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NP》 三年后的人生 凌晨一点半,周元坐在办公椅上,望着落地窗外灯火熄灭的市中心出神。她穿越到叁年后的自己身上已经两天,但她仍旧无法完全消化现下遭遇剧变的感情与事业。 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空空如也,一条未接也没有,这种情况放在叁年前基本不可能,宋延早该一通接一通电话催她回家了。说来好笑,她叁天前还对着那个每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宋延,一朝醒来,枕边人已经分了房,顺带捎给她一句,不想这么过下去协议离婚也可以。 小说里别人穿越到未来都继承了逆天的运气,她穿到未来就是来收拾自己祸害出的烂摊子。 无能为力地踹了一脚桌腿,她拿起手机调出母亲的电话,顾不上此刻正值半夜叁更,略微思忖即拨了过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沉若明鼻音浓重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显然被她扰了清梦。 周元弹了弹手指,“妈,我和宋延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沉若明诧异,愣了片刻,没好气道,“你把他作成这样,你问我呢?” “不是...”周元茫然,完全不知沉若明从何说起,她尝试斟酌措辞,”你…你说说我的问题呢,我怎么把他作成这样的?“ ”你的问题还需要别人跟你说?你给他把绿帽子戴到顶天高了,这还不显而易见吗?” “戴绿帽子?”周元蹙眉,下意识问,”都谁啊?“ ”都谁?你自己出去开的房,约的人,你问我都谁?”沉若明哼笑两下,口气宛若关怀智障,“你怎么回事?这么奇怪?” 周元自觉失言,冷汗蔓上额角,”...没有,就宋延说我不想过了完全可以离,我心态有点差。“ “不是你自己一直嚷嚷着要离吗?你俩还过得下去吗?他逮你都逮着了叁次,他松口了你俩就离吧。” 逮着了叁次?周元睫毛剧烈颤动,她无法相信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叁年前的她明明非宋延不可啊,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叁年的时间在她身上怎么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拿起桌面上的镜子照了照,确认镜中人是自己无误后,她泄气地趴伏在办公桌上,“妈,你明天有空吗?我去找你,我身上出了点怪事。” 翌日,当沉若明听周元阐述完她是如何从叁年前一觉睡醒穿到现如今时,盯她看了几秒,随即大笑起来,“你来骗我有什么用?这些话你得对宋延说。” 周元焦躁地翻了个白眼。 “妈,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的是煮的也没用,你现在的目的是啥?挽回宋延?” “不是...”周元急得想跺脚,”我想知道这叁年都发生了什么?“ 沉若明神色狐疑地打量她少顷,好歹母女连心,终于将信将疑地接受她从叁年前来的说辞。 ”你也不是什么都跟我说的,我只知道一些。两年前,你为了公司融资,找上了Radiocation Capital的沉思仁,跟他到目前为止纠缠不断,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沉思仁。 周元品了品这个名字,脑海中毫无线索,她掏出手机在微信通讯录中寻找,可惜的是她从不给人添加备注,聊天记录里也只保留了工作内容,是以干干净净,一无所获。 “沉思仁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若明从茶几上摸过烟盒,抽出一根七星,咬破爆珠点燃,吸了一口,慢悠悠道,“沉思仁啊,据说他爸是本市市长,外公曾经是SH警备司令部的司令。他呢,叁十几岁,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周元冷不防被最后一句吓得一哆嗦,“他还有家室?” “嗯。”沉若明笑笑,掐烟指了指周元,“这一点上,你们俩旗鼓相当。” 周元面色发白地搓了搓鼻尖,“那....还有谁对我这叁年的事比较了解?” “据我所知,一个是宋延,一个是王琳。” 周元神色黯了黯,宋延她是不可能去问了,按照现在他那副根本不想与自己对话的模样,找上去问,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还白惹一通嫌。王琳那边,或许可以探出一二,但依照自己与人交往素来不爱推心置腹的个性,怕是她也知之甚少。 说白了,估计全是理不清的糊涂帐。 * 当夜,周元到家时发现,连着叁日在家中几乎不愿与她碰面的宋延,一反常态出现在客厅的沙发上。细细瞧去,他白皙挺翘的鼻尖透着绯色,清瘦的两腮蔓着红晕,显然是醉酒后的状态。 没等她进卧室换衣服,宋延就举起手表冲她点了点,“现在几点了?” 周元脚步顿住,有些受宠若惊,”你在等我?“ ”我问你现在几点了?“宋延口气嗔怪,朦胧的眸中愠色突显。 “叁点。” “那你还回来干嘛?” 虽然多少知道了一些自己近年来犯下的壮举,但她对于宋延这种疾言厉色的态度还是一时无法适应。要知道宋延对她,一直都是屈膝舔着,何曾有急赤白脸的时候。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是我家呀。” “你还知道这是你家?”宋延摇摇晃晃起身朝她走来,“你今天又去见谁了?陆宽?盛耀?还是那个你最喜欢的沉思仁?” 周元一瞬间有些晕眩,膝盖骤然发软,盛耀与沉思仁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但陆宽她却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姑姑再婚后的继子,她名义上的堂弟。 强烈的震惊催动嘴皮子,无意识间,她复述了一遍这两个字。 “呵,还真的去陪人了?”宋延俯身掐住她的下巴,阴郁的情绪弥盖轮廓,“你现在连遮掩也不遮掩了?” 无助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但所幸周元还是瞧见了,挥开他的手,认真道,“我没有去陪他,我在公司待到两点半。” “谁信呢?”嘴上如是说,低迷的情绪却逐渐松化,如今他已经沦落到听她骗他都心存庆幸了,毕竟这也是一种在意,证明他或多或少在她心里还留存着位置。 周元扶他回沙发坐下,摸了摸他光洁发烫的额头,心疼地问,“怎么喝了那么多?” 宋延霎时被这难得的亲昵缴械,双手搂紧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嗫嚅,“你不回家。” 委屈的嗓音刺痛心尖,她忍不住扳过他的脸吻了吻,“这几天工作上的事很多,太忙了。” 过量的酒精消解了他平日的伪装,通红的眼尾挑起,”骗谁呀?你今天公司加班到十一点就下班了,我打电话问过了。“ ”我....”周元犹豫,不知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告诉他后他又会不会信,一切都太过狗血,她自己尚且未理清头绪。 谁知短暂的沉默彻底撩乱了他,他一把将周元抱到腿上,失控而凶狠地亲她,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嘴唇,脖颈,锁骨,再一路下沿。双手有条不紊地逐一解开扣子,曝露出半杯胸罩勉强遮盖的饱满乳肉。 没头没脑的情欲起的突然,周元臀部已然感受到布料阻隔外膨胀的形状,她轻呼一口气,有些承受不住他吮得发痛的亲吻。 “等会...”抵住他的额头,周元试图阻止他暴力的攻城略地。 ”等什么?“他孜孜不倦地在她莹白肌肤上留下深红印记,有几个甚至泛出紫色,”你陪他们可以,就不能陪我吗,姐姐?“ 周元被他叫得下腹一颤,她最受不了他情动时如此叫她,喑哑甜腻的声线摧毁她的理智,下体很快泌出黏腻,身理无法自控地燃起渴望,她禁不住哼叫一声。 “不能吗?”听不到她的答案,他哺入一颗莓果,虎牙轻碾,抬起眼皮追问。 胸口似痛似麻,周元被他挑弄得脊柱酥软,喘得气息不接,“嗯...能...” 得到允许,宋延愈发肆无忌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一是她不迎合,二是他心里别扭。依稀记得上次还是叁个月前,做完第二天她又跟沉思仁去了新加坡,回来带着一身印子,大夏天在家里甚至围着丝巾,自此之后,他憋着一口气,再也不愿低叁下四地求她做。 可悲的是,她如今稍微软化的态度又让他兵败如山倒,什么自尊,什么骨气,一瞬间就顾不得了。 俯身将她压进沙发,目光贪婪地扫过这具被他占据的身体,衣物半解还挂在身上,但他已经不想管,强势地顶进去,顺畅地挤入深处。 沈思仁EricShen “嗡嗡,嗡嗡。” 滚烫的性器还未来得及抽动,沙发垫下便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震动。 宋延僵住,眸中的欲色刹那褪去,似乎如梦初醒,忽地抽身出来,提起裤子,匆匆伸手去翻找。 周元被晾在原处,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刚被拓开的穴道空虚得可怕,就那么不上不下地敞开着,难以翕合。 “干什么?” 宋延将翻出的手机扔到周元面前,冷笑道,“沉思仁找你了。” 周元盯着那台不断闪烁亮起的白色IPhone12Pro,撩起衣服扣上,“这不是我的手机。” 她的手机是黑色的,和宋延的一样。 宋延睨着周元,眼中是这几日一贯的疏离目光,只不过斜勾的嘴角添了几分嘲讽,“你今天改性子了?演戏演上瘾了?” 一通电话断掉,另一通很快又拨进来,屏幕上令人无法忽视的名称备注——SSR,不断嘲笑周元的否定。 宋延等了片刻,见她半天没动静,既不挂断电话也不解释,只呆楞地盯着屏幕,他的耐心耗尽,气得磕下眼皮,撑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元以为沉思仁打两通没人接听总该消停了,谁知这电话从叁点半一直响到四点。总共打了叁十几个。 第二天起床看见屏幕上的未接显示时,她有种背脊发凉的惊悚,感慨这几年惹上的这是什么人啊。 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沉思仁的名字,周元仔细了解了一番他的概况,跟沉若明说的所差无几,他生于高干家庭,本人是学成海归,叁十二岁,一个高级VC,公司重点关注领域为新兴消费及服务,TMT与互联网,覆盖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和Pre- IPO各个阶段。 资料栏上只言片语,基本没什么他个人的有效信息。 抓了抓睡得蓬乱的额发,她感到烦躁,就如今掌握的信息而言,沉思仁对她太过抽象。跌回枕头上想了想,她决定看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于是打开那部白色手机,准备找找里面是否有沉思仁的照片。 不成想他的电话又一次拨了进来。 周元踌躇半晌,终是在第二通来电时接了起来。 “你在哪?”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陌生嗓音从那头传来,强烈的威严感令周元不禁打了个哆嗦。 “在家。” “昨晚怎么没接电话?” “睡着了。” “我过去接你。” “啊?”周元的脑子有些宕机,她无法顺利进入与陌生人关系如此亲密的状态,迄今为止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立马要跟人见面,难免心中生出几分抗拒,“我还没化妆。” 那头笑了笑,”我又不是没见过。” 周元想要拖延,“还是过几天...” ”就今天,你好了之后下来,我等着。” 电话挂断,沉思仁放下手中饮尽的咖啡,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喝拿铁,但张斯佳喜欢飘着咖啡香气的清晨,所以每日早餐他的手边总是准备着一杯拿铁和一杯白开水,虽然更喜欢茶,但他每日在家中停留时间有限,也不欲去改变张斯佳的安排,这个家里能获得安宁,有时迁就女主人的喜好,是婚姻中必要的艺术。 看了眼表盘中的指针,他仰身朝厨房中与佣人一起忙碌的张斯佳,招了招手。 “怎么了?”张斯佳过来时,带了一盘洗好的樱桃。 沉思仁将腿上的餐布搁回桌面,拉开椅子起身,“我今天要出差,晚饭不回来了。” 张斯佳习以为常,随口问,“那今晚回来吗?” 沉思仁眉心微皱,略微有些不耐,他反感张斯佳问这问那,“应该吧,不确定。” 张斯佳抿了一口橙汁,面无表情地提醒,“后天云云生日。” 沉思仁将手插进佣人递来的西装外套袖筒中,淡淡道,“没忘,后天我去接她放学。” 另一头,周元将那部手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出一张沉思仁的照片,她复又上网搜寻,可依旧一无所获。 毫无头绪之际,她忽然想起沉若明说过王琳了解她的感情状况,遂一拍脑袋,给王琳去了一通电话。 “怎么了宝贝?” 周元思忖几秒,开门见山地问,“你对我和沉思仁的关系清楚吗?” “啊?”王琳错愕一瞬,心道这是什么怪问题,“清楚啊。” “你有他的照片吗?“ ”我哪有?他又没跟我好,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周元顾不得多解释,只说,“我现在需要他的照片,但突然找不到了。” “哦...这样啊...”王琳停顿几秒,忽而想到什么,“你以前微信小号里不都是他的照片吗?” ”小号?“周元困惑。 ”对啊,但你好像设置的都是叁天可见,如果你后来都删了,那应该就没了。不过你跟他要他的照片,不就一通电话的事吗?” 周元飞速思索着关于小号的信息,乱瞄的视线再次落上那部白色手机。 忽而灵光乍现。 对王琳随口敷衍一句,“他没接,我再打打看。” 干脆地结束通话,打开那部手机,点进微信,进入切换账号,果不其然里面还有一个小号。用短信登陆上去后,她翻开朋友圈,里面是数十计拉不到头的照片。 而当她点开图片,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她并非不认识,而是分外熟悉。 这不就是她穿来前几天,还在读光华MBA时,每周来讲课的Eric Shen么。 * *V C:Venture Capital 风险投资 *Pre- IPO:对有上市预期且有上市条件的公司进行投资 很难让人不心动 一张张照片翻过去,沉思仁的模样在她心中逐渐清晰,深邃的眉眼,高挺的直鼻,细薄的嘴唇,无一不是上乘品貌,嗯,或者说万里挑一的清俊长相,配上他凛冽强势的气场,除了那副挂在脸上生人勿近的表情,其余都是撩动女性荷尔蒙的极品特征。 周元握着手机倍感忐忑,对沉思仁的印象越具象化,那股难言的情绪就越重。 她不得不承认,沉思仁作为一个仪表堂堂的成功男性,是无数女性仰止垂涎的对象。搭上他的船,无疑是搭上了政商两列极速的顺风车。 她此刻可以理解自己对他产生的爱慕,但还做不到共情。 磨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她才收拾好各种心思,从化妆台前起身。 睫毛是种的,眉毛是半永久的,她化妆根本不需要那么久。 这不过是起初她寄希望于他日程繁忙,猜想其没有等女人的闲心,她不及时下去,他就会走——所使出的小把戏。 可自一小时前沉思仁发了条微信知会他到了后,楼下醒目的暗夜天使库里南就再也没有挪过位置。 逃避不是办法,也非她处事的风格。 何况这几天内她着手将公司现状全盘了解清楚后,获知Radiocation Capital帮助她顺利完成了A轮和B轮的融资,未来规划中的C轮也势必要依仗他。 是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他避之不见。 可去面对他,就代表她要接受他们这段隐于混乱之下的关系。 她能做到吗? 她暂时... 没有答案。 洗手台下打开的玻璃抽屉内赫然摆着她的婚戒,而纤长的无名指上并无戒痕,想来应该已经很久没戴过了。 这几天,她也不曾看见宋延手上带着戒指。 心尖泛疼,她猛吁一口气,咽下那些无从处理的问题,拎上包出门。 走出电梯,踏入明亮宽敞的大堂,前台的保安向她点头致意,疾步过来替她拉门,顺带捎话,“沉先生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周元回以的微笑骤然一僵,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登堂入室到让物业保安都见惯不怪了么? 不待她多想,沉思仁的身影已经迫近眼前,他余光从后视镜中扫到她,便下了车。 “又睡了会回笼觉?” 手掌亲昵地从她发丝插入,摩挲她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比天空中高挂的烈日更烫,烫得她下意识别开脸。 意识到此举不妥,周元即刻找补,“你怎么知道?” 沉思仁对她见到自己却丝毫不雀跃的表现感到奇怪,狭长而锐利的双眼眯起,“心情不好?” 周元不想被他发现异常,赶忙拉门上车,“没有,回笼觉做了个噩梦。” 所幸沉思仁并未深究,她平时偶尔有点外化情绪也是常事。 “去吃饭?” 车子驶入主道,沉思仁偏头问周元。 “都行。” 周元不自在,视线不好明目张胆地看他,只能四处乱瞟,暗暗打量。 “那回家,我们自己做?” 回家?他们在外面还单独筑了巢? 这他妈到底是多畸形的关系啊。 周元禁不住心里吼了一声,良久才答,“好呀。” 沉思仁洞察力敏锐,审视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投来。 她陡然无措,绞紧了十指,掌心发汗。 “不愿意,那你说个地方?嗯?” 沉思仁尖削的下巴朝她抬了抬,指尖轻点方向盘。 沉思仁显露出的超凡耐心令她感到惊讶,印象中他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几个月的课堂接触,在她的原有认知中,他向来不苟言笑,雷厉风行。 实在难以想象他会有这般柔软细腻一面。 “那...就回家好了。” 车子从乌鲁木齐南路驶入衡山路,历史氛围厚重的街景印入眼帘,行道梧桐枝杆上叶片稀朗,几缕阳光俏皮地从中漏入阴凉。身后繁杂喧闹的市景被过滤,僻出几公里的闲静之地。 不一会儿,他停在沿街一扇高大黑色实木门前,抬手摁下遮阳板上嵌着的遥控,门缓缓打开,一幢叁层石砌老洋房伫于眼前。 “下来。” 沉思仁拐进去停入车位,很自然地走到她那侧,替她拉开车门。 这男人好细节,周元暗自嘀咕一句。 进入屋内,陈设现代富丽。周元有耳闻市内老洋房买卖后外观不得改建,内里可以重装,打眼扫去,客厅内的装置,似乎是近两年的手笔。 没走几步,他的手毫无征兆地从后爬上了她的腰,继而高大的身躯压过来,将她拢进怀里。 “几天没见了?” 炽热的气息喷薄入她的颈项,聚起痒意,她陡然感到喘不上气,不知是羞的还是憋的,面色通红。 “嗯?”他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咬了咬。 略微有些疼,她出了点力气推开他,小幅度后退,“不是吃饭吗?” “吃饭?”他低头舔了舔她的唇,沉沉低笑,“不就是吃你吗?” 周元扭头看他,原本锋利的眉眼弯出弧度,抹去了那层冷冰冰的凛冽气质,人霎时变得柔和,有种春风化雨的和煦气息。 呆楞片刻,她斡旋道,“可我饿了。” 沉思仁不勉强,松开环住她的手,指了指厨房,“冰箱里备了你喜欢的和牛。” 周元如获大赦地走进厨房,打开冷藏室,里面果然有一盒盒整齐堆放的和牛肉片与无菌蛋,蔬菜架上是她平素喜爱的茼蒿净菜与新鲜香菇。拿出一盒肉,转身走至调料柜边,里面东西不多,摆着麻油,胡麻酱,寿喜烧汁,昆布酱油与柚子醋,都是呷哺与寿喜烧的必备材料,看来他们平时没少在这里吃饭。 思考几秒,很快有了决定,从吊柜中翻找出寿喜烧的锅,将已经软化的和牛包装撕开,取出几片铺在锅底煎。 油脂的香气升腾,原本她并不饿,只是抗拒亲热而找事做,但此刻包裹鼻腔的香味却真真勾起了馋虫。 “呲啦”一声,寿喜烧汁倒入煎至五分熟的和牛片上,冒出一阵甜腻的烟雾。沉思仁从外面走进来,拉开冰箱拿出一盒无菌蛋,单手磕破两个,打入周元事先放好的碗中,拿起筷子搅拌。 周元偏头瞥他一眼,垂下的眼帘专注聚焦于橙黄的蛋液上,仿若刀雕的侧颜微微下倾,西装外套已被脱去,领口的扣子敞开,随着他搅拌的动作,锁骨凹凸明显。 这...真是很难让人不心动。 兴奋 “要切京葱吗?” 沉思仁放下搅打的筷子,走至她身后,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锅子。 周元在走神,被他猛地一问,手中的筷子掉入锅中,溅起热汤滴在指上,疼得退后几步,惊叫一声。 沉思仁扶住她的腰,将她推至冰箱前,从冰格中取出冰块敷在她的手指上,”出去等着吧,一会就好。” 周元“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出了厨房。