有点紧张,一对上她的视线就脸红着移开目光,好像受惊的小兽一般。 霍英慧走出大殿,回味着他的反应,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随便拦了一个弟子:“新来我们宗交流的人住在哪里?” 元修文进自己院落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霍英慧迎上来:“小文,我们宗地方不够了,我和你只能住同一个院子了……” “小、小文?”他表情古怪,因为震惊甚至嘴都忘了合上。 “不喜欢吗?那,修文?”霍英慧纠结地偏头,“或者修修?文文?” “还是叫修文吧……”他尴尬应下,脸又开始发红。 “那就叫你修文了。”她热情地抱上去,“我们要好好相处啊!我会积极向你学习的!” 被她抱住的元修文浑身僵硬,耳朵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的热:“霍道友剑术独步天下,不需要向在下学习那些雕虫小技……”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霍英慧光顾着嗅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了,“不过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元修文,他忽然狠狠推开不停在他身上作乱的人,偏过头皱眉:“霍道友,自重!” 他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看得出他在极力维持形象,但凌乱的步伐还是显得像落荒而逃一般。 就在他即将踏入门槛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修文,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元修文有些狼狈地关上门,额头抵在门上平静了许久才调整好了心跳。 静心,静心……修道之人,意志不能被他人干扰……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翻开桌上的《无情道经》继续研读。只是他现在不知为何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反而觉得耳朵还有点发热。 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啊……他不自觉把头埋进胳膊里。 “唰——”霍英慧收起剑,擦了擦脸上的汗。 现在正是正午,山顶温度不算很高,但大量的运动还是让她出了一身汗。 衣服黏在身体上的感觉着实不好,霍英慧匆匆忙忙下山,准备清洗一下。 她在院子里碰到了元修文,他正在石桌上看阵法图,手边放着一堆草稿。霍英慧瞟了一眼,上面图案精致复杂,看着就让人觉得作者知识丰富。 以前他从来不在门外久待的,最近好像越来越喜欢在院落里研究了。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瞟,耀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柔软的脸部皮肤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仿佛天神降临一般,她不禁看得入了神。 直到一声轻咳把她拉回现实,霍英慧回神,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正往这边看,脸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羞的,有点发红。 如果放在平时,她早就凑上去了。可惜今天她一身的汗,不想让他察觉到。 霍英慧朝他点点头,径直回自己院子洗漱了。 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元修文的脸色由红转白,握着笔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怎么突然这么冷淡了…… 霍英慧换了身衣服出来,刚想去找元修文,就被师兄拖去了大殿。 “霍师妹,今日有贵客来访,你又忘了?”师兄边训她边叹气。 “啊,什么贵客?”霍英慧懵圈,她一心扑在剑术上,对宗内的其他事情了解甚少。 “比起那个,修文去哪了……”她挣扎了一下。 “你要点脸吧!一天天的黏着人家,也不看看他对你什么态度!”那师兄没好气地把她领到门前,“元道友已经在殿内了,现在全部人都在等你!” “原来他在里面啊!”霍英慧挣脱那师兄,高高兴兴地进去了。 她一进去就看到元修文高坐在一侧,他旁边的位置都已经被坐满了。 虽然不情愿,但霍英慧也清楚,有众多贵客的这种场合由不得自己胡来,只好忿忿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紧紧盯着元修文。 他在和旁人聊天,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说起来,还没怎么见他对自己笑呢…… 和他说话的人,表情却很冷酷。她对元修文的绝世美颜居然无动于衷,看着还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霍英慧有点吃醋,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女子。看穿着,是春时宗的人? 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她……霍英慧食不下咽,怨念地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元修文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表现得越来越亲昵,甚至还脸红了,他以前明明只对自己脸红的! 她“砰”地一声放下酒杯,站起身:“我喝醉了不舒服,想回去!” “……”师兄们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所幸她也不是非出席不可,与客人打个照面就可以了,于是挥挥手让她回去。 “鲁莽。”濯丽泽看着她的背影,蹙眉。这就是这个宗内剑术最好的弟子吗?看着心境倒是一般…… 她转头,刚刚喋喋不休的身边人却忽然沉默了很多。她也乐得清闲,身边这个美男子不知为什么从那红衣女子进来开始,就一直找她说话,害的她想结识一下其他人都没机会。 如果不是他说话时视线一直往外飘,她还真要怀疑这修士是不是爱上自己了。 霍英慧气呼呼地回到自己院子,砸了一个花瓶。她越想越气,直接闯进元修文的房间,坐在他床上等人。 日落时分他才回来,推开门就看到霍英慧静静坐在他的床上。 他下意识移开目光:“怎么了?” “你中午和别人看上去很亲昵嘛。” 元修文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奇怪,看着像高兴却又别扭:“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霍英慧急了,站起来,“元修文,我喜欢你,我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一直没有明说,是怕被直接拒绝,想给他一点接受的时间,循序渐进。其实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元修文红着脸别过头,“……那你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像平常一样抱过来?” 他还以为她对他厌倦了…… “什么?”霍英慧皱眉回想了一会,然后睁大了眼,“就因为这个?” 元修文垂下头,发丝贴在他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又透露着一股性感。 “我那时候身上不干净,就没想靠近你了……”霍英慧解释道。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所以,在大殿上,你和那个女子……故意演给我看的?” “元修文,你是傻瓜吗!”她哭笑不得,捧起他的脸,“我真的吃醋了!” “对不起……”他无所适从地把手覆上她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英慧反过来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我是爱你的,这点毋庸置疑。” 手掌底下传来高频率的鼓动,元修文被那份温度灼得头晕,在她的一再逼迫下居然落下泪来。 霍英慧看着他梨花带雨的哭颜,本该起怜爱之心的她却忍不住笑了,吻去他的泪水,然后又去吻他的唇瓣:“修文,你也喜欢我,对吗?” 与元修文结为道侣之后,霍英慧可谓春风得意。那群瞧不起她爱情的师兄们全部惊掉了下巴,让她狠狠出了口恶气。 而且自己的修为也水涨船高,最近在剑法上的研究顺风顺水,相信她很快就能形成自己这一派的剑法了! 她快乐地走在进山练剑的路上,这条路越走越僻静,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忽然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到一个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她的脸看着有点眼熟,霍英慧愣了几秒才想起来:“你……是大殿上和修文亲亲我我的那个人!” “我和你的道侣没关系。”那女子异常冷漠,“我叫濯丽泽。霍英慧,此番我前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濯?哪个字?有这个姓吗?” 濯丽泽没想到话题会这么偏,想了想给她科普的浪费时间程度,果断改口:“你叫我的小名吧,我叫水棠。” “嗯,水棠……” “霍英慧,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当然我并不是让你打白工,我有一条情报……”濯丽泽淡淡地笑了一下,“你的道侣修无情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你想和他一起得道飞升,在天上继续恩爱,那你们必须去……” “她是不是要说去雪华山。”荆婉容拍了一下留影石,画面顿时停住了。 “别停啊,本座还想继续看呢!”绒雪不满地过来抢石头。 “感觉没什么好看的,不想看了。”荆婉容起身,这影像太颠覆她心中央娥上仙的形象了,她需要缓缓。 虽然她极力催眠自己,这是央娥上仙年轻时候的事情,谁没有年轻过呢之类的,但是这……这里面的央娥上仙,莫名感觉和燕智美有点像…… 难怪燕智美会和那道剑意共鸣……原来两人都是一样的缺心眼吗…… 绒雪看她半天不动,直接凑过来拍了一下石头,影像开始继续播放。 第三十四章雪华山 “修文,这里好冷啊!”霍英慧笑着跑在前面,张开双臂做出环抱的动作。 元修文嘴角噙着笑,默默跟在她后面看着。 “雪华山……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了,但是没想到这么美!”霍英慧兴奋地在山脚下转来转去,“这里全是雪啊!” 她眼尖地发现一处不寻常,自顾自地跑了过去:“哇,还有一座庙!” 影像面前的荆婉容瞪大了眼睛,这庙,她上山来时也见到过! 居然这么早之前就有了吗? 霍英慧已经钻进去查看了。她边四处打量边皱眉:“唔,好破啊……这佛像是谁啊……” 她红衣被角落的蛛网缠上,更是心情不好。就在霍英慧准备出去时,身后一个人影站定:“小施主。” “!”她猛地长剑出鞘,压在后面那人的脖颈上,再用一点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削下他的头颅:“你是谁?” “施主可是来寻寒草?”那老僧却老神在在地拨着佛珠,丝毫不顾自己脖子旁的利剑,也不回答她的话。 荆婉容看到那老僧的脸,一下坐直了身子。这个人,就是她上来时候碰到的那个僧人! “你怎么知道的?”霍英慧转头打量了他几眼,有些狐疑。 “……”那老僧不说话了。 霍英慧性子急躁,她把剑收起来,拽住那僧人的衣领上下摇晃:“你是哪个宗的?有什么企图?” 她和修文来雪华山度蜜月的事情没告诉几个人,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她越想越心惊,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和师兄师姐创办宗门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穷追不舍,自己都被找上了,那师兄他们…… 她的手渐渐收紧,准备杀人灭口。 可是这念头刚起,霍英慧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一丝一毫都动不了了。 “柏前辈。”元修文跟过来,看到这情景,急忙出声,“她是我的道侣,不知您的身份,无意冒犯。” 柏山雁退后一步,与此同时霍英慧终于感觉身体能动了。她试着挪了一下腿,但是四肢一阵阵发软,她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元修文上前接住她,把她抱在怀里。 “你和他认识?”霍英慧艰难开口。 “这是菩提宗的柏前辈。他不会害你的,别怕。”元修文在她耳边小声说。 柏山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问了一次:“施主可是来寻寒草的?” “是。叨扰前辈了,抱歉。”元修文捂住霍英慧的嘴,替她回答。 柏山雁似乎失去了聊天兴趣,没接话,默默转身坐下,继续敲木鱼。 元修文见状,抱着霍英慧出去了。 他走到庙门口时,柏山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切皆是虚妄。” “那个老头真讨厌!”霍英慧活动了一下四肢,“说话莫名其妙,修为居然比我高,还藏藏掖掖的。” 荆婉容跟着她点头,她也这么觉得。 “修文,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清楚。”元修文帮她揉着胳膊,“可能是要我们别在意外物吧。” 霍英慧对此不甚在意,不过被别人控制的感觉让她还是很难受:“他修为比我还高,怎么还没飞升啊……是不是飞升失败了,就尽欺负我们这些大乘初期的?” 元修文点头:“柏前辈确实飞升失败了。” 所以他的容貌难以维持年轻的样子,虽然寿命比凡人长很多,但是终究还是会衰老死去。 霍英慧本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是真的,顿时有些伤感:“我们会不会飞升失败啊……” “不会的。”元修文握紧她的手,眼底晦暗不明。 霍英慧缓过来了,反过来抱着他往山上走:“不管怎么样,我们先上去玩吧!” 深深冻住的积雪上,温热的血液在慢慢地流淌。 霍英慧身上和脸上全是血,好在她穿的是红衣,血溅上去根本不明显。她的手探入还在翕动的妖兽身体中,把妖丹连着心脏一起撕扯出来,画面暴力残忍至极。 一旁站着的元修文觉得有点恶心,那股兽类的腥臭味和血味混在一起让他呼吸困难。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为何杀这么多妖兽?”他静默许久,开口问。 “碰上了,就杀了呗。反正是妖兽啊。”霍英慧把它的骨头抽出来,“它们的妖丹和皮骨可都是好东西。我回去了请师兄用这些给你做文房四宝和垫子!” “我不用。” 霍英慧察觉到不对,顶着满是血的脸凑上来:“修文,你不舒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血污的双手:“你不喜欢我杀生?” 元修文刚以为她要像以前那样道歉服软,她却笑了:“亏你还修的无情道,这点定力都没有。” 他皱眉:“无情道并不是泯灭人性,冰冷残忍。相反……” “好了,我才没心思听你说教。你站旁边去吧,我还忙着呢。”霍英慧挥挥手。 元修文站在远处静静看着她,绝美的脸上笼着一层阴霾。和霍英慧在一起之后,他才渐渐发现两人之间天堑般的鸿沟。以往她会为了他一笑了之,但随着两人关系的进展,现在更多时候是他在忍让。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已经有点离不开她了。从前碰到这种事,他会直接和对方绝交。可是现下霍英慧做出这种事,他也只能接受,甚至心里隐隐觉得,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也是幸福。 他心中的郁结,不是源于她杀生的样子,却来自她对自己的敷衍态度。 “哇,狐狸!”霍英慧忽然惊叫出声。 她抱起一只不断朝她脸上抓挠的白绒绒不明生物:“修文,快看!这只狐狸长得好漂亮啊!” “噗!”影像前的荆婉容正开了坛酒灌着,看到这一幕直接喷了出来,“绒雪,那是你吗?” “居然敢嘲笑本座!”绒雪化作狐形,扑到她脸上用爪子挠,动作和影像里的如出一辙。 “让我看看。”元修文快步朝霍英慧走过去,“这只狐狸的修为是这些妖兽中最高的,应该是这座山上地位最高的妖兽。” “本座是妖尊!”被抱起的狐狸不安分地挣扎。 “还通人性!”霍英慧越看越喜欢它,“不杀你了,你来给我们守阵吧。” “还是杀了好。”元修文却不同意,“它现在修为高深,你我联手才能斩杀,放任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霍英慧有些不舍:“你刚刚还讨厌我杀生的……而且它看着没那么强啊。” 绒雪最受不了别人说它实力不行:“那是因为本座现在要过渡到成年期了,实力被削弱了!” 它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代表了什么,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了。 “哈哈哈,好可爱!”霍英慧笑得脸都红了,“修文,就要这只狐狸了!” 元修文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抬手下了一道封印。那封印紧紧束缚在绒雪身上,它变成了小小一团。 两人一狐找到了寒草生长的地方,拔了长得最好的一棵,移栽到一个冰冷的石窟里。 霍英慧认真地往种寒草的缝隙里填土:“我听说这样种出来的寒草最有效。修文,你修无情道将来会有个坎,吃了寒草就能平安度过。” 元修文不知道她从哪听的这些谣言,但是他喜欢看她关心自己的样子:“嗯。” “在这里设个阵法吧?”霍英慧填好了土,站起来后退几步抱起绒雪,“狐狸,你好好看看我们怎么走出阵法的,记下来。以后你要是不小心进来了,就按我们的方法走出去。” 绒雪还在生气,一言不发。 元修文朝那边看了一眼,霍英慧对这只狐狸的喜爱比他想的还要深。 他以往都是用笔写阵法,这次却难得用了地形做阵。 霍英慧在旁边看着,不赞同地皱眉:“弄这么麻烦,狐狸可能会忘的。” “不会。”元修文垂下眼睫,忘了最好。 两人又找了一个天然的大坑,在里面画下层层阵法做掩盖,将那个种了寒草的石窟牢牢埋藏起来。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那石窟之所以冰冷入骨,是因为它是整座山的寒眼。种在它上面的寒草此后经年累月地吸收寒气,以至于整座山的温度在这千百年一直在慢慢升高。 “都准备好了!”霍英慧擦擦汗,看了看周围,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修文,我们把这里布置一下怎么样?以后来取寒草的时候,还能回忆一下我们的甜蜜蜜月时光。” 元修文在她的注视下,久违地红了脸:“……都随你。” “那就让我好好布置一下!”霍英慧从储物袋里倒出一堆金银珠宝,“修文,把你的宝贝也放在这里吧?” 绒雪是被一阵热潮惊醒的。 它抬头,看到霍英慧躺在一旁的软垫上睡得正香。她姘头不在,好像是沐浴去了。 自己的身体现在很奇怪。他低头,两只爪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与人类相同的双手,皮毛变成了垂在脑后的长发,身体也变成了人类男性的样子…… 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霍英慧那姘头回来了!他急切地想要变回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办法,脑袋也被热得晕乎乎的。 元修文进来就看到他道侣身边的那个人,他看一眼就知道是那狐狸化为了人形。他的道侣还在一旁睡得很香,毫不知情的样子。 这画面实在是太碍眼,他沉着脸甩过去一道灵力,那人就慢慢变回了狐狸。 明明已经封印过了,怎么会……对了,成年期。 元修文沉着脸提起那只狐狸,画下一个阵法,瞬间就转移到了一处空旷的密室。 正处于关键时刻的绒雪经不起这种折腾,看着元修文布置封印法阵,很快就两眼发黑失去了意识。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它听到他的一声冷哼:“狐狸精。” “狐狸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霍英慧一醒来就看到绒雪趴着,她抱起它给元修文看。 “可能是成年期的缘故,妖兽都是这样的。” “可是它好像越变越小了。”霍英慧有点担心,之前绒雪还高到她小腿,现在变得只有仓鼠那么大了。 “没事的。”元修文画下入口阵法的最后一笔,站起身,“把它放在这里吧,我们去别处看看。不是说蜜月要在山上好好玩的吗?” “……好吧。”霍英慧郁闷地跟上去。 她出了坑,忽然转头。 元修文以为她又要去找那狐狸,心都被吊起来半分。 但霍英慧只是画了个法阵在坑上,就转头回来了。 元修文放下心:“你还学会设阵了。” “跟你学的,嘿嘿。”霍英慧得意地拍拍手。 他看到她生动的样子,心下一动,主动抱住她献吻。 霍英慧没想到他这么主动,回吻过去,把他压在雪地上:“出来就做?等会不要怕冷啊……” “别看了,有伤风化。”荆婉容捂住绒雪的眼睛,她能感觉到对方那边的热度了。 她心下震惊,千百年前民风这么开放的吗? 不过想起自己和小师弟在一起的时候,在山洞……在树下……好像她也没资格说央娥上仙…… 她一走神,就被绒雪反扑过来。 最后的那个阵法解开,只是多了一块留影石。但之前的阵法痕迹也跟着都一起消失了,密室看起来大了很多,不过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堆迭在室内,看着并不空荡,反而透露着一股奢靡。 绒雪边蹭她的脸边嘟囔:“从这里出去之前,再做一次……” 第三十五章求爱H “不,我还是先出去……”荆婉容有种不好的预感,推了推那扇紧闭的大门。 “留影石的影像放完才能打开门。”绒雪变成人形抱住她,“做到影像放完就可以了。” 她纠结了几秒,转念一想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出去之后估计就再也见不到绒雪了,干脆…… 荆婉容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能是因为刚刚喝了点酒,意识不太清醒,她才会这么放任这狐狸吧。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房间上方华丽的装饰,任由绒雪的尾巴在自己身上作乱。 可能因为是妖兽的关系,绒雪不喜欢做前戏,总是敷衍地啃几下她的唇就迫不及待地把头埋到下面舔穴。 但是一旦插入之后他又钟意磨蹭冗长的前戏了,喜欢不停地吻她的脸和耳朵。 此刻他正埋首在她腿间,舌头压住敏感的阴蒂上下揉弄着,不安分的手也按在阴唇上拨弄。他的犬齿随着动作时不时蹭到穴口,荆婉容难耐地夹紧了腿。 “唔……水。”绒雪察觉到舌尖的湿润,动作更加不安分。他指尖沿着阴唇的弧度上下轻轻的滑动,微小的刺激让她底下流出了更多爱液。 他故意用犬齿咬住阴蒂往外拉扯,又松开嘴叼住它温柔的吮吸,时重时轻的快感从腹部底层蔓延上来,荆婉容按住他的脑袋喘息,手指都插入他的发丝中:“啊……好舒服……” 摸头的鼓励和褒奖的话让绒雪失了分寸,他尾巴探进穴内搅动,被淫液打湿的绒毛刮蹭在穴口,类似羊眼圈的恐怖感觉传来,荆婉容按着他头的手下意识发力,牵扯着他雪白顺滑的发丝。 绒雪痛得哼了一声,咬她阴蒂的犬齿重重一夹,她很快承受不住,发着抖去了。 “是不是很舒服?”感受到一片潮湿的绒雪抬头,手从底下抽出来,把阴液往她脸上抹了一点,又自己用舌头舔掉,“流了好多水……” 荆婉容努力平复着呼吸,看他在自己脸上舔来舔去,嘴硬道:“你能不能说点水之外的东西。” “嗯……”绒雪歪头思考片刻,把勃起的阴茎抵在她的穴口,“下面很硬很痛……想进去……” 他自顾自地说着,把欲望一点一点地埋进了肉穴:“哈啊,你里面咬、咬得好紧,好热好湿……” 绒雪唇色嫣红,因为快感微张着嘴,一点犬齿若隐若现。荆婉容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含住他的嘴唇厮磨:“别说了!” 他任她吻着自己,把她压在地上顶弄。他下身凶狠地撞击着她的臀部,肉体相碰发出“啪啪”的淫荡声音。 荆婉容下意识地害怕这种野兽一样的凶猛性爱,她松开绒雪的嘴唇,抱住他的脖颈:“啊啊……慢、慢点……” “可是,这样你明明流了更多水……”绒雪无辜地看着她,手探到底下掐了一把阴蒂,把濡湿的手指放到她眼前。 她却完全没心思看,浑身肌肉绷紧,咬着牙说不出话。 绒雪下身抽插的动作不停,看到她的反应,默默又拈起那肿大的肉蒂揉捏碾磨。 “……啊啊啊!”荆婉容胸膛急速地起伏,手臂勒紧了身上人,双眼无神地再次高潮了。底下涌出一波液体之后,她无力地瘫着,连话都说不出。 绒雪被她痉挛的穴道夹得受不了,把她翻过来,还没等她休息好,就又把肉棒填进穴内,有些委屈地隔着她的肚子按压微凸的那一块:“本座都还没去一次呢……” 他跪在地毯上,掐着她的胯骨耸动,眼神流连在她趴在地上而露出的后背上。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多少让绒雪有点遗憾,不过这种随便自己肏弄的感觉也很舒服。 刚刚高潮过的穴肉吸得很紧,他很快又不满足于这种温吞的姿势,尽管身下人已经被这种过激的性爱弄得不停高潮,在他眼中这却是她也享受的铁证。 “唔……你,你也想更刺激一点对不对……”绒雪贴在她耳朵旁边吹气。 荆婉容耳朵敏感,被他这么撩拨,下身又流出一点爱液,穴口也缩了一下。 她已经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只是在快高潮的时候抽气闷哼一声。 绒雪以为她默认了,兴奋地把她抱起来,抵在墙上,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的性器上支撑着,顿时肉棒进入了穴内更深的地方。 “唔啊啊啊啊!”荆婉容被他的动作吓醒,抱住他的肩膀拼命地往上挪,想要逃离底下的凶器。 可是她的体重带着她一起往下沉,即使双腿都缠上对方的腰,还是难以避免地把他的阴茎吞得更深。 由于重力,她穴内的水流下来不少,两人交合处一片湿漉,顺着腿根往下淌。 绒雪痴迷地吻她,他浑身也在发颤:“好舒服,好喜欢……” 他刚说完,就把她抵在墙上大开大合地肏干,他浑身泛着情欲的潮红,全力追求着快感,同时不忘取悦身上的人。 每次抽插都会带出对方穴内一点媚肉,他用尾巴尖在那处搔刮,又把尾巴根压在阴蒂上晃动,很快听见她崩溃的尖叫。 听上去像是拒绝,可是底下的嘴却流了那么多涎水,明明就是喜欢这么做。难怪长辈们总说人类爱撒谎呢。 忽然他感觉肉棒被紧紧咬住,他试着动了动,又带出一大波淫水。 “又去了?”绒雪看她双眼发直,更加卖力地往上顶弄,看着她在自己身上起伏。 想起刚刚看的影像,他试探着把她按在自己性器上,直到她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囔声。 “你说你喜欢本座,你爱本座。”绒雪抱住她磨蹭。 可是荆婉容呆呆地靠在他身上,仿佛没听到一般。 绒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听她说这些,用尾巴在她穴口抚弄,直到她脸上因为快感堆积而出现奇怪的表情:“快点说嘛。” “啊……啊……”荆婉容快要高潮了,没心情听他的话。 绒雪不满地停住了动作:“不说就不动了。” 去不了的恐怖感觉让她大脑空白,抱住面前的人尖叫:“我喜欢你!我爱你!” “唔……”绒雪忍不住凑上去吻她,同时尾巴裹住她的阴蒂按压,直到她又一次被逼到高潮,不停地抽气。 听到这话,他好像比想象中还要激动开心。绒雪眯起眼,难怪霍英慧姘头听她说这话就和她在一起了,他现在也觉得这个人类修士很不错呢…… “哈啊,嗯……下山的时候,要记得把本座带上,听到没?”绒雪边顶撞边呓语,“主人……” 荆婉容完全没听他说什么,抓着他的肩膀不停地收缩着穴道,带着哭腔承诺:“好……啊啊啊要去了!” 他用力把肉棒埋进她体内最深处,射出一股白浊。 松懈下来之后,他莫名觉得她此刻惨兮兮的脸也很好看,覆上去吻她的嘴唇。 总觉得有点理解霍英慧和她姘头在想什么了……绒雪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主人熟睡的样子。 第三十六章宝物H 下体蔓延的酸涩快感刺激着神经,荆婉容艰难地睁开眼睛,伏在她上方的绒雪很快注意到她的醒来,不断舔吻着她的脸颊:“你终于醒了……” 他把她从跪趴的姿势扶正,从正面压住她顶弄。这个动作从两人交合处带出一波混合的液体,类似失禁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抖。 绒雪撑在她身上,精致的脸上带着痴态:“还是你配合起来做得更舒服一点。” 他显然被情欲烧了脑子,下身凶狠地抽插着,还不忘贴着她喃喃自语:“好热好紧好湿……” 要不是荆婉容口干舌燥发不出声音,否则她真想骂人。 而且绒雪毫不掩饰他情动的喘息,热气拂在她耳边,本来就有点迟钝的大脑被他这么一催眠,更是除了做爱别的什么都思考不了。 “唔……嗯,有点打滑……”绒雪忽然凑近,把她抱起来,颇有些郁闷地抽出性器,“里面水太多了……” 被肉棒堵住的精液混合着爱液一起顺着大腿淌下,绒雪还好心地伸了几根手指进去搅弄引流。但渐渐的他动作越来越不对劲,在她穴口色情地揉捏着:“好软……” 他忽然从背后深深地插入,她浑身绷紧了一瞬,之后无力地放松下来,想叫却叫不出声。 绒雪贴在她后背上,由于身高关系她只能踮着脚勉强够到地面,让自己的身体不要全部坐在两人交合处。 绒雪也发现了这点,他把她的腿弯架在自己的胳膊上,把她抵在墙上肏干,这个姿势下荆婉容几乎是整个人压在他的性器上,肉棒进入到前所未有的深度。 她不适应地往上移动,双手抓挠着墙壁,但是身后越来越卖力的人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把她的头掰过来深吻,直到她因为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模糊。 两人腿间都是一片泥泞,她穴内早就成了一滩软肉,偶尔在肉棒深入时脱力地收缩几下。 绒雪却非常喜欢这种触感,尾巴尖探出来不断在穴口抚弄,不时撩拨她外翻的阴唇。 “呃啊啊……”荆婉容受不了这样的挑逗,没坚持多久就绷紧身体高潮了。 “怎么一直在流水……”他胡乱扯了点绸缎帮她擦拭,布料上凹凸不平的精美花纹拂在敏感的肉蒂上,她又痉挛了几下,流出更多淫液。 绒雪埋首在她肩膀上,不顾刚高潮还在收缩的穴道,猛兽一般高频率地在她体内冲刺。她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起伏,不停地大口喘气,目光迷茫地落在地上被液体打湿的地毯和一堆宝贝上。 在这种充满了金银珠宝的奢靡密室里,和一只漂亮的狐妖交配…… 这离她在宗内十年如一日的清苦平淡生活差得太远,荆婉容忽然有一阵不真实的感觉。 绒雪缠上来,酸涩尖锐的快感把她拉回现实。他加快了速度,琥珀色的兽瞳里被爱欲填满:“哈啊,本座也要……” 话没说完,他往最深处狠狠一顶,随后抱着她软绵绵地滑下来。 绒雪眯着眼,脸颊绯红,埋在她胸前撒娇:“啊啊……去了,好舒服……” 荆婉容实在没精力陪他,扯着他的耳朵把他往外挪。 他浑身一颤,抬起头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狐耳上:“再多摸几下……” 她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看着像是自己又把他摸发情了? 果然不出所料,绒雪兴奋地扑上来,两人一起倒在被各种液体弄脏的地毯上。他用耳朵胡乱蹭着她的脸,底下再次勃起的阴茎又捅了进去。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撑着身子往后面挪。可是后面就是墙壁,她越动反而把他的性器吞得更深。 绒雪从下方抬头看她,手指在她穴口揉弄,一双璀璨的兽瞳里盛满了天真的求知欲:“本座好想知道,这里到底能流多少水?” 他说完就猛地开始挺胯,掐着她的盆骨把人按在自己身上肏干,迷醉地沉溺在性爱中:“我们来试试看,做到不能更舒服为止吧……” 荆婉容动了动,微凉的精液从穴口溢出。她之前喝剩的酒就放在手边,她拿起来灌了几口,清了清嗓子。 室内满是糜烂的气息,地毯上随处可见不明液体,她之前解阵在的那一块更是重灾区,绒雪泄愤一般压着她在那里做了好久,她用来打草稿的那些布料上沾满了淫水。 还有那些堆放着的宝贝……金银珠宝之类的倒是洗洗还能用…… 央娥上仙真有钱,这些又是古董,运出去绝对能赚到十辈子都吃喝不愁的钱……如果她把这些卖掉,估计赚的钱能和她前夫媲美了。 不对,楼氏的资产好像比她想的还多一些…… 荆婉容正想入非非,绒雪忽然凑上来:“怎么了?” “想点事情。”荆婉容站起身穿衣服,她在这里耗费的一个多月穿惯了柔软的丝绸,做爱时裸身碰到的地毯也是触感良好,此时再穿上以前的粗布衣服居然很不适应。 她不清楚央娥上仙的道侣怎么回事,如果他还活着,那她是不是不该拿这里面的东西? 包括……绒雪,他是这里守阵的狐狸…… 但是自己把最重要的寒草都拿走了,干脆坏事做到底? 她正纠结着,余光看到地上那块留影石。影像早就放完了,托绒雪的福她都没看到最后。 荆婉容捡起那块石头,不抱期望地拍了拍。没想到另一段影像开始播放。 这是央娥上仙一个人录的,她站在一个山脚下,看样子并不是雪华山。 “修文,再次看到这影像的你会不会很惊喜呢?”她眨了眨眼睛,“其实啊,我已经想好我们宗的名字了,就叫‘意寂宗’!其实起这个名字,还是受了你们无情道一些内容的影响呢!” “看!这里是意寂宗的后山!”央娥往后指,虽然有变化,但荆婉容还是看出来这是她经常去修炼的地点,“你以后可以常来这里修炼哦!告诉你一个秘密,在这里修炼,对你们无情道的修士帮助很大!” 以往的回忆被她的话勾起,荆婉容想起来,自己几次进阶都是去后山才实现的。 但是……为什么? 就在她想继续看下去时,那影像却突兀的结束了。 荆婉容站起身,她要赶紧回宗,太多事情需要她去确认了。 她收拾了一下,面对着满屋的宝物和绒雪却有点发愁:要怎么带回去好? 现在宗内形势还不明确,大比没比完,第一暂时落在她头上,肯定会很显眼。再加上带回去那么多的财物和一只狐妖,其他弟子不知道会怎么想……说回来,宗内好像是不允许养妖兽当宠物的。 而且,小师弟那边,也不好解释……他要是发现绒雪可以变成人形,还有她与它的关系,估计得花好长时间安抚。 荆婉容越想越觉得麻烦,果然还是得先把东西放在这里。 绒雪却在这时催促道:“快把门打开,本座要和你一起出去!” 他抱着她的腰,尾巴摇来摇去,非常期待的样子。 荆婉容移开视线,晦涩开口:“那个……” 第三十七章融雪 “绒雪,我下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能会很麻烦……”她斟酌着开口。 “本座不介意。” 荆婉容狠了狠心,直截了当地说:“我现在不能带你一起下山。” 绒雪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她上前顺他的毛:“但是,我处理完那些事情后,就会上山来接你的……我保证。” “不行!”绒雪气得变回了狐狸,不停咬着她的衣襟,“你怎么能食言?!” “对不起。”荆婉容有点愧疚。 绒雪泄愤一般把她的衣服下摆撕咬得破破烂烂,荆婉容任他动作,她储物袋里反正还有好几件。 它虽然在发泄,但收敛了很多,她的皮肤没有半点被伤到,她知道绒雪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但是这种不痛快的发泄渠道还是不够,它扯着她衣服上的碎布在地上滚了几圈,又爬起来一爪子打翻了墙角的一个古董瓷瓶。 瓷瓶倒在厚重地毯上,没碎,骨碌碌地滚了几下就停住了。 荆婉容忽然感到一阵心烦。 她难以忍受这种情况,以前在家里被母亲虐待的时候,对方就经常这样摔东西发泄自己心中的郁气。 那种歇斯底里的感觉让她至今后怕,尤其现在她急着走,更没心情应付绒雪。 久违的厌倦感涌上心头,她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把它拎起来:“有完没完?” 她确实很喜欢这只漂亮的狐狸,在山上和它相伴这么久也增添了不少乐趣,更别说虽然一路坎坷,她最终还是靠绒雪找到的寒草。 为它起名的时候,自己就想把它收为宠物了。它主动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她虽然有担心怀疑,但更多的是高兴。 小师弟估计在意寂宗待不了多久,她一直希望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宠。 虽然不听话也是可爱之处,但是闹起来这么疯的话…… “绒雪,我们还没缔结主宠契约。”荆婉容垂下眼帘,“你现在跟我没什么关系,带不带你走都是我的自由。” 绒雪睁大眼睛,仿佛听不懂她说了什么一样。 “你……”它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荆婉容正烦着,没空搭理它,转身默默收拾东西。 过了许久,她感觉室内安静得有点不对劲,才回头看:“绒雪?” 一团白色毛绒绒的东西正窝在墙角的一堆绫罗上,一动不动。 “绒雪?”她提高了声音,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 它还是没反应,只有身上的茸毛轻微地动了几下。 她上手把它翻过来,没想到居然翻不了,就算她用了很大力气也纹丝不动。 荆婉容叹了口气,知道它这是在赌气了:“别生气了,绒雪。” “我错了,我保证我会很快回来接你的……”她看翻不过来,干脆用两只手在它身上揉来揉去,“绒雪,我道歉了。” 那毛绒绒的团子抽了一下,随后像是发现自己没定住一样,身体变得有点僵硬,还有点极细微的呜咽声传出来。 荆婉容轻轻把它抱起来,看到它眼睛一片湿润,讶异道:“你哭了?” 它把头埋进身体的毛里,还是不说话,喉咙里发出小小“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莫名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边抚摸它的绒毛边说:“多大的狐狸了,还哭。” “呜……本座才刚成年!”绒雪一爪子拍在她胸膛上。 “好好好。”荆婉容把它的爪子拉下来,用手包裹着揉按。她心下无奈,绒雪不是独自在雪华山守了那么久了吗,怎么还这么依赖人? “你就当和以前一样嘛。”她抱着安慰人的心理开口。 但这话却正中绒雪的雷区,它哭腔更重:“可是本座之前没有名字也没有人陪!” 没有得到过,也就无所谓失去。 霍英慧千百年前说过她不久之后就会来取寒草,可是她至今没有再回来过。而它因此被封印,在雪华山寂寞地度过了千百年的光阴。 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类修士却一来就给它吃了妖丹,给它取名,帮它解开了封印。还有成年期的情潮……也是她帮着自己解决的。 虽然她有时对自己很粗鲁,但是从它提出做宠物的那一刻,它就已经决定要跟着她了。 荆婉容的情商实在不高,她听不懂绒雪的话什么意思,讷讷道:“所以我是不该陪你,不该给你取名字么……” 她挠了挠头,绞尽脑汁补上一句:“你要是不喜欢这名字的话,可以不要的……” 绒雪被她气蒙了:“本座没说不喜欢!” “啊,喜欢就好。”荆婉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脑中就只有“安慰绒雪”这个念头,“我也是喜欢你,想一直陪着你才给你取名的。人类给宠物取名,一般都是真心想要养才会这样做的。”至少她当时真的是那样想的。 绒雪在她怀里扭了一下,半晌才闷闷道:“真的吗?” “真的。而且我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霍英慧当年也说很快就会来拿东西,不会让本座守太久。” “我跟她不一样。”荆婉容认真地和它对视,心里却有点没谱。央娥上仙当时应该是因为有什么事,才没来拿东西。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成那样…… “那好吧……”绒雪别扭地答应,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不行!你得先和本座定下主宠契约!” 荆婉容一愣,她之前看过其他弟子收灵宠,瞄了一眼好像很麻烦,各种手续文书,还有什么血誓,看着就恐怖。 而且现在在雪山上,根本没条件做这些,她也不记得那血誓是怎么写的。 “那个……”她大脑飞快运转,最后忽然想起那本书里的剧情。丹熙熙这个女主遇到绒雪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山了,而且还没结契。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好,我们现在来结契吧。”荆婉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剪子,“绒雪你先用一下人形。” 它哼了一声,变成人形,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他底部微卷的长发填满。 荆婉容用剪子挑起他脸庞的一缕头发,洁白的银丝在金属质地的剪子衬托下,闪耀着点点光泽。 她比了一个长度:“头发剪到这里可以吗?” 那正好是他锁骨下面一点的位置。 绒雪点头,然后有些怀疑:“剪头发就算是结契吗?” “还没完呢。”荆婉容汗颜,这狐狸比她想象中的难骗。 她又剪了自己的一缕发,将两人剪下的发丝分成两股,打了一个略显复杂的小结。 绒雪认真地看着她动作,直到那个黑白相间的结渐渐成型。 “这是什么?” “嗯……跟契约有同等效力的东西。”荆婉容挑拣着真话假话说,这样她也不算骗婚……吧。 “怎么不写契约?”绒雪还是不满意。 “你看得懂人类的字吗?就不怕我在契约上坑你?”荆婉容早就觉得这狐狸心大了,一看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你等下把我送下山试试,如果你能下山就说明我真的没骗你。” 她记得绒雪说过,它们这一族需要结契才能下山。 “哼。”绒雪不说话了。 他抢过那个小结把玩了一会儿,怔怔看着它出神:“你编的还挺好的……” 荆婉容心下一惊,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结。 她一放松,嘴上就不把关:“哈哈,编了几次都编不好就太丢脸了吧。” 绒雪抬头看她:“你以前还给别的宠物编过这个?” “嗯,那个……没有,是练习。”虽然给别人编过,但小师弟他们不是宠物,自己这也不算撒谎……吧。 “就这么想养宠物啊?还在一个人练习。”绒雪翻了个身,举着那个结左看右看,有点得意洋洋的,“那你要好好对本座哦。” 他得意了一会儿,忽然又转过来:“你以前还有没有养过其他宠物?” 这里没什么骗人的必要,荆婉容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一条狗,但不是灵宠,而且没养两天就死了。” 说到这件事,她目光有点黯淡。 父亲那天喝了酒,她当时在外面躲着,忘记把狗抱出去了。结果回家之后,就在院子里看到它的尸体,血肉模糊的一滩躺在地上。 明明是外面捡来的野狗,但是仅有的那几天相伴却让她感到无比怀念和温暖。在夜晚抱着它入睡的时候,能够忘记父亲的暴力和母亲的沉默,有种自己被世界需要的感觉。 直到最后它没有抛弃自己,但自己却…… “……啊。”荆婉容看到衣服湿了,赶紧去擦。可那水迹却越擦越多,她一摸脸,才发现是自己脸上的泪水打湿了衣服。 “什么,我哭了?”她匆忙站起来,走到堆着布料的角落,扯了张丝绸手帕擦拭,“怎么回事……” 一想起它的死状,想起自己把它的尸体拖出去埋了的事情,想起它和她一起玩的事情,她就会不受控制地落泪,所以平时她尽量都不去想这些的。 绒雪看着她擦泪:“那只狗对你很重要吗?”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落泪,她受伤和被困的时候明明都挺平静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它走了之后,感觉很寂寞。”那之后她不敢再往家里带宠物,后来待在楼家,因为寄人篱下也不敢提宠物的事。宗内对宠物的规定繁多,她也不想总是在掌门面前碍眼。 没有人能和她长久地待在一起,她之前以为丹熙熙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可是她转身就去找燕智美了。 绒雪不会安慰人,只是凑上去抱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身上,眼神复杂:“有本座陪你,你就不会寂寞了。” 他也懂那种孤独的感觉,被封印在雪华山的这千百年,他一直都是独自过来的。 “嗯。”荆婉容脸上还有泪,但她忍不住笑了,“在一起就不会寂寞了。” 出来的时候,雪华山上的气温似乎变冷了很多,绒雪对此很高兴,但是荆婉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来的时候是一月份,现在叁四月了,怎么还更冷了? 山上不少妖兽都恢复了灵力,绒雪化作原形,以那种威风凛凛的大狐狸样子把她送下山,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攻击的妖兽。 “你这个妖尊居然不是吹的。”荆婉容感慨,它和之前那个偷雪豹妖丹吃的团子也差太远了。 “本座是最强的。”绒雪抖了抖毛。 “啊,快到了。”荆婉容瞧见前面有座破庙,“把我放在那里就好了。” “……哦。”绒雪把她放下之后就主动变小,跳进她怀里拱来拱去,“不再待一会儿吗?” “马上就会回来接你的。” “……” “好了。”荆婉容把它放在地上,“再见,小狐狸。” 绒雪不情愿地沾了下地面就又跳回去:“用你起的名字叫我。” 荆婉容笑着摸它的背,把它再次放在地上:“再见,绒雪。” 她转身默默地走了,绒雪还停在雪地里,久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出神。 第三十八章久违的宗内 荆婉容站在丹熙熙门外,难得感到心跳加速,想敲门却又有些迟疑。 她没考虑太多,一上山也没通知掌门,径直就来这里了。 不知道丹熙熙是什么反应……几个月没见了…… 她忐忑地推开门,出乎意料,丹熙熙没在,平时这个点她应该在床上打坐的。荆婉容往里面走了两步,看到她桌子的一角堆着几个包裹,看起来是自己的。 她打开看了一下,里面东西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肯定是丹熙熙帮她放的。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这点之后,她总觉得放下心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丹熙熙温柔中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请问是哪位来……” “啊。”荆婉容转身,正好和她视线对上。 丹熙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因为背光,荆婉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凉,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味道。荆婉容看到她穿得很朴素,脸色也不好,头发更是有火燎的痕迹,在心下推测她刚刚应该炼丹去了。 “嗯,那个……”荆婉容莫名其妙地腼腆起来,“我回来了……” 丹熙熙快步走过来,急得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到了荆婉容面前,一反常态地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她。 荆婉容有点不自在,把视线移开,丹熙熙这是不认识她了? “手拿出来。”丹熙熙终于开口了,略显清冷的声线让荆婉容有点不适应,但她还是乖乖伸出手。 丹熙熙拉过她的手低头观察,上面由于斩杀雪豹而留下的伤痕只剩浅浅几条,而由于解阵沾上的墨水印现在还没完全洗掉。 对于丹熙熙来说完全陌生的手却让她露出一个笑容,她甜甜地开口:“大师姐,我刚刚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欢迎回来。” 梦里,荆婉容的手和从前一模一样,她经常在做梦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身处梦境之中了。去雪华山那样凶险的地方,怎么可能完璧无损地回来。 荆婉容咽下一口唾沫,看周围没别人,真诚开口:“能不能别用那种声线跟我说话,你还是用最开始的声线吧。” 隔了几个月又听到这个,她有点不习惯。丹熙熙甜腻的声线,虽然对师兄师弟们很有效,但是总感觉不是真实的她。 “呵呵。”丹熙熙轻笑。 于是荆婉容知道这次沟通也无效了。她叹了口气,拿出小心翼翼护着的匣子递过去:“这里面是寒草。” 丹熙熙震惊地接过去,手覆在上面,久久没有打开:“真的吗?大师姐你……拿到了?” “嗯嗯。是真的。”荆婉容点头,半晌又补了一句:“是别人给她修无情道的道侣种的,说是对无情道的修士很好。” 说完她忽然有点心虚,赶紧转移话题:“要不要报告掌门?” “不用。”丹熙熙笑了笑,“先把丹药炼出来,给智美吃了再告诉他们。” “哦。”荆婉容看她真的成功被自己转移了话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现在就去炼丹。”丹熙熙也不避讳她,直接开始换衣服。雪金丹的其他材料她一早就备好了,也试着用其他药材代替寒草实验过很多次,只是效果都不尽如人意。 荆婉容默默拿起自己的包裹:“那我回去了。” “我晚点来叫你。”丹熙熙边扎头发边开口。 荆婉容看得出她真的很兴奋,虽然面上还是那副沉稳温柔的样子。 她往门外走去,有点落寞。就要踏出门槛时,丹熙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谢你。” 荆婉容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但是心情忍不住好了很多:“嗯。” 意寂宗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变了很多。荆婉容在树荫下慢慢地走着,现在是午时,弟子们大多都在用饭或者午睡。那些修为高的弟子,虽然不用进食和睡觉,也不会选这种时候出来修炼。 一路上人很少,她走过熟悉的小道,感觉很安心。 以前宗内没什么人脸熟她,但是这次大比之后她算是出名了,现在居然也要担心被弟子们围住。 去哪里好呢……虽然想回自己在后山的房间,但是家具之类的都在小师弟的院子里了。 还是去找他吧。 荆婉容朝着他院落过去了,出乎意料,上次来的时候院子附近还有很多弟子的,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 她有些急切地推开小师弟的房门,里面不仅没有人,床和桌子上甚至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她愣愣地站在门外。 房间内的微尘在光线下飘动,室内有一种木制家具久置的味道,不难闻,但之前她每次来这间房里,都能闻到小师弟身上淡淡的香味。 雕花窗户把阳光隔成几块,投在檀木书案上。书案的一角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摞书,荆婉容走过去看了一眼,大多是剑术方面的,还有一些修身养性的书。最下面压着几本凡间夫妻的恋爱话本。 书都没拿走…… 荆婉容心烦意乱,小师弟去哪里了? 她不想出去随便找个弟子问,那样太明显了,搞不好还会添很多麻烦,只能等晚上见丹熙熙的时候问。 但是这样干等又实在难捱,她关上门,默默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当初走的时候贴了张防尘符在各个地方,所以房间内干干净净的,和走的时候一样。 对比之下,她又心烦起来,小师弟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任何准备?看起来就像是不知道自己会离开那么久一样。 荆婉容把包裹放好,转身去了后山。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丹熙熙忙的这段时间,她去修炼好了。 后山应该刚下过雨,清新的空气中带着湿意。 地上的泥土很松软,荆婉容走得有点艰难,裤腿沾上了不少泥印。 她走到自己常去的地方,这一处周围都是树,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洒下光斑,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熟悉的景致让她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的后面就是一条小溪。溪水不急不缓,清澈见底,偶尔能见到其他弟子作为宠物养在这里的锦鲤。 当然这些锦鲤并不是灵宠,否则不可能随便养在后山的小溪里。 荆婉容想起绒雪,等她到时候把事情跟掌门汇报完,就把它接过来养在自己身边。对了,还得先找到小师弟,跟他说一声…… 不知道他会不会反对呢…… 她想入非非,忽的反应过来,她是来这里修炼的。 在雪山上她晚上也有尝试过修炼,可是雪华山灵气虽然充裕,但她吸收不了,跟以前在宗内一模一样。 看到央娥上仙的留影石之后,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每次进阶确实都是在后山。 不过后山灵气稀薄,即使是低阶弟子也很少来这里。她有时进阶也在疑惑,到底是哪来的灵气帮助她修炼的? 看来,这个宗门的开山老祖还有很多秘密…… 不过她好奇心并不强烈,只觉得既然这里可以助她修炼,那好好利用就是了。 她深呼吸几口,在心中念了几遍“大道无情”。 起初几遍没什么感觉,然而随着那四个字一次次地在她脑海中出现,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感逐渐从胸口蔓延开来。 这种和上次进阶相似的疼痛让她知道自己的修为正在上涨,因此荆婉容咬牙拼命忍着,指甲不自觉地抓进肉里。 她早已无力维持打坐的姿势,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石头上滚了下来,半边脸埋在地上。但是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关注这些了,只能趴着喘息,脸部也因为剧痛而扭曲了不少。 “嘶……”荆婉容实在忍不住这种折磨,不停地抽气。 她眼前开始发白发花,甚至看到了雪山上面的场景……啊,这是那间密室……和央娥上仙留下的奇珍异宝! 在痛意的作用下,她脑子也变得浑浑噩噩,下意识伸手去摸。 那些金银却在她快触碰到的时候“嘭”地鼓起来,变成白云一般的样子,随后炸掉了。接着一个硕大的狐狸脸冒出来,没什么感情地盯着她。 这个,好像是解开封印之后失控变得巨大的绒雪…… 荆婉容又去摸它的头。 眼前的画面下一秒就烟消云散,只剩半边春草。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刚刚那些只是幻象,她还在意寂宗的后山。 明明还在修炼,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幻觉……上次痛得厉害的时候,可没有这般现象啊? 她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而且,前面还痛得厉害,现在居然什么感觉都没了。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中断了修炼……荆婉容急急运气检查修为,发现她的境界已在金丹后期。 抬头看天色,也才堪堪过去几个时辰。 这速度放在其他弟子身上,绝对算是神速了。就算是剑术奇才的小师弟当初修炼,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也不是几个时辰能做到的。 但是荆婉容却握紧了拳头,她修的可不是那些稳扎稳打的东西…… 这速度比起自己当初从筑基狂飙到金丹的过程,还有些慢了。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越到后面越难进阶,她理解,但是现在的进步幅度明显不如之前。 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修为高低,只是以前某种一直有的东西忽然不在了,有种不甘心的情感。 荆婉容咬着唇又坐回去,想要重新开始修炼。可是就算她这次清空脑子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大道无情”念了一遍又一遍,也无法进入修炼状态。 “大师姐。我也好久没来过这个房间了呢。”丹熙熙举着灯进来,坐在床上翻看《无情道经》的荆婉容看到她,默默把书收起来。 丹熙熙也不多问,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脸色有点苍白:“我炼制了雪金丹给智美服用,她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怎么会?” “雪金丹只能修补她的心脉,而她之前就已经魂魄离体了。虽然我前不久把她的魂魄召回来过一次,但是终究不能一直关押着她的魂魄……” “所以……”荆婉容皱眉。 “所以还要等她自己回来。”丹熙熙苦笑。 “她不在,你的事会受很多干扰对吧?” “嗯。”丹熙熙低头看着手中灯里跃动的烛光。 “很急吗?”荆婉容忍不住了,她没有丹熙熙那般的野心,很多事情上两人都有分歧,当初能和平相处那么久也是个奇迹。 “怎么说呢……毕竟夜长梦多。”丹熙熙抚弄着烛火,她平日控制炉火多了,此刻直接用手触碰火焰也毫无顾忌。 荆婉容想起了什么,一拍床板:“这个好办,我在雪华山上发现……” 她忽然意识到再说下去就要提起绒雪了,赶紧闭嘴,关于雪华山的事她得先自己加工一下再告诉丹熙熙,否则什么都被她套出来了。 “说完啊。”丹熙熙用袖子捂着嘴笑,“我很想知道大师姐是怎么拿到寒草的。很辛苦吧?” 她状似不经意地又补上一句:“你还把那剪子给拿走了。” “等下……这个等等再说。” “还有什么事?” “小师弟去哪了?”荆婉容紧张地眨眼,她等着问丹熙熙这个问题一下午了。 “你走后没几天,他就闭关修炼了。”丹熙熙浅笑,“你没看到剑峰那些弟子的脸色啊,超级差。当然我们丹峰也有很多记挂着这位高岭之花的弟子,知道这个消息可心碎了。” “这样啊。”荆婉容得知他是闭关了,放下心来。 “你那是什么反应?”丹熙熙眯眼,“大师姐,怎么感觉你很心虚呢?你出去的这几个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吗?” 她发现那剪子不见了之后也是心神不宁,荆婉容带着花痴,要是哪天浓情蜜意之时脑热和别人结为道侣发了毒誓,事后又因为花痴出轨被天打雷劈,那她也有一半责任的啊! “放心吧。”荆婉容摆摆手,“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举行过结为道侣的仪式。” 不过结发这种无关紧要又很能唬人的当然不算。 丹熙熙没说话,和她对视着,直到荆婉容心虚开口:“对了,我在雪华山上发现了央娥上仙留下来的东西……” 第三十九章过眼云烟 “原来是这样……”丹熙熙听完她的讲述,垂下眼思忖。 “我从来没听说过央娥上仙还有道侣,所以对这些也是半信半疑。” “她道侣一事是真的。”丹熙熙蹙眉,“我曾无意中听见掌门讨论过。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和其他几位真人一直在隐瞒此事。” “这样啊。” “至于那些财宝……我过会儿亲自去雪华山一趟取好了。”丹熙熙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这次还真是感谢大师姐了。” “这么急吗?”荆婉容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 “最近宗内事情很多。” “但是……雪华山上很危险……就是,我上山的时候听说过,央娥上仙养了一只妖狐……” 荆婉容终于避不开绒雪的事情了,她可没收拾密室里的痕迹,要是丹熙熙去了绝对会发现的! “我知道,不过那美人狐不是几百年都没出现过了吗?想必是谣传罢了。而且大师姐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可以告诉我上山的捷径吧?” 迎着丹熙熙的目光,荆婉容吞吞吐吐地开口:“对了,我想起来,我在雪华山收了只灵宠……碰巧也是狐狸来着……它一直在等我,有点凶,你上山可能会碰到它……” “灵宠?那怎么不接回来?”丹熙熙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大师姐,你确定真的只是灵宠?” 荆婉容不说话了。 丹熙熙深呼吸几口,勉强笑了笑:“没事,大师姐,这是你的私事,我……” 好吧,她就知道! “那我去山上总可以吧?” “其实没必要……”荆婉容用将功补过的态度拿出那枚留影石,这是她唯一从密室带出来的东西。留影石里的影像已经放完,石头表面变得黯淡,乍一看和路边的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 她手一翻,石头的背面赫然是一个闪烁着流光的印章。 “央娥上仙留下的这个,应该比那些财宝更有用吧。”荆婉容紧张地往里面输了些灵力,昏暗的房间内顿时充满淡淡的虹光。 丹熙熙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兴奋地把手覆上那枚石头。 “对,就是要这个……”她收紧手指,握住它,把它攥在自己手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荆婉容,忽然走到床前抱住她,头埋在她肩膀里,因为发笑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没事吧?”荆婉容担心地拍她的背,不会因为太高兴而失心疯了吧? “没事啊。”丹熙熙举起那枚石头,反复端详着印章,“确实比金银有用多了。谢谢大师姐。” “下次别突然这样了。”荆婉容把她推开,“一惊一乍好吓人。”而且感觉和嵇欣笑那个疯子有点像。 丹熙熙坐到床上,脸上还带着笑:“既然大师姐为了不让我去雪华山都这样了,那我就不去了吧。”毕竟她想要的东西已经被荆婉容带出来了。 “但是你得回一趟雪华山吧?灵宠可不能一直晾在外面。” “本来打算先在这边把手续办了再把它接过来的。它有点不听话,而且太粘人了……”荆婉容苦恼起来,“对了,还得先跟小师弟说一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闭关修炼的时间很多时候不是修士能决定的,境界突破的时候花个一两年都有可能。 “再等等吧。我这两天帮你安排灵宠的事情。”丹熙熙站起来,去拿放在桌上的烛台。 “要走了吗?” “嗯。这里毕竟是小师弟的住的院子。”她要是回去太晚,被其他弟子看到了不好。 “哦。”荆婉容目送她关门,忽然开口,“怎么不带夜明珠?” 烛台光源不稳定,提着也重。 “……之前的拿去做人情了。”丹熙熙脚下一顿,“你以前从来不关注这些。” “雪华山那密室里有很多,下次给你带一个。” 荆婉容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虽然身下睡的被褥是她之前一直在用的,可是前段时间绫罗绸缎睡多了,现在睡以前的被褥怎么都不习惯。 清晨她起床穿衣的时候,又因为衣服的材质而不适了一会儿。 丹熙熙已经端着早餐在她门外了:“大师姐,我把早饭送来了。” 荆婉容愣了一下:“啊,多谢……但我不想吃。” 她虽然早已辟谷,但之前在宗内一直改不掉吃早餐的习惯。不过去了雪华山之后,她算起来已经几个月没吃过食物了,饿了就嗑一颗辟谷丹。 以她现在的修为,就算十几年不吃不喝也没什么问题。 门外沉默许久,才传入一个声音:“是吗,那我以后便不送了。” “等下,丹熙熙……帮我找几件衣服吧?”荆婉容实在受不了,把身上衣物脱了,“还有房间里的家具,可以换成檀木的吗?”别的木头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奇怪。 密室里那些宝物,用木制的,多半是檀香木。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你这样好像刚进宗的时候啊。”丹熙熙轻笑了一下,“非珍馐不吃,非绫罗不穿。” “怎么忽然提起之前的事……”荆婉容窘迫起来,她那时候闹了很多笑话。因为在楼家久住,她进宗的时候都忘记一些基本的百姓生活了。 “没什么。你想要的话,我去给你寻就是了。”丹熙熙端着盘子离开,随后院落的大门“砰”地合上。 荆婉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等下要去做什么。她想来想去,决定再去后山看看。 后山的气温有点低,荆婉容找到自己昨天打坐的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地上。 等下如果又痛得稳不住身形,从石头上摔下来还是比平地躺要痛的。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稀薄的灵气,同时心中默念着“大道无情”。 那四个字刚在她脑海中浮现,一股钻心的疼痛忽然从四肢百骸传来。 “大道无情……大道无情……”她强忍着痛意又默念了几遍,最后简直就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大道无情……” 在那四个字的包围下,她的意识因为激痛而慢慢模糊起来。 睁开眼,面前是一片光滑的地砖。自己的额头正死死磕在上面。 抬头,楼老太太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她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金护甲,半点眼神没分给跪在地上的她。 荆婉容以为没人看自己,偷偷挪了一下,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跪着。 没想到她轻微的动作立马就被后面的嬷嬷发现了,后背立刻挨了一下:“动什么动?!” “跪不住了?”上方的老太太终于开口了。 “是啊。”荆婉容不明所以,直接说实话。 “乡下野丫头就是没教养。”嬷嬷在后面开口,“老太太,要不要奴婢把这丫头拖下去掌嘴?” 荆婉容害怕了,老老实实一动不动。掌嘴很痛的啊! 楼老太太的目光从自己的金护甲上移开,淡漠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孙媳妇:“我们楼家的财产,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桂月的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她说着,打开一旁妆奁,挑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和田玉:“这也是你配偷的?!” “……他送我的。” “哼!”楼老太太鼻子出气,虽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态度却缓和了一点,“那你也不该接!这玉,把你卖一百遍都买不了!” 荆婉容回想了一下那玉的质地,想起自己之前无意中在当铺见过的价格,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一百个她哪够啊,一万个都悬。 “别肖想我们楼家的财宝。”楼老太太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既往不咎,这玉,就当是桂月丢了罢了,我楼家也不缺这一块玉。下去吧。” “谢老太太。”荆婉容站起来,踉跄了一下,随后看到自己额头的血滴在了衣服上。 然后她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自己在意寂宗的后山。 怎么又进幻境了,还是在前夫家的回忆……荆婉容捂着额头坐起来,运气查看自己的修为。 这一运,差点把她吓死,她什么时候掉到练气期了? 后面一个人忽然抱过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任那人抱着。 荆婉容于是知道自己还在幻境之中了,这一段应该是她刚进宗内不久的事情。 “婉容,不对,大师姐……”后面果然是丹熙熙,她笑着吐舌,“又叫错了,对不起!” “熙熙。”幻境中的自己温柔地回应。 “你不是想养宠物吗?我看到山下有人在卖猫狗!”她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我们去买吧?” “可是,我身上没有银子了……” “你不是有块很值钱的玉吗?” “……”荆婉容皱眉,那是她从楼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卖了总觉得有点舍不得。 “没关系,不想卖也无妨。”丹熙熙晃了晃自己的储物袋,“我还有银子。” 荆婉容没回她,怔怔地握着那块玉。 楼公子说过,拿着这玉,随便找一家楼氏的钱庄,就能让楼家把她接回去,继续享受阔太太的富贵生活。 吃的是玉盘珍馐,穿的是绫罗绸缎,坐的是宝马香车,她在楼家的物质生活根本无可挑剔。虽然被楼老太太和下人瞧不起,但是这比她之前的生活要好上千百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这些天在意寂宗,她…… “怎么不理我?”丹熙熙没得到回应,偏头看她的表情。 “卖了吧。”荆婉容把脖子上的玉扯下来。 丹熙熙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 “这种身外之物,根本无所谓。”荆婉容朝她笑笑,“我们等下去找当铺。” “好潇洒,不愧是大师姐。”丹熙熙也笑了,“我也觉得,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 荆婉容从幻境中清醒过来,这里是意寂宗的后山,她一个人在修炼。 幻境中消失的疼痛又开始了,她死死抓紧心口处,在痛意的作用下不断地颤抖着。 她一边喘息一边把指尖插进皮肉里,这种感觉可以让她暂时从修炼无情道的痛里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血肉模糊的胸膛很快就不能再用来抓挠了,她的手又深深嵌进泥土里。 那种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的感觉实在太过恐怖,荆婉容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按住,剥皮抽筋了一般。 怎么还没有疼晕过去……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体会到一种麻木的感觉。 丹田处的高热却又让她敏感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慢慢拼在了一起。接着就是一股充沛的灵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荆婉容闷哼一声,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境界的突破。 痛意慢慢地平息下去,她动了动手指,一阵酸痛感袭来。 荆婉容坐起身,运行了下灵力。 居然一举进入了元婴……她又让灵力在体内转了几圈,发现自己已经在元婴中期了。 好快的速度,难怪其他弟子说魔修逆天,越到后面进阶竟然越快。 不过这次进阶也太痛苦了,不止是身体,看到那些幻境,她有点不舒服。 荆婉容没了多少修炼的心思,天已经黑了,她想回房休息一会儿。 床上放着几套衣服,看上去就很华贵。衣服上还有张纸条,荆婉容拿起来看了一眼,丹熙熙说换檀木家具要等到明日。 她看着那些质地非凡的衣物,忽然觉得很空虚无聊。 荆婉容掏出玉牌,输入了些灵力,给丹熙熙传音:“剩下的不用准备了,麻烦你了。” 她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流淌进来的月光,那种久违的无意义感觉又席卷上来。 第四十章美遇 深红的罗帐内,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房间内点着熏香,白烟幽幽地从铜香炉里升上来。 旖旎的氛围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破,床中央的美人动了动,不满地回头:“什么事?我正在准备幻术……” “师兄,濯前辈回来了!”推门的那个弟子都快要哭了,“她让你去禁闭室思过……” 斐珧闻言顿了一下,随后不紧不慢地下床,撩开床前的纱幔。 “知道了,大惊小怪。”他套上外衣,把松散的头发随意束了下。 “可是,师兄,这一去,濯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你出来了……”那弟子看他这么平静,有些担忧。 斐师兄也是,居然在宗内造谣之前失踪的媱君,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想到他之前还翘了意寂宗的赏梅宴去青楼当花魁,那弟子更是两眼一黑。 “没事的。”斐珧走过去,“别哭丧着脸,带路吧。” 两人离开后,木门“嘎吱”一声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床前直直上升的香忽然飘忽了一下,空荡的床上,纱幔内逐渐显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哼。”斐珧看着合上的房门,“估计是修炼又懈怠了,连最基础的幻术都认不出。” 他伸了个懒腰,撑着头歪在靠垫上。 濯丽泽回来了,他最近都不能在宗内露面,正好去意寂宗找那个色鬼。 把她拉过来当人证,再加上那匣子,证据充足,看濯丽泽还能怎么抵赖。 想起含冤而死的媱娘,他双眸黯淡下来。 如果不是在醉春楼碰上那人,他大概这辈子都无法为母亲昭雪了。 “内门,荆婉容……”他回忆着之前记下的那些信息,收拾了东西,直直往意寂宗去了。 荆婉容无所事事地在宗内晃悠。 最近一直在下雨,后山的白梅不需要她浇水。修炼也不知为何进行不下去,她猜测自己可能要缓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修炼。 毕竟一天进几阶太逆天,要是天天都修炼,那不是从凡人到成仙只要一个月?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发散。 照这个速度,燕智美醒过来,不会打不过她了吧?然后自己名正言顺登上大比第一,成为宗内传奇大师姐,无数弟子憧憬的榜样…… 她正胡思乱想,腰间玉牌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大师姐,到北门来。” “那块石碑那里?”荆婉容觉得很奇怪,丹熙熙这时候找自己做什么?她不是应该在议事殿帮忙处理宗内事务吗? “急事,速来。” 荆婉容看着沉寂下来的玉牌,一头雾水地往北门走去。 意寂宗的门口,一块饱经岁月沧桑的巨大石碑静静矗立着,上面“意寂宗”叁个字金钩铁划,据说是央娥上仙用剑锋一笔一笔写下的。 荆婉容绕到石碑后面,果不其然看见丹熙熙的身影:“你找我什……”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到一个紫色的身影,视线一寸寸地掠上去,最终在那人脸上凝固了。 她脑子里炸开了烟花一般,这人……是醉春楼的花魁! 他此刻一头青丝散乱地披着,衣衫不整,露着半边香肩,但是动作却很自然,仿佛不知道自己这样很勾人一般。 丹熙熙虽然是面对着他的,但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看,贯彻着非礼勿视的原则。 那花魁看荆婉容来了,刚刚还带着些愁苦的脸顿时乌云转晴,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大人终于舍得来见奴了。” “你怎么来了?”荆婉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是怎么了? “他方才一直在这里要求见你。”丹熙熙看气氛不对,插话道,“守门的弟子不知如何处理,就把我叫来了。他说他是你的相好,我便想着确认一下。” 刚听到的时候确实五雷轰顶,但是现在已经接受了。毕竟是大师姐…… 她说完,赶紧往外走:“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好好聊聊吧。我就不打扰了。”她还赶着回去开会呢。 “等等,我们只是认识而已……”看到丹熙熙居然想溜,荆婉容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认识而已……吗。”那花魁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楚楚可怜,眼角竟然还湿润了,“那晚,大人明明就对奴……” “我怎么了?”