她脑子很懵,嗡嗡作响,不知是沉思仁本就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还是身体潜意识中就对他垂涎若渴,不过一个小时的接触,她的心弦已然乱了。 不管他们是否产生身体接触,与沉思仁同处一个空间,她的心率就不正常。 她很清楚,那是肾上腺分泌的兴奋素,她在切实地对一个并不熟悉的男性产生着最原始的渴望。 周元自诩对自己很了解,她定下心来跟宋延结婚之前,是个浪里划船的好手,即便不足以戴上海王海后般的名头,可也不是个情感中的善茬。十几天结束一段恋爱关系,之后无缝连接。腻味了就更换新鲜血液,于她而言家常便饭。 然而宋延是个例外,她自觉嫁给了爱情,是以婚后便收了心。 按照她一贯认定就难回头的个性,她不该也不会如此轻易去触碰婚外情这块禁地。 可事实呢? 呵呵,她现在觉得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或许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吧。 十分钟后,铸铁锅被夹入托盘,沉思仁将厨台上的两个蛋碗一并摆入,端起走出厨房。 他在家中几乎不踏足厨房,一是没有机会,二是没有兴趣。回家时,餐桌上总有佣人与张斯佳替他准备好的营养夜宵或补汤,口味清淡健康,但他往往应付叁两口后就撂筷。 他与周元一样,极度嗜甜。可张斯佳却并不喜欢在菜里放糖,依据是科学理论说糖与碳水在体内沉积太多,形成有害物质。而实际上张斯佳自小在北方长大,并没有烧菜放糖的习惯。 周元正想移步餐厅,包里那台黑色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抽出一看,备注显示的是两个字母——SY。 眨巴眼,想了下,刚猜出来电人是宋延提起过的盛耀,屏幕就暗了下去。 这个盛耀看起来没什么耐心。 她轻啧一声,将手机扔回包里,走到餐厅坐下,还是先应付眼前这尊大佛吧。 沉思仁将盘中蛋碗分给她,拾起筷子拨开锅顶的蔬菜,夹起一片肉送过去,嘱咐道,“有点烫,手还疼吗?” 周元摇头,“不疼了,没那么娇气。” 沉思仁搁下筷子,盯着夹起肉吹气的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闵行那块地批下来了,这两天你应该会收到消息。” 周元反应两秒,意识到他指的是公司最近在做的国际小学项目,囫囵咽下口中的肉,问,“那办学机构执照呢?” 这个项目还是前天她就助理递上来的资料过了一眼,粗略了解了进度才知道,闵行国际小学的项目搁置了一年半,最大的问题就是办学机构执照下不来,如今地都批好了,上面的人该吃该收进了肚子,却是一点不松口将执照发下来。 沉思仁沉吟片刻,挑眉道,“那你还得去找盛耀,执照这边我没有人,现在上面风声紧,不是专属专人,很多事他们不会尽快办,都怕顶雷。” 周元想起刚才的那通响了两下就挂断的来电,埋头往口中又送了半片肉,边咀嚼边思考盛耀的来头。这些无法摆上台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她不是一个喜欢留下证据的人,自从前些年父亲因祸进了监狱,她对于处理这类事情异常小心,即便是手机中都不会留下只言片语,内容全记在脑子里。 可她现在换了芯,脑中数据库几乎清零,想从电子设备中寻找到这些年利益关系网中的蛛丝马迹,就变得难于登天。 只能依赖与周遭人交谈探取有用信息。 “还有一件事。”沉思仁点了根烟,“过几天我有一个合伙人的孩子想插班进艾顿读高二,因为疫情从英国回来的,你到时候知会一下教务处。” “好。” 两人间的正经相处,能聊的话不多,毕竟不是夫妻,对各自了解得越少互相就越有保障,这种通过利益与情欲连结建立起的关系,不知哪一天就会悄然终结。 沉思仁偶尔替她夹菜,自己吃了两片肉后就没再往嘴里送过东西,精力放在手机上,不断翻阅别人发来的项目资料。 周元伸头看了一眼。 沉思仁察觉,抬眼瞥她,“吃饱了?” “饱了。” 周元看见资料的抬头名称——顺鑫光纤。 唔,是高大上的TMT产业。不是她熟悉的领域,却是他所擅长的。 吞下最后一口浸满甜香汁水,煮得软烂的茼蒿,她伸手去摸纸巾盒。 沉思仁先她一步探过去,抽出一张,递到她嘴边擦拭,“吃的跟小花猫似的。” 周元胸口当即一颤,绯色爬上脸颊。 任他擦完,将她拉起放在腿上,“一起看?” “我...看不懂吧。”周元支吾着,手不知该放哪,坐得很不稳,痒意从接触面攀上脊椎。 “不是你说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资本吗?光纤可是香饽饽,不懂也要尽量学。”将手机递给周元,掐了把她的腰,又说,“还是你想干点别的?” 周元肩膀一缩,手机差点滑落,手肘卡住他的肩膀才稳住重心,忽略他的挑逗,说一句,“我看呀。” 故作镇定地垂头浏览内容,文中密密麻麻排列着她不懂的专业字眼,看到最后只明白了其中几行话,“募资不超过40亿”,“拟非公开发行不超过9000万股”,其余的都好比天书,隔行如隔山形容的约莫就是她此刻的感受。 “看完了。” “看懂了吗?” “说实话。”周元把手机递回去,无奈耸肩,“没有。” “那一会给你解释。” 沉思仁浅浅勾唇,将手机锁屏放回桌上,不由分说地托住她的腿,拦腰抱起,往楼上走。 周元呼吸急促,攀着他的肩膀喘,傻子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她的感觉怪异而复杂,恐惧与紧张占主导,但那不容忽视的兴奋在神经中欢脱跳跃。 上楼的几步路里她就知道她完了,身体对沉思仁的反应是惊人的,两腿之间已经湿凉一片,黏糊的布料随着上下走动的颠簸紧贴那一丝肉缝。 疯了吗?她问自己,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对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 想舔,也想被操 周元吮吸过的舌头数量,大约与她吃过的鸭舌相当,而她吃鸭舌的经历,约莫不超过二十次,黏滑的口感触碰舌苔,并不会引起多少快感,反而觉得略微恶心。若非做爱前激发体内性激素水平,她不热衷于平白无故的唇舌交缠,但如果非要以此为介质交流情感,她也不排斥,会欣然配合。 可很显然,她此刻被掌着后脑压在墙上亲吻时,否定了这种对于接吻的成见。 舌尖被勾出口腔,牵出缕缕银丝,顺着嘴角朝下坠,又被他吃入口中,混合他的唾液反哺给她。两条人类体内最柔软却异常强健的肌肉相互缠绕,打乱呼吸,翻搅出水声,像婴儿吮吃奶嘴时发出的黏糊响声,浓稠晦暗。 周元期待沉思仁的下一步动作,她被吻得昏沉,血液内每个细胞因子都叫嚣着空虚,脑袋无法思考,下体淌出的泽海似乎立马要将安全裤浸透,朝外滴水。 这个吻持续太久,他过于老练,收放自如的玩法令她按耐不住。脚尖踮起,伸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她从前不会如此猴急,好歹也是老手,不会愣头青似的在调情中扫兴,男女之间最令脑皮层激动的合该是互撩时各显神通的情趣。 然而如今身体烫得仿佛要自燃,再得不到慰藉下一刻便要于空虚中晕厥,哪余半分神智沉下心去享受他的技巧。 上楼前杂七杂八的道德束缚,叁观纠结都被抛诸脑后 ,此刻她只希望他的尺寸与床技不要让她失望,能完满地灭掉不断无序上窜的欲火。 “急什么?嗯?” 沉思仁掀开一丝眼皮露出黑沉的眸子,吐出她的舌头,顺带探出舌尖挑断两人之间的粘连。 口中残存着她渡来的寿喜烧甜腻,他略微回味一下,心情不自觉地愉悦。 “先温存一下不也有趣么?” 周元被他置身事外的模样勾得双腿打颤,指尖停在第五颗扣子使不上力。她已经考虑不到有趣不有趣的问题了,只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直白插入来缓解自昨晚被稍稍进入后就一直旷到现下的痒。 “你不也想要了么?” 她的手向下滑,握住西裤下鼓鼓胀胀一团,炙热的温度即便隔着布料也烫手,但她不介意。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它从衣料的包裹中释放出来,为她所用。 沉思仁被逗笑,纤薄的嘴角微微翘起,像一把小钩子,朝周元心尖若有似无的搔刮。 这男人他妈擅长引诱他人犯罪,周元暗骂一句,垂头去解皮带。 Tube H款玫瑰金细扣深棕磨砂鳄鱼皮皮带,有别于烂大街的Constance,Horses之类彰显大Logo的款式,低调内敛,随眼扫去看不出牌子,识货的人自然知道是爱马仕出品,不知道的他也不靠此借光。像他这种已然不需要用名牌装点门面的真正资本,身上几乎不会出现明显牌子的标识。 她掰开外缘那侧金属扣,将皮带向外抽取,只需片刻,皮带便从他腰上滑落。 周元今天的状态让他觉得有趣,起先的扭扭捏捏到现在的热情似火,似乎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可.....也处处都透露着新鲜,欲拒还迎的新鲜。 “我来。”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没有依言走向裤子,而是探到她胸前解白色洋装的扣子。镶花边大颗米色圆扣被一颗颗解开,衣领渐渐大敞,乳白色的肌肤与密密麻麻的印子晃入眼帘。 他眼色黯了黯,手上动作未停,“在家没吃饱?” 周元愣了数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胸口,宋延的杰作经过一晚的沉淀暗红发紫,她睫毛颤动两下,不欲多做解释,想来他对她丰富的感情生活应该略知一二,“嗯。” 衣物一一落地,衬衣西裤与洋装散作一团,内裤与胸罩堆在最上面,垒出一个小尖角。 沉思仁似乎没有转战床上的意思,指尖流恋于她胸乳,一点点戳动那团沉甸甸的乳肉,软乎乎的肉团上下晃动,颠球似的,乐此不疲。 淫液顺腿根下滴,落上大理石地板,被几缕偷入室内的阳光亲吻,星星点点的发着光。 随着他呼吸跃动的怒张性器一点点侵蚀周元最后的定力,她禁不住吞咽口水,青筋缠绕的粗长柱体高耸于眼前,刺激她的唾液与淫液大量分泌。 想舔,也想被操。 行动比思想快一步决定,她屈膝蹲下,盯着他的眼睛,含入伞冠吮吸,掌心自下捧满一手,盘核桃似的揉摁起囊袋。 沉思仁处变不惊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薄唇微张,轻轻叹息。 前精的微咸中合了口中的甜,舌尖撩动,卷走马眼泌出的液体,她吃的起劲,发出啧啧声响。 轮到沉思仁难捱了,她迷离的眼眸一直盯着他,里面水色荡漾,跟她的口中,下体一样,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还没剥皮已经流汁。 那戳一下还得了,岂不是会爆汁。 沉思仁脑部运转极快,往日的经历如潮扑来,驱动行动去立即回顾。 小幅度推开她的额头,撤出性器,随后双手插入她的腋下,将她一把提起,抱在身上。 龟头抵着阴蒂磨蹭,产生一串串糜乱的水声,“噗嗤噗嗤”,轻微,但难以忽视。 周元忍不住尖叫,沉思仁的超长前戏是她前所未见的,阴蒂煎熬得肿胀成一核小豆,痒得她恨不得自己动手去抠,她确实也这么做了,单手挂住他的脖子,一手探入相贴处,绕过龟头狠狠摁上饥渴已久的阴蒂。 呼。 长吁一口气,切实的抚慰令她好受许多。 龟头向后一滑,精准地凿开肉缝插进去。 周元觉得心跳停了。 好像一下坠入海底,暂时性缺氧。 单手支撑的姿势,使重量全部聚集在臀上,水多的冒泡的阴道内毫无阻力,借力一沉,整根吞了进去,龟头直怼宫口。 “啊....”阴茎泡在温水中跳跃,她感到哽咽,不知该如何宣泄这一刻淹没性的的快感。 下腹抽动,产生剧烈收缩。 又紧又麻又湿,内壁褶皱嘬吸得他下颌紧绷,不得不抽出一小截,再往里顶。 周元还未从上一波快感中回魂,迭迭冲击的快感引起身体剧颤。 转瞬间,尿意,一触即发。 叫老公 “这么快?” 沉思仁有些惊讶于她今天的速度。 没插几下,花苞就变成一台失修的饮水机,一股股清液从相抵的耻骨喷射而出,他的胸膛小腹被沾湿,四处挂着水渍,像被阵雨浇过,好不色情。 周元脱力,涣散的目光没有焦点,胸口剧烈起伏,双手软软垂下,深陷在他怀中。 她想说她也没想到,但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只能呼出急促喘息。 “好点吗?” 将她朝下漏的身体托高了些,停在穴口的性器沿着外淌的水液滑动,偶尔拨动红肿的阴蒂,引起她一阵战栗。 内脂豆腐般的触感,激发想要把它捣碎的欲望。 她好像总是撩拨出他隐藏于伪装下的失控面,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不该主动去触碰这些引起变数的人和事,他的生活需要绝对稳定,但他却为此上瘾,沉溺其中,欲罢不能。 尾韵终于散去,头抵在他肩上磨了磨,周元哑声说,“好多了。” 掂了掂肩膀,将她的头送到面前,随后下巴轻磕她的鼻尖,“小舌头伸出来。” 舌头从微张的唇边探出,细细一条粉尖,像小蛇吐出的信子,被他一下缠住,在空气中勾着舔舐。 好羞耻啊,她止不住这么想。可思绪很快被搅散,性器重新入洞,深深浅浅地顶撞,翻起水声雷动。 “别…唔…别插那里…” 沉思仁的性器偏翘,粗长一根,长到龟头下方起了弧度,高高向上昂起,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英气样。插进去就是一柄凶器,弯刀似的刃扫过她未曾被开发过的敏感区域。 “嗯?”沉思仁挑眉,略微诧异,“你不是最喜欢我插这里吗?” “最喜欢…?”周元被操得脑子如同一团浆糊,思维早飘出了身体,哪里还记得她和沉思仁两年的老交情,“不,别…别插那里呀…” 周元的喉咙里含了哭腔,抽抽噎噎的呻吟令沉思仁眉心紧锁。 倒不是烦躁,而是煎熬。 他喘得很重,今天不知怎么了,她比平时敏感数倍,只是轻缓抽送,软烂的穴肉便急剧蠕嗦,像一张饿极了的小嘴,贪婪地要将他整根吸走挤爆。偏偏她还不断地娇哭着求饶,明明根本没把她怎么样,平时玩的花样今天一项也没用上,奈何她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 简直要命,他吐出口浊气,“小可怜,叫老公。” 周元身体蓦地一僵。 这个称呼像一道炸雷劈开她的头顶,原本沉溺在情欲下的理智渐渐回笼,彼此婚内出轨的身份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 罪恶感一丝丝窜上脑海,身体正负距离的交融,心脏却倏地拉远。 根本叫不出口,她咬唇。 清洗干净后,周元沉沉睡去,醒来时床边无人,手摸过去感受不到余温。左侧床头柜上安放的电话自带电子时钟,她撑起身瞅了一眼。 下午两点。 撩开被子朝未着丝缕的身体看,没有新添的印子,只是大腿内侧有几道淡淡红色勒痕,兴许是他托着使劲时不小心留下的。 嘴巴很干,睡前没有喝水,身体内水分流失严重,扫了一圈没有在房间内发现饮用水。 他的衣服还堆在旁边,只是皮带拿走了,想来他在这该有换洗的衣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叹了口气,知道多想无益,周元起身快速将衣服套好,翻来找去没看见内裤和安全裤,奇怪地搔了搔头,想着还是喝水要紧,下体真空地出了房间。 “起来了?” 沉思仁听见响动,从沙发起身过来楼梯口迎她。 周元见他没走,身上穿着与床下散落款式一样的衣物,霎时有些错愕。 难道偷情不该是提起裤子就各奔东西的节奏吗? 不过他准备得倒是周全,连腕边袖扣款式都一模一样。 心里千丝百绕,面上无波无澜,她点头答,“有点渴。” “喝茶吗?” 沉思仁揽过她的腰,将人往客厅带。 “好啊。” 沉思仁拿起盈满金黄茶汤的瓷杯,递给她,“金骏眉,试试吧,不一定合你口味。” 周元渴极,袖珍的容量灌入口中,根本未作细品,“我还要一杯。” 沉思仁倾身拉过公道杯,替她满上,视线扫过她的腿间,“内裤和安全裤洗好了,在烘干机里。” 周元咕噜吞咽的动作一滞,液体混入气管,呛得满脸通红。 沉思仁拍了拍她的背,起身道,“别喝那么急,我去给你拿过来吧。” 周元捏着茶杯,心口突突乱跳,像藏了一头小鹿在里面狠撞。还没有男人替她洗过内衣裤。 不过不是说一个男人替她洗了内衣裤就会使她内心震动,问题是对象是沉思仁,他是一个无需做这种事讨她欢心的上位者。 他做了,于她就意义非凡。 短暂接触下来,周元大抵清楚了自己对沉思仁产生爱慕的原因。 可爱慕又有什么用?人家可是有老婆的,哪有这种位置的人会无端端离婚,他们的婚姻无一不是充满了利益输送。 她晃了晃脑袋,将茶杯搁回桌面,妄图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平复那颗胡乱悸动的心。 恰好手机再一次响起,她拿出来一看,还是SY。 这次她没有犹豫,迅速接起。 沉思仁回来见她在打电话,没有打扰,将内裤与安全裤挂在沙发扶手,细心将内裤与安全裤的位置调个儿,让安全裤垫在底下,而后悄无声息地拉开后门去了后院。 “喂?” 周元试探开口。 “我下周一回来,周二把教育部办公厅的史厅长约出来吃饭。” 盛耀省略寒暄步骤,言简意骇,带着公事公办一板一眼的风格。 “....好。” “听说土地要批下来了?” “应该是....这几天。” 周元皱眉,琢磨这人的行事风格怎么感觉像她上级领导似的,上来就通知行程,询问工作进度。 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阵皮鞋脚步声后,他再次开口,声调缓和许多,“我在巴黎,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 周元说的是实话,她都还不知道对方什么模样,什么背景就贸然提要求,怎么看都不妥。 “那行,我看着给你带吧,替我问沉思仁好。” 问沉思仁好? 难不成沉思仁和盛耀跟她的关系是叁者默认的? 一连串的问号萦绕心头,再想问那头已经挂断,只有机械冰冷的嘟嘟嘟余留耳畔。 沉思仁抽完一支烟从门外进来,靠在墙边抄手看她,“打完了?” “嗯,是盛耀。” 周元脑瓜飞速运转,当下有了计较,打算从沉思仁口中探知一二。 沉思仁点了点头,随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他还让我问你好。” “执照的事有说法了吗?” “他说周二回来约史厅长吃饭。” “那这件事多办是成了,这小子办事还算是靠谱。” 周元眼珠子一转,“为什么这么说?” “他妈的关系还在,虽然现在去北京了,但余威足够。” “哦,这样。”周元想了想,又说,“他跟你...?” 沉思仁笑着走过来拍她的头,“你这脑袋是鱼吗?说过总忘,不是说过他是我表弟。” ** 给我留言好吗,冷清得不知道该怎么写 哄 晨曦的微光丝丝透入室内,天未大亮,灰蓝色的雾中还挂着未落的月亮。 沉思仁已经开始穿戴,周元迷迷糊糊地支起身看了眼时间,此刻不过五点半左右。 “这么早?”脑子在放空,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跌回绵软的枕头中。 沉思仁一边打着领带一边看她,“嗯,要回去吃早餐,吵醒你了?” “没有。” 穿戴整齐,沉思仁走到床边,掌心抚过她被凌乱发丝覆盖的额际,来回摩挲两下,又俯身凑近去,略带微凉的唇从眉间缓缓勾勒至下巴。 按照他的原定计划本该昨晚深夜就回去,但想到之后一周都没空见她,不由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忍不住将人留下,厮磨到了叁点。 这个决定令他只能小憩一会儿,匆忙赶在张斯佳起床前回家。 “再睡会,晚点小郑来接你回去。” 沉思仁拧开卧室的门,迈出门框的步子不舍地退回半寸,扭头又往床上看了一眼。 周元扯过被子蒙住头顶,梦呓似的应了句,“好。” 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元从床上猛地坐起,空洞地望向窗外,虽然还困得眼皮耷拉,但睡意早已了无影踪。 她还没习惯这种体验,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身边人却已离开。 心脏不可抑制地感到空荡,仿佛破开一个洞,嗖嗖往里漏风。 被抛下的感觉,似乎多少有些孤独。 历经一夜温存,或多或少加剧心里对他的依恋。 她想,过夜很难不被女性赋予特殊意义,放在婚外情中更甚,可或许在男性眼中什么都不是,不过是释放后倦怠得需要休息罢了。 周元自我厌弃地撇撇嘴,伸手往床头柜上摸烟盒,抽出一支Caster点燃,大口吸入尼古丁以戒断沉思仁在她心中种下的贪念火苗。 保持清醒,她严肃地将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十遍。 回家时下了阵雨,丝丝缕缕的雨点敲击车窗,透过雨帘外眺,天幕低沉,浑浊不见太阳,跟五点半时的光景所差无几。 周元准备回家换一套衣服直接去公司,不成想一进屋,宋延又出现在客厅沙发上。 周元吓了一跳,脚步滞住,心虚地朝他打量。 那张熟悉的脸上依旧写满她不熟悉的疏离,只是状态显得比前几日憔悴许多。 “昨晚又没回家。” 宋延说的是陈述句,他从凌晨四点坐在这干等,从天黑等到天明,嗓子哑得像旧风箱拉扯出的嘶鸣,又干又涩。 “你要不要想个说辞骗我一下?” 宋延维持着搭靠沙发的姿势,熬得通红的双眼在未亮灯的昏暗屋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不清里面蕴藏的情绪,只是单单瞥一眼就令周元无处遁形。 