荆婉容被他一吓,开始回忆那天。她不只是做了个春梦吗?还是她记错了,那晚确实…… 丹熙熙脚下跑得更快,她不想听这些东西啊! “大人一定、一定要逼奴在这里说吗……”花魁以袖掩面,说着说着居然开始抽噎,“这里还有其他人……” 荆婉容转头,不远处守门的那几个弟子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她后知后觉地恼起来,一把扯过那个花魁的衣袖:“好了,别在这里哭!跟我回去好好说!” 荆婉容把门“砰”地合上,又设了个隔音的结界,才抿着嘴转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花魁刚刚好像笑了一下。可等她细看过去,他确实是在掩面低泣。 “你来这里干什么?那晚不是跑得很快吗?”荆婉容看他这副样子,想发火又发不出,只能质问。 “呜……奴已经无处可去了,迫不得已才来投靠大人……”他抬起泪光盈盈的桃花眼,“希望大人不要计较……” “无处可去是什么意思?”荆婉容皱眉,“你不是幻术用得很好吗?春时宗就擅长这个吧,你要投靠也别找我啊,去找他们。” 意寂宗一向古板,不会允许修幻术这类“不入流东西”的修士待在这里的。 “实不相瞒,大人,奴就是从春时宗逃出来的……”花魁哭得我见犹怜,边说边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我娘其实也是遭春时宗迫害,才不得已流落青楼……” “媱娘是春时宗的人?” 花魁垂下眼,不答,只是抽抽搭搭地流泪。 荆婉容神色不定,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是你们春时宗的事,那我也不好掺和。”何况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花魁却扯住她的袖子哀求:“大人,只要你帮忙作证就好了,奴只能靠你了……而且娘留下的匣子里,似乎还有令尊和令堂的遗物……” 他明明比她高,此刻却半跪着,用一种仰视的角度盯着她。 荆婉容一低头就看见他裸露着的大片雪白胸膛,飞快移开视线:“站起来说话。” 她最受不了这种似有似无的勾引了,总觉得体内的花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 “还有,我双亲都过世了,遗物找不找都无所谓吧。”荆婉容勉强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看到父亲留下的嫖债会更难受。 “不,大人……”花魁微蹙起眉头,“娘留下的匣子里,令尊的遗物,好像是留给你的……” “我?” 荆婉容心中一动,随后她狠狠警告自己,不要对父母抱有多余的幻想! 可是她的动摇是瞒不住的,花魁浅笑一声,继续诱惑道:“去春时宗作个证,要不了多久的……” “还是说,大人最近在贵宗有急事要做吗?” 这句话确实戳到荆婉容了,她最近真的无所事事,丹熙熙那边忙着走灵宠的程序,但是意寂宗的几千条规定不是白卡的,她等得无聊至极。 以往耗费她大量时间精力的打理后山任务,现在用灵力随便就完成了。而小师弟还在闭关,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 “那……好吧。”荆婉容迟疑着点头。 “太好了。”那花魁破涕为笑,妖艳的脸笑起来居然显出几分纯真。 不过他变脸的速度实在快了点,荆婉容有种他刚刚在装哭的错觉。 她叹了口气,之前带回来的那些包裹都还没怎么拆,现在倒是方便了,直接走人都行。 总之先给丹熙熙汇报一声……算了,她在开会。留个纸条放桌上,她会懂的。 “等等,那个……我们那晚做什么了吗?”走之前,荆婉容满怀期待地问了一句。她应该真的只是做春梦了吧? “呵呵。”花魁但笑不语。 “等下,所以我们真的……?”她脸色惨白。 “大人把奴按在……的时候,比现在强势多了呢。”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难怪说床上见君子。” //题外话,妈呀,我就说昨天怎么那么多人看,原来有人在微博推荐了这本书,受宠若惊,非常感谢! 然后评论区有人说荆婉容和丹熙熙的事,可能也是我没写清楚的原因,后面还有伏笔没交代。不过我很喜欢看大家这种观点的讨论,欢迎多多评论! 最后看到有人吐槽文笔差,这个……确实……因为我不喜欢看文字,而且一直接触的理工科,导致我阅读量很低 π_π 对不起!我这章有在努力卖弄文采了,大家有觉得读起来顺畅一点吗?别的改进建议也欢迎 第四十一章银锁 两人戴着斗笠,行走在喧闹的街道上。 荆婉容边走边张望,她虽然年年都会下山,但是很少去客栈和墓地之外的地方。 在家里的时候,母亲不准她到街上玩;进楼家之后,行动限制更是繁杂,只能隔着马车窗户远远地看一眼街上是什么样。 那花魁好像对这里很熟,一路上买了许多玩意和吃食,很快便抱了满怀的东西。 荆婉容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默默地转过头去。 忽然她眼前的薄纱被掀开,一根晶莹红润的糖葫芦伸了过来:“不吃吗?” 她抬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桃花眼。 “谢谢。”荆婉容接过那根糖葫芦,她其实不太喜欢吃这种又甜又酸的东西,但是又实在不好扫了他的兴致。 反正凑合着吃两口就算应付了。 她咬下一颗山楂,包裹在外层的糖壳裂开,里面酸甜的味道漫上来。 这糖葫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反而超乎想象的清甜……她又忍不住吃了几颗,一串糖葫芦很快就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竹签了。 “是不是很好吃?”花魁手里也拿着一串,剔透的红色小球衬着他的肤色,整个人看起来明艳至极。 “嗯。”荆婉容点点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了。” 以前吃过几次,要么裹在外层的糖熬老了,要么山楂太酸了,总之难以下咽。 “当然了。”花魁又从他抱着的一堆东西里,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根套了纸袋的竹签,“要不要再试试这个?” 她把外层的纸袋剥开,里面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兔子:“糖画?” 那兔子似乎正在跑动,情态跃然糖上,十分精致。 她拿在手上欣赏了许久,最后才“咔嚓”一口咬掉它两只兔耳。 “大人似乎很少上街?”那花魁边吃边和她闲聊。 “也不是,只是很少买这些东西。”她以前没钱买,后来买不了,再后来就失去买这些的兴趣了。 “你倒是很喜欢这些东西。”荆婉容看他抱了一堆玩意。 “大人见笑了。”花魁又拿出一块油纸裹着的糕点来堵她的嘴,“奴确实钟情这些便宜的小玩意呢。” “都说了要自称‘我’了……”荆婉容听他这么说,总觉得不太适应,“还有,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想了想,在人前叫他“花魁”感觉不太好。 “也对……”他仰头思索了一下,“大人唤我‘阿珧’吧。” “阿遥?”荆婉容听着耳熟,“对了,你是春时宗的,你们宗是不是有个叫‘斐珧’的弟子?” “大人有什么事吗?” “嗯,就是问问,有点好奇……”她看到他关切的样子,心虚低头。 斐珧毕竟身为书中男主之一,她难免在意。 “他在宗内关禁闭呢。”阿遥咬下一颗山楂,眯着眼笑,“等大人去了春时宗,就能见到他了。” “你住在此处?”荆婉容跟在他后面,绕开一个水坑。 两人此时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这里应该废弃了,不少杂草自由生长在石子路的缝隙里。 荆婉容刚刚只顾着走了,都没注意到他怎么从繁华的街道一下拐进小巷子里的。 “还要再往前走一点。”阿遥说着,把斗笠压低了一些。 他带着她出了那个院子,往前走了一段,迈过大片半人高的杂草之后,她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熟悉的建筑的背面。 “你……你还住在醉春楼?”荆婉容神色复杂,他不是卖身当晚就跑了吗?而且老鸨还让他住这里? 她脑中闪过许多猜测,循环利用?自己上次人财两失,是被青楼和花魁合伙敲诈了? “这里没人知道我是上次卖身的花魁。”阿遥自然而然地带着她上了二楼,走到尽头的一间房前。 “那你怎么还住在这里……”荆婉容欲言又止。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吗?”阿遥挑眉,随后想起了什么,“啊,差点忘记了,那晚我给大人下了幻术。” 荆婉容一惊,她绞尽脑汁地搜索那晚的记忆,只能隐隐约约想起来阿遥给她下了幻术跑了,自己还做了春梦,其余一概没印象。 虽然春梦已经被对方证实不是梦了。 “我是来进修的。”阿遥把东西放在桌面上,“大人有没有觉得这间房很熟悉?” “上次,就是在这里?”荆婉容不确定地开口。 他慢慢地走近,盯着她的双眼,直到看见她眼中渐渐失焦。 几秒后,他在她眼前伸出手晃了晃:“还愣着?” 荆婉容清醒过来,后退一步,脑子里那些刚刚浮现出来的记忆让她一阵心惊:“我就说……” 我就说后背的伤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好了…… 她及时住了嘴,上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自己的事情全抖给这花魁了,她现在不想再让对方想起那晚。 “好了。”阿遥见幻术的效果消除了,坐到床前,“不过进修那个借口其实是我编的。” 他抬手按住床上一处,床下一块地砖应声抬起,露出一个木匣:“不瞒大人说,我借住在此处,是因为这间房是我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荆婉容看到那匣子,瞳孔收缩了一瞬。紫檀木质地、银锁、鸳鸯戏水的花纹,这就是媱娘当时百般珍重、不让他人触碰的匣子! “而这次请大人过来的真实目的。”那匣子上的银锁被他用纤纤玉指拨弄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阿遥低笑一声,“就是解开这把锁,拿出里面的证物,和令尊令堂的遗物。” 荆婉容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精巧的银锁,它雕着双龙戏珠的花纹,龙口下面是几个凹槽,槽内有银制的方块,每一面刻着不同的汉字。 她上手转了一下,前面几个是天干地支,后面则是数字,中间间隔插着“月”、“初”的字样。 “这锁的密码……是出生日期?”荆婉容不确定地抬头。 “正是。” 她怀疑地放下手中的匣子:“我怎么会知道密码?况且一个个试,总能试出来吧。” “要是输错了叁次密码,匣子便会自动销毁。”阿遥叹了口气,“我已经输错过一次了,用的是我娘的生日。” “我实在不知她会用哪些重要之人的生日做密码,翻遍了母亲留下的记录,发现她只有曾经被令尊赎身出去过。”阿遥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她,“只能求助大人了。” 荆婉容却不是很相信,阿遥那时候没出生不知道,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媱娘对她爹根本没感觉,进她家仿佛就是找了个长期饭点。也可能是因为这个,荆母对于她的到来什么表示都没有。 “难道她就没有和其他……恩客好过?” “娘没有说过。她只和我说过,曾经被一位穷书生赎出去过。”阿遥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也是,在儿子面前说母亲的恩客之类的,确实有点过了。 “好吧。”荆婉容接过那盒子,拨了几下,随后愣住了。 “怎么?”阿遥急切地凑过来。 “那个……”荆婉容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好像不太记得我爹的生日了。” “大人真是的。”阿遥用袖子掩面,打情骂俏一般叱责,“别开这种玩笑,哪有子女不记得父母生辰的?”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荆婉容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她其实连爹的忌日都忘了,就记得娘的了…… 第四十二章云雨H 钝感如荆婉容,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了。 阿遥一直显着轻浮的笑的脸渐渐阴沉下来,轻声道:“大人再好好想想,真的不记得了吗?” 吹拂在耳边的气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危机感下,她运起全身灵力,做出防御的姿态:“……不确定。” “呵呵。”阿遥看她一脸紧张,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样子,“大人慢慢想,不着急,我这里或许能用幻术帮你唤醒一些记忆也说不定呢。” “不劳烦你了,我以前就住在这附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可能以前的记忆就回来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虚得很。她根本没在意过这些事,虽然娘每年都给爹过生辰,但她从来都只把那天当做加餐日啊! 阿遥变脸之后的压迫感实在太重,她刚刚差点以为他要对她动手了…… 他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说话,也许她…… “话说啊。”阿遥感受到那股灵力的波动,凑近了一点,“大人修的是什么?从筑基到元婴只用了几个月,这么快的进阶速度,对身体没有损伤吗?” 他那张漂亮的脸挨过来,上面写满了担忧,骨节分明的手却悄悄搭上她的脉搏试探。 荆婉容在这件事上很敏感,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腕:“暂时没什么事,谢谢关心。” “是吗。”阿遥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放回木匣上。 她看到了他的动作,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牵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腕上。 阿遥比她想得更加难以捉摸,与其藏藏掖掖的让他怀疑,不如主动出击。 “你摸得出我修的是什么吗?” 阿遥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不过下一秒就重新挂上了纯洁的表情,收紧了手指:“……摸不出呢。” 荆婉容的目的不是听他这句话,她抓着他的手,又裹紧了一点:“那有摸到什么别的吗?” 他顺着她的动作,几秒后不可置信地抬起眼:“……花痴?” 那晚他其实就有所怀疑,荆婉容前后态度差别巨大,上一秒还沉浸在父辈的纠葛里,下一秒就按着他的头要求给她口交。 但是他那时光顾着消除她后背上宗内秘术的气息了,居然没有注意到似有若无的花痴气息。 “你们春时宗是不是很喜欢给别人下这种东西啊?”荆婉容调笑地问了一句,她没想太多,只是打算用这个掩饰掉自己方才的戒备。 阿遥的脸色却凝重起来:“不,我们宗内很早就下令禁止给他人下无解的秘术了。” 春时宗是从合欢宗脱离出来的,合欢宗式微之后,大多人就把春时宗和合欢宗混为一谈了。但其实春时宗内部主修的合欢术与那些床第之事没有任何关系,合欢宗那些花痴之类的秘术更是严格禁止使用,违者逐出宗门,废除灵脉。 “谁给你下的花痴?” “不知道。”荆婉容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这问题她得去问丹熙熙。 “哈啊。”阿遥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大人你……” 他把匣子收起来,缓和了态度:“罢了,大人这几天就在这里好好想想令尊的生辰吧,过几日我们再一起回春时宗。” 她身上的花痴十有八九是那人下的,毕竟宗内现在会合欢宗那一套的也不多了。 这么说来,她是最重要的人证。 自己得改掉动不动起杀心的坏习惯了……阿遥摸着下巴思索,室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隔壁房间男女的喘息和呻吟声透过墙壁传进来,还伴随着一阵肉体拍打的声音。 他早已习惯醉春楼这样的环境音,没什么反应,继续想事情,面前却忽然笼罩上一大片阴影。 “反正时间还多……”荆婉容厚着脸皮凑近,“可以先做点别的事情吗?” 虽然知道阿遥看起来诱惑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示弱博同情,但是她体内的花痴根本不受控制。而且跟他说了这事,他也是能理解被欲望支配的自己的吧? “哈啊……”她发出一声喟叹,难耐地抓紧了埋首在她腿间的男人的长发,“你们修合欢术的……是不是都这么会舔啊……” 阿遥顿了一下,没理她,继续闭着眼舔弄穴口。合欢术的幻术和媚术和床第之事扯不上关系,他会这些,只是因为从小在妓院长大罢了。 许是因为荆婉容的话牵扯起了不愿回想的过去,他的力道失了分寸,舌头重重地碾过阴蒂,没过几下就被她按着后脑压在肉穴上,唇边淫液混着唾液一起流下来。 荆婉容快要高潮了,她边按着他的头边动腰,喘息着绷紧了身体:“我、我……啊啊!” 随即她整个人瘫软下来,穴口失禁一般滴滴答答往下淌水。阿遥抬起头,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本该有压迫感的动作却因为他唇边的水渍而显得异常淫靡。 他的手指还在她穴道内搅动,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舒服吗?” “舒服死了……”荆婉容平复了一会儿气息,也坐直了身体,“插进来。” “……大人,奴卑贱的肉棒怎么好意思进去呢?”阿遥却拿了根玉势过来,笑意不达眼底,“奴用这个为大人服务吧。” “自称怎么又回去了……不用那玩意。”她烦躁地扯开他的腰带,这玉势看着就凉,插进去感觉会很奇怪。 阿遥直接无视她的反应,把形状狰狞的玉势贴在她的大腿根,龟头在她温热的皮肤上一圈一圈打着转:“试试嘛……绝对会让大人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刺激的。” 他心下烦躁,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把处子之身失给面前这个女人,只能用这种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是自己身下勃起的肉棒又亟待解决,他现在只想快点让她满足,自己再去处理莫名其妙生出的欲望。 他带着情色意味的动作让她放松了下来,她瞄了一眼那玉势:“好吧……就这一次。” 阿遥笑起来,拨开她的阴唇,把冰凉的玉势一点一点地塞进去。 “唔……”比体温略低的感触让荆婉容不适地动了动,她低头看了一眼往穴里送玉势的男人,他的表情比她想象中还专注一点。 他的注视更增添了她的无措,她努力地收缩了几下穴口,想快点把玉势弄进去。 阿遥自然注意到了这点,他揉了揉顶端肿起的肉蒂,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直到整根玉势只剩末尾的托。 “全部吃进去了……好厉害。”他夸张地感叹,在她穴上重重亲了一口。 “哇啊啊……”荆婉容浑身发抖,他刚刚动作不知道让玉势顶到穴道的哪处,快感从小腹底部直蹿上大脑,她克制不住呻吟出声。 他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让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只手伸到下方握住玉势的托,开始浅浅地抽出插入,不时用手掌磨蹭穴口敏感的软肉。 另一只手则游走在她的胸部揉捏着乳晕和乳头,时而探到腹部隔着皮肤往下按压,让她更深刻地感受到那玉势的存在。 他很快发现玉势顶弄到某一点时,她下意识绷紧了全身肌肉。 “这里,很爽吗?”他偏头,咬住她耳垂低语,“是不是一碰这里就想高潮啊?” 荆婉容只顾着喘息,没有听他说什么:“别咬我耳朵……哈啊……” 阿遥撇嘴,握住玉势往里重重一顶,满意地听到怀中人发出的一声尖叫。 而他,因为欲求不满,也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大人,花痴虽然无法根除,却可以缓解……” 他用玉势抵着那点来回碾磨,把手按在她小腹上:“只要一次高潮很多回,就不会一受刺激就想着床第之事了……” “啊啊啊啊!”荆婉容挣扎起来,又被他死死抱住,“够了!” 她剧烈抽搐了几下,随后软下来,靠在他身上。 “又去了?”阿遥抽出玉势,带出一大波淫水。他手指在她穴口抚摸了几下,探进去一根手指就被紧紧吸住,“大人下面痉挛得好厉害啊……” 她疲惫地瘫着,没搭理他。 直到已经被捂热的玉势又重新压在她穴口,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不想做了……” “不行,现在多做点,免得大人日后又想要。”阿遥笑眯眯地把她抱起来一点,用玉势对准穴口,缓缓把她放下去。 “唔……” 她不知为何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完全靠他支撑着,随时都会倒下去。 荆婉容不知道她这是中了媚术的典型表现,努力地动了动身体,身后有个硬东西抵着自己,坐起来不太舒服。 “嘶!”没想到她这一动,后面阿遥抽了口气。 他脸上一片红潮,咬着牙握紧玉势,大幅度地开始抽插。放在她胸上的手也收紧了,揉捏着乳肉,在她耳边警告:“别动……” 她却感觉后面硌得她难受的那个东西变得更硬了,又动了几下。 身后的人僵硬了好一会儿,随后她就被放在床上,玉势还有一半插在自己的穴内。 阿遥生气了吗……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拿了一个耳环般小巧的东西过来,脸上还带着笑。他用那东西夹住她的阴蒂,又随手拨弄了几下。 “呃啊啊!”她惊叫出声,过于恐怖的快感从酸胀的小肉球上传来,“取下来……” “这样大人就能老实点了吧。”他重新抱起她,握着玉势毫不留情地捣弄着穴道上那点,每次进出都带动那被夹住的阴蒂上下起伏。高频率的颠簸下,她果然安静了很多,除了喷潮再没有其他反应。 阿遥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又寂寞起来,边拉扯着阴蒂夹边用玉势顶在深处,如愿以偿沾了满手爱液后抹在她腹部,手指在小腹的凸起上画圈:“大人怎么一直在流水呢?” 他看她不说话,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扳。入目的是一张倒过来的、失神的脸,因为快感和媚术的冲击而显得有些呆傻,嘴角还有涎液。 他皱眉打量着,这女人怎么看都没自己美,那晚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莫名其妙地就给她口交了? 自己的初吻被她夺走了,嘴唇居然还被这女人玷污了,回去之后他越想越气,闷了很久。 此刻看到她微张的唇,他起了报复心,一口咬在她唇瓣上,模仿着她那天的动作深入。 荆婉容被他的动作惊得回神,挣扎了几下,可惜下巴被他捏住,动不了头。 她睁大眼睛,他才给她口过,现在又来亲她,好歹漱下口啊! 身下的刺激和嘴上的深吻很快就让她呼吸困难,在尖锐的高潮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阿遥拔出玉势,身下被褥已经湿了大半。他把淫液抹在她大腿之间,抬起她的腿夹住自己勃起的欲望,在她腿间抽送着。 他眼尾绯红,满脸情欲,本来就魅惑的脸显得更是勾人。他不由在内心庆幸,幸好她晕过去了,不然自己这副丑态就要被她看到了。 第四十三章上巳节 荆婉容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阿遥趴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她动了动身体,坐起来,头疼地看着床上一片凌乱,以及地上可疑的水渍。 又做了…… 要不今天直接跟他摊牌自己不记得爹的生日了吧,再这样和他厮混下去总觉得很危险。 “唔……你已经醒了吗?”阿遥被她的动作搅醒,伸了个懒腰,“我们今天在附近看看吧,试试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睡糊涂了,连敬称都忘记加上了。 他把头枕在她肩上,如瀑长发带着深墨绿色的光泽,散落在她腿上。荆婉容盯着他的发尾,心想这颜色有点像开屏的雄孔雀。 她没什么想看的,自家那房子早拆了,过了这么多年,这里的场景也和她小时候记得的大相径庭了。 “我……”她刚开口,肩上阿遥的头就滑落下去。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他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乡。 有那么累吗?她心中吐槽,却也感到一阵困意袭来,索性和他一起睡回笼觉。 再次睁眼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和人群的嘈杂声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阿遥正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夜景。看到她醒来,他轻笑一声:“大人,快过来看。” “发生什么事了?” 下面车水马龙,四处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人群堵满了街道。不少深闺里的女眷此时也不介意抛头露面了,跟着叁五好友兴奋地在街上走走逛逛。 “今日是上巳节。”阿遥看上去心情颇好,“大人,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荆婉容犹豫了,她不是很喜欢这样喧闹的场合,而且母亲以往夜夜叮嘱她,不许在晚上出门。尤其在上巳节这样和情爱挂钩的日子,她更是别想迈出家门一步。 “大人之前的上巳节是怎么过的?”阿遥已经开始戴斗笠了,“我从小就特别喜欢这个节日呢。” 这一天,媱娘会带着他四处游玩,面具之下,没有人知道他是醉春楼妓女的儿子,他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没过过这种节日。”荆婉容有点尴尬。 本以为这种回答多少会打消他的热情,他却把另一个斗笠递给她,漂亮的脸上笑容不减:“那,第一次和大人过上巳节的人就是我了。” 小摊上挂着五颜六色的面具,大多是憨态可掬的动物,也有一些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在点点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滑稽瘆人。阿遥在那摊前驻足了许久,一一拿起它们端详着,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荆婉容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现在已经完全放开了,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面具:“喜欢哪个?” 她扫了一眼挂着的面具,做工都比较粗糙,而且似乎并不适合阿遥。他应该戴更加精致、更有神秘感的类型…… “这个。”他拿起一块恶鬼面具,上面不均匀地涂着红颜料和绿色的花纹,黑洞洞的眼睛像铜铃一般。面具上还插着两个尖角,咧着嘴,一排白森森的利齿大剌剌地露在外面。 “……你喜欢就好。”荆婉容不懂他在想什么,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来就先买面具。 阿遥朝她伸出手,眨巴着眼睛。 “你没带钱吗?”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些零钱塞过去。 “我没钱。”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直接接过钱付了。 以前出来的时候钱都由师弟负责管,他只要当个甩手掌柜,偶尔出手解决遇到的麻烦就好了。 “那当初你的赎金……” “给妈妈了。”阿遥把面具戴上,看到荆婉容一脸肉疼的样子,“怎么了?” 她没想到他居然全给老鸨了:“感觉花的不值。” 阿遥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被气笑了:“千金买我一晚,算起来还是大人赚了呢。” 他转过身去,快步走进人群中。 “等等我。”荆婉容也拿了一个面具,小跑着跟上他,“你生气了?” “没有。”他虽然这么说,语气却很冷硬。一旁的铺子上摆着手工香囊,他随手拿起一个就走,“麻烦大人结账了。” 荆婉容手忙脚乱地给那摊主付了钱,转眼间他又到前面去买小吃了。 一路上他买遍了小摊,五花八门的小东西抱了满怀,后来荆婉容手里也全是帮他拿的东西了。她不太能理解他旺盛的购物欲,但隐约察觉到自己惹他生气了。 灯市如昼,在人群中他也分外显眼,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那些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那张阴森的鬼面具上。 “阿遥!”终于在经过一段昏暗的小道时,趁着周围人少,她上前拉住他,“别气了。” “我怎么敢同大人置气?”话虽如此,他脚步却慢下来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实在不会辩解,干脆扔掉手里的东西抱过去。 阿遥没动,任她抱着,两人在昏暗的角落静静相拥了一会儿,直到一茬一茬路过的人发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廉价?”阿遥忽然出声。他抱紧手里那堆粗制滥造的便宜东西,“是不是觉得妓女的儿子很恶心?” “廉价?”荆婉容不懂他在说什么,千金一夜也算廉价?她当初把自己整个人都卖出去,还只换了两口破棺材呢…… 至于媱娘么…… “说实话,我觉得有个逛青楼的爹比较恶心。”她坦诚地和他对视,“而且你娘不是被人陷害才流落青楼的吗?” 阿遥震惊地望着她,半晌才别过头,低低地笑了:“大人,你真是……” “我娘进了你家,还在你背后留下那样的伤口,也不在意吗?” 他故作轻松地开口,眼神却紧紧盯着她。 “恨她有什么用……”荆婉容移开目光,视线虚虚地落在远处某一点上,“我更恨我爹。” 恨他打死自己的狗,恨他堂而皇之把媱娘接进家里,恨他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口……太多了。 沉重的记忆被勾起,荆婉容下意识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们就在这里站着吗?继续往前走吧。” 她偷偷观察阿遥,他似乎轻松多了,虽然脸上罩着面具看不出,但是脚步明显轻快了些,还有意无意地和她走在一起。 “大人,我之前一直受困于某些事。”他吹着夜风,低头递给她刚刚买下的香囊,“现在发现只是庸人自扰。” 荆婉容接过香囊,深深嗅了一口,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如果你算是廉价,那我更是低贱。说实话,我俩这也算是破锅配烂盖吧?” “哈哈哈!”阿遥放声大笑,惹得前面不少人频频回头,“大人,你真有意思!” 夜幕深沉,水花荡漾,成群的女眷聚在河边戏水。 荆婉容没想到上巳节这么热闹,她颇有些羡慕地望着水边的少女们,要是丹熙熙也在这里陪她就好了。 “这里离河还挺近的。”穿过那个小巷子居然就到河边上了。 “想去吗?”阿遥不知何时把面具挂在头边了,露出的一张脸诱惑至极,无数行人被他吸引,频频驻足注视。 “不去。”他实在太惹眼,荆婉容不想这么引人注目。 “那另一边也有类似的活动呢。”阿遥带着她往河边走了一段,经过一个拐角,一棵巨大的桃花树映入眼帘。 它树干虬结粗壮,树冠如巨伞一般,枝头繁花盛放,落英缤纷。最特别的是它每根枝条上都挂满了红布条,随着微风摇动,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 “好美……”荆婉容被眼前景色震撼,大脑宕机,许多古诗词闪过,最终只找到两个字说出口。 “据说这棵树象征着美满的姻缘,只要在红布上写上自己的愿望挂上枝头,就能够实现。”阿遥站在她身旁,一起欣赏着桃花烂漫的美景。 “是吗。”荆婉容从来不信这些,只顾着看景色。 阿遥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拿了张布条去一旁写了。荆婉容走近了桃树,好奇地瞧了几眼挂着的红布条上的内容,大多求的姻缘,也有夫妻祈愿今生相守的。 就在她感到无聊时,一张带着熟悉笔迹的红布条闯入她的视线。 吾、妻、荆、婉、容…… “在这里干什么?” 她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发麻。 阿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了,手里还拿着墨迹未干的布条:“我打算挂在这附近。” “等下,我忽然也想写了……”她上前拽着他的手离开那一片,“我们去另一边挂,那里人少……” 阿遥不明所以,被她半拽半拖地拉出那一片区域。 “我想和你挂在一起。”荆婉容捏着空空如也的红布条,心虚地朝他笑。她到了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要祈愿什么,只能挂上一张空的。 “都听大人的。”阿遥没说什么,专注地在枝条上打结。 “你写了什么?”看他这么认真,她有点好奇。 “……秘密。”他重新戴上面具。 离开的时候,荆婉容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树上无数布条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似乎刚刚看到的那张带着熟悉笔迹的红布条只是错觉。 第四十四章密码 也许是因为晚上在灯市走了一圈,荆婉容在梦中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粗布麻衣,面无表情地往灶台里塞柴火。她的脸和手都被熏得乌黑,头发蓬乱,看着简直就是个小乞丐。 “水再烧旺一些。”灶台前的荆母吩咐道。 小女孩直接把剩下的柴全部塞了进去。 “谁让你全部塞进去的?”她皱眉,提着女儿的衣领把她拎出去,“再去捡一点回来,动作要快,今日是你父亲的生辰!” “哦。”小女孩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她在院子外面晃荡了几圈,最终惦念着长寿面上的鸡蛋,还是抱着一点柴走了回去。 推开快散架的门,家里没点灯,黑乎乎的一片,也没有声音。 她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转身就急匆匆往外跑。 “站住。”荆母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叁碗已经冷掉的面条,“跑什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小女孩没说话,傻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母亲疾步走过来。 不,不要那样,因为娘是不会打她的,娘和爹是不一样的…… “啊啊啊啊!”头发被拖拽的痛觉把她拉回惨淡的现实。 “为什么不回来!”荆母发狂一般质问她,把盛满了汤面的碗掼到地上,溅起来的汤汁落在她脸上,带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烫意。小女孩不知道她问的是自己还是爹,捂着头一声不吭。 爹现在,绝对在媱娘那里……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希望这样能让娘冷静下来。 荆母按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忽然放松了抓着女儿头发的手,又把她紧紧抱住:“婉容,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 她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帮她顺头发:“原谅娘这次好吗?我们一起等爹回来,给他过生日……” 小女孩对她的突然变化没什么反应,任由她拥抱着自己。 爹,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否则,娘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大人做噩梦了吗?”阿遥双手捧着脸,趴在她身旁翻看着一个本子。他垂下的长发散落在她胸口,可能这才是她刚刚胸闷气短的真正原因。 “是、是啊……”荆婉容推开被子,松了松领口。她现在满身冷汗,脸色也很差。 “好可怜。我来为大人按摩吧?”阿遥合上那本子,白皙的手摸到她太阳穴附近。 “……不用。”荆婉容没想到他这种时候都不忘试探自己,修士的太阳穴也是能随便给别人摸的? 她把脸埋在手掌中,深呼吸几口,慢慢平复下来。 “你还记得媱娘是什么时候被赎出来的吗?”半晌,她闷闷开口。 “记得。”阿遥翻开刚刚在看的那个小本,荆婉容以为那是什么札记,一开始没有注意。她凑近看了一眼,这应该是一本日录。 赎身、离开醉春楼、生子、回到醉春楼……每件事都记录在上面,日期地点都很详细。 “这是媱娘写的?”荆婉容心情复杂,往前翻了一页,随即手被按住。 “是的。前面不可以看哦。”阿遥笑眯眯地解释道,“大人就看这一页就好。” 她细细过了一遍时间,和她大概的印象大差不离。那晚她们一直没能等来爹,第二天他就带着媱娘回来了。那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白天媱娘划伤了她,晚上娘拖着她一起将爹埋尸。 她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媱娘,满打满算,媱娘待在她家的时间还不到一日。 所以,父亲的生辰,就是媱娘被赎身的前一天……荆婉容端着下巴,迟疑了片刻:“阿遥,把那木匣拿过来吧。” “大人就想起来了么?”阿遥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真心,他抱过那木匣,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一个槽一个槽地拨方块。 “应该……是这样没错。”荆婉容紧张地按下银锁上双龙戏珠的花纹,“咔哒”一声,木匣一动,却并没有打开。 “……”她居然弄错了吗…… “怎么回事呢?”阿遥面上还在笑,但荆婉容却无端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她感觉不妙,打算起身离他远点。 下一秒,她神识忽然捕捉到一股由远及近的威胁,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翻身将阿遥压在身下,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进阶之后,她五感得到极大的提升,此时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也被她捕捉到。 “斐师兄就住在这里?” “看着不太像……先进去看看。” “呵呵。”身下人胸膛微微震动,她也感到一阵酥麻。荆婉容赶紧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手掌传来湿润黏腻的触感,她一惊,他居然在舔她的手心! “嘶……”她忍不住出声。 那两人的脚步立马停住,荆婉容知道他们绝对开始怀疑了。对方明显来者不善,那个什么师兄也不在她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警告地瞪了一眼阿遥。 他收到她的眼神,忽然朝她明媚一笑,随后抱住她的腰,头埋在她脖颈里,不断发出甜腻的低吟。 他在做什么?! 荆婉容被他的声音撩得不停发颤,一边心急外面的人,一边又因为花痴而心动,对他下手也没了轻重。 “大人,你弄得奴好痛……”阿遥忽然拉长了声音,娇滴滴地叫了一句,随后外面脚步声匆匆远去,听起来还有点慌乱,夹杂着几句骂声。 “走了。”他放开荆婉容。 她起身,心有余悸:“刚刚那两人……” “好像是来找我的。”阿遥若有所思,“大人,我们明日就启程回春时宗吧。” 不告而别了几天,看来大家都很“想”他啊。 他暂时没了心思跟荆婉容计较木匣的事情,独自在一旁收拾着东西。 荆婉容捧着那匣子发了会呆,她很好奇,媱娘到底用的是谁的生日做密码? 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页上记录的时间,她又轻轻拨了几下方块,手指来回婆娑着银锁上龙口中的圆珠。 阿遥正好回来那匣子,见她这样,按住她的手:“大人,只剩最后一次了,请不要轻举……” 话还没说完,荆婉容就指尖微微用力,那个圆珠就凹陷了下去。 匣子发出与上次一模一样的“咔哒”声,随后整个房间陷入沉寂。 荆婉容在那瞬间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她刚想开口说话,脖子就被他狠狠扼住。她扑腾了几下,指甲在他手背上挠出深深的血痕。 她的灵力居然丝毫都使不出来,阿遥的修为还在她之上,境界压制非常明显。 她还以为他收起置她于死地的想法了,防备懈怠了少许,没想到…… 荆婉容眼前因为缺氧阵阵发黑,身体里另一股灵气开始在全身流转。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那木匣接着“喀”地响了一声,上方的盖子缓缓打开了。 阿遥不可置信地松开她,扑过去看那匣子里的东西。荆婉容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顺气。 木匣里放着一根银簪和一张折起来的纸,阿遥拈起那支银簪,敏锐地感觉到春时宗秘术和隐为宗的双重气息。 没错,这就是母亲付出生命保护下来的证物,濯丽泽丢失的那支簪子! 他又在那上面加了几层封印,确保它看上去和普通发簪相差无几。 “大人。”荆婉容抬起眼,阿遥正跪坐在她面前,担忧地轻拍她的背,“刚刚是我鲁莽了,居然对大人出手……” 他从下而上盯着她,勾人的桃花眼里尽是愧疚和歉意。 荆婉容不知道他这样子有几分真心,狼狈开口:“我爹的遗物给我。” 一张纸递到她面前,荆婉容一愣,把它抢过来草草塞进储物袋里。她等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看爹写的什么。 “因为大人之前弄错了一次,所以我就有点心急……”阿遥还在演,“还好大人最后想起真正的密码了,真厉害。” “密码不是我爹的生日。”荆婉容说着咳嗽两声,“是你的生日。” “……我的?”阿遥脸上第一次出现空白。 “从母亲的角度出发,最爱的人还是自己的孩子吧。”她有点不能理解阿遥的想法,宁愿试母亲恩客的生日都不试他自己的。 “……爱吗……”他捧着木匣,还没从这冲击中缓过来。 荆婉容看着他,她不清楚他的过去,但是这一刻,她感觉到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残缺。可是两人不同的是,他缺失的那一块,原本就是完整的。 而她缺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 荆婉容趁着阿遥收拾行李,一个人从醉春楼后院走出去,直到身处那破败的小屋旁才停下来。 她抖索着打开那张白纸,媱娘当初把它带出来是为什么?身为书生的父亲会给自己写下怎样的信件?自己在他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 一行,两行,她眼珠快速移动,很快浏览完整张纸上的内容。 全是写给媱娘的情话,没有一句提到她。 荆婉容深呼吸几口,又看了一遍。 第二遍看到一半时,她就再也看不下去了,脆弱的白纸在她手中片片粉碎。 爱情,爱情,母亲爱着父亲,父亲爱着媱娘,那她呢? 身为他们女儿的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荆婉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呼之欲出,她似乎体会到了某种情感,但是当她细细去感受时,那里只有空荡荡一片。 不,她知道那是什么,那种情感是…… 忽然她脑袋像被重锤敲打一样,一阵剧痛袭来,接着耳边久久回荡起“大道无情”几个字,语调仿佛菩提宗的弟子诵经一般。 ……对了,她不只是女儿,她还是意寂宗的弟子,是无情道的修士。 在一瞬间,荆婉容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针扎似的痛楚,但下一秒那疼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惶惶抚上自己胸口,自己正在无人的破落小院中,方才那“大道无情”的声音,像是幻听。 可是突增的修为还是不断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境界,现在已经稳稳停在元婴后期了。 第四十五章暗流 “别趴着,站起来!”红衣女子不耐烦地挥剑,斩向倒在地上的燕智美。 “好累……”燕智美脸朝下躺着,消沉至极。但在对方的剑尖快要触碰到她身体时,她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红衣女子身后,剑锋抵着她脖颈,“师傅,这次若是我得手了,就休……” 话音未落,她腹部被师傅用剑柄狠狠一捅,整个人向后飞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好痛!”燕智美捂着肚子控诉。 “疏于修炼,全凭天赋。”红衣女子皱眉总结道,“如果不是遇见我,你就要被你散漫的态度给埋没了!” “哼,就算埋没了,宗内也没人能……”燕智美忽然想起她还没和新来的小师弟单挑过,默默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红衣女子轻嗤一声:“宗内?你就这点追求?” “是的啊!”燕智美点头,“只要能打倒连同几位真人在内的宗内剑修,对于熙熙姐而言就足够了啊!” 她师傅早就听她说那熙熙姐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恨铁不成钢:“你是为了别人练剑的?” “嗯嗯。如果不是熙熙姐要求,我也不会开始修炼的。”燕智美摊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爹只要我安分嫁人就好了。” “不过……”她开心地一笑,“剑术很好玩,其实有的时候熙熙姐不催,我也会自己一个人练习呢。” 虽然现在的这个师傅总是逼她练剑很烦,但是学习新剑术也很有成就感。 “……”红衣女子破天荒地任她在那里自顾自傻笑,她居然在这小傻子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等你击败我的那天,就从这里出去吧。”她垂下眼,抚摸着剑鞘,眼中闪过一丝留恋。 身为一缕本不该留在此处的残魂,她待的实在太久了,甚至有了自己的意识,还会思念以前完整的样子。 “然后,这把剑从此就是你的东西了。” “真的吗?”燕智美察觉不出她话中深意,只觉得那剑削铁如泥,还有淡淡虹光萦绕,很合她心意。 她早就学完剩下的剑术了,满足从这里出去的条件。只是之前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和师傅对战的时候居然发了会儿呆,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样。再回神的时候师傅就生气了,一直不让她出去,她还以为要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 “师傅什么时候骗过你?”红衣女子朝她勾手,“攻过来,用你的最快速度。” 寂静的议事大殿内,两派人分坐在下侧。 丹熙熙抿了口茶,带着得体的微笑开口:“那么,春时宗的弟子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她视线不着痕迹地一一扫过那些人,他们看起来都有些面生,而以往春时宗每次派人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动…… 看来是那位回来了啊。 “我宗有一位受罚的弟子叛逃,那人此前代表我宗出席过贵宗的赏梅宴。”春时宗一位弟子拿出一张画卷展开,“这是他的画像,请问贵宗可曾有人眼熟?” 丹熙熙扫过那画卷,瞳孔一缩,下一秒又回复成疑惑的样子:“不曾。” 她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反常,但握着杯子的手却止不住发颤。这人,不就是前几天找上门的大师姐的……相好吗…… 叛逃?那天荆婉容甚至来不及和她汇报就跑了,难道是和他私奔了?对了,刚刚提到的赏梅宴,嵇欣笑就是那时候伪装成春时宗的弟子混进来的…… 她心思百转千回,表面却不显,只是放下茶杯,淡笑道:“对了,提起此事,我宗还想问,贵宗上次为何无端失了赏梅宴的约?” 丹熙熙故意换上一种轻松调侃的口吻:“反倒是一只隐为宗的小贼窃了贵宗的邀请帖混进来,搅得我宗不得安宁……” 她余光瞟到掌门警告的“家丑不可外扬”眼神,却没有打圆场,而是把下巴架在手背上,摆出一副闲谈的亲近架势。 春时宗的弟子脸色阴晴变化,看她这样也不好发作:“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丹熙熙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飘过,看气氛有些尴尬了,才出来缓和:“是么,想必春时宗也不希望发生这些事。” 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想问问,这个叛逃的弟子有没有可能和隐为宗勾结?” 此话一出,意寂宗这边的弟子都倒吸一口冷气,与外宗勾结,这可是个大罪名! 身旁的师兄师姐不停地给她递眼色,也不知道今天这个平日八面玲珑的师妹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言如此犀利? “这……应该不会吧。”春时宗的弟子讪讪道。 丹熙熙眯眼,不对劲,这个反应不对。 她心中越是惊涛骇浪,脸上就越是笑靥如花,还拿出身为小师妹的娇俏来赔罪:“也是呢。抱歉,因为熙熙的好友在那隐为宗小贼手下受伤了,所以熙熙有些关心这件事。在这里给春时宗的各位赔个不是!” 对面的弟子只好顺坡下驴,双方又聊了些修真界最近的事情,例如明照宗几个月前出关的大能,还有菩提宗最近陨落的佛子。 最后春时宗的弟子站起来告别,丹熙熙亲自把他们送到石碑旁。 “对了,听说意寂宗最近收了晏家的小少爷,此番怎么没见到?” “小师弟正在闭关中。” “是么,真遗憾。” 消息还挺灵通。丹熙熙不想放他们走,然而这群人似乎找那叛逃的弟子找得很急,根本挽留不住。 忽然,她在他们之中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呀啊——!”丹熙熙后退几步,一脸惊慌,“我随身携带的玉佩不见了!” 她在袖口和腰间摸了摸,伸手直指那人:“就是他刚刚靠近我撞了一下,随后玉佩就不见了!” 意寂宗里爱慕她的师兄立马站出来:“春时宗的客人们,请留步!” “可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春时宗一位弟子不耐烦道,“我宗弟子不会乱偷乱摸,还请这位小师妹好好想想自己的玉佩究竟放在哪里了。” 被指认的那个弟子也一脸慌张:“不是我啊!” “熙熙很确定,方才就是这位偷了我的玉佩!”丹熙熙脸上的急躁不似作假,“他必须留下来搜身。” 那就是连同衣服和储物袋都要倒过来细细搜查的意思了。 “如果其他几位有急事,可以先离开。”她转头又安抚起剩下的人,“查明事情之后,我们会亲自把他护送至贵宗的。若是熙熙弄错了,也愿意赔礼道歉。” “那……好吧。”春时宗其他弟子面面相觑,最终接受她的提议,留下那人离开了。被留下的弟子一脸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 丹熙熙看到他们的反应,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 那弟子跟着丹熙熙往搜身处走,可是越走路越偏,直到四下无人,他警戒起来:“这是何处?你想做什么?” “好久不见了。我记得你,之前每次的赏梅宴,你都会跟着春时宗一起来呢。”丹熙熙回头,露出一个标致的微笑。 “啊,是、是的。”他受宠若惊,脸红了半边,又急急辩解,“但是我真的没偷……” “怎么,偷生不算偷?” 那弟子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丹熙熙靠近他,冰冷的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刚刚那些人,全是隐为宗的吧?” “水棠姑姑,意寂宗也没……” 跪在地上的人说到一半,一盏茶就狠狠砸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哎呀呀,怎么这么凶呢。”嵇欣笑看热闹不嫌事大,捧着脸笑眯眯地坐在桌前看戏。 濯丽泽懒得理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是,是意寂宗的小师妹事多,留了我们一会儿……” 嵇欣笑立刻坐直:“她留你们什么事?” “她玉佩被偷了,留了一个弟子调查……仅此而已。” 濯丽泽对此事不甚在意,挥手让他退下。本来按她的心意,此人办事不利,应该直接杀了了事。但她现在回宗缺人手,只好忍住杀心,再留他一阵。 “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嵇欣笑忽然开口。 “为何?” “她现在肯定发现了啊。”他把头枕在胳膊上,指尖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丹熙熙”叁个字。 “什么意思?”濯丽泽皱眉。 “……没什么。”嵇欣笑用手盖住那叁个字,下一秒,桌上的水迹迅速蒸发消失。 第四十六章阿珧 那日之后,荆婉容也察觉到阿遥对她的态度变化了。 可能是之前不管不顾掐她脖子那件事的影响,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她示好,另一方面,他在她面前卸下伪装的次数更多了。 她对此没什么感觉,或者说她根本无所谓阿遥对她什么态度。他在她面前一直藏不住杀意,她也不懂他怎么那么戒备他人。 其实无论阿遥怎样,她都会履行承诺,帮他在宗内为媱娘昭雪当人证的。 媱娘虽然间接破坏了她的家庭,但她却没有多大的怨恨。相反,看到媱娘用儿子的生日作为密码,她在内心甚至还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母亲。 想起阿遥之前问过自己,是不是觉得妓女的儿子廉价恶心,她对他的过去生出一点好奇。 离开醉春楼时,荆婉容看着阿遥戴上斗笠和面纱,忍不住开口:“你小时候一直在醉春楼长大?” “是的。大人也觉得荒唐吗?”阿遥笑了笑。 “有点……在这里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阿遥露出怀念的神色:“娘和其他人对我都很温柔……在没有客人的时候。” “那些客人很凶吗?”荆婉容有点好奇,“跟我多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 去春时宗的路上无聊,正好听故事打发时间。 “何止是很凶……”阿遥低低地笑起来,“大人,接下来的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说。可能会有点吓人哦。” 隔着一层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罗帐,男女肉体重迭的影子若隐若现。 喘息和哀求声带着暧昧的色彩,透过紧闭的房门,从门缝中微微泄露出来。 斐珧背靠着门蹲在门口,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他鼻子以下的部分埋在臂弯里,抱住自己,垂下眼盯着地板看。 “小家伙,怎么蹲在门口?”一位姑娘刚送走客人,回来就看到他蹲在着。 “客人在里面。”斐珧闷闷地回答。 “……那也别在门口呀,到姐姐这里来等吧。” “没事的,我……” 他话说到一半,门忽然被大力打开,客人提着裤子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摔在一旁的小孩。 “媱娘的儿子?真下贱。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杂种。”那客人啐了一口,“脸倒是好看,以后出去卖估计比你娘赚得多多了,哈哈哈!” 门内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客官真是的,都说了是小杂种了,还和他计较。” 斐珧默不作声地扫过他的脸,丑,一看就不可能是他爹。 他稍微放下心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客人一巴掌甩过来。 门内的声音这次带了些急切:“阿珧,进来!不是都说过不准在门外蹲着了吗?扰了客人的兴致要怎么办?” “对不起,娘。” 那客人看到母亲训斥孩子,也没了乐趣,随手把他扔到地上就走开了:“媱娘,下次来别再让我看见这小杂种!” “是……” 斐珧爬起来,低着头默默地进去了。接着“哐当”一声,木门重重关上。 媱娘从大红的被褥中探出半边身子,她浑身是汗,露出的肩臂上青青紫紫,发丝凌乱地贴在脸庞上,喘了几下才开口:“阿珧,到娘这里来。” 他顺从地走过去,把自己被打的半边脸凑到她伸出的手掌上。 “疼不疼?”媱娘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下次别在外面等了,乖。” 斐珧不说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缓缓把手迭上她的,轻轻地摩擦。 媱娘看着他的脸。面前这个还未完全张开的小小的孩童,随着时间的流逝,可爱的脸上已经开始显出一些魅惑和勾人之色。 刚刚客人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她心中危机感逐渐浮现。 “阿珧,你想修炼吗?可以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想。”斐珧摇头,“我要一直陪着娘。” “修士的地位会比我们现在高得多,而且还能帮娘做很多很多事……” 他歪头想了想:“那娘教我修炼吧。” 媱娘苦笑,她一动用灵力就会被濯丽泽发现,只能在这一方囚笼中活活等死。上次跟着那穷书生偷溜了出去,半天不到就被她察觉,最终还是自己跑了回来。 “娘虽然不能教你,但是……”她从床下暗格中抽出几本书,“这些,拿去看吧。” 她不确定儿子是否有修习合欢术的天赋,不过将来进入春时宗总归是要学这些的。 斐珧接过书,没有动作,视线掠过她青紫的皮肤:“娘,要我帮你吗?” 身上恶心的粘腻感和虚脱感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媱娘摆摆手示意他出去。面对着早熟坚强的孩子,她更感到自己的不堪。 如果不是因为……,他本来可以在更加健康的环境中成长,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天真无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伏低做小,天天看别人脸色说话。 可是她另一方面又是如此庆幸,这个孩子在这永远不见天日的小楼中陪着她,给了她无尽的希望和苟活的勇气。 只要能够护他平安周全,即使是豁出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难得的节日,醉春楼没什么客人。也对,这个时候,那些人估计都陪着自家人在外嬉戏吧。 斐珧踮着脚,趴在窗边向下看。久卧在床的媱娘也被节日的喜庆气氛所感染,撑起身子换衣服:“阿珧,我们去底下玩好不好?” “可是……”他刚刚在底下看到了以前的客人。还有一些人,看着就觉得危险。 “不用怕。”媱娘也看到了,“我们等下去买面具。带上面具,他们就认不出我们了。” 熙熙攘攘的灯市里,在众人的喧闹声中,一高一低两个影子慢慢地移动着。 斐珧新鲜地在每个摊位上驻足,手里小玩意抱了满怀。后面跟着媱娘,她默默注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中满是温柔。 “娘,我想要那个……”他忽然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指着那边跑过去。 在摊前他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倒在地上,怀中报的东西洒落一地,吃食和玩具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 斐珧的面具也落下半边,当他抬头时,那仅剩的半边也滑落下去,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 周围的吵嚷的声音忽然寂静了一霎。 他立刻低头,在地上胡乱摸着面具。刚刚撞上的那人还在他身前站着,他跪坐在地上低头找东西,表现出十足的恭顺姿态。 “把头抬起来。”头顶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跪坐在地上的男孩浑身抖了一下,随后慢慢地抬起头,无可藏匿的美貌在周围灯光的照耀下,最终清晰起来。 “大人,请高抬贵手,放过他吧!”媱娘冲进来抱住他,宽大的袖子死死捂住他的脸,“他年纪还小,不是有意冲撞大人的!” “一起带走。”那高大的黑影下令,随后母子俩被几个带刀侍卫挟持着,上了一辆马车。 “娘,不要哭了。”斐珧用袖口给母亲擦泪,“不要怕。” 媱娘不知道说什么,那人出了名的好男色,阿珧落在他手上怕是…… 两人现在身处一个华美的房间,正中央摆放着的雕花大床预示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阿珧……”她刚要说什么,就被开门声打断了。 男人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厮。 “妓女的儿子,这样也算子承母业了。”他嘲弄地开口,媱娘的心顿时沉下去半截。这种语气,阿珧绝对会被……! “大人……奴家就不行吗?”她拉低领口,谄媚地抛过去一个媚眼,“绝对会比这雏儿更……” “下贱。放心,睡他一晚的钱比你睡一年都多。”他转头吩咐身后的小厮,“把她带下去。” 他又回头,视线定定地锁住斐珧青涩的脸和身体:“自己去床上脱衣服。” 媱娘还在往前爬,不断地挣扎着:“大人,他真的……” 男人不耐地甩过去一巴掌,这一下带了些许灵力,媱娘被他打翻,头磕在门框,一行血迹顺着她的脸蜿蜒而下。 他心情被毁了大半,抬手正欲再打,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大人……奴这边就不看看吗?”斐珧脱得只剩一件半敞的里衣,光滑细腻的皮肤露出大半,勾人的脸上满是清纯无辜的神色,眼神中还藏着些羞涩,仿佛不知道自己是绝色的尤物一般。 更深夜重,月明星稀。 媱娘恍惚着恢复了意识,她毕竟是修炼过的,即使现在染病,身体素质也超乎常人。 阿珧……她纠结片刻,还是动用了灵力破开紧锁的门。 走廊上一片寂静,尽头处一点灯光若隐若现。 这府邸实在太大,要找到刚刚那间房,不知还要用多久时间……她心急起来,终于下了决断,往灯那边走去。 “站住!你是……” 她扬起一个笑容:“小女子不知大人现在哪处,劳烦大哥们带路了。” 那侍卫刚和她对上眼神,眼睛就失去了焦距,呆愣地顺着她的话做,把她引到一个偏僻的院内,随后听话地在门口把守。 看来她的幻术还没退步。媱娘心放下去一些,看到院内微弱的光,心又猛地提起。 细碎的声响从房间内传出,她此时顾不上那么多,直接破门而入:“阿珧——” “娘。”坐在床边的斐珧抬头,下一刻就被她抱了满怀。 “他对你做什么没有?怎么坐在床边上?”她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心更是狠狠刺痛。 斐珧轻拍着她的背:“娘,我没事。衣服是我自己脱的。” “坐床边上,是因为他流的血太多了,我除了这里都没地方坐。”他说着,还微笑起来。 媱娘抬头,透过纱帐,她看到一个七零八落的“人”静静躺在床中央,身下的被褥全被鲜血浸透。地上散落着沾着血迹的刀剑,这些收藏品原本是挂在墙上观赏的。 幻术可用的范围很广,不仅可以暂时迷惑人心,还能抹除记忆。但相对的,它对使用者的修为要求也很高。 媱娘从未想过儿子拥有如此之高的幻术天赋,明明还不懂如何掌握灵力,却已经可以迷惑修士,甚至在下手时,对方都没能从幻术中清醒过来。 两人连夜回了醉春楼,仿佛今晚从未离开过房间一般。 斐珧走过来,把一块纱布贴上她撞伤的地方:“娘,刚刚他力气为什么那么大?” 娘平时虽然很少对客人还手,但她从来没被打成那样。 “他是修士,用了灵力。”媱娘担忧地抱住儿子,“阿珧,去很远的地方修炼好吗?你会比他强很多很多的……” 她方才为了迷惑宅邸内所有见过她们的下人,大规模动用了灵力,不知道濯丽泽会不会顺藤摸瓜找过来。之前几次侥幸逃脱,如今带着孩子,她实在不敢再赌。 灯市上虽然引起了骚动,但是阿珧的脸只露出了一小会,周围也没人认出戴着面具的她。 只要阿珧肯去春时宗,这场风波就能挺过去。他的脸实在太引人,再把他放在身边,她没有护住的信心。只有让他自己强大起来……好在阿珧动起手来毫不犹豫。 “好。”斐珧取下按在她额角的纱布,上面已经不剩多少血迹了,“那娘要好好照顾自己,在我回来之前把病养好。” “……然后,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病死了。醉春楼的那个房间,其他人嫌晦气不肯住,我干脆就包下来了。”阿遥浅笑着结束了故事。 “哦。”荆婉容像听完了话本一样,整个故事离她太远,她唯一能共情到的情节就是最后母亲因病去世,两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那里。 “大人也说说自己的过去如何?我很好奇娘在你家是怎样的。” “比对你的态度差多了。她划伤了我还假装无事发生。”荆婉容想起来就生气,虽然她心里不在意,但是身体还是会痛的啊! “大人说笑了。”阿遥笑了,“令堂肯定会照顾你的。” 她品味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忽然感到无上的妒忌。 如果能选,她宁愿童年在妓院里度过,来换一个爱她的人。 不过无所谓了,母亲父亲,我要去找你们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荆婉容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遥沉浸在幸福回忆中的侧脸,心中慢慢浮现出别的想法。 第四十七章春时宗 烈日当头,荆婉容抹了把汗。 短暂的春天就快要过去了,气温逐渐上升,两人又裹得严实,赶路途中难免觉得燥热。 “大人,到这边来。”阿遥带着她进了山,拐进一个不起眼的竹林。 方才一直没发现这片竹林啊……荆婉容以为是自己没察觉到,默默跟着他进去。 一进去,她就被扑面而来的凉意激得舒适了不少。被热得萎靡的精神也振作起来,她哑声开口:“还要多久?” 之前的路上有故事听还不至于太无聊,但这些时候两人更多的是一前一后地赶路。 “马上。” 荆婉容抿嘴,这竹林出乎意料地大,估计走出去就要花不少时间。进这里前,附近也没看到多少人,不像一个大宗所在地会有的样子。 阿遥带着她越走越深,四下无人,竹林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只有脚步踩在竹叶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她不安起来:“阿遥,你确定没有走错?” 全是竹子的林子里根本认不出路,就算是她这样方向感好的人,也没有办法不在这里迷路。 “没有呢。大人,我们到了。”阿遥笑着转过来。 他看到荆婉容迷惑的表情,反应过来:“啊,忘记给大人解开幻术了。” 阿遥上前几步,把手覆在她眼上,片刻之后抽离。她感觉自己双眼一热,光滑皮肤的触感一纵即逝。 “好了,大人,把眼睛睁开。”阿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荆婉容睁开眼。原本脚下的层层竹叶不知何时变成了石块,方才密密麻麻的竹节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建在开阔地面上的、繁复华美的建筑,最特别的是,它每一层飞檐上都系着银铃,微风拂过就叮当作响。 “这里……”她一时失语。 她环顾四周,不仅是视野忽然拓开,周围还出现了许多匆匆路过的人,穿得衣冠楚楚,看着像是宗门弟子。 “这里是春时宗。大人,因为我为母亲昭雪一事触动了几位前辈的利益,我们可能要先在这里躲几天。”阿遥看上去有点委屈。 “躲这里不是更容易被抓吗?”荆婉容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压低了自己的斗笠。不过不知为何,没人往这边投来视线。 “他们以为我出去了。而且有些事要在宗内做。”阿遥领着她到了一处偏僻小院,“放心,这里没人看得见我们。” 能看破他幻术的人都被调走捉他了,瞒过宗内其他人不在话下。 阿遥把她安置在一个房间,这里看起来应该是许久没住人了,但装修却很用心,雅致中透着一丝奢华。 “那么,大人就先休息会儿吧。我还有事处理。”他倚在门边,“后面的事情可能会很耗体力和精力,所以请大人好好休息。” “住这里……不会被别人发现吗?”她还是有些不安。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阿遥笑容淡下去些许,“幻术的效果可以维持到今夜子时,大人不必担忧。” 春时宗在其他修士眼中一直是神秘的存在,不少修士听见“春时宗”叁个字就会心照不宣地交换一个眼神。 荆婉容原本也是这样的,毕竟这名字听起来跟合欢宗有点相似,让人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何况春时宗弟子大多样貌俊美,衣着精致,看着就心生愉悦。 可惜春时宗地址难寻,而且基本上只与那些大宗门有往来。出使的弟子们大多散漫,迟到成性,丹熙熙在她面前抱怨过很多次,春时宗的弟子总是在赏梅宴快结束了才姗姗来迟。 根据嵇欣笑用春时宗请帖混进来一事看,他们上次赏梅宴更是来都懒得来了。 话说,当时就应该要见到书中另外一个男主斐珧的,现在都没能碰到他…… 想起阿遥说他现在被关在宗内,荆婉容犹豫再叁,决定出去转转,试试运气。 反正幻术效果能维持到今晚,她也不害怕被别人发现。 话是这么说,出了院门迎面碰上几个穿着讲究的弟子时,她还是下意识躲到一旁的树荫下。 “媱君的旧院……这边也没什么异常啊。” “濯前辈好像说了让我们进去检查。” “在门附近看看就好了吧。你们知道吗,我之前居然听到谣言说,媱君失踪之后去了……青楼……” 同行的弟子赶紧捂住她的嘴:“你疯了,这种词都说的出口!不嫌脏吗?” “斐师兄不也敢说嘛……” “斐师兄毕竟……” 几个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但是她们原本搜索旧院的热情明显灭了,只是把院门推开一丝缝隙,张望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那态度,仿佛是怕被这里什么脏东西污染一样。 荆婉容想起那天在醉春楼,外面几个春时宗弟子在找人,也是这样。带着杀气进来,结果阿遥几句荤话就把他们给吓走了。 这么纯情?不,说是纯情都过了,应该说是极端保守…… 这些天和阿遥待在一起,她还以为春时宗的弟子都很奔放诱惑呢。 不过阿遥其实也只是表面功夫,估计是以前在妓院学来的。他虽然装得游刃有余,但她毕竟是真的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他还是处子。宁愿事后悄悄自渎都不肯插入,大概也是受宗内风气影响吧。 她们意寂宗都没这么森严的规定,看来春时宗的情况和她想象的大有出入。真有意思,明明弟子在其他方面都很自由,却独独在性事上如此保守…… “濯前辈最近好像在查当年媱君的事情呢。”那几个弟子交谈的声音远远传来。 荆婉容心念一动,默默跟上她们。 “其实我也觉得媱君不像是会串通隐为宗的人,可是那件事当年不就是濯前辈发现的吗?” “……濯前辈误杀的人也不少了,当年有一对道侣,不过是举止亲密了些……” “那件事?我倒觉得濯前辈没做错,光天化日之下,本来就不该……” 荆婉容听得胆战心惊,还好她不是春时宗的人,不然早晚和小师弟一起浸猪笼。 “媱君的谣言,听说是斐师兄散布的?” “斐师兄好像还没乖乖关禁闭,跑到外面去了。濯前辈现在正封锁全宗查呢。” “呜,斐师兄要是没了,我们宗第一美人的名号要落到谁身上啊?” 她们说的……是斐珧? “可惜他有点……嗯,轻浮……” 也对,那本书中是这么写的。 不过这斐珧的状况,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昏暗的室内,黄昏的微光透过窗棂洒下,室内一切摆设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辉光。 嵇欣笑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人在纸上批阅着什么:“那弟子做的事如此严重?” “他似乎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濯丽泽表情严肃,“如果不及时捉拿归案,会对我在宗内的地位造成巨大影响。” “那你就干脆安心待在隐为宗好了。我可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作为春时宗的建立者之一,却什么名号都不要,还跑来隐为宗当手下。”嵇欣笑比她年轻了许多,他来到隐为宗的时候,濯丽泽已经在这里了,“这些年,抓春时宗的风气这么严,有意思吗?” “不能让春时宗变成第二个合欢宗。” 嵇欣笑觉得无聊,换了只手撑头:“那,我向你告发了这事,有没有什么奖励?” “不是已经给了你蛊虫了吗?”濯丽泽有点不耐烦了,“她没吃?” “吃了,一口吞。”嵇欣笑想起当时的场面,回味地痴笑起来。 濯丽泽皱眉,继续专注在面前的事务上。嵇欣笑和当年的元修文有点相像,她总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危险、不可控制,将来总有一天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第四十八章夜幕H 月上柳梢,荆婉容独自坐在房间里,一旁点着的蜡烛早已烧完,只留下一摊形状不规则的蜡油。 一阵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打破,她哑声道:“进来。” “大人。”阿遥笑着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吧?” 他给自己设下的幻术还有定位的功能?荆婉容蹙眉:“没有。” “那就好。我便不打扰大人了。”阿遥转身欲走。 “等等。”荆婉容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很多杂乱的线索在她脑中渐渐清晰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说出口了,“我该叫你阿遥,还是斐珧?” “……都可以。”暗夜中,斐珧的脸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带着笑意,“大人真聪明。” 荆婉容第一次从他恭维的话中察觉出嘲弄的意味,她脸上唰地腾起红晕,这么多线索加起来,就是猪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天,我问你斐珧的事,结果你说他在宗内关禁闭……”这家伙明明就逃出来了! “没有骗你呢。在宗外是阿珧,在宗内是斐珧……” “斐珧!”荆婉容气得咬牙切齿,下意识调动了灵力,即使她深知对面的境界比她高,加上幻术作用,自己几乎没有打赢的可能。 书中没写,她确实也没想过,斐珧的母亲居然会是媱娘。 “嗯。”他还懒懒笑着回应自己的怒吼。 她看他这副样子,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最后冷静下来:“你没必要对我这么防备。一个真名不会怎样的。” 那天听了他的过去,她还以为他已经对自己坦诚了,没想到他还是老样子。也怪她,阿珧,阿遥,一模一样的读音,想当然就弄混了。 “之前你问我觉不觉得你下贱,其实是你自己被困在那种假想里吧。”荆婉容面无表情和他对视,斐珧眼中的轻佻淡下去,如同一尊雕塑一样沉默不语。 半晌,他长睫微颤:“是。” “我真搞不懂你……”她理解他在放浪和保守两种截然不同环境下养成的性格,可既然拜托她做事,不应该多些诚意吗? 荆婉容很烦这种反应,她虽然对很多东西无感,但一旦上心,就会横生许多不满来。 “能做吗?”她忽然开口,鼻尖几乎要抵上他的,“现在。” 她急需性交的快感来缓解心中的杂绪,而斐珧只是低着头,她便当他是默认,拽着他腰带把他推到床上。 “荆道友。”斐珧抬头,荆婉容被他的称呼惊了一下,怎么不叫“大人”了? 他解开被她扯松的腰带,动作很缓慢,仿佛经历了什么挣扎一般:“后几日的大会,作为人证,请不要有半句虚言。” 他不会使用幻术和媚术在众弟子和濯丽泽的眼睛下迷惑她,那样实在太蠢太明显,她的一切反应都必须要是最真实的。稍有不慎,在众目睽睽下出了纰漏,不但自己为母昭雪不成,还会落入万丈深渊。 “我自然会说实话。”荆婉容有点懵,她没有撒谎的理由啊。 这家伙就不能专心做爱吗?每次都想从她这里套情报! 她俯身扯开他的衣襟,攫住他的唇瓣,不断深入。 斐珧倒在床上,任她动作,过了许久才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生涩地回应。 荆婉容压着他接吻,唇齿交缠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她起身,拉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斐珧今天看上去有点消极,是白天做事的时候受什么打击了吗? 不过她拿到了久违的性事主动权,此刻也顾不上他在想什么了。之前几次由着他胡来,妓院那一套讨好人的东西也体会够了。 她咬了一口面前人精致的耳垂,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吻到锁骨,叼起那凸起处的皮肉用牙齿碾咬着。 斐珧这一身皮相确实勾人,否则她也不会总是正事不想做,动不动就想着上床…… 荆婉容胡乱想着,牵起他白皙的手,放在自己两腿之间夹紧磨蹭,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冲击让她很快湿了下身。 但是还不够,她勉强扣住他的手背,用他青葱般的手指刮蹭着自己的阴蒂,带着他手掌左右揉弄这穴口,就这样借着他的手自慰起来。 好像……比用自己的手有感觉多了…… 她仰着头喘息,身下手抚弄的频率却克制不住越来越快,直到某一刻阴蒂被重重碾磨了一下,她抓着他手掌的手瞬间收紧,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去了……”她还在用手揉弄着穴口,延长高潮的快感。爱液打湿了斐珧的手掌,他抗拒一般没什么反应,但呼吸明显不稳起来。 湿滑粘腻的触感提醒了荆婉容,她用指腹摩擦了一下他的指尖,指甲修剪的很圆润,手指骨节分明,是很美的一双手。 这样的手,如果放进去…… 她没犹豫多久,把他的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借着刚刚流出的液体的润滑,很快连着指节吞到了底。她挪了一下身子,抽出一些,又把他的无名指一并吃了进去。 这个动作仿佛她坐在他的手上一样,消失在穴口的叁根手指和顺着手掌淌下的淫液令人想入非非。 荆婉容边动腰边压下去,模拟着性交的动作,每次都把穴口压在他的掌心磨蹭,绷紧了身体感受着下腹传来的一波波快感。 “哈啊……好爽……”她趴在他身上起伏,“斐珧,嗯……你也动动手啊……” 总是她动,感觉腰有点酸。 斐珧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曲起被她吞进去的叁根手指,在内壁来回抽插,每次深入时还不忘揉弄阴蒂和阴唇,引得身上人呻吟一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他另一只手则伸到后面,试探地在吃了叁根手指的穴口摩擦,时不时探进去一个指尖。 “别、等,停……啊啊!”荆婉容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短促地叫出声,紧绷的身体像泥一样瘫软在他身上。 斐珧抽出手指,带出一滩淫液:“去了?” 他桃花眼微挑,看着很是诱惑。 “不然呢。”荆婉容不吃淫词浪语那一套,她从高潮余韵中回神,“可以插入吗?” 虽然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现在和之前做的时候相比,有些收敛失落,但是她不想因此影响自己性体验。 他还从没和她真枪实弹地做过,她可是很期待他那些妓院学的花样。 “……”斐珧不说话,眼神有点黯淡。他今晚一直不太对劲。 “你不高兴?没心情?”荆婉容抚上他身下已经勃起的硬物,“做一次就好。” 高潮时候的快乐,能让人一瞬间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他还是一副消极的样子。 荆婉容不耐烦起来,她才刚去不久,也省了扩张的麻烦了,对着他的阳物就坐下去:“你还真把自己当能看不能玩的花魁了?” “哈啊,嗯……”斐珧艳丽的脸上全是红潮,他表情隐忍,偶尔泄出几声喘息。他垂着眼睫,按住身上人的腰身,狠狠向上顶。 “呃……”荆婉容吃痛,亏他还一直装有经验,插入的技术这么烂一直死顶,怎么看都是处男。 她得了片刻缓冲,咬住他的唇厮磨,穴道也警告性地收缩了一下。 没想到他停顿几秒,更加卖力地在她身上用力,仿佛是溺水之人抱住了一根浮木一样,让她都不安起来。 刚刚的话,好像对他刺激还挺大的…… 他忽然死死抱住她,体内的阳物进到一个新的深度,她被他肏得失神,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肩。 她感觉体内一种微凉的感觉,抬眼,斐珧正轻轻颤抖着。 高潮后的他眉目之间尽是风情,揽着她一起倒在床上。荆婉容被他艳桃般的春色惊艳,根本移不开视线。 “刚刚的一瞬间……好像真的全都忘记了。”他脸上带着格格不入的纯洁,像小孩一样开心地笑了,“就想和你死在床上呢。” 荆婉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感觉全身上下散架了一般,没想到他这方面技术有够烂,就知道按着顶,早知道不插入了。 想起昨夜他的反常,她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像只被拔光了漂亮羽毛的孔雀一般? 她在昨夜匆忙脱下的衣服堆里翻出一块玉牌,注了些灵力进去:“丹熙熙,你还记得谁给你下的花痴吗?是春时宗的人吗?” “不能确定。”对面回复得很快,“我之前以为是春时宗的,但嵇欣笑出现之后,我怀疑是隐为宗的人。” 她忽然问了句无关紧要的问题:“大师姐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那就暂且先待着那边吧。”丹熙熙眯了眯眼,“这边快要下雨了。” 第四十九章密谋 丹熙熙放下玉牌,叹了口气。 她沉默地靠在椅背上,半边脸埋没在阴影中。 面前的窗户没有关紧,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溅进来不少,打湿了小块书桌。 忽然,玉牌又震动起来。 “熙熙啊,之前说好的事还记得吗?”燕智觉的声音从那端传来,“这几天把荆婉容带过来。” 之前说好的事? 哦,除心魔。 说起来,这事也快了。还好大师姐现在不在宗内。 她清清嗓子,声线甜美:“知道啦,掌门。” 室内沉寂下来,丹熙熙深呼吸几口,忽然一把把玉牌砸出去,脆弱的玉料应声碎裂。 燕智觉真是太着急了。她不能再拖下去了……但是智美要怎么办? 本来自己这些天已经另谋了出路,如果能够和那师兄结为道侣,也不愁不能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增加战力顺便稳固地位。 可是嵇欣笑一插手,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只凭一块有印章的石头,能证明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不,如果…… 她为自己刚刚冒出的大胆想法而发抖,恐惧和兴奋同时袭来。 天色昏暗,丹熙熙静坐在床边,双手不安地绞着袖口。 她在赌,自己下午放出了要与那师兄结为道侣的谣言,在宗内闹得沸沸扬扬,那个人也许会像上次一样…… 衣料摩擦的声音让她瞬间警觉,抬头,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影。 那人俊美的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容,正是之前消失的嵇欣笑。 他俯下身,嘴唇贴在她耳边:“不是说了不要跟那师兄过吗?”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还有,听到了一点流言。”嵇欣笑定定地看着她,“不解释一下?” 这么快就咬钩了。 丹熙熙就着他的姿势,双臂大胆环上他的脖颈,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嵇欣笑一惊,随后便顺着她的动作,两人鼻尖相对,呼出的气流暧昧地流转着。 “智美还没醒,我需要一些能在宗内帮我的人。”她叹息一般道。 “你要做什么?” 丹熙熙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下去:“智美被你重伤,师兄那边你也不准我去……那我要怎么办呢?” 嵇欣笑的脸色沉下去,似乎在思索什么。 “流言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她手放在裙边狠掐自己的大腿,很快眼中便泪光盈盈,“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眼中蒙着水雾,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倔强和迷茫,如同风中摇曳的百合,看着就令人怜爱。 嵇欣笑看着她的样子,神情慢慢变得冷峻。 “哦。”他吐出一个单字,转身就打算走。 丹熙熙看着他的背影,心慌起来,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哪一步走错了? 总之现在不能让他离开! “站住,我还有问题要问。”她一着急就顾不上假哭了,声音也装不出那种颤抖的感觉,反而显得冷静低沉。 嵇欣笑总算转过头来:“问吧。” 往事一幕幕闪过她脑海,他赏梅宴叁番五次找她茬,大比重伤智美,半夜跑过来送丹药,逼迫她吞下莫名其妙的蛊虫…… 若是单纯为了隐为宗做事,似乎有的地方对不上。 “你进入隐为宗,是为了找乐子?” “嗯。”他笑起来,“熙熙真了解我。” 这昵称和他突变的态度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他既然愿意开口,总归是一个好征兆。 “你不是完全忠于宗门,对吧?” “什么叫忠于?我只是受托办事罢了。” 那应该好办多了。丹熙熙咬住下唇,思索着计划的可行性。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心悦我?” “我不知道。” 丹熙熙被气笑了:“那你为什么阻挠我和师兄在一起?还给我吃那蛊虫,骗我说吃了就会爱上你?” “因为想那么做。”嵇欣笑看起来很诚恳。 随意,任性,做事完全凭心情……没错,这是他会说出口的答案。 “嵇欣笑,到我这边来吧。”丹熙熙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才开口,“作为破坏我计划的补偿。” 他震惊地和她对上目光,下一秒大笑出声:“哈哈哈!丹熙熙,你真是……” “不要再去隐为宗了。”丹熙熙沉静地坐在床上,扔出一道平地惊雷,“我和你结为道侣,作为交换,把我需要的情报告诉我,帮助我在意寂宗做事。” 她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不知道她开出的条件能不能让他接受。确实她诚意不够,结为道侣之类的……总觉得有些廉价。 而且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虽然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应该是“爱”着自己的。 嵇欣笑看她是认真的,笑容渐渐收起:“所以,丹道友方才那些举动,就是为了这个提议?” 丹熙熙沉默了。她有千百种方式圆场,但在他面前,没有必要。 她上次殴打他留下的巴掌印,和额头的血痂都还在他脸上,淡淡的泛红的一层。以他的修为,消除这些不费吹灰之力。 他是故意把那些印记留下来的。 她再在他面前演戏,可能还会起反效果,就像刚刚一样。 因此丹熙熙岔开话题:“待在我身边,接下来会比在隐为宗更有意思的。” 既然嵇欣笑喜欢乐子,恣意妄为,那就用这些来诱惑他吧。 “如果我不同意,你还会去找其他人利用对吧?” “利用?”丹熙熙琢磨着他的用词,“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修改条件。 “我愿意。”嵇欣笑忽然打断她的话,“丹熙熙,我愿意。” 她错愕地和他对上视线,发现嵇欣笑的脸上居然是少见的严肃。 居然这么轻松就同意了? 下一秒,他就贱兮兮地贴过来,刀刻般俊美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那我从现在开始,叫你熙熙还是娘子?” “……你先回答我关于隐为宗的一些问题吧。”丹熙熙无语地把他推开,她刚刚怎么会觉得他认真了? 她还没对他放心,这家伙保不齐哪天因为“有趣”又把她出卖给别人。 嵇欣笑实在是太自由、太难以控制了,他会同意她的提议也是意料之外。跟他合作就如同在高空走钢丝一般,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打听隐为宗的事情……在他背叛自己之前。 “对了,我还有一个条件。”嵇欣笑忽然又弯起眼角,戏谑地看着她。 丹熙熙瞬间绷紧神经:“什么条件?你先说。” “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他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笑意就褪去一分,“我不是你的那些师兄师弟。” 说的是她刚刚装哭的事?那可是她苦练出来的技能,每个动作和角度都是对着镜子反复改进过的,为的就是惹人怜爱,把自己至于弱势从而让人降低警戒…… “……好。”丹熙熙真想像上次一样甩他几耳光,又怕他爽到。 她凑过去,作为补偿象征性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以后我们就是道侣了。不过在我允许之前,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嵇欣笑愣愣地抚摸着她刚刚亲吻过的地方,迎着他热切的目光和绯红的脸,丹熙熙有点心神不宁。他本就俊美无俦的脸仿佛在散发光晕一般,显得更加魔邪诱惑了。 她定了定神:“接下来回答我,隐为宗在意寂宗藏了哪些人?” 下午散布的消息,傍晚他就闻风而至,说没插人她都不信。 “你们掌门。”嵇欣笑张口就来,虽然有关她的消息并不是从燕智觉那里出来的。 他本没期望她会相信,以为自己会从她脸上看到质疑和愤怒。 可是丹熙熙捂住嘴,眼里是藏不住的安心,一副淡定的样子:“嗯,继续说。” “……熙熙,你真是……”嵇欣笑忽然弯下身,头埋在她肩窝,身体因为发笑而不停地颤抖,“能不能别总是让我对你更着迷……” 观察她的反应和行为,居然会让他如此惊喜和沉醉。明明自己才是喜欢玩弄别人的人,现在却有种心甘情愿被她玩弄的感觉。 “别说废话。我们宗每年吸纳的外门弟子里,悟性好的会集体失踪一两天,事后完全没有那几天的记忆。”丹熙熙试图把他推开,没推动,只好继续说,“身为掌门,应该对此类事件重视,可是他一直都在压消息。” “你们隐为宗在那段时间,有没有每年都会离开的人?” “有的啊。”嵇欣笑从笑劲中缓过来,懒懒道,“我明天帮你去问问。” “别被发现了。”丹熙熙不放心地叮嘱,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不会的。不过你就那么肯定有勾结?”他眯起眼,“也有可能只是那些弟子爱玩,撒了个无足轻重的谎罢了。” “不。绝对有问题。”丹熙熙异常执着。 夜已深,子时已过。 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小指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第五十章颠覆 濯丽泽埋头于一堆文件中,对身后传来的开门声置若罔闻。 “还没抓到那个人?”嵇欣笑邪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嗯。” “真慢。你和元修文在别的宗门搞了什么鬼?”他把披散的长发拢到一边,“我出去一趟又人人喊打了。” 她皱眉:“最近没动向。是你自己惹的祸吧,别把脏水泼给别人。” “‘最近’是什么意思?”嵇欣笑坐到她面前,一双眼睛看不出温度,“之前你和他做了什么?” 濯丽泽总算把脑袋从文件中拽出来:“你以前从不过问宗内事务。” “怎么,不能问吗?我现在感兴趣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他心魔缠身,不知道哪看来的法子,说是中了花痴的修士可以帮助别人消除心魔。他命我去各宗找些资质不错的外门弟子,下了花痴好好养着,用来给他除心魔。” “……”嵇欣笑挑眉,“这么大的事,早该闹出去了吧?况且,我们宗养的了那么多修士吗?” “我只找那些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宗门。我下秘术,他们压消息。”濯丽泽翻了一页纸,“元大人不知,花痴并不能催生出帮别人消除心魔的本事,它只是让本来就具有这种特质的修士更明显。” “因此,我也只是随便挑几个资质还行的弟子,下了花痴观察一天,不行就除了花痴,抹了记忆把他们放走。仅此而已。”她又补了一句,“不过这法子早就放弃不用了。元大人最近似乎找到了新的容器。” “你们真的不用了?”他一脸怀疑,“容器看来也没到手,元修文会轻易放弃?” “……是我失手的原因。”濯丽泽“啪”地丢掉卷轴,脸色阴沉下来,“在意寂宗的时候,跑了一个女弟子。” 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用过这方法了。她以为自己幻术登峰造极,最后却被一个境界低得多的外门弟子破了,还留下无穷的后患。 不过也是那弟子跑得急,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其他人抹除花痴,那东西就留在了她体内。 “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正逢元大人发病,我暂时走不开。后来意寂宗每年赏梅宴我都派人盯着,可是搜遍全宗也没有中花痴的弟子。” 嵇欣笑撑着脸听故事:“那你就一点都不记得她的名字和样貌了?找不到,也有可能是因为花痴而死在谁床上了呢。” “名字倒还记得,叫什么西西,估计是小名。”濯丽泽怅道,“后来赏梅宴发现过一个名字很像的,长相也有些相似,可是身上根本没有花痴。” 只有下花痴的人才能解它,因此花痴在不懂合欢术的修士眼中,是无解的秘术。 嵇欣笑周身气压降低,昨夜丹熙熙笃定掌门和隐为宗有勾结的样子忽然在他眼前浮现。他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居然放过她了?以你的性格,不是宁可错杀吗?” “她身边有个剑修,跟霍英慧很像。”让自己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你还会动恻隐之心啊。”嵇欣笑打趣,面上还是挂着玩世不恭的表情,身体却不住地发冷。 能从她手底下逃脱,能瞒天过海消掉花痴,这个人除了丹熙熙没有其他可能。 已经问到了想要的,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濯丽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几天少在外惹事,春时宗这边还要开大会。” “嗯。”嵇欣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对了,告诉元修文,我以后不会再过去了。” “什么?”濯丽泽起身,椅子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嵇欣笑已经消失在传送阵法中,只留地上淡淡的印记闪烁着微弱的流光。 “掌门,各位真人,请进。”丹熙熙微笑着推开议事大殿的门,伏着身体向每个进来的人轻轻点头,动作自然中带着几分讨好。 这是她多年来对上位者的习惯。 “这么晚惊动众人,希望你说的要事是真的重要。”采城真人的脸色并不好。 “哼。”飞落真人经过她身边时,冷哼一声。丹熙熙头垂得更低,大比之后,飞落真人对她发了好一通火,大意就是自己不能背叛丹峰云云。 她最近也有意无意地在丹峰做了许多事,飞落真人对她的态度才稍微缓和一些。 风关真人没说什么,此人向来寡言,只是从她身边走过。 “熙熙啊,你最近很奇怪,掌门希望你这一次是真的有急事。”掌门还是以前的态度。 丹熙熙但笑不语,在他进去之后把门关上。众人依次落座,恢宏气派的大殿内显得有些空旷。 殿门紧闭着,外面的一丝光都照不进来,唯有十几颗夜明珠在高处幽幽地发着光。 “开始吧。”燕智觉随意地摆摆手,“熙熙,你说。” 丹熙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大殿中央,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毯上:“熙熙发现宗内有隐为宗的奸细,妄图使用我宗弟子作为心魔容器!” 话音未落,几道意义不明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燕智觉神色僵硬:“熙熙,这捕风捉影的事……” 其他几位真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没有半点惊讶之色。 这个反应不对。丹熙熙心脏仿佛被攥住,强装镇定:“掌门自己心里没有数么?几位真人难道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到吗?” 高座的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风关真人开口了:“丹峰这位小师妹,其实我们宗和隐为宗并不是毫无关系……” 她干巴巴地辩解了几句,最后含混结束:“总之,你不用管这些事。” 飞落真人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了。”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里不对? 几位真人都是央娥上仙当年的师兄师姐,她依稀记得隐为宗也是在央娥上仙飞升后不久创立的,到底是什么渊源能让他们对隐为宗的放肆行为如此容忍? 还好她不止一张牌。 丹熙熙深呼吸几口,又重重把头磕在地上:“请留步!” 她抬起头,额上血液慢慢地顺着脸庞流下:“那几位真人知道掌门隐瞒众人,任我宗外门弟子被隐为宗掠走残害一事吗?” “什么?!”采城真人一拍桌子站起来。 燕智觉下意识就要放出威压,可当他试图运行灵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 他不可置信的样子落在丹熙熙眼里,她不禁心下偷笑。 嵇欣笑的阵法真是意外地有用,居然做到了越级压制修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区区阵法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其他几位真人也发现自身灵力被压制,虽然他们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但脸色难免不好。 “各位真人请恕熙熙鲁莽,布下这样的阵法。可若不这样,熙熙只怕还没说出真相就要被掌门……”几滴清泪从她眼眶落下,她以袖掩面低泣。 飞落真人凌厉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轻嗤道:“你倒是主意多。把事情说清楚,若敢有半句虚言……” “熙熙不敢!”丹熙熙从袖中掏出几个卷轴,恭敬地双手捧着呈上去,“这些都是历任外门弟子提交的案情,还请各位真人过目。” 几位真人翻开卷轴传阅着,渐渐满面怒容。 “燕智觉!”采城真人看完后直接把卷轴掼到地上,“这么大的事,为何我们从未听说过!” 掌门此刻已经满身冷汗,偏偏又因为阵法动弹不得:“不,我……” 风关真人面无表情道:“我意寂宗内门弟子都是从外门提拔上来的,谁知道他们失踪后有没有被掉包?这么多年,宗内说不定混入不少隐为宗的奸细了。” 丹熙熙心下微惊,看来真人们对隐为宗的态度也没那么好,那为何之前放任他们找心魔容器……就因为前者折损的弟子少么? 不过,这回的事态算是如她所愿了。 “熙熙调查发现,所有失踪过的弟子都有遭受幻术的痕迹,应该是因此造成的记忆丧失。”丹熙熙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泪,但没擦掉,反而糊成一片,“等春时宗大会结束,我宗可以请那边精通幻术的大能来帮他们恢复记忆,看看掌门到底为何要隐瞒此事。” 她不打算透露太多细节,免得他们起疑,而且她也不想谈起自己的遭遇。 “就这样办。”风关真人沉声道,“燕智觉,那你……”她微妙地犹豫起来,其他真人也是一副沉思状。 丹熙熙正打算火上浇油,余光忽然瞥到燕智觉那边,他似乎正在渐渐挣脱阵法束缚,灵力威压也越来越强。 她顿时不动了,心下暗骂嵇欣笑,这教她的阵法什么质量,怎么没多久就压不住人了? 下一秒,燕智觉闪到她面前,剑锋疾疾朝她斩下。丹熙熙迅速躲开,可还是被削去几缕发丝,还被附加的剑意所威吓,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她往几位真人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们随着燕智觉的攻击,脸色越来越忿然,咬咬牙放慢了躲避的动作。 既然拿不准主意,那就让她用苦肉计来逼迫一下吧。 就在他下一剑要刺向她的琵琶骨时,丹熙熙闭上了眼,默默等待着剧痛降临。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丹熙熙微愣,睁开眼,一个红色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铮!”两剑相击,发出令人齿寒的锒铛声。 丹熙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智美?!” “熙熙姐快躲开!”燕智美浑身灵力雄厚,剑意逼人,她毫不犹豫地一剑挥向面前人。 “燕智美!”燕智觉怒火加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燕智美眨眨眼,呆了一秒,又是一剑攻过去:“知道啊,爹,你先投降我们再慢慢聊。”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你现在在帮哪边?” “在帮熙熙姐啊。”燕智美居然有点害羞,与此同时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爹,我俩好像也不是很熟吧……” 她动作不停,轻而易举地砍中了燕智觉几处周身大穴,几个剑招下来,对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饶是丹熙熙速来淡定,此刻也目瞪口呆了:“智美,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不对,你何时醒来的?” “刚醒,听说熙熙姐在这里,我就全速赶来了!”燕智美收剑入鞘,“我睡着的时候,师傅给了我剑术传承。” “师傅?” “就是,嗯,我们宗剑法的开山老祖,叫什么来着……” 采城真人脸色复杂:“没想到那处剑痕居然真的蕴藏着她的一缕残魂。” 更没想到燕智美居然误打误撞得到了传承。 “你获得了完整传承?”飞落真人捂嘴惊呼,“小师妹不是说传男不传女吗?” “啊,这个,师傅说当年大概是谁恶作剧把话传反了……”燕智美挠挠头。 风关真人则有些怀念地看着她手中的剑:“上次感受到这种气息,还是在小师妹舞剑的时候。”她表情有些奇怪,既柔和,又夹杂着些许扭曲。 丹熙熙扫过其他真人脸上,发现他们表情多少都带一些不自然。 当年他们和央娥上仙有什么矛盾吗?再次看到她独步天下的剑法居然会如此反应……她可是听说,央娥上仙身为小师妹时,是受师兄师姐百般宠爱的。 “总之,燕智觉撤去掌门一职,关押等候发落。”飞落真人清清嗓子,向倒在地上的人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若是最后发现你确实勾结外宗,残害大量外门弟子,后果不用我多说。” “至于燕智美,从今天开始……”她瞟了眼燕智美,弯腰摸了摸她的头,“你想当真人吗?” “想啊!”燕智美原地蹦哒了几下,“但是我还没想好要取什么名!” “不急,慢慢想。” 丹熙熙环顾四周,以往性格最火爆、对剑修要求最严格的采城真人没有半点反对之色,看智美的目光仿佛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一般,风关真人也是如此。 最难说话的飞落真人也对她如此温柔,明明以前动不动就嘲讽自己带着个智障跟班的……居然松口让她当真人。要知道,现存的真人都是央娥上仙那一辈留下来的修士。 看来他们真的挺喜欢央娥上仙那个小师妹,喜欢到移情到智美身上的程度,自己刚刚看见的不自然也许是看走眼了。 “还有,丹熙熙。”飞落真人转过头来,“设这么一个局,把我们引进来,就只有告发燕智觉一事?” “当然不止。意寂宗不可一日无掌门,因此,代理掌门一职……” “丹熙熙!”飞落真人不悦道。 在以前丹熙熙帮她做事时,她就清楚这弟子的心机深沉。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如此野心。 尤其是方才,虽然自己明白,燕智觉身为父亲没履行过半点职责,可是在看到燕智美毫不留情出手时,她还是心下不安。这就是丹熙熙带大的孩子,只忠心于丹熙熙。 如果,当年丹熙熙是有意揽下照顾智美这一任务的话…… “我支持熙熙姐当掌门!”燕智美率先举手。 其他几人沉默着。 丹熙熙轻笑,拿出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各位真人,请看。” 那石头背面,赫然是一个闪烁着虹光的印章。 这块石头,就是荆婉容从雪华山密室中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她往里注入了些灵力,顿时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蔓延开来。 “好熟悉的感觉……”燕智美惊奇地盯着石头,师傅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你怎么会有小师妹的身份印信?!”采城真人后退一步。 当年霍英慧飞升之后,师祖嘱咐他们说要把她的印信拿去毁了,避免流落歹人手中。可是他们东寻西觅,也没有再见到这印信。 “熙熙找这印信也废了些力气呢。”丹熙熙面不改色地撒谎,“不久前才发现,便一心想着要交给掌门。谁料掌门并不可靠,现在似乎也只能交由几位真人了。” 在场的人一时都有些动容,按理来说,得了上仙印信是可以在下界召唤仙人的。而上仙并不能随意进入下界,违者会遭到反噬。但下界的人却不会遭受影响,甚至还能加快自己的修炼之路。 以前还有修士借着印信,讹了某些上仙的亲友不少东西。 丹熙熙却直接把它交出来,圆了他们心中的那一份遗憾。而且这么一看,与燕智觉相比,她确实对意寂宗更忠心。 意寂宗多年来暗地里的规矩,掌门必须由剑修来做。可如今剑锋已经有了两位真人,平衡本来就被打破,丹熙熙本身心机足够,还拿着那剑痴的印信…… 飞落真人当即有了决断:“那就这样吧。”她相信丹熙熙毕竟是丹峰出来的,她当了掌门总比再来个莫名其妙的剑修当掌门好。 风关真人摆摆手,没有反对的意思。 采城真人几度欲言又止,最终盯着她手中印信看了几眼,还是妥协了。 几位真人都同意,那么这代理掌门一职,就落在丹熙熙头上了。 嵇欣笑推开殿门的时候,心狠狠坠了片刻。 地毯上血迹斑斑,大殿正中央高高坐着一个人,悄无声息。 阴暗空旷的大殿内,只有十几颗夜明珠发着冷光,那人的表情晦暗不明。 “熙熙?”嵇欣笑快步上前,丹熙熙的脸在他眼中逐渐清晰起来,“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丹熙熙眼珠转动了一下,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牢牢盯着虚空中某一点。 她额头上血痂早已痊愈脱落,身为修士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下。但她脸上斑驳的血迹和泪痕却还留着,显得分外诡异可怖。 “你的脸怎么回事?”嵇欣笑面色阴寒。 “演戏留下的。”丹熙熙漠然开口。 “……顺心如意了吗?”他坐在她座位旁的扶手上,以一种顺从的安抚姿态斜着身子环住她,“你应该更兴奋一点才对吧。” 明明他只要看到别人不符合预期的反应就会觉得有趣,但此时丹熙熙的状态却让他开心不起来。 她眼珠又转动了下,这次总算锁住嵇欣笑了。 丹熙熙忽然笑了,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当然高兴了,我终于……” 脑中闪过零碎的记忆片段,她衣衫褴褛跪在这个大殿前,而燕智觉高坐在上,她求他救自己一命,求他彻查弟子失踪一事。他却觉得她资质一般,吝啬地挥袖而去。 后来再见到他,她已是丹峰的内门弟子。她上前讨好他,他看自己时那陌生的眼神,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还有她不愿回忆的那些事情…… 此刻,在终于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一瞬,她才有了活着的实感。 “我终于爬上来了。” 她在这个位置上从下午坐到现在,即使那股狂喜的劲已经过去,却还是不想离开。 “嗯。”嵇欣笑高大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他喜欢听她说话,“掌门。” “嵇欣笑,你知道吗?”丹熙熙终于回应他了,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狼狈的脸颊上,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当年燕智觉就是坐在这上面把我赶出去的。” 一想到他被自己瞧不起的女儿打败,她就忍不住想大笑,更别说智美还是她抚养长大的。 “在你从濯丽泽那里逃出来之后?” “你知道了啊。原来下花痴的人叫这个名字。”丹熙熙恹恹地垂下头。 嵇欣笑逼近她,嘴唇擦着她的耳朵:“熙熙,你不觉得你瞒着我的事情太多了吗?” “……我们再过一阵子就去办结为道侣的手续吧。”丹熙熙移开视线,“你放点证据出来,确保燕智觉被定罪叛宗。” 她要去洗个冷水澡清醒一下,确认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题外话之小剧场 如果某年赏梅宴,丹熙熙忙到熬夜昏迷忘记送荆婉容下山。 结局一: 荆婉容正在浇水,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女子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花痴?”那女子皱眉问道。 荆婉容刚要开口,就眼前一黑,最后只看到那女子拔出了发髻上的一根银簪。 …… 濯丽泽拍拍手:“总算解决了后患。” 全文终 结局二: 荆婉容正在浇水,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楼桂月正站在树旁捂着心口,精致的脸庞一片苍白。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碰到他,赶紧站起来:“你……居然还没病死啊。” 楼桂月对她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 全文终,进入纯爱1v1结局 第五十一章风雨欲来 嵇欣笑却在此时向她靠的更近,急切地寻求一个答复。 丹熙熙不耐烦道:“嵇欣笑,莫名其妙跑出来破坏我计划,伤害智美,逼迫我吞下蛊虫的你,是以怎样的立场来质问我这些的?” “丹熙熙,元修文不拿到心魔容器是不会罢休的。”他没有回答,而是提醒她现状,“他都疯魔几百年了,最近情况还在不停恶化。” 心魔容器……呵呵,难怪燕智觉催得那么紧,说的就是大师姐吧。燕智觉当初说让荆婉容帮他除心魔,她调查半天也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原来是献给隐为宗。 “我真的没有其他瞒着你的事情了。”丹熙熙深吸一口气,满脸真诚,“再帮我拖一会儿,别让你们宗主找过来。”她目前还护不住她。 嵇欣笑自嘲地笑了一声:“反正谁都比你的道侣重要。” 丹熙熙没有反驳,只是把头凑到他颈项旁,用鼻尖蹭他光滑的皮肤:“我们都已经是道侣了,别分那么清。” 适当的服软是很必要的。 随着脚步声远去,大殿再次沉寂下来,丹熙熙仍然没有从最高处座位上起来的意思。 她正在思索,明天一早要如何处理剩下的事情。宗内事务一直由她经手,燕智觉根本就是个挂名掌门,连燕智美都扔给她照顾。因此熟悉掌门要做的事情反而是最轻松的,但是要怎么告知剩下的师兄师姐呢……虽然她人气不错,但是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一个讨喜的存在罢了。现在她却摇身一变成了手握实权的掌门,也许会有资历比她深的弟子不服。隐为宗那边的动向也不确定。 这么一想,还是暂时不要公布出去的好,免得打草惊蛇。 燕智美忽然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熙熙姐。” 丹熙熙一惊:“智美,你还在这里?”她还以为她已经走了,方才殿内昏暗,她又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注意到燕智美也在这里。 对了,智美站在她这边,到时候只要…… “为什么要和他结为道侣……”燕智美难得的情绪低沉,“不是说,我昏迷时,是他动的手吗……” 丹熙熙犹豫片刻,最终选择把事实和谎言混在一起:“当时你魂魄离体快叁个月了,再不把你的魂魄招回来,你的肉体就会腐烂……嵇欣笑以此为条件,给了我回魂丹。” 其实回魂丹的条件,是她吞下的、至今仍不知道作用是什么的蛊虫。结为道侣,只是方便她做事罢了。 意寂宗现在在她手里,隐为宗势必会针对她,因此只能把嵇欣笑拉到她的阵营来。 “可是我现在已经活过来了啊!”燕智美情绪激动,“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你明明不会留没有价值的人在身边的!”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大声斥责:“你在大师姐得花痴之后,每年赏梅宴都把她送下山,说是怕冲撞大能,实际上就是怕她被那些人找到嘛!还有我爹,其实你当初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大师姐交给他,你早就想做掌门了,只是用这个办法接近他……” 燕智美满脸泪水,不停地抽鼻子:“那我呢?我一直和你玩,为了你连我爹都揍了,可是你转头就和我讨厌的人结为道侣了!” “你这么为大师姐着想,却一点都不考虑我!” “智美。”丹熙熙脸色沉下来,扣住她的手腕。嵇欣笑才刚出去没多久,以他的五感,保不齐会听到她们的对话。她可是刚刚才骗过他,说自己没隐瞒别的事情了。 燕智美被她抓得生疼,逐渐从嚎啕大哭变成了低声抽泣,却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她的脸,想要一个解释。 丹熙熙松开手,轻揉着被抓红的地方,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还真是无情。”殿门外,嵇欣笑嗤了一声。 燕智美却被极大地安慰到了,低着头拉着丹熙熙的手一晃一晃。 很久以前,有个师兄当着一堆师兄师姐的面骂她,熙熙姐也是这样的动作和话语,劝她不要计较。她当时听不懂熙熙姐的意思,气不过和那师兄打了一架,因为两人境界悬殊太大而受了重伤。闹到爹那里去,熙熙姐居然还提议让她去关禁闭反省,爹也没有异议,那师兄就逍遥法外了。 可是她出来之后,听说那师兄当晚喝醉了不小心坠崖,灵脉俱断,再也不能修炼。宗内议论纷纷,不过没人怀疑当晚在禁闭室关着的她。 她当时觉得蹊跷,那师兄从不沾酒的。去问熙熙姐,她只是笑着抚摸她的头,说关禁闭辛苦了。 虽然熙熙姐一个字都没提到师兄,但她就是懂了,这次也是一样。 “……那,熙熙姐,我先说好,这次灵脉俱断也是不够的哦。”燕智美小声道。 时近黄昏,广阔的天空染上绚丽的红霞,远处鎏金般的火烧云堆积着,像梦境一样炫目。 荆婉容坐在房屋正脊上,默默观察着下面行色匆匆的春时宗弟子。明天便是那所谓的大会了,与意寂宗的大比相比,这会更像是幻术展演,没什么比赛性质。至于合欢术中另外一种为什么不用——因为那“濯前辈”的关系,媚术被严令禁止在宗内使用。 她大概也猜到斐珧打算要做什么了,居然专挑人多的时候,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正是这样,她才更…… “荆道友。”斐珧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荆婉容吓了一跳,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还好她手快扶住了一旁突出的正吻:“什么事?” “想见你啊。” 心口不一的回答让荆婉容眼角抽了下。 他也真是有距离感,自从自己发现他身份后,就没再用“大人”称呼过她了。 斐珧在她身旁坐下,难得没有再挑逗她。两个人一同坐在屋脊上,静静注视着底下的弟子们。 荆婉容觉得新奇,偏过头凝视他线条极美的侧脸:“你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关系怎么样?你平时在宗内除了修炼,还做什么?” 她在意寂宗差不多是个隐身人,但是前几天听那些弟子的对话,斐珧好像宗内人气还挺高。 “关系不错,有的时候会用幻术逗弄一下大家。”斐珧轻笑,“怎么,吃醋了吗?” “……有点羡慕啊。”荆婉容收回舒展着的右腿,双手抱膝。 她也想和师弟师妹们融洽共处。不知道上次大比之后,自己在他们心中是什么形象。 斐珧低下头,颇有些自嘲意味道:“不过是骗到的东西罢了。” 荆婉容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斐珧回宗后一直情绪低落。虽然那天强迫他做爱,到最后他变得很主动狂放,却也表现出十足的自毁倾向。仔细想想,好像是自己在床上说的哪句话戳到他了,明明此前一直不肯献出自己的处子之身的。 “你最近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低贱的、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失去一切。”他仿佛身在末路一般道,魅惑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荆婉容望着天空,她不懂他为什么总是如此自轻。 “也许在其他人眼中,你并不低贱呢。” “唯一珍视我的人已经死了。” 说的是媱娘?她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你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人”来安慰他? 她纠结半晌,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望天:“好厚的云,感觉快要下雨了。” 夜晚,荆婉容正要上床打坐,腰间玉牌忽然震动起来。 她点了几下,一阵不均匀的呼吸声从那边传过来。 荆婉容愣了几秒:“丹熙熙……?” 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她忽然懂了什么:“是吗,恭喜你。燕智美也醒来了,对吧?” “嗯,昨晚的事情。就只有这一句话吗?” 荆婉容无语道:“都说过恭喜了。非要再说的话,慢死了,现在才弄完。” 那边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你懂什么,我发现燕智觉小动作挺多的,可不容易了。还有,听说春时宗那个濯前辈回来了?” “是啊。什么事?” “忽然想到,把叛宗一事闹大点,宗内应该会对我当掌门接纳程度更高。”丹熙熙翻看着卷宗,“春时宗大会上,大家也想要一点意外惊喜吧?” 第五十二章大会 清晨的曦光从云雾中洒下时,整个春时宗都早已从梦中醒来,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即将开始的大会。 青砖路上,盛装打扮的弟子们熙熙攘攘,哄闹喧哗、欢声笑语地聚在一起,热闹非凡。 荆婉容站在高塔的边缘,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往水镜台涌去。她侧耳听了一番他们的聊天内容,多半说的是今天大会上的幻术内容,还有些弟子小声询问宗内第一美人这次怎么没来。 斐珧还挺让他同门挂心的。她换了个姿势,懒懒打了个哈欠。 虽然身体不需要睡眠,但是起得太早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困倦。 神识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气息逼近,她感慨开口:“你们宗比意寂宗有人情味多了。” 意寂宗少有这样的集体活动,唯一和这个接近一点的就是宗内大比了。可是大比上各峰明争暗斗、刀光剑影的,虽然看着热血,但实际上更显冷清。 春时宗总让她回忆起斐珧那晚带她去的上巳节灯市,两者都拥有同样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息。让她……不受控制地有点想沉溺其中。 “大概是这样的吧。”斐珧撑着下巴,垂着眼扫过下方的弟子们,一双桃花眼中意味不明,“大会等下开始,荆道友想去近处观赏吗?” “离得太近,幻术会不会被看破?”她不放心,“不是说很多大能都会到场吗?” “混在弟子里面,不会被发现的。”他神秘道。 水镜台上,装饰用的红绸低低垂着,挽成几个横贯整台的结,衬着那些精致的镂空木雕,显得恢弘伟丽。放眼台边四周,画阁朱楼、雕栏玉砌比比皆是,当真是富丽堂皇。 荆婉容和斐珧混坐在下方的弟子中,两人特意挑了一个视野极其好的位置。果然如斐珧所说,在他幻术的作用下,没有一个弟子注意到这边。 大会还没开始,而她眼睛都看直了,如果说意寂宗的建筑风格是典雅质朴的窈窕淑女款,那春时宗的绝对是靓丽抢眼的人间富贵花! 前面的人群骚动了一下,随后几个人影姗姗来迟,在最前方的座位坐下。最中间那女子尤为显眼,她盘着发,发髻上居然插着一排细长的银簪。 那几根簪子规律地排列着,但细看能发现最下方仿佛缺少了一根似的,突兀地空了一块。 那女子不经意回头,露出的半边侧脸让荆婉容心中一动。 好脸熟……对了,在雪华山上的留影石那里,她见过这个人! 千百年前,就是她建议央娥上仙去雪华山上寻找寒草的。 “你认识濯前辈?”斐珧歪头观察她的反应。 “……只是有点眼熟。”荆婉容攥紧袖口。 她记得,这个叫濯丽泽的人对央娥上仙说过,修无情道的修士必须要寒草才能飞升。这话听着像是在骗人,可往上翻几百年,她确实没听说过有任何一个修无情道的修士飞升。 央娥上仙在留影石里和她道侣的境界都差不多,只差雷劫就能够成功飞升。而她早在千百年前就成功飞升了,这么多年来,她道侣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们蜜月期种下的寒草,也确实一直没有摘走,直到自己被绒雪骗进那个坑里…… 也许是荆婉容的视线太过灼热,濯丽泽忽然往她这边瞟了一眼。 荆婉容飞快低下头去。 濯丽泽皱了皱眉,转过身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后面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有点像雪华山上那个不自量力的修士。不过,既然掉进了布满阵法的坑内,那修士应该是死透了才对。 她无暇关心其他事情,今天的大会必须好好检验弟子们幻术修习的成果。接下来还要全力捉拿叛宗的弟子,也许嵇欣笑也该一并捉了。 想起那个来去自由的人,她就一阵头疼。 大会开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水镜台上的动静牢牢地吸引住了。 荆婉容这种外宗弟子自然是从未领略过幻术的特别之处的,此刻看着台上在弟子手中不断幻化的花草树木乃至虫鱼鸟兽,她根本移不开眼:“这种程度要修炼多久?” 斐珧边看边评价:“这种不用多深的修为。” “可是很逼真啊……”她还以为幻术只能用来短暂地迷惑一下别人。 “让人意识不到自己身处幻境之中,才是高级的幻术。”他笑眯眯道,“荆道友还记得我们醉春楼一会之后,你丢失记忆一事吗?” “……记得。”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很丢人。 台上忽然喧闹起来,一群衣着华美却清凉的弟子登台了,台下的弟子也骚动起来。不少弟子似乎想活跃一下,却像是顾忌着什么一般,向最前方中央的人不住偷瞟。荆婉容下意识往濯丽泽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盯着那些弟子的衣物,眉头紧皱。 春时宗的保守风气,看来真如自己那天听到的传闻一般,是她一手带起来的。这些年轻弟子也是大胆,居然敢在这种环境下、在她面前穿成这样…… 最前面的弟子随意做了个手势,紧接着一大团火焰从后方燃起,炽灼地分成几小团烈焰,围在台边旋转,不时用火舌舔舐着一旁垂下的红绸。 神奇的是,被烧到的红绸边缘,居然真的变得焦黑,还冒出一丝白烟,仿佛货真价实的被灼烧了一般。 “简直就像真的火焰一样。”荆婉容感叹一声。 话音刚落,那几团火焰忽然直直向观众席上袭来! 周围的弟子发出几声惊呼。 她愣愣地看着一团火蹿到自己面前,那股热意,气味,以及焰周微微扭曲的气流都在告诉她,这是真正的烈焰。 就在荆婉容要出手灭火时,身上陡然被增了一层压制,完全动用不了灵力。她错愕转头,斐珧正微笑着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火焰马上就要烧到她脸上了……! 荆婉容紧紧闭上眼,别过脸,脑中一片空白。 脸上感觉到炽意的瞬间,那火焰却“哧”地一声消散开来,留下一点余烬悠悠掉落在她手背上。她抬起手正欲观察,那一点黑色余烬也随之隐没完全。 荆婉容目瞪口呆:“……幻术?” 居然这么真实? “噗。”斐珧在旁边偷笑。 “呃。”荆婉容尴尬地放下手,装作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 周围弟子看到扑过来的火焰都兴奋得很,一眼认出是幻火,有的甚至主动伸手去摸那火焰。当然,在指尖触碰到它的前一秒,火焰就自动消失了。 还好她刚刚没动用灵力,不然立刻暴露自己是外行。 濯丽泽紧绷着的脸终于融化些许:“幻术不错,又有长进。” 她话锋一转,还没等笑容在台上弟子的脸上扩散开来,又补充道:“但是,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穿这样的衣服上台。” 她一挥手,几件罩衣就严实地裹住他们:“好了,下去吧。” 方才沸腾起来的气氛立刻冷淡下来,台上弟子全然没了兴奋,讪讪地下去了。 好严格。荆婉容默默看着,她并不觉得那些衣服有多暴露。 “荆道友,失陪。”斐珧忽然起身。 接下来的幻术都中规中矩,纵使荆婉容对观赏幻术兴致勃勃,还是不可避免地审美疲劳了。 弟子们毕竟不能在大会上太出格,也不能上手修改底下观众的记忆,能表现出来的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一些花样了。 好无聊,斐珧怎么还不回来……荆婉容打了个哈欠。 “咚!”一声鼓点让她瞬间回神,看向台上。 水镜台上,已经分列站开好几个人。后面的人穿着殷红的纱衣,隔着一层薄纱,底下肌肤若隐若现,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更引人注目的是为首的那人,虽然他衣服穿得严严实实,但是绛紫衣服上繁复的花纹,和露出的一点脖颈、手腕,就是让人想入非非。 他一头长发松松的系着,发尾透出些深墨绿的光泽,被面纱覆盖的脸庞上,桃花眼中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众人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谁,简直比得上斐师兄的风姿了。为什么宗内有这么美的人,他们却不认识? 不过……真可惜,为什么他身上有种秦楼楚馆的卑贱之感? 濯丽泽拧眉,她许久没回宗了,自然也记不住弟子的容貌,只觉得台上这人有些熟悉,具体却想不起来。她有心想批评一番穿着,但仔细一看,台上几人穿得确实并不暴露,只是无端透出一股诱惑感,也不好发作。 荆婉容则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脸,虽然样貌有出入,但她直觉台上那人就是斐珧。使用幻术骗过大家的眼睛,对他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吧?他此刻上台,是打算做什么? “咚!”又是一声鼓乐,后面身着纱衣的几人缓缓移动,姿态看上去却不像跳舞。而正中央那人,雍容雅步地在台上踱了几步,忽而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这是……幻阵?”台下有弟子出声。 “幻阵是什么?”荆婉容此刻也顾不上暴露的事了。 “以活人布幻术,作用会随人站的位置不同而改变。”那弟子也没心思怀疑她了,瞠目结舌,“而且刚刚那一下,我们是中了他的媚术对吧……” 居然敢在大会上使用这个,濯前辈回去绝对会扒了这美人的皮…… 斐珧眼角带笑,不紧不慢地把剑捧在手中。随着他身后人阵型的改变,那剑的姿态不断幻化,最后越变越小,竟然缩水成了一支银簪!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面纱也无影无踪,眉眼舒展开来,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斐师兄!”底下有弟子惊呼。 濯丽泽也认出来他了,阴沉着脸一掌拍在面前桌案上:“私逃在外,大会使用媚术,罪加一等!来人,把他关进禁闭室反省!” 话虽严厉,可看到那根银簪,她声线隐隐发抖。 “弟子斐珧,请求掌门彻查濯前辈诬陷、迫害同宗媱君一案。”斐珧却在此时解开了银簪上的封印,顿时一股魔气铺天盖地扩散开来,“还有濯前辈勾结隐为宗一案。” 第五十三章输 “胡言乱语!”濯丽泽转头吩咐,“把他带下去!” 春时宗掌门却淡淡道:“不急,先看看他能说什么。” “掌门,他这样胡编乱造,会对我宗风气造成恶劣影响……”她一挥袖就要上台抢过那支银簪。 “濯丽泽,你当年揭发媱君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一张嘴空口白话吗?”掌门压下手,她身上忽然多了一层压制,重重地落回座位上,“况且,他手里那支簪子,不是你丢失已久的东西吗?” 濯丽泽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几乎滞塞的灵气,掌门怎么可能反过来越级压制她? 除非,有像嵇欣笑使用的阵法那样的东西……不对,嵇欣笑! 她如坠冰窟,回忆起他那天诀别般的话语。 现在束缚住自己的,大概就是他的阵法了吧。真有意思,嵇欣笑,掌门,斐珧…… 濯丽泽眼中明暗不定,而台下弟子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都认出那支布满魔气的银簪,正是濯前辈头上缺少的那根。 她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斐珧几乎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递给掌门一颗漆黑的小珠:“掌门,这是媱君的忆珠。” “她死了?”濯丽泽猛地抬头。 掌门也是一脸惊愕。 “媱君很久之前就去世了。”斐珧漠然地宣布。这枚忆珠,也是他在母亲的尸体边发现的。 忆珠只有修习幻术的修士能留下,可以保留修士生前某部分真实记忆,并且由于幻术修士在记忆领域操作的特殊性,它相当于一份独有的、无法篡改的遗嘱。 “在这么多弟子面前?”掌门接过忆珠,有些迟疑。当年媱君的事情疑云重重,他一直想要调查,却苦于濯丽泽的不配合而无法进行。 “这是媱君的遗愿。” 底下弟子有的不认识媱君,只知道是一位犯了宗法被逐出宗的大能;还有些了解事情皮毛的弟子,好奇地仰着头等待着。 “……这倒真是她的作风。”掌门苦笑一声,往忆珠里输入了些灵力。事到如今,为了已故好友,他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濯前辈还不回来啊……”媱君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难得她特意跑到她房间里面,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呢。 门外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媱君立刻精神了,屏息躲在梳妆台后面,准备等濯丽泽推门走近时吓她一跳。 “……对,我把魔气封印在簪子内了,不过取下簪子时我自己的修为也会损失一部分……在春时宗的时候,我不会插上那支簪子的……我自有分寸。”濯丽泽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 魔气?媱君视线下移,落在梳妆台上一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银簪上。 “……最近在几个宗养了一圈弟子,下了花痴观察。不过最后全抹掉了,没有一个有潜质的,留着也是麻烦。” “阳奉阴违?元修文早疯了,也只能这样配合着他演戏好好哄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请霍英慧帮忙,谁知道留给我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花痴?那不是早就被宗内禁止了的合欢宗秘术吗? 媱君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门外的濯前辈如此陌生。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梳妆台上那支银簪,收进自己的袖口内。环顾四周,窗户和后门不知用什么死死封住了,只有前门可以进出。 或许这也是她无所顾忌、直接把银簪放在梳妆台上的原因。 濯丽泽推开门,一阵轻风让她晃神了会,下一秒就直直和站在门口的媱君对上视线。 媱君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喉咙就被整个割开,断口往外狂喷着鲜血,只有“嗬嗬”的气音。 濯丽泽面无表情继续往门内走。刚刚发现自己门口禁制被人破了的时候她就赶回来了,中途接了个通讯,也完全没避讳屋内那个人。 因为她本来就打算直接动手的。 濯丽泽一眼就发现空了的台面,不耐烦地折返回去,在尸体的衣物里翻找丢失的簪子。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眉头渐渐皱紧。 尸体的触感,不对……她起身,一道灵力甩下来,尸首连同衣服瞬间化为齑粉。 濯丽泽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森,她居然被幻术骗了! 与此同时,媱君已经带着簪子跑出了宗,对濯丽泽来说,在春时宗找到她不要太容易。她害怕濯丽泽反应过来之后顺藤摸瓜找过来,出了宗之后就主动封印了灵力。 如果哪天找到机会回宗,她一定要将此事报告给掌门。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走,她就再也没能回到春时宗了。 直到巷外搜查的人离开,媱君才从昏暗的小道内走出。 居然都找到这里来了么……在不动用灵力的前提下,她倒是可以用幻术仅剩的功能,让那些见过搜捕令的普通人认不出她。可是,一旦被春时宗的修士撞见,自己的幻术绝对会被一眼识破。 动用了灵力的幻术倒是可以瞒过去,但濯前辈那边很可能会察觉到她的踪迹。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春时宗的修士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去搜的? 一个名字在她心头慢慢浮现,媱君不禁揪紧了胸口。 春时宗的弟子全部睁大了眼,濯丽泽脸上也是难以复加的震惊。 斐珧带着自嘲的笑容,他自小就在妓院中长大,并不觉得母亲的选择奇怪。 果然……他是低贱的异类。 他近乎自虐般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直到看见荆婉容那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面无表情的脸。 她之前的话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如果你算是廉价,那我更是低贱。说实话,我俩这也算是破锅配烂盖吧?” 他当时似乎笑了出来,现在也依旧想笑。 荆婉容注意到他的视线,对他眨了眨眼。 她因为体质特殊,这类记忆幻境见的多了,不像其他人那样如临其境。此时她甚至还能分心关注外界,有小水珠落在她鼻尖上,提醒着她将要降下的暴雨。 片段跳到下一个,场景变成了破烂的室内,一个男人正揽着她靠在床边。 即使什么事都没发生,有的弟子已经自觉地转过头去不看。 荆婉容却无法冷静了,这男人……是她爹! 媱君,不,现在已经是媱娘了。她冷漠地应付着男人,像是在担忧什么一般心不在焉。 她总算从那鬼地方脱身出来了,可是今天路上似乎看见几个有点眼熟的人……希望只是错觉。 然而,她放出去的五感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的逼近,她迅速闪开,身边的男人顿时被大卸八块。 几个蒙面人跟在她后面出了屋,小声交流着:“水棠姑姑有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水棠?那是谁?她还以为是濯前辈来追杀她。 媱娘心下迟疑片刻,在此处稍稍动用灵力,濯前辈找过来,应该也需要些时日。念头刚出,那几个蒙面人就缓了动作,被她的幻术迷得找不着北。 春时宗的弟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幻术迷倒……这些蒙面人,是哪来的? 她上前查看,却感受到一股极为肆虐的魔气,简直……就和那支银簪上缠绕着的一模一样。 电光火石之间,媱娘明白了一切。她自嘲地笑了,果然,自己不该抱着能自由的奢望出来。 接着是零散的碎片记忆,媱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温柔地将手覆上他的脸,掌间灵气涌动:“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以后所有见过我的春时宗弟子,都不会认出你的脸……直到我的忆珠启用之时。” 最后是和一个小少年道别的片段,他的眉眼像极了媱娘。 “斐珧,一路平安。” “嗯,娘也要保重。” “我就知道她不会做那些事……你居然是媱君的儿子……”掌门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斐珧,此时幻术失效,他确实和媱君长得极其相似。 荆婉容闻言也观察了一番,可惜她并不是春时宗的弟子,斐珧在她眼中没什么变化。当时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确认他与媱娘有关系了。 濯丽泽失语地怔怔盯着他看。 “所以媱君是无辜的?真正叛宗入魔的是……”弟子的纷纷议论声在她身后响起。 “濯丽泽,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掌门带着不忍询问道。这么多年,他确实也知道她为了宗门付出了多少…… 也正是如此,她定下的那些规矩,在她自己打破时,才显得如此荒唐。 “就算是忆珠,也不能保证没有虚假。”濯丽泽强作镇定。 “还有身上带了花痴的证人。”斐珧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一般,一只信鸽衔着留影石飞来,放在掌门的桌前。以往这种外宗的通讯都要输入灵力才能接通,可是这次却像掐好了时机一样,刚放下石头,丹熙熙的声音就响遍全场。 “春时宗的诸位,多有叨扰。我意寂宗今日发现贵宗的濯前辈与我宗掌门勾结隐为宗,使用合欢宗秘术花痴残害弟子,希望贵宗能重视此事,从重处理。” 春时宗的掌门和一些弟子都见过丹熙熙,知道她是意寂宗掌门身边一把手。荆婉容扶额,她就知道丹熙熙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台下人面面相觑,花痴,这个名字实在太古老。这种已经失传的合欢宗秘术,濯前辈从不准他们研习使用,甚至掌门都亲口承认过他不会。放眼整个春时宗,会此术的就只有……濯前辈了。 濯丽泽忽然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她施施然站起来:“不用让所谓人证出场了,我认罪。” 掌门一时语塞:“那你……” 濯丽泽打断他的话:“阵法很好,可惜……对魔修不管用!” 说完,她浑身灵气逆流,硬生生冲开了阵法压制! 反噬的痛楚让她唇边溢出鲜血,濯丽泽忍着痛,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魔气,撕开一道转移符咒。 掌门不可能放任她逃跑,立刻运转灵力攻上去。 濯丽泽反应很快,释放出威压,瞬间让他动弹不得:“别还手,否则魔气会伤到你,影响修炼根基。”即使是被揭穿,她也在为春时宗着想,要是掌门受伤,宗内也会有一番动荡。 她一脚踏进时空裂缝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斐珧。那双与媱君相似的眼睛中没有什么情绪,直直地盯着她看。 真可惜,这般天赋,若是为她春时宗所用……她闪进时空裂缝中,心中无比清楚接下来那边会是什么情况。 濯丽泽消失之后,台下的弟子才从刚刚那肆虐横行的魔气中缓过来。 荆婉容捂着心口喘气,这就是强者的实力吗……太令人窒息了。 方才开始就一直持续的小雨愈下愈大,已经淋得她有点不适了。 斐珧的事情,应该到此就做完了吧?她抬头,却发现春时宗掌门和弟子的神色有些奇怪,斐珧也还站在台上没有下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审判一般。 掌门经历刚刚那一下,有些虚弱地开口:“所以,斐珧……你童年和媱君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 “嗯,在妓院。”斐珧咬字清晰地说出那两个字,台下弟子有的捂住了耳朵。 他视线扫过每个人的脸,他们的脸上,是他以前最熟悉不过的表情。怜悯、怀疑、玩味,外加一些轻蔑和不解。 “媱君虽然是被迫,可是她儿子……” “其实以前就觉得斐师兄有点……” 在进宗的那一刻,在了解宗内风气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会迎来今日了。不管怎样,他都会输得一塌糊涂。 母亲,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一辈子想要回来的师门。这里好像并不欢迎我们这样的存在。 掌门神色颇有些扭曲:“但是,大会上使用媚术,该罚的还是要罚。不过,考虑到你是为母昭雪,惩罚会减……” “我没有使用媚术。”他轻佻地回答,“是各位太久没见识过媚术了,才会把一瞬间的惊艳失神归近媚术的范畴里。” “……”掌门一愣,他确实不了解媚术,毕竟濯丽泽对此限制严格,“抱歉,此事还要请精通媚术的前辈来裁定。那么,关于宗门补偿媱君一事,你可以选……” “不用了。”斐珧忽然笑了,“我自请离开春时宗。” 他会来这里,本来也只是为了给媱娘昭雪而已。如今事情已了,他也没了留下去的理由。 “你……真的想好了?”掌门脸上有惊讶,有不忍,但却没有挽留。他也清楚继续留在春时宗,斐珧要面对什么。 “嗯。”斐珧孤零零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弟子们。倾盆大雨浇在他身上,他脸上却带着解脱般的笑容,明明是毫无弦外之音的表情,却无端勾人,荆婉容根本不能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有的人,或许生来就是诳时惑众、勾魂摄魄的。 她身旁,有弟子喃喃道:“我们刚刚是不是又中了他的媚术啊……” 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拍打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嘈杂声响。 斐珧独自走在竹林里,只要出了此处,他就与春时宗再无瓜葛了。 临走前,他也从其他人的眼神中读出了不舍。只是,彼此的道路终究是不同的,春时宗容不下他这样的存在。 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孑然一身,这就是低贱之物最终的结局了吧。 在宗内时的热闹,现在反衬出他身边的冷清。 眼角忽然捕捉到竹林外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是在等着谁。 荆婉容听到脚步声,回头,正好与斐珧对视。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衣物,她睁大眼睛:“怎么不用灵力遮一下雨?” 湿发一绺一绺地黏在他光洁的脸庞上,还有被贴在身上的衣物勾勒出的身材线条……看着真是可怜又诱惑。 斐珧淡淡道:“荆道友请回吧。我心愿已结,也感谢你将那匣子打开。今日之事,让荆道友见笑了。” 若她是特意等着来落井下石的话……也无所谓。 “斐珧,忆珠里那个死掉的男人是我爹。” 他第一次听她提到两人父辈间难堪的过往:“是么。荆道友如有不满,对着我发泄便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荆婉容有点抓狂,真诚道,“斐珧,你有地方去吗?没有的话,跟我一起回醉春楼吧。” 斐珧不说话,等待着她的下一句。 荆婉容从储物袋里找出灯会时二人买的面具,踮脚挂在他脸上:“没人会认出你的。” “大人,为什么要这样?”斐珧的声音从面具底下闷闷地传出来。 “你跟我回了醉春楼,先把我身上媚术解了。”她安排道。 “媚术?” “你上次下的还没解吧?真是疯了,我莫名其妙花了几乎全部身家买下你,陪着你过来,差点被你掐死也没想着离开,现在居然还想带你一起走,怎么看都是媚术搞的鬼。”荆婉容想起来就觉得离奇。 “可是……”斐珧眨眨眼,“我只有花魁游街那晚对你下了一小会儿媚术,离开之前就解开了。” 荆婉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瞬间变得通红,而后又煞白一片。 “哎?” “对于大人来说,这算是相当热切的告白呢。”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第五十四章爱欲H 红纱帐,烧得只剩一半的红烛,被褥也是红绸的,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硕大的囍字。 荆婉容重新打量着醉春楼的这间房,之前她没怎么注意过,现在这么一看真的很像婚房。 斐珧淋得全身湿透,荆婉容拿了块毛巾给他擦水:“下次别再这样淋雨了。”弄得地板和衣服上全是水。 他盘腿坐在地上,脑袋埋在她腿间,任由她在自己的头发上擦来擦去,沉默不语。 荆婉容抬起他的下颌骨,让他与自己对视。她刚想开口,反而被他堇色的眼睛和脸庞上滑下的水珠吸引了注意,愣怔一会儿才别过脸去:“我之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还有……” 她心里想着要安慰人,奈何这方面实在做不来,慢慢吞吞憋出一句:“其实离开宗门也挺好的嘛,那种世俗的眼光不用在意……” 斐珧眼睫动了动:“大人,世间之人皆为俗人,又怎能免于世俗?” 荆婉容沉默了,确实,像她们这些修士,看着超凡脱俗,背地里都是为权、为钱、为情闹得不可开交,各宗内丑闻层出不穷。 “俗也挺好的。”她立马改口。 斐珧低笑一声,靠在她怀里。 荆婉容莫名有种亡国暴君和惑世妖孽的感觉。 他拈起她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把玩,漫不经心地开口:“大人不用安慰我。本来我就不打算一直待在春时宗。” “哦。”荆婉容呆呆地应了声,“对了,你怎么不叫我荆道友了?” 她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变的称谓。 “因为我和大人现在不是道友了。”斐珧站起来,抱着她一起滚到床上,两人的肢体紧紧交缠着,“是花魁和恩客的关系。” 他的眼睛中含着笑,在荆婉容看来简直就像两颗黛紫的琉璃珠一般。 她晃神片刻,手抚上他的脸颊:“我不想我们是那样的关系。” “嗯,那大人想要怎样的关系呢?”斐珧支着头,青葱般的手指继续挑起她的发丝拨弄,“我娘有愧于你,大人也帮了我不少,尽管说好了。” “我……”荆婉容艰难开口,“我不想要单纯的露水姻缘,我想要你爱我。” 斐珧怔忡片刻:“为什么?” 荆婉容很不习惯这种肉麻的话题,硬着头皮道:“因为,我爱你……这个理由足够吗?” 她急急找补:“或者,就维持着花魁与恩客的状态也好,但是要长期持续下去……” “当然,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她声音渐渐小下去。 “好。”斐珧轻触着她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背,冰冷的指尖划过温暖的肌肤,“大人,只要你不在乎我的低贱卑微……我就向你许诺矢志不渝的爱。” 荆婉容分不清他是不是无处可去、在极度缺爱的情况下才答应她的请求,但是此刻她内心的喜悦是无法掩盖的。 她激动地把脸凑过去,两人鼻尖相对,气息暧昧。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同类,所以不要说低贱之类的话了……”她不忘纠正他的用词,“你在我心中,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说完连荆婉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顺口就说出这种话了? 离开春时宗也许是件好事,她之前在这里跟他相处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把他自轻自贱的毛病改过来,没想到一回宗就复发,还变得更严重了。 希望这次之后,他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了。 斐珧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红唇在她耳边厮磨:“大人,我好累啊。” 累?确实,这几天他一直很忙,估计在联系掌门,还有大会上那一出也需要提前安排,现在又刚离开宗门……不过修士的身体素质肯定没问题,何况他境界还比她高。那就是精神劳累吧。 “如果觉得很烦乱的话,我们来做吧?”荆婉容思绪立刻转向下叁路,跟他待在一起,她花痴总犯,其实她刚刚忍了很久了。 “大人,你脑子里就没有除了色情废料之外的东西了吗……”斐珧被她仰面扑倒在床上,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尽数消失在两人唇齿间。 “你那晚还说要和我一起死在床上呢。”荆婉容不满道。 “呼……”她胡乱把衣服脱了,上手把他松散的衣襟扯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埋首在他脖颈附近舔吻,时不时揉捏着他的耳垂。 斐珧被她捏的微痛,打算把带着流苏的耳饰取下。 “不要取。”荆婉容按住他的手,脸因为欲望而涨得通红,“我喜欢你的耳饰。” 他一举一动时,耳边发间若隐若现、轻轻摇晃的流苏,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最强力的催情药。 “是么?”斐珧顺着她手的力度,引导她把手放在自己耳垂上,“那大人可要好好摸摸。” “唔……”她被他诱惑得再也没耐心做前戏了,浑身发软,直接把手伸到底下打算扩张。 斐珧却抓住她手腕:“大人怎么不让我代劳了呢?” “因为我在兴头上,可能动作会比较粗鲁……”荆婉容想起前几次他给自己口交的经历,以前她无所谓床伴的感受,但现在有种想要珍惜对方的感觉。 “没关系,我想让大人舒服。”斐珧却主动凑过来,微张着唇瓣,湿润嫣红的舌尖颇有暗示性地动了一下。 淫靡的水声回响在房间里,荆婉容夹紧了双腿间的脑袋,心跳加速,难耐地按住身下人的后脑勺:“唔唔……” 舌头扫过阴蒂的感觉实在太过恐怖,尤其他还偶尔用牙齿轻轻蹭过去,每次都引起她一阵颤抖。 斐珧的手指已经探进穴道里,不停地深入抠挖,那种奇怪的异物入侵感让她更加紧张心悸,只能更用力地扯他的头发缓解一下。 “大人。”斐珧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她又是一颤,“想试试用下面的嘴接吻吗?” 荆婉容还没回神,他就已经对着阴唇和阴蒂吮吸了起来。 “哇啊啊啊!”她失声惊叫,身体像上岸的鱼一样弹起,久违的失控快感从下腹升腾起来,她紧绷着身体往后退。 