他太平静了,眼底仿佛注了一汪死水湖,里面半点怨怼也无。 平静到让她嘴唇禁不住发颤,后背一阵阵发毛。 “我...”周元尝试组织语言,“我昨晚有事。” “有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还是昨晚太激烈了,你想去补觉?” 嘲讽意味明显,但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不温不火,倒像认真在征询周元的意见。 周元不适应他这种沟通方式,但好歹自知理亏,迈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柔声道,“我们聊聊。” “聊什么?聊离婚?聊你昨晚跟谁出去了?除了这两个别的我没兴趣。” 宋延表面冷冷冰冰,内心却截然相反,火苗一团团地在心中滚烧,旺盛得快要支撑不住他勉强装出的淡漠。 他不是不知道昨天沉思仁来接她,沉思仁几辆车的型号早已被他咀嚼得烂熟于心,听见她出门的响动,随意从窗户往外瞥,便知道谁在楼下车里坐着。 说起来讽刺,他自觉比沉思仁显得更像一个插足者,明明拥有婚姻存续期内法律认证的身份,却没法跳出来阻止她朝沉思仁奔去的脚步。 生怕惹急了她,一冲动就要跟他断干净,去起诉离婚。 离婚是肯定没门的,就是像现在这般痛苦地与他人角力,相互拉扯地过下去,也比离婚好,至少他占着一个合法的理。 她回家就必须碰面,同处一个屋檐下,他多多少少能知道她的动向。 卑微就卑微吧,他想,只要不后悔就行。 周元叹了口气,倾身挪动,贴上去挨着他。 她很清楚宋延的脾性,往往嘴上铿锵有力说出的不在意,意味着内心在意得要命,典型嘴硬心软,哄哄就好的别扭性格。 “我们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周元温和的声线搔动他的耳膜,他都快忘了,她还会这么跟他说话。仿佛往心口淋了一瓢温水,枯坐天明产生的怒火与委屈霎时熄灭,琥珀色的眸子不可自控地点起光亮。 几个字他便溃不成军,狼狈地扭头,不敢正视她。 情绪中只余丁点哀怨。 看来还是一哄就好,周元暗暗笑了笑,扳过他的肩膀,跨坐到他腿上,“一晚没睡?眼睛都熬红了。” “你又不在意。” 他垂眼,不欲让浓郁的喜悦被发觉。 掐了掐他的鼻尖,低头凑上去轻吻,“谁说我不在意,我不在意干嘛回家呢?直接去上班不就好了。” 周元边说边不禁自嘲,她果真是个渣的,说起这种歪曲事实的违心话可谓信手拈来,脸不红心不跳。 “别跟我闹别扭了老公,你总生闷气我看着也心疼,我道歉好不好?” 宋延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望着她的那双瞳仁泛起波光,眼白比方才更红了些。 周元心中一喜,自知软话说到位,将他药到病除了。 “我困了,你陪我去睡会好不好?以后不要睡客房了,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她穿过来前每晚都躺在宋延的臂弯内入睡,陡然分房她确实一直辗转难眠,可她现在一点不困,从五点半喝到八点的几壶浓茶,早将她熨贴得精神奕奕,哈欠也打不出一个。 所幸宋延不辨话中真伪,或者说不愿探究,若真要把赤裸真相挖出来,落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并非是他想要的。 半推半就地跟她进了主卧,糖衣炮弹似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朝他砸,霎时令他有些晕头转向,再说不出什么尖酸的挖苦,顺从地抱着她躺下。 窗外雨声渐大,雨点密集地吹打窗棂,劈劈啪啪,似是有催眠效果,勾起累积了一夜疲惫,他很快入睡。 周元缩在他怀中,听着他沉沉的呼吸,指尖轻柔抚触他白皙的眼皮,思量着该如何维稳家庭与外部的关系。 唉,好难,得尽快想个办法。 殊不知,不过四天时间,她的心态已经悄然发生变化,所谓笃定的一心一意已经松动,逐渐朝多线关系中沉沦。 甜味 沉思仁回到家中,回房休息了两小时,起来草草应付完一顿健康早饭,马不停蹄地去了公司。 他前脚出门,后脚被佣人唤醒的沉逸云从房间跑出来,蹦进张斯佳的怀中,揉着乌亮油黑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呢?我刚刚好像听见爸爸的声音了。“ 张斯佳替女儿整了整刘海,温声答,“爸爸去公司了。” 沉逸云撅起红润的小嘴,略感失落,长睫扑垂,委屈道,“我好几天没见到爸爸了。” 张斯佳何尝不知道女儿这个年龄段最需要父爱的关怀,奈何沉思仁在家的时间正好和女儿作息交叉,沉思仁出门时沉逸云还未醒,回来时她早已睡下。 “明天云云生日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张斯佳凝着女儿失落的小脸,一阵揪心,虽然沉思仁财富地位逐年升高,可女儿快四岁了,他陪在身边的时间却屈指可数。半年前从湾区回国后,以为住在一个屋檐下会缓解之前丧偶式育儿的缺失。 然而沉思仁依旧无法像平常父母一般,匀出时间陪她去一趟游乐场或参与一场亲子运动。 这令张斯佳不禁怀疑起当初的选择,选择一段只为互利互惠,彼此增值的婚姻,究竟是不是错了。 虽然沉思仁对她很好,一个丈夫该做的,该给的,他都做到给足了。 可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并不踏实。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时常觉得他的面目蒙了一层浓雾,叫她难以捉摸,看不真切,甚至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妈妈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宝宝?” 小朋友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沉逸云很快明朗起来,扬起兜圆的下巴问张斯佳。 “宝宝想要什么?” 女儿的话将她拉回现实,乱七八糟的念头逐渐散去,略感愧疚地对女儿露出一个笑容。 她在想什么,她有这么一个如天使般可爱的女儿,成功的事业,美满的家庭,位高权重的父母,她还有什么值得猜疑的呢?这条船翻了,未必还能找到一艘更好的船引渡上岸。 沉逸云含着手指思忖,“...我想像范哲思一样办一个Avengers Theme Party,请每一个小朋友都穿上复仇者联盟的costume。” 张斯佳将她的手指从嘴里掰出来,“云云想好要请谁了吗?” “我想请全班同学,还有Neil和Charlie。” “那妈妈等会问问Neil和Charlie的妈妈。”张斯佳亲亲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又说,“云云放学之后妈妈带你去布置场地好不好?” “Yeah!”沉逸云在张斯佳怀中激动地扭来扭去,伸出小指去勾张斯佳的手,“Pinky swear.” 张斯佳跟沉逸云拉完勾,将她抱回自己卧室,准备替她梳洗。 小姑娘一进房就从怀里跳下来,在地毯上撒了欢似的四处乱跳,平时张斯佳因顾忌小孩这个年纪超强的破坏力,担心弄乱沉思仁的房内规制,一般不允许沉逸云入内,很偶尔才会带她进来一次。 床尾的毛绒长凳上堆着沉思仁先前回家时换下的衣服,沉逸云跳着跳着不小心撞到凳子,“哎呀”一声,她与衣服一起落地。 张斯佳好气又好笑地走过来,关切道,“没摔到吧?自己站起来。” 小姑娘搓了搓摔疼的屁股肉,抓起盖落在腿上的衬衣和裤子,“这是爸爸的衣服吗?” 张斯佳点头,“对啊,是爸爸的衣服。” 多日不见,小姑娘下意识想通过物品填补心中眷恋,拿近深深嗅了嗅,“爸爸的衣服好香啊,有股甜味。” 张斯佳不以为然,沉思仁的香水都是她代为规整,一水的木质调,是以纠正道,“爸爸的衣服怎么会有甜味,那是木质香。” 小姑娘见妈妈不信,再次凑近闻了闻,坚持道,“真的有股甜味,不信你闻?” 张斯佳无奈地接过衬衣,放在口鼻下闻,随后笑了,“就是木...” 她的笑容弧度僵在嘴边,女儿没说错,清冽的雪松香气中掺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味.... 那是香根草和覆盆子的气息,不属于男士香中的甜味。 下午一点,周元才到公司没多久,办公室的门便被轻轻叩响。 周元抬头说了句“进来”,助理应声推门而入。 “周总,沉总的女儿明天生日,陈校长问学校要不要给点表示?” 周元略一思忖,没有头绪,纳罕道,”沉总的女儿?“ 助理愣了一瞬,提醒,“Radiocation Capital沉总的女儿。” 周元皱眉,这个提示对她并没有太大帮助,“她在...?” “她在蒙特利上学。” “哦。“周元恍然大悟,手指敲了敲脑袋,”往年怎么办的?“ ”她转进来刚半年,没有之前的情况可以借鉴。” 周元的淡定霎时绷不住,她掩饰地轻咳一嗓,转了下椅子。余光瞟向助理,发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并没有任何惊讶情绪流露,这才舒了一口气。 没有全面掌握信息,尴尬随时随地出现。 周元有点烦躁,翻出烟盒,点起一根,”这样,问问老师她喜欢什么,加急订一个她喜欢的翻糖图案蛋糕送过去。” 想了想,又叮嘱,“稍微办的隆重一些,沉总我们得罪不起。另外不要引起其他家长的心里不平衡,让陈校长拿捏好度。“ 等助理一走,周元仰在办公椅内琢磨。蒙特利在市里并不算数一数二的国际幼儿园,前面还排着埃森哲旗下的沃尔斯和华易旗下的杭亭顿,二者学费都在蒙特利的两倍以上,师生比更低,硬件设施更优。 以沉思仁的财富水平和人脉网络,这两个学校都该在他的第一选择之中,而非将女儿转进蒙特利。 而且依照他二人的关系,更应该避嫌不是么? 原谅我 周元到家时,宋延尚未回来,室内黑洞洞,无光的氛围令强撑一日的精神倍感困顿,她顺手摸开廊灯,径直回了主卧浴室卸妆。 剥下美瞳,拿起卸妆膏往脸上涂抹,不经意间瞥见洗面奶旁摆着一套D.R.Harris的传统剃须套装。 她愣了一下,很快笑出声来。 想起今天中午起床时,他故作冷淡的姿态,不由觉得他心口不一的行为着实可爱。 洗完澡,靠在床头等了一会儿,直到十点二十仍不见他回来,实在撑不住,眼皮不断胶合,逐渐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柔软棉花堵住她的嘴,微感不适地别过身去,腿上忽然又一片凉,下意识抬腿将被子勾回,谁知勾到一条微热的腿。 “回来了?” 周元掀开眼皮望向身侧的宋延,他似乎刚洗过澡,半干的黑发柔软地垂在额前,浑身蒸腾着清爽的沐浴香气。 “嗯,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宋延神情分外温和,与白天判若两人。 周元主动替他拢被子,“下班就回来了。” “那你该告诉我一声,我也早点回来。” “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忙完不就回了,何必催呢。” 宋延刹那有些恍惚,似乎眨眼回到两年前,那时他极力掩藏的秘密没有露出马脚,他们之间还没有恩怨,没有伤痕,没有横亘在心的仇恨,她仍是那个准点回家,心里只有他的周元。 他们会一起出去吃饭,会睡前谈心,会约会,会出游…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一切。 那些被糖粉包裹的幸福日子并不像美梦中一戳即破的气泡,而是唾手可得的点滴。 心思转动,宋延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擦她的嘴唇,“可我喜欢你催。” 周元不说话,轻笑,他们贴得很近,呼出的热气与鼻息缠绕,无端端撩起几分旖旎。 宋延不由产生奢望——所以今天一反常态...是她突然释怀了么?他嘴唇微张,问题在舌尖呼之欲出,却在发声一瞬,吞回喉咙——他根本问不出口。 这一刻如此难得,就算她没释怀,就算是梦,他也不想醒来。 周元见他琥珀色的眼珠左右转动,喉结微颤,不由暧昧地笑了笑,“在想什么?” 宋延抬眸凝她,长呼几下,驱走杂念,掌着她的手牵引至胯间,“你猜我在想什么?” 周元隔着布料揉弄半硬性器,拇指若有似无地搔过龟头,无声的室内,宋延的情绪逐渐被撩拨激动,呼吸愈发明显,频率不再与周元相融。冷白的面庞不知何时渗出浅浅绯色,清透眼里蒙上混沌的雾。 听见他抿唇漏出的轻哼,周元不禁轻轻笑了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想操姐姐。”宋延按耐不住,眼尾发红。 他情动时,声音里总带着轻喘,说一字喘一下,又欲又哑,像是给周元特制的药,一下即能勾得她神魂颠倒。 衔住沾了湿气的耳垂,浅浅朝他敏感的耳蜗里呵气,忽然耳膜震动,他听见她悄声说,“那就操,忍什么。” 宋延喉头吞咽一下,即刻撩起她的睡裙。 毫无章法的吮吻从锁骨蔓延到胸乳,他激动得有些失控,还未消去的印子被加深,边缘又种上新的,大片殷红痕迹绽放,像纹在表皮的玫瑰花瓣,深浅不一。 亲吻扩散至小腹,他扯掉遮盖花谷的那层薄布,翻身覆上去,将坚硬推进柔软。 身体被突然劈开的感觉异常强烈,却很熟悉,周元攥着床单失神轻咛,承受着被钉入床垫的深胀感,她略微有些惊讶,以往他并非如此猴急的人,虽然前戏往往不长,但也不至于如饿虎扑食般急躁,可穿来后的两次,他都火急火燎地往里插,似乎再多片刻都等不及。 “姐姐,你感受到了吗?我硬得发疼。” 滚烫的性器被她紧含在穴里,阴茎每抽出一段都寸步难行,滑嫩的媚肉不放它走似的包粘他,水还未聚起来,简单的进出动作令他颈侧绷出青筋。 好难忍,他叹息,上齿不禁深磕嘴皮。 太久违了。 周元逐渐适应,漫出淫液缓和交合处的紧缩,仰头环住他的脖子,探出舌尖追逐他起伏的鼻尖,“你还能….嗯,再硬点…” 媚得他腰眼一麻。 粗壮的肉棍猛烈颤动几下,随即仿佛被注入液氮加速,不可自控地迅猛抽动起来,一下下钻探宫口,撞开一丝小小裂隙。 耻骨随着挺腰摔打,与挤出的粘液碰撞出清亮淫靡的“噗嗤”声,连绵不断,不绝于耳。 又痛又爽,周元无助地眯起眼,低声呜咽,很快喷出春潮。 他们之间的性爱总是激烈,烈火烹油般的抵死缠绵,一夜两次便能叫周元第二天爬不起床,双腿打颤,不过幸好宋延今天酣畅淋漓地射过后,也因睡眠不足感到疲惫,没有再来一次的意思。 替她稍作清理后,抱紧她睡下。 恍惚间,周元隐约听见耳畔传来呢喃,沉重的睡意令她听不真切… 似乎是,“原谅我…” 翌日,沉思仁一如往常地坐在餐桌前机械吞咽张斯佳咨询营养师搭配出的均衡早餐。 油醋汁拌过的藜麦与虾送入口中,微凉的食感几乎激不起唾液腺分泌,合着咖啡勉强囫囵几口,他放下刀叉,准备离开。 “昨天去哪里出差了?” 张斯佳佯装关切地从厨房出来,她知道他进餐时不喜聊天,为此在暗处侧目关注他多时,见他放下餐具便急不可耐地过来试探。 沉思仁淡淡瞥她一眼,搁餐布的动作一顿,“去杭州了。” “杭州那边有什么项目?” 沉思仁神色间并无变化,摇头,“不是,单纯应酬。” 张斯佳略想想,应酬与异性接触,沾染一些味道在所难免,暗松一口气,释然道,“哦,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沉思仁起身打量她几秒,嘴角上勾,眼底却不见笑意,“好。” 一上车,沉思仁即摁下后座与驾驶室的格挡,对前排小郑说,“几点来的?” “七点半。” “请你进屋里吃饭了吗?” “嗯,今天突然叫我进去吃点东西。”小郑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对,透过后视镜看向沉思仁补充道,“进去的时候夫人问我您昨天去哪了,我说是小刘开的车,我不清楚。” 沉思仁垂眸略微沉吟片刻,“跟小刘说我昨天去了杭州,这几天让胡月随行我。” 想了想,估摸此番安排还不足以消除张斯佳的疑心,又吩咐,“再带胡月去一趟国金,让她挑一个特殊皮的包,她要问,就说是我送的。” 你内射了 直到小郑掏卡给店员拿去付款那刻,胡月仍旧觉得恍惚,她将要拿到手的可是一只将近二十万的鳄鱼皮香奈尔,以她一个公司小前台的身份,从来都不敢肖想。 而如今这个只有在巴望橱窗时,才能被她染指的包,竟然被轻易收入囊中,还是沉思仁指名送的,这突如其来降临到她头上的一切着实令她感到虚幻。 她与沉思仁碰面次数有限,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们的职位之间不存在任何工作交集点,相遇不过是匆匆一瞥,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 办公室里时常有许多女同事做着有关沉思仁的彩色幻梦,她也难能例外。 然而做梦归做梦,没人会真心觉得沉思仁有一天会突然来了兴致,从而与她们发生些桃色情事。 毕竟彼此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便处在一个空间内也是两条永无交点的平行线。 可如今她这条线怎么会忽然偏离航道,驶向了沉思仁? 胡月狠掐自己几把,再一次确定此事的真实性,忍不住问小郑,“这真的是沉总让你给我买的么?” “对呀,沉总关照,特意让我来给你买包。”小郑接过店员递还的卡片,插回那只他替沉思仁代持的卡包内,“之后几天他的行程你都随行。” 他对胡月这个前台印象还算不错,人长的漂亮,又富有亲和力,唯一缺点或许就是领口开得太低,每天打扮得过于引人注目,让人不自觉忽略或低估了她的工作能力。 不过经此一事,她的工作能力也不再重要,HR很快又会在人力市场中放出消息,不久便会有新的面孔来面试她的位置。 而她所需要做的,无非是替沉思仁圆满完成祸水东引的任务。 想到这,小郑不由怜悯起胡月,公司里不计其数的女职员,偏偏沉思仁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选是她,不能说她不倒霉。 不过,关他什么事呢,小郑心下哼笑两声,余光扫过胡月因激动而发红的面庞,横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深夜的卧室内回荡着急重的喘息,丝绵的白色床单密布折痕。 蓄满乳白液体的套子被剥离性器,随手抛入床边的垃圾桶。 “老公….我吃不消了,不能再来了….” 周元苦恼地望着射过一次后,再度蓄势待发的男人,摆手抗拒,将被子扯过胸口遮盖。 自宋延搬回主卧已经四天,每晚睡前运动都会保持在两次以上,起初周元体谅他或许素了太久,矛盾解开后需要发泄存积的性欲,但一连四天过去仍是这个频率,不得不叫周元身体亮起了红灯。 每晚打桩机似的粗壮肉棍朝身体里反复重砸,饶是谁第二天也会被抽空精力,一个白天都无精打采。 ”最后一次。“宋延不依不饶地伏下身,舔舐她的耳垂,”好姐姐。” 口中说着央求,行为却异常强势,修长有力的手掀开裹住胴体的薄被,腿插入她闭合紧密的膝盖中。清透的眼里淬着欲望的烟火,他像一头发情的兽,控制不住自己翻腾的情欲,只能反在情欲的操控下,极尽沉沦。 他明知自己所求无度,令她眼下这几日肉眼可见地泛出乌青。 可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融入她身体时,仿佛才被喂入暂时安慰剂,心底那些无法剥离的恐慌与惭愧都可以被遗忘。哦,对了,还能获得安全感。这种感觉已经消失太久,从周元拿着证据回来质问他的那一刻起,他赖以生存的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加之过去两年中,每当他全力起伏,只能看见她游离在外,寂灭无光的神情时,心里靠自我安慰建立起的稀薄安全感就如砂石崩碎,片粒不存。 周元止不住浑身发颤,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也知道该如何击溃她的抵抗,无奈轻叹一口,她挽住他的肩,环腿盘住他精瘦的腰线。 “最后一次,不能再多了。”龟头顺着滑腻花液破开阴户的那刻,周元忍不住提醒。 宋延轻笑,胸膛震动,与她紧贴的小粒奶头不断摩擦她挺立的樱果,麻麻痒痒,与身下传来的胀意一起吞没她的理智。 “舒服吗姐姐?” 舌尖掠过她的颈部,本是汗涔涔的细腻肌肤被舔得更加湿润,灯光折射下烁着水光。 然而身下更甚,肉棒被淫液浸得锃亮,一出一进之间,红润的囊袋也被泼湿,暴露在空气里,微微发凉。 “舒服…嗯…往上面顶。” 周元的脑子被操透,柔软腰肢化作一条游鱼,随着他起伏轻摆。 穴肉缩动,一抽一抽地吸着异物,表达着它的兴奋。 龟头碾磨上方的凸起,穴道激动得吐出汪汪水流,还想吃的更多,还想被顶得更狠。 “没套了。” 宋延摸过床头装安全套的白盒,轻盈的纸盒内空空如也,随动作抖落下的只有一片透明包装纸。 “拔…嗯…拔出来射…” 周元沉浸在高频的浪潮中,喘得语句破碎。 宋延刚想说好,可蓦地眼色黯了黯,汹涌的快感催生出一个卑鄙的想法。 如果射进去,是不是就能长久地留住这份温存了? 如果有孩子,是不是他们之间永远都无法斩断了? 人嘛,总不免贪心,前几日还觉得她能原谅自己已是不易,现如今却无法自控地想要更多。 暴虐的念头刺激血液沸腾,他抬起她纤长白细的双腿架至肩头,疯狂地往里插送,像是要完全打开宫腔,落实他的想法,肉棍凿得又深又凶。 周元面色憋红,几乎喘不上气,剧烈颠簸中,清液乱溅,他的胸口脖颈全被濡湿,甚至睫毛上也沾上星点,然而却一点阻止不了他的速度,如同冲击钻打洞似的,不管不顾地往里狠撞。 