斐珧却强势地压住她,嘴上动作更为出格,犬齿在阴唇上来回蹂躏着。 荆婉容被他的动作逼得不停发抖,全身在他轻咬肿起的阴蒂时绷到最紧,随后猛地放松下来,瘫在被褥上。 斐珧把手指从不停痉挛的阴道内抽出来,带出来的淫水打湿了床单。他温柔地把手指上的液体抹在她脸颊上,另一只手盖在湿软的穴口继续抚弄,直到看见她脸上又被情欲填满。 “就去了啊?”他下半张脸都被透明液体濡湿,淫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下颌线往下面落,“大人,你水好多。” “……哪里多了。”每次跟他上床,她就更确定这家伙没做过多少爱。荆婉容靠着枕头缓了一会儿,把他推倒在被子上,手扶上他已经完全勃起的阴茎,坐在他上方慢慢地把肉棒吃进穴里。 这副画面的冲击力实在过大,斐珧魅惑的脸上空白了一秒,随后逐渐变得绯红,眼神也因欲望而迷离起来。 荆婉容把他的性器整根纳入,深呼吸几口,轻微地晃了晃腰。 “疼吗?” “不疼……大人,请快动。”斐珧呼吸急促,满面红潮地催促她。 她撑起身子往上抬,让那性器只留一点顶端在她体内,随后不等他抽气,又重重坐下来,完全将阴茎吞到底。 “哈啊,大、大人……”斐珧明显舒服了,声音都不稳。他脸上明明是放荡的笑容,却和惑人的长相诡异地搭出一种纯真。 他凑上来索吻,被荆婉容一起压在鸳鸯枕上,她的嘴唇胡乱地在他脸上印来印去:“你是不是很爽啊?” 她边说边动腰,满意地听着斐珧性感的喘息声,不断把穴口压在他阴囊上磨蹭。 不行,感觉又要去了……荆婉容咬唇,试图说话转移注意力:“喜欢我这样吗?” 她没对他的回答报太大期望,毕竟他之前可是做爱都分心套情报的人。 斐珧的手臂却环上来,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贴着她耳朵暧昧道:“喜欢,……喜欢这样被大人占有……” 荆婉容那半边脸都红了,一下使不上力,重重跌坐在他性器上,穴口绞紧了肉棒,就这么高潮了。 他刚刚说什么? 斐珧托住她软倒的身体,和她交换了一个深吻,直到两人都喘不上气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怎么又去了?” 他欲求不满地起身,把她按在自己性器上,一下一下地凿进去,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一般:“大人还真是不中用……” “这样,罚大人说一百遍爱我,要是中途高潮了就要重新开始,不说完不许停。”斐珧跟她咬耳朵,桃花眼中一抹狡黠转瞬即逝。 美色在前,荆婉容又因为方才的高潮而脑子缺氧,迷迷糊糊应道:“嗯……” 第五十五章补偿H …… “爱你、爱你、爱你……”荆婉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昏昏沉沉地坐在斐珧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着,声音渐渐颤抖起来,“爱你,爱……啊……” 察觉到她的变化,斐珧坏心眼地揪住她充血的阴蒂往外拉:“嗯,继续。” 回应他的是一声短促的呻吟和收紧的内壁,还有身上人不断发抖的身体。她在双重夹击之下没撑多久居然又去了,爱液随着穴口的抽搐,一股一股地从两人交合处溢出。 斐珧松开被玩肿的肉蒂,喘息着抱住她。他被她不停痉挛的穴道夹得异常兴奋,强忍住射精的欲望,脸色酡红。 “啊……去了呢,怎么办?又要重新开始了。”斐珧捧起荆婉容发烫的脸,近距离欣赏着她恍惚的样子。虽然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但实际上下身早就又开始抽插,紧紧盯着她每次被撞到敏感点的表情变化。 荆婉容气都有点喘不上来,她刚去没多久,气息不稳,说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嗯、爱你,……爱你,爱你……”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窝处,以便更好的听清她的话,随后就着这个姿势抱紧她从下往上猛肏,手放在她胯骨上往下死死压住。 性器进得很深,穴肉因为连续高潮的原因又软又湿,他非常痴迷这种感觉,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顶弄的速度,白皙的手臂上青筋鼓起。 荆婉容被这种放恣的性爱弄得思考不能,全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在他的动作下嘴里只剩无意识的呓语:“爱……呃,啊啊……” 斐珧喘着粗气偏过头看她,对听不到她的爱语有些不满:“嗯……继续说啊……” 她迷蒙地看着他形状漂亮的嘴唇一开一合,突然伸手把他的脑袋压下来,吻住他的唇瓣辗转深入。 意料之外的举动让他更加兴奋,边接吻边腾出手在床边摸了几下,拎着一个小夹子放在荆婉容眼前晃了晃。 她专注于接吻,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在他轻抚自己阴蒂的时候也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斐珧把她的反应理解为默认,轻笑一声,将夹子轻轻夹在她肿起的阴蒂上。 随着两人身体颠簸,那夹子死咬住小肉蒂,由于自身重力而上下左右乱飞,不停地活蹦乱跳。 “哇啊!呜……”荆婉容刚出口的尖叫被他吞进口中,他吻得更深,舌头勾着她的。斐珧一只手在她绷得死紧的后背上流连,另一只手按住她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不让她取下那夹子。 现在他没必要把她压在自己身上了,她因为快感早就整个人无力瘫软下来了。 “呜呜呜……”荆婉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下半身和上半身的刺激让她流出了生理性泪水,内壁不断抽搐着。 斐珧忽然加快了肏干的速度,他也因为情欲而眼尾发红,眼中水光潋滟,看着还以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他抽回手拉扯着夹子,身下更卖力地顶弄,直到身上人的泪水打湿两人的脸庞才松开她的唇,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大人,哈啊……嗯,我也爱你。” 他把气息吹拂进她耳朵里,弹了弹夹在她阴蒂上的小夹子。 “啊啊啊啊!”荆婉容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她方才就一直在抽搐的穴道死死绞住,好几秒才放松下来,吹出大波淫水。 她向后倒去,却被斐珧掐住胯骨,他狠狠顶到最深处,释放在她体内。 射精之后的他餍足地和她一起倒在床上,艳丽的脸上难得出现温情,修长的手指在她胸口画圈圈:“大人,刚刚做得好舒服呀……” “……我好累。”荆婉容不适地动了动,斐珧这个姿势和她黏得太紧。 “真的只有累吗?上面和下面都在流水呢。”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荆婉容懒得理他的荤话,擦擦眼泪坐起来:“让下,我去洗洗。” 满身都是汗和不明液体的感觉着实不怎么样。 她刚支起身,精液就混着淫水一起流出来,她赶紧扯过衣物堵住穴口。 斐珧定定地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覆上来,指尖色情地在她阴唇上来回拨弄:“可是,大人刚刚都没有说够一百句爱我呢。” 荆婉容醒来的时候感觉被什么重物压着,她僵硬地转过头,充满痛苦地发现自己大概落枕了。 昨晚做得太过,她到后面嗓子都叫痛了,还被他逼得不停说爱之类的话。 斐珧现在正抱着她,四肢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她身上。她推了推他的胳膊,反而被他抱得更死,脸也贴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 荆婉容低头看着他的睡颜,那张脸似乎没有醒时的美艳,而是显出些许不安,眉毛微蹙。她试探地把手放在他的脑后抚摸,他神色间的淡淡痛苦果然褪去了些。 她无言地凝视着他熟睡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清楚,昨天自己无非是趁火打劫,在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出现,把他带回来,又趁着他混乱的时候提出做爱,两个人都被性欲支配得失去了理智。 不过斐珧居然真的同意了……她也没有料到。 这种欢欣雀跃的感觉,就是爱没错吧? 斐珧也对她说了爱,所以她得到了爱,对吧? 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懂这并不是单纯的喜悦,却也无意去分清。 爹,娘,你们这辈子都没能得到的东西……此刻就在我手里。 娘因为爱情和爹私奔,最终从富家小姐沦落为病都治不起的穷人;爹每天讨好媱娘,最终因她而死,媱娘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多看一眼。 想起这件事她就一阵恼火。 原本她以为娘那晚杀了爹是因为自己受伤,他偏袒媱娘,结果到头来根本不是娘动的手。 她居然在这么多年里,不停地猜测娘是不是其实很爱她,还在内心和娘偷偷和解过好多次……真是好笑。 不过无所谓了,忽视我那么多年,你们追寻不到、甚至为此付出巨大代价的东西,已经被我拿到手了。 媱娘,如果你在天上,看见我睡了你的宝贝儿子,会是什么心情呢?不过,你大概早就不记得那个背上有疤的小女孩了吧。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是完整的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快意。 这就是爹娘不顾她也要去奢求的爱情啊……感觉果然很美妙。 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喜悦。 “唔……”她不自觉收紧的手捏醒了斐珧,他迷茫地睁开眼看向她。 荆婉容低下头,他抱她抱得很低,她随便就能亲到他额头:“感觉好幸福。” 他理智渐渐回笼,脸上也多出些惑人之色:“大人,我也是。” 荆婉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最后长舒一口气,她还是判不出他话的真假。 虽然自己也很爱撒谎,但此刻有一句实话她必须要说出来:“我是真的觉得很幸福。” 她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甚至觉得,你是为了我才出生的。” 不然的话,她根本就无法与过去和解。 //题外话,上一章女主告白之后你们反应好大啊! 为什么全部都相信了?她之前不是还对小师弟说过回来就结为道侣、对绒雪说过办完事马上接他回去吗,她就是这种看着很老实不会骗人,但某些时候突然心口不一骗得你猝不及防的人(^_^) 还有觉得突兀的,可以重温一下四十四和四十六章,女主角自从破大防之后就一直想着从别的地方补回来了 第五十六章沏茶 “……大人也会说这样自大的话呢。”斐珧懒懒地挑起她的发把玩。 荆婉容看他反应冷淡,知道他讨厌察觉自己话中隐隐提到的那些父辈纠葛,不过她此刻正在兴头上,也顾不上他的想法。 “你在这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濯丽泽大概是回隐为宗了,那边……” 她也可以陪他去…… “就和大人一起待在这里就好。”他笑眯眯地凝视着她的脸。 “就这样?”荆婉容拧眉,一种怪异感从心底浮现,“那濯丽泽和隐为宗呢?还有春时宗……” 他不可能没有想法的吧…… “这样就好。”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怎么,大人不愿意吗?大人方才不是说过爱我的吗?” 爱,她确实说过。但从他的话中,她忽然发现,自己所理解的爱,似乎和他认知的,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大人不愿意永远陪着我吗?”斐珧覆上来,修长的四肢缠上她的身体,艳丽的容颜上充满了诱惑,宛如一条美人蛇一般。 一直只看见美艳画皮的荆婉容,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被束缚住的、冰冷黏腻的感觉。 那双堇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在闪烁一般,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紧紧锁在她身上。 “我在意寂宗还有很多事,当然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啊……”她往后挪了挪,不适地挣开他的怀抱。 斐珧任她动作,安静地有些不寻常。他静静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开始发毛:“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别过脸去。 荆婉容坐起身,捯饬了下弄皱的衣服,慢吞吞道:“所以你接下来打算……” “有人来了。”斐珧忽然用食指抵住她的唇,眨眨眼。随即他身形一晃,活生生地消失在她眼前。 荆婉容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一脚踹开,燕智美气呼呼地闯进来。 “荆婉容!你要在宗外逗留到什么时候!” “出去说。”荆婉容边穿衣服边下床。 原来是这家伙来了。斐珧刚刚怎么不把幻术效果也分给她一点,她可不想应付这个小祖宗啊…… 她和斐珧在这里厮混了几天,外面关于春时宗的消息应该是传遍了。更何况濯丽泽离宗,又是爆出勾结隐为宗,丹熙熙估计也插手了此事,流言只会更猖狂。 意寂宗那边,丹熙熙刚爬上掌门的位置,估计忙得脚不沾地,燕智美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下山找自己。 不过,也还好来的是燕智美。房间内这么明显的情欲气息,她居然半点都没察觉到。 “怎么找到这里的?” “熙熙姐叫我来这边找。” 荆婉容脚下一顿,心中更为不爽:“她刚上位,你不应该留在宗内好好扶持吗?”虽然脑子用不了,但那身剑术可不能白练啊! “你懂什么,我、我有好好帮熙熙姐……”燕智美说着说着低下头去。 她这副样子实在瞒不住事,荆婉容立刻懂了:“你帮她的时候对其他师兄师姐动粗了,被其他真人罚来打杂?” “不然谁要来接你回去啊!”燕智美明显被戳中了,“而且我现在明明也是真人了,居然还要被罚……” 荆婉容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控诉,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喜床上空空荡荡的,只剩下鸳鸯戏水图案的绣被孤零零躺在上面。 她都走出这么远了,还不现形么……还是说,他方才就悄已经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在并不在此处呢。 想起两人之前的对话,她脑中混乱些许,摇摇头才把那些杂乱的思绪赶出去。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燕智美凑近,“等下跟我一起回去,别跑丢了。” 荆婉容捏了一把她的脸:“我又没你那么白痴。” 她也是该先回宗一趟。斐珧的事,以后再说……当然,如果还能在这里看见他的话。 茶香四溢,一双秀气的手缓缓捧起茶杯,奉到面前人桌上。 随后一阵细小的水流声响起,另一杯茶也放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燕智美直接端起茶杯一口干了:“好喝!” 荆婉容默默用指腹摩擦着杯壁,出去一趟回来,怎么感觉燕智美变得更傻了…… 她垂眸打量着给自己递茶的那双手,乍看之下,只觉得这是一双秀气雅丽的小手,一如它的主人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细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双手骨节分明,指尖粗糙,张开时甚至大得有些吓人,仿佛能掌控一切,握着其他东西的时候还能看见隐隐的青筋。 “怎么了,不喝吗?”手的主人抬眼,温柔道,“大师姐,春时宗好玩吗?” “别这样,好恶心。”荆婉容皱眉。 “呵呵。”丹熙熙轻笑。 “……你当上掌门之后还会挖苦人了。”荆婉容端起茶抿了一口,“宗内现在怎么样?春时宗那边,你也插手了吧?” “宗内么,现在处理掌门的事务倒是最次要的。”丹熙熙又拎起茶壶给她斟满,“几位师兄师姐好像对我先斩后奏很不满意呢,真人们也觉得我插手春时宗大会实在太鲁莽了。” “不过。”她把下巴支在手背上,笑意盈盈道,“也正是如此,我借着春时宗那边的势把前掌门和隐为宗的事全抖了出去,现在各宗人人自危,没空来针对我这个刚上任的代理掌门。” “虽然宗内还有些人不满意,但智美也一直在努力帮我……” “熙熙姐……”智美感动地抬头。 “……恭喜你得偿所愿。”荆婉容早就过了替她兴奋的那股劲,不咸不淡地恭喜道。 “多谢大师姐。”丹熙熙温柔回应。 荆婉容感觉胸口发闷,喝完茶后起身:“那我便不打扰了。” “大师姐。”丹熙熙忽然叫住她,“小师弟出关了,现在应该在自己的院落里。” 荆婉容一怔:“是么?我待会儿就去见他。”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心虚。 丹熙熙眯眼笑了笑:“好了,智美,送大师姐出去。” “呜呜,熙熙姐,我不想走……” “下次别再对着师兄面门打了。”她温声安抚,“乖,送大师姐出去之后再去真人那里领罚。” 门“吱呀”一声合上,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人影浮现,亲昵地上前环住沏茶的女子。 “怎么不说我帮你做了多少事?” 丹熙熙自顾自地倒茶:“暂时先不告诉她。” 嵇欣笑着迷地盯着她冷淡的侧颜:“我有时候怎么感觉,在你心中,那位大师姐比我还重要呢……我可要吃醋了?” 丹熙熙回头,在他唇角印上一个吻。 嵇欣笑明显被她的主动取悦,手臂收得更紧,在她耳边吹气:“那,你也不问她这几天去做什么了?之前不是找得很着急的吗?” “不用问。”毕竟是人精,一看到荆婉容的样子,丹熙熙就全懂了。也是因此,她特意在对方面前提起了小师弟。 毕竟是结过发的原配,多少能让她收点心的……吧。 “看我做什么?”丹熙熙察觉到他略带讽意的眼神,蹙眉。 “好像你在这大师姐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嵇欣笑难得露出几分不忿,“你为她打算的时候,别人正春宵帐暖呢。” “……不,刚从春时宗出来,后面肯定跟着隐为宗的眼线,先在外面待着才是最好。”丹熙熙根却本没听进去他的挑拨离间,“接下来,得把她在宗内藏好,不能暴露给隐为宗那边……” “……丹熙熙。”嵇欣笑脸色沉下来。 她回神,看到他嫉妒的样子,忽然失笑。 第五十七章见面 经过这些天相处,她有意软化自己的态度之下,现在两人之间熟稔了很多。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丹熙熙收了表情垂眸品茶,许久才淡淡地调笑道:“好酸。” 嵇欣笑一怔,在看到她嘴角的弧度后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并不是茶,微恼地起身,他居然被这小妮子摆了一道…… “怎么,看到我吃味这么高兴,莫不是爱上我了?”他坐到她对面,挑眉盯着她。 丹熙熙温柔地笑着,迎着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她的这种模样,嵇欣笑并不陌生,平时在宗内她就是这样对待其他弟子的。因此,她现在这般笑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像平常一样说出那句话一般。 “呵呵,我宗的弟子都这么可爱,有什么不喜欢的理由呢?”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维持着微笑的表情。 嵇欣笑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头脑发热,居然和这女人讨论起了无聊的情爱问题。 他并不在意所谓凡人的贪嗔痴爱,一举一动只是单纯为了寻求乐趣,加入隐为宗是这样,叛变到丹熙熙这边是这样,和她结为道侣也是这样,仅此而已。 他只是想近距离看看这个戴着面具的女人究竟能做到哪一步,至于她对自己的感情……这并不重要。 “真没劲。”嵇欣笑意兴阑珊道,“这样也好,省得……” 他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所幸他平时在她面前就随意妄为,此刻便直接拂袖而去。虽然动作潇洒不羁,但他的背影莫名透出几分别扭。 丹熙熙注视着他离去。 许久,才慢慢放下手中的茶,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说爱,那她对他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对方的容貌完美地契合她的审美,像是冥冥之中受命运的安排一般,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不受控制地对他产生了一种又爱又恨的情感。 可是他的行为实在是太恣意,甚至干扰到了自己的计划…… 丹熙熙捏紧了指尖,牙齿无意识地咬住下唇。 她最厌恶事态脱出自己掌控的发展,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控制起来,就像现在一样。 她把握不住嵇欣笑的态度,若是顺着他讨好多了,他也会腻;在这里说恨,又怕他直接终结两人的合作。 只能默不作声地微笑。 但是,这样究竟能拖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 两人默默行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周围回荡着脚步声。 燕智美安静下来的样子反而让荆婉容不习惯,虽然她平时不喜欢见到自己,可每次碰上都叽里呱啦说个没完,似乎现在这样的沉默还是第一次。 “其他弟子都去哪了?”她倒是也不介意先开口。 “……可能是因为我在这里吧。”燕智美闷闷地回答。 刚从师傅那里醒来就直接当了真人,她还有点不适应。原本以为每天只要练剑和玩就好了,偶尔帮熙熙姐处理一下不听话的弟子,没想到自己下手不过是稍微没了轻重,居然还被好一顿罚。 其他几位真人不知道对师兄师姐们说了什么,现在大家都躲着她走。虽然自己本来也只要熙熙姐,可是她最近也很忙…… 荆婉容回头看了眼她低落下来的样子:“不过你懂事了不少嘛,还学会体谅人了。” 以往明明黏在丹熙熙身边赶都赶不走,现在走得这么自觉了。 燕智美低头酝酿着什么。 荆婉容自顾自接着说:“我听说你和央娥上仙的剑意共鸣了,昏迷的时间得到了虹光剑法的传承?虽说现在外宗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隐为宗那事上,但你也是时候成熟一点,以后各宗大能之间的剑术交流……” “你不知道他来了吗?”燕智美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谁?” “就是……”她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纠结万分的样子,“你自己猜吧!” 燕智美说完,转身一溜烟跑了。 荆婉容站在原地,慢慢拧起眉。她也确实好奇,丹熙熙当上代理掌门一事,到底是谁帮助的,居然还能“顺便”扯出隐为宗的棋子。 还有春时宗大会那天,濯丽泽明明有机会杀人灭口,最后却不知为何狼狈到堪堪打开传送阵逃跑…… 那天之前,丹熙熙正好给她传了信,表明自己要插手春时宗的事。 可是,到底是谁帮她…… 一个名字浮现在心间,她瞳孔一缩。 不可能,她告诫过丹熙熙要警惕那个人的。 心脏莫名漏跳了一下,荆婉容压下那种不安的情绪,摇了摇头。 不要去想那本书上的事情了,总之现在先去见小师弟。 一路上她步履匆匆,直到进了晏从云的院落才略微察觉到异常。 以往围着小师弟打转的那些弟子,此刻居然不在,他们不是很想和他切磋一番吗? 她颇有些忐忑地去推他房间的门。太久没见到小师弟,她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快了。 手刚抚上门扉,门便被从里面一把拉开了。荆婉容被这么一吓,后退了一步。晏从云显然也吃了一惊,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荆婉容也在看他。闭关这么久,他好像瘦了一点,本来就白皙的肌肤现在更是如雪一般。可能是刚刚才沐浴完,和之前高高束起的样子不同,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 脸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啊,脸颊变红了,眼尾也…… 荆婉容不忍看他泫然的表情,上前几步抱住他的腰:“好了,这么久不见,不笑一下吗?” 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道,然后是一个颇有些委屈的声音:“大师姐……” “在这里。”荆婉容伸手摸他的头。 “别这样摸。”晏从云却直起身,抓住她在他头上揉来揉去的手。不过他却只是虚虚握着,半点都没有真要她把手放下的意思。 微妙的距离感让荆婉容略有些兴奋,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她有点蠢蠢欲动地收回手,连带着他的手腕一起拉下来,然后紧紧握着。 晏从云被她盯得脸红,移开视线:“那个,修炼辛苦了。” 她修为涨得确实比其他弟子要快多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比较好吧?”荆婉容有点哭笑不得,“对了,你这次出关,那些弟子怎么不来找你了?” “……也许是我许久没回应,他们便不纠缠了吧。” “也是。”荆婉容不疑有他。 而且不是剑修的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剑意,那些弟子大概是知难而退了。 “路上很辛苦吧?”小师弟忽然开口,“我看到你还去了春时宗,听说你本来是要给离宗的那个弟子当证人的……” 丹熙熙怎么什么都说啊……荆婉容僵硬了一瞬:“嗯,顺便就去了。那个时候你还没出关。” 她和斐珧当时应该表现的不明显吧? 别让小师弟又想起什么结为道侣的事了,她现在可没什么能拖延的理由了。 “春时宗里面很华丽。” “你也去过?” “小时候父母带着去拜访过那里的掌门。” “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只知道在家里练剑呢。”荆婉容笑眯眯地坐到床上。 晏从云在她旁边坐下:“我小时候经常跟着父母一起见大人。不练剑的时候,会去看家里养的灵宠。” “啊,对了……说到灵宠……”荆婉容吞吞吐吐起来,“那个,我在山上收了只灵狐……” 她边说边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 晏从云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后又松开,看不出什么情绪:“是么,那就养着吧。” “你没有意见吧?” “狐狸不太适合作为宠物……但是,如果它能陪着你,让你舒心的话。” 大度的话语让她羞愧起来,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一种不安感涌上。荆婉容心虚地把晏从云推倒在床上,脸埋在他脖颈旁的发里:“想做。” 她要确认一下两人之间的爱。 以往只是象征性推拒几下的小师弟却在此时牢牢捉住她动作的手,摇了摇头,将她的手覆在自己的面颊上。 “我们来聊一聊自己以前的事情吧。”他有点寂寞地盯着她的眼睛,“我还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 窗外的月光淡淡地洒进室内。 像是两个人没有明天了一般,他也在此夜急切地向她寻求爱。 第五十八章共眠 荆婉容从未想过想来欲拒还迎的小师弟也会坚决地拒绝自己的暗示,讪讪收回手,半路又去摸他的发。 这次不似以往带着狎昵的色彩,单纯是对美的事物的欣赏,她把手指插在他倾泻的发丝间顺着:“以前的事情……不过你的,我好像都看过了啊。” 至于她的,他不是也说在幻境里瞥见了么…… “嗯,都见过了。”晏从云浅灰色的眼睛低垂着,“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荆婉容再迟钝也察觉到他情况不对了,刚打算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就看见小师弟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等……”他居然睡了…… 她摸了摸脑袋,有点搞不清状况。是刚出关太累了吗? 不做爱,像这样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睡觉,总觉得仿佛缺了什么一般的纯洁。 她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后脑勺看了几秒,最后放弃思考,翻身盖上被子。 自己也有很多混乱的头绪,等睡醒之后再聊好了。 只是,这次他没提结为道侣的事情啊……明明之前那么着急在意的。他现在不提这码事,她反而有点在意起来。 “那个啊,你还记得我离开前说过的话吗?”她凑过去,“我说,我回来就和你结为道侣。” 回应她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荆婉容奇异地从中得到了安慰,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比这样的沉默更符合她心意的了。 虽然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环住晏从云的腰,从背后把脸贴在他的颈窝旁,嗅着他发间淡淡的清香。 上次这么做,还是几个月之前。第一次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似乎是为了除心魔…… 荆婉容想着想着,慢慢陷入了梦乡。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只余轻微的风声在房间内轻轻地回荡。 床上人长睫微颤,最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他轻轻地挣开身后人怀抱,坐起身,手抚上颈侧。被她呼出的气息缠绕住的地方,此刻就像是在灼烧一般,衬着冷寂的室内,让他不住地心悸。 晏从云呆坐了许久,上一次她要离开前,自己也是这样半夜起来,赌气去最初相遇的山洞里练剑。 那天他拖了很久才回来,就是不想看到她离开的样子。可是看着空荡的房间,他却又在事后不止一次地后悔。 想要告诉她,如果再有以后,希望能两个人好好道别……可惜这句话不会再说出口了。 荆婉容还在沉沉地睡着,偶尔因为抱的人不在了而别扭地动一下。 晏从云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许多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也只是默默地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 抬头的瞬间,一滴泪落在她脸上。 晏从云一愣,正欲抬手擦去,那滴泪却迅速化开消失了,在荆婉容紧闭的双眼下洇开成淡淡的泪痕。 未说出口的回答也在此时脱口而出:“我记得……” 门外忽然传来“咚咚”的叩击声。 晏从云收住了所有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起身出去,不忘慢慢把门关上。 嵇欣笑正靠在墙的一边,压低了声音:“晏家的小少爷,磨蹭这么久,我都以为你不打算去了呢。” 晏从云冷着脸:“我不会食言。” “也是。”嵇欣笑瞥了一眼他腰间别着的成吾剑,勾起嘴角,“那么,现在就去后山吧。” 他还真是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荆婉容在一阵心绞痛中迷蒙地醒来,她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身旁已经没人了。 时刻已是午后,外面的走廊由远及近地响起脚步声,来人除了丹熙熙不作他想。荆婉容努力想表现得正常一点,可是心脏异常的痛楚让她不得不蜷着身子。 “外面放着的早餐也没动啊……大师姐?”丹熙熙担忧地推门进来。 “呃呃……”荆婉容满脸冷汗。 “怎么了?!胸口痛是吗,是真气……” “不是、那个,心魔……小师弟在哪里……”这种感觉,应该已经除干净了的心魔居然再次复生,小师弟那边大概正经历着强烈的心理动摇,必须先把他…… 不,先用无情道试试。 这个想法突兀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情急之下荆婉容也顾不得那么多,在心中念了几遍“大道无情”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运转几遍灵力,居然真的渐渐平复下来。 她恢复些许感知,喘着气开口:“小师弟去哪了?” 她得去看看他现在的状况。 丹熙熙眼神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不知道。” 荆婉容简直要笑了:“你会不知道?” “大师姐。”丹熙熙犹豫片刻,“小师弟没有和你说吗?” “说什么……”荆婉容忽然想起他昨晚坚持要与自己谈心,顿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为父母报仇的事啊~”一双手环住丹熙熙的肩膀,从暗处冒出来的男子浑身邪气,“毕竟终于融贯了晏家的剑法,顺利出关了呢。他现在应该已经到隐为宗了吧?” 丹熙熙僵硬地任他抱着,对荆婉容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的苦笑。 荆婉容对突然冒出来的嵇欣笑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双目空洞盯着他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看向丹熙熙:“你……和嵇欣笑?他为什么……” 她说到一半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昨天燕智美遮遮掩掩的态度和丹熙熙现在的反应结合起来,迟来的事实冲击得她太阳穴酸痛:“丹熙熙,你疯了?!” 自己不是说过要她远离嵇欣笑的吗?! “大师姐,你先冷静一下……”丹熙熙急急开口,却被身后人抱得更紧。 “晏家的小少爷不知怎么找到我问了当年的事,我就告诉他了,顺便帮他传送去了隐为宗。”嵇欣笑打断她的话,轻飘飘地开口,“至于别的,掌门的隐私与弟子无关吧。” 他早就看这个大师姐不顺眼了。 “别说了。”丹熙熙抓住他环着自己的手,指尖暗示性地在他皮肤上轻蹭,“嵇欣笑,你先出去。” “哼。”嵇欣笑面色沉了些,但还是乖乖照做。 荆婉容脸色惨白:“所以小师弟昨晚就已经不告而别了吗……” 就这样直接去深不可测的隐为宗,简直就是自杀…… “他出关时剑气震伤了不少旁边守着的弟子,一出来就找到嵇欣笑问当年晏家的事,我们也拦不住他……”丹熙熙解释道,“而且,我以为他会同你好好说的。” “是我当初做的不对,自顾自去了雪华山,他如今这样我也没什么好怪他的。”荆婉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只是他现在心境动摇,我也会连着受影响。” “还痛吗?” “方才运转了几遍功法,好些了。”荆婉容站起身,“丹熙熙,嵇欣笑的事情还没翻篇。” “你那时去了雪华山,智美又在昏迷中,燕智觉还找我把你带过去。”丹熙熙扶额叹气,“你知道隐为宗那边一直想要心魔容器的吧?” 她这么做,一半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也有一半是为了大师姐。 “之前的事也就算了。”荆婉容皱眉,“可是,他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里?还有,他对你的态度……” 还有她那默许的样子…… “只是在等一个处理的好时机而已。” 荆婉容抿嘴,她分辨谎言的能力极差,根本看不出丹熙熙此时是真心还是敷衍。 她也只能叮嘱一句:“丹熙熙,离他远一点。” “大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说出来我才能理解你的心情……” 丹熙熙凑近,像两人以前那般担忧地从下往上、用关心的眼光盯着她。 荆婉容看到这副久违的样子就头疼,别开脸:“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危险。” 那本书的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不仅是因为自己在里面的剧情,还因为它的结局——明明花了那么多笔墨描写丹熙熙在众人簇拥下幸福美满的仙界生活,最后的结局却两叁行草草带过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嵇欣笑在仙界不知怎么发了疯,把丹熙熙和自己一起杀了。 杀人的理由也不是什么吃醋,而是因为太爱她了,想要永远地和她两个人待在一起。 荆婉容当时看到结局的时候,因为太荒唐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现在书中的人物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出现,她不得不承认真的会有这种可能,方才嵇欣笑偶尔转向自己的、蛇一样的眼神,让她全身一阵发麻…… 偏偏丹熙熙还纵容着他继续这样发展……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那两人之间的红线越缠越紧。 狭窄的室内,一个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停地挥舞着什么,汗如雨下。 墙壁上斑斑驳驳全是深深的划痕,而那人不知疲倦一般,继续机械地动作着。 禁闭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 荆婉容没进去,靠在门外,她听着里面挥剑的声音就知道燕智美在发泄:“丹熙熙不找你,所以你就对着禁闭室发火?” 燕智美不回复,只是盯着手里的剑。 “我有让丹熙熙远离嵇欣笑的方法。” 话音未落,剑锋就从门打开的那道缝隙中狠狠刺出来:“真的?” 真是没轻没重……荆婉容站开了一点:“嗯,不过你要配合我。” “可是熙熙姐都答应过我了,会把他处理掉的……” “你还能继续忍下去这种现状的话,就当我没说。” “……我要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病灶 紧紧抱着身边人的胳膊,燕智美一路快步走着:“熙熙姐,到这边来!” “智美,不要在回廊上走这么快。”丹熙熙嘴上教育着,步伐却丝毫没有放缓,“小心又被真人看到……” “不会的不会的!你先跟我去……”她滴溜溜转着的眼睛不自然地掠过某处,忽然停住了,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丹熙熙顺着她视线望过去,随即脚步一顿。 远处的亭内,依偎着两个人影。 高的那个潇洒邪异,矮的那个活泼灵动,远远看着,宛如一对璧人。 “……嵇欣笑?”燕智美夸张地后退一步,“他怎么会在这里?旁边那个师姐是谁?” 她不知道,旁边的丹熙熙却是一清二楚。 “剑锋的车平心……”丹熙熙喃喃道。 “哇,熙熙姐认识吗?好厉害!”燕智美瞬间忘了当下是什么境况。 “她在大比上和大师姐对战过……”丹熙熙有些失神地盯着那边。 燕智美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类似于“呆”的表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熙熙姐?他们俩已经要走掉了哦?” “……啊。”丹熙熙回神,“智美。” 那两人只剩小小的背影了。 燕智美眨巴了几下眼睛,她向来不通人事的脑子此刻也发现了异常,纠结几秒,没有说出背熟的话语,而是慢慢地安慰道:“那两个人,可能就是碰巧在这边遇到了吧。” “不可能。”丹熙熙平静地反驳,“我已经命令过嵇欣笑,不准他随便接触我们宗的弟子。” “是、是吗……”她从未出现过的强硬态度让燕智美不安起来,“熙熙姐,那等下去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我会处理的。”丹熙熙扯出一抹微笑。 “就是这样,都是因为你的馊主意啊!”燕智美暴躁地来回踱步,“熙熙姐变得奇怪了!” “不奇怪啊。”荆婉容翻了一页《无情道经》,上面还是空白,她叹了口气,“你看,至少这次,你和嵇欣笑同时出现,她没让你回避,不是吗。” “唉?真的耶?”燕智美歪着脑袋回忆,以前每次嵇欣笑一出现,熙熙姐就会让她出去的…… “好了。”荆婉容合上书,“我去看看情况。” “等等。”衣角忽然被拽住。 荆婉容回头,燕智美正忐忑地望着她:“熙熙姐不会生气的吧?那个师姐和嵇欣笑挨得那么近……” “你说什么?”荆婉容脸色唰地白了,“不是只让他们说两句话的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得那么亲密嘛……”燕智美苦着脸,“明明我只是告诉嵇欣笑,等在那里就会碰到熙熙姐,顺便又找了个师姐告诉她那边有美男而已……” “你傻瓜吗。”荆婉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嵇欣笑想见丹熙熙用得着特地找地方守着吗,又不是那些师兄师弟,他哪次不是直接出现的?” “啊!所以他是故意的……但是为什么?” “……大概是想让丹熙熙吃醋吧。”荆婉容内心不详的预感要溢出来了。 荆婉容直接去了地牢,走过昏暗幽深的隧道,她在铁门前停住了脚步。 高耸的门上设了禁制,地牢上面就是居淄潭,贸然动用灵力破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也正是如此,建宗以来强行进入地牢的人寥寥无几,这里算得上是整个意寂宗内最“安全”的地方。 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从牢内传来,荆婉容忍不住皱眉。 随后,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门后面一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丹熙熙面色如常,只是脸上还带着点未消散完全的红晕,裙角沾了点血迹。 “大师姐,到这里来做什么?” “……嵇欣笑,在里面?”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荆婉容还是下意识后退一步。 “嗯。” 丹熙熙用丝绢一根根擦拭着手指。荆婉容没在她手上看到任何痕迹,想必是早就用法术抹去了。 “你知道今天下午的事,是我和智美……” “当然。”丹熙熙笑了一下,“智美演技太差了。不过他的也是。” “既然你知道他只是想让你吃味,那就没必要这样吧。” 丹熙熙走得越近,荆婉容就越发深刻地感受到她身上的血腥。虽然她内心觉得,对书中的嵇欣笑怎样处理都不过分,可是现在至少他还什么都没做…… 甚至还为了丹熙熙背叛了隐为宗。 “嗤”地一声,青蓝色的火焰从丹熙熙的掌心燃起,小小一簇把她隐没在阴影里的面容照亮了半边,同时烧毁了她手上的丝绢。片刻后,火光熄灭,她随手扔下灰烬,面容又重新覆盖在阴沉的地牢内。 “婉容,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丹熙熙宛如叹息一般。 “别这样叫我。”荆婉容别开脸,管闲事的心情瞬间消散殆尽,“那随你吧,只要别出事。” 她也真是脑子烧了,居然想到跑来管丹熙熙和嵇欣笑。 “放心,我没你和智美想得那么容易动摇。”丹熙熙打开了铁门,“我也不是一时任性,这是之前就答应过智美要做的事。” “如果没有今天下午……你会这么快就动手吗?”荆婉容踌躇许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丹熙熙没有回答,走远了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明天菩提宗的人会过来,你也要帮忙接待。别忘了准备。” 荆婉容目送她走远,心情沉重地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铁门。犹豫片刻,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她走了进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荆婉容刚想用灵力稍微驱散一些,就发现自己的灵气仿佛被什么堵上了一样。 对了,上面是居淄潭,有禁制。 好在修士的身体也不至于太脆弱,她强忍着继续往前走。 前一段路左右的牢房都空空荡荡,偶尔有几具结了蛛网的枯骨坐在角落。 再往前走一段,恶心的气味和灵力的波动就更加明显起来。牢房里开始出现活物,是些老鼠和能看出曾经是人的东西,荆婉容瞟一眼就匆匆移开视线。 修无情道带来的淡漠也无法阻拦生理反应,她此刻肠胃翻涌,有些要吐的前兆。 地牢的尽头就在眼前了。荆婉容往左看了一眼,被墙上几个硕大的血字吓了一跳。 牢房里关着的是前掌门,他此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血字的下方还有些粘腻,应该是丹熙熙刚刚来的时候被写上去的。 荆婉容对此不感兴趣,径直走到最后一个牢房前。 嵇欣笑的手脚都装了锁链,颇为狼狈地靠在墙角喘息着,衣角有火燎的痕迹。 然而与她想象的不同,他发丝散乱地贴在面颊上,神情却是诡异的满足,连带着身上的伤痕和血迹都显得有些……奇怪的色情。非常的诱惑。 荆婉容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此刻她有点理解丹熙熙为什么又讨厌嵇欣笑又和他搅在一起了。 “呀,荆道友。”嵇欣笑宛如没事人一样,懒懒开口,脸上还带着邪异的笑,“熙熙走了?” “……为什么不反抗?不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吗?” 荆婉容无法理解。 “她愿意为我吃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嵇欣笑轻松挣开了右手的锁链,掀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段足以切断手臂的深深伤口,“看到她像疯了一样的占有欲,不觉得很幸福么?” 荆婉容感觉自己真的要吐了。她本来就受不了这里的气味,此刻又见到了狰狞的伤口,还听到了无法理解的话语…… “自作自受。般配。”她挤出这几个字,飞速逃离了牢房。 身后,嵇欣笑狂放的笑声,混合着锁链被牵扯的声音,在空荡的地牢内不断回荡着。 深夜,荆婉容久违地又做了梦。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丹熙熙正趴在自己身上。 哦,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到底是梦还是幻境了。 “大师姐。”丹熙熙笑眯眯的,“对不起,刚刚我不小心把小猫弄死了。” 荆婉容听到自己古井无波的声音:“死了便死了。” “可是那是你当了玉佩买的……”丹熙熙的脸上还有些稚气,脸上充满了歉疚,眼睛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你不生气吗?” “本来就是我们一起买的。”楼家的玉佩迟早也要当掉,毕竟自己早就不是他家的人了。 “你不生气就好。”丹熙熙松了口气。 “猫怎么死的?”荆婉容撑起身子。 “它对别的弟子撒娇。”丹熙熙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受不了那样,回过神来它就已经死在我手里了。” “……猫又不是死物,这是无法避免的吧?”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受不了自己的东西脱出掌控的感觉……”丹熙熙颇为苦恼地嘟起嘴,“明明是属于我的……” “我也出了钱,猫算是我们两个的。”荆婉容提醒道。 “大师姐不是不喜欢猫嘛。”丹熙熙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 没等荆婉容回话,她便垂下眼:“抱歉,因为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嫡姐和胞弟总是和我抢东西,所以我在这方面很敏感……” “熙熙,难受的话就不要再回忆了。”荆婉容笨拙地安慰道,“你将来还会有很多属于你自己的东西的。” “嗯。”丹熙熙抱住她的腰,眼神幽深,“我将来会拥有很多东西的……” 忽然画面一变,小猫干瘪的、血淋淋的尸体无限放大在眼前。 荆婉容睁开眼睛,吓出一身冷汗。她喘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窗户射进来的晨光,渐渐平静下来。 嵇欣笑不是会被轻易虐死的猫,真是太好了…… 从反应上来说,丹熙熙的心病比那时还减轻了一些。大概是权力和人际上的收获,多少也弥补了她以前内心的伤痕吧…… 荆婉容胡乱地想着,直到床头的玉牌开始震动。她随手往里输了点灵力,那头传来害她整晚噩梦的罪魁祸首的声音。 “大师姐。”丹熙熙又换上了那副甜蜜的声线,“菩提宗的弟子要见你。” 第六十章重逢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荆婉容还是不懂对面这个和尚是什么意思。 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在这里听佛经的吗?昨夜本来睡眠就不安稳,现在又被这么一念,感觉真是……好困…… 昏昏欲睡之际,那菩提宗的弟子总算停了下来:“荆道友,请问你见过我宗的柏前辈吗?” 荆婉容瞬间清醒了。 菩提宗的柏前辈,不就是雪华山的留影石里,央娥前辈她们遇上的那老僧吗? 自己确实也遇到他了,上山前还被说了奇怪的话,下山时倒是没再碰上。 于是荆婉容老实回答道:“见过。” “阿弥陀佛。”那弟子脸上出现不忍之色,“柏前辈不久前圆寂了。” “哦。”记得留影石里有说过,他渡劫失败,想来在人世留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走了。 “柏前辈可曾和荆道友说过什么?” “说过,……‘一切皆是虚妄’,什么意思?”荆婉容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困惑。 “不可说。”那弟子和柏山雁一样神秘,“施主自然会在该懂的时候懂的。” 这不是废话么。荆婉容无语:“那贵宗此番特地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在雪华山下收拾柏前辈遗物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荆道友的熟人,这次便一并带过来了。恕我直言,若是想收妖尊为灵宠,需要多加注意。” 荆婉容呆住了,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绒雪……?” “还有,代我宗湛寂法师传达一句话。近些日子,荆道友最好还是先去别宗避避风头。当然,这句话我也已经如实传达给贵宗掌门了。” 那弟子说完便合上眼,继续敲木鱼了。 荆婉容从来没见过这阵仗,看他真的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打算,才讪讪起身。 湛寂法师……没听过。但是,若是说自己曾与菩提宗的人有过什么交集,那除了柏山雁,就是多年前某个在赏梅宴前和她搭讪的人了。 那人似乎确实是菩提宗内的大能,因为当天她就被丹熙熙以“冲撞外宗大能”的名由告到前掌门那里了。 也是因此,她年年赏梅宴都被送下山。 坑了她一次还不够吗?现在又叫她离开意寂宗…… 荆婉容一阵头疼,推开门打算去找丹熙熙,却猝不及防被一只雪白的团子扑到地上。 “咕噜。” 那只雪白的小狐狸似乎没有从她身上起来的打算,不停地拱来拱去。 “呀……绒雪。”再次见到它,荆婉容一阵恍惚,居然有种不真实的隔世感。 触摸到它皮毛的柔软,才让她稍微有了点实感:“对不起,事情太多,没能来接你……你等得很辛苦吧?” 居然让菩提宗的人捎过来了。 “咕噜咕噜。”绒雪边摇尾巴边往她怀里钻。 “对哦,你现在不能说人话。”荆婉容揪了揪它微粉的耳朵尖,把它抱在怀里,“没事,我先带你去我房间里。” 荆婉容脚步轻快地把绒雪抱回了后山的小屋,让它坐在床上,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的灵宠手续还没办下来,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叫,也不要乱跑。” 毛团依依不舍地从她手上下来。 荆婉容不知道这个小魔王能安分多久,急匆匆地赶去了议事大殿。 菩提宗的人许是刚走不久,殿内空空荡荡,只有丹熙熙一个人在上面收拾茶具。 “大师姐。来得正好,茶还是热的呢。” “我不喝。灵宠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完?” “我刚打算找你商量这件事呢。”丹熙熙平静地放下茶壶,“你暂时不用担心灵宠的事了。菩提宗的弟子也和我谈过了,你先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 “接你的人应该今晚到。” 荆婉容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信那和尚的话?你真要把我赶出去?是因为嵇欣笑的事吗?” “不是赶。我现在事很多……而且隐为宗那边想要心魔容器,你知道的吧。毕竟你就是因为这个当上的大师姐啊。”丹熙熙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前掌门都和隐为宗勾结,意寂宗护不住你,正好菩提宗那边也提出一个好的人选。” “谁?”荆婉容简直要被气笑了。连待了这么多年的宗门都护不住自己,又怎么能去指望其他人? “说是你在明照宗的故人。”丹熙熙露出一个责怪的表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荆婉容在脑中过了一遍,勉勉强强记起来明照宗好像有个姓楼的大能,赏梅宴上前掌门经常讨好他来着…… 虽然她前夫估计已经死了,但说不定是楼家其他的旁支子弟,挂念着曾经的缘分,打算照拂她一二……不对啊,她从来没说过楼家的事吧,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大师姐,你好像还没意识到。现在你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日子了……”丹熙熙看着她愣怔的表情,叹气,“当然也没什么不好。” 她把手搭在荆婉容的肩上,默默感受着她体内的灵气。许久,才神色复杂地开口:“元婴后期,离化神期只差一步之遥。” “大师姐,你是内门弟子里从练气到元婴最快的一个。” 荆婉容呆呆地看着丹熙熙,她是进宗以来就被掌门器重的天才,在丹术上的天赋无人出其左右,万人崇拜的天仙师妹,现在的修为也才在化神期。 “我卡在合体期的瓶颈已经很久了。大师姐,说不定你能比我先一步突破化神期。到时候,或许也就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荆婉容不解其意,只当她是畏惧隐为宗那边的实力:“若要说宗内其他天才,也还是有的,燕智美不就……” “央娥上仙给她的真传确实让她修为猛涨,最近都开始冲击大乘期了。”丹熙熙摇头,“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能那么大呢?她修为一直忽高忽低的……” “所以,大师姐,在明照宗那边收心好好待着。”丹熙熙下了最后通牒,“明照宗实力很强,来接你的人虽然神秘,但既然是你的故人,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荆婉容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她直接转身出了大殿。 丹熙熙继续收拾着茶具。直到外面彻底沉寂下来,她才摇摇头,仿佛人还在眼前一般开口:“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你的感情明显比以前要丰富了。无情道修士应该是这样的吗?” 荆婉容从没感觉这么累过。 大概是因为丹熙熙的强硬态度。她当然知道对方是为自己考虑才作出这种决定,但是……也许正因如此,她才会觉得累吧。 莫名有种拖累了别人的感觉。 推开门,绒雪出乎意料地还坐在床上,维持着刚刚下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它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等荆婉容走近,才小心翼翼地用毛绒绒的脸蹭她的手背。 “你乖了好多啊。”荆婉容惊奇地捏它的爪子,“我还以为出去一趟,回来你肯定把屋顶给我掀了。” “咕噜。” 绒雪僵了一下,随后抽回自己的爪子,指甲在她手上挠出叁道不深不浅的红印。 “嘶……你还是变回人形吧。我们沟通一下。” “本座兽形也能说话的。”绒雪不满地用爪子拍她的脸,“才分开多久就忘了?” “当然记得。”荆婉容把手上的挠痕展示给它,“真不小心。” “哼。谁叫你把本座放在山上那么久!本座还以为……” “以为我会抛弃你?” “……”绒雪不说话了。 “所以你刚刚才那么乖啊。”荆婉容偏头,想看看它的表情,奈何绒雪把头死死埋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那你还挺会看人下菜的,一看到我还要你就开始发脾气撒娇……”荆婉容有意和它开玩笑。 没想到绒雪没炸毛,过了一会儿身体还一抽一抽的。 情况有点眼熟,这狐狸绝对是哭了……荆婉容无奈地把它抱着抚摸:“好了好了,不要难过,是我错了。” “你都没告诉过本座你的名字,本座想去找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如果不是那秃驴来了,本座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噗——” “还笑!”绒雪总算抬头了,瞪了她一眼。 “哈哈,因为秃驴这个叫法……”荆婉容立刻意识到错了,把手背给它看,“我的手也很疼。” 绒雪习惯性舔了两下伤口,弄得她痒痒的,更想笑了。 “绒雪,说起来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荆婉容放松了不少,“我居然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我叫荆婉容。如果下次你还想来找我,那就知道要用这个名字找了。” “不要有下一次。”绒雪窝在她怀里,“不要分开了,把我带在你身边。” “好的好的。” 绒雪还不知道她名字,那菩提宗的人怎么知道……对了,送给绒雪的两人的发结上,肯定有她的气息。 但是那发结……在菩提宗的人眼里,她肯定被当成把灵宠当伴侣的变态了! 荆婉容想想就觉得头大。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吗?和霍英慧的品味比起来也太差了。”绒雪已经开始打量屋里了,“怎么用这种木头?檀木不好用吗?” 荆婉容懒得跟这待在金银珠宝里的狐狸少爷说话,这里她住了很久了,早就习惯了简陋的摆设。虽然刚从雪华山下来时也不适应,但现在那点芥蒂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忍忍,今天下午会有人把我们接去好地方的。” 明照宗那边待客礼仪应该不差,毕竟是实力强悍的大宗,总不会拂了自己面子。 就是要和楼家人打交道,总觉得有点……不情愿啊。 荆婉容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东想西想,等到了天黑也没有人过来。她收了心,盘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当然,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似乎自己的灵气只有在特定的时机,才能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增长。 这个发现让她有点心烦意乱,又逼着自己修炼了几个时辰才悻悻作罢。 此时睁开眼,天色昏暗,她也分不清是过了几日,有点浑浑噩噩的糊涂感,只能察觉到房外似乎有人,而且还有很多。 后山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谁来找她?可是谁会聚在她门外,隐为宗吗?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坐在床上。 很快她就放下心来。 因为现在她大概是在幻境中。 因为她见到了一个已经死了的故人,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脆弱的笑容,用她并不喜欢的小名叫她:“容容……” 尘封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她像以前一样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桂月。”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熟的屋子,此刻自己应该是在意寂宗没错。但是记忆有时也会有重迭,说不定自己是…… 直到她视线掠过一旁竖起耳朵的白毛狐狸,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了。这绝对不是幻境。 在被他轻轻抱住的时候,她安抚地拍着他不断颤抖的后背:“你在明照宗?身体还好吗?” “没有大碍。”楼桂月仿佛还在幻梦中一般,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她,荆婉容被看得毛骨悚然,越过他打量了眼后面跟着的人。 丹熙熙站在门口,另外都是些不认识的人,穿着一看就是明照宗的。 为首的那人很眼熟,她好像还有印象…… 被这么多人看着,她理所当然地感到尴尬:“你要把我接去明照宗吗?” 这句纯属没话找话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不愿过去的话,我也可以留在这里陪你……” 荆婉容扫了眼他单薄的身子,和穿得层层迭迭的衣物,要知道现在可是初夏啊,这么看他身体明显还是病着。 而且留在这也只会惹麻烦。 第六十一章久病 饶是有心理准备,荆婉容还是被明照宗的阵仗吓到了。 走在望不到边的园林里,她默默震惊,楼桂月平时就住在这种像行宫一样的建筑里吗…… “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个,明照宗……对你还挺好的……”荆婉容别扭道。 楼桂月轻笑:“明照宗和楼家有合作。” “是吗。” “嗯。” “那个……问个问题。你不要觉得晦气啊。”荆婉容鼓起勇气,“你怎么还活着呢?” 楼桂月脚步一顿,忽然轻咳起来。 荆婉容赶紧上前帮他拍背:“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没生气。”他缓了半天才放下掩面的衣袖,面上因为咳嗽染上一层薄红,荆婉容这才发现他眼角带笑,“就是觉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率。” 他垂头温柔地看着她:“你消失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是离死不远了。” “但是祖母为我寻来了一位仙师,他给了丹药,并且说入仙途可以救我一命……于是我挺过那晚之后,便来了明照宗。”他说着说着蹙起眉,“本来想带你一起来的,可是你消失了,还留给我那样的信。” “对不起。”荆婉容真诚道歉。 “都过去了。而且,能再见到你,我别无所求了。” 这样说让荆婉容的负罪感更重了,她几乎抬不起头来:“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楼桂月慢慢地靠近她,浅浅的气息吹拂在她面颊上。 荆婉容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紧张地闭上眼睛。 手上忽然传来尖锐的痛意,她低头,发现抱在怀里的绒雪不知何时咬了她手指一口,留下两个深红的牙印。 它用尾巴抽打了她手臂两下,跳到地上往远处跑去了。 “喂!绒雪!”荆婉容正准备去追,就被拦住了。 “那边是卧房。灵宠很聪明的,它可能只是想先去休息一会儿。” “是吗。”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荆婉容也不好拂了别人的意,“那我们也快点走过去吧。” “容容。”久违的昵称让荆婉容瞬间提起半颗心,她转头看向楼桂月,发现他表情晦涩,“前面的庭院里,种满了白梅。” “我以前也给你种过。我在意寂宗也种。” “嗯。我每年都去意寂宗的赏梅宴,却没有一次察觉到……”楼桂月本来就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褪尽了血色,“丹掌门跟我说了,你很辛苦。” “还好吧。”荆婉容其实不想提这些,她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很蠢,“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修为涨了,还发现了一本怪书。 说起来,那书里的男主之一就叫楼桂月来着,难怪自己当初就觉得眼熟。 真有意思,这算不算丹熙熙挖了她墙角?不过她和楼桂月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夫妻…… “你总是适应力这么强。”楼桂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反倒是荆婉容被他冰凉的指尖碰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就捧着他的手开始搓:“冷吗?怎么不多穿点……” 说着说着她愣住了。因为楼桂月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那张玉质金相的脸凑得极近。 “以前也经常给你搓的,一不小心就又这样了。”荆婉容懊恼地松开手。 楼桂月却抓紧了她的手:“没事,很温暖。” “你修为都这么高了,病还是不好吗?” “没办法,娘胎里带出来的。” 荆婉容觉得他的病有蹊跷,但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逼问。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好奇的:“我怎么感觉你的病好像比之前还要严重一点了呢?” “……大夫说,这病和心态也有关系。”楼桂月沉静地盯着她,“所以你不声不响地走了之后,我的情况恶化了很多。” “是我的原因?”荆婉容难以置信,“那你其实不该来找我的……” 楼桂月无言地和她对视,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次的症状明显比上一次猛烈,他面色痛苦,深亚麻色的头发随着身体起伏而凌乱地贴在面颊上,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荆婉容没想到他的病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她不敢上前贸然动作,呆呆地站在一旁绞手指。 “我、我帮你叫人……”她麻木地开口。 不过不用她帮忙,近处的灵气忽然波动了一下,一个人影出现。 “楼公子!”苟司快步走上前,递给他一瓶丹药。 楼桂月艰难地吞下去之后,缓了一会儿,慢慢地恢复过来。 荆婉容认得苟司,没想到他现在还是楼桂月的侍卫,当初她还是他带进楼家的。 “荆姑娘……”他背对着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就不要再刺激公子了。” “我没有刺激……”荆婉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好像说过“你不该来找我”,住了嘴。难道就是因为这句话? “不是你的错。”楼桂月放下掩唇的衣袖,荆婉容发现上面沾着些鲜红的血迹,她心下更是慌乱。 “可是……” “苟司,不要再说了。扶我回去。”楼桂月转身吩咐。 路边很快出现侍女,请荆婉容到她的卧房去。 荆婉容没动,在原地站了半天,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就像狗看到骨头会流口水一样,她看到这种类似痨病症状的人在她眼前发病,她就感到一阵恐惧。 就像娘那个时候一样。 她当初并不喜欢楼家,却在那里陪着楼桂月演夫妻磋磨了几年光阴,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他时不时发作的病。 没人知道楼家公子到底患的什么病,只知道这病像极了痨病,却不会传染。 只要楼桂月一发作,她就不敢离开他半步。 因为她内心总在想一件事,娘死的那天,自己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苟司心疼地看着楼桂月洁白外衣上的血迹,“强行逼迫灵气逆流,伤及身体根本啊……” “这样更像不是吗?”楼桂月温柔地笑了。 “公子,她当初都抛下你走了,不值得你这样做……” “这句话不要再说。”楼桂月脸上的笑意消散,整个人便显得冷肃起来,“楼家那样的熔炉,她想走也是正常的。” 苟司不再说话了。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听说了春时宗那场闹剧,兴冲冲地拉着公子一起看留影石的记录。 没想到用留影石的弟子无聊,看着看着表演忽然就开始观察台下的观众,结果扫过一个人的脸时,公子忽然站起来,动作之大还带翻了几个茶杯。 “倒回去。”楼桂月平静地重复,“倒回去,看刚刚那个人。” 他当时也是震惊,本以为应该死在外面了的荆姑娘居然还活着…… 当然,早知道楼公子会为了她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还不如不找到。 “我看荆姑娘也被吓得不轻,以后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好。”苟司只好旁敲侧击。 楼桂月却满意地笑了:“吓到才好。” 荆婉容找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绒雪早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床上铺好的绸被被它抓得乱七八糟,不过荆婉容对此见怪不怪,绒雪在雪华山上就是这样的,它上次乖乖待着才是真奇怪。 “你这样让我晚上怎么睡?” “你还知道回来!”绒雪扑到她身上抓来抓去。 “没办法,他是我……呃……怎么说……” 荆婉容不知道这狐狸懂不懂夫妻关系,换了个说法:“就是我们以前是霍英慧和元修文那种关系。” 她说完,紧张地等它反应。 “哦。”绒雪点头,下一秒又歪头,“干嘛和本座解释这个?” “你不介意吧?”这狐狸意外地还挺善解人意。 “你和其他人的关系关本座什么事?”绒雪蹭到她怀里,“只要你一直陪在本座身边,只要本座是你心中最重要的,就足够了。” 果然是不通人性的狐狸啊…… 荆婉容抚摸着它洁白无瑕的皮毛:“嗯,我答应你。” “哼。但是不要想本座这么容易就放过你!”绒雪用爪子拍她,“跟本座说你们以前的事。虽然本座知道肯定没有雪华山上好玩……” “不要。没什么好说的。”荆婉容把头埋进它温暖的身体里,眼神晦暗。 第六十二章巧儿 //接第十四章的回忆// 荆婉容就这样在楼家住了下来。 作为因冲喜而迎进门的存在,她自然不怎么受待见。不过即使是这样,楼家的生活也比她之前过的要好多了。 她第一次睡上了绫罗绸缎,第一次一餐能有五个菜色,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丫鬟。 那丫鬟叫巧儿,只比她小一点,很活泼,却从来不敢正眼看她。 荆婉容想和她聊天,她也战战兢兢的。 “不要紧张,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我和楼公子没什么关系。我连名分都没有。” “奴婢不敢冒犯主子……” 荆婉容被她的“主子”叫得一阵恍惚:“你家做什么的?” “啊?”巧儿一愣,“奴婢父母在巷外酒楼当掌柜。” “是不是尽头的那家?”荆婉容来了兴致,主动找话题,“我以前在那里打过杂,你爹娘使唤起人来还真是不留情……” 谁知巧儿听了她的话,面色青白,咣咣就直接把额头往地上砸:“求主子饶了奴婢吧!” 荆婉容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不过她额头已经磕得血肉模糊的一片了,血液顺着脸庞滴落下来。 从那之后,管事在荆婉容的坚持下没有再给她送过丫鬟。 那天晚上,荆婉容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她以前若是见了巧儿这种掌柜的儿女,怕是羡慕都来不及。如今她却在自己面前谨小慎微,动不动就跪下磕头。 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当初跟着苟司上了楼家的马车一般,她坐在软垫上,因为纱幔而看不清外面的风景,也不知道这辆马车到底要驶向哪里。只是默默地坐着,任由这些不熟悉的人把她带到完全未知的前方去。 好像有点想爹娘了……她蜷起身子发抖。 门那边响起轻轻叩击的声音,荆婉容不知道进来的是谁,闭上眼睛装睡。 随后她感到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有人坐在她床边。 这个认知让她更为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淡淡的无奈:“荆姑娘,不用这么戒备。” 荆婉容尴尬地睁开眼睛:“你知道我在装睡啊……” “嗯。”楼桂月用拳抵着唇轻笑,笑着笑着又弯腰咳起来。 荆婉容着急地坐起来,“晚上风大,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听说你今天把丫鬟叫过去了,就过来问问。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没事,是我自己不习惯有丫鬟跟着。” “以后有什么需求,只管向管事提便是。”楼桂月起身,“那我便不打扰荆姑娘了。” “哦……慢走。” 就在楼桂月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后时,荆婉容鬼使神差地开口:“你之前说的假扮夫妻,是什么意思?” “……如今应该用不上了。我身体好转了些,再过不久祖母就不会勉强你待在府中了。” “好。” 荆婉容庆幸又失落,楼家的生活她虽然不太适应,但这么好的物质条件她估计以后再也享受不到了。不过留在这里的话,早晚会被楼公子的家人拉去给他陪葬吧。 这个想法很快就在第二天的清晨破灭了。 因为她在半睡半醒之间就被几个丫鬟婆子架着,一路拖到了楼桂月的房间里。 荆婉容被摔在地上的时候还是懵的,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顺着眼前的绣鞋一路看上去,发现面前坐着面沉如水的楼老太太。 旁边是楼桂月的床,床帘低低垂着,不停有咳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自己身旁就跪着一个中年男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穿着像是大夫。 房间里还有好多走来走去的婆子和大夫……荆婉容有点头晕,甩了甩脑袋。 “跪好。”楼老太太沉声道。 “啊?” 荆婉容抬头不解地看她。 身后一个婆子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磕在地上,额骨与地面撞出“咚”的一声巨响。 荆婉容晕晕乎乎地感受到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 “怎么睡在外面?” “……” “回答!”身后婆子按她头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荆婉容气都喘不上来了。 所幸楼老太太也没有听她回答的意思,慢悠悠地又开口道:“抬你进府,主要是为了桂月。冲喜呢,说着虽不好听,但我们楼家也没有亏待过你。” “吃的喝的都是我们自家平时用的,虽说不让你上桌,但也没短着你哪里。你不喜欢的那个丫鬟呢,昨晚就给打发走了。那丫鬟还是别人介绍进来的,欠别人的这份人情,我们家也不要你还。” “既然在我们楼家,那就要做好份内的事。”说着,楼老太太忽然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桂月不懂事,你也由着他胡来吗?!” 