钝痛缓缓从腰际蔓延至胸口,混杂着巨大的酥麻,周元说不出话了,她想叫他停下来,让她呼吸,可氧气不足,她根本做不到。 约莫五分钟后,龟头卡在宫口,抖动着朝脆弱的梨形器官内灌入液体。 周元这才如梦初醒,哆嗦地撑起身使劲向后逃,却被他用力扯着腿拉回来。 ”你内射了?” 周元皱眉,不可置信。 * 大家喜欢谁?沉思仁还是宋延? 小叔叔 “小郑,那人是谁?” 张斯佳抄手靠在落地窗边,透过玻璃眯眼打量立在车旁的胡月,对刚被招呼进来的小郑发问。 小郑故意迟疑几秒,似有难言之隐,“….叫胡月,公司的前台,最近跟沉总。” 张斯佳警觉,眉心缓缓紧锁,“前台为什么会来跟思仁?” 小郑面露尴尬,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人手不够,或许….”他颇具艺术地停在此处,留意着张斯佳的反应。 小郑跟了沉思仁五年,把控语言,玩弄人心的技巧日渐炉火纯青,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个司机却能持有公司股票,拿着一个月叁万薪水的原因。 为沉思仁鞍前马后,扫除烦恼,是他处理所有事的出发点。 张斯佳愣了一下,随即心口发沉,双腿登时有些站不住。 她怎么会没听懂这其中明摆的暗示,然而自小的良好教养支撑着她的气度,仅仅只是掩饰性地抬了抬眉,便从窒息的情绪中稍稍缓过神来。 张斯佳扭头冲小郑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扬手朝小客厅一指,“思仁一会儿就起来,你去喝杯水吧。” 后脑勺阵阵发凉,心乱如麻,她眼前几乎不能视物,慌不择路地快步逃回卧室。 仓皇间,猛地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 “怎么了?”沉思仁微微挑眉,后退两步问。 张斯佳抬头看他。 不可能。她飞快否定方才在脑中成型的想法,沉思仁绝不可能会对外面那个看着如一张白纸的女孩动心。 可是… 她用力甩了甩头,沙哑着喉咙,尽量镇定自若地开口,“没事,走得急了。” 沉思仁将她的失态看在眼里,并不打算说破,这本是他预期中该达成的效果。 漫不经心地扣紧领口最后一粒扣子,他说,“晚上盛耀回来,带上云云一起吃饭。” “好。” 张斯佳再多说不出一个字,生怕嘴巴张开,问题抛出去,隔阂的种子便在彼此之间深深种下。 她清楚的知道,以利益为纽带缔结的婚姻经不起情绪的敲打。 是以,最忌无端猜疑。 沉思仁未再多言,既然鱼吃了饵,他便等着瞧她咬钩的那刻。 面色冷清地从她身侧走过,顺手带上房门。 “咯哒”一声,张斯佳应声脱力倒下。 盛耀站在车旁,等着司机将后备箱中的叁大箱行李搬出来。拇指在周元的名片上反复滑动,犹豫几许,最终摁灭了手机屏幕。 “给您送上去?” 来接他的是沉思仁身边的小刘,身材单薄瘦小,搬完叁个箱子已是气喘吁吁,不住地抹额前滚落眼帘的汗。 盛耀摇头,“不用,我叫物业抬上去,你在楼下等我,半小时我下来。” 说罢,走进大堂,去前台知会一声保安后,径直去了电梯口。 回到家中,冲洗去一身长途机程所带来的疲惫,他裹上浴巾,去客厅倒了一杯威士忌。 没加冰球,干喝有些呛口,但他不在意。 想到晚饭是沉思仁替他特意安排的相亲局,他便感到一阵头疼,轻微的酒精摄入恰好能缓解一些这类抵触症状。 拿起手机看了眼沉思仁发来的消息。 今晚相亲对象是政法委书记的女儿,二十六岁,英国伦敦大学学院本科,牛津硕士,任职于中金集团。 指骨顶了顶鼻梁上的无框镜架,他嗤笑一声,将手机扔回沙发。 这些年他筛阅过的精英女性资料之数不下一个小公司的HR主管,家里的催婚矛头一直直指适龄未婚的他。 沉思仁也少不得替他出谋划策。 可有什么用?他意不在此。而他想要的那个人,于他终究得不到罢了。 生长环境使然,他自小见多了这种有名无实婚姻中埋藏的腌臢,经营起来的费心费力,才不愿明知是火坑还往火坑里跳。 身边一个个踏入利益联结婚姻的好友,哪一个不是争相将伴侣安排去国外或异地。 假若不结婚,这些顾虑忧思可找不上他。 晚饭桌上,盛耀维持着那副素来没有波动的表情。不过众人未曾见怪,沉思仁开场便介绍说他有些闷。 他听了心底发笑。 闷?可以这么说,他只是不喜欢浪费言语和表情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一旦别人习惯他的闷,便不会对他的态度有所期待。 沉逸云很喜欢盛耀,是以没有选择跟父母坐在一起,而是落座于他的右侧。听大人言谈间数语,小姑娘了解到小叔叔消失一个月是去了法国,乌溜的眼珠子一转,忍不住趴到他手肘边问。 “小叔叔,你有没有给云云带礼物?” “当然带了。”盛耀从脚边拿出两个袋子,“你最喜欢吃的Angelina的栗子蒙布朗和开心果蒙布朗。” 递出一个袋子,揉了揉小姑娘的刘海,他冲坐在对面的张斯佳说,“嫂子,给你带了条项链。” 张斯佳彼时正心不在焉,脑子里充斥着胡月的身影,被沉思仁悄悄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颇有些慌乱地起身去接袋子,“…谢谢,有心了。”想到什么,深深地看他一眼,补了一句,“下次不用了。” 盛耀似乎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拿起茶杯浅抿一口,“嫂子客气。” 身旁的沉逸云被甜点吸引去了注意力,小孩对美食总不具丝毫抵抗,菜还未上,她便已经拆开包装,抽出甜点往嘴边送。 “云云,晚点再吃,先吃饭。”张斯佳看不过去,扭头瞪了一眼坐在休息沙发上的育儿保姆。 盛耀及时握住小姑娘往嘴里塞食物的手,将蛋糕截在她唇边,”小叔叔希望你吃完饭再吃。“ 黄油与开心果碰撞出的浓郁香气令沉逸云馋虫大动,此刻近在咫尺却要她放弃,小姑娘怎能乐意。红润的小嘴抿起,立马准备闹脾气。但转念一想,不该惹小叔叔不高兴,乖乖将蒙布朗放回盒子中,很是憋屈地说,”那云云吃完饭再吃。” 结束晚饭从包间出来,沉思仁和盛耀刻意落在最后。 沉思仁点起一根烟,胳膊撞他,“又没看上?” 盛耀顺过他的烟盒,也为自己燃起一根,”嗯。“ ”是没看,还是没看上?” 盛耀鼻尖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实话,没看。” 沉思仁垂眸,并不欲对此进行干涉。 沉默片刻,沉思仁开口,“明天史厅长那儿能办成吗?” 盛耀掐烟的手指紧了紧,”问题不大。” 沉思仁瞥了眼走远的母女,“周元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盛耀没接话,微微颔首算是承情,脚步却不自觉慢下沉思仁一截。 点头那刻,他蓦地感到心虚。 去我家 周二下午,距离与史厅长的饭局时间还有叁个小时。 周元坐在办公室内苦思冥想,手边烟灰缸内积满烟灰烟蒂,散不尽的烟圈于天花板盘旋,空气中弥漫着浑浊而呛鼻的气味。 她眉头紧拧地盯着屏幕上昨夜发来的短信——明晚六点,上房。【SY】 经过上次短暂交流,周元知道自己没有回的必要,他发来短信只是单纯通知她。 想到几个小时后即将与他碰面,忐忑不安的感觉强烈,虽然她不熟悉沉思仁,但好歹穿来前认识,一看照片便有了具象的定位。 而盛耀,除了知道他是沉思仁表弟,与自己多有牵扯,其他一概不知。 昨夜一整晚,她反复回忆那日沉思仁提起盛耀的口气,他那时神情中处处透露着认为她对盛耀不熟的讯息,仿佛她与盛耀之间并未有过从甚密的交往。 然而,当前几日她试探地在宋延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时,他眼中涌出的醋意与恨意却异常明显,分明不像她与盛耀毫无干系。 因此她粗略推断,即便她与盛耀并非肉贴肉交流过,那至少也越过了暧昧的边界。 思考了半小时,实在得不出一个明确结论,六点已然迫近,烦躁地抓抓头发,拿起内线电话把助理叫了进来。 助理刚踏入办公室,便招架不住室内浓重的烟味,猛烈咳嗽,”咳咳…周总您找我。“ 周元掐灭指尖燃了半截的烟,问,”知道盛耀吗?“ 助理闻言,咳红的瞳孔震了震,极不自然地又清咳一嗓,”沉总的表弟。” 周元上下打量他几秒,见他额头低垂,目光闪躲,显然除此之外还知道更多,遂挑明道,“跟我的关系。” 助理一愣,随即嘴角紧抿,局促地来回挪动脚步,“…我…不知道。” 周元哼笑两声,心下了然,“小林,别人问你,给这个答案没错,但我问你你就该说实话。” 助理紧张地摸了摸额头,似是在揣摩周元问话的意图,片刻后说,“我只知道两个月前公司停车场,您和他在车上….后来被您丈夫撞见了。” 看来是运动过了。 周元暗自叹气,若有所思地摩了摩下巴,又问,“就这么多?” “别的不知道了。” “这件事公司里有几个人知道?” “就停车场的保安,我还有财务部的徐日专。” “那两个人….?” 助理心里“咯噔”一下,恐慌地看向周元,“….都拿钱走了。” “没事,我就问问,不过我不想听见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传言。” 周元足尖轻点,调动转椅,略微安抚一句,扬手朝门指了指,示意他可以走了。 掌握关系后,周元凭借那日电话中的嗓音在脑中塑造了一下盛耀的长相。 然而当真正见面时,却发现她的想象与实际并不相符。 盛耀的样貌与沉思仁不属一类。沉思仁的眉眼偏冷,而他的五官十分浓艳,眼眶略深,眉骨微凸,镜架后的山根高挺,鼻梁处有一小驼峰,人中下唇珠明显,泛着自然瑰色。 “这边。” 盛耀冲她招手,周元怔愣片刻,回头环视一周,确定他在叫自己后,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史厅长。” 盛耀稍稍侧身,将颀长身躯后掩盖的中年男子露出来。 眼神顾不得在盛耀身上多做停留,周元客套地向史厅长伸出手,“您好,史厅长,我是周元。” “小盛跟我说过你,不用客气。” 史厅长寒暄态度亲切和蔼,完全与当初助理描述中给她吃过多次闭门羹的形象天差地别。 盛耀等他们聊完,适时招呼,“进去说,菜都点好了。” 席间,史厅长似乎有意无意地体察着盛耀与周元的关系,目光多次在二人之间徘徊。 周元敏感,不多时便察觉。 略一思忖便清楚,这老东西估计掂量着办学执照到底该快批还是慢批。 如若她跟盛耀关系亲密,执照或许几个工作日即可以下来,如若不亲密,那么这时间很可能往后延一延,让她再多表表诚意。 心里冷嗤一声,周元当即有了计较。挪动椅子朝盛耀靠近一些,聊天间隙,半倚上他的肩,悄声问,“给我带了什么?” 盛耀抬眸,掠过镜片晲她几秒,旋即明白她行为背后潜藏的深意,亲昵地拾起餐布,替她擦嘴,“在车上,一会儿拿给你。” 斜对的角度,史厅长看个正着,闪烁着精光的老鼠眼眯成一条缝,暧昧地笑了笑,别过头去。 周元边做戏边留意着对面反应,感受到粘附于身的目光撤去,登时往回一靠,拉开与盛耀的距离。 盛耀瞧见,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史厅长上车前,眼睛盯着盛耀,满口允诺,办学执照叁天之内会有答复。 周元腆笑着送他上车,连声道谢。 夜里起了雾,车辆驶远,尾灯很快隐没在暮色中。 晚风一吹,周元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余光打量起身侧没有要走意思的男人。 他闲散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餐厅门口的光灯打出棱角分明的侧影,轮廓半明半暗,令人捉摸不透情绪。 “走吗?” 周元久久等不来他开口,不得不主动打破沉默。 盛耀歪头瞥她,摸出一根烟叼着,“去我家。” 言语太过直白,周元禁不住退后两步,装傻充愣,“啊?” 盛耀长眉轻挑,盯她几秒,对她莫名的反应感到诧异,“难道去你家?” 意思已经太过明显,周元但凡不是真傻子就不能再装下去。 然而,想到独处一个空间将必然会发生的混乱情事,她就无法自控地寒毛竖立,感到前所未有的抗拒。 眼下的她与盛耀不过初次见面,中间还横隔了一个看上去并不知情的沉思仁,无论从哪一方面她都想拒绝这个邀约。 但刚刚才仰仗他令史厅长松口答应下办学执照下发的日期,此时拒绝,又怎么都说不过去。 周元垂头盯着脚尖,半天没有主意。 良久未得到答复,盛耀丢掉手中的烟,双手插兜走至她跟前,漫不经心地说,“沉思仁今晚没空,去北京了。” 照片里是谁 盛耀没有取车的打算,一句轻飘飘的“我的车明天取”,直接抽过周元手中的车钥匙,驾轻就熟地迈进了驾驶室。 周元被钉在原地,片刻后听见发动机的轰鸣,才翻着白眼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阴沉着脸绕到副驾上了车。 实话实说,接触下来,她对盛耀的看法偏负面,待人不表情绪,说话懒得多言,虽然生了一副好皮囊,但相处起来并不加分,无端令她感到不喜。也许她素来亲密接触的男性都存在谦和有礼,温柔体贴的特性,因此突然冒出一个异类,她一时还无法适应。 她深呼吸几次,提醒自己切莫失态。 这是一个有能力随意拿捏自己公司发展的人物,与沉思仁相同,她不好也不能触怒。 汇入车流后,盛耀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微嘟的嘴唇上翘,显出几分玩味,浓艳的五官顿时由此生动起来,如同润了色的油画,不经意一瞥,便令周元微微恍神。”最近跟沉思仁怎么样?” 周元被问得一哽,不理解他云淡风轻数度提起沉思仁意欲何为。撇嘴看向光影绰绰的车窗外,“…还行。” 盛耀一手撑靠车窗,一手懒散地挂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打量她半晌,说,“听说张斯佳她爸又升了,想来沉思仁应该还会让你再等。” 周元反应半拍,忽地转过头看他,一时间表情管理失控,震惊遍布全脸。 还会让她再等? 意思是… 沉思仁原本有意将她扶正? 叁言两语间信息量太大,脑子嗡嗡作响,周元嘴巴张张合合,眼睫忽忽闪闪,半天没蹦出一句妥帖的回话。 “傻了?” 盛耀偏头晲她。 周元十指紧攥,极速编织语言。 “…为什么告诉我?” 盛耀顶了顶镜框,鼻尖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 “咱们这种关系总该知会一声。” 难道盛耀乐见沉思仁离婚跟她在一起?为什么?出发点是什么? 周元心底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地朝嘴边窜,若非她竭力克制,便要忍不住发问了。 大约两分钟后,她才彻底平复自己冲动的好奇心,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摁下车窗,似笑非笑地问,“咱们什么关系?” 盛耀闻言,面色微僵,唇角笑意消逝,伸手从她嘴边捻过烟送至自己唇间,吸了一口答,“偷。” 周元哑然,车内遁入静默。 车辆很快驶进山西北路,耸入夜雾辨不清屋脊的公寓映入眼帘。 打几个方向,车子钻入地库,不一会儿倒入住户车位。 进电梯时,周元的心态意外平和。说不出什么感受,疑惑比抵触多,二者相互掣肘,反倒令她显得坦然。 盛耀的公寓在五十层,简单两室两厅的复式格局,宽敞整洁,落地窗前缀着厚厚两层窗帘,将对岸灯火景色完全隔绝。 周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客厅,忽然看到茶几搁着的相框里有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 未来得及细看,盛耀便疾步走来将其扣下。 “上楼吧。” 周元没动,盛耀身负的谜团实在太多,她按耐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有酒吗?” 盛耀上楼的步子一顿,折返回来,“威士忌,白酒要哪种?” “威士忌。” 盛耀打开酒柜,拿起一瓶山崎35朝周元晃了晃,“没冰喝吗?” “喝。” 黄汤下肚,待会她问什么都不显得突兀。 周元自诩酒量绝佳,仰赖父母优良基因下的遗传,能够白酒一斤不倒,威士忌灌整瓶才吐。 酒是她应酬场上的一柄宝刀利器,时常睁着一双朦胧眼,故作天真地与人攀谈,叁两句话把人绕进去,老底兜干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事迹,在她身上数不胜数。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优点,一喝就上脸,让旁人以为她不胜酒力,难以探知其酒量虚实。 不过盛耀酒量几何,她并不知道。 闷不吭声碰了叁四杯,周元找准时机,”咱们…这样有多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盛耀摘掉眼镜,往矮几上一丢,”叁个月而已。“ 周元碰了碰逐渐被酒精醺热的面颊,眯起眼,佯作努力回忆神态,”为啥搞到一起来着?“ 盛耀托腮,要笑不笑地瞥她,眼色幽深,显然看出了她的用意。 “有话直说。” 周元紧握酒杯的指节微微发白,内心咬牙切齿,不过面上仍维持着方才装出的醉态,迷迷蒙蒙地望着他。 “照片里是谁呀?” 并非她想问的问题,但既然他如此清醒,该问的便不能问了。 “你不认识。”盛耀倏地起身,摘下腕上的表,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回头望她一眼,“还有要问的吗?” “没了。” “去洗澡吧,洗完再喝,衣服我给你拿过来。” 裹着浴袍出来,周元看见已经梳洗完毕的盛耀靠在床头,身上随意披了一条灰色睡袍,领口大敞,精瘦紧致的胸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而酒杯与酒瓶被挪到了床边。 “衣服。” 盛耀起身将摊在床边的黑色蕾丝缎面睡裙递给她。 周元接过,感到愕然。 沉思仁的老洋房内都没准备她的睡衣,盛耀这里却备着。不过转念一想,指不定是别人的呢? 可穿上后,她否定了这种想法,胸口的罩杯与她一致,腰臀长度正合适,她172的身量,随意套一条睡裙很难能够完全符合她的尺寸。 “喜欢吗?” 盛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冰凉的金属细链从她颈间绕过,中段坠着一颗粉钻。瞧着约莫叁克拉不到,但颜色是稀有的粉紫色,其纯度也应该在Fancy Vivid(鲜亮粉)与Fancy Intense(较深粉)之间。 虽然不大,但显然不会低于七位数。 周元皱眉,实在摸不着头脑,心中疑云更深了。 短短叁个月的暗中往来,怎么都不应该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怎么送这个给我?” 喷洒在她颈间的温热呼吸骤然一顿。 随后听见他满是无所谓地说,“沉思仁老婆也有,一人带了一条。” *首-发:haitangshuwu.cc (woo16.com) 海胆鸡尾酒 周元困在盛耀与床尾区隔出的逼仄空间内,身后不断拂上皮肤的气息令她感到无措紧张,汗毛逐根竖起,想转身从他身边逃开,颀长的身躯却挡在原处,一动不动。 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搭在她的后颈,不知是在系项链搭扣,还是捻着链子不放,并不逾矩的触碰缓慢烘热她的体温。 暧昧气氛陡然如野蛮攀升的藤蔓,将靠得极近的二人瞬间卷缠。 “酒还喝吗?” 话音落下,盛耀的指尖顺着她突出的脊柱往下绵延,像一条小虫子,沿着段段骨节慢慢朝睡裙的蕾丝边缘爬去。 “喝。” 几乎不用思考,答案便脱口而出。 “换种方式喝?” 周元眼皮剧颤,整个后背随着他的声音与触碰变得僵直,心中隐隐升腾起不安的预感。下意识蹙眉扭头瞥他,抗拒之色难以掩盖。 “别了吧。” “你说要喝酒的。” 盛耀无波的表情隐没,取而代之的是略含轻佻的眉眼,散发出丝丝邪气,摘了眼镜的五官被那几丝邪气渲染得极度艳丽,如同盛放的罂粟,无端令周元心悸。 将人转向自己,挑起她的下巴,目光似乎能将她的伪装剥光,“今天可不像你。” 周元怔愣两秒,心下自嘲,到底在抗拒什么?既然都跟他回来了,难不成原本抱着裹一床被子纯聊天心态来的? 更何况,他身上有她想要寻找的诸多答案,人又是不多见的冷门极品,论情论理她睡这一觉,横竖不吃亏。 想通之后,迎上他的视线,展颜一笑,“那就换种方式喝。” 若是周元知道换种方式喝,是他含了酒去哺她下面那张嘴,她铁定不会同意。 四十多度的烈酒,混合他口腔的温度,随舌尖挑开,缓缓渡入穴内,初时温凉,不消片刻便感到烧灼似的烫感。 嫩肉热得发麻,自发痉挛想将恼人的液体排出体外,却被舌尖一点点推回去,甚至顶着内壁肆意翻搅。 水液晃动,与甬道内空气碰撞,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在静谧室内异常清晰。 舌尖滚动的浓郁酒液逐渐沾染淡淡咸味,混合着酒中的甜意,品着像撒入海盐调和过的鸡尾酒,几个来回后被他咽入喉中。 盛耀抬头,舔着晶亮的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想尝尝么?” 周元被下体传来的高热蒸得毛孔大开,不断朝表皮泌出薄汗,如同罹患高烧的意识好半天才接收到他的话语。 刚想出声拒绝,穴口即再次被酒液包覆。 有了前一次的扩张,他的舌尖顺畅地抵得更深,所过之处的褶皱被一一研磨,似乎要将纹路推平,舌尖不断顶弄沿途凸起。 强烈的快感淹没了灼烧的烫感,一股股淫水从穴内聚涌奔出。渐渐一口含不住,他只得不时吞咽一点,维持口腔容量。可舌尖仿佛捅开了一个泉眼,淫液源源不断往嘴里流,口中的酒味很快被稀淡,只余淫液的滋味流连齿间。 不得已,他咽下口中那包,又灌入半口酒,埋头去吮吸粉肉外滚落的蜜汁。 周元战栗得不能自已,浑身骨头都发软,如同一个瘫痪的病人倒在床上,唯有口中能发出急重的喘息与乱序的呻吟。 睫毛坠着沉重的汗珠,眼皮根本睁不开,是以当他吻上来,将调和的液体喂入她口中,直到咽下去,她才尝出不妥。 “好喝吗?” 他喉咙不知何时含混了哑意,双眸也氤氲出浓厚的欲雾,双手撑在她身侧,望着她又问。 “像不像Uni Cocktail?” 接连而来的露骨问题敲击着周元理智的弦,将它越敲越紧,直至最终崩断。 脑子被欲望接管,只能简单分析语句。她提起几分力气,睁开眼去看他,气若游丝地吐字,“我没喝过Uni Cocktail。” “今天不就喝过了。” 盛耀唇角勾起,绽出一个笑。 周元今晚还未见他真正笑过,现下见了,似被蛊惑般伸手去勾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觉得今天的好喝么?” 盛耀沉沉地笑,偏头晲她,“我喝饱了,你说好喝么?” 语言的挑逗或许在某种层面上比肢体触碰更具备点燃情欲的特质。 仅仅一句话而已,她的小腹剧烈颤动,身下顷刻泛滥成灾。 焚身的不再是酒精点起的热,而是对粗长性器的渴望。”喝饱了,是不是该…?” 忍不住抬脚去摩挲他的裆部,脚趾触到令人振奋的肿硬一块。 她想,如若一口气干进来,便能瞬间止住横窜四肢百骸的痒。 “酒还没喝完。” 盛耀喜欢欣赏她欲罢不能的样子,此刻的她发丝散乱,眼色迷蒙,面颊泛着水色的红。即便下体已经硬得发涨,他却还想再细细品味一番。 “等会再喝。” 她紧咬着唇忍耐,上齿几乎要将下唇磨破。 磨人,太磨人了,她心尖都在发紧。 盛耀想了想,拿起酒瓶,眼中释出几分玩味,“那再换种方式喝。” 不待她反应,指尖拨开湿淋的软肉,冰冷的瓶口顺着淫液顶进来,随着他的掌心上提,瓶身倾倒,酒液缓缓流入。 周元牙根发酸,眼眶即刻溢出泪花。 滚烫的热度再一次席卷全身,她蜷起的脚趾都被灼出绯色,腰肢不断扭动,想要逃脱汹涌液体的灌入。 他却在她要失声叫出来那刻,点到即止,拔出瓶口。 下一秒,粗涨的肉棒堵住随重力往外疯狂倾泻的液体,蛮横地操进来。 涨得发疼,眼泪断了线似的往外落,可与此同时,又爽得骨缝打颤。液体随抽动狠狠挤压内壁,每一处敏感点都被悉心关怀,心脏怦怦跳的厉害,仿佛随时都会从胸口蹦出来。 喷溅出的水液浇湿二人未褪的睡衣,分不清究竟是淫液还是酒水,兴许它们早已完全相融,身下床单也被湮湿,晕开大片暗色花朵。 “嗡嗡,嗡嗡,嗡嗡” 失神间,床下的包里传来一阵煞风景的震动。 盛耀半眯的眸子猛然睁开,小臂一把提起周元的臀,维持性器相连的姿势,一边挺腰往里送,一边起身摸出手机。 是白色那只,来电提示清晰写着—SSR。 “接不接?” 盛耀眸含促狭地望着她,似是对她的决定很感兴趣。 * 追-更:danmeiwen.cloud (woo18.vip) 力量训练 沉思仁的这通来电勾回几缕周元远去的神智,她仰头凝神,甩开眼前黏湿发丝,打量盛耀,发现这人似乎很喜欢通过模棱两可的话语来试探他人心理。 于是,她有样学样,“你想不想我接?” 盛耀挑眉轻哼,耸腰深重一贯,汹涌白沫挤出穴口,继而被甩来的囊袋狠狠拍散,清亮的水声响彻卧室。 “我猜,他为你提前回来了。” 他避而不谈,口气稀松平淡,只插穴速度不减,仿佛脑子与下身各自运转单独主机,发声时只有尾音夹带一丝余颤。 “…那我….嗯…接是不接…?” 周元有如抱着海面唯一浮木,维持几分神智与他周旋,努力不被快感的深渊吞没。只不过她的语句随抽送断续,听起来更像咿呀呻吟,与他的神清气定的模样相比,输了气势。 “你舍得不接么?” 手机的震动停顿片刻,很快再度响起。 此时不过十点,沉思仁坐在车内,借着街灯透入挡风玻璃的光,看着手腕表盘里指向左上角的时针,眉头微微蹙起。 他此时本该在北京,可是念在已经有一周没有见过她,立马借故身体不适推掉今晚与几位国企大佬的饭局。放着私人飞机不坐,硬是买了一张七点半的机票,冒着证件留在系统中,稍有不慎会被发现痕迹的风险,归心似箭地飞回来。 又一通电话自动挂断。 有点怪。具体哪里怪,他说不清。 周元近日来,一连两次不接他电话的行为令他心神不宁。 沉思仁脸色发沉,忽地记起今晚盛耀组饭局介绍周元史厅长认识,思索两秒,调出通讯录中盛耀的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 “喂?哥。” 略带气喘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沉思仁觉察,感到奇怪,挑眉摸出一根烟点燃,随拇指擦出的猩红火星划破熄火后的车厢昏暗。 “在哪?” “健身房。” 盛耀盯着身下脸色煞白,嘴唇紧抿的周元,勾出一抹坏笑,耸动幅度骤然加剧。 沉思仁竖耳听了一会儿,“这么喘?” “无氧。”盛耀深呼一口气,继而屏住气息,捉住她的腰,交股深捣,“力量训练。” “你们几点结束饭局的?” 盛耀手机音量不小,周元隐约可辨沉思仁通话内容。 恐慌与禁忌催生出某种奇异快感,穴肉颤颤缩缩,随着沉思仁吐字的节奏奋力嘬吮深埋体内的狰狞肉棒。 磁性的嗓音回荡耳畔,似乎此刻他就站在床边,正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忘情交媾。 一个是他的情人,一个是他的表弟,在他眼皮下于床上滚作一团,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交迭在一起,摇曳拍打,不知餍足。 想想都觉得丧尽天良,却想想又觉得灭顶刺激。 感官在强烈刺激推助下无限放大,甚至抵着深处磨碾的青筋形状都清晰感受到。 “八点?九点?不太记得。” 盛耀后槽牙死咬,绷出明显颌角,愈发紧绞的穴道险些令他闷哼出声。 沉思仁问,“周元结束后回家了吗?” “这…哼….” 周元在此刻攀上高峰,须臾间聚起的弥天骇浪浇洒龟头,嫩软的穴肉大力地吸咬他,射意从尾椎一路上窜,直至冲入脑干,擢取全部意识。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牙关一松。 ”咳咳…她没说。“ 盛耀掩饰地猛咳几嗓,压下随精液迸发而陡然紊乱的气息,虎口卡住滚动喉结,沉嗓说。 沉思仁听出不对,“怎么了?” “踢到器材了。” “哦,那你忙。” “好,再联系。” 通话界面从屏幕消失,手机随之从掌心滑落至地面,盛耀脱力地瘫倒在周元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双眸血红。 周元平复少许,食指抵上他憋得通红发汗的额际,冷嘲道,“我不接,你倒敢接,还力量训练,真厉害啊。” 盛耀鼻尖哼出一个短促气音,支起眼皮淡淡瞥她。 “你觉得….以沉思仁的性格,你我都不接电话,他不会觉得有鬼?” 周元想了想,确实如此。 小幅度推了推他的肩膀,问,“那我现在该…回去了?” 周元拿不定主意,想到沉思仁都找到了盛耀这里,滞后的思维回笼,此刻忽然感到有些后怕。 “嗯,洗澡,找代驾,他应该在你家楼下等着。” 静默数秒,下巴在她胸口轻轻点了点,随后伸手掐住茎根的塑料环套,缓缓从她身体中退出来。 盛耀起身之后,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面无波澜的麻木模样,甚至似乎含了少许遮掩不住的凛色。 完全与方才接着沉思仁电话,埋头狠干的他,判若两人。 “姐,你以后叫盛耀不要再送这种东西了。” 从北京专程飞来陪伴姐姐的张尤佳望着茶几上摆放的首饰盒,露出为难之色,可眉眼中又隐隐暗藏细微欣喜。 张斯佳看在眼里,抚额轻叹,“我说过了,可他还是每次都送。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结婚之后他总觉得愧对你。” “老傅看到会生气的。”张尤佳无奈地撇撇嘴,眼角纹路却不由自主上扬,“你也知道年纪越大的男人,疑心越重。“ 张斯佳闻言,斜倚沙发的脊背微僵,随即讪笑劝慰,“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至少把你当宝。” 言语中苦涩味明显,张尤佳忽地想起先前因陪外甥女玩闹而忘之脑后的来意。 “姐夫到底怎么了?” “找了个前台。” “不会吧,姐夫那种人怎么会看上前台呢。” 张尤佳摇头,显然不信。 沉思仁她非常耳熟,虽然直到二十几岁,经张斯佳介绍才见过面,但这样一个时常被许多长辈放在口中念叨,当作梦想心仪女婿人选的男人,怎么都不该品味差至如斯,随便找一个显然看上去与他思想没有交流,情感价值不存在碰撞的女人作为出轨对象。 昨日张斯佳在电话中口气哽咽地转述了胡月的事,她当时听后只觉得张斯佳多心,在她看来夫妻之间分隔两地久了,重新于一个屋檐下生活,难免因日常磨合产生一些莫须有的猜忌。 张尤佳想了想,又说,“说的难听一点,就算是姐夫真的看上那个前台了,到时候你跟爸妈说一声,他们这么疼你,怎么舍得你受委屈。” 张斯佳面色稍霁,想起父亲即将要坐上的位置,两日来累积的心结被瞬间开解。 是她自降身价了,试想一个前台怎么能跟她比。 痴人说梦。 她的腰杆一瞬间又挺起来,回复以往笔直的坐态。 又一支手机 盛耀家离周元家的路程并不远,驱车不过十几分钟,但问题是在这之前,她洗澡换衣服吹头发等代驾都需要时间,无论多么争分夺秒,还是花去一个半小时。 由于盛耀家里未备化妆品,她还得在车上快速补妆。 周元握着手机喘得急促,焦虑使她呼吸频率失序。 “小姐,我的折迭电动车需要放到你后备箱里。” 黄衣代驾总算在周元第叁通催单电话拨通前,一溜小跑扛着小巧的折迭电动滑板车出现。 周元瞟了眼那辆车身有明显脏污的滑板车,微微蹙眉,她一向有轻微洁癖,但想到如果换一个人还要耽误更长时间,无奈之下也不得不点头。”没事,那你等我稍微收拾一下后备箱。“ 说罢,摁开后备箱,走到车后开始翻整里面的东西。 东西不多,不过几双鞋和一件放在盒子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毯子,她抱出来放到后座。 “你拿过来放吧。” 周元扬手冲站在车头等候的代驾招呼。 “来了。“ 当他撂下折迭电动滑板车,准备塞进后备箱的那刻,周元瞥见车轱辘上的油污,连忙喊住他。”等一下,先别放,我拿个垫子。” 快步走到副驾,拉门抽出踩脚垫。”啪“ 一支金色的Iphone12Pro随她的动作弹出来,于空中翻滚两圈,随后背面朝下,摔在车库地板上。 周元怔住。”小姐?小姐?您能不能稍微快一点。“ 代驾见周元立在门边,手上揪着踩脚垫半天没有过来的意思,忍不住催促。这个时间点是代驾需求最旺盛的时段,接完这单,若是时间尚早,他还有生意。”哦…来了。“ 周元回神,迅速捡起那只背屏被摔碎的手机揣进兜里,走到车尾,将踩脚垫递给代驾。”把这个铺在你滑板车下面吧。“ 心中一阵犯嘀咕,这个手机是她自己的么? 看起来不像,如果是她自己的,她没有必要将它放在踩脚垫下面。 可之前那支单线联系沉思仁的手机却是在沙发垫下被宋延找出来的。 疑窦丛生,周元跨步进入后座,没有立即化妆,而是掏出口袋中的手机,准备探寻其中秘密。 过分诡异了,手机有电,但只有百分之十五,录入的人脸识别不是她的,密码试了几个常用也打不开。 很显然,这支手机不属于她。 是盛耀的? 不太像,他上车只比她早了两分钟,关门坐好发动引擎,一系列动作都需要时间。而且试问谁会把一支马上要没电的手机放在她车上。 如果不是盛耀的手机,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值得深究了。 近几日来,没有人坐过她的车。那么这支手机必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放入她车内,以确定她的实时位置或是作其他用途。 那么…会是谁呢? 脑海中存量信息有限,她一时半会搜寻不出合适目标人选。烦躁地叹了口气,只得压下心底纠结的团团疑云,抬手摁亮后座照灯,摸过化妆包,取出粉饼往脸上拍扑。 周元走后,盛耀来到楼下,翻起那张被扣下的照片,凝神端详几秒,自嘲地笑笑。 幸好。幸好没被她认出来。 拨开相框背面的锁扣,将内里的照片取出后,相架被掷入垃圾桶。 他点起一根烟,没戴眼镜的视力在昏暗的灯光下视物重影,眯眼方能聚拢照片内女孩的轮廓。 燃起的烟头被他夹着往照片边缘递,相纸被高温逐渐烘出焦色,继而蜷曲沾染丁点火星,扩散后朝内部蜿蜒烧灼。 若有似无的焦糊味缓缓升腾。 然而,在火星即将吞噬女孩脸庞的那刻,他却忽然掐住照片,一把将撩动的火星摁灭。 终究还是舍不得,即便要冒风险都舍不得。 他望着被烫得红肿起泡的指尖,懊恼地咬了咬唇,将残缺照片收入抽屉,口中吐出一个音节,“烦。” 周元在快到家的路口,打发了代驾。左右查看一圈,确定附近不会再有查酒驾的交警后,她利索地回到驾驶位,踩下油门。 一分钟的车程里,她反复锻炼嘴角微笑弧度,以此确保一会儿不会被沉思仁看出异样。 几秒后,车停在沉思仁的车旁,熄火下车。 “叩叩” 周元敲了敲车窗。 “终于回来了。“ 沉思仁拉门下车,略显无奈地瞪她一眼,伸手一揽即把她带入怀中。 周元下巴抵着他的肩胛骨,“等了多久?” “叁个小时。” “按摩的时候睡着了没听见电话,别生气。” 说谎引起心率加速,面颊似乎也因此发烫,她还没习惯这种多线作战,鬼话连篇的模式,话从舌尖滚出来时,心脏不免会出现一些下意识的自遣反应。不过所幸此刻二人面部角度交错,沉思仁注意不到。 沉思仁托着她的背,将人往上提起亲了亲,黑漆的眸子深深地望入她的眼睛,“不会生你的气。“ 周元心虚,蓦地合上眼皮去抿他的唇瓣,舌尖打开他,溜进去肆意勾引。 顾不得就在自己家楼下,顾不得会被宋延撞见。 当务之急是安抚他,消除他的疑心。 他那一眼望进来,周元便知道,他是不信的,眼神中闪烁的浓郁探究,口气里涵盖的寒凉锐芒,无一不令她心下打鼓,脊背发凉。 嘴唇与舌尖分开,沉思仁的面色回暖不少,抵着她额头轻磨,哑声问,“回家吗?” 周元不假思索,“好啊。” 话虽如此,她却仍靠在他怀里,双手从他的腰间绕过,继而十指交汇插入攥紧,仿佛万分眷恋地将脸埋在他襟口轻蹭,得当地表现出多日不见该有的思念,俨然像个热恋中被荷尔蒙操控行为的女人。 沉思仁被她所取悦,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拢一些,方才心里因等待而滋生的种种怀疑念头逐渐如破碎气泡,一个个消失无影。 感受到腰部传来的回应,周元长舒一口气,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回胸口。 * 首-发:rourouwu.in(ωoо1⒏ υip) 以后做云云妈妈 夜里的乌鲁木齐南路静悄悄的,树影婆娑的昏暗道路上鲜少看见几个人影。沉思仁将车窗摁下,徐徐凉风涌入车内,带着些许草木气息,细闻隐约可以嗅到茉莉花干净芬芳的香味。 “晚饭吃饱了吗?” 沉思仁侧头打量枕在车窗边发愣的周元,车外闪过的路灯晃在她的侧颜上,很是恬静。 “还好,没有特别饱。” 刚刚经历完一场激烈的运动,便是吃饱了,此刻也消耗光了,周元说完想到什么,扭头问他,“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飞机起飞他即调平椅背,告知空姐不必送餐时询问,原是想回来陪她一起吃饭,却不曾想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观察他几秒,周元问,“要不咱们去吃点再回去?” 沉思仁笑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想吃你做的。” “也行啊。” 周元提肩夹住他的手,脸颊挨着他的掌心磨蹭,接着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其中纹路,换来他眼色幽深的一瞥。 车辆随车主的心思提速,冲过几个黄灯,抵达衡山路。那扇深黑厚重的实木门近在咫尺,可不期然眼前的黄灯跳红,刹车片只得不情愿地摩擦轮毂,点停轮胎。 下一刻,安全带脱扣声发出”咯哒“脆响,周元顷刻即被沉思仁从副驾拽到中间,双唇猛地被擢取,继而舌尖被捕获,随之一同离开口腔的还有肺部充足的氧气。 静谧的空间内,水液混动的吸食声突兀响起。 可视度极低的黯淡光线下,晃眼的红灯照亮嘴角滚落的水珠晶莹。 “…不想做饭?” 嘴唇分离,沉思仁额头抵着她,掀开一丝眼皮,炙热的气息缭绕她的鼻尖,使她腰脊微微发软,身体瘫靠在椅背上。 ”怎么会?” 周元垂眼,抿出笑,心道不过是做戏做全套。 “心思真多。” 沉思仁轻笑两声,指腹刮了刮她的额头,重新坐回驾驶位。 车辆越过等候多时的绿灯,车轱辘在地面转了一个方向,缓缓驶入向两侧展开的大门内。 洋房的冰箱内仍旧备满食材,不知是不是每一天都有人来此预备沉思仁不定期的光临,先前冰箱肉格中的和牛被带子,海胆,小羊排取代,蔬果格中的茼蒿与香菇被替换成白蘑菇片,红葱末,小番茄,白芦笋。 周元扫了一圈,发现无菌蛋的格子上摆了一个深色的小木盒,打开一看,是一块新鲜的黑松露。 “这个季节没有白松露,只好让人买了黑的,你凑合一下。”沉思仁走到她的身后,环住她的腰,“想好做什么了吗?” 想起在盛耀家喝过的”Uni Cocktail”,周元的手没来由地伸向那盒海胆,未经多想便问,“松露海胆意面?“ “都好。” 全都是处理过的净菜,周元只需要将其放入锅中烹调熟透即好。 沉思仁替她一一拿出烹饪所需的材料;待煎锅,黄油,奶油,意面与面粉都摆上厨台后,便站在一旁替她打下手。 黄油被灶头下燃起的火焰融化,红葱末从塑料盒内倾倒至锅中,蹦蹦跳跃,逐渐脱水变色,一勺的面粉倒入,刮刀随之快速搅拌,很快释出四溢香气。另一个灶上的水沸腾,咕噜咕噜催促它的温度可以将意面下入,一把意面很快从沉思仁手中投落,在锅内散成一把花。 盐,黑胡椒,洋葱粉,调料抖落入锅,随后奶油“啪呲”一声涌入煎锅,不消半分钟,便与旁边的汤锅一起发出悦耳的咕噜声,此起彼伏。 白蘑菇片此时也被投入,浓郁的酱汁卷润片片干涩菇片,不过多时它们便软绵绵地与乳白酱汁混成一体。 “累吗?”沉思仁撑着厨台,捋起周元发潮的额发。 周元挺了挺腰,“稍微。” 她主要是精神上的疲劳,方才如同打仗一般的一个半小时,使她精神超负荷。 “出去吧,我来好了。” 碰了碰她被熏红的额头,沉思仁尖削下巴朝外扬了扬。 周元想了想,站着确实有些头晕,也不客气,回了一句“好”,洗手之后出了厨房。 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周元想起那部手机,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微信。 ——明天帮我找一个Iphone开锁的,不要刷机,只要开锁。 小林那头很快有了回复——好的。 放下手机,周元倒在沙发上,双腿迭放,闭目养神。 “今晚跟史厅长吃饭吃的怎么样?” 沉思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她甚至没有听见脚步声。 “他答应叁天之内把执照发下来。” “那过几天,等执照下来之后我们请盛耀吃个饭。” “正好我也想感谢他。” 周元睁开眼点头。 “这两天陪我,嗯?” 沉思仁坐下来,将她的头抱到膝盖上枕着。 “这两天你没事吗?” 周元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妥,依照从盛耀和宋延口中探知她对沉思仁的深厚依恋,无论如何不该说这种话。 果然,沉思仁微微挑眉,“你有事?” “没有。”周元找补,瞪眼刻意露出几分吃味,“这不是看你最近都很忙。” 沉思仁叹气,“上周云云生日,没办法。” “那你…”周元心思一转,”看见我给她定的蛋糕了吗?“ ”看见了。“沉思仁眼角噙出笑意,显然对她的表示很满意,”不过你没必要讨好她,就算以后做她妈妈,也不需要事事琢磨她的心意。” 做她妈妈? 周元吓的嘴角一抖。 看来沉思仁是真有把她扶正的心思。 可她不想离婚啊,至少现在的她不愿意,她不知道这叁年都发生了什么,令她对宋延彻底失望,转投沉思仁的怀抱,但现在这个她并没有放弃宋延。 虽然这几日因他内射的事,他俩几乎没有交流,或者说她单方面不想理他。 但… “怎么了?” 沉思仁敏锐捕捉到她顷刻变幻的情绪,略带诧异地问。 周元讪讪,“没,就…有点难以想象我做她妈妈的样子。” 沉思仁深深凝她几秒,继而轻笑,“你总要做妈妈的,不是她妈妈,也会是我们自己孩子的妈妈。“ 拍拍她的肩膀,”起来吧,吃饭了。” 喂饭 宋延盯着窗外沉寂的深蓝夜穹,剔透的琥珀瞳眯起,指节紧攥手机,极力隐忍半天,才吐出一句,“爸,我不可能再帮你了。” 那头传来年长粗哑的嗤笑声,“你做事就做一半?跟你哥哥姐姐真没法比。” 宋延冷哼一声,朝窗边踱了两步,往日温柔的轮廓眉宇在此刻显得尤为冷厉,“是么?那他们姓王,我姓宋能一样么?” 似是听见极为可笑的事,听筒内的喑哑嗤声又响了一阵,而后不屑道,“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那一份了?” “我的那一份我已经到手了。”宋延抠了抠玻璃面上并不存在的污垢,强力排遣胸口积聚的怒火,“怎么?你还给我备了一份?” “你只要促成这件事,我再出让集团百分之二的股份给你。” “不需要,我远有比集团百分之二股份更好的东西。” “那个女人?