室内一片死寂,进进出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忽然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响起,隔着床帘隐隐传来楼桂月的声音,听着很是虚弱:“祖母……” “桂月!”楼老太太在一旁丫鬟的搀扶下起身,颤巍巍地疾步走到他床边,“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外面有点吵……” “哎哟,都是祖母没注意!”楼老太太给他掖了掖被角,“你这都咳血了,祖母就给你叫了大夫来看看。” 她回头使了个眼色,立即来了几个人凑到床边嘘寒问暖。 荆婉容则被按她头的婆子扯着发髻薅起来,又被架了回去。 “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就把她搬到这边来。” “是。”荆婉容听到架着她的丫鬟这样说。 她被抬出去时,还隐隐约约听到大夫问诊的声音,和上次那个神婆一样的夫人殷切对着楼老太太献谄的声音。 “哎呀,老太太,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一来,楼公子缓了会儿都能说话啦……” 他发病起来那么严重的吗……荆婉容迷糊地想着。 “楼老太太,楼公子这是受凉之后的反应,他昨晚是不是吹风了?” 昨晚就来她房里坐了会儿而已啊…… 楼桂月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声音太轻,荆婉容此时又因为撞了头而一阵阵耳鸣,听不太清。 “桂月,你不用替她说话。左右不过是个孤女,今晚我就把她叫到你房里来。哎哟,哪用得着你亲自去找啊……看你这病的……” 荆婉容勉强抬头,那厚重的几层床帘此刻拉开了,只剩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帐。透过那层纱,她隐隐约约和里面靠在枕上的人对视了。 楼桂月被众人簇拥着,静静地看着她的狼狈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 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直到彻底被拖出去之前,荆婉容都有种错觉,他似乎下一秒就会像昨晚一样开口关心她。 荆婉容躺在床上休息了会儿,任凭那些不认识的人在她屋里收拾东西。 她正好不想自己收拾,那里面也没有什么是她自己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一大早上把她叫过去…… 荆婉容想接着睡,却因为头晕而恶心不已,怎么都睡不着。 一个侍女注意到她躺尸在床上,走过来惊呼一声:“呀,怎么没给荆姑娘打扮啊!看她这额头上的伤,等下别吓到公子了!” 被扶到铜镜前坐下,荆婉容昏沉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点伤能有多可怕…… 可是当她看清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子时,却是真切地被吓了一跳。 额心血肉模糊了一片,蜿蜒的血迹顺着脸流下来。 这些其实并不恐怖。 但是自己这副样子,像极了昨日的巧儿。 荆婉容呆呆地盯着镜子,深切地意识到楼家并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甚至楼桂月也做不了主。 巧儿之于她,就像她之于楼府,都是任人揉圆搓扁的存在。 身后的侍女还重重地把白粉拍在她额头伤口处,喃喃道:“这样看着就不吓人了……” “老太太啊,要我说,那肯定是你们没按流程走啊!冲喜进来的当然也算媳妇,你们这直接抬进来,什么都没有,效果可不就折半了吗?” “那该怎么办才好?”楼老太太凑近了,急切地问。 “现在那些虚礼也就别讲究了。我都懂,等楼公子身体好了肯定还要再娶的,所以那些仪式不能大办。”妇人挤眉弄眼道,“不过,今晚都算是圆房了,基本的东西还是要有的,是吧?” “也是。” 荆婉容糊里糊涂地被扶进房间内坐下时,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今天真是莫名其妙的…… 等人走了,她一把扯下盖在头上的喜帕,嘟囔着:“盖着这个不就完全没有扑粉的意义了么……” 环顾了一周房间,她心下一惊,这里看着像楼桂月的房间,但是完全没有之前那种雅致华贵的感觉了,处处都扯着红绸,窗户上还贴着囍字。亮眼的红色衬着燃烧的红烛晃得她眼睛疼。 谁要结婚?可是楼家其他地方完全没有结婚的氛围啊。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身后传来,荆婉容转头,才发现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楼桂月带着病容的脸在喜服的映衬下,居然也显出几分艳色,莫名让荆婉容想到用红绸包裹的琉璃玉。 “本来应该是由我揭喜帕的……”他有点无奈地看着她手上已经被揉皱的红盖头。 第六十三章套近乎 荆婉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吓到了?”楼桂月接过她手上的喜帕,轻声道,“也是,和你说了不用做戏,如今又食言……是我说话不周。” “祖母不知听了谁的话,说你八字对缓解我的病有益,硬生生把你无名无份地抬过来,还做了这些布置……以后可能要委屈你同我假亲近一段时日。” “放心,等我稳定下来就不会再委屈你。府内下人口风紧,该有你的赔偿不会少,你可以放心。” “是么?多谢……”荆婉容讷讷道。 她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楼桂月说的去做。 “那你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她咽下一口唾沫,“今天早上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咳得那么厉害,是痨病吗?” “发作起来症状很像,但是并不是痨病。也不会传染。”楼桂月轻咳,“似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大夫也不了解。” 荆婉容脸色一白,她虽然不懂医,但是也清楚,从娘胎带出来的病,能完全治愈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如果他的状况一日不转好,自己就一日离开不了……要是他死了,自己说不定还要陪葬…… “暂时还不会死。”就像看出她在想什么一般,楼桂月开口了,“你进府的那天,病情碰巧好转了很多。” “下次别晚上在外面吹风了,你的病会因为这个恶化的。”荆婉容叮嘱道。 她今早差点因为这个磕头磕死。 “那是……算了。”楼桂月欲言又止。 他将迭好的喜帕还到她手中,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坐着:“明日祖母会派人来房内检查,劳烦荆姑娘你把外衣放在这间房的椅上。偏房内还有另一张床,今晚便劳烦你凑合一下了。” “没事。”荆婉容第一次看到避讳自己的男子,颇为新奇。以前在家里,爹从不忌讳她衣衫不整地出现。 当然,以前自己也没什么得体的衣裳…… 今晚可能是由于这些奇怪装饰的原因,一个侍从都没有,她偷偷去偏房睡也没人会发现。 这房间内的布置还真是喜庆……这也算是自己第一次结婚了吧? 荆婉容边解着繁复的外衣边胡思乱想。她抬头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端坐的楼桂月,他一头亚麻色的长发上面用玉冠束着,下面则披散在身后,隐隐约约能看到红袍下清瘦的腰肢。 他身旁的红烛上摇曳着火光,为微暗的房间内添上一层空幻的色彩,仿佛在提醒着她今日的洞房花烛夜有多离奇荒唐。 她一时看得入了迷,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许久没有声音,直到楼桂月轻问:“怎么了?” 荆婉容一惊,如梦初醒一般:“啊,没什么!” 她慌乱地解开外衣上的盘扣,可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结构,即使她解开了衣服上一切能看到的结还是脱不下来。 侍女给她穿的时候,明明是从两边系上的……荆婉容实在弄不明白,直接从头上开始脱,费劲扯了好久才把外衣脱下来。 被她这么一折腾,原本盘好的发髻歪歪扭扭地散在一边,脸上的粉也被蹭掉了不少。 额头上的伤似乎又开始流血了,荆婉容随便扯了块绸布擦了擦便丢在外衣上。 “嘶……”许是因为受伤的是头的缘故,这次的痛让她更难忍。 “怎么了?” 楼桂月依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坐着。 荆婉容想说没事,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今天早上,你祖母的婆子把我按在地上磕头,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荆婉容无言了好一会儿,慢慢道:“刚刚就是蹭到那时候的伤了。” “很痛吧?祖母年纪大了,我的病又反复,她性格也变得急躁起来。出府的时候,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算是封口吗?但是封口费肯定不菲。 荆婉容感觉心里像是堵着石头一样,额头上的伤莫名使她联想到媱娘在她背后留下的、至今仍然愈合不了的伤疤。 她脸上有点烧。 好丢脸,跟爹撒娇的时候,爹向着媱娘的那次就应该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了。但是自己现在就住在楼府,居然还在当家主母的孙子面前提这茬。 两个人都不偏袒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有封口费,自己或许不应该计较这么多…… 她默默地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难过什么。 第二天荆婉容久违地睡到了自然醒。 她先晃去了内室,楼桂月不在,不过她的外衣被他放到了床上,看得出他是打算做戏做全套的。 于是她慢悠悠推开门,本以为自己这下可以享受悠闲生活了,没想到门外正候着一堆侍女。 “荆姑娘,老太太等着你去请安。” “请安?”荆婉容只在娘嘴里听过这话,她说她没和爹私奔之前,按照家里规矩要每天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为荆姑娘单独安排了一间房,请移步去洗漱。”那侍女语气生硬地把她带到院落内的另一角,与此同时她看见几个侍女进了房间内。 楼桂月都不在房间里,她们进去应该没什么好事。但愿他的布置不会有疏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次见到楼老太太,她似乎比上次和蔼了许多。 荆婉容这次学乖了,她不懂请安,但是一进门就直接先跪下。 楼老太太身旁坐着的几个女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老太太,这姑娘……” “看来是懂事了很多。”楼老太太瞪了她们一眼,“行了,起来吧。” 荆婉容壮着胆子和她对视了一眼,发现她似乎是对自己很满意一样,一点都没有昨日的狠戾了。 “本来还担心桂月那孩子说什么都不肯……,没想到你是个会来事的。我方才看他过来,那状态也确实是不错。虽然没有名分,但我们楼府在吃穿用度上不会少了你的。” 荆婉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听着好像是自己糊弄过去了,不停地点头。 坐在楼老太太旁边的妇人却是笑了,贴耳跟她说话,荆婉容只能隐约听到什么“阴阳调和”之类的东西。 楼老太太本就舒展的面容更显出几分喜色,跟她说笑了几句之后正色,清了清嗓子。 “好了,婉容,回去继续好好伺候桂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跟祖母提。” 荆婉容被她这亲昵的叫法叫得浑身一激灵:“哦……” “啧。”楼老太太看她的样子,偏头跟那妇人说了几句,声音完全没收敛,荆婉容在下面也听得到。 “小门小户的女儿……心思倒是多……上不得台面……行了,回去吧。” “是。” 荆婉容赶紧低头出去了。 还好这次没挨打。她回去是不是要跟楼桂月套套近乎比较好? “呀……少夫人。”一个侍女从后面跟过来,脸上笑嘻嘻的。 荆婉容听到这个称呼真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用这样叫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是奴婢从少夫人外衣中找到那条沾血的帕子给老太太的。”她仍旧嬉皮笑脸的样子,“其他人太马虎,差点就错过了呢。” 荆婉容想起自己昨天擦额头血的那帕子,确实随便就扔衣服上了,估计楼桂月把她衣服放床上时也没注意。 但是那帕子有什么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侍女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脸色一变,收起了笑容:“奴婢没有其他想法,就只是觉得少夫人大智若愚,想站在少夫人这一边而已!” 荆婉容在此时想通了其中关窍,肯定是她们把那帕子上的血当成初夜落红了……看来要是没那帕子,老太太还不一定会信她和楼桂月做的戏。 这侍女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她是什么聪明人,急急忙忙就来表态了。 虽然想坦白,但是搞不好暴露了又要被老太太折磨,还是将错就错的好。 “你……叫什么?” “奴婢翠桃!”她看上去很激动。 “楼公子现在在哪里?带我过去。” 荆婉容已经弄清楚了这里的规矩,看来只要她做出关心楼桂月的样子,就可以少很多刁难。 翠桃把她带到书房外就怎么都不肯再进去了,无奈荆婉容只好自己往里走。 “……公子,病好点了吗?哎,你说你前天晚上是何必那么晚还……” “……无关的人必须早点送出府……” “……现在她被老太太留下来了啊。公子,我知道你……但是……” 他们好像是在讨论自己。荆婉容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推门,她觉得这样有点尴尬。 原来楼桂月那晚过来是因为不喜自己留在楼府,她还以为他是关心她呢。 她现在还要上去套近乎,是不是不太好呢? 忽然房内的声音止住了,随后一串脚步声朝着门口接近:“谁在……” 苟司一把拉开门,就看到了门前的荆婉容。 “啊,荆姑娘……”他摸摸鼻子。 荆婉容也在此时想好了,只要楼桂月一天不当着她的面表示反感,她就一直跟他套近乎! “我找楼公子。” “让她进来。”楼桂月的声音传来。 苟司往旁边迈了一步,示意荆婉容进去。 楼桂月坐在桌前,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怎么了?” 第六十四章习字 “来看看你……你在做什么?”荆婉容厚着脸皮走过去。 “闲来无事,抄些经书罢了。”楼桂月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忽然接近。 荆婉容盯了他好一会儿,慢慢地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荆姑娘不识字么?”他笔一顿,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出讶异来。 荆婉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她是没上过学,不过她家周围也没几个小孩上过学,相比之下有个书生父亲的她勉强能认识几个方块字,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但此时看到他微抬的眼睫,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认得……几个。”之乎者也还是看得懂的,当然也只有这几个字能看懂。 “夫子不教么?” “我没上过学。”荆婉容诚实道。 楼桂月已经继续开始抄写,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边,或许是专注的原因,他脸上没带着平时那抹淡淡的笑意,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听说祖母方才答应给你奖励,若是你想学习,请个夫子便是。” “哦……”荆婉容继续盯着他抄写,等到那一大版都被密密麻麻的小楷占领时,她才缓缓开口,“那你可以教我习字吗?我会跟老太太说的。” 楼桂月正要下笔的手一停,一滴墨落在纸上洇开,一张快写好的纸就这么废了。 “呀。”荆婉容的注意力被吸走,“真可惜。” “只要荆姑娘不嫌弃的话。”楼桂月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把抄废了的纸卷起来。 “这张纸要扔掉吗?”抄写了那么漂亮的一大版,不过是最后有个小墨点…… “嗯。”楼桂月云淡风轻地把它放在一旁的纸篓里,“不需要惊扰祖母,荆姑娘若是想习字,明日来书房就好。” “大、大、大……” 荆婉容边抄边默念,生疏地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这是她今天认识的第十个字,只要再抄两版就能完成任务了! 楼桂月的“教”和她理解的有点不太一样,只是简单教了发音就让她自己过来抄写。她远远看过那些小孩上私塾,夫子都要耳提面命地教好几遍呢…… 她抬头瞟了一眼楼桂月,他正在看经书。 这一分神,她的笔忘了刮墨就直直戳上了纸,留下一个硕大的墨斑。 荆婉容倒吸一口凉气,她还没忘楼桂月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这版得重抄……可是,纸好像不够了。 算了,就这么交上去。 她抄完后,慢慢吞吞地走过去,把纸放在他面前。楼桂月还在看书,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放这里就好,我会检查的。回去记得温习。” 荆婉容紧张起来,要是他发现了那墨点,肯定会不满的……希望明天自己没事。 她见过夫子罚学生,手板用戒尺打得可响了。 可是第二天,楼桂月还是照常,平淡地给她布置作业,平淡地在书房看书。 最后荆婉容在纸篓的旁边见到了一迭纸,是她交上去的。看来她白担心了,他并没有检查自己写的东西。 感觉,为此而担心的自己……有点好笑。 但是,那天她又有些庆幸,这说明他应该不关注纸篓那边,把她的东西也只是简单地放在那里就了事了。 因为…… 荆婉容练完字便回了自己房间,虽然在楼老太太的要求下她晚上还是偶尔会来楼桂月这边睡,但从来没有逾矩过,一直都是睡偏房。 而白天没人管她,她除了书房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荆婉容打开桌下的木柜,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纸团。 因为,如果楼桂月不关注纸篓那边的话,就不会发现她偷偷地把他那天扔掉的纸团拿出来了。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因为可惜那一版漂亮的楷字。 她再一次把那纸团打开铺平,借着烛光一个字一个字的、一笔一划的欣赏着他留下的墨迹。 和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不同,他的字虽然秀丽欣长,却力透纸背,而且提笔之间隐隐透出金钩铁划之感。 反正甩了自己的写的鬼画符几条街。 荆婉容仔仔细细地看过了,又按照原来的痕迹把它慢慢地揉回去,重新放进柜子的最深处。 天气萧瑟起来,正是季节变换之时,府里不少人都得了风寒。 楼桂月破天荒的连着几周没有咳嗽了,虽然脸色还是白得几乎透明,但是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楼老太太对此很高兴,连着给了荆婉容几匹上好的布料,说要给她做新衣服穿。 荆婉容对她口中的“八字治疗法”半信半疑,但是送上门的礼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收下了。 她这几周都窝在书房看书,认识的字多了,能看的东西也愈发多起来。虽然还是经常碰到不认识的字,不过不影响理解内容。 可是今天看的这本书,不认识的字格外多,甚至她只能挑着自己认识的看了…… 荆婉容用书遮着脸往楼桂月那边瞥,看见他正伏案写着什么,脸色久违的不太好。 犹豫片刻,她鼓起勇气走过去,指着一行道:“可以帮我看看它说了什么吗?” 楼桂月扶着额,好一会儿才抬头,眼神有些涣散:“给我看看……” 荆婉容看他摇摇晃晃的,刚想伸手扶一下,就被他猝不及防地砸过来,两人一同栽在地上。 她摔得眼冒金星,楼桂月靠在她身上,双眼紧闭,不停地咳着,袖口的一块都被鲜血浸透。 荆婉容第一次见到他发病,几近失语。 这个样子,好像娘最后那段时间……不,不要再想了! 她浑身发抖,僵硬地维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大喊道:“来人啊!苟司,你在外面吗?你们公子……” 话音未落,门就被猛地推开。很快大夫和侍女鱼贯而入,荆婉容看着他们把楼桂月送去治疗,后怕地不停喘息。 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自己站起来,四肢软的像娘最后煮给她的阳春面一样。 楼桂月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手边似乎压着什么。 他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看见一个插着发簪的脑袋枕在自己手边。 “荆姑娘?” “啊!”荆婉容立刻抬头,脸上还留着趴着睡留下的压痕,“你醒了?我去叫老太太……” “你怎么在这里?”楼桂月环顾了一下,随后轻叹,“我晕倒了,是吗?” “先别说这个。”荆婉容急急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楼老太太非要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守着,说对他病情恢复更有利,没见过这么迷信的。 希望现在叫大夫进来不会太晚。 在楼老太太的坚持下,多个大夫进行了会诊,结果不约而同——换季引起的风寒。只不过楼桂月的身子实在太脆弱了,最近又总是待在书房,休息的少了,因此这病才这么轰轰烈烈。 荆婉容有点愧疚,若不是她缠着楼桂月叫自己习字,他也不会在书房待那么久。 楼桂月被老太太下令躺在床上养病了,荆婉容只好拿着书去房间里问他。 “上一次要问的是什么?” “这一行……”荆婉容把书递过去。 “哦,这个……你还没学成语,所以看不懂。”楼桂月报了个书名,“去书房拿过来吧。” 荆婉容照做。 “嗯,每天在这里读五页。” “在这里?不会影响你休息吗?”荆婉容面露担心。 “没事的。祖母不让我这些天看书,听你读书也是好的。” 荆婉容有点紧张,又有点欢喜,她感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缩小了一点:“那我开始了……” …… “……玉质金相。” 荆婉容读着读着,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楼桂月睁眼。 “这个词……”她目光掠过后面的注释,“好像你。” 他忽然笑了,琉璃一般精雕细琢的脸仿佛在发光一般:“荆姑娘,你……” 话没说完,他又俯身干咳。 荆婉容赶紧放下书,轻轻地给他拍背:“没事吧?” “……无碍。”他很快缓过来,转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一怔。 “荆姑娘怕我的病么?” “嗯。”荆婉容认真地回答,“很怕。” “是吗?吓到你了,抱歉。”他转过头去。 “不是。我是怕你死掉。”荆婉容紧紧地盯着他,“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给你念书的。你要快点好起来。” 如果他因为这个酷似痨病的怪病而死了,她也一定要陪着,亲眼看他离开。 这样的话,一定就可以知道娘当时的样子了…… 楼桂月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回过头,对着她浅浅地笑。 第六十五章白梅 今天读的是古文。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荆婉容边念边偷瞟床上的人。 隔着一层纱幔,里面的人影看不太明确。 “这句话也好像你。” 里面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大夫说再过几日就可以恢复了。” “外面下雪了,你出去的时候要多穿点。”荆婉容放下书,“那我先走了。” “不再多读一会儿吗?” “嗯,有点事要做。” 荆婉容匆匆出了门,径直跑到后院的一角。楼府很大,免不了就有些荒废冷清的地方,比如这里就是。 地上有一个大洞,这是她两天的成果。旁边放着一棵小小的树苗,这是她找老太太要的奖赏。 花匠说这种树苗好,栽下去的当年就能开花。 如果冬天能看到漂亮的白梅的话,心情应该也会变好的吧…… 为了保密,她没告诉别人她把花栽在了后院,只是悄悄地自己干活。 荆婉容进门的时候,楼桂月已经起了身,一堆人在旁边伺候他穿衣服。一层又一层的绫罗绸缎迭上去,直到他自己都无奈开口:“够了,不必完全按照祖母说的来……” 一个侍女又捧来一件貂皮大氅。 荆婉容捂嘴偷笑,看到人多,默默退了出去,先去了书房。 练了会字后,书房的门轻轻地开了。 楼桂月慢慢地走进来。他身上裹的衣服多了,身形也显得健康,不似往常那般弱柳扶风,脸色竟也显出几分红润。 荆婉容看到他身体状态好转,自然是高兴,放下笔便迎上去:“能下地走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祖母和佣人都太紧张了。”楼桂月对她点点头,“最近一直在练字吗?” “嗯。”荆婉容把字举起来给他看,片刻后又开口,“不止……” 去后院的路上,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快走到自己栽的树的地方时,荆婉容放慢了脚步,回过头:“那个……哇,你怎么不戴帽子啊!” 楼桂月最外面的一层发都被薄薄的雪花盖住了。 他的脸也不似之前红润,又变回以往玉石一般的白皙颜色,说话时呼出的雾气蒙蒙胧胧地萦绕在脸庞边:“偶尔不戴没关系的。” 说罢他伸手,有点兴奋地拂去发梢的雪,又将手团起来。沾到手上的那点雪很快便融化了,在他手心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好久没见过雪了。” “不是每年都下吗?” “以往这个时候都病得很重。不能下床啊。” 荆婉容总算知道为什么楼府的人都这么紧张他了,当即就想把他送回去。可是看到他难得见到雪的那副高兴样子,只能把他手上的水迹擦掉。 “……哇!你的手好冷……”荆婉容被他低的吓人的体温激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回去吧?别又感冒了。” “没事的。” 荆婉容拗不过他,只好用两只手包裹住他的,不断地揉搓。 楼桂月偏头盯着她的动作。 “这样手应该不会被冻着。我的体温还挺高的吧?”她说完,看到他还是盯着,放慢了手上的速度,“……怎么了,很奇怪吗?” 他感受着手上渐渐升高的温度,以及紧紧贴着的肌肤触感,蜷起手指:“是有点奇怪……”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松开手指:“但是很暖和,没关系。” “是我抓太紧了?以前别人怎么给你暖手的?” “都是用手炉。”楼桂月忽然笑了,“第一次见到亲手给我暖的……” 荆婉容不知道有手炉,呆呆想了一会儿,最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逾矩。可是她已经把他的一只手捂热了,此时进退不得,默默地又去牵他另一只手。 但是她确实觉得羞耻,脸上的温度飙升,连带着本来就暖的手也变得灼人。 楼桂月冰冷的手被她乍一碰,忍不住缩了缩。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样寒冷的天里不能受冻,便任由她握着自己僵硬的指尖,直到那股热度把他也烘暖为止。 “到了。”雪下得很大,几乎盖住了那棵小树苗,荆婉容找了一会儿才发现。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挡到前面,拨了拨树枝上的雪:“就是这个……雪下太大了,看不清。” “你种在这里的吗?”楼桂月走近了打量。 “嗯……就是……”荆婉容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难为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支支吾吾的,“如果开花了的话,会是白梅……” “是么?你抽空在这里种了白梅啊。”楼桂月比她预料中更有兴致,荆婉容简直想逃跑,偏偏他还抚了抚树枝,“开花了应该会很漂亮吧?真是好雅兴。” “那个……白梅很像你。” 突兀的话让楼桂月一怔。 荆婉容因为太紧张,反而彻底地冷静了下来,破釜沉舟一般继续道:“白色的小小一朵,看着很纯洁脆弱,但却开在严寒的冬天,意想不到的坚韧不拔。” 她不知道说话的时候应该看哪里,索性就盯着他的眼睛看。 或许是他患了和母亲相似的病的缘故,她对楼桂月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栽树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重病而坚持着的你,关照我的你,简直就像明知冬天还在开的白梅一样……再过不久它应该就会开花了,其实想那个时候再带你来看的。希望你看到花能更开心一点。”荆婉容一鼓作气直接说完了。 虽然对她的关照很多并不是发自真心,但她也很感激。这样就足够了。 楼桂月久久没有答话。 荆婉容感觉自己又有说些什么的必要:“这就是我最近在做的事了……之前读到过关于白梅的诗词,本来想说的,但是忘了。前言不搭后语的,抱歉啊。我们回去吧。” 楼桂月转头,静静地看着她。荆婉容不解其意,也静静地任他看着。 被风吹的凌乱的黑发,单薄的衣服,平静的眼神。楼桂月的视线转到她的脸颊上,那里被冻的有点发红,衬得下面的嘴唇也没了血色。 他忽然发现她的头上和身上也落满了雪。 “我……”他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都有点不能控制表情了。 荆婉容会错了意:“啊,我也经常这样!偶尔想要蹦几句读过的成语诗句出来,话到嘴边就忘了。” 她贴心道:“没关系,你就说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好。” “高兴。” “那我们就是一样的心情。”荆婉容如释重负,“好了,这次真的回去吧!” 楼桂月却没有动。 荆婉容感觉他比平时沉默了不少,凑过去看他的情况。 他盯着那棵白梅光秃秃的枝条,意外的没有平日温和的笑意,仿佛在绷着什么一般,表情淡淡的。 就像是往日看着温润的玉,在真正触碰到的一瞬间才发现它异常的冷硬。 她莫名不安:“开了花会好看一点的。”确实光秃秃的不喜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楼桂月见她过来,露出一个笑,“只是觉得一点雪压在上面,就像开了花一般浑然天成。” 荆婉容认真打量了一下,是有点那个意思:“这样看着也还行。” “如果后院都栽满,应该会更好看的。” “啊?”荆婉容还以为他只是嘴上敷衍一下自己,没想到他还真的挺喜欢这花,居然要栽满后院,“那你跟老太太说吧,估计明天就能弄好。” 头上忽然传来轻轻的笑声,荆婉容抬头,看到他弯起的眼角。她还隐隐听到一句模糊的话,“……不解风情……” 回去的路上,荆婉容埋头走着,她虽然身体好,但是穿这么点在外面冻了这么久也是遭不住。 后面忽然传来低低的问话:“那你喜欢白梅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楼桂月前面这么多了,赶紧退回去:“当然喜欢。” 这么美丽的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头上又是一阵轻笑。 荆婉容感觉他似乎心情格外好,好奇地往上看。楼桂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瞥向她时,带着笑意的眼瞳就像金黄的满月一般。 他笑着笑着就又开始咳。荆婉容赶紧把边缘滚着皮草的兜帽给他套上:“都说了不要顶着雪了。” “手更冷。” 荆婉容尴尬地捧起他的冰冷的手,虽然知道他这多半是在调笑自己,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他揉暖。 “明天种好了白梅以后可以再来看吗?再过一个月就会开花了吧。”她还惦记着花。 “当然可以。” 荆婉容感觉他的手已经变得柔软温暖了,又去拉另一只。 第六十六章寿宴 楼府的下人办事效率如她想象中一般快,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提醒荆婉容去后院看看新种的白梅合不合心意。 荆婉容心想这事不应该问楼桂月吗,但还是披着衣服出去了。 刚进后院,她便被深深震撼住了。她印象中荒芜的地方,此刻已经被满目的纯白花瓣占领,映着周围飘落的鹅毛大雪,像是仙境一般梦幻。 带她过来的翠桃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少夫人,怎么样?” “很美……”荆婉容不仅仅是为这幅景象失神,“但是为了这个,直接从其他地方连夜把开了花的白梅树移过来了吗?” “少夫人喜欢就好啊!” “我……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先待一会儿……”荆婉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垂头一个劲地凝视着脚下新挖开不久的泥土。 等到只剩下自己,她默默走到角落处自己栽的小树旁边。它还没有开花,突兀地立在院里其他落英缤纷的树中,光溜溜的枝条上不知道是谁把雪也一并扫掉了。她伸手抚摸着粗糙不平的树枝,喃喃自语:“这样到底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讨好别人、揣测人心的事,她果然还是做不来。光是看到满院的白梅就觉得心发慌,完全搞不懂楼桂月在想什么。 当然,这点挫折还不至于让她放弃。 “总之还是要继续……”她嘟囔着。 “继续什么?” 荆婉容立刻噤声,慢吞吞回过头找补:“继续照顾这些梅花……” 楼桂月不知何时也来了后院,闻言低头:“让下人照料便是。” “我想亲自照顾。偶尔出来舒展一下筋骨,总是待在房间里也无聊。” “是么,倒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些都由你。”他还是那般宽容的语气。 荆婉容忽然把手伸过去。 楼桂月困惑的略一偏头,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失笑:“不是说今日会带手炉吗?” “忘了。” “没事,我不用……”他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被她牵了起来。 荆婉容机械地裹紧了他冰冷的肌肤,皮肉之间的微妙触感和两人之间的体温差让他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更加高涨,楼桂月垂下眼睫,默默咬住了淡色的下唇忍耐着。 像是为了转移什么一样,他深吸一口气道:“院子里新种的……喜欢吗?” 荆婉容专注地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很美。不讨厌。” “不讨厌算是什么?”他笑了。 “好吧,喜欢。”荆婉容投降。 深冬重雪,难得的晴天,苟司搬着毛毯往自家公子的书房走。 天气寒冷,虽然公子书房内有火墙,但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要他再把今年西域那边新送来的毛毯铺上。 刚推开门,就扑面而来一股暖气,公子站在窗边,身上披着厚厚几层衣物,他光是看着便觉得热得慌。偏偏公子穿着这么多,还是带着淡淡的病容。 不过窗边易进风,站久了可能会受凉。苟司快步上前:“公子,还是回……” 他顺着楼桂月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窗户正对着后院,原来一片荒草地种满了白梅树。这并不稀奇,这些树还是公子让他叫人移栽过来的。 关键是,雪中一个人影默默地立着。 “荆姑娘?”苟司疑惑道,“这么冷的天,她居然在外面……赏花?” 他又仔细瞧了瞧,发现她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好像是在往树的根部倒。 “公子,要不要叫下人过来帮她?” “不用,随她吧。” 苟司也知道荆婉容偶尔会做出一些古怪行为,摇摇头去铺地毯:“怎么说,跟老太太寿宴上的那些闺秀比起来,荆姑娘还真是……活泼。” 说起来,今年老太太的寿宴也将近了。若是那些小姐看到这片梅林,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楼桂月垂头看着自己发白的指尖,慢慢地蜷起手指,片刻之后又松开。 自己的手太冷了,跟她完全不是一个温度。 “不止活泼,还很倔强。”他淡淡道,转身回了桌前。 楼老太太的寿宴就在这两天,府里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 因为是八十大寿,所以要大办,据说会宴请许多当地权贵富贾参加,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少爷小姐。 荆婉容只是知道楼家有钱,至于楼家到底做什么却是一概不知的,当然她也没兴趣搅合进这些事。 最近楼桂月身体都没什么问题,楼老太太好像把她忘得差不多了,寿宴没她半点事,荆婉容对此乐见其成。 她每天无非读书练字,去后院转转,乐得清闲。楼家提供的吃穿用度自不必说,跟她之前过的苦日子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已经开始渐渐淡忘自己额头上一个磕头磕出来的疤的事情了。 她和楼桂月也免不了一天天熟稔起来。虽然她知道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纯洁脆弱,甚至内里隐隐有点不近人情之感,但她不讨厌,相反……觉得这样相处起来很轻松。 如果他真心对她好,那样的负担才是真的恐怖。 她深知两人的地位悬殊,她只要安心地向他表示自己的好意就可以了,这样……是最好的。 “哎……好寂寞啊。”看着来来往往的侍女,荆婉容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忙着准备寿宴,本来会来关心她的下人就寥寥无几,这几天更是被人忘得彻底。 今天她应该要一直待在房间才对。据说今天会来很多名门闺秀,楼老太太要给楼桂月相一相他以后的正妻。荆婉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喷一地的水,几个月前还要死要活找人冲喜,现在就帮他相上亲了,感觉真是…… 反正自己因为身份敏感,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的。 她捧着脸,呆呆望着窗外的雪,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笑声和议论声,勾的她心里痒痒的。 去后院看看也没什么的吧,刚刚她都听到声音从后院流向前面了,既然她们去过了后院,应该就不会再去了。 荆婉容裹上最大的一件外衣,兜帽罩住了她半边脸,身形也被遮去了大半。乍一看,竟也分不出是谁。 她偷偷出了门,直奔后院。 越走近后院,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就越明显。 好像还有人在后院的梅林里……荆婉容放轻了脚步。 “……二小姐,还是不要……” “不行!大姐和弟弟都……” 她们俩谈话十分小声,荆婉容不敢走近,竖起了耳朵使劲听才明白这是某个家族的庶出女在和她丫鬟说话。 那二小姐越说越激动,声音也猛地拔高了:“如果不除掉他们,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姐,你疯了吗?!” 随后便是一阵寂静,只有浅浅的、不规则的呼吸声。 荆婉容算是听明白了,这二小姐来自一个富商家,头上有个嫡姐,底下还有个弟弟,家里关系错综复杂,各种内斗,她好像被害得不浅。 居然打算在别人家的寿宴里商量动手的事,看来也真是走投无路了。 一阵沉默后,那小姐似是冷静下来了,漠然道:“反正我是死都不会给那糟老头当续弦的……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吧。至于你,我是不指望了。把你的嘴缝好就是,否则……” “奴、奴婢明白……” 听到这里荆婉容也没了兴致,她可不想掺和这些事,抬腿就打算走。 身后,那小姐低低道:“总有一天,我会爬到谁都无法宰割的位置……” 荆婉容脚步一顿,随后忍俊不禁。该说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另一方面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叹了口气。 如果楼老太太存心刁难自己,那她估计也会和这二小姐一样发疯的吧。 荆婉容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翠桃,她见自己出来过了,料到什么似的,便摆出一副忠心样:“奴婢心中,您才是唯一的少夫人!” “行了。我问你,今天来的闺秀中是不是有个穿粉衣服的?她叫什么名字?”荆婉容还是莫名在意刚刚在梅林里遇到的那个人。 “少夫人,您终于开始在意这些了吗?不过她不是老太太这次看中的人选,而且她家里还帮她订了一门特别……的亲事。倒是她嫡姐值得您注意……”翠桃一张小嘴叭叭的,生怕那些闺秀里谁把楼桂月抢走。 “她叫什么?哪家的?” “宋家的二小姐宋西。” “宋西……”荆婉容喃喃道。 “少夫人怎么问这个?” “就是无聊。翠桃,过来陪我一会儿。” 翠桃便放下手上的东西,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公子,这么多佳人,就没有中意的吗?” “祖母实在是太乱来了……” “但是,公子也要考虑一下以后的正妻人选,总不能……” “总不能什么?” 苟司不说话了。许久,他才支支吾吾道:“总不能让荆姑娘……吧。她不适合做当家主母……” “公子,你不会……” 就在他沉默的当口,窗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然后呢,那些闺秀都觉得少爷又美又有钱,连他的病都不顾就一窝蜂地在老太太面前献媚!” “哦哦。” “少爷好可怜,生了那么久的病,还要被她们算计……” “哦哦。” “少夫人不觉得少爷可怜吗?” “不觉得啊。” 楼桂月听着,忽然笑了。 苟司听到下人议论自家公子,面色不虞,尤其是刚刚翠桃那番批评名门闺秀的话,让他更加不爽:“这翠桃真是,什么都说,改天让她去老太太那里领罚……!” “她没说错什么。” “但是,可怜之类的……” 楼桂月眼中尽是自嘲:“不要用那种语气。我也不觉得我可怜……” 廊外,荆婉容和翠桃走远了,话也被埋没在雪里。 “少夫人好狠心啊……” “哪里有?我只是觉得,比起他……” 荆婉容一顿,为难道:“我们不是更可怜吗?” 至少,他得了病还有的治,而自己的母亲当时如果也能请最好的大夫来看,说不定…… 第六十七章书房 荆婉容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摸到怀中绒雪的皮毛才安定下来。 她头疼欲裂,可能是看到白梅的原因,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过去太久了,简直就像上辈子的记忆一般……她扶着头坐起来,绒雪被她的动作惊扰,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干嘛,本座正在睡觉……” 看到荆婉容冷汗涔涔的脸,它用爪子拍她的手臂:“喂,你没事吧?” “有点睡不着。”何止是有点,荆婉容此刻已经彻底没了睡意,“想出去走走。” 她现在很想去这里的梅林里转转。 “真没办法,本座陪你。”绒雪跳到她肩头。 这里超乎想象的大,进来的时候有人领着,她还没什么感觉,如今要自己找路了,便觉得这院落异常的空旷复杂。 当初楼府的地图她都弄不明白,现在更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凭感觉四处乱转。 在经过同一个地方三次之后,荆婉容终于承认自己迷路了。绒雪不耐烦地对她甩尾巴:“大半夜的把本座叫起来……” “等等,这里不是有门吗?为什么不进去?”绒雪往前面一指。 “……” 荆婉容不是很想进去,这个门长得和楼府里楼桂月的院落的门太像了。依她对他的了解,里面绝对是一模一样的布局。 但是现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楼桂月真是……正常人会原封不动地把新院落装修得和自己的故居一模一样吗?还有他口中的梅林,她真心觉得头皮发麻。 “那就稍微……进去看看。” 这里面居然一个禁制都没有,出于某种心理,荆婉容先去了书房,虽然她知道这里肯定没人。 就这样跟绒雪在这里待到天亮也行。 推开门,里面寂静无声,所有的摆设都和当年一模一样,荆婉容忍不住微微屏住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穿越回去了。 绒雪对一切新鲜事物都表现出热情,不停地用爪子翻书,一页接着一页。 “你看得懂么?”荆婉容可还没忘在雪华山上的事情,这蠢狐狸根本看不懂阵法书,还总是在她看书的时候过来闹她。 “看不懂。”绒雪扑过来,“特许你教本座识字!” “教你写你的名字。”荆婉容懒得跟它占嘴上便宜,提笔唰唰写下“绒雪”两个字,拈起纸瞧了瞧。很丑,因为自己许久没正经写字了,跟初学者写的没什么两样。 她上一次动笔还是因为解阵,不过阵法对字的要求不高,她也就干脆鬼画符糊弄过去。 绒雪过来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地继续翻其他东西去了。 过了一会儿,它忽然又兴奋地跑过来咬她裤脚:“本座发现了一个字和你很像的人!” “谁?”荆婉容惊讶道,楼桂月的字比她的好看的多,那么是谁留下的笔迹会出现在他的书房里? 绒雪叼着几张纸跳到桌上。荆婉容拿起那纸,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地端详。 她的手渐渐开始发抖。 整版的“大”……是她以前习字时写的。 他不是没看过一眼吗? “柜子里还有很多!”绒雪对她示意。 荆婉容努力地放缓呼吸,她踱到书柜前,心里明白她其实不该打开这里。 因为如果看到了的话……如果和她想的不一样的话…… 她的手覆上小巧的把手,然后轻轻拉开的柜子。 灰尘被流动的空气一冲,从里面飘散出来,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荆婉容也得以看清了书柜里面的东西。密密麻麻堆迭着的,从底面直到柜顶,全是她当年练字留下的纸。 她一言不发,合上了柜子。 “怎么了?不像吗?” “不太像。”荆婉容把它抱起来,“你不知道,人写的字其实都差不多的。” “可是你和元修文的字就很不一样。”绒雪不满道,它那段时间天天看荆婉容解阵,早就发现这点了。 “但是有的人写的字可能刚看分辨不出,细看差别还是很明显的。”荆婉容边搪塞边开始翻箱倒柜。 这话她说的也心虚,毕竟如果真的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写字上的手癖根本没怎么变过。 其他书柜里倒是整齐地摆满了经书。荆婉容焦虑地把书房翻得一团乱,最终在把目光转向了纸篓。 说是纸篓,但是那其实是一个瓷制的缸,不大不小的,看着很是光滑圆润。 荆婉容从一开始就有点刻意忽略它,它被擦得太干净了,里面放的却只放了一个纸团和一封信一样的东西。 如果一个本该用来装废纸的东西被这么爱惜,那么里面装的…… 她先拿起了那封信,上面的字迹既熟悉又陌生。这就是自己离开楼家之前留下的。信上面的折痕磨损得有点严重了,一看就知道没被少看过。 荆婉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当初离开楼家时仓皇至极,什么都没带,所以剩下的那个纸团…… 她颤抖着打开了纸团,慢慢地展平,像以前做过的一样。这就是她偷偷藏起来的、楼桂月抄过经书的那张纸,上面的墨滴还是黑的那么醒目。 “呼……”她手上用力,那张纸便被狠狠揉成一团。 完全理解不了他在想什么。 心中复杂的感情如同潮涌一般,荆婉容死死按住胸膛,缓了许久才堪堪压住。 还未能完全平复下来,她就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四肢百骸传开,连带着经脉中的灵力也开始乱窜。 只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念那句“大道无情”,这种疼痛都没有丝毫消退的意思,反而和四溢的灵气一起在她体内作祟。 荆婉容一开始还咬着牙死撑,往门口走了几步,她不想倒在这里…… “怎么了?”绒雪耳朵动了动,用爪子扯她的裤脚,“喂,你……” “痛……”荆婉容眼前发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它在说话,连回复的力气也没了,往前踉跄了几步就栽下去。 她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也无所谓自己的头会不会磕到不远处的门槛,反正她还不至于磕下脑袋就死。 “灵力乱了……是吗。” 门口却进来一个身影,一把捞住她倒下去的身体,蹙眉道,“怎么你的灵气也逆流了?” 绒雪警觉地看向楼桂月,后者对它安抚一笑:“不用戒备。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来做什么,才过来看看的。但是,还好来看了。” 他抱起荆婉容,往院门走去:“过来吧,我送你们回去。” 一人一狐无言地走在庭院里。 绒雪时不时抬头往上看一眼,荆婉容脸色发白,额头上不停地沁出细汗。 楼桂月的手放在她后背上,两人触碰到的地方溢出一丝一丝的灵力。 荆婉容紧缩的眉头随着灵力的慢慢进入,渐渐松开了,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痛苦。 绒雪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跳到她怀里,将爪子按到她脸上,也准备输送灵力。 下一秒它的爪子就被抓住了。 “不行的,她灵气逆流,你这样她会更痛苦的。”楼桂月把它放下去,“只有我这种灵气也逆流了的人给她疏导,才能缓解这种症状。” 绒雪分辨不出他话中真假,不过它毕竟是妖修,确实不懂人类修士的修炼之道,便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但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灵气逆流呢……”走过梅林时,楼桂月看着怀中人的脸,轻轻地自言自语,“又不是修了什么邪道的魔修……” 第六十八章结发 难得的凉爽夏日,荆婉容趴在树荫下的石桌上歇息。此时正是中午,不过今天刮着微风,也不至于让她热得发慌。她呆呆盯着不远处模糊的梅林,耳边蝉鸣阵阵。 这是她来楼家的第几年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出过楼府了,偶尔求情被允许去祭拜父母,也是一路用马车载着,到了山下还要用轿子抬上去。 楼家还问她需不需要把坟墓迁到好一点的地方,说葬在山上每次去祭拜都不安全。不过荆婉容异常坚持现在坟墓的位置,他们也不好乱动。 倒是楼桂月这几年身体好些了,经常能看到他出去,待在书房的时间也少了。时不时还能看到一群少爷小姐来楼府吟诗作对,当然这种时候她都躲的远远的。 所以,自己就…… 头上忽然传来一阵一阵的清风,荆婉容抬头,看到楼桂月不知何时回来了,拿着折扇给她扇风。 “你回来了,我去给你拿外套……”她看到他穿的单薄,急急起身。 “不用。是我吵醒你了吗?”他收起扇子,“抱歉,本来想着你会不会热……” “本来就没睡着。”荆婉容犹豫了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的布料上,闷声道,“我上午好无聊。” 跟楼桂月住了几年,她现在也无心关注那些什么真心假意了。偌大的楼府,如果没有一个能够亲近的人,那实在太过寂寞了。 楼桂月把手放在她头顶上:“容容,下午我在书房。” 荆婉容的手收紧了一点。 楼桂月之前叫她“婉容”,她被吓了一跳,不太能接受娘之外的人这么叫。和他说了之后,他便认真的问:“那你喜欢我怎么叫?” 荆婉容当时没怎么在意,想着从自己名字里随便找个字,随口就来:“叫容容吧。” 但是现在听楼桂月偶尔这么叫她,还是会不习惯。 “我给你带了本书回来。”楼桂月对她笑笑,“上面记载了很多你喜欢看的奇闻异事。” “是吗?”荆婉容来了兴趣。 这本书读起来有点晦涩,用词也略显奇怪,荆婉容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里面写的内容倒是很新颖,大部分都在说修仙,她以前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些东西。 看了几十页她便入迷了,心里也对书中无忧无虑的修仙生活生出几丝羡慕。 后面到了双修部分,居然还有相当露骨的艳情描写,荆婉容盯着看了几眼,偷偷瞄了下楼桂月。 他正低头看书,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荆婉容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继续看。可是这里面描写的刺激异常,就算她再怎么装也没办法掩盖生理反应,呼吸都急促起来。 楼桂月很快发现了她的变化,放下书:“怎么了,很热吗?” 书房里放了冰块降温,他甚至隐隐觉得冷,不过荆婉容怕热。 “没,不热啊。”荆婉容深呼吸几口。 “真的吗?脸怎么那么红……”他放下书,朝她走过来。 荆婉容一激灵,胡乱把书翻到前面去:“哈哈,就是看书看的很高兴而已……” “第一次见你看书高兴。写的是什么?”楼桂月也好奇了。 他俯身盯着那页,随即沉默了。 荆婉容紧张地低头,她应该已经翻过了艳情部分,现在的……哦,是婚嫁。 上面说有的修士自幼便上山修炼,不了解凡人之间的婚嫁习俗,听到结发夫妻这个词,却也心生向往。修士结为道侣一般不会有凡间那样盛大的仪式,他们有的便学着凡人结发。 不过信这个的修士少,而且他们还多半用一种特殊的剪子剪发,剪断的那缕发不会再长长,也算是忠贞的体现。 写到这里,那书的作者还感慨,可惜现在修士基本不会这么做了,凡间做的也少了。 “……”荆婉容立刻想到了自己和楼桂月那场潦草的结婚仪式,尴尬地往后翻了一页,“其实我刚刚不是在看这里。” 楼桂月没什么表情,她也没有完全翻过去,那一页还能看到大半,他静静地看着上面写的内容。 书上还配了几种发结的插图,都挺复杂,荆婉容没有什么研究的兴趣。 “你喜欢看吗?要不然先给你看好了……”她把书塞到他手上,“正好今天还没练字呢。” 夜已深,荆婉容刚在床上躺下,就被叫了起来。 她揉着眼睛问侍女怎么了,对方只说让她到楼桂月的房间去。 房间内漆黑一片,荆婉容拿不准他是不是睡了,进去几步才看见桌上点着红烛。 楼桂月半张脸在黑影里,另外半张被烛火照耀着如同暖玉一般,轻声叫她过来坐下。 这种庄重的氛围让荆婉容下意识害怕,她端坐着:“怎么了?” “你看。”楼桂月拿了什么放到桌上。 借着烛光,荆婉容看清了,那是一把形状有些奇怪的剪子。而且,莫名的眼熟,就像她几天之前看过的那本书上写过的…… “正好有修士来楼府,把这个送我了。” 荆婉容不想拆穿,谁会送这个做礼物?而且书上都说了,现在修士基本不用这一套了。 她拿起那把做工精致的剪子:“这个,是修士结发用来剪发的?” “嗯。” “要试试吗?”荆婉容还挺感兴趣的,她其实不信多少那书上的内容,为什么用这剪子剪过的发不会再长?她还真想试试。 楼桂月只是笑。 荆婉容看着他的脸,莫名的胆大起来,凑过去挑起他耳后的一缕发。她不敢剪太短,堪堪比着下巴的长度剪了一刀。 那一缕亚麻色的头发就轻轻落在她手心了。 荆婉容把他的头发放在桌上,也拈起自己脸庞的发,咔嚓一刀下去。 “嘶!”头发被剪断的瞬间,她脑袋忽然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整个人如同过电一般颤了一下。 但是很快,那种感觉就消散殆尽,只是她拿着自己发丝的手还在轻微发抖。 “你有没有觉得痛?”她后知后觉怕了,自己身为凡人,果然还是不能轻易用修士的东西吧…… “嗯,剪断的瞬间有点。”他点头。 荆婉容没想到他这么能忍痛,讪讪放下剪子:“呃,剪完了,然后打个结……” 怎么打来着?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勉强打了几个,都不太对劲,而且头发不太容易摆弄,有时居然还会自己散开。 “我来吧。”楼桂月接过她手上的发丝,拧在一起,手指翻飞之间,一个复杂的结就完成了。 “你认真看了那些打结的方法?”荆婉容学着他也打了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了。 “那本书挺有意思的。” 荆婉容暗笑。 “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她站起来,打了个哈欠。 “等一下。”楼桂月也站起来,“还有一个东西。” “这是……” 荆婉容看着面前这块质地通透的玉,犹疑了。 她试着摸了一下,手上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还有些冰凉。玉的一端系着红绳,怎么看都是一件私人物品,而且价值不菲。 “拿着吧。如果以后有什么危险,随便找一家楼家的产业,拿出这块玉就好。” “为什么忽然给我这个?” 第二天荆婉容就知道了缘故。 她起晚了,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侍女在外面聊天。 “听说宋家死绝了……” “那个二小姐现在都没找到尸体。” “哎哟,好像有个人走露了风声,是某个修仙宗门的人毒杀的……” “真的假的?这么说,我们楼府也是巨富,最近又来了几位据说很厉害的修士,不会……” “唉,不是一回事,这两边好像都不是一个宗门的。再说,宋家只是富商,跟宗门没半点关系。” “那为什么会被灭门?” “搞不清……” 荆婉容听着,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那本书,还有里面描述的修士生活。 如果可以,真想去修炼试试。 不过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荆婉容惦记着府里那几个据说是某大宗修士的人,在楼府转了好几圈,连楼老太太的院子都舍得进了。 当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不仅没看到修士的影子,还被发现了玉佩的事,又被老太太好一顿教训,玉也没了。 晚上楼桂月找她,拿出了那块白天被收走的玉,串了根绳,系在她脖子上:“我已经和祖母说过了,以后你戴着它就好……不用担心。” 荆婉容白天磕头磕蒙了,脑子还是混的,呆呆看着他。 楼桂月扶着她坐到床上,拿药给她抹额头上的伤。 荆婉容盯着他垂下的睫毛,胸口起伏着。她似乎有一口气想要抒出来,却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楼老太太真的好爱她这个孙子啊。 “今晚可以一起睡吗?”她忽然开口。 “什么?” “可以吗?” 楼桂月沉默了很久,直到给她上完药才轻轻应了一声。 在外人眼中,她和楼桂月同床过很多次了,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两个人什么都没做过。 所以今夜,当她慢慢解开楼桂月的衣服时,她整个人都在抖。 楼桂月不知道在想什么,躺在床上像以往一样温柔地盯着她动作,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荆婉容被他满月一般的眼瞳盯得发怵,手上抓着刚解下的腰带,覆上他的双眼。 “你看了那本书吧……从第一百五十四页开始……”荆婉容生疏地抚摸着他体温略低的皮肤。 从那一页开始,书后面的内容都是艳情描写。 “嗯,看了。” “我现在,要像你模仿书上打发结一样,做和书上一样的事情……” 她把自己发热的脸贴到他脖颈旁。 楼桂月没有任何回复,只是任由她动作,甚至微微偏过头,让她的脸颊更多地触碰他的皮肤。 于是荆婉容便小心地动起来。 初次当然是痛苦的,不仅仅是生理上,她内心思绪纷杂,其实并没有多少情动的意思。只是就算已经蒙上了对方的眼睛,荆婉容在他面前也不愿露出弱势,一声不吭。 实在是不舒服,她也不敢去抓他脆弱的身体,只是紧紧攥住自己脖子上的玉。 那块玉棱角分明,冷硬无比,一开始把她的手硌得生疼。但玉被她焐久了,也变得烫人,每次随着她动作不经意地落在原主人的身上时,就像烙铁一般让他浑身轻颤。 第六十九章入宗 荆婉容是被冻醒的。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她怕热,来之前楼桂月便在屋内放了冰块。晚上温度降的又厉害,她睡觉还不老实…… 她扶着发涨的头坐起来,发现被褥不知何时全掉到地上了。 浑身的不适感让她记忆回笼,想起自己昨晚干了什么,荆婉容头皮发麻,慢慢地转过头去。 连自己都觉得感冒了,那楼桂月…… 果不其然,他呼吸急促,脸颊发红,其他地方却是惨白一片。荆婉容用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被烫的缩了下手。 怎么看都是自己昨晚胡来导致的。 荆婉容草草整理了下衣物就滚下床喊人去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意识到的是这次可能真的要完了。 她很快如愿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修士,不过他们没分给自己半点眼色,直接就去了楼桂月的床前。 楼老太太也在,荆婉容老老实实跪在角落里。 那几个修士果然与凡人不同,他们周身仿佛笼罩着雾气一般,隐隐约约看不真切,让人无法分辨他们的容貌来。荆婉容现在也没有心思关心修士了,她看着他们站定在床边,紧张地等待着。 “仙师啊,你们可一定要好好诊他的病啊……”楼老太太抹了把泪。 其中一个修士嗤了一声。 另外一个温和的开了口:“老太太,令孙的病实在是奇怪。我们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怎么会突然恶化到这个地步呢。” 荆婉容心都提起来半边了。 “哎哟,本来他自从那之后都没怎么发作过了,谁能想到忽然间又……” “自那之后?楼公子用了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么?” “就是……民间说,娶个八字好的媳妇冲喜啊。”楼老太太第一次放低了声音。 那个态度恶劣的修士拔高了音量:“冲喜?” 他夸张地瞪大眼睛:“老太太,谁告诉你这法子的?本来就重病,还娶妻,身体不是垮得更快?” 那位之前积极跟老太太宣传冲喜好处的妇人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了。”温和一点的修士道,“老太太也是爱孙心切。” 另外一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恶意地笑出来:“老太太,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楼公子有什么,可能跟这小媳妇脱不了关系哦……” 荆婉容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好对上楼老太太的眼睛。那个眼神让她像是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一样,整个人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寒意。 楼桂月的病情不断反复,而且是越来越差,虽然已经月明星稀,但是整个楼府灯火通明。 荆婉容被关起来了,不过可能是她这几年和楼桂月走得挺近的原因,下人对她也不算赶尽杀绝,只是把书房的门锁了让她在里面静一会儿。 说是这么说,但根本就静不下来,因为外面来来回回匆匆忙忙的,不断有下人进来送东西、汇报,吵得她头疼。 “怎么办……”她喃喃道,这次就算楼桂月挺过来,老太太也绝对要把她剥一层皮赶出去,想要完好无损地离开楼府简直痴人说梦。 她抚上自己的额心,那里的伤还没完全好。 平时没做错什么事的时候,楼老太太就喜欢刁难她,把头磕破都成为惯例了…… 她心神不宁,最终坐到平时楼桂月坐的位置上,慢慢地研墨。 写一会儿字,应该能平静下来。抄几段佛经,也算是为他祈福……不然要是他真的走了,自己肯定得陪葬。 她写了几个字,然后手越来越抖,到最后根本不受控制了。 窗外已经有人在哭了。 荆婉容混沌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测,她可能今晚就要殉葬了…… 不想死,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许多记忆从黑暗处冒出来。 说到底,自己只是被莫名其妙地关进楼府而已。因为吃了穿了用了这里的东西,也顺势就接受了这里的一切。 受了楼桂月的好,转头就要被老太太刁难。自己就像陀螺一样被不同的鞭子抽来抽去,下人眼里也从来没有自己。 荆婉容越想心跳越快,昨晚那种感觉又浮现出来。她不喜欢楼桂月有时那种沉默的态度,莫名有种自己接下来做什么都是上钩的预感。 所以她一直做到了最后,引发了今天的结果。 所以…… 墨滴到了自己的鞋上,荆婉容低头,看到整张纸不知何时都写满了。 并不是佛经,而是密密麻麻的“死”字。 她方才走神了,一直在想事情,这些完全是无意识写下的。 “……”荆婉容把笔搁在一旁,外面的声音更大了,她根本不能再写了。 既然是被关进来的,只要再出去就好了。 她走到书房的窗边,她在后院侍弄那些白梅时,偶尔会瞥到楼桂月在这扇窗边。 从这里翻出去,一直走就到后院了。后院一直没什么人去,白梅开的时候还热闹些,可是现在是夏天。 她爱待在后院,自然是知道哪里墙角年久失修了的。 其他人都在关心楼桂月,没人在乎她这边。 荆婉容心如擂鼓,慢慢攀住了窗沿。 灰头土脸地钻出洞时,外面已经夜色沉沉。 荆婉容不敢懈怠,往前面跑了会儿才放慢脚步。楼府后面是一个小山坡,后面还有一片树林,要是进了那里面应该安全的多。 她衣服被划破好几道,发髻也乱了。而且太久没有动过,稍微一跑就气喘吁吁。 荆婉容扶着树喘气,慢慢跪坐在地上。她莫名地生出一股喜悦,连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 她强撑着站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借着月光,她远远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 “嘶……带你回意寂宗倒是没什么,但我可不敢保证掌门一定会收徒……现在内门弟子不好当啊,前一辈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接一个的死了,正缺人呢。” “……你真的确定要去吧?没办法……也是呢,毕竟家里其他人都被毒死了。这地方也是怪,我炼丹炉放这里不知道被谁用炭火烧了。” 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荆婉容靠近了两人的方向,大概明白这应该是某个宗门的弟子在说话。 另外一个人,似乎是求着这个说话的弟子带自己去宗门里面。 她心思微动,又近了几步,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修士应该修为不高,他反应的居然比另外一个还要慢:“谁?!” 荆婉容看清了这两个人。修士的周身薄雾缭绕,能隐约看见眼睛,可能是实力没楼府那两个强。另外一个,居然是……宋西。 自己曾经在楼府见过她,那个被家人逼得快疯了的宋家二小姐。 她现在倒是冷静多了的样子:“要怎么办?” “你来决定。”那修士摊手。 宋西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荷包,荆婉容下意识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终于还是活不过今晚吗…… 只是宋西正准备打开荷包时,忽然停住了动作,转头对修士道:“人命无辜,可放她走又怕泄了风声,不如把她一起带上?” “随你。”那修士一脸无所谓,不过听到宋西的话后明显是赞同她的做法。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意寂宗吗?”宋西凑到她面前来,笑容甜美。 荆婉容想点头,片刻后意识到自己还是不能动弹的状态,便开口道:“好。” 其实硬要说的话,这事她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可是她就是想要应下来。 “我们以后就是同门了。”路上,宋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荆婉容从来没在楼府的宴席上出现过,楼府也对她的存在讳莫如深,宋西不认识她实在是正常。 “我叫荆婉容。……你呢?” “我吗?我叫西西!” 不要宋这个姓了啊……荆婉容庆幸自己没直接叫她名字:“东西的西?” “不是呀。熙和的熙。” “啊……那姓呢?” 宋西迟疑了片刻:“丹,因为我将来要学丹术。” 她说着,看到荆婉容诧异的表情,又补充道:“我之前的姓不好听,而且我喜欢看炼丹的书,对此很有兴趣呢。” 荆婉容盯着她,想起宋家死光的几十号人,都是因为一种无色无味的、至今都没查明的毒药。 如果是仙丹的话,凡人应该很难察觉到吧? 炼丹炉被烧了,那个修士居然没往这方面想,是太蠢还是太天真呢…… 他似乎心肠不坏,在看到宋西放过自己时明显松了口气。宋西刚刚朝自己走过来时,那荷包里装着的应该就是害死宋家全家的丹药了。 不过是怕暴露,才没喂给自己。若无其事杀了这么多人的疯子,怎么可能网开一面…… 可是想到自己逃出来前写的满纸“死”字,荆婉容沉默了。自己只是还没走到那一步而已。 对面的人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重复了一遍:“嗯,所以我的全名是……丹熙熙。” 第七十章玉H 这次真的是噩梦了。 睁开眼睛,面前是熟悉的房顶。荆婉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早就开始修炼了,现在不过是暂住明照宗而已。 昨天自己应该是晕倒在书房了…… 她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之前的房间里,应该是绒雪把她拖回来的?身体倒是异常舒适,灵气充沛,似乎昨晚的剧痛只是幻觉。 她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明显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只是那股力量非常隐秘,自己方才没有察觉到。 绒雪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妖族的灵力不应该和人类修士的如此相似啊…… “绒雪?”她试着叫了一声,没有反应。房间里空荡荡的。 她正准备起来,门就被推开了。楼桂月端着一个碗走进来:“醒了啊。” 荆婉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堆人伺候的少爷上,看到他做事就觉得别扭,接过碗。里面盛着水,陶瓷碗底的花纹清晰可见。 “先喝点水吧。”他在她床边坐下,“别急着起来,你昨晚灵气好像不太对劲。” “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来的?”荆婉容捏紧了碗壁,她翻他书房的事情不会也…… “嗯,你昏倒在书房门口了。” 荆婉容感觉自己脸上发热,喝了口水:“昨晚醒的很早,所以出去走走,碰巧……” 她没说完就被呛到了。 这水表面上看只是普通的清水,喝进去却有大量灵气四散开来,她人都被过剩的灵气冲得懵了。 她缓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所以昨天你给我输灵力了?” “嗯。你修炼上有问题吗?”楼桂月拨开她额头上的发丝,“这个境界,灵气逆流是很危险的。” 荆婉容被他微凉的指尖碰到,颤了一下,默默躲开。 楼桂月既然给她输了灵力,她还没什么事,那他灵气应该也逆流了。难怪还总是会咳嗽。 “你比我更危险吧。” “嗯。”他不在意她躲避的动作,放下手。 荆婉容最恨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放下碗:“其实你不用管我,也没必要特地来给我送这种水补充灵气。你的身体应该更需要照顾……” “不是的。”楼桂月把手覆上她的手背,帮她疏导刚刚散开的灵气,“你的身体更重要一点。” 荆婉容张口想骂,看到他真诚的表情又咽了回去。她深知楼桂月的性格,他内里异常的固执。 可能是身为楼家独孙,又一直病着,他虽然很温柔,但她总是觉得他有点扭曲。 两人交迭的手上,温度渐渐上升起来。荆婉容久违地和他二人共处一室,本就紧张,他皮肤玉石一般光滑的触感更是让她呼吸不稳。 昨晚梦到的回忆又浮现出来,包括自己主动的那次…… 荆婉容迷迷糊糊地想,怎么修为越高,她的花痴就越容易被勾动呢?明明楼桂月只是把手放在她手上而已…… 但是她还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楼桂月,你现在身体肯定不适合行房事吧?” 听到她莫名其妙的问题,楼桂月一怔。 盯着她发红的两颊片刻,他却没有回答,而是将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拿了出来。 “下面的人发现了这块玉,就转交给我了。”他把红绳系在她脖子上,“以后不要再弄丢了。” 系绳的时候,他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她脖颈。 这种若有若无的撩拨对现在的荆婉容来说简直就是火药,她抓住他微凉的手贴上自己发烫的脸颊,直接把他拉上了床。 荆婉容把楼桂月的外袍脱了,抱上去,急切地啃咬他的薄唇。 楼桂月任她胡来,甚至还轻轻的回应着。 她骑在他身上,不断的磨蹭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很快身下人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微微偏过头,眯着眼睛看她舔咬自己锁骨的样子,轻轻地抚摸着身上人的头和背,与她略为粗鲁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但是荆婉容却被他浅尝辄止的爱抚激得更加难耐,一口咬住眼前滚动的喉结,随后满意地感觉到背后抚摸的力度重了一点。 感觉到身下的变化后,她直起身脱衣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解开衣服的手一直在抖,就像很久以前的第一次一样。 色欲上头的荆婉容也顾不上太多,直接脱光了和他滚在一起,伸手握住他已经勃起的阳物。 “等等……”楼桂月按住她。 “怎么了?” “你准备好了吗?”他喘了一下,“不要像上次一样又忍着痛……” 荆婉容听到他的话,脑袋空白了刹那。 一方面是过于久远的回忆,另一方面是…… “上次,我不是蒙住你眼睛了吗?” “但是我知道你在痛。而且一直在忍着。”他用指节蹭她下巴,“这次不要再那样了。” 荆婉容在床上从来没这么想死过,她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被剥光了的洋葱,里外都干干净净了。 她一点都不想在温柔的、似乎从来没重视过她的楼家公子面前表现疼痛,尤其那次还是自己主动的、希望能惩罚到他的性事! 荆婉容强作镇定:“没关系。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先去一次就不会很痛了。” 说完,她牵过他的手,一路往下:“不过,你会做这个吗?” 她恶意地盯着楼桂月,果然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 “不会……是这样吗?”楼桂月轻轻地用手指抵住阴唇上的软肉,爱液顺着他手指滑到手掌上,他索性把手罩在她耻骨周围。 “哈……”荆婉容想笑他,可是泛凉的手指搅进去的感觉异常刺激,她瑟缩了一下,感觉到自己下面湿了一片。 她的兴致高的她自己都有点害怕了,他才刚用指节点了几下发硬的阴蒂,自己就有了要高潮的先兆。 “你……刚才的水里,下药了吗?”荆婉容深呼吸几口。 “没有。”楼桂月手上动作又重了一点,另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婆娑,“但是我现在的情况,可能也会连带着你身体里我的灵力波动……是这种感觉奇怪么?” “好奇怪。”荆婉容爽得快哭了,“我好像要……” “没事的,去吧。”楼桂月温柔地在她耳边道。 他盯着她失神的脸,手上忽然传来被绞紧的感觉,像是湿润的软肉咬住了自己一般。他呼吸停顿片刻,便错过了抽出去的时机,无奈地感受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变得温热起来。 他动了动,被她按住:“哈啊,不行,我先休息一下……” “可以把我的手稍微松开一点吗?”偏偏楼桂月不懂什么是高潮反应,认真道。 荆婉容尴尬得甚至清醒了一点,她也不想解释,直接撑起身子,握住他的手腕往下拽。 敏感的阴唇被一路摩擦着,她咬住牙关忍着,那些淫水也顺着淌下来。 楼桂月放在她身体里的灵力简直就是在作弊……荆婉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过于刺激的性事,在楼桂月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扶住了他的性器,慢慢地坐了下去。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体位…… 荆婉容因为过度的快感不停地发抖,才高潮过的阴道也在痉挛,她扶着面前人的腰,然后听到他的一声轻笑。 楼桂月带着病容的脸因为情动而显得分外不同,他面颊绯红,满月一般的眼瞳蒙着水光:“这次很舒服吧……?” “啊啊啊……是的,所以……你快……”荆婉容边喘边动,希望这次能速战速决。 然而她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因为她自己很快就由于迭加的快感脱力,隐隐有了又要高潮的预感,整个人都木木地坐在他身上。 然后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嗯……为什么不动了?不舒服吗?” “我……”荆婉容在高潮边缘了,她的脑袋已经转不动了,发呆一样注视着楼桂月隐忍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 忽然停下的性事让他也很难熬,他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像上次一样,可以吗?” “上次……?” 她的身体忽然机械地动起来,荆婉容后知后觉想起楼桂月会影响到她体内他的灵力,不过为时已晚,她被这么一刺激直接硬生生到了高潮。 连续的快感让她呼吸困难,心脏快跳,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按照记忆那样动作,不停地上下吞吐。 她的身体忠实的还原了上次的行为,她往前搂住他的脖颈,湿乎乎地贴上他的嘴唇。 楼桂月一边安抚地轻拍她发抖的身子,一边按住她的脑袋让这个吻更加深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嗯……好厉害啊。其实,上次的事情,因为发烧很多都记不清楚了……” “哈啊……容容……”他喘息着搂紧她颤抖的身体,荆婉容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她都快因为过度的快感有了濒死的感觉,身体却还是只能机械地在他身上上下,甚至唇也不受控制地讨好他。 然后她听到自己说了一句“爱你”。 楼桂月一顿。 随后是她不停的小声嘟囔:“爱你、爱你、爱你……” 荆婉容自己都懵了。 “你,好像从来没对我说过这句话啊。”楼桂月看着她愣怔的样子,收住了灵力,“那晚一直在沉默。” 荆婉容感受到自己能操控身体了,慢慢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想起来了,对她来说,“上次”是和斐珧在醉春楼的那次…… “是啊。”荆婉容浑身毛骨悚然,她不敢看楼桂月的眼睛,移开了视线,“是没说过。” 怎么办…… 楼桂月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却忽然笑了。 “怕什么?”他用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把她脸上粘到的湿发捋到耳后,“我知道,跟我分开这么久,你也会寂寞的。” 荆婉容战战兢兢地握住他的手。 “没关系的,继续啊。”他微笑着吻住她的嘴唇。 荆婉容被他亲得快窒息了,即使没有了作乱的灵力,她也不敢懈怠,死死地把自己的穴肉往他性器上钉。 然后她感到那股灵力又回来些许。 “上次去之前,有什么你喜欢的动作吗?” 她听到自己说:“揉阴蒂……” “这里吗?” 敏感的肉蒂忽然被掐住,她浑身一抖,坐在他身上把他的阴茎吞到了底,浑身紧绷着。 他抵着阴蒂揉弄着,白玉般的手指不时撩开阴唇抚过两人结合处,一边还在她坐下的时候轻轻把她往下按。 荆婉容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偏偏她还由于说不出的害怕而一直讨好地动着,双重的快感逼迫之下,她很快就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哈啊啊……要去了……”她眼前发黑,手上想抓点什么,却只能摸到柔软的绸缎。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只感觉自己现在敏感得可怕,下面已经湿透了。 楼桂月揉按着她阴蒂的手忽然撤开了。荆婉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他脸上未褪的笑,以及沉浸在情事中的欲望,衬着发白的肤色,将“病美人”三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和自己写了满满一页的“死”字。 荆婉容忽然伸手,死死地掐住他纤细的脖颈,满意地看到他变得更加苍白的肤色。 “不要再笑了!”她现在正在下一次高潮的边缘,手根本卡不紧,但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她很崩溃,其实一看到楼桂月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点接受不了现实了,尤其自己现在还和他又滚上了一张床。 为什么要害怕在他面前暴露和别人做了的事…… “去死……”她边哭边收紧手指。 “嗯。”楼桂月浅笑着。 他抬手,轻轻拨了下她脖子上的玉。 荆婉容察觉到不对,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清醒了,但是此刻应该是她已经从楼家出来之后的事?她和丹熙熙卖掉了那玉,所以,脖子上不会有玉才对…… 荆婉容已经不记得楼桂月在她花痴发作之后顺势给她带上玉的事情了。 她只是松开手,抚上胸口,发现那块玉完好无损地待在她脖子上。 荆婉容感觉到天旋地转。 相似的场景,让她怀疑自己是否从来没有从楼家离开过。 楼桂月脖子上还带着掐痕,青紫的指印衬着白皙的皮肤格外恐怖。他忽然覆上她的阴唇,揉了两下肿大的肉蒂,把她按回自己的性器上。 本来就濒临高潮边缘的荆婉容立刻就绷紧了身体,她握着那玉,它一面贴着自己的皮肤,被焐得温暖,另一面却还是寒凉无比,她感觉自己仿佛被玉上的红绳掐着脖子一般。 “没事的,去吧。”楼桂月附在她耳边道。 快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荆婉容呜咽了一声,片刻后瘫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只有穴口还抽搐着往外流着爱液。 第七十一章疤痕H “容容,起来呀。”楼桂月捧着她的脸,维持着女上男下的姿势坐起来,性器在高潮后的穴肉里进得更深,引得那收紧的穴道又是一阵痉挛。 “没有力气了吗?” 荆婉容像一摊烂泥一样挂在他身上,她是真的脱力了,本来就灵力逆流,好不容易调理好一点,现在又被他留在自己体内的灵力作弄,情绪也不稳定。 她趴在楼桂月怀里,脑中暂时只剩刚刚高潮的快感。 “呃……” “那换我来动,可以吗?” 他按住她的胯骨向下压,让她的下巴靠在自己肩上,轻咬她的耳朵:“舒服的话,就说出来。” 说完,他边按着她又慢又深地往上顶,阴茎在穴肉中大进大出,每一次都引起身上人不住的颤抖。 荆婉容还沉浸在上一次的余韵里,被他猝不及防一弄,又吹出一大波淫水,哀求道:“才刚去……所以……啊啊……” 她的话被下一个抽插动作打断,因为高潮而收紧的穴肉无助地吸附在进出的阳物上,却无法阻止它的动作,还随着被拖拽出来一点。 两人交合处很快就被体液浸湿,楼桂月指尖轻刮了两下被翻出来的穴肉,随即感觉到身下又濡湿了一点。 荆婉容的话被他理所当然理解为求欢,他欣然道:“嗯……很舒服吧?” 他边说边重重把自己的性器顶进最深处,在身上人呼吸一滞时吻住她的唇,没费什么力气就勾住她的舌头,她挣扎了几下,却被后脑上的手按得更紧。 她坐在他身上,下面的穴肉已经被磨得又热又软,每次捣进去都溢出一波爱液。楼桂月似乎很爱怜偶尔被扯出来的穴肉和肉蒂,总是用指尖去捻拨挑逗。 他另一只手则覆在她身后,不时轻拍她的脑袋和后背,像是在安慰她一样,与下半身毫不留情的动作截然不同。 忽然他的手微顿,轻声问道:“……容容,你后背的疤呢?” “嗯?啊啊……”荆婉容意识到他在说自己被媱娘划出的伤疤,即使现在快被肏干得背过气了,她也怀着恶意开口,“哈啊……是,上次的那个人帮我去掉的……” “这样啊。”楼桂月却比她想象中更难激怒,他只是温柔的笑,“我不在的时候,让你寂寞了,抱歉。” 她正准备再说什么刺激一下他,忽然被托起来整个转了一个方向。 紧紧缠着身下人阴茎的穴肉被这么一摩擦,又是一抽一抽地往外吐淫水。 荆婉容因为过度的快感抖了好一会儿,这个姿势她背对着楼桂月,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不安:“怎么……” “我会加倍补偿你的……”她听到身后的人跟她咬耳朵道。 他埋在她体内的性器不顾收缩的穴道,重重地顶弄着,每一次都进得很深,已经被肏熟了的穴肉早就无力再阻挠,像烂泥一样任它猛捣,每次进出都带出些许淫水。 荆婉容被顶撞得失去了平衡,直直就往前面栽,又被腰间的手臂揽了回来。 她抓着他纤细的手臂,指甲都深深嵌了进去。 楼桂月另一只手则探到下面,轻轻地在她抽动的大腿根部画圈。 这种隐隐约约的刺激最是折磨人,她再也无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喘息道:“别……别画了……啊啊……” “哈啊……好。”他丝毫不压抑情动的声音。 然后她肿胀的肉蒂忽然被夹住了,几根手指轮番挑逗摩擦着,模仿着性器进出的频率一拉一扯。 “啊啊啊啊啊!”荆婉容尖叫一声,死死抓住腰间的手臂,腿根都夹紧了,“不要……不要!” 然而身后的人没有听她的话,反而变本加厉地用指腹剐蹭敏感的阴蒂尖端,不时掐住它揉捏。 “不行……真的不行!”她伸手去阻拦,握住他作乱的手往外拉,没想到他死死扯住她的阴蒂,红肿的肉蒂被她的力气拉得变形。 几乎是瞬间,她就失了力,重重跌坐在他身上,快感像过电一样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下面失禁般往外淌着淫水。 “啊……啊啊……”荆婉容不停地发抖,软烂的穴肉早就没了收缩的力气,裹着身后人的性器一点一点地蠕动着。 她又往前栽,却被他扯着脖子上的红绳拽了回来。 “嗯……我也要……”他贴上她的唇,交换了一个粘腻的湿吻。 然后他带着歉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小心射在里面了……我带你去清理。” 隔着朦胧的水雾,荆婉容眯眼看着对面的人。 楼桂月一头深亚麻色的长发此刻披散着,他虽然还是病态的样子,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脸色却隐隐泛红,看着又可怜又勾人。 更别说他眼里那种带着情欲的温柔,在他满月般金黄瞳孔里显得分外真诚。 下面,脖子上则是青紫的掐痕…… 荆婉容移开视线。 “我们已经不算夫妻了。”她沙哑着开口。 “嗯。” “所以你不用想着补偿什么的……要是隐为宗没动作,我在这里待几天就走了。还有,翻乱你书房了,对不起。” “隐为宗在找你。” “什么?” “暂时还没找到这里来。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楼桂月温声安慰道。 “……谢谢,其实你……”荆婉容想说不用他管,但是转念一想她自己也确实没什么抗衡的实力,还是要多修炼才行。 她心烦意乱:“算了,没什么。还有,这玉你拿回去吧。” 气氛一时之间沉默了。 荆婉容越发火大起来:“楼桂月,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写的字收起来?” “为什么写满了死的纸也这么爱惜?” “为什么要管我和别人的私事?我寂寞不寂寞和你有关系吗?” 她那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挖空心思陪他。现在想起来自己那个单纯的傻样子,她都……! “不要激动。”楼桂月捧起她的脸,“深呼吸。你刚刚又有点灵气逆流的征兆了……” “呼……”荆婉容也确实心略微绞痛,她深吸几口气,“先回答我的问题。” “就是想你了。”楼桂月浅笑。 荆婉容沉默,她听到自己心脏在不停地跳。 她非常不想承认,她其实一直在逼自己忘记楼桂月。因为她知道,自己曾经是真的…… 第七十二章残魂 楼桂月似乎真的全当无事发生,这几日一直像以往那样对她,仿佛两人还只是当年一个屋檐下的凡人。 荆婉容其实不讨厌这样,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从意寂宗出来了,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待着。而这里装的和楼府一模一样,很容易就让她回到过去那种平静的生活状态里。 甚至没了楼老太太,她也不用受谁的气。 不过绒雪对这里不熟,总是黏着她。 绒雪现在也不提契约的事情了,她反而觉得没趣,主动逗它:“你怎么不提结契的事情了?” 绒雪趴在地上,扒拉了两下落叶:“……是不是本座的缘故,你才到这里来的?” “怎么会这么想?” 它把脸埋进叶片里,看着就像一个毛绒绒的白团子:“因为,本座一来,你就被赶到这里来了……是因为本座没有乖乖等你到结契的事情弄完就找过来了吗?” 荆婉容失笑:“不是的,是带你来的那群人和掌门说了些事,他们推荐我来这里躲一会儿。” “躲什么?” “就是……有人想用我做一个很危险的容器。”荆婉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绒雪应该不懂这些人类修士的东西。 “你是修无情道吗?” 荆婉容呆住了,她僵硬地想装作平常的样子,但是她根本不会演戏,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你 在 说什么……” “元修文就是修的无情道。”绒雪扬起脑袋,“怎么了,无情道很奇怪吗?本座有一次听到他说过,什么失败了就要找容器。” 荆婉容深吸一口气:“无情道在我们人类修士看来是歪门邪道,就像它名字一样,据说修这个的人最后会断绝七情六欲,很恐怖。而且很久没出现过修这个的了。” 她越说心里越苦涩。 “是么?”绒雪眨巴了两下眼睛,“真是奇怪,本座倒觉得元修文比霍英慧那个只会挥剑的蠢人好多了。他不喜欢滥杀妖兽,对霍英慧的感情也深。” 听到它这么说盛名远扬的央娥上仙,荆婉容不禁笑了。另一方面,她又有点憧憬它口中的人。 修无情道的前辈啊……要是可以认识一下就好了。不过央娥上仙都飞升了,她却从未听说过她道侣的现状,莫非是修炼走火入魔去世了? 想起自己前几天灵气逆流,她打了个寒颤。 那么,现在在找那个所谓容器的人,会不会也是修无情道的修士呢…… 她忽然站起身,回头,看见书房的窗边倚着一道身影。 “……元修文?” “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么?” “似乎你们宗内央娥上仙的的师兄,有次酒后说过他。是央娥上仙飞升前的道侣吧?” “嗯嗯,你知道他在央娥上仙飞升后怎么样了吗?” 楼桂月无奈地笑了:“无情道修士都很神秘,况且央娥上仙的同门都对他的事三缄其口。我倒是听说过他后来走火入魔了,还有人说他现在还活着,都没有证据。” 燕智美心情颇好地走在路上。 她被放出来不久就发现荆婉容和嵇欣笑都不见了,现在熙熙姐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到了大殿,躲在门口看了看,准备突袭进去给丹熙熙一个惊喜。但是没想到透过门缝,她看见里面还有一堆师兄师姐。 要是惹祸了搞不好又要关禁闭……她默默地原路返回,准备去练剑。 还以为当了真人之后就会更自由,没想到还是处处受限制。其实自己现在的实力都能冲击大乘期了,虽然有时会连掉两三阶……燕智美耷拉着头,边走边想些有的没的。 回去的路并不长,可是今天却显得有点奇怪。燕智美越走越慢,最后站定了。 在她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之前,她的身体已经替她做出了行动——手扶上剑柄,下一刻,长剑出鞘,她直直往后刺去。 身后出现的那个男人却全然不在意她的举动,伸出手隔空抓了一下。 燕智美直接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掐住脖子拎了起来,她试着释放出威压,却无济于事。 她的境界本就不稳定,更何况面前这个陌生男子强悍得离谱,已是大乘后期的修为,离渡劫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燕智美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宗内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人,而且他为什么一上来就要她的命? 面前这个男人看着她,脸上居然还带着惊恐和怀疑,仿佛他才是被掐住拎起来的人一样……他的灵力波动也很不稳定,似乎受情绪很大影响。 “你怎么会……”他喃喃道。 “你、谁啊……”燕智美艰难地挣扎着,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男子的眼神忽然清明了些。 “我……?” 他茫然地看着燕智美,收回了灵力。燕智美摔到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 “咳咳、你谁啊?!敢进我们宗动手,看我等下……” 燕智美脑子本来就不够用,一感觉到脱离危机了,立马开始放狠话。 这几天她因为狂飙的修为在宗内耀武扬威了很久,没想到这个人一上来就狠狠碾压了自己,她一定要报仇! “抱歉,认错人了。”那男人完全变了副态度,愧疚道,“实在是对不住。” “你以为道歉就能解决吗?!我等下就去叫掌门和真人……”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男人就直接从原地消失了,地上只留下淡淡的阵法光辉。 燕智美都傻了。 等丹熙熙带着人赶到时,地上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唯一能证明燕智美没有撒谎的,是周围还未消失的、强大的灵气波动。 “呜呜,熙熙姐!我被坏人拎起来了……”燕智美不顾在场的其他人,直接扑进丹熙熙的怀里哭诉。 “好了,没受伤吧?”丹熙熙抚着她的头,“智美,你记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 “黑色的衣服和头发,浑身还有魔气。”燕智美皱眉回忆了一会儿,最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他离开时的法阵,长得很像嵇欣笑会用的那个。” 果然是隐为宗……丹熙熙垂下眼。 空荡的房间外,濯丽泽焦急地联络着。 “元大人什么时候走的?” “水棠姑姑,元大人说他清醒了些,能自己去意寂宗找那容器,我们便……” “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她皱紧了眉。 “我们也拦不住啊……” “他那个样子,要是看到意寂宗什么熟人,估计又会发作。上次还发现意寂宗有个跟霍英慧很像的剑修,希望不要碰上……” “水棠姑姑放心,嵇大人也说过此事,他已经杀了那剑修了。”底下的侍从是个记性好的。 “呵,那叛徒的话,不可全信。” 濯丽泽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放下了一些。 但她还是隐隐约约地害怕,毕竟元修文现在经不起半点刺激,若是见到了一个跟霍英慧很像的人,怕是直接会被刺激到精神错乱…… 作为安抚,燕智美今天特别睡在了丹熙熙的房间里。 虽然只是榻上,但能跟丹熙熙一起睡就让她很开心了。 “智美,身上还痛吗?你还是睡到床上来吧,我睡榻上……” “不用不用!我就喜欢睡这里!” “要不然我们一人睡床的一边……”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么。”丹熙熙一愣,随后笑了,“呵呵,也是呢。” “熙熙姐有没有跟别人分床睡过啊?除了我小时候。” “有的啊。” “和谁?” “……”丹熙熙沉默了。 许久,她才开口:“我和大师姐刚进宗的时候,只是外门打杂的,两个人只能挤一张床……” 没有回应,她沉默得太久,燕智美已经睡着了。 “喂,醒醒!” 燕智美睁开眼,看见一个久违的红衣身影。 “师傅……”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梦吗?” “也算是梦吧?”红衣女子没好气道,“我看你最近没怎么练剑啊?是修为上去了,觉得剑术怎样也无所谓了吗?” 燕智美直接抱上去:“师傅,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来了,我好寂寞……” “你这副样子,我怎么能放心走啊。”她叹了口气,“不过,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先别哭!” 她严肃道:“两件事。第一,你的修为之所以醒来之后涨这么多,是因为你吸取了我残魂中的一部分力量。因为我本体分出这缕残魂的时候是大乘期,所以给了你和别人一种大乘期的幻觉,偶尔你感觉到自己修为跌了,那才是你真正的水平。” 燕智美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一直很捧场的点头。 “第二件事,……师傅在你昏迷过去的期间教你剑术,给你真传,保持你的魂魄在离体状态下无恙,你愿意为师傅做一件事吗?” 燕智美下意识就要点头,转念又想起丹熙熙的教诲,提了一嘴:“做什么?” “你知道师傅只是一缕残魂,真正的本体是央娥上仙吧?神仙是不能随意下凡的,可是只要有合适的人选,她便可以暂时在那人身上附身一会儿。” 她抚摸着燕智美的脸庞:“而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你愿意在将来的某个时刻,自愿让央娥上仙附身吗?” “附身?”燕智美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好啊。她剑术很厉害,被她附身后的我会更加厉害吧?” 红衣女子神情复杂:“是啊。” 她不自然地起身:“那么,这就是我最后要和你说的了……永别了。”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他,她也不会再次出现,耗尽最后一点力量。 “师傅,这是最后一面了吗?” “嗯。” 她的腰忽然被抱住,燕智美把脸埋在她背后,闷闷道:“虽然我的记性很不好,但是如果被央娥上仙附身的话,我就会再次想起你的……师傅。” 第七十三章恩人 下人匆忙进来时,濯丽泽正在处理事务。 元修文失心疯之后,隐为宗许多事情就由她接手了,她做这些向来利索,也借由隐为宗的手为春时宗谋了不少好处。在这边办的久了,连春时宗那边都减少直接露面了,都是间接地暗助自己宗门。 也是因此,自己虽然在那边做的多,却是渐渐没了地位,现在事情败露,直接就被春时宗的掌门好一番声讨,现在也只能待在隐为宗。 明明掌门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小儿,只是自己这些年稍微疏忽了宗内的管理……还有嵇欣笑这个恣意妄为的炸弹,居然正好在关键时刻爆炸了,害得她差点连隐为宗都回不了。 不过,媱君的事情,当时还真是没想过会牵扯出这么多的麻烦。 濯丽泽自嘲地笑了,面上更是冷漠。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固守着陈旧的规矩保持所谓的纯洁,最终还是自掘坟墓。如果当时找媱君的时候,自己和那些下人敢进青楼楚馆看一眼,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很快这个想法又被她抛之脑后,那么多年形成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她宁愿继续固执己见,也不想说后悔。 “水棠姑姑,元大人回来了……” “是么?我这就去。” 那人却没有退出去,站在门口支支吾吾:“元大人还带了个人回来……” 与濯丽泽想的不同,元修文带回来的人长得并不像霍英慧,他似乎自己也很清醒的样子。 她安心了一些:“元大人,这是……” 感受到他带来那人身上的魔气,她便放下了心。既然都是堕魔的修士,那除了隐为宗也没有其他去处了。 不过此人确实看着奇怪,不知是否是被层层魔气包裹的原因,他的样子看不太真切。这人一头长发慵懒地披散着,脸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粗看很容易被吓到。 他衣服穿得随意,领口敞着,下面精致的锁骨和白皙光滑的皮肤就这么露着,和脸上可怖的面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濯丽泽一愣,莫名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只是还没等她细细回忆,那个人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呀……就是这里吗。” 他的嗓音也很奇特,偏中性的音色,略有点沙哑。 濯丽泽蹙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如果她之前认识这个人的话,一定会记得这个声音。现在自己却全无印象,应该只是熟悉的错觉。 “水棠,这位是我此次遇到的恩人。”元修文终于开口了。 “叫我小非就好。”明明隔着一层面具,却让人感觉到那人应该是笑了。 这名字一听就是随便编的,不过堕魔的修士不愿暴露自己身份也正常。濯丽泽觉得牙酸,又打量了会儿元修文,却见他神色自如,微勾着嘴角,眼神清明,不像是犯病。 应该是没有被骗……吧? “水棠,我先回去了,劳烦你给他安排一下住处。”元修文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做,些许着急的样子,“小非,你先跟着她走。” 这个名字再次让濯丽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元大人,你方才说他是你的恩人?” “抱歉,水棠,这点不能细说。”元修文好脾气地笑。 “那你此次出去所寻找的容器……” 元修文已经大步走远了。 小非静静地看着濯丽泽,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浓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这位……,你随我来吧。”濯丽泽终究还是叫不出口他的名字,脸色古怪道。 小非站着,脸上一张鬼面具显得尤为煞人:“这里就是隐为宗啊……” 元修文进了一片黑暗的房间,身后的门缓缓合上,整个房间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慢慢褪去,呼吸急促起来,瘫倒在地上,束好的黑发散开,挡住他大半部分的视线。 元修文抓着头发,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癫狂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某根弦断了一样,又渐渐平复下来,枕着自己的衣裳卧倒在地,两眼静静地平视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指节轻轻叩击的声音。 “什么事?”他平静开口。 “小……非要见你。”濯丽泽说那个名字的时候差点咬了舌头,“元大人,要放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 濯丽泽虽然不满,但还是微微侧过身。 小非端着蜡烛进来了,烛光微弱,照得他脸上的面具更是恐怖,他不在意房间昏暗,看到角落里狼狈的元修文也无甚反应。 身后的门合上了。 “呵呵,我也可以叫您元大人么?” “怎样都好。你终于来了……我刚刚,好像又……” “没事的。”小非蹲下,手虚虚放在他额上,“闭上眼睛,慢慢地回忆你们之间的往事,她马上就会再次出现……” 元修文听言闭上双眼,长睫不停地颤抖着,脸上因为期待和畏惧显得格外苍白。 小非掌心亮起微弱的红光,整个人周身浓浓的魔气瞬间就淡薄了许多,对方身上的魔气也源源不断地朝他这边涌过来。 黑暗的房间内只有呼吸的声音,他的手开始发颤,直到那点光彻底湮入对方额间。 元修文像睡着了一样安静的卧在地上,脸被发丝遮得严实,周围的魔气少了大半。 小非起身,刚走两步就狠狠踉跄了一下。他手上的烛台也是一抖,本就摇曳不定的火光“扑哧”一下便熄灭了。 他扶着墙,慢慢地把身体倚在上面,一双绛紫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 全身的灵力都被抽干了,虽然又用魔气补上了,可自己的身体却难以承受这样的消耗。他感觉到唇下似乎湿了一点,伸手去擦,发现沾了满手粘腻的血。 “难怪被叫做禁术……呵呵。”他自嘲地笑。 “不过,于我倒是不亏。”小非拨开自己脸旁的发,丝毫不在意手上的血,“到底是有多蠢,才会沉浸在这种幻境里面呢。” 他想起刚见到元修文的时候,对方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立即就让他想起一个人。 不过两个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至今他自己也不太懂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把他和那个人联系起来了。 元修文虽然修为高深莫测,头脑却像是被什么冲击过了,魔气外露。自己那时稍微施了点小技俩,让他看见了想看的东西,他居然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清明。 可惜只是看起来清明,脑子还是混的,自己一说能让他以后天天入幻境,就主动把路带到隐为宗来了。 他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呢? 法阵的光芒渐渐消失,一只绣着暗纹的玄色靴子忽然踩在地上,紧接着是另一只。 入目尽是暗沉的一片,晏从云蹙眉:“好重的魔气……” 第七十四章原木 日光和煦,清风阵阵,久违的春光让人不自觉松懈下来。 明照宗不愧是大宗,风景也格外雅致。荆婉容穿过那些亭台楼阁的时候,不自觉就会想起意寂宗质朴清冷的后山。 虽然都种着白梅,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景致。 手上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抬头,是楼桂月,他微侧过脸看着她:“在想什么?”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 “你喜欢吗?” 荆婉容刚要说喜欢,就想起他曾经弄了一整个后院的白梅,现在能力强了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 “还行。” 她又走了两步,才不情不愿道:“我不想过去……” “去看看你的灵气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已,没关系的。”楼桂月安抚地笑了笑。 荆婉容不想说自己其实是怕修无情道的事情暴露,但另一方面,她又自暴自弃地想着不如全部坦白算了。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她磨磨蹭蹭一路跟着楼桂月来到了房内。 这里的装饰古朴,隐隐透露出禅意,一看便知是专门接待菩提宗弟子的会客室。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也很眼熟,正是上次把绒雪带回来交给她的弟子,他此刻正合目诵经。 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荆道友,楼道友。” 荆婉容不太适应地坐下,居然用一样的称呼叫她和楼桂月……他的身份可比自己尊贵多了。 “慧空。”楼桂月在她身旁坐下,“湛寂法师没有来么?” “湛寂法师正在闭关。无妨,来之前他已经和我说过荆道友的事了。” 荆婉容没想到楼桂月竟然认识湛寂法师,她可是因为他的话才被送到这里来的,似乎自己陷入了某个阴谋…… “湛寂法师认识我吗?为何三番两次地通过你与我交流……”她急切问道。 只是两人在多年前的赏梅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她不懂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某种缘分。”慧空神秘道,“毕竟他很向往已经圆寂的柏前辈,而荆道友又恰好见过他两次。” 荆婉容听到他的话浑身发凉。 她只亲眼见过柏山雁一面,那是在雪华山山脚下的破庙里。 第二面则是通过央娥上仙的留影石,见到了几百年前的他…… 为什么会连这个都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就只有她和绒雪。 她连丹熙熙都没告诉过。 “你们,怎么会……” “不必紧张,荆道友,只是猜出你会与柏前辈有这么一点缘分而已。”慧空看她害怕,解释道。 “至于荆道友的灵力,湛寂法师也大概清楚怎么回事了。他托我给荆道友传几句话,并且希望荆道友不要外泄,好好琢磨一番,也是为自己以后打算。” 楼桂月不傻,闻言附在她耳边轻声嘱咐:“认真听。” 随后他便起身出去了,还不忘带上门。 房内只剩对坐的两人,荆婉容忽然有种直视了命运的实感。 “湛寂法师可曾对荆道友说过什么?” 荆婉容对此印象深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念了首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荆道友勘破了吗?” “不……不如说,我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荆婉容诚恳道。 她仅仅是识字能读书的水平,对文学没什么鉴赏能力,更别说这还是佛经。 “慧空高僧能不能指点一下?” “我不算高僧……”慧空笑了,“不可说,到了荆道友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这些。” 和湛寂法师、柏山雁一样的神秘兮兮。 荆婉容叹了口气:“那么,我灵力的问题,湛寂法师有什么看法呢?” “荆道友知道,一般什么情况下修士会在无自觉的状态下灵气逆流吗?” “……走火入魔。”荆婉容干涩地回答。 “不过,如我所言,那是一般情况。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则也有可能在修为滞塞的时候灵气逆流。”他补充,“这类功法修习起来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是因为它们这种特性,不少修士都视之为……歪门邪道。” 荆婉容知道他在说无情道。 “这类功法对修士都修为助长十分迅猛,因此还是会有许多修士前仆后继地探索禁忌。”慧空一下一下拨着手上的佛珠,“也有修士半途而废,最终的结果就是活生生被逆流的灵气反噬而亡。” “那……不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吗?为什么……”荆婉容讷讷道。 “这就是天意吧。”慧空不忍,“也是因果报应,那些修士当初为何又要自断前路,去修炼魔功呢?” 为什么……因为那本书是这么写的…… 因为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练气期的修为也支撑不了她多长的寿命了…… 但是,又为什么要活着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荆婉容就打了个寒颤。 “对于这类修士来说,所能做的也只有坚定‘道心’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应该再犹豫。这就是湛寂法师想让我转达的话。” 荆婉容抿着嘴唇:“就算是歪门邪道,也要坚定所谓的‘道心’?” “荆道友认为,什么才算是歪门邪道?修炼何种功法本就是修士私事,即使走火入魔,若没有殃及无辜,也无可厚非。” 荆婉容沉默了。 她没有想到菩提宗的人会知道这么多,有点后怕:“为什么要特意来对我说这些?湛寂法师对每个与柏山雁有交集的修士都如此么?你们对多少个修士这样说过?” “荆道友是湛寂法师提醒的第一个修士。我也是第一次这样传话。”慧空叹了口气,“荆道友不必担心,各人冥冥之中自有命数,此番我前来,不过是希望帮荆道友解开心结。” 她的心结?涨得太快的修为确实让她不安,只要在宗门内,便要时刻压制自己的修为。否则,自己那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境界一下就会暴露她修了魔功的事实。 但不只如此。修无情道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不仅是独自修炼的寂寞,还有…… “若是有一种功法,修了便会失去重要的东西,……如何?” “荆道友。”慧空意味深长,“一样东西只有完全属于你的时候,才能说‘失去’。荆道友有见过完全失去那样重要东西的人吗?” 荆婉容想起元修文,这个无情道的前辈,无论是留影石内的记录还是绒雪的评价,都显露着他其实是一个感情充沛、关爱众生的人。 而且他的修为还很高,堪堪就能渡劫飞升的程度。 这样的无情道修士,不是和大众印象里的相去甚远吗? 看到荆婉容愣怔的样子,慧空轻轻摇头:“荆道友,你在我的眼里,是一块原木。” “愚钝,麻木,未开窍。更可怕的是,如果有人愿意细心雕琢,你可以变成任何样子。”他怜悯道。 荆婉容思绪被打断,顺着他的话便接下去:“怎么可能变成任何样子?木头不管怎么雕琢,都不可能改变它的质地……” 慧空安静了很久,才缓缓道:“荆道友,你说的没错。想来,湛寂法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七十五章变化 慧空的话久久在荆婉容脑内盘旋。 丹熙熙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评价。 “大师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特别啊?” “欸,特别之类的……”荆婉容脸发红了。 “因为你看嘛。”丹熙熙伸出食指,“你平时的情绪会表现得很明显,而且你完全不知道掩饰的!但是不管是什么感情,似乎出现一下就消失了,都不能持续地影响你。” “之前智美不是不小心伤到你了吗,你流了好多血,还发了那么大的火,我以为你都不会再理我们了……可是一给你包扎好,你马上又继续和我们玩了。” 十几岁的女孩笑得烂漫:“还有啊,在你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那个淡漠的样子,像一块木头一样!” 这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夸赞,可是荆婉容却一点都生气不起来。 “是吗?我从来没注意到……会不会是因为你把花痴转移到我身上,让我的性格也变了一点?” 丹熙熙一愣,忽然抱住她,从下而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荆婉容:“大师姐,为什么提起那件事?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 “你是不是觉得熙熙在利用你?听我说,我……” “利用他人是人之常情。”荆婉容也盯着她,“我知道。而且,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为了达成目标而连我一起利用的你,非常的有‘人性’……非常的可爱。” 这么想来,自己果然是改变了。 明明以前毫不在意丹熙熙对自己的态度,却在修了无情道没多久之后改变了。 在宗内大比上,发现再次被丹熙熙利用的自己愤怒得下手没了分寸,挑衅燕智美把她逼到剑痕处。 明明早就不关心其他人的自己,却没有和小师弟划清界限,除了他心魔之后还保持着似友人似恋人的关系。 下定决心不会再养宠物的自己,在雪华山遇到绒雪之后却动摇了,享受着它陪伴自己的温暖。 已经不再在意上一辈纠葛的自己,在斐珧那里却萌生了报复之心,在他落魄之时怀着怜爱和怨恨,不停地想要把他占为己有。 以为早就遗忘了前尘往事的自己,还是会在看到楼桂月书房里自己的字迹而心绪不宁,会在他给自己玉的时候崩溃…… 荆婉容愈发不安起来。 正如丹熙熙所说,她以前绝对不会有长时间存在的情绪,大多数时候她都处于一种麻木的平静状态中。 可是修了无情道之后,仿佛是她与世界的一层隔膜被掀开了一般,她开始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无情道应该是这样的吗? 但如果自己修岔了,这一身蠢蠢欲动的磅礴灵力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管怎样,现在都不能回头了。 湛寂法师让她坚定道心,那么自己最近一次动摇的时候……就是在楼桂月书房的那次了。 没错,她必须要去和楼桂月说。 慧空走后,楼桂月像往常一样带着她一起在白梅林中散步。 已经是早春的时候,树上的花落得差不多了,地上一层一层的花瓣如雪一般。 她注意到楼桂月久违的沉默,主动开口道:“慧空后面又跟你说了什么?” 她当时其实很想留下来听听慧空接下来会对楼桂月说什么,但是被请出来了。 应该不会比自己的更令人费解吧? “没说什么呀。”楼桂月一怔,温声道。 这就是要对她隐瞒的意思了。荆婉容也不是问到底的性格,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自己也不可能把慧空对自己说的话告诉他。 她在心中梳理了一下要说的话,站定了:“楼桂月,虽然现在忽然问这个很突兀……你知道我那晚为什么会去你的书房吗?” “不知道。可以告诉我吗?”楼桂月转身,日光在他周围模糊地镶了一圈金边。 “来到这里之后,与楼府过于相似的布局让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然后我失眠了,误打误撞找到你书房去了。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别那样笑。” “没有笑。”楼桂月平静地站着,“会让你失眠,是因为在这里的回忆并不好,是吗?” “和现在相比确实不太好。不过当时其实觉得也不错了,吃穿用度都很讲究。”荆婉容诚实道。 “那现在的状况,你喜欢吗?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可以永远安宁地一直生活下去的、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楼桂月的眼瞳如满月般温柔,他静静等待着荆婉容的回答。 “不讨厌。” 她绝对不想表达出好感,否则楼桂月会做更多她理解不了的事。现在自己所在的梅林就是证据。 “但是这里也并不算是两个人的世界吧?这毕竟在明照宗,而且我的灵宠也在这里,还有下人们……” “嗯,也是。”楼桂月弯了弯眼角,笑容转瞬即逝。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等等,我还没说完。”荆婉容追上去,“那天我昏倒在书房,是因为看到了你收藏的、我写过的那些字——” “是那些吓到你了吗?抱歉,我也没想到你会发现……” “楼桂月。”荆婉容已经不想再追究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她只有一个问题想问,“看到我走时留下的那张纸,你是什么心情?” 她是怀着强烈的报复心写下的,如果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死’能让他有一点痛苦的话…… “字写得很好。”他轻描淡写道。 荆婉容睁大了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速。 不行,克制一下,不要去想他的回答。如果在楼桂月面前进阶,肯定会暴露…… 她强忍着又走了两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怎么了?”楼桂月早就发现她呼吸不稳,担忧地把手覆上她的背,“需要我渡给你灵力吗?” “不用,就是功法的问题……”她喘息着,“我要进阶了。” 虽说比起两人聊天慢慢解开心结,现在的情况应该算是自己被他刺激得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了。 但是,只要修为能增加,就没什么好抱怨的。荆婉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泥土里。 也许是疼晕了,这次似乎没有前几次难熬。 荆婉容睁开眼,看到一片黑暗。她四处打量,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正前方一点隐约的白光。 果然没那么好熬过去……这里还不是现实。 她朝那点光走了过去,渐渐离得近了,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我,每次看到你活泼健康的样子就很羡慕。”与印象中相比略显稚嫩的人转过头来。 “不自觉地就会被你感染,想着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他抚上她的侧脸,“要是可以不用一直咳嗽就好了。” “楼桂月,你真的……”荆婉容语塞了,许久才道,“你离开了楼府之后居然又造了一个新的出来,还想把我一起关进去……” “你明明就已经不会再咳嗽了,还强行逆转自己的灵力,把自己活活逼成和以前一样病态的样子,发现我诅咒你去死也不生气……”荆婉容越说越激动,“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抱歉,用了无聊的手段。”他笑,“可是,你很受用啊。”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周身灵气不断涌动。 楼桂月指腹在她额上停顿片刻,喃喃道:“化神期……好快的进阶速度……” 他垂着眼打量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她脸色很差,头发贴在颊边,有点乱。 伸手替她整理头发的时候,几簇与周围相比格外短的碎发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看就是用结发的剪子剪的。 楼桂月数了数分布集中的几处,然后小心地继续给她把头发捋好。 慧空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楼道友,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不征得。” //题外话,不知道写清楚荆婉容修炼的事情没,感觉有点谜语人,不过没写清楚番外也会解释的…… 她和楼桂月两个人都是需要接受心理咨询的程度了,如果将来写了现代篇番外必定要这俩狠狠地看心理医生。 第七十六章手刃 荆婉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她见到了楼桂月。 她似乎对他说了很多话,可是梦醒后她忘了所有的谈话内容,只记得梦境中一片黑暗的环境,和他脸上一直挂着的浅笑。 曦光透过窗洒下来,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窗外的阳光就像她一直看到的一样,一如既往的明亮温暖。 浑身灵力如同风平浪静的大海一般平静,她试着运转了一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雄浑了不少,只是每一次运气都连带着浑身上下经脉酸疼,大概是承受了过量的灵气的缘故。 好像这次不是很痛? 荆婉容坐起身,随后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回床上。 身体倒不是很疼,至少与经脉被灵力活活撑开的感觉相比不疼。但是她不知为何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浑身僵硬异常。 “没事吧?”楼桂月进来了,大概是听到了荆婉容发出的声音,轻轻地把她扶起来,“痛吗?” 荆婉容微弱地摇摇头,直直盯着他端进来的水看。 那种水她之前喝过,里面蕴含的丰富灵气把她呛得咳个不停。可是现在,这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诱人…… 楼桂月笑笑,把碗递到她唇边:“慢慢喝。” 荆婉容端起碗,一口气就喝完了。 一股强大的灵气逐渐开始游走在她四肢百骸,那种身体的僵硬感也褪去不少。荆婉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的修为又涨了一大截,境界也升了。 她有种不真实感,慢慢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默默地感受皮肤下面涌动的灵力。 不过是感情的短暂爆发而已……为什么能够诱动这么大型的进阶? “化神中期。”楼桂月轻声道,“极具天赋的情况下,突破化神期的瓶颈大概需要闭关几年。” 荆婉容沉默,她昨夜直接从元婴后期冲到了化神中期…… 即使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神震荡。 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并不是天赋类的。 简直就是已经把“歪门邪道”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是吗?呵呵,我准备了很久,所以才一下进了这么多吧……真是不可思议……”荆婉容打着哈哈弥补,虽然她心里清楚应该是糊弄不过去的。 “身体没问题吧?吃得消么?”楼桂月用手背贴着她额头,一般修士经历过这种短时间的进阶,多多少少都会不适,比如发烧。 不过他体温本就低,荆婉容被他手背一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拉下他的手,裹起来帮他捂暖:“我身体还好。” 倒是他的手,冰凉异常。荆婉容走神片刻,开口问道:“昨晚你又给我渡灵力了?” “因为你很难受的样子。” 难怪她这次不怎么痛。 荆婉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和冰冷的体温。 “你的身体……经不起你这样作。” 又是为了显病态而强行逆转灵力,又是把灵力渡给她,何况他身体的病根似乎还没完全除掉…… “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荆婉容一怔,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她抬头和他对视:“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察觉到她三心二意之后也一起包容?为什么发现她修了魔功也不过问? “不要觉得愧疚呀。”楼桂月却笑了,用暖起来的手指戳她的脸颊,让她嘴角露出一个上扬的弧度,“能够对现在在我眼前的你作出任何奉献,于我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 暗红的血液顺着冰冷锋利的剑身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剑的主人瞟了一眼,随后利落地挥剑甩去上面的残血。 嵇欣笑那天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真是好久不见啊,小少爷。恭喜你出关。”他挑眉,满脸玩味,“先别拔剑。我知道当年杀你父母的是谁。” 的确是一个浅显的圈套,可惜愿者上钩。 晏从云收剑入鞘,看着地上不知道谁的尸体,毫无怜惜地往前走。 父母双亡后,他想过很多次死。只是那个信念支撑着他活了下来,不仅是母亲的遗嘱,还有他自己的选择。 融贯了上间剑法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了继续待在意寂宗的理由,于是在嵇欣笑来找他的同时,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日晚上,自己和大师姐告别的场景。没有在她醒着的时候亲口说出来,真是软弱…… 他一愣神,又飞快地反应过来自己当下的处境,警惕了几分。 他在隐为宗的地盘上杀掉了这么多挡路的魔修,意外的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听说之前隐为宗宗主在外找什么重要的容器,想来是因为这个才忽略了宗内的管理。 不过,倒是方便了他。 晏从云面上神色更加冷厉,大步朝着寒山宫走去。 隐为宗宗内蔓延的魔气一丝一丝地缠上他的脚踝,他内心蠢蠢欲动的心魔也往外散发着淡淡魔气。 晏从云干脆一点都不收敛自己的气息了,任由迎面扑来的风拉扯着他高高束在脑后的黑发。 寒山宫内,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满屋子都是嬉笑声和酒杯零丁碰撞声,中间夹杂着美酒入杯的水声。 “哎呀……”高坐在中央的男子醉醺醺地笑道,“不知道元大人又要什么时候才肯从那屋子出来了。” “可千万别说这话。”旁边的人接话道,“别被水棠姑姑听见了。” “有什么不敢说的?”他忽然大笑起来,周围寂静片刻,很快大堂内的人都跟着他一同笑出来,整个房间内气氛逐渐沸腾。 “现在才发现当个护法还真是轻松!只要偶尔替那神经病做点事,就能享受这么多……”他说着说着,头一栽,竟然直接趴在桌上酣睡过去。 “唉,又这样……”身旁的人早见怪不怪,作势就要扶他起来。 正对面的殿门忽然被“砰”地一声轰开。 隐为宗内几乎都是魔修,怪人不少,室内寻欢作乐的人只当是某个来迟了发脾气的,看了他一眼,便转头继续。 晏从云也不在意,拇指抵着剑柄,微微推开,一道冷光在剑鞘和剑柄中间闪过。 世间剑法无非强调三个字,快、准、狠。 融贯了上间剑法的他,自然是将这三点深谙于心。 他长靴一蹬,便直直往座上最中央那人袭去。被酒精和玩乐磨钝了脑子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噗嗤”一声,高座在正中央那人熟醉的脑袋就骨碌碌滚了下来,在地上转了几圈不动了。 与此同时,大量的鲜血如高压水柱一般从他光秃秃的脖子上喷涌而出,喷泉一样浇了旁边人一身。 脸颊上沾了血迹的晏从云神色阴暗,一甩剑又挥向另一个人的脑袋。 只是这次没有那么容易,他被对方强力地挡了一下,虎口震得发麻。反应过来了的另外几位护法又惊又怒,直直就往他这边攻过来。 晏从云冷着脸迎上去,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多出的几道伤口,成吾剑直插对方命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下面坐着的人尖叫着,他们大多数都是顺便来参加宴席的低等魔修,被这样的发展吓得崩溃,拼命的往门外挤。 只是门口不知被下了什么咒,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出去,仿佛是竖了一堵空气墙一样。 “这个阵……是叛逃的嵇欣笑用的!” “怎么办,根本出不去……” 哭闹声作成一团,对于低阶魔修来说,高阶魔修们斗殴时四处溢散的魔气几乎是致命的存在。 毕竟他们本来是以灵气维系修为的人类修士。 “小少爷,你直接去寒山宫就好了,杀你全家的那几位护法肯定在里面玩得高兴呢,他们每天都喝得烂醉。”嵇欣笑那时兴致勃勃地跟他介绍,“这有道符,贴在门上就能营造出密闭效果,也算是补偿我多年前在他们屠你全家时帮忙布阵的事。” 晏从云身上挂了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却在抬头时讥讽地笑了。 “封闭法阵,车轮战……此时此刻,真像是我父母死在你们手下的那时候。” “你姓晏?”其中一位护法皱眉道。 下面剩下的那些魔修,则是绝望地呆呆看着晏从云。他皮肤白皙,衬得脸上血迹更为刺目,剑露锋芒,浑身凛然凌厉。 “你没资格过问。” 话音未落,他再次拔剑。 昏暗的室内,和衣躺在地上的人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眼底爬满了红血丝,又在下一刻迅速褪去。 “元大人就要出来了么?”小非倚在墙上,手指一下一下卷着长发,“不再多留一会儿?” “外面出事了。”元修文淡淡道。 “是吗?”小非挑眉,“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护法那边的魔气不太寻常,而且有一股很特别的心魔气息。”元修文说着,匆匆往外走。 其实那群替他做事的酒囊饭袋就是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那股特别的心魔气息,让他生出探究欲望。 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非忽然长舒一口气,低低自语:“还好没趁他沉溺幻境的时候动手……” 第七十七章传送符 “隐为宗真的疯了吧……”丹熙熙脸色惨白地放下卷宗,“完全不顾后果了吗……” 以往低调神秘的宗门自从上次濯丽泽的事情败露之后就频频动作,最近更是抓了不少各宗弟子下蛊,若不是有人发现宗内偏僻处多了几个怪异的法阵,怕是还没人察觉出来他们要做什么。 有几位懂阵法的长老说,这是血祭用的阵法,具体后果不可预测,但历史上几次魔修的血祭大阵都残害了不少无辜的修士和百姓。 “元修文再不飞升就要死了吧?一下找不到容器,肯定很着急。”嵇欣笑冷嗤一声,维持着黏在她身上的姿势,“也真是为难他了,失心疯成那样还要画阵法。” 嵇欣笑虽然被丹熙熙放出来了,却根本不收敛,反而有种挑战她底线的意思。他没有治自己身上被她种下的疤,很珍惜地留着,丹熙熙每次触到他光洁皮肤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就一阵心乱。 她也知道自己之前不该那样,因此对他现在偶尔做作的举动也一再容忍。 “我说,你就把那个大师姐送过去给他算了。”嵇欣笑懒懒道,“让他消停会儿。” 丹熙熙蹙眉,没理他,继续看卷宗。 嵇欣笑觉得无聊,盯着她专注的侧脸,视线慢慢往下滑,在看到她脖颈下方一个淡红的吻痕时终于停下了。 “你今天早上开会也是这么过去的?” “是啊。怎么了?” 丹熙熙转头,疑惑地看着嵇欣笑玩味的表情。 “没什么……”他换了个话题,“你就一定要护着那大师姐?她知道满世界找她的人是自己师兄吗?” “什么师兄,大师姐是意寂宗的。” “都修了同一个魔功了。”嵇欣笑眯着眼,“说不定她还想见见自己前辈取取经呢。你说,她将来不会也变成元修文那个疯样吧?” 这点倒是提醒丹熙熙了,荆婉容好像还不知道央娥上仙的道侣、修无情道的前辈就是隐为宗宗主,那个想要用她做心魔容器的人。 丹熙熙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告诉她。荆婉容的想法总是稀奇古怪的,如果让她知道了外面现在发生的事情,保不齐会自己跑出去。 “真可惜,无情道修士要是堕魔了应该修为进步会更快的。”嵇欣笑有意无意道。 “你别动歪脑筋。”丹熙熙警觉。 “哎……有的人真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他颇有暗示地将手放在她后颈的吻痕处,“明明一开始稍微帮个忙就会给报酬的,现在还开始用威胁那一套了……” 他抬起手,袖口便滑落下来,线条优美的手腕连着手臂处布满了伤疤。 丹熙熙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埋头看卷宗:“晚上再说。”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嵇欣笑心情愉悦地起身,昨夜的滋味他还念念不忘,今晚要玩点什么好呢? 针对隐为宗的措施也在几个大宗内讨论过了,只是隐为宗实在太过神秘,甚至只有他们宗内的人才知道宗门在哪里,许多有能力的修士就是有心讨伐也无力。 唯一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的,就是偶尔出现的宗内被控制的弟子,还有他们被控制时画下的那些阵法。 明照宗身为第一大宗,自然是在这方面很有责任感,连夜开了几次大会讨论此事。 被控制的弟子多是外门的,平日没受到过多少关注,这反倒使事情变得很难调查。 能确定的一点是,他们都不是近期才被蛊控制的,至少几年前,那蛊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被种在他们身体里了。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由于春时宗之前闹出的事,加上各宗之间偶尔的往来,下蛊的最可能人选毫无疑问便是濯丽泽。可惜她早就自曝身份逃跑了,现在就是想找她算账也没有办法。 又有消息说是隐为宗宗主在找某个藏起来的修士,因为寻不到,才用这种方法逼对方出来。 荆婉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只是发现楼桂月过来得一次比一次晚,就算来了,两个人说不上几句话便又被叫走。 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既然楼桂月不说,那她也不问。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的鸵鸟心态才一直坚定不了道心啊……”她默默想着。 绒雪还是天真无邪的样子,咬着她裤脚不停地拽来拽去。荆婉容俯身跟它玩了一会儿,暂时忘掉了内心的压力。 但是那种焦虑的感觉还是积压在她心头,她潜意识里开始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做。 “……绒雪。”荆婉容呆呆盯着它,“如果我要到某个很危险的地方去,你愿意陪着我一起吗?” 绒雪抬头:“你要到哪里去?” “我也说不准。”她蹲下来,把绒雪抱到自己膝盖上,直直看着它可爱的狐狸眼。 绒雪也回盯着她看了很久。 就在荆婉容有点不自信要放下它时,它忽然扭头在她指尖轻咬了一口:“陪着宠物是主人的使命吧!你还想丢下本座几次啊?” 荆婉容被它感染,忍不住笑了,把它举起来:“我会好好当主人的!” “真是的,本座怎么就认了你当主人呢……”绒雪在她身边边蹭边抱怨。 “你吃了我挖的妖丹啊!还把我坑到死人窟。”荆婉容还没忘旧账,“我还把你的封印解开了。如果不是我,你还得给央娥上仙守一辈子的阵呢。” “本座还带你找寒草了呢!如果不是本座,你早就被冻死在里面了。” “你还把我骗进了几乎必死的阵!”如果不是她正好修无情道,那次身上又因为燕智美的缘故沾染了虹光剑法的气息,进去了肯定跟那些消失的修士一样直接被阵法绞杀。 “那你还把本座丢在雪华山上!”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绒雪也想起了伤心事,缩成一个白团子不理荆婉容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伸手去揉它,像揉面一样把它揉开:“你还委屈上了……” “都说了本座在雪华山上很寂寞……你刚刚问了那个问题,是不是又在想把本座抛下,一个人走?” “我只是怕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受苦。”荆婉容安抚地拍它。 “本座连你解阵那最无聊的几个月都熬过来了……”绒雪哼哼唧唧。 “……”荆婉容无语,那几个月在密室里用各种好东西,绒雪成年期动不动就找她吃肉,这也叫无聊?真是没受过苦的狐狸。 但是,孤独地在白雪中替两个不会再回来的人守了几百年的封印阵法,对它而言是更痛苦的事情吧。 只是因为自己出现了,所以绒雪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好了,我都承诺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了。”她用指尖点它的鼻子。 “你要对本座好一点。”绒雪得寸进尺,“反正现在还没签契约,要是你对本座不好,哪天本座就把吃了你的妖丹再吐出来,不认你做主人了。” “你敢?”荆婉容去揪它毛绒绒的耳朵,“信不信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后面的一道声音打断了:“有您的东西。” 荆婉容回头,看到身后一个弟子捧着一个盒子。 谁会给她送东西?还知道她现在住在楼桂月这里,是丹熙熙吗? “知道了,你先放我房间吧。” 也是奇怪,一般有什么东西都是楼桂月拿回来亲自给她的,今天倒是派了弟子直接送过来了,看来他是真的很忙。 荆婉容带着倦意回了房间,正准备去床上打坐,忽然瞥见桌上一个漆黑的盒子。 对了,今天白天那个弟子送过来的。 她坐到桌前拿起盒子看了看,这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看上去有点奇怪,盒子严丝合缝地盖着,不好打开。 不像是丹熙熙的作风。那会是谁送给她一个盒子? 不等她想明白,那盒子忽然“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传送符。 荆婉容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肉跳,那张符她见过。 当初嵇欣笑在大比上众目睽睽之下刺伤了燕智美之后,就是捏碎了这张符回的隐为宗。 这是……去隐为宗的传送符。 第七十八章离别H 荆婉容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是什么?” “传送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撕开之后应该能传送到……隐为宗。” 楼桂月蹙眉,把盖子合上:“需要我汇报给宗门那边吗?” “那个啊……”荆婉容绞着手指,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一次说出所做的决定时都分外不自在,“这应该是某个被控制的弟子送给我的。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境况,所以我想……” “我想去隐为宗。” 楼桂月沉默许久才开口:“你知道过去了会怎样吗?” “我知道。” 荆婉容还记得帮小师弟除心魔那次的混乱与痛楚,她也记得前任掌门就是为了心魔容器才让自己当大师姐的。 至于为什么是大师姐,那是因为前面的师兄师姐全都莫名其妙地死光了。 楼桂月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冰凉的体温和发颤的手心。 “至少先让别的人去看一看好不好?如果你在那里……” 荆婉容叹口气:“传送过去就是特定地点了,如果他们那边真的有意要我命,那谁去都一样,还会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万一传送过去直接到了血祭阵上,隐为宗那边还全是魔修,听说宗主差一步就飞升了。强龙难压地头蛇,估计这边修为再高深的大能都逃不了。 她不去,隐为宗还会不停地耍手段控制弟子画阵法、给她符咒,去了的话至少这边能消停点。 她都不知道一个容器为什么这么重要,隐为宗怎么忽然找得这么急。自己是这么重要的人吗? 楼桂月也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他颇为落寞地坐着,目光虚虚地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荆婉容都有点不忍了,她别过头去:“那个,不跟我道个别吗?” “至少,别走这么急……明天再去,好不好。”他垂着头,亚麻色的头发落下来,挡住他脸上的表情,“我想亲自送你。” “嗯。”荆婉容捧起他的手,“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招待,我没想到你会支持我的决定……”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楼桂月牵过她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把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略带忧愁地笑:“不要说谢谢招待之类的,这里毕竟是我们两个的家啊。” 荆婉容心下一凛。 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眼瞳如淡金的明月一般,缓缓道:“我会一直在身后等你,我会支持你的所有想法……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荆婉容没想到他真的还把自己当做妻子,不禁心生愧疚,想纠正又觉得不好意思。 她对楼桂月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既恨又爱,个中滋味难以言说。但是也没有向他表明的必要,因为每次和他对视的时候,她都能从那双眼睛中读到相同的感觉。 他……肯定也和自己一样。 荆婉容其实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唯一要揣袖子里的就是绒雪。 她试着打坐修炼了一会儿,却怎么都进入不了状态,一想到明天将要去隐为宗就静不下来。 “唉……”荆婉容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睡得正香的小狐狸,默默披上大衣出去了。 本来只是想漫无目的地散会儿步,没想到她不知不觉就走到楼桂月的院子里了。荆婉容也知道自己大概潜意识里就是想来找他的,往里看了眼,他似乎还没睡,书房窗户透着点灯光。 她手抬起来,刚要触到门上,却又停下了。 自己来找他说什么呢? 只是明白要离开这样一个稳定静谧的环境了,一时半会儿还存着留恋吧…… “容容,站在门口做什么?” 荆婉容被他吓了一跳:“那我进来了。” 书房里十分干净整洁,上次她弄乱的地方全都被好好整理过了,一切就和以往一样。 “又失眠了吗?” “是啊。” “我也睡不着。”他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书。 荆婉容没说话,室内只余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她不由得恍惚,面前的场景实在太过熟悉,她不自觉就把过去和现实交迭起来。 “楼桂月。” “嗯?” “开始修炼之后,你有后悔过吗?” “你在说什么……”他笑了,“我那时如果不修炼,身体是撑不住的,会死。” 荆婉容懊恼道:“对哦,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但是也有后悔的时候。” “是因为什么?” “当初你不是不告而别了吗……”楼桂月抿了抿唇,“虽然不想接受,但有的时候也在想,如果你真的……了,那么被留下来的我要怎么办。” “偶尔会后悔,如果那天晚上干脆死掉的话……” 荆婉容听着,愈发担心他的状态:“你也可以一个人活着啊。” 楼桂月确实比她想的要更依赖自己一点,她起初以为他只是牺牲健康装病,没想到他都已经发展到有求死意识的地步了。 她忽然想起之前和斐珧上巳节出去玩的时候,偶尔瞥见的树上的红布条上,有自己的名字:“你是不是还去求神拜佛了?” “嗯,祈愿我们能重逢,然后今生相守。”他的表情柔和下来,微弯的眼睛如同上弦月一般。 荆婉容沉默下来。 她不安地揪着衣服的下摆:“对不起……” “都说了不用道歉了。”楼桂月走过来,牵过她抓着布料的手,轻声道,“不回去再休息一会儿么?明天就要走了。” “好……” “可以最后再吻一下吗?” 荆婉容看着他带着病容的脸,慢慢地踮起脚凑过去。 那种微凉柔软的触感让她不太适应,她伸出舌尖把他的唇缝舔湿润了些,才完全贴上去。 楼桂月抱住她,每次她稍微抽离了一点,他就把手贴在她后脑勺上轻按。 唇齿交缠之间发出暧昧的声音。 荆婉容脑子里一片糊涂,她知道大事不妙,自己身上花痴本就容易被勾动,这个吻结束她绝对会…… “……嗯。”楼桂月刚刚松开她一点,她就站不稳了,直直往下倒。 他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荆婉容艰难道:“对不起,但是……麻烦扶我去床上……” 明天就要走了,她得赶紧速战速决……荆婉容迷迷糊糊地想着。 “是因为那个决定让你压力很大,才会这样的吧……是吗?”楼桂月把湿淋淋的手指抽出来,颇有耐心地揉按着肉缝中的小凸起,“没关系的,放松。” “呼……”荆婉容趴在床上算了一下时间,心中更加焦虑,直起身就往他身上坐。 “快一点……” 楼桂月一愣,随后扶住她的胯:“也是……压力大的话,必须要激烈一点才能纾解吧?” 荆婉容胡乱点头,抓着他的手压住自己的大腿,慢慢地把整根阴茎都吞了进去。 她不停地动腰,身下淌出的爱液把两人交合处都打湿了一片。 楼桂月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按住她的胯骨,一下一下往上凿,每次都不顾收缩的穴道捣到最深处。 “啊啊……”荆婉容被顶弄得身体不稳,攀着他手臂维持着平衡。这个前倾的姿势让穴口前面的阴蒂被碾在他下腹上,随着每次进出都被重重摩擦。 这种刺激很快就让藏在阴唇中的小肉蒂充血起来,连带着旁边敏感的阴唇也被擦过,渐渐变得红肿。 荆婉容没坚持多久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快感,她绷紧了身体,穴肉不停地翕动痉挛:“哈啊,……我好像……” 楼桂月顾着她之前话,半点没放慢动作,反而加重了力度捣弄,手放在两人的交合处,拇指揉按着胀大的肉蒂:“嗯……去吧……” 她眼前发黑,很快绞着他性器被顶上了高潮。 “啊啊啊——!” 荆婉容浑身脱力地趴在他身上,穴口抽搐着往外吐着爱液。 “……啊啊,真可爱……”楼桂月手指在她阴唇上打转,眼神迷离,“容容,嗯……没关系的,我继续来帮你纾解……” 他没理会缠着自己阴茎不放的软肉,大开大合地顶弄,扶着身上人不停肏干才高潮了的湿穴。 像是察觉到她又逐渐紧绷的肌肉,他用指尖拈起阴蒂的尖端往外一下一下地轻扯,虽然动作轻,可每次都把圆肿的阴蒂拉扁,连穴口都被扯得微微变形。 刚高潮了的敏感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作弄,荆婉容浑身发抖,刚想起身就又被他揪住小阴唇拨弄。 她从来没被玩过那处,直接就又重重收紧了穴肉,短暂地呜咽了声,不受控制地再次高潮了。 他抱紧她坐起来,让她把自己的性器吞到最深,指腹继续在她小阴唇上摩擦:“这里好敏感……一摸就去了呢……” 楼桂月看着她被情欲冲击得一片空白的脸,:“有舒服一点么?这样一直高潮的话,也能暂时放下压力的吧?” “啊、啊……”荆婉容骑在他身上,被顶得不停摇晃,她连续高潮了太多次,现在再次高潮连穴肉都不怎么痉挛了,只是微微抽搐几下,就又裹住身下人的阴茎不停吞吐。 楼桂月手贴上她昏沉的头,慢慢地把性器从她穴道内抽出来,带出一点缠紧的穴肉,精液混着淫水从穴口流出来。 他盯着床上人狼狈不堪的样子,低声道:“容容……” “嗯……”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永远地留在这里呢?”他不解道,“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乐园吗?” 没有回答,荆婉容已经睡过去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微风和煦。 荆婉容站在梅林的边缘,深吸了口气。 绒雪现在就在她袖子里,就是不知道这个符咒能不能把妖兽也传送过去。 楼桂月远远地站在一旁的树荫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 被盯着自然让她有些紧张,荆婉容拿着符咒犹豫片刻,最终“嗤啦”一声把它撕成两半。 自己的选择……不会有错的。 下一秒,她脚下的地面渐渐的亮起一个图案。荆婉容低头看了一眼,认出那是一个传送阵。 那点光很快汇聚起来,到了刺眼的地步,又慢慢消失殆尽。 楼桂月垂眼看着地上的阵法消散,此刻偌大的后院只有他一个人,空荡得可怕。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第七十九章幻灭 荆婉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站在阵法上。 “那符咒不灵?”绒雪从她袖子里探出头来。 “挺灵的。”荆婉容僵硬地站着,“我感觉这里的魔气快把我淹没了。” “那这个阵法怎么还在这里?你快走……” “不能走。现在我们脚下的这个不是传送阵。”荆婉容把它塞回去,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我真是好蠢啊。” 