宋延你跟你妈一样,太眷恋家庭温暖了,这样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真金白银落袋为安才最实际。” “实不实际你说了不算。” “蠢,跟你那个傻逼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西!“ 不待宋延回答,听筒便传来急促的”嘟嘟嘟“,显然对方已经耐心耗尽。 宋延看了一眼熄暗的手机屏幕,”吧唧“一下将它扔进手边的酒杯里,深棕色的酒液扑涌出来,一地狼藉。 他仿若未觉,颈侧青筋绷起,狠狠地踹了一脚茶几,“老不死的狗东西!” 周元本以为吃饭便是正经吃饭,谁知她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刚欲落座,便被沉思仁扯到腿上。 桌面只摆了一盘意面,滚烫的粗长在臀下蛰伏,颈边不时被他炙热气息游掠,发丝吹起,痒得她微微发颤。 暗涌的情欲昭然若揭。 “不是吃饭吗?” 她的嗓子有些哑,身后宽阔胸膛热度不断透过单薄衣料烘烤背部肌肤,明明还未有实质意义上的挑逗,腿缝却已泌出黏腻花液。 “吃啊,想什么呢?嗯?” 正经的磁性声音响于耳畔,若非臀下硌着的性器坚硬,她几乎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沉思仁拿起叉子,卷起一团意面,末了不忘在叉底扎上一片松露,喂至她嘴边。 周元愣住,好半天才张嘴咬进去。 等她吞咽入喉,沉思仁卷好的意面再次递到嘴边,“你对线上教育有什么想法?” 周元见聊正事,忙回应道,“我觉得虽然现在线上教育几乎是红海…但并未完全饱和,还有很大发展空间。” 沉思仁颔首,表示认同,“有想过今年做线上品牌吗?” 周元思索片刻,想起前几日财务总监给出的财报显示,公司B轮所获融资中,仍有极大富余可用于开展新业务版块,“有想过,国内线上教育多是成人考试培训和小初高或外语,我觉得像Coursera这类集中名校大型公开课的平台是匮乏的。” 沉思仁摇头,又喂了一口给她,”Coursera这类线上平台需要跟众多大学合作,国内并不好操作,而且你也没有这个资金量。” 周元想了想,确实如此,一个办学执照尚且大费周章,获得众多国内名校支持将公开课集中转至线上的某个平台,更可谓痴人说梦,无异于在矮化与扁平化各个学校的分级,而因Coursera身后有创始人所拥有的高等学府学术人际网络做支撑,其所获的资金量也是她难以望其项背。 她顿时没了想法,又含入一口,捂嘴问,“那你说说呢?” 沉思仁不答。 下一秒,她的身体忽然被掰侧,而后他倾压过来,舌头探入她的齿内,勾走全部食物。 喉结滚动,食物落入食管,沉思仁将叉子递给她,“喂我。” 脸颊被绯色浸润,这个二次烹调的吃饭方式于周元而言太过色情,所幸她并不抗拒。舔去嘴角酱汁,回身卷面,含到口中,再反身寻他的唇,舌尖顶动将食物渡过去。 分开时不慎有几滴酱汁落上白色衣襟,周元想起身去拿纸擦拭,不过他显然不在意,制住她的腰,锋利的眉眼弯曲,“不用管。” 周元无奈,只得坐下。 “研究一下艾斯教育,如果可以,今年年底之前完成收购。” 口吻冷静依旧,他的手却探入裙底,若有似无地抚过那块早已濡湿的布料,周元一时猝不及防,浑身发软,手中的叉子险些掉落。 下腹猛地颤缩,有如烈日曝晒下极速消融的积雪,峡谷涧水冲涌。 他的指尖似有所觉,稍稍凑近了一些,点触裹藏珍珠的那块贝肉,听见她失声发出惊呼,指尖又撤远,仿佛刚才一切并非刻意。 周元屏气,哆嗦着将意面含入口中,扭头喂他。 ”好,我这几天研究一下艾斯。” 盘中食物见底,周元搁下叉子靠在他的肩头轻喘,白皙的颈子随撩拨的指尖摇晃,像一丝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没有支点,起起落落。 难受,指尖将空虚挑逗到极致,脑子一团浆糊,她仰头无意识地啄吻他的下巴,希望由此获得丝缕慰藉。 “总那么急?嗯?” 纤薄的唇张合,她不太听得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贪婪地伸出舌尖探进去,搜刮他的津液。 沉思仁眼色一黯,镇定出现松动,取出沾满汁水的手,快速去剥她的衣服。 衣物落地,肌肤相触,周元好受许多,转换姿势,正对他而坐,纤细修长的白腿荡在他的身上,手握住怒张性器,抵着肿圆小核滚动厮磨。 汁水过于丰沛,龟头的轻微搅动便打出细小泡沫。 沉思仁眯眼盯她半晌,笑说,“你当按摩棒玩呢?” 表哥表弟 (po1⒏ υip) 按摩棒? 周元抬眸笑睨他,不置可否,只卡着伞盖边缘的虎口微微收拢几分,中指与无名指若即若离地在湿滑的茎身上来回抚弄,顺着盘踞的青筋形状,一点点上下勾勒,从而彻底扰乱他薄唇边吐出的气息。 一回生,二回熟,前戏上的情趣,他手把手教过一次,想要参透并不难。 周元游刃有余地握着性器在肉缝间,顺着滑腻水液前后拨动,不时塌腰向下一沉,让龟头探入半个,含着嘬吸两口,兜头淋下一汪水,再朝后一推,”啵“的一声,让它漏出去。 于是先前难以自持的人,如今调换了角色。 沉思仁本就黑沉的眸子,被她撩拨得仿佛顷刻烧出滚滚焦烟,隐忍片刻,似是有些忍不住,抓住她动作的手,沉声问,“说你急就突然不紧不慢地玩了?嗯?” 周元眼角笑意加深,记起上回自己欲火焚身时他打趣的话,还回去,“温存不也有趣?” 说罢,还学着他的神态,挑了挑眉,“嗯?” 沉思仁愣神一瞬,继而眉眼弯曲,被她逗笑,“还记着呢?” 周元俯身凑近,亲了亲他扬起的嘴角,另一只手去寻坚硬性器下的囊袋,指尖轻提表皮,登时掬满一掌。”你说的话,我哪一句会忘。” 媚眼如丝的眼中辨不清真假,沉思仁也不欲去辨,这句话如一杯温度正好的水灌入心口,无疑令他极为受用。 情绪与性欲的需求在此刻达到峰值,浅尝辄止不再具有趣味性。 沉思仁钳住她的腰,将人往下压,性器早已积蓄多时,沿着娇弹贝肉顶戳两下,便找到缝口,熟稔挑开。 今夜被操开过一次的穴道,湿淋而软烂,陡一吞入热烫,贪吃的小嘴即开始狠命吮吸。 “呼…” 她坐得很深,龟头抵到宫口,二人皆发出一声沉声喟叹。 周元稍感不适,觉得似乎将他露在外面的囊袋都吃进了一点,深得令她感到吃力,攀着他的肩膀想换个角度,却被他死死摁住臀肉,挺腰向上袭碾子宫。”操那么深…干嘛?” 刺激过于剧烈,她软了骨头,趴伏在他耳边,边舔边问。 沉思仁耳下酥麻,登时气喘不稳,一波波淌出的水液令性器每插一下,都像扎在深海的漩涡中游泳,拔出格外困难。 脑中不由将方才意面上铺的海胆与她下面的小嘴联系起来,一样的软,一样的嫩,仿佛随便一插就能捣碎,却偏偏又能承受急风骤雨的操弄,肉套子似的,越插缠得越紧,越插水越多。 颠了颠肩膀,将她的头送过来,舔着她的嘴角叹息。 “下面跟海胆一样,不深一….” 周元呼吸蓦地一停,再听不清他后面所说内容,脑中充斥着早前盛耀给她喂酒的画面。 她失神地盯着沉思仁近在咫尺的脸,强烈的背德感油然而生,刚从表弟的床上下来就又坐到了表哥身上,二者之间的亲缘关系令灭顶快感骤然迸发,穴肉巨颤,不消须臾便喷出潮涌。 清液随顶弄外泄,顺着二人相贴的耻骨往下流,逐渐湮湿椅子的皮质坐垫。 “咯叽咯叽”,随着两具交迭的身体抛落,刺耳的皮质摩擦声不断。不过喘息与呻吟分贝更高,很快将其淹没。 两天后。 助理将解锁成功的手机送进周元的办公室。 打开手机扫了一眼,周元抬头问,“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吧?” 小林摇头,“没有。””嗯,行,出去吧。”周元摆手。 待助理一走,她便滑动指尖,打开手机中的设置,直接进入Apple ID内共享我的位置选项。 她猜的不错,这部手机是用来定位的,共享我的位置那一栏是打开的,并且下方有一个可以看到她实时位置的用户。 推开椅子站起来,她抱臂站在窗边思量半晌。 会是谁呢?她蹙眉,忽然想起对她出轨关系了如指掌的宋延,复又拿起内线电话将小林叫了回来。 周元盯着被召回后略显无措的小林,考量着该怎么探他口风。将手机搁回桌面,她斟酌了一下言辞,问,“上次宋延来公司抓到我和盛耀那一次,你知道前因后果吗?” 小林更为无措,垂着头眼光乱飘,抠着指尖嗫嚅,“…稍微知道一点。” 周元颔首,”我就是问问,不要紧张。宋延怎么会突然找来的?” “他…”小林面色发白,实是感到难以启齿,生怕说完等会就被遣去结工资。 周元等了片刻,见他纠结得开不了口,只好再度安慰,”小林,你实话实说,这是我的私人问题,跟你工作无关。“”….那天他突然来了公司,上楼问我您在哪,当时我并不知道您在公司,只好说你今天没来。后来他就走了,但没过多久,保安就叫我下去,说您丈夫在停车场里跟人打起来了,我下去一看,您也在….”小林顿了顿,抬起眼皮瞟了眼周元,见她神色无异,才敢继续道,“您当时从车上下来,衣服也挺乱的,见到我就让我赶紧看停车场里有没有公司的人,处理一下。” 心中的猜想被验证,周元指尖点了点桌面,思忖一会,又问,“我们当时吵架了吗?” “吵了,我没有听到太多,因为当时我看到从车里出来看热闹的徐日专了。不过大抵是您上去抽了您丈夫一耳光,问他是不是在发疯,他问您一个沉思仁还不够吗?再然后我就没听了。“”嗯,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出去吧。” 小林走后,周元仰在椅子中揣摩宋延的心态。 一开始认为他或许是因为自己出轨的行为而产生想要掌握实时位置的念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许多事说不通。 他如果不想离婚,抓现行对他并没有好处。 如果想离婚,抓一次也就够了,何必上次得手,这个手机却还一直放在她车上呢? 百思不得其解,周元拿出平时用的手机,准备找宋延。 打开微信聊天界面,却发现他一反常态,已经两天没有跟她联系了,今天清早她从沉思仁处回家时,他也没有如前两次一般在客厅里等着质问她这两日去了何处。 难道他发现手机的定位异常,躲着她? ** 首-发:haitangshuwu.info (po1⒏ υip) 巧遇 当盛耀被余胜海一通电话召回军区大院时,他委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余胜海一改往日让他有空回去看望的做法,此次直接让军车停到了国资委改革处楼下。 盛耀站在楼梯口,抽了一根烟,磨磨唧唧眺着窗外的军车思考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来接他的人是面熟的李送,四级士官,年纪比他还大上几岁,他故作亲切地喊了一声,“李哥。”就着李送拉开的门,钻进后座。 “外公找我什么事?” 车子发动后,朝前座的李送递了一根烟,盛耀漫不经心地问。 李送与盛耀关系还算不错,自他读大学起,就一直为余胜海开车,十来年的资历在余家算是深受余胜海信任的老人,是以也算半个盛耀的耳报神。 李送没客气,二指一掐接过烟,摁下车窗,从兜里掏出火点燃,嘬了一口,说,“首长今天在车上接到余书记的电话,我听着好像是要把你调回北京。” 盛耀听到北京两个字,立马长眉深蹙。 母亲最近一连来好多通催促的电话已经说明,他想在改革处升任处长已是不可能。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上头这位处长刚上来两叁年,屁股刚坐热,行事站队没有错处。处长往上升也没人腾位置,他跟在后面排号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且他的年纪尚轻,想要吃下处长的位子,就算家里关系过硬,他的履历也看不过去。按常理说怎么都该去国企子公司下当个一把手再锻炼几年,或者跟在哪位上头红人身边沾亲带故地喝点汤,方能顺利往上爬。 他自己也清楚。 然而他还不想回北京。 “这事板上订钉了?” 盛耀磕出一根烟叼着,无波无澜的脸上难得外露几分烦躁。 李送抬头透过后视镜瞥他一眼,当即明白他的意见与长辈为他制定下的未来方针相左,笑说,“你也不用急,回北京也不是这么快就会定下来的事,你回去求求首长,指不定有转机呢?” 说完,想到什么,又说,“我听说这件事还得傅部同意,你当年不是跟傅部的老婆关系很近吗?” 盛耀怔了几秒,想到张尤佳,一时豁然开朗,探身到驾驶座后,拍了拍李送肩膀,“谢了,李哥。” 下午盛耀听完余胜海对他停滞不前事业的诸多教诲后,出门便发了一条微信给张尤佳。 ——有空?有事求你。 那头很快有了回复——我人在市里,当面聊? ——今晚? ——好。 晚上盛耀进入饭店包间时,看见桌上坐着的几人,不由吓了一跳。 走到侄女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对着沉思仁与张斯佳喊了声,“哥,嫂子。” 随后扭头瞪了一眼张尤佳。 张尤佳不明所以,拿起手机编辑一条微信发给他。 ——怎么了? ——出去说。 “你把他们叫来干嘛?” 盛耀走到餐厅门口,靠着红砖砌的外墙站定,偏头问。 张尤佳想起下午时收到盛耀微信后的乌龙,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尴尬道,“我姐怀疑你哥出轨,所以听说我跟你吃饭,就硬把他叫回来了。” “出轨?”盛耀长眉挑起,“你这次来是为了这件事?” “嗯。”张尤佳点头,“你找我为了什么事?” 盛耀思考几秒,犹豫是否该替周元探探张斯佳知道了多少。 “出轨谁?” “一个前台。”张尤佳明显不愿多谈,唯恐盛耀过后跟沉思仁透底,又说,“说正事。” 盛耀端详她片刻,见她不似说谎,便回归正题,“我妈最近会求傅部把我调回北京。” “你的意思?” “两年内我还不想走。” 张尤佳垂下头,眼色黯淡,静默几秒,哑嗓问,”…为了她?” “为了谁?” 沉思仁不知何时从门内走出,抱臂打量着二人,目光审视意味浓重。 盛耀眼瞳震动,暗含深意地扫脸色煞白的张尤佳一眼,清嗓应,“没谁。””两年内不想走?不想走去哪?” 沉思仁似乎只听见后面一段,闭口不问先前二人嚼的舌根,若无其事地点起一根烟。 猩红的火星在昏暗的夜幕下刺目闪烁,微微有些骇人。 “不想回北京。” “回北京才升得快。“ 沉思仁走到盛耀另一侧站着,过近的距离使盛耀略有不适,沉思仁虽未直视他,但他感受得到吸附在脸侧的余光。 别过脸,看向远处饭店前来往的人流,盛耀玩笑道,”回北京我就得天天相亲。“ 沉思仁默了几许,而后一改往常不掺合他感情生活的态度,”你也该结婚了,回北京趁早找个好的,免得家里为你担心。“ 盛耀垂在口袋边的手一紧,下意识想去查看沉思仁的表情,理智却适时阻止,告诫他这番行为只会此地无银叁百两。 周元下班回家后没忍住,给宋延去了一通电话。 这已经是第叁天了,他每晚不回来也不知会一声,修好屏幕被她重新塞回踩脚垫下的手机也没有人去替换。他的突然消失令她难安,对他监控自己位置的反感不觉也消了一大半,如今只担心他人在哪。 “嘟——嘟——” “喂…喂?” 宋延的声音听起来醉态迷蒙,周元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过才晚上八点。 “你在哪?” “我在…”宋延舌头都捋不直,“你回家了吗?” “我在家,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在…建国西路这边的High Yaki。” “好,我十五分钟到。” 周元对宋延时常醉酒的行为颇为不喜,叁年前的他并非这样一个酗酒无度的人,不知这叁年中经历了什么转性如斯。 他的酒量并不好,以往应酬周元少不得替他挡酒。 走到车门边,周元忽而惭愧地叹了口气。 她想,兴许是她出轨的行为伤到他了吧。 将车钥匙抛给院门口代客停车的司机,周元拿着手机搜寻门牌号。宋延所在的居酒屋坐落于一个几家饭店合成的院落中,标识并不明显。 “不好…”意思。 周元全神贯注盯着餐厅门口的门牌号,未留神前方,不小心就撞到了人。高大的身躯撞得她退后两步,刚想抱歉,话说一半却哽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 是沉思仁。 而他身后还跟着盛耀与叁个她不认识的女人,走在最后那人手边还牵了一个小女孩。 “周元。” 沉思仁显然也未曾料到,愣了两秒才伸手扶住她。 “沉总,您怎么在这?” 胸口被猛烈心跳撞得打颤,周元深呼吸抑制慌乱,勉强露出一个无伤大雅的客套微笑。 “来吃饭。”沉思仁待她站稳便松开,仿佛二人只不过场面交情。随后扭头朝后招了招手,对面露疑惑的张斯佳介绍,“这是云云幼儿园,乐读蒙特利的周总。” 张斯佳走上前冲周元淡淡点了点头,以她的角度看,乐读的几轮融资都仰赖沉思仁。并且当初选择蒙特利,不过因为云云作为投资人的女儿,进去之后必然多受照顾,而非蒙特利是多好的学校,一个名额难求。 是以她没必要多作表示。 周元微微屈身,”沉夫人您好,我是周元。” 张斯佳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下巴,“云云承蒙你照顾。” * 首-发:haitangshuwu.info (po1⒏ υip) 项链 ”这是应该的。“周元客气笑笑,偏头朝身前的沉思仁说,“那不打扰你们,下次有机会我去公司拜访。” 沉思仁点点头,漆黑的眸子深深看她一眼,迈步从她身边掠过。 周元也不多做停留,脚底仿佛踏了火,目不斜视地逃离了这个易起是非之地。 “怎么不走?”盛耀望着前方已经走出院门口的沉思仁夫妇,手肘撞了撞身侧伫足不动的张尤佳,“要我送你?” 张尤佳猛地掀起眼皮看向盛耀,“你认识那个周元吧?” 盛耀扭头将目光挪到她脸上,长眉轻挑,“怎么?” “项链。” “你想多了。” “不可能。” 张尤佳很笃定。 起初她并未当回事,只当周元是沉思仁投资的众多公司中的一名小老板,但周元从她身边擦肩,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见周元随快步走动从领口甩出的吊坠。 陡然发现她颈间那颗吊坠与自己前几日收到的款式几乎相同,只不过克拉数更大。 几乎立时,她去观察盛耀的表情。 彼时他眼睫低垂,下齿磨咬着唇珠。 显然不对劲。 如今他又矢口否认就更为奇怪,张尤佳不禁愈发好奇,这中间有何弯弯绕绕使他在沉思仁面前无法表露二人相熟关系,反而需要鬼祟藏掖。 多年相交,盛耀深知张尤佳于看人一事上极其聪明,许多事自己不说,她也能抽丝剥茧地联系起来,推导出真相。 倘若那般… 必定会使事态失去控制。 叹息几次,他忽然有了想法,“是认识,追了不理我,人家有老公,这么难堪的事,非得揭开说?” “你哥知道吗?” “我哥知道了会放任我干这种事?” 盛耀鼻尖释出一个短促气音,浓艳五官中假意作出几分落寞,塌下肩膀,苦笑着凝她。 “你呀。”张尤佳审视半晌,见他不似作伪,抬手捶他一拳,唏嘘道,“总喜欢追自己得不到的。” 她想,若非如此,他们如今合该是令人羡慕的一对。 盛耀作势无奈转身,余光不动声色地掠过镜片悄悄睨她,瞧见她脸上狐疑消退,只剩因追忆过往而流露出的几分动容,松了一口气。 静默片刻,想起先前被沉思仁打断的谈话,他再度重提,“傅部那儿,你能看着帮一下吗?” “行。“张尤佳颇感担忧,强调道,“但最多两年,不然你再想回去就难了。” “这件事回去别跟你姐说。” “知道,我也不是什么事都跟她讲。” 盛耀颔首,摸出车钥匙,“走,我送你。” 周元站在卧室门边,盯着床上持醉假寐的宋延,冷声道,“别睡了,起来说话。” 宋延心知已然露馅,横竖躲不过,两手一撑,靠着床头缓缓坐起。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周元上楼前便将踩脚垫下的手机掏出,如今从包里翻出来直接扔到宋延身上,宋延没有闪避,坚硬的金属机身砸上他的胯骨。 他皱了皱眉,发出一声轻微痛呼,抬眼去打量周元。 周元有些恼,白皙的面庞浮动着因怒气产生的薄红。方才她将醉醺醺的宋延塞入后座,准备好言好语地跟他聊上几句,谁知被他装出的醉态敷衍,于是消了大半的怒火,霎时又升腾起来。 宋延先是一愣,并未料到她会来质问自己,这两年间当她发现他的各类见不得光的手段,素来是按兵不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曾会有闲心来冲他发火。 他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对不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监控我的位置?“ “我…”宋延一时心思百转,剔透的琥珀瞳快速转动,“那天你不理我之后,我怕你想离婚,所以…” “我不喜欢你干这种事。” “我知道,下次不会了。”宋延从床边翻下来,走到周元跟前,伸手揽住她,贴着耳朵柔声道,“原谅我嘛,姐姐。” 低眉顺目,是周元一贯会接受的认错态度。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直打鼓,觉得宋延的作态过于表象化,给出的解释也不足以信服。 周元冷哼,”你别来这套,你监控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哪敢呀,就是这次才放进去的,姐姐。” 宋延无赖似的含着她耳垂舔咬,时轻时重,避重就轻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元拧眉,正要发作,包里的手机忽然发出震动。 推开宋延,拿出手机一看,是沉若明的来电。 “喂?妈。” “周六晚上你姑姑办生日,你能来吗?” “可以啊。” “那好,一家人好久没聚了,正好热闹热闹。” “你到时候把饭店地址和吃饭时间发我。” “嗯,你…”沉若名迟疑两秒,“你带宋延来吗?” 周元拿开电话,瞥向一侧的宋延,问,“周六我姑姑生日你去吗?” 