她直接被传送到了另一个阵法的中心。 偏偏这个阵法她还有印象,雪华山密室里那堆书中有写过,这个是……血祭阵。 她接下来要是走错一步,必死无疑。 所幸荆婉容记忆力不错,即使过了这么久,书里的那些知识还牢牢印在她脑子里。 血祭阵只是作用恐怖,解起来却不是很难。 荆婉容盯着地上的图案略微思索了一会,嘴里开始念念有词,空气中稀薄的灵力汇聚在她指尖,在地上慢慢地划出痕迹,打乱了原本繁复的阵法线条。 “看来隐为宗也不过如此嘛。”绒雪神气地一甩尾巴。 “……如果没有看过那个孤本,要解开这个应该挺困难的。”荆婉容试着往前踏了一步,停顿几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看来自己的解法是正确的。她放下心,按照脑海里的位置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绒雪灵巧地从她袖子里跳了出来:“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派人给我们送符咒的那个人,会来接我们的吧?”她嘴上答话,眼神却牢牢黏在已经被自己解开的残阵上。 “这个阵法怎么了吗?” “有点可疑,跟书上的太像了,连字也写得几乎一样。”荆婉容皱着眉头,“我记得那几本阵法的书,是……元修文写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头浮现。 荆婉容心脏狂跳起来,修无情道的前辈,央娥上仙的道侣,难道他现在……也在隐为宗? “喂,绒雪,你说……” 她刚转头,猝不及防瞥见后方一个散发着魔气的黑色身影。 对方修为远在她之上,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接近自己的。 此时他威压尽数放出,饶是已经步入化神期的荆婉容也不能动弹,浑身不断发颤。绒雪则竖起了全身的毛,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那个男人眨了下眼,忽然又收起了全部威压,文雅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荆婉容看到他略显凌乱的发和苍白的脸色,以及不断微颤的眼瞳,在心里推测他现在精神大概不太稳定。 遇上了一个武力值超高的疯子,还有比这更恐怖的吗?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回答,他的视线又越过她,飘到后面那个已经被解开的阵法上。 “你把我的阵法解开了?真厉害。但是,为什么……不应该没人能解开的吗……”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荆婉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疯子,不会就是…… “那个,雪华山上的阵法书,我看了……”荆婉容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没想到他忽然瞪大双眼,掐住她的肩膀:“你看了?你进去了?你没有被阵法绞杀?” 荆婉容被他不知收敛的大力掐得发不出声,弱弱点头。 他开始咬手指:“不应该啊……我现在进不去,所以……只有霍英慧能进去……可是你不是她……不应该啊……” 他不断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荆婉容见他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抓过绒雪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没跑两步,一股强大的魔气就把她死死压住,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荆婉容艰难抬眼,却看到那个男人快步朝自己走来,脸上满是歉疚。 “嗯,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他嘴里还碎碎念着,“抱歉啊……没能认出你……” 他收回大部分魔力,走过来直接把她连着绒雪一起抱入怀里:“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那个……”荆婉容被他抱得不适,挣扎了下。 男人放开她,郑重道:“你是我的女儿,对吧?” “啊?”荆婉容目瞪口呆。 “都长这么大了……娘给你起的什么名字呀?” “不是,那个……”荆婉容还没接受现在这个发展。 没想到对方脸立刻就黑下去:“你不是?如果你不是,怎么能够进入那阵法的?” 荆婉容能感受到他身上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那样的巧合…… 但是,现在这些不是最重要的。她得先稳住这个神经病。 “那个,呵呵,我是你女儿呀……娘叫我婉容。” “婉容,好名字。”他立刻接受了,颇为满意地笑,“想不到霍英慧还会起这么好听的名字,她之前一直说,要是有了孩子就用剑招命名。” 荆婉容听着他说话,已经放弃辩解了。确实,那阵法条件严苛,要同时有无情道和虹光剑法的气息,会联想到孩子身上也正常。 “女儿……以后就剩我俩相依为命了……”他忽然又抱住她,伤感道。 荆婉容完全麻了,趁着他说话的间隙开口:“爹,能不能给我们在隐为宗找个住的地方?” 她怕等下碰上几个精神正常的人,直接拆穿她的骗局。虽然严格说来,她并不是有意骗这个人的。 “爹这就带你们去……这是你的灵宠?”他又笑起来,“好眼熟,当年你娘也喜欢这样式的小狐狸呢。” 把门关上,荆婉容长舒一口气。 她锁上门,立刻抱起绒雪:“我说,刚刚那个,不会就是……” 绒雪一脸的呆滞,两只狐狸眼睁得圆圆的,似乎还没接受发生的事情:“他居然不记得本座了……还疯成这样……” 荆婉容听它这么说,心顿时凉了半截。所以,方才那个疯男人,真的就是元修文?! 难得知道一个无情道的前辈,还准备讨教一番,没想到上来直接就认爹了……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荆婉容不可置信道。 明明在雪华山的时候,留影石里的他看起来很理智博爱,又风度翩翩…… “本座也不知道……” 荆婉容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居然还把我认成他女儿了……他有过女儿吗?” “你不本来就是他女儿吗。”绒雪冷静下来些许,又对她甩尾巴,“刚刚都承认了。真是,本座在雪华山上就问过你是不是他俩的女儿,你还否认。” “我都说了我真的不是了!”荆婉容崩溃道。 //题外话,我发现你们真的好在意荆婉容和丹熙熙的事情啊!这是第二次在评论区说了! 1.荆婉容为什么这么纵容丹熙熙 我真的很想解释,但是这部分要快结尾了才能说……确实作为肉文来说的话,有个戏份比较多的女二会很奇怪吧?可是我当初想的是,如果没有丹熙熙存在的话,荆婉容会很寂寞…… 2.作为女主角 首先荆婉容肯定是女主角而且是唯一的女主角,其次她就是那种不爱出风头的古怪性格并且非常不稳定。可能对大家来说,干净利落闪闪发光的大女主会更好,但是我真心喜欢这样总是站在幕后、比起“人”更像某个工具感觉的女主角(虽然现在越写越像人了)。当初写这文的时候也没想过人设讨不讨喜……还以为无人在意。 3.预警 丹熙熙确实很自私;荆婉容则是由于个人经历非常扭曲,精神上也有问题,只是现在暂时是正常状态。 实在接受不了的姐们就别看了…… 其实我很喜欢看大家的评论,不管好的坏的,但是有的时候发现你们是真的被我写的东西气到了还是会害怕。 第八十章交流 隐为宗四处魔气横生,宗内除了几个装修别致的院落之外,其他地方都破败不堪。 荆婉容意外地没受多少魔气的影响,一般来说修士若是长久地待在魔气浓度这么高的地方,应该会很难受的。她猜测这和自己之前炼化过小师弟的心魔有关,或许自己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能吸收魔气的体质了? 不过无情道本来就是修士眼中的魔道,这么看来自己不排斥魔气说不定也有这部分原因。 她像操纵灵气那样试着操纵了一下周围的魔气,黑色的、薄雾一样的气体就一缕一缕地沿着她指尖飘动。 用起来似乎和灵力差不多……唯一奇怪的就是,自己操纵魔气的时候,偶尔会感觉到心境的波动。 绒雪在一边不安地动了动。 “怎么了?” “唔……本座好像有点压不住了。”绒雪不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这里灵气太稀薄了,维持兽形不太舒服……” 话音未落,他就直接变成人形了。 床上的空间瞬间就被占据了大半,绒雪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头银白的长发洒了满床。 荆婉容许久未见他的人形,颇为怀念地去摸他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上次见你这副样子还是在雪华山。” 绒雪仰头用犬齿轻咬她摸自己耳朵的手:“本座以后就能熟练掌握变人形了。” “别咬,不干净。”荆婉容抽开手,在他脸颊上轻拍了下。绒雪兽形的时候喜欢跟她这么闹,她只觉得白团子可爱;现在变成人形了之后再这样似乎就带了点别的意思了,尤其是他刚刚发亮的金色兽瞳,和那种不轻不重的咬合力度,怎么看都感觉像是在调情。 她觉得他在再闹几下就又要把自己的花痴勾出来了,偏偏他自己还毫无自觉。 绒雪被她拍了下,不满地扑过去在荆婉容身上蹭。只是他没适应身体的变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小团子,这么一猛扑差点把她的腰压断。 荆婉容摔到地上:“……痛啊!”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是元修文的声音:“怎么了?我可以进来么?” 绒雪自觉变回兽形。 荆婉容扶着腰过去开门:“没什么……有什么事吗?” 元修文似乎已经在她门外站了一会儿了,只是方才听到她喊痛才敲门。 他现在看着又正常了许多,腼腆地笑:“想带你在宗内走走,也想和你聊聊娘的事情。” 这话一说,荆婉容立马就知道他疯劲还没过。 不过她也需要一个渠道多了解一下隐为宗:“宗内人很多吧?我有点怕生……” 其实她是怕见的人多了被揭穿。 “以前不少,最近没什么人了。” 荆婉容琢磨着他这话,她是知道隐为宗有派人去找容器的,但是主要还是控制的外宗弟子,这些魔修反倒很少出面。 “出什么事了吗?” 元修文听到她的问题一愣,蹙眉想了很久才道:“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太记得了……” 真不靠谱……但是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消息渠道了。 荆婉容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斗笠戴在头上:“那我们就在人少的地方走走吧。” 希望元修文不要问她太多央娥上仙的事,她怕自己编的脱离实际。 魔气果然和灵气有着本质差别。 荆婉容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这点。 隐为宗的地都是光秃秃的焦黑一片,仿佛是被大火灼烧之后的景象,她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做“寸草不生”。 天色也很阴沉,头上永远都是遮天蔽日的黑色魔气。 荆婉容走着走着便觉得毛骨悚然,元修文在她旁边毫无所察,他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荆婉容隔着斗笠的纱瞄他的侧脸,现在的元修文和留影石里的倒是有点相似了。确实,他应该是这种守礼节而又文雅的人…… 她也想好了自己要问的话。既然他看上去记忆有点问题,那就问问无情道的事情,修为毕竟骗不了人。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啊,你先说吧,抱歉。”元修文不好意思地笑。 “我想问,你的无情道有什么修炼的诀窍吗?修为怎么这么高的?”问完她才发现自己有点太直接了,语气也不对,亡羊补牢地加了句,“爹。”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他几百年前就大乘期了,怎么现在还没飞升。 但这问题有点太尖锐,她决定留到以后两人熟一点再问。 “无情道,需要你用心去感受世间百态……”元修文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怔道,“然后,再学会放弃。” “放弃什么?” “放弃……放弃……”元修文喃喃着,逐渐低下头,“放弃……放弃……” 荆婉容看他又有发疯的前兆,赶紧把他叫醒:“想不起来就算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元修文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哦……那,你不要对无情道好奇。” “无情道怎么了吗?”荆婉容干涩道。 “无情道很极端。除了爹以外,你不能接近任何修无情道的修士,因为他们会害了身边的所有人。” 元修文凑近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荆婉容在那一刻感受到深不见底的恐惧。 她后退一步:“我……” “抱歉啊。”元修文看她害怕,垂下眼,“爹想起一点不好的事情,没什么散步的心思了,宗门的事也需要处理,今天先把你送回去可以吗?下次一定好好陪你……” 荆婉容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荆婉容在房门口碰见了一个绝对不想再见的人。 远远看到濯丽泽站在门口,她下意识就要躲,却被元修文拉着手直接带了过去。 “水棠,这是我的女儿,才接回来。” 她心虚地低下头,只希望头上的斗笠能牢牢遮住自己的脸。 濯丽泽像是看傻子一样:“元大人,你又发作了,跟我回去休息一下吧。” “她真的是我女儿。”元修文诚恳道,“她能进雪华山的阵法,她还能看懂我留下的阵法书。” “什么?”濯丽泽很快便回想起自己在雪华山做过的事情,难道她当时居然是害了宗主的女儿? 可是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她止不住怀疑:“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为何现在才出现?而且霍……那个人也从来没说过啊……” 元修文沉默了,荆婉容在心里祈祷他不要恢复清醒。 “她长得像你吗?”濯丽泽狐疑地盯着荆婉容的斗笠。 “我昨天见过……等等,好像没印象了……”元修文记忆混乱了。 濯丽泽知道他的病,叹了口气:“总之我先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吧,都说女儿像爹。” 她没动,上下打量着荆婉容。 荆婉容知道她是让自己主动摘斗笠的意思,在心中疯狂想对策。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斗笠就被人取了下来,她整张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等不及想看看元大人女儿了,所以自作主张了一下。”小非戏谑道。 荆婉容从来没这么想死过,她根本不敢直视面前元修文和濯丽泽的眼睛,只能紧张地低头看地,同时在心里怒骂身后那个莫名其妙摘了她斗笠的人。 然而面前人却没有反应。她试探着抬眼,看见濯丽泽眼中浓浓的震惊。 元修文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表情有点疑惑。 自己脸上有什么吗? “霍英慧真是个疯子……”濯丽泽咬牙切齿道,“弄出个这么大的人还什么都不说……” 她一甩袖子就往外面走。 元修文还耐着心开口:“你先回房,我和你水棠姑姑要去处理一下宗内的事务,好吗?” 荆婉容目送着那两个人离开。 她蒙混过去了?可是自己明明长得跟元修文和央娥上仙都很不一样啊…… 她也不管自己还站在外面,从储物袋里翻出个铜镜仔仔细细地照。 镜子中映出的脸吓了她一大跳——自己的脸什么时候和元修文这么相似了?! “不用担心。”小非也出现在镜子中,“幻术过几个时辰就消散了。” 她看着他戴着面具的脸:“刚刚摘我斗笠的同时,你在我脸上下了幻术?” “很快吧?在场没人察觉到呢。” “为什么要帮我?” “想帮便帮了,没有为什么。”小非似乎被她不解风情的追问弄得没意思了,挥挥手。 他一头长发慵懒地披散着,衣着华丽却又松散,与之格格不入的是他脸上那块阴森的鬼面具。 荆婉容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第九十六章机关算尽 丹熙熙靠在窗边仰望着夜空。万籁俱寂的夜晚,天幕中的下弦月,让她很容易联想到之前的那个晚上。 嵇欣笑刺伤了燕智美之后,又带着回魂丹来看她,还诱哄她吃下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蛊虫…… 她的神色慢慢冷下来。 “怎么摆着那张脸?”嵇欣笑却在此时黏过来,那张带着邪异魔力的脸几乎已经贴上了她的。 丹熙熙盯着他晃神了几秒,在一种复杂的心绪中,终于彻底地下定了决心。 这个人,不能留下来。 “等下,同我一起去处理事情。” “……好。”他意味不明地笑。 站在污秽不堪的大门前,丹熙熙却迟疑了。 “不进去么?”反倒是嵇欣笑催促道。 “……你还记得我上次做了什么吗?” 丹熙熙也为自己上次的举动而心惊。可是没办法,她本来心病就重,嵇欣笑又故意和别人举止那般亲密,被她关起来还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实在是太刺激她了。 “我当然记得啊。”嵇欣笑直接替她推开了门,挑眉笑道,“怎么可能会忘。” 地牢的最深处,并没有牢房,而是一段空荡的走廊。 说是空荡,其实地上散落着的尸骨也并不少了。 丹熙熙忽然转过身来。 她要快一点结束,荆婉容还在等自己的丹药。 丹熙熙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暗暗咬牙。她差点忘了,嵇欣笑最开始就是把她当成乐子看,为了实现他取乐的愿望,估计受的那一点身体上的伤也不算什么了。 看着她疑心病发作,因为莫名其妙的贪欲和占有欲而扭曲的丑陋样子,应该很有趣吧? “你……”丹熙熙忽然死死握住两人十指交叉在一起的手,在她的大力之下,他骨骼分明的手也将她硌得生疼,可是她毫无要停下的欲望。 直到自己的指骨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强压,她才松了点力气。 嵇欣笑提起手臂,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在眼前。因为丹熙熙方才过于暴力的行为,两个人的手指根和指端都留下了红痕。 “这样的痕迹如果不抹去的话……就好像一直握着手一样。”他似笑非笑道。 丹熙熙扫过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无一例外,全是自己留下的,像是在提醒着她做过的事情。他不肯抹去,自己就算不想看见,也毫无办法。 丹熙熙冷冷地看着他。 “嵇欣笑,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 她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处处讨好、无权无势的弟子了。 自己现在是意寂宗的掌门,也是了解他性格的人。 也是如此,她才无比深刻地明白,如果哪天嵇欣笑不想再站在自己这边,或者对自己这个乐子腻味了,他随时就可以背叛自己,让她从现在这个脆弱的高处摔得粉身碎骨。 严格说来,自己也算是勾结了魔修。光是这一个罪名,就足够她获得燕智觉的待遇了。 丹熙熙的手在身侧慢慢攥紧成拳。 动手吧。 嵇欣笑看着她眸色变化,忽然轻笑道:“你不累么?” “……累什么?”丹熙熙一愣。 “永远这样不安地追求着权力,又对自己得到的一切患得患失……”嵇欣笑看到她渐渐沉下去的脸色,更是恣意道,“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你懂什么……”丹熙熙咬牙,一脚踹在他小腿骨上。 那处之前被她弄断过,虽说后来她给他安排了治疗,但他每次都不肯把她留下的伤完全治好。 嵇欣笑顺从地斜斜跪坐在地上。 丹熙熙俯视着他,心中终于升起些许安全感。 “嵇欣笑。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看够乐子了吗?” “还没有呢。” 丹熙熙咬住下唇,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凶狠,毫不留情地拽住他的头发往上扯:“我的丑态,就那么好看吗?” 嵇欣笑被她扯的头皮作痛,却愉悦地笑了出来:“很美啊。你努力讨好我的时候,你在别人面前装大度的时候,你为了爬上去勾心斗角的时候……还有,你那副想真心待人又畏惧背叛的样子。”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嵇欣笑被她抽得偏过头去。 丹熙熙大口地深呼吸着。 “我说的有错么?”嵇欣笑满不在乎地看着她气急的样子。 他忽然笑了,明明被抽痛的是自己的脸颊,他却抬手抚上她的侧脸:“可怜的熙熙……” 丹熙熙忍无可忍地催动了全身的灵力。 嵇欣笑因为嘴角溢出的血迹一愣,随后又无所谓地用带着笑意的眼凝视着她。 丹熙熙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现在所催发的毒,并不是一朝一夕下的,而是每日沏茶时,悄无声息融化在他茶杯内的丹药。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么?从刚刚那睁大了一瞬的眼来看,应该是不知道的。 “……嵇欣笑。”丹熙熙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扭曲了的、俊美的脸,快意道,“你最不该做的,是干扰我的计划。” 虽然现在她也在他的帮助下得偿所愿了,但是当初大比上,他噙着笑一剑捅穿燕智美的情景,给她带来的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恐惧,还有他身上的魔气,让她始终不安着。 跪坐在地上的嵇欣笑又咳出一大滩鲜血,浑身魔气一点一点地消散,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盯着她的血眸如鬼魅一般。 “咳……这是什么毒……居然能化掉我的魔气……真厉害……”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内脏的碎片,眼角笑意愈发深刻,“熙熙,你炼的么?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天才……” 丹熙熙心脏狂跳,想起二人初遇时,他也夸过自己炼丹厉害。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她脸颊逐渐攀上红晕。 她确实是爱着嵇欣笑的,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简直就像是受到某种命运的指引一般。即使是现在,自己带着恨意算计着杀了他,也无法不觉得他咳血的样子美丽。 正因如此,他才不应该继续活在自己身边。 “这样就可以了……”她喃喃自语道,对他下了最后的诀别,“永别了。” 丹熙熙转过身,往牢外走去。 “我如果不死的话,你是不会安心的吧……” 低低的笑声忽然从后面传来。 丹熙熙脚步一顿。 又是他的叹息:“我不后悔。” 她还是没忍住转过了头。 嵇欣笑浑身是血,身上缠绕着那种诡异的色彩,脸色惨白一片,盯着她的双眼却神采奕奕。 她心下一跳。 “丹熙熙!”嵇欣笑看到她回头,突然愉悦地笑了,似乎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样,热情地、狂喜地朝叫喊着她的名字,“我们就这样在地狱再相会吧!!!” 他兴奋地用血红的双眼紧紧锁着她,随后狂放地大笑出声,整个地牢都充斥着他疯狂的笑声! 丹熙熙失态地后退一步,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着一样,转身就往外面跑。 她跌跌撞撞地踩在血污的地上,第一次在他错乱的话语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恐怖。 只要,只要出了这里,就听不到他的笑声,一切就与自己无关了……! 就在还差几步就要碰到外面的阳光时,她忽然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 丹熙熙捂住胸口,眼前阵阵发黑。 为什么会这样痛?难道说自己对他的爱…… 接着她的五脏六腑也跟着疼起来。 丹熙熙脱力地摔在地上,终于分清了这种感觉。并非是出自感情,而是毫无疑问的生理性疼痛——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咬自己的内脏!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嵇欣笑诱哄着她吃下了某种不知名的子蛊,骗她说吃了蛊便会让她爱上他。而母蛊,就在他体内。 丹熙熙咬牙,难怪他方才对自己说“在地狱再相会”,是因为他知道这蛊母蛊一死,子蛊也会接着暴动吗? 不行,她绝不能死在这里……只要从这里出去,一定能想办法解决的…… 丹熙熙呕出一大口血,努力地往前爬,身体内部被蛊虫撕咬地感觉让她不断颤抖。 只差一点就能出去了……丹熙熙伸手,想要抓住牢门前的门槛。那里也是能沐浴到室外阳光的地方。 她的视线忽然一黑,一只靴子凭空出现,狠狠踩在她即将碰到门槛的手上。 丹熙熙艰难地抬头看去。 两个人影逆着光站在她面前。 那靴子的主人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又往下碾了碾,在听到她骨头碎裂的声音后才满意地松了点力气。 丹熙熙痛得惨叫:“……车平心!” “嗯嗯。”车平心低头看着她,“上次我跟那人说了两句话,你也是把他带到这里来罚了吧?就像我现在对你做的这种感觉?” 丹熙熙回忆起来,那次荆婉容和燕智美合伙弄出的闹剧……确实让她疑心病发作,最后全发泄在了嵇欣笑身上。 当时,嵇欣笑就是假意和车平心故作亲密的。 车平心像看蝼蚁一样,淡淡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丹熙熙:“那个人死了?算了,隐为宗那边的事情也已经说好了。” “你,在说什么……”丹熙熙睁大眼。 “你很碍事啊。”车平心不满道,“意寂宗和隐为宗那点事本来就在暗处,你偏偏拿出来解决……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有。” 她咬牙切齿道:“掌门的位置,一开始就说好了是我的……!” “哈……”丹熙熙讥笑出声。 她知道那些弯弯绕绕,不过自己上位的经历也并不光彩:“你再反对也没用,真人们都……” “是这样么?”车平心挑眉。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终于在此刻走了出来。 丹熙熙一激灵,认出那是当时唯一一个沉默着表示了反对的采城真人。 他一直认为剑峰的弟子更应该当掌门,而车平心就是剑峰的。 采城真人虽然走了出来,却并不动作,也没有制止车平心的举动。 丹熙熙忽然明白了这两个人打算做什么。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被蛊虫咬碎了。 她并不是傻子,立即开口求饶:“我被他打伤,现在状况并不好,你们也看到了。毕竟我……咳咳,做了一段时间的代理掌门,救我从这里出去,我会把位置让给你的……车师姐。” 车平心冷笑:“你当初就是这么讨好大家的,亏我们还真信了,以为你没什么野心……再说了,你杀了他,被他打伤不是活该么?” “啊啊……”丹熙熙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她感觉自己快被那蛊虫吃空了,“求求你们,救我出去,我一定……” “不行。我们要带燕师妹去隐为宗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一定会出来碍事。还有,那块石头,你是不是藏在身上了?当初明明就说好要交出来的。” “给你,我给你……救救我,我还要出去送东西的……我不能死在这里……”丹熙熙哭求着,她还记着要给荆婉容送寒草炼成的丹药一事。她柔顺的棕发凌乱地散开,残留着嵇欣笑指印的手不停地抓挠着地砖上的残血。 “啧,好吵。”车平心拔剑,“要不然就干脆让你痛快一点吧。” 这于她而言并不算残忍,而是丹熙熙现在这个样子确实让她觉得不如痛快地死掉。她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可爱的、圆滑的、懂分寸的丹师妹。 “不要……不行……不能……”丹熙熙抽着气微弱道。 车平心举起剑。 丹熙熙又吐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组织的血,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一直伪装着自己,拼死拼活、勾心斗角地往上爬,机关算尽,牺牲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怎么能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埋葬在永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她的梦想,她的执着,绝对不能在这里终结! 丹熙熙朝眼前的白光拼命地伸出手。 然而那里并没有什么希望,就像她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着的权力和高位,连同她未完成的野心一起,到了最后也只是虚无的泡影而已。 “所以说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儿就是麻烦,把宗门当成大宅,天天想着夺权。”车平心说着,想起自己还真被斗赢了,又有点不忿,“你说她一个炼丹的,既然有天赋就好好对着炼丹炉过呗。” 主人一死,储物袋自然也没了私密性,车平心毫不意外地在里面翻出了留影石。 “就是这个。”采城真人接过去。 “哇……发了啊?”车平心又翻出一堆丹药,光是感知透过瓷瓶散发出来的灵气都知道是极品。 其中有一瓶的味道格外不同寻常,带着千年雪山的冷意。 车平心好奇地拎起那瓶子打量:“师父,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这个味道,是寒草。”采城真人也知道当初燕智美恢复的事,犹豫了一下又道,“没想到还留了这么多。” “那这些……” “毁了吧。”采城真人蹙眉。 他还记得小师妹给元修文种寒草的事情,说是这种东西对无情道修士有利,甚至可以帮助飞升。这东西若是流传出去,保不齐哪天会落在元修文手上。 虽然说了要补偿他,但万万不能让他飞升,否则小师妹当年做的事就捂不住了。 车平心虽不解,却也照做了。 手中灵气微动,那寒草炼成的丹药就连同瓷瓶一起化作齑粉,落在丹熙熙死不瞑目的尸体上。 第九十七章痴缠 荆婉容跟着小非走了许久,周围纯白的一片渐渐开始发红。 或许是在幻境中的缘故,她总能听见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心声。 “你也听见了么?” “当然。”小非点头,又笑了,“一直在碎碎念呢。” 濯丽泽不愧是幻术方面的大能,即使被禁术束缚在这里,仍旧能听到她清醒的心声:如此人才,若是能为春时宗所用…… “她真的对宗门很执着啊。”荆婉容感叹道。 被那些礼教迫害过的小非轻哼一声。 随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红,那些细碎的话语也渐渐消失。小非站定在前面,荆婉容也跟着停下。 这里是醉春楼的那间房。红色的纱帐和床幔还挂着,桌上的红烛幽幽地吐着白烟。 熟悉的景物让荆婉容一愣,小非却没什么反应,带着她直直地穿了过去。那满是红色的房间便渐渐消失在两人身后。 “要带我去哪里?” “你还记得上巳节的事情吗?”小非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当然记得。” 荆婉容说完,就看见了眼前那棵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的桃树。 虬结的粗壮树干,压弯了枝条的艳丽繁花,挂满了树的、随风飘动的祈福带。落英缤纷的树下,小非背对着自己静静地站着。 漆黑的夜幕中月明星稀,周围隐隐约约响着女眷戏水的笑声。 这是那一晚的景象。 “好逼真……”荆婉容惊叹道。 之前的幻境都像是在看戏台上的表演,虽然还原,但始终都没有这般身临其境的体验。 小非转过头来,脸上的粗糙的鬼面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荆婉容踮脚摘下了他的面具:“这还是我那晚给你买的,没想到你戴了这么久。” 小非笑道:“谢谢大人。” 荆婉容叹了口气:“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呢?帮了我那么多忙还想做无名英雄。我是该叫你小非,还是阿遥,或者斐珧?” “都可以。”斐珧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戳穿,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在荆婉容面前掩饰太多。 “大人还敢装成元修文的女儿,这才算大胆呢。”他又笑眯眯调侃道。 荆婉容脸一红,随后想起了那些事,脸色又难看下去。元修文…… 她摇了摇脑袋,换了个话题:“这里是幻境的出口么?差不多就告诉我禁术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斐珧仰望着挂在桃树上飘舞的无数红色祈福带,淡淡道,“代价就是……我将永远地留在这里。” 荆婉容陷入久久的震撼中,好一会儿才道:“那你的身体……” “现实中的么?早就和这个幻境融为一体了。”禁术不可能只掠夺修士的灵气或者魔气,多多少少还要献出其他的东西,更别说斐珧造出的这种高阶幻境了。 荆婉容忽然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 “那,这个幻境,能够持续多久?” “最多不过一天。这么说来,我刚才的那个‘永远’,用得好像不太对呢。”斐珧脸上还挂着轻佻的笑,紫琉璃一般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交错着展露着它主人内心的矛盾。 荆婉容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摩挲着,他脸上的苦涩消退了些,回握住她的手。 “大人,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是什么?” 斐珧牵着她的手向上摊平,一些颜色粉嫩的桃花瓣随风聚集在她手心,柔软的触感让她微微蜷起了手。紧接着,一张红色的布条从树上飘下,缓缓落在她的手上。 斐珧把它翻过来,上面空白一片。荆婉容认出来,这是自己那时挂上去的祈福带。 他把它绕在荆婉容的左腕上,打了个精巧的小结。 荆婉容微微屏住呼吸,斐珧离得极近,她清楚地看见他微颤的羽睫,和抿着的唇。 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些,荆婉容紧张地闭上眼。 她很快听到对面人的轻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接着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了下,转瞬即逝。 荆婉容睁开眼,斐珧正低头看着她。 “说实话,我没有想过你是修无情道的。”他顿了顿,“不过现在想来,也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荆婉容难为情地低下头。 他盯着她头上的花瓣,缓缓道:“我们所痴缠着的情爱,在你看来大概是愚不可及的吧……” “……不,倒不如说,之前不懂这些的我才是愚钝。”随着修为的增长,荆婉容已经隐隐约约悟到了些许无情道的本质。只是她的意识像是被一层薄纱蒙着一样,始终无法真正地触碰到所谓“大道无情”的内核。 荆婉容有些不忍地伸手去探他的侧脸:“而现在,我也没能完全懂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抉择。不后悔么?” 斐珧一愣,痛快地笑起来:“大人,我现在大仇得报,佳人在怀,正春风得意呢。” 元修文从最绝望的幻境中清醒过来,一时半会还没走出那种恐怖的心境,捂着被霍英慧捅穿过的伤口不停喘气。 他按着伤口呆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里早已愈合。只是她剑上无与伦比的霸道剑意,给他留下了至今难以痊愈的暗伤。 一直以来,小非给他创造的都是他和霍英慧两人之间温馨甜蜜的点滴,从未触碰过那件事。因而沉浸在回忆中的他都差点忘记了,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元修文扶着墙起身。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做到放下。 意寂宗那边的人应该不久之后就要过来了,在那之前,他还有事找水棠。 元修文最终站定在小非的门前。水棠的气息隐隐从那里面传来,混杂着一股非同寻常的熏香的味道。 水棠躺在地上,发髻上银簪散乱,早已死去。元修文漠然地抬手施法,将她的身体转移到原本的房间去。 死掉了没关系,见到霍英慧的时候跟她说一声就好了。 小非却不在他自己的屋里。还有……元修文大步走到桌前,一把拎起了倒在桌下的人。 正是荆婉容,这个假冒自己不存在的女儿的蠢货。 她现在双眼紧闭,大概也是沉浸在某种幻境之中,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元修文心下略微遗憾这个继承了自己研究的假货,但手上却毫不留情,直接贯穿了她的腹部。 被他掏出的那个硕大的血洞汩汩地往外淌着血,胃袋和肠子都掉了出来。 元修文收了手,转身便往外走。显然小非是背着自己动了什么手脚,不过他不在意。毕竟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角落里,一双鎏金色的兽瞳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荆婉容往前走了一段,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让她心下不安。 她回头,那巨大的桃树早已消失,远远地只能看见斐珧坐在醉春楼那间房的床中央,红色的纱幔垂在他两侧,一动不动。 他尾端泛着墨绿的长发斜斜束着,艳丽不可方物的脸上,绛紫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她想起两人初遇的场景,他作为美艳惹眼的花魁在街上由众人簇拥着,而她隔着客栈的窗远远地望过去,立刻便被他与媱娘极为相似的眼睛吸引了。 荆婉容站住了,她看见斐珧也在盯着自己。她不知道他看着自己的背影渐渐远去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觉得他这自虐般的举动让她寸步难移。 幻境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了,黑洞洞的一片,与纯白的幻境空间对比鲜明。 荆婉容对他摆手,示意他不要看着自己离开。 斐珧轻笑,身处在他的幻境之中,荆婉容立刻被点明了他的意思:不要回头。 “……”荆婉容转过身,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她左腕上的祈福带的线被抽了出来,另一端落在斐珧那里,两人之间扯出了长长一段红线。 跨入那出口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炸开。荆婉容在迷乱的桃花瓣中努力地睁开眼睛,同时感受到了幻境主人的种种情绪,憎恶、疯狂、杀意、不舍……以及痴恋。 她忽然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痛楚,左手腕仿佛被火燎一般,她下意识地捂住那里。 原来自己祈福带的红丝线已经尽数被抽了出来,现在她手腕上空空荡荡,只剩被勒出的一道淡淡红痕。 等到元修文的气息彻底远去,荆婉容才睁开眼睛。 她连气都喘不上来,还没从斐珧那里回过神。余光瞥到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肠子,荆婉容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无力地去摸自己的玉牌。 没关系,丹熙熙答应了自己会送寒草炼成的丹药过来,吃了那个的话……而且从元修文方才那副去办事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接下来不会出来碍事…… 只要联络上丹熙熙…… 荆婉容将自己身体里最后一点灵力注入玉牌,祈求着对方的回应。 可是那块玉牌却如同死物一般,无论吸收了多少灵力,都没有半点回应。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么? 荆婉容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无力动弹,她万念俱灰,默默地等待着死亡。 早知如此,还不如和斐珧一起在幻境中破灭……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一只爪子搭上了她的身体。绒雪浑身裹满了不详的咒文,给她输了点灵力暂时止住血,随后它身上的束缚又收得更紧了些。 “真是的……没了本座,你要怎么办啊。”绒雪现在说话都费力,“元修文刚刚来过了……本座的束缚离他一近,就完全动不了……对不起,只能这样稍微给你止点血了……” 荆婉容鼻子一酸。 绒雪依恋地靠在她身边:“你离开雪华山的时候不是拿了寒草走吗?快点吃掉它,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没有。我现在没有……”荆婉容呆滞地看了许久天花板,才艰涩道。 绒雪一愣,怒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 它忽然又泄气了:“算了。谁让本座选了你做主人呢,真是造孽。” 荆婉容微微侧过头去。 绒雪明显也被咒文束缚得很痛苦,它毛绒绒的雪白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它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金色的竖瞳紧紧锁在她身上。 “你知道,元修文想挖本座妖丹的原因吧?” 第九十八章消融 “……不知道。为什么?”荆婉容还记得她之前问了绒雪这个问题,结果反而把对方弄得生气了。 “其实,霍英慧当年拴着本座,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绒雪垂下眼。 这也是濯丽泽等人后来屡次上山找它的原因。 “寒草若是没有了,千年雪狐的妖丹也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红衣女子笑容明丽,“修文,记好了哦!不过寒草还在的情况下,不准你吃这么漂亮的狐狸。” 若是说元修文现在还有什么不杀自己的理由,绒雪也只能想到他还要讨霍英慧欢心了。但是如果有需求,元修文就会毫不犹豫地掏了自己的妖丹。 荆婉容明白了绒雪坦白的用意,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她不想做那种事。自己身边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若是能长久地陪伴着自己的宠物也死在自己手上的话…… “本座不想再做你的宠物了。”绒雪温暖的身体紧紧靠着她的,“当初就不该吃你挖的那枚雪豹丹,哪知道会赔上这么多。” “如果你真的不是我的宠物就好了……”荆婉容不能动弹,只想快点把它的想法打消。 “喂!”绒雪听到她的话急了,虽然这茬是自己先提起的,“本座哪里配不上你是吧?!” “呵呵……”看到它反而急了,荆婉容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吐出一口血。 “哼,反正把吃了你的妖丹吐出来,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别犯傻了。”荆婉容闭上眼,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远去。她腹部被元修文捅穿的血洞实在是太大,很难靠自我愈合,更何况她现在体内灵气魔气都是亏空的状态。 死的感觉,倒没有想象中寒冷。 若是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她现下只是觉得没能报复元修文有点遗憾。 “不要死……”绒雪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吃下去……” 荆婉容察觉到它要做什么,想要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已经濒死的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 随着一股灵气的暖流涌进体内,她多少取得了些身体的控制权,睁开眼睛就看见绒雪正趴在自己身上。 他被元修文的咒印束缚得痛苦无比,此刻干脆直接化作了人形,将自己的妖丹用舌尖抵在她的唇上。 荆婉容想要推拒,但是一扭开头,丧失了那股灵气的来源后,她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绒雪再度覆上来。 “唔!……”荆婉容感受到口腔内渐渐融化开来的温度,惊惧地摇头,却被绒雪按住。他闭着眼,雪白的睫毛不停颤抖,直直把自己的妖丹往她嘴里送。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自己内丹的气息,他才松开荆婉容,天真的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与此同时,他身上血红色的咒文也开始渐渐消退,如雪的肌肤和长发再次显露出原本的色泽。头上的尖尖狐耳和身后的狐狸尾巴,都再次冒出来。 荆婉容恢复了力气,喘息着抬头,看到绒雪如往常一般的样子,一把抱住他。 “什么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妖兽没了妖丹就会死……” “……本座当然不会死啊!”绒雪好奇地看着自己越来越白的皮肤,“不过确实有点奇怪……” “不管怎样,还活着就好。”荆婉容紧紧地抱住他,不停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的情绪再度高涨起来,方才吸收的大量泛着冷意的灵力也开始修补她的身体,过剩的灵气游走在她的经脉中。 “哼,你还知道担心本座啊。刚刚是谁说不要本座的?” “当然是骗你的啊!”荆婉容笑着去揉他的狐耳,“你真的是蠢狐狸!” “本座才不蠢!” 荆婉容偷笑,察觉到体内的变化,对上绒雪的视线:“你发誓,以后会一直陪着我。” 吸收了千年雪狐妖丹里过量的灵气,她有了进阶的预感。而元修文的那副样子,让她很是担心进阶后的自己也会变成感情淡漠的人。 虽然自己本就有点这样的倾向,但如果无情道大成,那时必然会变得更加难看。绒雪又是需要宠的性格……到时候,自己的身边如果一个人都没有…… “好了,本座发誓会一直陪着你。”虽然自己才总是那个被哄的,但绒雪一察觉到对方也需要自己,就高兴地摆出哄人的态度。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荆婉容紧张地看着他。 绒雪脸上微微发红:“本座怎么觉得,这里有点过于暖和了……” 荆婉容心下一沉,隐为宗内阴冷无比,这间房也不例外,她纯靠着灵气护体才没被冻伤,怎么又会觉得热? 她急急拉住他,绒雪缓缓低下头,眨巴着鎏金色的兽瞳,愈发白皙的脸上显出几分妖兽的特性,往后退了几步。 荆婉容撑着地面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绒雪,你到底……” “本座……”绒雪也不解地微微歪头,“好像要融化了一样……” 荆婉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袖,面前的人就忽然整个炸开。 没有了妖丹,终年不化的积雪在此刻终于开始消散,片片飞雪裹挟着雪华山的冰寒,纷纷扬扬地落在荆婉容的头上、脸上、身体上。 这只活了千年的雪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四散开来,他白雪一般的长发、皮肤,他金色的眼睛,连同未说完的话语一起化作飘舞的尘埃。 被这无尽的雪包裹起来的感觉,就如同躺在那曾经温暖过的绒毛上一般。 荆婉容木僵地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雪粒,微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那小小的一粒雪很快便在自己的温度下融化了,再也寻不到踪迹。 她跪坐在地上,失语地看着他存在于世上的最后一点证据慢慢地消亡殆尽。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颤抖地捧起地上的残雪,“你才向我发过誓……” 但是,失去了妖丹的妖兽,怎么想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荆婉容体内来自他妖丹的磅礴灵力仿佛共鸣了一般,在她的筋脉中不断地翻涌。荆婉容捂住胸口,那种久违的痛苦再次蔓延至全身,她试着强行调和着体内的灵气和魔气,然而收效甚微。 寒山宫的后方极少有人驻足,即使隐为宗四处都是肆虐的魔气,那里的高的吓人魔气浓度也让人不敢接近。 采城真人许久没踏足此处了,他拧紧了眉。跟在他后面的车平心面对着浓郁的魔气,直接用灵力建起了屏障。 “收起来,不要惹人注目。”他不悦道。 “附近也没什么魔修会注意到这边吧。” 车平心刚说完,就被身后不断逼近的魔气源吓了一跳:“谁在后面?!” 元修文大半张脸掩在阴影里,他习惯了自己这样出现后别人的反应,毫无情绪起伏道:“东西,带来了吗?” 车平心第一次见到不断四溢着如此之浓烈魔气的人,拿着留影石的手都在抖。 元修文夺过那石头,翻过来死死地盯着霍英慧的印章。 采城真人也将怀中昏迷不醒的燕智美放在一旁的地上。他警惕地注意着元修文的反应,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果不是自己也想见见小师妹,问她虹光剑法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这个忙的。 “啊……啊啊……”元修文急促地呼吸着,身上的魔气越来越不稳定。 车平心害怕地退了几步,站在后面。 元修文抚摸着留影石后的印章。 “终于……几百年之后,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 第九十九章恩怨 荆婉容从冰冷的地上醒来,一时混混沌沌,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吸收了巨量的灵气,经历了那样激烈的情绪波动,她也并没有进阶。体内的各种力量混杂交织在一起,像一颗被摇匀了的生鸡蛋一样。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蠢蠢欲动的灵力,仿佛是在等一个什么时机喷涌而出。 荆婉容现下也没什么关注修为的余力了。 她麻木地起身,直直推开门往一个方向走去。那里的魔气最为浓烈,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就能够确定元修文绝对就在那里。 她觉得很累。元修文绝对想不到自己还活着,他等下见了自己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算了,这并不重要。 她现在只想杀了他。当然,她也清楚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无所谓了,就算是自己落败后被他掐死也好,现在她要去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 寒山宫的后方,亮起一个巨大的阵法。 点点光芒开始汇聚在中央昏迷着的燕智美身上,她的样貌也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车平心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神仙附身在凡人身上的事,不安地看着她。 站在阵内的元修文没什么表情,只是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真实心境。 采城真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之前并不知道这种事还需要画法阵,何况阵内就只有燕智美和元修文两人。 如果等下小师妹真的成功附身过来了,元修文忽然变卦,按现在的情况,自己这边似乎更容易落下风一点。 就在燕智美的脸色随着那点亮起的光而逐渐苍白时,采城真人终于按捺不住,大步上前,准备打断元修文:“你……” 然而他刚踩在阵法的一角,就被一股魔气大力甩了出去。 元修文居然在阵法上施加了禁制! 采城真人化掉了那股魔气,转头怒视着他,却又毫无办法。这里是隐为宗,魔修的地盘,更何况元修文在阵法上的造诣极高,钻研出的那堆稀奇古怪的阵法几乎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解开。 偏偏小师妹留下的印章也在此时发出淡淡的亮光,如果自己强行攻击元修文,不知道会对在仙界的她造成什么影响……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另一股魔气也悄悄地逼近了。 “谁在那里?!”一旁车平心的神经更加紧绷。 一个人影从拐角走出来,一步一步地接近了两人。 就在车平心要直接甩过去一道灵力时,那人终于站定了,掩在阴影里的容貌彻底显露出来。 “好久不见,采城真人……还有剑峰的师妹。”荆婉容面无表情地和两人打招呼。 车平心难以置信地看着浑身魔气、境界高涨的荆婉容,她曾经在宗内大比上和她对战过,彼时眼前的人还只是堪堪筑基后期。 “你堕魔了?!” “嗯……大概算是吧。” 采城真人的手按在剑柄上,密切地关注着荆婉容身上的魔气变化。他忽然注意到她的腰上,居然还别着自己爱徒的成吾剑。 “晏从云也在这里?” “……在。” 采城真人多少也知道晏从云的家事,沉默了,连带着看荆婉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理解。 荆婉容忽然焦躁起来,她想起自己是要来杀元修文的。 不过既然见到了意寂宗的同门,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问。 “……丹熙熙……在哪里?” 车平心心下一凛,她知道荆婉容和丹熙熙之前关系匪浅,虽然两人自从闹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那么亲密过,但现在对方这么问了的话……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丹师妹在处理宗内事务。”车平心笑道,“最近她很活跃呢。” 她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提醒对方丹熙熙夺权的野心。 荆婉容沉默着点点头。 所以那晚,她不回应自己的玉牌,只是因为不想回。 这不是丹熙熙第一次利用自己,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抛弃自己。可能是她察觉到了自己堕魔的事实,觉得自己是现在已经是一枚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吧。 可是自己真的差点就死了。结果没死成,还祸害了绒雪。 估计她当时说的,为自己而剩的寒草,也是骗人的吧。 荆婉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心中恨意升腾,只觉得之前还在心里为她开脱的自己可笑。 车平心被她的沉默弄得七上八下,试探道:“师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荆婉容回神,扫了一眼旁边专注于留影石的元修文。阵法不仅可以隔绝外面对里面的影响,也能隔绝里面对于外面的感知。自己就在他附近,一心扑在与上界沟通的元修文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燕智美也在这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两人带过来的。丹熙熙还真是下血本了,为了权力连燕智美都能出卖么…… 她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 “你们想进这个阵法?” 采城真人警惕地看着她:“你知道这个阵法?” 荆婉容点头。 她一眼就知道元修文想做什么了,这是缚仙阵,可以暂时束缚住上界的神仙。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时效一过,不用那神仙出手,光是阵法本身就能让画下它的人神魂俱灭。 说起来,这缚仙阵,和血祭阵极为相似,二者只是阵眼上有些微的不同。 既然这两人已经帮了元修文,双方之间必然达成了什么约定。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信任元修文。 “……你们不觉得这阵法眼熟么?之前隐为宗闹事时,就在各宗画过的……”荆婉容诱导道。 “……血祭阵?!”车平心惊呼。 采城真人后退一步,面色惨白。 “我能解开它。”荆婉容淡淡道,“只要你们在他发现时帮我稍微拖住元修文。” 她上前一步,在指尖凝聚了些魔气。 “等等。”采城真人叫住她。 荆婉容不悦地回头。 “……在央娥上仙降临的那一瞬,他的修为会被吸到最低。”采城真人低声道。 元修文自己其实也不太懂,为何他如此执着于霍英慧。 若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助自己彻悟无情道的工具,这百年间其实出现过很多合适的人。只要他愿意,在对方身上付出感情,再动手,便能立刻成仙,去上界找霍英慧报仇或者好好理论一番。 可若是这么做了,他又担心霍英慧因此一口咬死自己当年就是想杀她。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让霍英慧误解自己。 有的时候,元修文甚至觉得委屈。他一直在纠结苦恼着的选择,始终不能下定的决心,霍英慧轻松地就用捅进他身体里的剑,告诉了自己她的答案。 如果自己见到她,要说什么呢?告诉她当年他其实没打算动手?质问她为什么不相信自己?还是问她,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 他想了几百年,也没想出一个结果。 强行施展的法术让燕智美的外貌暂时变成了另一副样子,元修文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他描摹过无数次的脸。 天色逐渐开始变暗,空中乌云翻滚,阵法中心却没有积云笼罩,一束阳光直射在上,亮得花人眼。 凡人强行召唤上仙,最基本的现象就是天相的改变。 元修文盯着天空,往手中的留影石里注入了更多的魔气。被荆婉容打出的伤还没完全好,一边要维持阵法,一边又要供给魔气,他有些支撑不住的预兆了。 就在他焦急不定之时,天空忽然隆隆作响,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这不仅仅是小范围内天色的激变,其他各宗都被惊动,要知道出现这样的预兆,要么是修士成神的大喜之事,要么就是神仙陨落这样的大悲啊! 阵法上的那一小块天空却在此时恢复了平静,阳光照耀,显出非同寻常的安宁。 接着,那光变得越来越刺目。 元修文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霍英慧,再也无暇注意其他的事物。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自己几百年的苦苦挣扎,于她而言不过是弹指几月。 霍英慧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会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元修文忽然发现,自己曾经无比想要探寻的问题,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看着眼前鲜活的她,他居然只想问她在天界的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自己。 霍英慧的睫毛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终于要睁开眼睛了。 “啊……啊啊……” 期待了无数次的愿景就要成真,元修文急促地呼吸着,只觉得自己如同身在一场不会再醒来的幻梦之中。 霍英慧缓缓睁开了眼。 然而在这瞬间变故突生,一柄长剑从后方直直捅穿了元修文,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荆婉容握着成吾剑,那剑柄被她的体温捂热,如同曾经牵着她的、晏从云的手一般。 元修文愣在地上,抬头看着霍英慧的方向。没了自己魔气的维持,她很快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燕智美正在倒在地上昏睡着。 他一直等待着、期望着、梦想着的重逢……怎么会落的这样的结果?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元修文掐住持着剑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脖颈。他浑身魔气混沌,又有些疯癫之兆。荆婉容并不是剑修,但这一剑却不偏不倚捅在他的旧伤上。 这是以前……霍英慧捅穿过的地方。 他才见到她一面…… 元修文收紧了手,荆婉容被他掐得脸色青紫,却露出一个轻微的笑。 接着,那剑上的剑意顺着剑身迅速涌入元修文的体内,顺着他体内曾经被霍英慧剑意伤害过的地方不停地撕扯着。 久违的熟悉痛楚让元修文的神智更加混乱,他现在几乎有些分不清伤害自己的到底是荆婉容还是霍英慧了,死死掐着她脖子的手也松了些。 “……这样就算为小师弟,报仇了吧。”荆婉容俯视着他的样子,喃喃道,“还有被你们害死的其他人……” “你好像没好奇过为什么我能吸收别人的心魔和花痴,就把我逼过来了。”荆婉容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其实不止能……” 不用等她说完,元修文剩余的魔气和修为居然顺着剑身疯狂的往她体内涌去! 强行掠夺他人修为的修士多半会遭受严重的反噬,在荆婉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影响。 “……”她无奈地努力平衡着体内的灵气和魔气,“这样,也算是天生魔修的体质吧……” 元修文的大半修为快被她吸空了,疲惫和虚弱让他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看着荆婉容的眼神也渐渐迷蒙起来。 荆婉容注视着他。 这个将要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是她无情道上的师兄,是她阵法研究上的师尊,是关心过她、爱过她的人。 他也是毫不犹豫杀了自己的人,是她这般悲惨结局的一大推手。 吸收了这么多人的灵气、魔气,她的修为早就到了该升上大乘后期的阶段,却迟迟没有任何飞升的征兆。 这很正常,因为她修的是无情道,堕入魔修之后的修士再也不会有任何飞升的可能,等到了大乘的修为就会被天雷活活劈死。 元修文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他身上存在着某种机缘,不过荆婉容并不好奇。 反正两个人就要一起死在这里了。死之前居然还带走了元修文一命,她不亏。 “……婉容?” 荆婉容浑身一震。 元修文终于又疯了,他目光清澈,和之前错认她为女儿的时候如出一辙:“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咳咳,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荆婉容看着他久违的、关心着她的样子,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才…… 元修文见她不说话,急急地去看周围的景象。然而他被她的剑钉在地上,视野十分受限。 “我见到你娘了……是吗?然后我不清醒,对你动手了……所以你不得已才对爹动手了,婉容。”元修文脸上显出哀凄之色,“是这样么……?” 荆婉容一愣,内心百感交集。她点点头,哭得更加悲切。 “没关系的……”元修文得知自己见到了霍英慧,露出一个心愿已了的笑。他艰难地抬手,抚摸她的侧脸,“爹有时就是会这样不清醒,不怪你。” “你现在内力涌动,应该是快要飞升了……爹有一份从柏山雁前辈那里得到的机缘,不知道会不会作用于你身上。”元修文断断续续地嘱咐着,“如果可以的话,你就能不受天道的束缚,以无情道修士的身份飞升……” “婉容……” “咳咳咳……”元修文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睁着眼,努力把她的样子刻在眸中。 他旧伤复发,体内魔气和修为全给了荆婉容,已经是回天乏术。 荆婉容终于叫出了那个称呼。 “爹……”她的话语混着眼泪落在元修文耳边。 元修文的长睫动了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他能看见的最后一刻,荆婉容俯身贴了上去,将嘴唇印在他前额。 这是她作为女儿最后的告别。 就在她吻上他额头的一瞬,元修文清醒了些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仇人。 在她的吻中,在她泪眼中自己的倒影里,他忽然顿悟了无情道最后的一层“大道无情”之意,然而为时已晚。 直到最后,他也只能以父亲的身份死在荆婉容的眼前,任由她将两人的恩怨纠葛彻底埋葬。 湛寂法师久久凝视着佛像。在它怜悯众生的表情下,之前跪在那里的人已经彻底消失。 “天道,竟如此慈悲么……” 他沉默许久,最后轻叹一声。 狂风怒号,乌云翻涌,骤雨已至。 虎头蛇尾的召唤术,让天色变得愈发阴暗诡谲。 荆婉容抱着元修文的尸体瘫坐在地上。 赐给修士的机缘怎么可能轻松地转移给他人,更何况还是关于飞升的。自己如今难逃一死,这滚动的天雷声就是证据。 吸取了元修文的力量,她的修为如今已到了飞升的边缘。 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身上,荆婉容仰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 有什么要过来了。她静静地闭上眼睛。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是要将天下一切都净化一般。 紧接着就是清脆的玉碎之音。 荆婉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她奇怪地睁开眼,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自己脖子上的玉四分五裂的样子。 那块楼桂月送给她的玉,碎掉了…… 第一百章前尘 荆婉容茫然地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她听说过飞升要渡劫,不过自己应该是没有飞升的资格的,所以这里是……? 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这辈子都将困死在此处。这么说来,有些差一步就能飞升的大能,也经常彻底迷失在渡劫时的幻境中,比她现在好不了多少。 她忽然注意到自己左手腕上,那根已经消失了的红线不知何时又绑了回来,线的另一端远远地伸向一处,像是在引导着她一般。 这里是幻境。手上的线,是斐珧那时在最后给自己绑上的…… 荆婉容回过神来,顺着亡故之人的指引,朝着红线的方向走去。 如果这是能够飞升的修士的幻境,那么现在看到的就将是自己最不愿回忆起的事情,作为渡劫的考验。 荆婉容思考着,不确定前方会有什么。 随着周围渐渐明亮起来,她内心逐渐升起一种预感。 不想是,不应是,不要是…… 丹熙熙坐在草坪上抚摸着小猫,看见她的到来,回头露出一个笑容:“婉容。” 微风和煦,阳光正好,无所事事的午后,两个人一起在意寂宗的后山坐着。 “……熙熙。” 从晏从云的死开始,内心就逐渐崩塌着的荆婉容,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最深的绝望。 两个人一起坐在山顶的草地上,晴朗的天空澄澈无比。 荆婉容坐在前面,丹熙熙则拿着梳子给她顺着头发。 “你居然一根发簪都没有吗?”一边把自己的木簪插在她头上,丹熙熙一边震惊道。 “没有。”荆婉容摇头,她从楼府跑得急,哪顾得上这些。 “那我的这两根簪子就送给你吧。” “谢谢。”荆婉容不好意思道,“不贵的吧?” “一点都不贵。”丹熙熙笑道,“因为是我自己用木头雕的!你可要收好了。” 荆婉容受宠若惊,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手工礼物。 “嘿嘿……” “为什么要傻笑?” “因为很幸福啊。”荆婉容吹着风,惬意道,“能够这样轻松自由地活着,能够和你一起像这样快乐地待在山上,修仙真是太好了。” “这样就好了吗?婉容,你还真是容易满足。那到时候你成仙了,得有多高兴啊?” “成仙……虽然神仙很好,但是在天上会很寂寞吧……” 丹熙熙摇摇头。 “我想飞升成仙,然后努力成为天界的上位者,这样的话,不管天上还是地下,都……”她兴奋道。 “……熙熙,为什么要这样?”荆婉容完全无法理解。 丹熙熙看着她古井无波的眼睛,忽然泄了气。 “婉容,你不懂。”她凝望着远方,“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我们其实都没有掌握自己命数的权力的。如果要活下去,就只能去争,去抢,去献媚,去利用……这样,才能获得主宰自己和他人命运的力量。你能理解么?” 荆婉容想起丹熙熙还叫宋西时,被她家的嫡姐和胞弟逼得近乎疯狂的样子。 因为她是从那样的家里走出来的。 “婉容,我们一定要成仙。”丹熙熙激动起来,拉着她的手,“不然的话,作为凡人就只是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蝼蚁而已!” “……好。”荆婉容蹙眉应道。 狭小的房间内,荆婉容用被子蒙住头。 外面风雨交加,她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 “怎么了?”另外一边的丹熙熙也没有睡着,转过来盯着她,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是不是吵得睡不着?” 荆婉容点头。 “我们来聊天吧。” “聊什么?” “我今天看到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在玩过家家。”丹熙熙说完,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家都抢着做爹娘呢。” 荆婉容也笑了:“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个?” “做母亲吧。婉容呢?不会想反串父亲之类的吧?” 荆婉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真话:“我想做你的女儿。” 丹熙熙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只是想稍微体验一下这种感觉而已……”荆婉容不好意思道,“你就随便跟我说两句你会说的话吧。” 她其实也没什么期待,毕竟自己的亲娘都喜欢动不动发脾气、打骂自己。但是自己又一直渴求着母亲的爱,也许丹熙熙会温柔一点,抚摸一下自己…… 荆婉容紧张地盯着丹熙熙。 对面的女孩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荆婉容的脸贴着她的胸膛,鼻尖都是皂角的香气。 “婉容,我最爱的女儿。”柔和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伴随着夜雨的滴落声。 荆婉容心中一震,脑中嗡嗡作响。 “能够生下你,看着你慢慢长大,是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荆婉容抓住丹熙熙的衣袖,想求她不要再说了。 “我其实很感激你,谢谢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做我的女儿。如果能有下辈子的话,我们还……” 即使是普通的母亲都会说的爱语,对荆婉容来说也是从来没听过的天籁,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若是说母爱之类的话题,于她而言太过遥不可及。荆婉容只是静静地躺在丹熙熙的怀里,希望这夜的雨永远都不要停下。 如果这夜的雨一直下着,两个人就可以这样依偎着相互取暖,直到永远…… 幻境内,丹熙熙仍旧坐在草坪上,一无所知地抚摸着小猫。 荆婉容看着她。和记忆中的那个掌门不太一样,那时的丹熙熙还只是外门弟子,自己也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就是因为被你看透了,你才会这样利用我的吧。”荆婉容说不出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很累,“所以也会认为,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无所谓。就算我说了寒草对无情道修士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也没有给我。” “杀掉她,就能成功飞升了。” 脑内忽然响起的声音,提醒着荆婉容幻境的本质。 “什么?”荆婉容一愣,她怎么能飞升呢? 自己可是沦为魔修,后期又是嗑药又是吸别人修为,怎么想都不应该有飞升的资格……除非…… 荆婉容想起自己脖子上被雷劈碎的玉。 除非,有人替自己…… 她不想再思考下去了。 “无情道若是要大成,就必须扼杀自己所在意的一切。取舍之道,自在其中。” 荆婉容沉默着。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厌倦,即使是得知丹熙熙故意不给自己送丹药时恨意滔天,此刻也只是觉得空洞而已。 那声音似是对她的选择不满:“仙路漫长,世间沧桑,无情道修士需要先懂情,再舍情。难道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么?” 荆婉容知道它想要自己做什么。丹熙熙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代表了自己潜意识中对母爱的向往。 那是自己作为婴儿被生下来时,本能所渴求的第一种情感。 如果连这个也能舍弃的话,无疑就算是无情道大成了吧。 “如果不进行取舍,幻境便会夺走你的性命。”那声音再次催促道。 “……不是我不想选。”荆婉容无奈道,“我在意的东西要么本就不属于我,要么就是被生死命数夺走,如今早已什么都不剩了。” 就连生下来就应该获得的第一种爱,她也从来没有拥有过。娘根本不爱自己;丹熙熙短暂地提供了这种情感,但终究也只是在利用自己罢了。 她没有选择的资格。 “你会死。” “其实……就算是对我自己的性命,我也已经无所谓了。”荆婉容淡淡地笑。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那层蒙着的薄纱忽然被拉开。 一直以来只能透过薄纱隐隐约约感知所谓无情道与天道的荆婉容,终于在此刻直面了这赤裸裸的天地法则。 薄纱的后面,那所谓的大道,就如她所想象的一样: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高处不胜寒 天色骤变,云消雨散,日月重光。 不同寻常的辉光照耀在大地上,明亮地昭示着百年后再次出现的飞升者,或者说是神仙。 各宗的修士都抬头仰望着那光线的来源。此前一番异常的风雨交加,还让人以为是某位仙人陨落,没想到是又出了一位新的神仙! 真是件大喜事! 荆婉容慢慢睁开眼。 她终于摆脱了那具落满尘埃的肉体凡胎,重获新生,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她的脸上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微笑,周身缠绕着朦胧的白雾,静静地看着仙界的每一个仙人。 