宋延眸中噙着的笑意霎时凝结,犹豫片刻,想到二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他格外不情愿地低头,”…去。“ 周元困惑地看他几秒,顾及电话还没挂断,不便立即询问,只好对沉若明说,”我们一起来。“”好,周六别忘了买礼物。“”放心。“ 周元挂断电话,扭头一看,宋延人已不在原地。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出,她走到浴室门口,伸手探向门把,拧不开。 周元愣在原地。 她越发看不透宋延了。 宋延不愿意见她姑姑?周元琢磨。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推翻,那晚宋延质问她是否去陪陆宽的记忆于脑海跃出。 想必宋延不想见的人是陆宽。 未待她捋清这其中关系,白色手机又响起。 暗骂一句,今晚的事真多,周元接起沉思仁的电话。 “生气了吗?” 磁性低沉的嗓音自听筒送出,周元线头一般凌乱的思绪被莫名安抚。 “没有啊。” 担心宋延随时会出来,她推开卧室门,走到客厅。 沉思仁低笑几声,“没吃醋?” 周元坦然,“我吃什么醋?” 她心道,没有感情,谈何吃醋。笑话。 那头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嗓音如被苦丁茶浸泡,微微有些沙哑,“…没不高兴就好,怕你生气。” 周元愕然。 首-发:danmeiwen.club (po1⒏ υip) 艾顿 (po1⒏ υip) 第二天清早。 助理慌慌张张闯进周元办公室,门也忘了敲。 “怎么了?”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周元抬起眼皮冲小林问。 周元昨夜跟宋延鏖战周旋四个小时,冷脸呵斥也未从他口中套出一星半点有效信息,力气都使在了棉花上。气得她辗转至天边大亮才磕下眼皮小憩了一会儿。现下手边咖啡空了叁杯,却依旧支棱不起沉重的眼皮,也解救不出在睡意中浑噩挣扎的思维。 “艾顿的李校长刚刚来电话,沉总安排进来的那个转学生把同学揍骨折了。” “揍了谁?” 周元心下一沉,立刻意识到此事棘手。 艾顿作为乐读旗下最顶尖的学校,是周元父亲——周昌业入狱之前未被罚没,留到她手上为数不多的产业之一。她穿来后获知经过她数年经营,如今艾顿名声在外,就读的学生背景非富即贵,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货色。 “都文影视老总的儿子。” 助理紧张得额角淌出细密冷汗,迎着办公室内的冷风叶片一吹,脸色如打了霜般难看。 周元面上没有多少起伏,内心却已然翻江倒海,她穿来之前刚接手艾顿两年,彼时艾顿的名气受父亲入狱影响,跌入谷底,穿来之前不过也才恢复到正常水平,生源远不如眼下,是以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行政人员如常应对就好。 可现在… 周元叹气,“之前出过这类事吗?” “出过。” “怎么解决呢?” 助理愣怔,充满困惑地望着周元,显然不明白她作为一个决策者为何来询问他解决问题的方法。 长久的对视中,周元自觉失言,抿了抿唇,尴尬找补,“上次的问题我们是怎么解决的?” “赔钱,说服肇事学生登门道歉。” 周元松了一口气,慵懒地拿起咖啡小啜一口,笑说,“那这次走一样的流程呀。” 助理闻言,属实忍耐不住,冲她暗暗翻了个白眼。 “沉总塞进来的那个转学生也伤了,两家家长现在在李校长那里闹呢,说要找媒体。” 周元神色一凛,暗嘲自己少了叁年的历练果然设想处事还是天真的很,居然以为小林小题大做。 找媒体?于一个国际学校而言可不是闹着玩的。私立学校间的恶性竞争日趋激烈,甩一个把柄出去,竞争对手有千千万万个法子将话题发酵,一个黑点晕成墨色一片的事屡见不鲜,这几年蠢蠢欲动的惠灵顿和赖斯肯定首当其冲掺合进来造势。 周元拧了拧眉心,推开椅子,起身抄手思考半晌,努力镇定道,“我先打个电话,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去艾顿。让李校长先安抚家长情绪,把两方家长区隔开,不要让他们碰面。” 待助理一走,她翻出白色手机,调出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即刻拨了过去。 “喂?” “你现在有空吗?” “…有。” 沉思仁想起昨晚的通话,不由一时有些冷淡。 “你合伙人的儿子把一个学生打伤了,现在两家人在校长室闹,说要找媒体。” 周元不知怎么,方才跟小林说话能压下的慌乱,一听见沉思仁的声音便撕破伪装的口子,倾泻而出,喉咙都有些发抖。 “别急,不是大事,深呼吸。”沉思仁听见周元焦急的语气,立马起身离开餐桌,走到僻静处,轻声地哄,“你现在过去吗?” “嗯,我现在过去。” “那我也过去,你别担心…” 沉思仁忽然听见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言语顿住,警觉地侧头一瞥,脚步声骤然停止。 摁下锁屏键掐断电话,沉思仁对着黑屏的手机补充,”小胡,没事的。“ 说完将手机撂开,疾步走至拐角处。 张斯佳闪躲不及,只得转身猛地拉开壁柜抽屉,装出翻找东西的姿态。 “找什么?” 沉思仁走到她身边探头看了一会儿,开口问。 “…我…我…找云云的帽子。” “这个柜子里不是只有书吗?“”那我…记岔了,我出去找找。“ 张斯佳心下酸涩难忍,耳畔回荡着他方才讲电话时温柔的嗓音,那种暖得仿佛如春日初阳照拂心口的语调。 入她耳那刻,便让她浑身血液结冰,冷得发颤。 自尊心被差别对待刺碎,她撑着墙仓皇逃回卧室,中途碰上过来询问的张尤佳,她也只摆手挥开,不发一言。 走进卧室厕所,反锁上门,她挨着墙坐下,瓢泼的泪水无法自控地扑簌滚落。 她问自己,凭什么?一个前台凭什么介入她的婚姻?她要长相有长相,要背景有背景,她凭什么被一个哪哪都不如她的人分去丈夫的注意? 委屈渐渐被泪水浇熄,恨意升腾反扑。脑中不由记起张尤佳宽慰她的话——“爸妈怎么舍得你受委屈?” 是了,应该找爸妈,她摸出手机给父亲拨去电话。 “爸?” 张崇善听见女儿哽咽的声音,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啦?怎么回事?” “爸,你能帮我查一个人吗?” “行啊。” 张崇善对这个大女儿向来是无有不从,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任其挑拣。 “叫胡月,是思仁公司里的前台,我想要她的家庭背景和关系网络。“ 张崇善听完,默了片刻,没有立即答应,”是不是思仁他…” 张斯佳搓了搓鼻尖,打断道,“不是,只是这个前台冒犯到我了。“”那你叫思仁把她辞了不是更简单吗?” “爸,你也知道男人不喜欢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女人,你是,思仁也是啊。” “行行。”张崇善拗不过,哭笑不得,“你现在不就在对爸爸发号施令吗?” 张斯佳破涕为笑,“那我能一样吗?” 沉思仁竖耳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听到张斯佳将矛头指向胡月后,轻手轻脚地拧开卧室门退了出去。 迅速套上佣人递来的西装外套,边走边给周元发去消息——过来了,别担心,能解决。 ** 首-发:iyushuwu.xyz (po1⒏ υip) 我能搞定 “周总,你总算来了。” 李校长大跨步从办公室内蹿出,四十好几的人,眉间深锁成川,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周元从包里摸出烟盒,给李校长递去一根,下巴冲走廊尽头扬了扬,“去接待室聊一下事情经过。” 李校长走在前面替周元拉开接待室的门,二人入内坐定后,他就着周元送来的火点起烟,猛嘬一口,沉着脸娓娓道来。 “事情是前天发生的,本来走正常流程就可以解决了。结果今天早上沉总塞进来的这个转学生汤术醒临到医院门口,突然变了卦,好劝歹劝他进了病房,以为说通了他愿意道歉了。谁知道一进去,叁两句话不对,他就拿起病床旁边的水泼到瞿越身上,当时瞿越父母都在,立马就不干了。” 周元听着脸色愈发铁青,心想现在的物质富足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小孩一个个怎么就受不得半点委屈。 李校长掸了掸烟灰,又说,“没想到汤术醒家长也不是吃素的,半小时后就冲来学校要讨说法,指控我们为了息事宁人,逼着没有错也受了伤的学生去道歉,威胁要找媒体曝光。” 周元眉头皱起,发现事情与预想相差甚远,汤术醒的家长此番作为明显是在向校方施压,规避自己孩子的责任。 “所以要找媒体的不是瞿越的父母而是汤术醒的父母? 李校长苦笑摇头,“现在两家都要找,谁也不服谁。最重要的是汤术醒的母亲是某社交平台的高管,如果她把消息发布出去,学校这次上热搜没的跑。而且瞿越的父亲还是影视圈内的老总,他要把话题发酵也很简单,现下怎么看都是两头难做。” 周元仰在沙发内,掌心贴在额头上摩挲几许,叹气道,“沉总一会儿会来。” 李校长的眉头稍解,似乎回复了些许元气,从沙发里支起身问,“那要不要把陆宽也一起叫来?” 周元疑惑,“陆宽?” 为什么? “对啊,瞿越还是陆宽介绍来的,好像瞿越的哥哥瞿睿是他发小,想必他来劝一下,瞿越的父母也能好说话一些。” 周元没吭声。 脑中飞速思索着关于陆宽的一切,她穿来前他还在读研,人在洛杉矶,平日里疏于联系。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穿来之后这个人在她生活中屡次叁番地被提起,却从来没有主动露过面。 他们究竟有没有瓜葛? 她不得而知。 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滑到L字为首的那一行,果不其然有陆宽的名字。 犹豫片刻,迫在眉睫的事态容不得她多想,起身离开接待室,走到楼梯口,指尖揿下通话标识,拨了过去。 “嘟——嘟——” 稍显陌生的清润嗓音从听筒中传出,“姐?” 周元尝试回忆以往跟陆宽相处的模式,发现自他成年出国念书之后二人关系便渐行渐远,基本无范本可模仿。仔细想想,如今连陆宽的长相在她脑中都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他少年时期极为秀气,白净清瘦,模样乖得不行。 “嗯…” “姐?” 周元从沉思中回神。 “哦,你能不能来一趟艾顿,瞿越跟人打架骨折了,现在家长闹得不可开交,要找媒体。””好,我现在就过来,我先给瞿睿去个电话,让他给他爸妈做一下工作。“ “嗯,行。” 挂断电话,周元长吁一口气,倚在墙边摸出一根烟叼着,这才发现单薄的丝质衬衣被冷汗沁出潮气,裹在身上闷得难受。 解开领口的第二粒扣子,她走回接待室,摸过茶几上的火,倒在沙发里擦燃,“陆宽一会儿也过来。” 李校长的眉头舒展,“那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解决了。” “希望吧。”周元神色恹恹地交迭起腿,不欲过早下定论,“哪边的家长更难搞?” “汤术醒的妈妈。“李校长瘪嘴,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恶,压低嗓音说,“总之天错地错,不是她儿子的错。” 周元无奈摇头,轻啧两声,“常见。” 十五分钟后,助理推开了接待室的门。 周元抬眼一瞧,沉思仁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位中年女性和一个嘴角贴着创可贴,稍显战兢的少年。 “对方家长呢?” 沉思仁直接询问迎上来的李校长,不含情绪的眼光在周元身上略一停留,便立刻收回。 “在楼下的小会议室。” “现在这个事是这样,汤术醒愿意去道歉,不知道对方家长还愿不愿意接受。” 沉思仁说话间,身后汤术醒的母亲俨然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嘴皮几度磨咬,但终究没有反驳。 周元看李校长拿不定主意,起身走到几人面前,“我们先去和瞿越家长沟通一下吧。” “行,我们在这里等。” 周元跟着李校长走到楼下会议室时,陆宽已经到了,插着兜与瞿越的父母站在一处,似是正在疏导。 细细打量一番侧脸的眉眼轮廓较之印象中成熟不少的青年,周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陆宽见是她,秀气的眉眼勾了勾,绽出一个笑容,“那边怎么说?” 周元扫了一眼瞿越的父母,见二人情绪还算平静,说,“学生愿意好好道歉,不知道你们愿意接受吗?” 瞿越的父亲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那孩子第一次道歉就往人脸上泼水,第二次该上手了吧。“”真不好意思,您看什么样的解决方案您会更能接受呢?” “瞿越高二了,道歉就算了,我们希望学校可以把每年叁个藤校推荐的名额给瞿越留一个。” 周元还没说话,李校长便皱起眉,“这…瞿越的SAT和托福成绩就算占了推荐名额,也不一定能录啊。” 瞿越的母亲淡淡道,”那你们要是不愿意,这件事就别谈了。” 周元抿唇纠结半晌,感受到陆宽轻轻踩了踩她的脚尖,抬头瞥去,瞧见他左眼挑了挑,悄悄使了个眼色。 “行,推荐名额没有问题。” 周元只得硬着头皮允诺下来。 毕竟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 “那就麻烦周总了,我们也不多待了,回医院看瞿越了。” 瞿越的父母顿时转换神色,眉开眼笑。 “我送送你们。”李校长快步跟在瞿越父母后面,殷情道。 头却扭向周元,皱着脸做了个“搞不定”的口型。 待叁人进入电梯,陆宽抓起周元的手,望着她的那双湿漉漉的杏色眼里盛满化不开的情意,“姐,我能搞定。“ ** 首-发:haitangshuwu.info (woo16.com) 障眼法 “你怎么搞定?” 周元猝不及防,被他的目光烧灼,下意识抽回手,小幅度拉开二人距离。 空荡的掌心被晾在空中,室外探入的阳光亲吻着掌心深浅纹路,晃出清洁白净的光晕。 然而很快被扣下的五指驱散,陆宽略显失落地抿了抿唇,说,“我做留学中介的呀,随便帮他买一个康奈尔的环境学就好了。” “哦…我忘了。”周元尴尬地朝后退一步,捋了捋头发,“那你到时候给我报帐吧。” 陆宽诧异抬眉,视线自上而下地在她五官间游荡,“我们之间需要算这么清吗?” “亲兄弟也明算帐呢,对吧?” 何况他们还不是亲的。 周元紧张,总觉得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周六姑姑生日你去吗?” 陆宽仍旧盯着她,眸中困惑重重,若有所思的模样令周元发怵。 好半天,他才出声,“去,你又原谅宋延了?” 又原谅?从何说起? “原谅?”周元想了想,忽然精神一振,发现这还是穿来后首次有人主动向她抛递信息,机不可失,她拽住陆宽胳膊问,“原谅什么? 陆宽感受到胳膊上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清秀的眉眼霎时柔和少许,心中的疑窦随之消散,反手握住她,“没有就好。” 周元瞠目,一口气卡在喉咙口,险些没呼上来。 他妈的倒是说呀。 默了半晌,考虑到直截了当地问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周元没了继续套话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那周六见,上面还等着,我先去处理一下。” 陆宽倒退几步,赶上她朝前的速度,举起表冲她晃,“我可以等你,一起吃个饭吗?快十一点了。” 周元愣了愣,好奇心催动同意机制,“…那行,你去会议室里坐着等吧。” 电梯半天没上来,周元索性选择爬楼,鞋跟踏上四楼的地砖,从接待室漏出的话语声即传入耳中。 “…真不是术醒的问题…” “不管是不是他的问题,别人住院了。” “不是…总要有个对错吧!” “汤建邺电话里没跟你说清楚?” “沉总…” “既然待着难受,那要不转学吧。” “…” 周元站在门边抿嘴暗笑几声,心想幸好沉思仁来了,不然按照汤术醒家长这种撒泼蛮不讲理的路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 反正浸淫教育业多年的李校长显然是拿她没辙。 无怪乎说权势财力压死人呢,这世上的黑白曲直全是靠此划分。 等了一会儿,见他们再无对话,周元象征性地叩了叩门,走进接待室。 沉思仁听见动静,冷峻的神情收敛,扭头朝她望去,“怎么样?” 周元走到二人间隔的沙发角边停下。 “对方家长不需要道歉了,这件事如果汤术醒家长您这边没有异议,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汤术醒母亲的脸色极为难看,但碍于沉思仁射来的凛冽目光,终究气闷地站起身,“没有异议。” “那好,我送送您。” “不用了。” 汤术醒母亲并不等身后的少年,疾步冲了出去,想来该是被沉思仁拂了面子,心情郁躁。 只周元与沉思仁不知道的是,汤术醒母亲——罗充琪一踏入电梯便气急败坏地给张斯佳拨去电话抱怨。 “喂,沉总今天怎么回事啊?” “什么?” 张斯佳此时正跟张尤佳吃着早午餐,餐厅内嘈杂的环境难以分辨汤术醒母亲说话的内容,她起身走出餐厅,“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我儿子在学校跟别人打架,本来没多大事,结果沉总突然来了,照理说怎么都该不论对错,站在我们这一边吧,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吧,老汤这么多年跟着沉总,结果他要术醒去给那孩子道歉…” 张斯佳越听越觉得不对。 沉思仁不该去找胡月了吗? 怎么会突然跑到汤术醒的学校去? 张斯佳忍不住皱眉打断,“等会,充琪姐,你说思仁刚刚在哪?” “艾顿呐,就术醒最近转进来的这个学校。” “他几点去的?” “九点半来的。” 张斯佳算了一下时间,恰好跟佣人告诉她沉思仁离家的时间对的上,“他身边有跟着…” “不是。”罗充琪没什么耐心,见自己的情绪无从抒发,屡屡被堵,愈发恼火起来,“我说的是沉总为了一点小事就威胁让我儿子转学。” 张斯佳脑海中蓦然划过那日在建国西路吃过饭后,遇见的女人长相。 脸色一沉,语气中却掬起笑意,“充琪姐,你别生气啊,下次我请你吃饭,思仁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罗充琪瞪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儿子,翻身坐上埃尔法后座,“唉,我真是气死了。” “为什么当初转进艾顿呀?” “你是不知道,这教育是没办法,全市就乐读旗下的艾顿升名校率最高。” “哦,这样啊。” 张斯佳的指甲深掐进掌心的肉中,但她似乎失去痛觉,嗓音中发出的笑声愈发浓厚,仔细听着甚至有些瘆人。 “那我到时候说说思仁,自己投资的公司还不关照咱们自己人的孩子,你别放心上啊。” 挂断电话,张斯佳重新走回餐厅落座,抽出手边咖啡杯下附置的搅拌勺,搅碎拿铁奶泡表层的彩色拉花。 片刻后,眯着冷凝的眼,冲张尤佳悠悠地问,“你说,如果男人出轨,会用障眼法吗?” ** 追-更:yuwangshe.uk (woo18.vip) 出事了 张尤佳正专心吃着牛油果吐司,猛然听见这么一句,来不及咽下的食物呛入喉管,一时间咳得双目通红,泪水直冒。 “…咳…谁?用障眼法?咳…姐夫?” 张尤佳摸过纸巾抹去眼泪,而后灌入一口冰橙汁平息喉咙的火烫。 “嗯。”张斯佳垂头认真搅拌杯中已经看不清图案的拉花,情绪似乎未受波动,十分平静,“记得上次吃饭遇到的那个周元吗?” 张尤佳震惊,搁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 “因为…”张尤佳顾及着盛耀当日的嘱托,到嘴边的话变了风向,”…她有老公了。” 张斯佳脸色突变,眼尾一挑,凌厉地盯向妹妹,“听谁说的?敢情你们都知道,一起合伙给我做的局?” “不是…” 张尤佳下意识感到慌乱,眼前这人自她嫁给老傅后已经明面上不再会对她进行压迫,如今遭这般疾言厉色,还是近几年来头一次。 面上不禁浮现出少许难堪,她纠结半晌,吐露实话,“盛耀说的。“ “合着盛耀已经把她当成小嫂子了?” “没有…” “尤佳,难道你还在记恨我当年非要嫁给思仁,导致你嫁给一个老头,所以现在要跟别人一起看我笑话?别忘了,你姓张!” 张斯佳忽然没有预兆地将搅拌勺丢进冰橙汁里,溅出的橙汁洒了张尤佳一手。 “没有…” 品出她敲山震虎的意图,张尤佳不敢与之对视,默默抽出纸巾擦拭。 “回答问题。” 张斯佳蜷曲指节,带着强烈的压迫扣动木质桌面。 问话形式几乎与审讯无异。 但这招对张尤佳极为有效,不过两分钟,她便抵不住自小对此模式形成的阴影,一口气将知道的全招了。 “周元是盛耀追的人,送我的那条粉钻项链,她也有,但钻更大。”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信呢?” 话虽如此,令人胆颤的扣桌声却戛然而止。 张尤佳抬头,看向神色恢复如常的姐姐,“你可以去问盛耀。” “好,下午陪我去见他一面。”张斯佳不给张尤佳拒绝机会,扬手朝远处忙碌的服务员招了招,“买单。” 黏糊一会儿后,周元送走沉思仁,下楼来到会议室。 