这是仙界第一次出现修无情道飞升的神仙。 诸位仙人早已看腻了这里一成不变的景象,发现来了新人,纷纷上前迎接贺喜,关切和溢美之词几乎要把荆婉容淹没。 有些琢磨过来的,表情便微妙起来。无情道修士这类魔修,如今竟也可以飞升了么? “恭喜啊!”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一个红衣女子才风风火火地跑到荆婉容面前,“对不住,我是知道你们那边叫我下去管管修文的,但是我那几天喝多了……” 真是荒唐。 霍英慧越说越心虚,在强行被拉到下界的那一瞬,她就已经知道自己酿下大错了。后来一看,自己偷的那一会儿懒居然让元修文做了这么多事,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面前和这新神有关系的所有人。 荆婉容看着她。这位让元修文魂牵梦萦的上仙,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和元修文做下的的那些事,如同天灾一般,无意之中摧毁了无数下界之人的命运。 丹熙熙说的没有错。对于上界的神仙来说,凡人就只是蝼蚁而已。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几百年的光阴足够元修文变得成熟内敛,而于不过经历了几个月的霍英慧而言,她和留影石里几百年前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次在留影石里见到她的时候,自己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修士,对这位上仙充满了敬仰。 霍英慧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心虚地低下头,忐忑等待着。 荆婉容心中刚生出些许感慨和恨意,就又感到一阵麻木,只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前尘往事。 凡人只是蝼蚁而已。 她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没关系的。”面带笑容的神女开口道,“天地万物都遵循着各自的命数,此乃自然法则,我……并没有足以违背大道的情感。” 霍英慧震惊地抬头,被她没有焦距的双眼看得毛骨悚然。 荆婉容说完,仍旧笑着,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你……不恨我们吗?” “始作俑者已经死于昔日的我剑下,我在凡间的恩怨已了。” 霍英慧的脸瞬间惨白。 她上前揪住荆婉容的衣领,怒声道:“你说什么?!” “若是放任他继续下去,不知还要牵连多少无辜。”荆婉容莞尔道,“既然央娥上仙不管教,那就只能由我代劳了。” 霍英慧咬牙切齿道:“他是我的道侣……!” 荆婉容低头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一样。 不过她这几个月也并不是全无长进,霍英慧脑中的那股热意消退了些,想起元修文做过的事,也知道身为始作俑者的自己不应该这样发脾气。 她只能狠狠瞪着面前的新神,撂下一句话:“你的无情道,修的真是比他好多了!” 荆婉容静静地伫立着,心想霍英慧说的没错。 只是她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种浓浓的悲怆之意,可等她想要细细分辨这难得的感情时,它却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熟悉的虚无感再次填满了她,就如同捡到那本书的那天一样。 可是自己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荆婉容望着没有止境的天际,忽然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在自己永恒的寿命前方等待着的,将是无上的空虚和寂寞。 全文终 补充 传送符(阵) 虽然隐为宗的符咒可以把没去过的人也传过去,但一般的传送符只能传送去修士去过的地方,因此荆婉容去雪华山找寒草在雪中走了很久。 嵇欣笑最初去意寂宗就是走上去的,但是元修文之前就来过意寂宗了,所以他可以直接传送。其实元修文在意寂宗进出自由,但是他内心深深在意着霍英慧所以一直不敢过去,后面鼓起勇气去了一次还碰上与霍英慧神似的燕智美,吓得更不敢去了。 众所周知隐为宗只有用传送符才能进,嵇欣笑给晏从云的去隐为宗传送符是他身上最后一张,递给晏从云的时候不仅是对方下定了复仇的决心,他也下定了彻底叛变隐为宗、和丹熙熙同生共死的决心。 契约 人与妖兽之间的主宠契约签订严格,有很多条例,比如为了防止修士利用自己的灵宠进阶,契约上规定不允许主人吸收宠物妖丹,否则就会遭到反噬。 而荆婉容和绒雪都属于太长不看直接签的类型。(还好没签成) 忆珠 第一次出现在斐珧当众为媱君洗白冤屈的时候,因为是死掉的人才会有的、不可更改的东西,所以是一个强力的证据。 飞升了之后荆婉容收藏了四个人的忆珠,但是清醒的时候从来不看,只有去宴席喝醉了才会捧出来一个人静静地看。没有丹熙熙的忆珠,因为她始终不知道对方的死讯。 //人物番外写完之后就是和平美满的平行世界番外了(^_^) 番外-晏从云 “从云,爹娘希望你能如空中的流云一般,过上自由的生活。” 晏母说着,将成吾剑递给他:“外出游历,一定要将剑带上。” 晏从云接过剑,略显青涩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自由的生活?这似乎与爹娘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教导,有些出入。 晏母起身,遮住了眼中所有情绪。自从上次碰巧得知了曾经的好友做下的错事,她和晏父皆是寝食难安,此番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请央娥上仙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招致无法承受的后果……毕竟,要对付的可是魔修。而元修文如今的样子,已经是与他们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好友相去甚远。 至少不能将从云牵扯进来。 意寂宗的院内,拂晓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床上。 晏从云早就清醒了,他心中思绪纷杂,眼神晦暗地看着仍在熟睡的大师姐。 即使是吸收了他的心魔,她也全无变化的样子。 至于原因,他心中清楚无比。因为,他始终都……不能真正地放下仇恨。 回想起大师姐偶尔对自己投来的、像是在看小孩一般的目光,晏从云在心中自嘲,也许自己是真的幼稚,才做不到放下吧。 但是,怎样“成熟”的人,才能做到在自己重要之人被杀时,能不怀有仇恨?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或者说,就算自己是真的错了,他也会一条道走到黑。 晏从云握紧了身旁的成吾剑。 隐为宗的地牢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晏从云喘息着,一旁的成吾剑随着他心境波动不停地闪着时明时暗的光。 他深知自己这样活不了多久了。 晏从云虚虚地盯着地上干涸的污血,脑中想到的却是之前在意寂宗的日子。灿烂的阳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以及自己挥剑时酣畅淋漓的快意。 爹和娘,是希望自己过上那样的生活吧。 而不是现在这般,不顾自己安危,为了报仇孤身闯进隐为宗杀戮。 可是,他却在内心觉得,这样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要是说还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就是走之前,没有跟大师姐告别。 晏从云身上交错的伤口更是作痛,他长呼一口气,咬紧牙关强忍着。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隔壁的牢房传来。 “……小师弟?” 晏从云猛地转过头,身上的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尖鸣。 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是,荆婉容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周身却是魔气纵横。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眼中是深深的伤痛。 晏从云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甚至有余力笑着说起自己复仇的血腥之事。 刚刚还在遗憾自己没能道别,下一秒就见到了她。简直就像天意,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一般。 晏从云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灵力早已所剩无几,偏偏还要强撑着给荆婉容渡过去。 好在她如今五感迟钝,似乎没发现他的异样。 晏从云握紧了成吾剑的剑柄。这是他的本命宝剑,陪伴自己多年,就像自己的手足一般。如今…… 他隔着牢房栏杆的空隙,将成吾剑放到荆婉容的手上。 “大师姐,我睡着的时候,你要握着我的手。” 晏从云以自己无意中展露的命令姿态,凛然向她下定了最终的诀别。 番外-绒雪 “……这样的生活……还要多久……” 雪华山终年不息的风雪中,一个毛绒绒的身影坐在山顶上。 绒雪一身蓬松的毛发覆满了雪,它怔怔地望着远方发呆。 雪华山的妖兽习惯了山上极端的气候,少有会下山的,更何况自己还是妖尊——虽然现在只是个小团子。 但是自己的父母,历任妖尊都下山了。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总是对着这无尽的雪,自己也早就觉得无聊了。 听说下山之后就不能再回来了,而雪华山上的妖兽一旦离开了这极冷的环境,基本也不剩多少寿命。绒雪却一点畏惧都没有,于它来说,与其在这里给两个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人守一千年阵法,还不如下山快活两天。 可是上来的人全部都死在那个阵法里,而那两个给自己下了束缚的人却不知所踪。 ……要是,能有谁将自己从这里带出去……就算是以死为回报……自己也会欣然接受的。 真是没想到,自己选定的主人,居然会和元修文牵扯上关系。 绒雪坐在荆婉容肩头,看着如今分外陌生的元修文,他竟是连自己也认不出了。而当时被他阵法束缚住的自己,可是活生生拖了几百年都没到成年期。 绒雪不懂什么是人类之间的憎恨,只是想到自己被困在山上的漫长岁月,就无端地恼火起来。 如果不是荆婉容还需要他…… 不,光凭自己也是做不到的。绒雪想起自己幼年时被强加的束缚,想起那时就已经到了大乘期的两人,金色的兽瞳黯淡了些。 荆婉容终于醒来了。 绒雪趴在她身旁,不顾身上愈发缠紧的咒文给她渡灵气止血。 它清楚自己这样是延不了多少她的命的,而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但绒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它本身下山这么久,就已经该消散了,能拖到现在,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妖尊吧。 看着她一片死寂的眼,绒雪想起了雪华山上两人的过往。初遇的时候,自己似乎偷吃了她身上的一颗雪豹妖丹。 现在,是时候该还回去了。 绒雪自己也不清楚没了妖丹会有怎样的后果,雪华山上的妖兽没有死亡的概念。于它们来说,不过是化作飞雪或者融雪,最后通通回归自然罢了。 雪华山的妖兽,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所以,自己也不例外。 绒雪覆上荆婉容的唇,将自己的妖丹抵在她舌尖。 也许这就是自己在山上坑害那么多人命的报应,最后沦落至此,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妖丹献给了人类。 可是,这也是为将自己解救出来的主人所献上的,狐狸的报恩…… 番外-斐珧 斐珧是在醉春楼深刻见识到色鬼的恐怖的。 面前这个女修花光了身上的钱财买他一晚,当时自己便觉得不对劲了,随手挥出一道幻影去了她的房间。 本想着糊弄过一晚上就好,没想到却在她口中听到了“媱娘”这两个字。 在那一晚,他终于得知了自己母亲最不堪的过去。 而盘踞在那女修后背的伤疤上附着的春时宗秘术气息,就是无言的有力证据。 斐珧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与荆婉容确实是缘分天定。 二人早在父辈那一代就纠缠不清,稍微窥伺到的她的记忆中,居然还有濯丽泽的痕迹。她的身上,无论是疤痕还是花痴,都是能够定罪濯丽泽的证据。 不过,要是就这样带着她去了春时宗,达成了自己的夙愿,相对的,自己的身世也无可避免地会被揭露……也无法在春时宗继续生活了。 斐珧垂下眼,又在下一秒弯起唇角,将手中的糖葫芦给荆婉容递过去。 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再体会一番人世繁华。 荆婉容不解地看着他的表情,接过了糖葫芦。她其实不爱吃这个,它只是表面裹着的蜜糖甜,咬开之后,里面的山楂酸涩无比。 但是她还是一口咬下了一颗糖葫芦。荆婉容极少体会过这种类似于小孩的待遇,也不曾享受过这般热闹的人间烟火气,此刻只想在这里留得再久一些。 阿遥的身上,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总是超脱于世事之外,美得异于常人的脸上也一直挂着轻笑。可是有的时候,他又显得很沉重,那份艳丽也带着世俗的意思,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拖入红尘之中,不断堕落了一般。 荆婉容咬开山楂表面的糖块,侧过头打量他被鬼面具遮得严实的脸,默默地想着。 都说女儿会像父亲,儿子会像母亲。这么说来,她被阿遥吸引也是没办法的事,是从自己父亲被媱娘勾了魂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 “都说了没对你下媚术了。” 斐珧懒懒地躺在榻上,披散的长发和一旁荆婉容的交缠在一起。 荆婉容尴尬地束发:“……不用这样强调的。” 他心情颇好地盯着她绾发。略显粗暴的手法,还没他自己弄的精致。 荆婉容之前为他做过的事情,雨中的“热情告白”,以及方才情事中的主动模样又浮现在他眼前。斐珧觉得面前这个女修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无论是从她做的哪件事来看,都会认为她此时应该是对自己情根深种了才对。但是他却没能从她这里感受到一丝热切的情意,或者说,她对自己抱着过于复杂的感情,以至于情爱的占比反而小了。 这么说来,她似乎是嫉妒着自己有娘爱着的。明明她的爹娘对她的爱,才算是名正言顺…… 斐珧讽刺地轻笑。自己对她,也存着这番由于父辈的纠葛而扭曲了的情感。 “大人愿意永远陪着我么?” 荆婉容的眼神闪了一下。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应,只是不知为何,斐珧的心脏也跟着慢了半拍。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还好她没答应。不然,自己动用禁术寻找濯丽泽报仇的决心,肯定会动摇的。 两人大概是真的被一根无形的红绳牵着,他才会在隐为宗再次遇到她的吧。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这个冗长的故事也该走向终结了。 斐珧将荆婉容那张空白一片的祈福带绑在她左腕上,低头看着她不断颤抖的眼睫。 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切尘世的负担。有幻境之中的美景作为自己死之前最后所见到的一幕,也是不错的。 荆婉容一步步地走远了。她手上祈福带的红绳被抽出长长一截,此时正在断裂的边缘。 斐珧坐在幻境中的春时宗房间内,望着她的背影,无端想起了两个人一同在桃树下挂上祈福带的往事。 他想再一次见到那个场景,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碎片。 番外-楼桂月 有一句老话叫做“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虽说过于绝对,但是人的成长就是这般,童年的影响将会在接下来的一生持续作用。 作为楼府唯一的孙辈,楼桂月自从出生起就不断地被人用怜惜的眼神注视着,不停地听着周围人的关爱和叹息。 那些目光、话语,牢牢地刻印在他尚且幼小的心头。 他有先天不足之兆,是活不了多久的。 楼桂月自己也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持续不断地咳血、楼老太太才会为了延续香火而忙着给他张罗婚事。 可惜楼桂月并不领情。于他来说,若是骗着一个女子进府,过上跟他母亲一样的人生,生下一个像他一般病弱的孩子,简直就是罪孽。 只是他本就发病不定,祖母不知从哪里又听说了出身低贱的女子命硬,硬是寻了个女子进府。偏偏她进来没多久,他的烧碰巧退了,祖母更是深信不疑。 回房看到那个手足无措的女子时抬起头时,他有些愣怔。 楼府所有伺候他的人,无论男女,为了照顾到他的情绪,通通都是外表苍白而体弱、内里情绪积极温柔的。 这是祖母的意思,楼桂月也确实从这些与自己相似,却又开朗的下人之中感受到了安慰。 荆婉容完全不同。 她没有表情时,体现出一种冰冷而麻木的感觉。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上零星地挂着伤痕,却无疑非常健康。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楼桂月就无端生出“这个人会很长命”的预感。 和自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因为冲喜而迎进来的媳妇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待遇,更何况荆婉容不过一介孤女而已。 楼桂月因为夜晚探望她而生了病,荆婉容也被抓到他房间向楼老太太认错。 他被外面的动静扰得清醒了些,睁开眼便隔着床上的纱帐看见荆婉容。她前额血流不止,被抓着头发拎了起来,正被拖出门去,眼睛却盯着自己这边。 楼桂月第一次被人这般盯着。 比起新奇、愤怒之类的情绪,他只是默然想着,这般模样还有余力盯着自己,真是强健的素质。 雪中的白梅盛放之时,她也靠近了自己,主动牵起自己的手。荆婉容的体温于他来说过于热了,在冬天却是极好的暖源。 楼桂月终于明白祖母的用意了。那些与他相似的下人,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慰藉,更是—— 荆婉容站在大雪之中,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转头看着层层绒氅的他。 强烈的视觉对比之下,她身上那种旺盛的生命感,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病弱。 说是羡慕或者嫉妒,都是无力的表达。楼桂月内心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活下去,可是自己短命的身体支撑不了这个心愿。 不仅仅是身体的缘故,他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允许自己长命。 他是活不了多久的。这不是信念,是事实。 楼桂月平静地跪在佛像前。 即使是得道进入了明照宗,他的想法也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因为自己与期望违背的寿命而更加强烈。 他早已活过了应有的年限,无论如何都该死去了。 可是想到自己曾经在白梅下看到的面容,楼桂月又隐隐生出活下去的执念。为此,他终于得知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无情道的修士,是没有办法飞升成仙的。元修文偶然得到了机遇,却自甘堕落,拖到了现在还未能抓住机会渡劫。 如果,能献出自己的一切,以求得天道稍微怜惜……那么,她也能……… 湛寂法师不解他的决定,却劝不动,只能长叹一声,任他等待着天道的判决。 在佛像慈悲的目光下,楼桂月脸上带着笑容,静静地跪坐着。 他已经描绘好了最美满的结局——如果自己能够以这种方式,将“短命”的一生奉献到她永恒的寿元之中,两个人便能这般永远厮守终生,不管是在上界,或是地狱。 番外-丹熙熙 “二小姐……!”丫鬟哀求着,“不要做傻事啊!” 宋西脸色惨白,满头冷汗,肚子青紫一片,脸上却尽是得意。 她身下全是血,旁边还散落着木棍。 “我已经把那贱种打掉了。”宋西冷笑道,痛得又抽了口气,“去通知我母亲……就说是这边有人害我流的。” 这样,自己就能暂时从这魔窟里出来一会儿了吧。等她有机会,一定要这把这害她怀孕的老男人和强逼她出嫁的宋家上下一起杀光! 她靠在床上,一边抽气一边细细回忆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最近好像来了一群修士,如果自己能在那些人中找到可以利用的……说不定就能彻底逃离这个魔窟。 “我想做你的女儿。”荆婉容看着自己,诚实道。 她看起来很想听一些甜言蜜语的样子。 丹熙熙呼吸一滞,想起那个被自己打掉的、不知是男是女的胚胎。 如果说出来,绝对会把荆婉容吓一大跳。 丹熙熙扯了扯嘴角,把她抱住,努力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恨意,轻柔地开口哄骗道。 “婉容,我最爱的女儿……” 她的视线飘向窗外的夜和雨。 说起来,自己打胎的那晚,好像也是下着这样的雨。 轻声哄着燕智美入睡,丹熙熙才挂着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 走廊不远处,站着一个黑影。丹熙熙心下一跳,走近了才发现是荆婉容。 “怎么了?” 对方似乎皱着眉:“你为什么要这样陪她?” 因为她爹是掌门。 丹熙熙自然不能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口,只是笑道:“智美很可爱,看着她,就像看着我的女儿一样。婉容要是以后有时间,也来帮忙一起照顾她吧?” “……”荆婉容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以后专心照顾她吧。” “怎么了?难道你是吃醋了吗?”丹熙熙觉得有趣。 “没有。我也不是离了你就不行。”荆婉容生硬道。 “好了,别生气了。我只是暂时照顾智美一会儿。”丹熙熙疲倦了,也没什么安慰人的心思。 直到后来荆婉容再也没主动来找过自己,她才知道那晚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番外-燕智美 “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我那在凡间的一缕残魂既然已经湮灭,那么虹光剑法的真传……”霍英慧别扭道。 在荆婉容的面前,她总是有点不自在。诚然她害惨了这位新飞升的神女,可是自己的道侣也被……! 而且,光是看到她总是微笑着的脸,就莫名觉得很恐怖! 荆婉容听到霍英慧的问题,愣怔几秒,脸上难得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片刻之后,就像什么东西被连接起来了一般,她缓缓答道:“在我认识的一个师妹那里。” “就是,我想起来,可能我留下了一些误导信息。”霍英慧吞吞吐吐道,“可能会给她一种杀了道侣就能彻悟虹光剑法的错觉,所以是不是……” 她过了几个月才想起来这回事,不知道几十年之后的凡间是怎样一番情况。况且那个继承了她真传的人,应该也吸收了她残魂中的力量,若是勤于修炼,现在可能在飞升边缘。 饶是荆婉容这般淡漠,也不免蹙眉:“怎么现在才说?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和下界沟通的办法……” 她话还没说完,后面就忽然光芒大作。荆婉容转过头去,就看见脸上、身上全是血的燕智美提着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仙界,脸上满是得意。 她丝毫没意识到杀人渡劫给自己仙途造成的冤孽,只是发现了荆婉容,睁大了眼:“你果然在这里!这么说,这里就是仙界了?” “……”荆婉容盯着她身上被溅上的血。 “我怎么都找不到熙熙姐,所以就按师傅说的那样做了。”燕智美天真道。她觉得丹熙熙大概是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飞升了。 “……你杀人了?” “对啊!怎么了?”燕智美转头,看到了霍英慧,一怔,“师傅?!你还活着的吗?” 她直接抱过去:“我好想你!” 荆婉容不知道该说什么,燕智美口中的上来找丹熙熙也让她觉得可笑。 燕智美确实和霍英慧过于相似了,同样的剑术天赋,同样的缺心眼。就算意寂宗那些人再怎么阻拦,燕智美还是走上了和霍英慧同样的道路。 燕智美觉得很无聊。 丹熙熙根本不在这里,她大概是找错地方了。可是身为神仙的自己,现在却不能轻易去凡间寻人。 本来和师傅重逢,也是很高兴的。但是这个上仙,不过是和师傅长得像而已,完全不像师傅那般知性。更可恶的是,她还说什么自己才是本尊。 虽然还有荆婉容在这里,可是她变得很奇怪。自己偶尔找她聊以前的事情,问熙熙姐的踪迹,她总是说着说着就卡壳,然后面无表情一阵子,最后恢复微笑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虽然自己以前就不喜欢她,但是现在这个更讨厌! “……哎。”燕智美叹了口气。 她不该听师傅最后的话,随便找了个道侣相处几年就杀的……确实是证明了自己剑心稳固,可是飞升之后不是很无聊吗…… 就在她百无聊赖之时,身后一串脚步声渐渐接近了。 那声音过于熟悉,以至于她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那人站在她身后了,燕智美才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你不是被我杀死了么?” 她许久未见的道侣笑了:“你真以为随便杀个人,就能证明你那可笑的剑心?拜你所赐,我也想起了,我不过是下凡历劫而已。若不是你,我怕是还不能这么快就归位。” 燕智美神情一变,转身就要跑,却被他一把抓住,随后她眼前一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智美猛地站起来,叫声响彻了整个阶梯教室,所有的人都回头看着她。 她眨巴了下眼睛。 窗明几净的教室,头上的led灯,讲台上脸色难看的教授,以及身旁坐着的、此刻正不停用眼神暗示她解释两句的丹熙熙。 “……对不起。”燕智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课睡着了,还做噩梦,尴尬地垂下头坐回去。 元修文本来想说她两句,却又看见她是自己妻子的学生,只淡淡道:“上课还是要保持安静。” 燕智美脸红地趴在桌上。 一旁的丹熙熙正在计算黑板上的题目,密密麻麻写了整页。燕智美一个字都看不懂,她是体育特长生,更何况这门数学很难,她只是陪着丹熙熙来听。 这门课于丹熙熙而言也并不简单,毕竟她是学法学的,平时的课程对数学的要求不高。 如果不是…… 丹熙熙抬眼,正好与站在显示屏旁边的助教对上视线。 荆婉容立即转过头,假装不认识她。 如果不是助教荆婉容说会帮自己,丹熙熙也不会选这门课,更何况教这课的教授元修文给分是出了名的严格。 “熙熙姐,我刚刚做了个噩梦……”燕智美小声在她耳边道。 “梦见了什么?”丹熙熙放下笔。她早就知道自己现在所写的题的答案了,荆婉容在上课之前就教过她这题。 “梦见了……哎?”燕智美卡壳了,“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看她还在纠结,丹熙熙安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梦和现实,一般都是反过来的。” //我之前说过要写现代篇番外,然后有人提议说想看修真篇的。我主要是觉得修真这里再怎么写也不会有幸福快乐的结局了,仙界的事写多了越写越惨。而且现代篇的设定是开文没多久就想好了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正是番外我预设好的幸福结局,让我觉得正文结局写再悲惨都无所谓…… 燕智美的道侣其实在前文出现过,就是荆婉容在楼府时,挑拨离间的那个明照宗修士。这两个人的孽缘以后可能也会单独讲一段,不过不会放在这本书里。 现代篇番外一 一片漆黑的办公室内,唯有一台电脑的屏幕亮得刺眼。 荆婉容戴着黑框眼镜,颤抖着点击了文档保存,一头栽在桌面上。 “……真的去死吧……”她喃喃道。 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她才堪堪做完元修文明天上课要用的ppt和教案。至于元修文本人,现在估计又在某处试图跟他妻子修复夫妻关系。 荆婉容一想到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帮他代课,就想一头撞死。哪有导师这样压榨研究生的?!她是来搞研究的,不是来当保姆的!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荆婉容看了一眼,是丹熙熙发来的信息,说正在举办迎新会,问自己要不要一起来。 荆婉容对此自然是不感兴趣,不过丹熙熙这次说话的语气略显奇怪,她想了想,反正自己这样也睡不了多久了,不如就去看看。 站在灯红酒绿的ktv走廊上,听着包厢里里面男男女女的嬉笑声,荆婉容迟疑了。 迎新会……怎么会办到这种地方? 她硬着头皮推开包间门,里面震耳欲聋的声音快把她鼓膜吵碎。丹熙熙坐在中间,她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此刻喝了点酒,正在唱歌。 看到陌生人进来,其他人不明所以,但是都给力地鼓掌欢呼。 荆婉容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点点头回应了那些掌声,就坐到角落里。 角落里的另外一个男生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似乎也不太擅长这种场合,有点僵硬地端坐着,眼睛盯着歌词屏幕。他一头利落的黑发搭在白皙的脸上,浓眉之下,铅灰色的双眼颇有些无机质的感觉,淡色的唇紧抿着。 荆婉容越看越觉得他眼熟,终于想起了这男生的名字——晏从云,这届新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据说是一路跳级上来的。 她会记得这个人,是因为瞥见了丹熙熙给学校写的关于这届新生的推送,里面就有他。 晏从云似乎察觉到了一旁荆婉容的目光,眼珠动了一下,和她四目相对,又飞快地移开。 虽然有一种高傲的气质,但又感觉有点可爱。荆婉容掩饰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随后被呛得不停咳嗽——这里面怎么装的是白酒啊! 难怪丹熙熙叫自己来,原来是挡酒的。不过她也确实很久没开怀畅饮过了,缓过气来之后直接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全喝了。 荆婉容重重放下玻璃杯,才发现唱歌的丹熙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现在全包厢的人都看着自己一口喝了一大杯白酒。 “好!”某个人带头开始鼓掌,随后丹熙熙也跟着起哄。荆婉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越来越红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原因。 不过她知道自己能喝,也不废话,直接又满上。 “啊啊……”宿醉之后,头疼欲裂的荆婉容撑着额头坐起来,“早知道不喝那么嗨了……” 这里……好像是宾馆……丹熙熙把她送过来的吗?糟糕,现在几点了……早上还要去上课的…… 荆婉容按亮手机,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她躺回去,心想都已经下课了,不如再睡一会。 身边某个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荆婉容瞬间清醒,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丹熙熙在干什么,干嘛在这种情况下还和她挤一张床…… 荆婉容愤怒地去掀旁边人的被子。 晏从云迷蒙地和她对上视线。 他的碎发搭在额头上,深色的发与洁白的肤色对比格外强烈,荆婉容愣了几秒,看着他揉着眼坐起身。 被褥从他身上滑落,荆婉容看见他身上交错的性爱痕迹。 她脑中轰隆一声,努力地回忆自己昨晚做了什么,然而记忆是全然的空白。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的错……因为丹熙熙说过了,自己酒后会发疯……她也知道自己有酒后猥亵帅哥的前科…… 而且,她都读研究生了……面前这个少年……跳了几级来着?他现在应该到了性同意年龄吧? 晏从云很快也发现了现在的状况。他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攀上红晕,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虽然极力在克制,但仍能看出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荆婉容想狡辩:“我……我……” 她支支吾吾,自己都编不出来了。 他则攥着被子低下头。 “……我们先从男女朋友做起吧。” 荆婉容被他的话惊到了:“什么?” “因为……现在就结婚的话,太快了,对你的影响也不好。”晏从云越说脸越红,“总之,先相处一段时间,然后挑一个不会影响你我考试的时间,再定婚期。” “不是、等下?” “太慢了吗?但是,至少先等我考完入学考试……” 他话里内容强烈的反差让荆婉容都有点迷惑了:“我们没有结婚的必要啊?这个,虽然不光彩,但是只要你和我都不说的话……” 晏从云愣住了。 他灰色的眼眸里都隐隐泛起水光了:“可是,我父母说过了,做了这种事就一定要结婚并负责终生的。” 现在怎么还有父母这么封建的……荆婉容边穿衣服边在内心吐槽。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你带学生证了吗?” 晏从云指了指她旁边的外套。 荆婉容从口袋里翻出才开始使用的学生卡,仔仔细细地检查上面的信息。 ……呼,还好到了性同意年龄……她没违法。 荆婉容把卡塞回去:“好了,学弟,跟你科普一下,现代社会很开放的,做了爱也不一定要对方负责一辈子。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滥交的人,定期体检,没有传染病。” 她低头检查手机的信息,结果发现来自丹熙熙的一百多个未接电话,九点的时候元修文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荆婉容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她拎上包急匆匆地跑出去:“总之你有什么事就来数院找我吧!” 手机那端,她回拨过去的电话立刻就接通了,丹熙熙的声音从那端传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今早去上课了吗,元修文他……” “元教授来给我们上的课,他看起来心情还可以,智美说她教练昨晚跟他和好了。” 那自己犯的事应该也不是很大。荆婉容松了口气:“那你干嘛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你昨晚喝多了,然后其他人看你这么能喝,以为那酒度数不高,都喝了点。”丹熙熙幽幽道,喝酒这件事就是这样,气氛起来了谁都避免不了多喝几口,“你最后看着很清醒,还说要把新来的学弟送回去,说你认识他,我们就让你送了……但是我后来回去的时候,隐约好像看到你和他在酒店前台开房。” “我喝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清醒啊……”荆婉容听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恨不得自己失忆。 “顺带一提,他们班有一门数学是元教授教,你以后可以经常见到那个学弟了。” 荆婉容直接挂了电话。 //为什么丹熙熙是班主任:大学刚进去的班主任是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带着新生熟悉校园。大概第一学期中期才会换成老师教授。 现代篇番外二 要是说自己多有天赋,荆婉容其实并不觉得。 她一直到高中的成绩都平平无奇,与自己的弟弟妹妹相比,她有时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对不起楼家的助学捐赠。 直到某天,她翻开了一本书。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本书是元修文写的,只是觉得能把现代数学建模和古代阵法图结合起来研究,是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那是她第一次对数学这门学科产生兴趣。 “……元教授,我的论文……” “嗯?我看了,写的很不错。”元修文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就是还有几个地方不准确。” 荆婉容现在心中只剩感激,元修文终于肯指点她论文了。自从她高中读过他写的书,就一直憧憬着读研能在他手下学习。只是没想到表面文质彬彬、学术能力极高的元修文是这样一个人,什么琐事都推给自己做,论文也不看,动不动就翘班去找霍教练…… 她进来的时候,可是被好几个教授邀请过,偏偏自己满心想着少年时的崇拜,不顾阻拦选了元修文做导师。 不管怎样,元修文现在好像是稍微缓和了夫妻关系,总算愿意把时间花在教导自己上面了。 “对了,你先帮我去把这个文件交给教务处。”他抽出一个文件袋。 “好的!”荆婉容也顾不上这么多,拿了文件袋就往外跑,等她回来就可以听听他的修改意见了! 荆婉容气喘吁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元修文的工位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身侧的手攥成拳,深呼吸了几下又缓缓松开。 没事,来日方长……不生气。 再一次收到消息叫她来送东西时,荆婉容已经在元修文的家门口了。 说是家门口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这只是别墅的大门而已。荆婉容站在精致的铁艺门外一遍遍地按铃,但是无人响应。给元修文发消息,他也不回。 荆婉容把东西放在门口,正打算走,转身就看到了燕智美。 她戴着棒球帽,穿着运动服,手上还拿着羽毛球拍。 “你来的正好啊!”燕智美兴奋道,“我跟教练在这边打球,力气太大不小心把球打到她家里院子去了,然后她说进来捡但半天没出来。我刚想着这墙太高了翻不过去,你就……” “你要我帮你翻墙?” “嗯嗯,那个飞进去的羽毛球很重要,是熙熙姐送我的!” 荆婉容本来还想帮她捡的,一听瞬间丧失了捡球的想法:“你等霍教练出来不就好了。” 燕智美跺脚:“哎呀,不行!她这么久没出来,肯定是进去的时候碰到元教授了,他俩肯定要吵到明天!每次都是这样的!” 又吵?荆婉容一激灵,要是元修文又跟霍英慧吵起来了,肯定没心思看她论文了。 “不过,每次只要我劝一下,两个人就会和好的。”燕智美突然神气起来,“上次我稍微说了两句,教练就缓和关系了。你也有这种感觉吧?教授那几天是不是温柔了很多?” “借坡下驴罢了。”荆婉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信了大半,“好了,要我怎么帮你?捡到球之后别忘了劝劝你家教练。” “嗯嗯,抓着我的膝盖……然后站起来!”燕智美坐在荆婉容肩上指挥着。 荆婉容两条腿都在抖:“你还挺瓷实的……” 她根本扛不起燕智美。 “因为我身上肌肉多啊!”燕智美不屑地看了一眼底下的人,跳下来,“算了,看你这样子,还是我垫在下面吧。不过你翻过去之后,能跳回来吗?” “当然不行啊……” 燕智美不知从哪拖了根绳来,绑在荆婉容腰上:“没事,你过去,捡到球之后我把你拉上来。” 荆婉容此时已经有点后悔帮她了,但人已经骑在燕智美肩上了,也没有回头的办法:“我要爬过去了,你抓稳绳子……” 要是翻进元修文家的院子还被发现,她可就惨了…… 荆婉容翻过墙,发现下面正对着一个深坑,可能这里准备移栽一棵树。坑旁就是那个羽毛球,她伸手便把它抓了起来。 “好了,把我提上去。” “你这也不轻啊……”燕智美边拉绳子边嘀咕,“啊,卡住了,是不是到墙头了?你自己翻过来一下。” 荆婉容拿着球不方便,闻言便把羽毛球扔了过去:“好,我……” “啊,我的球!”燕智美看着自己的球飞过来,后退了两步双手接住。 等她反应过来时,之前还在自己手中的那根绳子已经不见了。 “哎?” “燕智美,你傻啊?!”墙的另一边,荆婉容直直掉进了坑里。 荆婉容摔得灰头土脸,掏出手机给她拨过去视频:“你看看我摔成什么样了……现在怎么办。” 她真没脸叫元修文来救自己。 “要不我给教练说一声?让他俩先别吵了……先把你拉出来。”燕智美明白自己犯傻了,心虚道。 荆婉容也知道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她有点发怵:“先等等。” 她要做五分钟心理建设。 就在荆婉容反复模拟自己出来之后跟元修文道歉的场景时,坑内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坑很深,光线也偏暗,荆婉容隐隐看到角落里有个白色的东西。她后退了一步,那个东西居然也跟着往前走了一点。 天哪,坑里有个活物……为什么会在坑里?难道这个坑,不是用来移栽树木,而是为了困住某个猛兽……荆婉容咽了口唾沫,将摄像头对准了那个不明物体:“喂,燕智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说话的间隙,那个东西也完全站在了光线下,显露出本来的模样。 毛绒绒的一团,可爱的大眼睛,雪白的毛发被泥土弄得有点发灰。 “这个……”手机那头的燕智美迟疑道,“萨摩耶?” 那个东西仿佛能听懂人话一样,突然不满地叫了一声。 “不是吧?”荆婉容觉得不像。 那个东西期待地看着荆婉容,耳朵立起来,露出几分威风凛凛的样子。 “这个体型,像是博美犬。哪有这么小的成年萨摩耶。”荆婉容下了诊断。 那只“小狗”忽然朝她冲过来,不过没下口咬,只是不断地把身上的尘土蹭在她衣服上。 “啊啊……别蹭了!”荆婉容揪住它后颈,“我才洗过的衣服啊!难怪你被关在这里!” “哇,小狐狸看起来很喜欢你的样子。”霍英慧笑眯眯地看着荆婉容,“它对我们一点都不热情,一碰就上来抓我们的脸,我和修文都受过好几次伤了。” 那只狐狸此刻正安静趴在荆婉容膝头。 “呵呵,谢谢……”荆婉容尴尬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她努力注意着不让自己身上的泥蹭到沙发表面,然而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哎,修文总是让我把它送给别人。明明这是我退役之后唯一的爱好了……”霍英慧喝了口水,苦笑道,“但是现在看来,我确实是不适合养它。” 荆婉容心中警铃大作,霍英慧不会要把这狐狸送给自己吧?她可没心思照顾宠物。 “暂时放在我学生这里照顾,没问题的。”元修文端着咖啡走出来。 他看到荆婉容也在,又补了一句,“对了,你的论文我改完了,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如果你有意愿,可以考虑投到……” 荆婉容感动地抚摸着狐狸,已经忘光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好的,谢谢教授!狐狸就放在我这里照顾好了。” 燕智美坐在她身旁咔嚓咔嚓地吃饼干。 虽然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了,可是荆婉容全无照顾狐狸的经验,只能按照洗狗的方式先给它洗一遍。 两道水过下去,它原本的毛色完全显露出来,洁白无瑕的一团,看着非常可爱。 饶是荆婉容这种对数学之外的一切都兴趣缺缺的人,都忍不住多摸了它两下。真的还挺可爱的……如果就这样乖乖待着的话,她也不排斥养这只狐狸。 这个想法立刻就在它出来吹毛的时候破灭了。狐狸异常讨厌吹风机的声音,看到荆婉容拿着它凑近就飞速跑开,身上的水滴在地板和沙发上。 “喂,不要跑了!”荆婉容放下吹风机追过去,它乖乖地一动不动。被荆婉容拎着后颈提到吹风机旁边时,它又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过荆婉容好歹也是健康的成年女性,就算扛不起燕智美,按住一只小狐狸还是不在话下,很快就强行把它控住,用不冷不热的风慢慢地吹着。 “说起来,你还没有名字啊……我给你取一个好了。”荆婉容边吹边自言自语,“看看你,外表毛绒绒的,颜色像雪一样白,叫‘绒雪’怎么样?” 狐狸抬头,用圆滚滚的瞳仁看着她。 荆婉容被萌得心下一跳,决定就用这个名字了。 今天稍微晚了一点才从办公室出来,荆婉容焦急地往外走。本来以为能按时回去的,绒雪现在在家里肯定饿了……她还要出去给它买点新鲜的肉。 走到校门口时,她看见门口零零散散围了些人,还有人在拍照。她瞟了一眼,那中间站着一个男生,白发白衣,头上戴着狐耳,身后挂着尾巴,应该是在cosplay。站在校门口,大概是在等人?长得还挺帅的……让她有点想起家里的狐狸了。 荆婉容忽然发现前面有个很眼熟的背影。晏从云自从那天过后就没再和自己说过话,只是偶尔会看到他盯着自己。在他班上上课的时候,她总觉得不自在,好像没办法维持以往的坦然了。从他和自己对上视线就会移开的眼神来看,晏从云也是如此。 她快步上前,想打破这种局面,主动叫住他:“晏从云……” 晏从云顿了顿,回过头。深黑的发下,浅灰的眼眸盯着她,一动不动地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荆婉容被盯得紧张,再加上他黑发白肤,视觉冲击感极强,她再次这样近距离看着,只觉得心神恍惚,话也卡壳了:“我……” “主人!”谁凑过来叫了一声。 荆婉容没在意,继续道:“我们稍微谈谈……” “喂,我就在这里啊?你为什么不看我?” 手忽然被人牵住,荆婉容疑惑地看向说话的那个男生。这个cosplay的人认识自己?他刚刚叫的“主人”,也是说的自己么? “主人啊~今天回来太晚了。”那个男生跟自己很熟的样子,直接黏过来,“还有,他是谁啊?”他看着晏从云。 周围有认识荆婉容和晏从云的,投过来在意的目光。 “那个,你大概是认错人了。”荆婉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那个男生有点生气了,压低声音问:“变成人形你就不认识我了?” 他那双与绒雪过于相似的兽瞳,让荆婉容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你不会是……” 等等,这不可能! “我是绒雪啊。”他笑了,耳朵也应景地稍微垂下去一些。 荆婉容心中惊涛骇浪,绒雪的名字她没有对除了狐狸以外的任何人说过,所以不会是真的…… 可是,狐狸怎么会变成人呢? 总之先不要在这里引人注目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之下,荆婉容都快烧起来了:“那个,等下再说,我……” 她一回头,却发现晏从云神色极不自然地盯着她和绒雪握着的手。他匆匆说了句抱歉,转身就要走。 荆婉容想要上前拉住他,另一只手却被绒雪死死拽着,他还不解风情地整个粘到她身上:“我想吃肉!带我一起去超市买!” “知道了!”荆婉容在周围看见了熟人的面孔,脸红得彻底,“你先下来!” 现代篇番外三 如果不是楼家,荆婉容猜自己大概是上不了学的。 那年她还在孤儿院,已经是里面年纪比较大的孩子了。她总是帮忙照顾着其他的小孩,空闲时间就安安静静一个人坐着发呆,孤儿院的其他长辈很喜爱她。 楼家的人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来的,个个衣着光鲜,一进来就吸足了目光。可是他们没有停留,匆匆从孩子们聚集着的房间穿过去,就径直走向院长的办公室。 荆婉容听到护理的姐姐说,楼家的人翻了出生日期登记册,在找什么人。 没过多久,荆婉容就被叫了过去。面对着那么多穿着西装的大人,她有点紧张,头不自觉地低下去。 楼家的人很着急的样子,向她核实了出生日期,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要带她走。 荆婉容站在原地,慢慢说出了那句让以往所有领养人都放弃她的话。 “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要是领养我,必须把我们全部都带走。” 于财力雄厚的楼家而言,养三个孩子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更何况,荆婉容的八字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次遇见的家庭和以往不同,就被抱上了车。 荆婉容的妹妹在艺术上很有天赋,弟弟的技能点则是点在文学上。高中之前的荆婉容与这两人相比,一直是平平无奇,她有时都在反思身为长姐的自己是不是没有继承到父母的优秀基因。 平心而论,她也算不上一个好姐姐。虽说被早亡的父母寄托了养育弟弟妹妹的重任,但她把经济任务移交给楼家之后,对于管教弟妹的事就草草敷衍了。 与弟弟妹妹的超出常人才华相对应的,就是两人的性格异常不好。弟弟总是说创作需要灵感,夜夜混迹酒吧喝酒骚扰女人;妹妹阴晴不定,上一秒还笑着跟弟弟聊天,下一秒看到了他带回来的女人,直接就把盛着滚烫菜汤的碗扣到他头上。 荆婉容知道,哪怕是对心理有疾病的人来说,这两人也是难缠的存在。她自己也有一点心理问题,毕竟早死的自家父母就是一对精神病,而这种病是会遗传的。 而她管教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不服就打。 身为长姐,在幼年时期她拥有着两人无法企及的体格优势,到了成年时期,她已经给弟妹造成了深深的阴影,拥有了反抗资本的两人也不敢还手,只能任她打。 更何况弟弟还需要楼家来摆平他惹的事端,妹妹的艺术学费高昂,需要楼家支付。两个人都没忘记,楼家之所以领养他们,是因为荆婉容提出的要求。 荆婉容这些年也确实照顾了弟妹很多。都说长姐如母,他们半推半就的也就忍了。 妹妹也曾不解地问过荆婉容,为什么对自己和弟弟那么粗暴?明明姐姐对别人不是这样的。 荆婉容为此也很苦恼。 “我也不知道……有的时候看到你们觉得很可爱,有的时候又本能地想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是你们上辈子做过什么错事一样。” 妹妹说,如果按宿命论来看,也许上辈子她和弟弟是姐姐的父母,作为交换,这辈子姐姐才会来做两人的半个母亲。 荆婉容抓住她的肩膀:“收回去。” 妹妹不解地看着她。 “收回去,不然说出来的话,是有一定几率成真的……”这时的荆婉容已经在数学方面显露出天赋了,理性的她却还是持着某种迷信,“要是上辈子有一个像弟弟一样不负责的浪荡父亲,和像你一样阴晴不定、歇斯底里的母亲,那也太惨了吧……我绝对不要这样。” 其他人要是忽然收到了警察局的电话,多半都要怀疑一下,荆婉容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拿起包就出门了。 无他,她给弟弟善后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这次的情况似乎格外严重,她面色也有些严肃,进了警局向熟悉的警官点点头,便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弟弟。 万幸,至少和以前一样是民事案件。不过警察说这次影响特别不好,她也搞不清具体状况,总之…… 荆婉容一脚把他从椅子上踹下来,俯下身用膝盖压住摔到地上的弟弟,右手高高举起,响亮的两个耳光便对着这张与她相似的俊脸又快又狠地抽过去。 她正要抽第三下,就被人拉住了。虽然这算家事,但在警局打人总归不好。弟弟扶着红肿的脸颊坐起来,吐了口血,一言不发。 荆婉容盯着他,余怒未消。她有时确实怀疑妹妹的说法是真的,也许自己上辈子真的有个爱家暴的爹,否则她怎么会在打他的时候产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抱歉,是我激动了。”荆婉容深呼吸几口,“这次又犯了什么事?” 弟弟正要开口,一连串脚步声就从房间外传来。 一男一女站在了门口,荆婉容回头,疑惑地看着那两个戴着墨镜的人。 “荆小姐,是么?”那个男生开口了,声音很特别,笑着向她扔出一个炸弹,“你弟弟勾引人妻。” 荆婉容退后一步,看来面前另外这个神色不定的成熟女人就是自己弟弟招惹到的人了。她确实看着应该是结了婚有孩子的年龄,就是不知道旁边这个男生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好,很抱歉他做出这种事,我以后会严加管教的。希望我们这边,可以私下……” 荆婉容断断续续回忆着丹熙熙教过她的话术,不过她此时正在气头上,又接连见了这么多人,自己也有点混乱了。 “我也希望可以私了。”那个男生笑道,“目前就是希望两边都能守口如瓶。” 为什么反而是他这边请求保密?荆婉容有点疑惑地抬头,怎么看都应该是自己弟弟这边更不占理、更不希望事情被传出去吧?她也好奇起这两人的关系了。 男生看着比那女人年轻很多,不过她要是讨厌年下男,也不会跟自己的弟弟睡了。所以,这两个人,莫非是情人…… “我是她儿子。”像是看穿荆婉容的疑问,那个男生摘下了墨镜。 尾端透着墨绿的发,漂亮的桃花眼,紫琉璃一般的眼珠里含着笑意。 荆婉容现在才认出来,面前这个男生,居然是最近人气很旺的歌星! 斐珧抱臂看着她:“就是这样。我已经尽力躲避狗仔和捕风捉影的绯闻了,但是没想到在这方面还是功亏一篑……如果荆小姐也愿意保密这件不光彩的事,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当然,我会保密的。”荆婉容点头道,“他也会。” 她又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大明星。 斐珧也不逃避,笑眯眯地任她打量:“谢谢荆小姐配合。” 荆婉容终于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她在斐珧转身要出门时叫住了他:“你是xx大学艺术系的?” 斐珧警觉地回头,他还在读书,因此关于自己学校的一切都是保密的状态。 “我也是那个学校的,在数院读研。”荆婉容解释道,“之前去教务处送文件的时候,看到一个很像你的人在濯主任那里……挨骂。当时还以为是看错了,现在想来,那个戴口罩的人就是你吧?” “……这么巧啊。”斐珧也想起来了,“因为上次专辑的歌词稍微有点过了,我可是被她好一通说教。” “然后,我就这样碰到了明星……”荆婉容略兴奋地说着。 丹熙熙边点头边看手机:“嗯,虽然之前就听过相关的风声,但是没想到他真是我们学校的。” “……我在说话。”荆婉容不满道,“你在和谁聊天?” 丹熙熙放下手机:“刚认识的学长。所以,斐珧没有为难你吧?弟弟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都处理好了。也带他去医院看过我打出的伤了。”荆婉容盯着她手机,“我要看。” 丹熙熙叹了口气,按亮了屏幕。 “学妹居然是学生会长吗?是哪个专业的?” “法学?是吗,我也是学法的。” “你当然没在课上见过我,呵呵……因为我学的法是法医。” 荆婉容无语地看着对方发的消息,指着备注上“嵇欣笑”三个字:“他……怎么回事啊。” 丹熙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被帅哥要联系方式,我还挺高兴的……” “说到这个,我也加了那个明星的联系方式来着。”荆婉容想起了什么,不免好奇,“不知道他会发什么?” 她点进斐珧的主页,慢慢往下滑,脸越来越红。 “是什么图片?”丹熙熙凑过来看。 荆婉容立刻关机,漆黑的屏幕上只剩她红透了的脸。 她真的没有其他想法,这只是受到美色刺激之后的正常生理反应。 丹熙熙轻哼一声:“随便你。顺带一提,听说楼桂月再过两周就要从国外回来了?” //正文第十四章,荆母死之前说下辈子再做母女,荆婉容说下辈子还是我来当母亲吧,然后求仁得仁了,毕竟长姐如母…… 现代篇番外四 “喝药了。” 年纪尚小的楼桂月顺从地接过碗,慢慢地喝完了整碗苦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女佣心疼地看着他这乖巧的样子:“真是遭罪,这么小的孩子……” 楼桂月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没关系。听说最近来了其他的孩子?” 女佣的脸色僵硬了下,说实话她也不理解老太太那种做法。难道带一个八字硬的女孩来,就能压住楼桂月的病吗?实在是迷信。 不过她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口,只是撑着笑:“呵呵,来了三个呢,以后你不会孤单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老太太估计不会让楼桂月和外面来的野孩子单独相处。女佣将碗端走,想不通这么可爱的小孩怎么就生在了楼家。 楼家后院的白梅开得极好,荆婉容带着弟弟妹妹在庭中坐了一会儿,玩得有些倦了。 她抬头,猝不及防与顶楼探出头的人对上视线。那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漂亮病弱,之前她远远和他见过一面,此时他正垂眸看着自己这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家里女佣叫她回去了,荆婉容收回视线,转身去找弟弟妹妹。 楼桂月静静地遥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纷扬的白色花瓣铺满了地,无人的院落显出几分空旷和寂静。 是他让女佣把她们叫回来的。他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自己不能下去玩耍,便连带着也不想看到其他人享受。 也许祖母说得对,自己也该像母亲一样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楼桂月关上了窗,坐回书桌前继续看书。 他看了一会儿,心下始终觉得抑郁。 “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然后是咔擦咔擦转动把手的声音。 这不像是女佣的作风。楼桂月慢慢地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女孩。 荆婉容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闪亮的眼直直盯着他,手里捧着白梅的落花。 “我看到你了。下一次……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遭了女佣的限制,不过寄人篱下,讨好一下小主人还是很简单的。 楼桂月面对着她手里的那捧花,不知所措地伸出手。 对面的女孩身上那种健康活力的气息,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气味和白梅的淡淡芳香,让久居于室内的他一阵眩晕。 荆婉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即使她和楼桂月见过的每个心理医生都建议两人治疗。 虽然看病治病的钱都是楼家支付,但是荆婉容认为心理问题不算什么,没必要在这些东西上花这么多钱,她也不想再欠楼家人情了。 楼桂月倒是对自己的情况接受良好,他一直在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每天除了治疗身体的药还要吃治疗心理的药。不过他大概也只是表面配合,医生说他的病情,不论是身病还是心病都没什么起色,甚至建议他换个环境试试。 他那时正好也要去国外深造,便问荆婉容想不想一起去。而那时荆婉容惦记着在元修文手下学习,拒绝了楼桂月的邀请。 “……现在想来,当时还不如跟着他一起去。”荆婉容终于改完了论文,发给元修文后又是久久没有回应,她沮丧地趴在桌上。 几年没见楼桂月,她对他的印象都有点模糊了。两人小时候玩的还是很好的,虽然长大后,因为那些“童养媳”之类的传言疏远了些,但终究是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 不过那些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荆婉容一想起自己以前居然跟收养家庭的儿子谈了恋爱,还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偷吃禁果,就想一头撞死。 荆婉容之前从来不信“桃花期”一说,但她最近不得不信了。 不然的话,自己为什么在短时间内会碰到三个美男,然后分别与他们…… 荆婉容已经对发生的事情麻木了,边穿衣服边回头看了一眼懒懒趴在床上的斐珧。 她昨晚只是收到通知,开车来接又和斐珧母亲鬼混在一起的弟弟,没想到刚把车停好就碰见了喝醉的大明星。 斐珧那时状况很不对,像是误食了什么药,旁边还有人一直扯着他。荆婉容看不过去,正好也要去他家接弟弟,就上前把他带回去了。 她本来也没想什么色情东西,只是因为弟弟还没完事,就在房间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顺便思考等下要怎么教训他。随后,她就被人从背后抱住,斐珧艳丽的脸软软贴在她颊上,问她要不要做。 荆婉容当时其实有点愤怒的,明星都是这样的吗?她回过头,见到他难受的、被情欲折磨的样子,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然后斐珧半拖半抱地把她带进了隔壁的房间。后面的事荆婉容不想再回忆,斐珧看着像个情场老手,居然还是处男,最后还是她来主导性事。 把被自己打得半残的弟弟拽出斐珧的家,荆婉容快步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还好斐珧住的别墅很偏,信息保密也做得好,应该没人注意到她。 她拉开车门,忽然注意到自己车的后面停了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车。 不、不会是……不可能,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只是巧合。 这附近都是别墅区,有钱人买的车来来回回就这几种,碰上相似的很正常…… 她安慰着自己,走过去敲了敲那辆车驾驶座的车窗,焦急地等待着。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 楼桂月一如既往温柔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几年不见,他头发长了些,看着她的双眼显出几分陌生的意味。 荆婉容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但事实就是她连话都说不清了:“我……我来接弟弟……” “上车吧。”楼桂月不在意地笑,“因为你夜不归宿,所以我才来这里接你的。” 荆婉容浑身发冷,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开车来的,我弟弟还在那边……” “等下让人帮你开回去就好了。”楼桂月垂眸看着她不停发抖的双手,“你现在这样,似乎也开不了车。” 这确实是实话,荆婉容连上车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差点撞到头。 她心脏狂跳,久违地再次坐在楼桂月旁边。 他很自然地将右手搭在两人中间的坐垫上。 荆婉容迟疑着双手捧起他微凉的手,像以前一样将自己的温度传过去。她浑身紧绷,手也额外烫,很快就把他的手捂热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自己其实不用这样给他暖手的。虽然分开的时候两人甚至定好了结婚日期,但几年的不常联络,荆婉容一直是默认两人已经分手了,她以为楼桂月也是这么想的。 楼桂月偏过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荆婉容回神,搪塞道:“就是觉得……我弟弟妹妹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到时候也不必这么约束着了。” 等两人一成年,她就直接撒手不管了,自己闯的祸自己负责吧。 “这么多年,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以后我会好好报答你家的。” 话是这么说,荆婉容还是心虚的。她现在读研,住的房子还是楼家的,因为那边跟她说“正好空着,不如就去住”。当时她真的信了,过去一看才明白,这种地段的房子怎么可能空着。 不过也确实方便了她很多,要是在学校宿舍,绝对是养不了绒雪的。 不管怎样,读完书出来工作,是不能再麻烦楼家的了,她的薪水也要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好在自己学校很好,能力也强,找一份高薪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不要说这种话。”楼桂月却不这么想,“都是一家人。” “真的吗……?” 荆婉容感动地抬头,没想到楼桂月真的把自己当成家人。其实楼家其他人都挺冷漠,她一直也觉得自己多余。 虽然谈恋爱的时候偶尔觉得他很奇怪,但是分手了还对自己这么好,她已经知足了。 楼桂月笑了。 “当然,我们结婚了之后,你就是楼家的女主人了。这个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不在乎这些钱。” “结婚?”荆婉容呆住了。 “走之前不是约好了么?等你读完研究生就订婚。”他淡淡道,“当然,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我也不介意你继续玩。” 荆婉容脸色惨白,她想辩解,可是自己做过的事无可否认。但她以为两个人是分手了的,现在要怎么跟他说清楚…… 现代篇番外五 荆婉容烦恼地按着手机。她的感情史就是一笔怎么都算不清的烂账,她有时都在想要不就全摊开说算了,反正楼桂月也说了不介意。 要她来说,她对四个人的感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虽然最后都滚到了床上,但性质是不同的,也没什么可比性。 荆婉容抬头,看到丹熙熙坐在一旁,也如她一般紧锁眉头划手机。 丹熙熙最近谈恋爱了,虽然荆婉容和燕智美都极力劝分,她还是和嵇欣笑成为了情侣。尽管知道丹熙熙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嵇欣笑的家世,荆婉容还是不赞成。 虽然自己也没什么资格指点别人的事啦…… 荆婉容叹了口气,发现丹熙熙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正捧着脸看着她。 “你不选一个吗?” 丹熙熙是知道荆婉容的所有事的,她认识晏从云和楼桂月,从荆婉容口中听过斐珧,也无意中撞见过荆婉容和绒雪一起逛商场。 “还是尽早下决定比较好哦,纸包不住火,要是哪天被发现了……学校论坛的帖子我可以删,但是四个人那边你要怎么解释?” 荆婉容抓着外套袖口,低着头。 丹熙熙以为她难过得要哭了,担心地凑过去一看,结果发现这家伙在偷笑。 “你笑什么?” “因为……”荆婉容抬头,脸上略带害羞,“因为你很关心我的事,我觉得很幸福……” 丹熙熙无语。她早就在和荆婉容相处的过程深深领会过这个人的扭曲,自己不过是小时候和她做了几年朋友,她就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到现在,从来不生气,除了偶尔会吃燕智美的醋。 其实元修文那边也是,荆婉容为了得到他的认可甚至会连续一周通宵学习,和他亲近就会高兴,估计是潜意识把他当成自己早死的父亲了。不过师生这种存在着上下级的关系,本身也有几分像父女关系。 感觉……真是…… “你对那四个人,也是对我的这种态度吗?”丹熙熙扶额,只觉得她这样很容易被骗。 荆婉容摇头,纠结道:“不,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我都很喜欢。” “所以你决定就这样下去?” 荆婉容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丹熙熙无奈地看着她:“这样还能笑出来,你真是恶劣……” “不是的!”荆婉容泪花都笑出来了,她擦拭着眼角,“我是真的觉得很幸福!” “哪里幸福了?” “能够过着这样平和的生活,大家都活着,有人爱我,我也能够去爱别人……之类的。”荆婉容脸红着直白道,“你不觉得很幸福么?” “哈啊……”丹熙熙叹了口气,把脸埋在胳膊和桌面的缝隙里。 “丹熙熙。”荆婉容凑过去抚摸她脑后的发,“说实话,今天光是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就觉得很开心。” 丹熙熙的头动了动,她露出半边红了的脸颊,声音因为脸埋在手臂里而闷闷的:“你是不是又没吃心理医生开的药?” 荆婉容一愣:“那个很贵嘛,我想稍微省着点吃。” “……我就知道。” “比起这个。”荆婉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电脑转过来,“你看看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电脑里的文件!” 丹熙熙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她脸上还带着余热,慢慢浏览着荆婉容点开的文档。 她越看越咬牙切齿,后面几乎是跳着扫一眼就往下滑,直到结尾才停下。 这本书还挺有意思的……如果里面主角的名字没被换成自己的名字的话。 书的大致内容就是,女主角丹熙熙是修真界的修士,某天开始她认识了一堆强大俊美的男修,修为在自己和他们帮助下一路飙升,经历了各种事,打败了堕魔的无情道师姐荆婉容,然后飞升。结尾她后宫里那个叫嵇欣笑的人忽然发疯,把自己和他都弄死了,美名殉情。 丹熙熙真无语了:“哪找的小说换的人名?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写的。” “还真是。”荆婉容不好意思道,“我在网上没搜到相似内容,估计是我犯病时候写的。” “我真服了……”丹熙熙合上电脑,“我求你去看病行吗,我给你出一半医药费。” 荆婉容有点受伤:“我觉得写的还挺好的……” “哪里好了?”丹熙熙扯她脸上的肉,“我才不会开后宫,别把你做过的事栽赃到我头上!还有,最后那里,你不会是为了劝我和嵇欣笑分手才写了前面那么多东西吧?” “唔知道啊,我不记得写这东西时我的心理状态了……”荆婉容被她扯着脸,说话口齿不清。 丹熙熙坐回去,开始查荆婉容以前看过的心理医生资料。 还有一件事她没说,这书里荆婉容的死状相当惨烈,而且全书里明确写了死亡结局的就只有这一个人。她不清楚人在什么状况下才会这么写自己,不过她认为荆婉容得再去看心理医生了。 丹熙熙在这边查东西,对面荆婉容反而无感,她对着电脑删删改改,把自己的死写得更恶心了一点。 然后她点开函数图像软件,慢慢地往里面输入函数。 丹熙熙看了一眼她的屏幕。 荆婉容是欣赏不了艺术的那类人,此刻她却在用函数图像画画,画面上那一个个几何图形让丹熙熙看着就害怕。 她扫了一眼最上面文件的标题。 “五个人的婚礼”。 画面中间站着荆婉容自己,明明是婚礼的新娘,她却没有穿婚纱,只是端正地站着。她两边站着衣着光鲜的男友们,晏从云、绒雪、斐珧、楼桂月,他们倒是穿着新郎装,看着很是帅气。周围是来祝贺的人们,丹熙熙看见了穿着伴娘装的自己,旁边还有燕智美和元修文,甚至霍英慧、濯丽泽和嵇欣笑也在。总之荆婉容画了一堆她认识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除了她自己。 荆婉容没有学习过绘画,即使她能够准确地将自己脑中的图案用函数图像再现,画出来的东西也不免笔触稚嫩,衬着软件另一边她输入的密密麻麻的函数公式,显得有点………诡异。 丹熙熙真的有点被她吓到了。 不仅仅是她画画的方式和内容,更多的是她取的标题。 “‘五个人的婚礼’……这样吗……” “嗯。”荆婉容抬头,手还在不停地敲函数,“其实结不结婚无所谓,也并不只有五个人,我只是想永远这样幸福快乐地和你们生活下去。” 丹熙熙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忽然觉得荆婉容其实画得很不错。不过她知道荆婉容虽然不迷信,却认为人有轮回转世,还是开口劝了一下:“要是一辈子招惹这么多桃花,下辈子可能会遭报应哦?” 荆婉容在数学方面脑子转的很快,她此刻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听到丹熙熙的话后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笑了。 “无所谓,说不定我是前世过得很惨,才换来的今生呢。” 她将最后一个抛物线画在自己脸上,形成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我现在很幸福,过着最棒的人生,这就足够了。” 番外终 后记 断断续续写了将近一年,终于写完了…… 第一次写原创长篇小说,我真的尽力了。 写这个题材其实是看其他小说的时候想到的。我觉得好多小说里的无情道都好奇怪,什么杀妻证道,还有得道之后变得恶言恶语、生人勿近,不要把无情道和没情商划等号啊……无情道反而应该是平时不交流就看不出来,但一说话就会因为没有私情而暴露的感觉吧! 还有,无情为什么就只是爱情?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连亲情友情都断干净了才最无情、最恐怖。 以上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其实我写的也不一定就是大家所想的。 出于以上想法,我写了np……四个男主,分别对应着师门的情谊、主宠的情谊、情人之间的感情和夫妻之间的感情。这是比较纯粹的。 剩下的丹熙熙和元修文,其实是复杂的感情。前者寄托了女主对同性友谊和母女情谊的向往,后者则是师生之间、父女之间的感情。 所以很多时候不要说我没用心写感情啦,因为有的男主和女主之间就不是爱,而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那种朦胧感觉,还有那种嫉妒憎恨夹杂着的扭曲感情,要是真的全部都变成甜宠的男女之爱反而没意思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偏偏写了肉……主要是觉得,别扭的情爱也别有风味……而且开文的时候成年没多久,心想得写点成年人的东西……一拍脑袋就决定了。 这里我补充剧情最后一点,之前因为怕雷到你们就没在正文写,第一章出现的那本书并不是什么“原着”,而是荆婉容飞升后自己写的,她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了,总是做着如果只有自己死了而其他人都活下来之类的梦,写的也很混乱。那本书其实体现了荆婉容内心很多真实想法,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细说。 四位男主与荆婉容本来就存在着命运上的纠葛,两边是相互吸引着的,并且他们和女主都或多或少表现出对死的偏好。最后他们也如愿走向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将活下去的愿望托付给了荆婉容,但实际上反而加重了她的痛苦。 丹熙熙那边则是因为强烈的欲望而和嵇欣笑相互吸引的,一个渴望权力,一个渴望刺激,最后双双玩脱,朝着死亡一脚油门冲过去…… 霍英慧和元修文没什么好说的,确实典型恩爱夫妻,就算闹成那样了最后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互相思念着。 有的读者可能是看到又是np又是无情道女主就兴致勃勃点进来想看坏女人玩弄男人感情了,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写的每一份感情都是真诚的、双向的,包括后面荆婉容被迫失去重要的人,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大家,并为此痛苦着的。 也有人跟我说写的剧情不能接受,还有文笔烂之类的,谢谢指正,但这些不好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