推开门,入眼是陆宽立在窗边拿着手机聊工作的画面。 严肃正经的模样让人很难将其与儿时记忆中沉默寡言,随便逗逗就会脸红的男孩重合起来。 只不过他的轮廓在太阳光的洗涤下,还是如从前一般干净澄澈。 听见脚步声,陆宽草草结束语音,朝她走来,“姐,瞿越的事应该搞定了,今年可以拿offer。” 陆宽留学生意做得究竟多大,周元没有概念,但她知道虽然留学这块产业灰色收入极高,然而层层分发至没有资源的下游代理手上,一般是几乎挣不到几个钱的。 不清楚他的生意在金字塔形状的产业链中居于何种位置,是以,周元想了想,说,“哦,那谢谢了,钱还是我出。” 陆宽只是摇头,并不与她争辩,岔开话题,”去吃什么?“ ”都行,你定吧。” ”那坐我的车。“ ”好。” 当二人走到停车场,周元瞧见陆宽掏出车钥匙,摁亮其中一台明黄车身,霎时觉得方才她两度客气与对他经济上产生的忧心,实属没有必要。 那是一辆Urus。 漆黑的轮毂上几乎不见擦痕,明眼即能看出是刚提没多久的新车。 价格比之她现如今代步的Taycan Turbo贵了不止一倍。 混得倒是比自己好,无奈地苦笑一下,周元收回目光,拉门上车。 车子西行,逆着正午阳光驶出学校大门。 “为什么当初做留学中介来着?” 周元想起陆宽父亲是做汽配业的,作为家中独子,不知他怎么没有选择子承父业,而是当上了半个她的同行。 “为什么?”陆宽掀起眼皮,透过后视镜盯她,目光深得难以言喻,“你不知道吗?” “嗡嗡,嗡嗡” 周元刚欲说话,包中躁动不止的振动便遏制她的声音。 翻出一部手机,是盛耀。 包内的震动却仍在持续。 周元不由心下暗暗发沉,这两人同一时间找自己,明显不会是好事。 犹豫两秒,她先接起平日用的黑色电话。 “喂?出事了。” “什么事?” “沉思仁老婆知道我们的事了,而且她还怀疑你跟沉思仁有一腿。” 周元嘴皮猛烈哆嗦几下,不可置信,“你说的?” “不是我说的,你是不是一直戴着我送你的那条项链?” 周元翻下遮光板,拉起小镜子,扯开领子一看,她确实自那晚戴上之后就再没有摘下来。 “…忘了摘了。” “沉思仁见过吗?” 盛耀焦躁拧眉,心道她什么时候处事变得如此粗糙了。 “见过。” “完了,就算张斯佳瞒得过去,沉思仁那里也要露馅了。” 周元握着手机的指骨阵阵发紧,沉声道,“不能露馅。” B轮最后一笔款尚未到账,一旦此时与沉思仁产生嫌隙,假如他清算撤资,公司的资金链一准会断。 “我当然知道。”盛耀倚靠在墙边,掐着烟狠吸两口,握拳顶了顶镜架,“沉思仁如果找你你先别理会,我想办法。” 周元单手翻出那部震动不停的白色手机,咬牙道,“他已经找我了。” “别接,过后想个好说辞糊弄过去,他现在暂时不知道我们俩的事,只知道张斯佳怀疑你,晚点等我电话。” 周元还想再问。 谁知盛耀已经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惹事 “事情就是尤佳说的那样。” 盛耀无惧张斯佳讨厌烟味的喜恶,兀自对着点烟器燃起第二根,猛吸一口,深压入肺,呼出袅袅白雾。 “那为什么那天你要装作跟她不认识呢?” 张斯佳自小于勾心斗角的官场中长大,睁眼说瞎话的人见过太多,是以根本不会轻易被盛耀的叁言两语打发,信手拈出一个疑点,便欲推翻他的说辞。 盛耀迭起双腿,懒散地挑了挑眉,“哦,那天。我怕我哥知道我搞已婚的女人,他会转告我妈。” 掸了掸烟灰,盛耀面无表情迎上张斯佳审视的目光。 他想,倘若现下坐在他旁边的是沉思仁,他或许心虚。 但这个对象是张斯佳… 心里平静得感受不到一丝波动。 张斯佳等待盛耀继续说下去,试图通过他给的答案继续辨析真伪。 然而可惜的是,盛耀似乎与往常无异,微嘟的唇中掰不出多余音节。 默了良久,张斯佳的耐心终究不敌盛耀,紧闭车厢内愈发浓郁的二手烟令她颇为焦躁,忍不住开腔道,“就这样?她跟思仁…” 盛耀要笑不笑地扬手打断,”难不成嫂子觉得我哥有兴趣跟我玩同一个女人?“ 张斯佳皱眉,“你…” “很荒谬吧,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可你怎么知道没有?兴许他们瞒着你呢?“ 盛耀闻言,下颌几不可察地绷了绷,随后摇头。”我跟她认识还是因为乐读闵行国际幼儿园的办学执照不下来,我哥把这个皮球踢给了我,如果真跟她有一腿,难道我哥不会自己出面摆平这件事?非让执照搁置了一年半?” “有这事?” 张斯佳的疑心开始动摇。 盛耀点起第叁根烟,淡淡道,“可以去查。” 张斯佳透过浑浊烟雾打量盛耀镜片后的眸子,古井无波般平静,似乎不像在说谎,然而第六感却清晰地示意她,此事处处透着古怪。 “好吧。” 张斯佳妥协。 她明白即便有古怪,今天也问不出来了。”对了,嫂子,这事还麻烦你保密,假如我妈得到消息,我最近就会被调回北京了。“”你不想回去?“”回去就要相亲,我才二十八,还想快活几年。“ “嗯,我知道了,今天耽误你正事了,你去忙吧。” 她需要自己静静,从头到尾理一理整件事的脉络。 “客气,嫂子。” 盛耀下车,快步进入办公楼,径直朝坐在角落的张尤佳走去。 “怎么样?” 张尤佳仰起头问。 “定最近一班飞机走,我送你。” “为什么?” 盛耀一改平日少言寡语的麻木样,脸色少有的黑沉,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胳膊,将人脚不沾地地朝外带,“你别留在这儿惹事了行吗?回去安心做你的部长太太。” 关她什么事。张尤佳不依,奋力挣扎,“我的东西还在…” 盛耀使了蛮力,半托起她的腰,塞入副驾,“给你寄回去。” 胡月站在车门边,恭敬地扶微醺的沉思仁下车。 近来沉思仁对她青眼有加,只要应酬必然带她作陪,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是一个挡酒的角色,谁知沉思仁从不让她喝。但凡有人调侃要她喝酒,沉思仁便会默不作声地取过酒杯,淡淡一句,我替了,喝个干净。 今日依旧,自从圈内刮起沉思仁护她的流言,饭局上叫她喝酒的人越来越多,然而杯中酒却无一例外进了沉思仁的口中。 她想,兴许曾经做过的彩色幻梦落进现实了吧。 可她同时又感到疑惑,沉思仁这样成功英俊的男人,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饭局上不乏比她美艳成熟的女性。 不禁又天真的想,自己总有吸引他的特别之处。毕竟跟在他身边半个月,他未曾有过越矩的举动,似乎是将自己捧在手心珍重的。 恋爱激素激发的多巴胺神经元短暂地抑制了她的记忆检索,使她暂时性地忘记了她和沉思仁之间早先从未有过交集的这段记忆,沉浸在臆想出的七彩泡沫中,难以自拔。”脸怎么这么烫?“ 沉思仁视线瞥向阳台处摇曳模糊的人影,抬手轻轻摸了摸胡月的脸颊。”没…没…没有。“ 胡月的脸愈发烫了,这还是跟他的第一次亲昵接触,此时沉思仁的掌心仿佛是烙红的铁,烫得她一阵支吾。 见那人影探出个身子,沉思仁笑了笑,搭上胡月肩膀,“也没喝酒啊,酒都我喝了。” “其实…我可以喝的。下次…” “没必要,女孩子还是少喝酒。” 今夜的月色太柔,与别墅前的光灯交织,打在沉思仁的笑眼中。 胡月望着,一时恍了神,觉得他黑漆的眸里好似揉进了碎落的星子。 呆楞一会儿,她怯怯地应,“好。” 沉思仁见人影消失,收敛笑意,挥手道,“回去吧。” 屋内,张斯佳扶着额头走进卧室,心绪烦得如同狂风天里乱拂的蒲草。 到底什么是真的? 该相信眼睛还是相信直觉? 没有人能告诉她。 ** 首-发:rourouwu.in (ωoо1⒏ υip) 你不是早知道 憋了两日后,张斯佳终于在反复纠结中爆发。日趋混乱的思维使她失去了最后一丝在沉思仁面前维持贤良端庄形象的顾及,每日横跳于胡月与周元之中的猜疑生活令她怀疑自我。 她迫不及待需要一个真相。 周六清晨,当沉思仁准备如常进餐时,她快步从厨房走出,拉开长桌上位置相对的那张椅子,突兀开口。 “你跟周元熟吗?” “还行。” 沉思仁眼皮微动,切芦笋的手势不停。 只纤薄的嘴角抿了抿,流露出对张斯佳提问的略微不悦。 张斯佳审视他半晌,意识到自己的直接踏足了他的底线,强自按耐迫切,转换说辞后,她委婉地又问一遍,“我听尤佳说,盛耀在追她,你知道吗?” “是吗?”沉思仁掀起眼皮,漆黑的眸子不含情绪地看向她,问,“关我什么事?” 张斯佳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是了,沉思仁向来不喜欢关注男女之间乱七八糟的纠葛情事,此般反应倒与平日无异。 ”没有,就是听说周元有老公了,但盛耀这次从巴黎考察学习回来还是送了她一条粉钻项链…” 张斯佳当然不会遵照守口如瓶这类小儿科的托付,在她看来探知他人的秘密就是为了替自己获取更大的价值。 看呢,当她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时,沉思仁的神情可不是闪过一刹那的惊愕。 萎靡的精神因这个细微反应振奋,近段面对沉思仁屡屡失去的语言逻辑重回体内,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你不觉得这事挺奇怪吗?“ 呼吸屏住,沉思仁脑中闪过几日前周元戴着那条项链的画面,嶙峋的锁骨上缠着铂金细链,仰头时染紫的粉钻露出来,仿佛雪地间盛放的蔷薇。 他面色漠然地咬入一口芦笋,咀嚼两下,囫囵吞咽,莫名觉得今日的早餐比平日难吃许多。 芦笋好像没有煎熟,皮涩,肉苦。 芦笋的涩味从舌尖蔓延开,传递到情绪,致使他放下了刀叉。 “没什么奇怪,这件事我会转告姨妈,还有要聊的吗?“ 沉思仁侧头扫了眼玻璃窗外迎着凉风站立的胡月,推开椅子起身,动作平稳连贯,丝毫不受这则八卦影响。 “没了。”想到沉思仁最不喜欢家长里短,出于形象考量,张斯佳不忘假意维护盛耀一句,“我觉的还是别告诉姨妈吧。” 沉思仁淡淡瞥她一眼,没吭声。 张斯佳皱了皱眉,彻底打消了对于周元的疑心,只不过屋外那个…让她消失的方法有很多。 被设计的愤怒释怀,她变得明朗。并未出言计较沉思仁几乎未动的早餐,抿出笑取过佣人手上的西装外套,亲自走到沉思仁身后替他套上。 自周四那日陡然发生的风波后,市里一连两日未见阳光。 周元心中忐忑,总觉得阴霾的天气似乎在预示急转直下的事态。 想想沉思仁继那日的数十通未接来电后,再没发来只言片语,白色的那部手机不论何时查看都处于沉寂状态。 若非有躺在消息记录中——盛耀发来告诉她暂时没有被发现风险的那条短信作支撑,她兴许就要绷不住,打草惊蛇地主动找沉思仁去了。 然而,盛耀喂给她的仅仅只是一剂短效治标药。日益加重的忧虑将关注点转移在“暂时”二字上。 因为暂时究竟将持续多久,没人说的准。 “怎么魂不守舍的?“ 宋延及时从后托住周元,她沉浸在思绪中,未曾注意电梯口前拱起的地毯,险些摔倒。 ”没有,最近有点累。“ 自从发现宋延用手机监控她位置后,周元防备心渐长,不欲再对他吐露心声。 二人并肩走入饭店包厢,还未落座,周元便感受到黏着在身的目光,她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陆宽正盯着自己。 抑或说,盯着她与宋延。 湿漉的杏色眼中盛满惊怒。 周元不明所以,为什么? 几乎立时,陆宽起身,叁两步走向她,拉过她的肩膀,绕开宋延将人往门外带,“姐,我跟你说个事。” 利落地带上门,陆宽拽住周元的手,“你不是说你没原谅他吗?怎么会带他来?” 周元困惑蹙眉,忽而记起那日他提起宋延时的反常神情,想来他多少知道这叁年间她和宋延关系骤变的隐情。 宋延许多反常行为困扰她多日,如若能够知道原因,那… 周元脑筋一转,说,“他求我。” “他求你你就原谅他了?”陆宽似是不可置信,清秀的面孔涌出与之不符的戾气,“你这么快就忘了他可是把舅舅害得重判的人!” “你说什么?” 周元呆楞数秒,倏地反手揪住他的袖口,尖声问。 陆宽对于她急速转变的情绪有些措手不及,以为触及她的伤疤,他垂眼咬了咬唇,“对不起,姐。” “你把刚才那件事说清楚。” “咔嚓” 门从内部被打开,宋延白着脸站在二人面前。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是王旭怀的私生子。” 周元的粗重呼吸静止。 五年前的庭审记忆从刻意搁置的角落破门而出;周昌业站在被告席苦笑的画面,宋延站在法院门口张开怀抱等她的模样… 伴随宋延话音一同落下的似乎还有一块被水浸湿的毛巾,严丝合缝地封死她的口鼻。 令她窒息,双眼发黑。 ** 这篇文正文不会收费,加更的话,就多留言吧,留言发电 今晚上来太难了 我挺喜欢她 沉若明见叁人旁若无人地杵在门口僵持,一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瞥了眼同桌面色尴尬的众人,不得不起身走到门口。 “今天你姑姑五十二岁生日,你们叁个人在这里搞什么?” 周元死死盯着宋延,一句话说不出来。 宋延面色惨白地看向别处,躲避着周元的目光。 陆宽见二人不出声,只得上前打圆场,”没什么大事,进去吧。“ 陆宽轻轻推了推站在外侧的周元。 谁知周元猛地甩肩撂开他的手,跨步去拽门内的宋延,“给我滚出来。” 她的嗓音很沉,带了十足的寒意。 沉若明见事态发展得愈发离谱,上前挡在宋延跟前,掰开周元的手,小声提醒,”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别让人看笑话。“ 周元眼中释出吃人的光,站在原处齿牙磕磨。 “好。” 好半晌,她才压下心头沸腾欲喷的火,憋出一字。 宋延脚步放的最慢,落在后头. 心里琢磨周元为何今日突然借旧事发作。 难道她知道了更多?不应该,他站在门边将他二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她看起来并不像了解更多内情的样子。可她骤变的脸色究竟为何?还是因为她最近弄清了监控她位置的更深意图? 宋延拉椅子的手一顿,心跳猛烈抨击胸腔,越来越快。 不可能,他很快否定这个想法。但眼光不受控制地投向陆宽,兴许他发现端倪了呢? 毕竟当初… 周元落座后,经不住沉若明的眼神多番暗示,碍于情面扯出一抹极度僵硬的笑,冲周昌语敬酒,“姑姑生日快乐。” 周昌语观察小夫妻多时,猜测二人闹了矛盾,于是举起酒杯看向坐在周元身边宋延,“小宋不一起敬我吗?” “是该一起。姑姑这么年轻,看得我都走神了,不说哪看得出五十二,以为才叁十出头呢。“ 宋延很快从纷杂思绪中剥离,噙起笑意,舌尖滚出场面话。 周昌语受用,“小宋还是这么会说话。” 周元敬完酒后,再未有过动静,人如入定一般,神情恍惚地坐在桌边,筷子也未碰,直至临走,桌上摆满的菜肴,她都未尝一口。 与之相比,宋延倒是收放自如,言笑晏晏地替周元履行起小辈的责任,一一给在座长辈敬酒,哄得众人不时夸赞。 周元抬眼打量过去,这些与周昌业沾亲带故的人,似乎对宋延无不满意。 难道他们不知道么?若非当年王旭怀上交的那本手写记账簿,周昌业不会被罚没十几亿资产,不会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不会连累刘迦洛至今不能回国,她也不至于如今天这般落魄… 周元一杯杯往口中送酒,服务员勤快地一杯杯斟满。 她想,那难道能怪他们么?如果不是自己在孤独无援时,被低谷的陪伴触动了真心,又怎会落入如今和仇人儿子结婚的局面? 叹了口气,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朦胧。 盛耀右眼皮跳了一天,烦不胜烦,他摘下眼镜,甩在办公桌上,拿起烟准备下楼遛两圈。 刚出大厅口,往大门出口走,便瞧见日常接送沉思仁的幻影停在路边。 以为自己未戴眼镜看花了眼,他眯眼凝神,发现半开的驾驶室车窗内赫然现出小郑的侧脸。 盛耀心下咯噔一声,知道十有八九是张斯佳说了。 虽然一早知道此事必然败露,但速度如此之快还是超出他的预料,退后几步闪身走回大厅,急速思索该如何应对。 不过两分钟,走到楼梯间的他手中的烟才刚燃了一半,沉思仁的电话即拨了过来。 清了清嗓子,他接起电话,”喂,哥?“ ”在单位吧?“ 沉思仁声音听起来很淡,让人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在。“ ”出来一下。” “有事吗?” “有。” “好,等会。” 挂断电话,盛耀的指尖划开通讯录,拉到Z字母为首的那一栏,缓缓挪至周元的名片。拧眉思考几许,他很快有了决断,揿下通话标识。 “沉思仁来找我了,他应该知道项链的事了。” 周元此时早将沉思仁抛在脑后,经盛耀骤然提起,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过她对此提不起太多精神,“哦,要怎么办?” “他找过你吗?” “这两天没有。” “如果他来问你,你就推到我头上,说那天史厅长犹犹豫豫不愿意松口,我跟你逢场作戏,突然把项链给了你。” 周元闻言,不由嗤笑一声,”你把沉思仁当傻子糊弄?“ “这是你的说辞不是我的。”盛耀默了默,掐灭烟走回办公室,戴上眼镜,”我的说辞你不用管,反正能圆就好了。“ 周元不再反驳,既然他有信心将此事扛过去,她也不欲去管,现下她没有多余心思关心沉思仁和盛耀,她当务之急需要确定的是——宋延到底和当年那本账本有没有关系。 十分钟后,盛耀走出市国资委大门,来到幻影后座拉开门,坐了上去。 “哥,什么事突然来了?” “半个月前你送了周元一条粉钻项链。” 沉思仁用的是肯定句,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烁着锐利的寒光。 “对。” 盛耀不经犹豫,即刻颔首。 “为什么?” “因为。“盛耀刻意顿了顿,巧妙地表现出语义艰难,”…我挺喜欢她的。” 激将 (po1⒏ υip) 沉思仁深邃狭长的眸子眯起,良久未发一言。 但盛耀凭借多年相处得知,他此刻必然怒极,若非这般,他的嘴角不会绷成一条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内只有空调喷出的冷气作响,经隔断的后座空间内静谧得落针可闻。 盛耀的心率逐渐被沉默煎熬,如K线图般无规律起伏。 但他面上仍不动声色,平静地迎接沉思仁的审视。 约莫十分钟后,沉思仁开口,“半个月前周二,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们在一起。” “没有。” 盛耀未曾料到他会忽然提起这茬,呼吸一滞,掩饰性地握拳顶了顶镜架,矢口否认。 沉思仁闻言,蓦地瘆人轻笑一声,盛耀下意识瞥去,见他漆黑眸中全无笑意。 “是吗?” “嗯。”盛耀搭在车门边的手紧了紧,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她那天一早走了。” “那为什么会收你东西?” 盛耀深知,以沉思仁察言观色的能力,想要面不改色地骗过他,几乎没有可能。而且一旦表现的越平静,就会越显得心中有鬼,说辞必然会被看作是一早打好的应对腹稿。 是以,他只得略显局促地迭起腿,垂头盯着脚面,半真半假地佯作仓皇。 “当时史厅长在,情势所迫她不好推拒。” 不好推拒?沉思仁闭了闭眼,心道又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便宜玩意,周元不会不知分寸地顺水推舟。 冷哼一嗓,“她看不出那是粉钻?不会结束之后还给你?” “她知道,只是史厅长那天饭桌上一直明里暗里打探我们关系,明显想看碟下菜。我临时起意,想着如果史厅长觉得我和她有关系,必然会当场松口,所以就把项链给她戴上了。临走她想取下来还给我,是我没肯要。“ “你把项链一直带在身上,会是临时起意?” 沉思仁凌厉挑眉,点破他前言后语中的矛盾。 盛耀摇头,“本来就想找机会送给她。” 沉思仁盯他看了许久,眼色幽深,好似在辨别其解释真伪,又像是在思考下一个问题,根本无从瞰透他的想法。 半晌后,沉思仁叹了口气,似是有了决断。敲着二人之间横亘的中央扶手,沉声警告,“收起你的心思,以后别接触了。” 盛耀心口发凉,悄悄打量沉思仁,见他须臾间似乎换了副面孔,眉眼中再无异色可寻。 沉思仁向来是一个极其多疑的人,如若他能将心中疑问一一提出,盛耀有信心逐个击破。 而如今,他太淡然了,问题也太少,不由令盛耀莫名惴惴。 愣怔少许后,他点了点头,“明白,我也没想怎么样,那项链尤佳我也给了一条。” 沉思仁虚撑扶手,扭头瞥向车窗外,悠悠道,“还真喜欢惦记别人的东西。” “…没有。” 盛耀脸色白了又白,只觉得后座的冷气开得不够足,无端令他胸口聚起一团炙热烈火,险些着了沉思仁布下的激将。 盛耀离开后,沉思仁打开前后排通讯器,“明天的安排取消,今晚我要去趟北京。” 小郑想了想,回,“可您明天晚上要跟太太去看马总女儿的演出。“”太太那里说我临时有事,让她明天自己去。”沉思仁顿了顿,又说,“安排胡月跟我同行。” 周元回家后将主卧内宋延的东西全部扔回客房,她在无法定论宋延是否跟当年父亲的判决有关前,丁点不想看见他,更遑论跟他同床共枕。 宋延未有异议,只微红着眼在卧室门外伫了五分钟,而后似是明白没有回旋余地,转身去了客房。 周元靠在床头,千丝万缕的回忆涌上脑海。 六年前市委书记落马,多米诺骨牌效应促使牵连一片,周昌业因行贿卷入其中,起初实际查证金额为一千万左右。知道站错队的下场必然会被重判,一般行贿罪的量刑,不过是五年以下处罚金若干,而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也尚在可承受范围内。 谁知关键时刻,周昌业的置腹之交——王旭怀不知从何处交出一本周昌业亲手所记的账本,将行贿金额提升至两亿叁千万,且帐面明确记录每笔金额往来所用去向,证明了周昌业以行贿谋取了不正当巨额利益。 周元彼时已在周昌业身边工作一年,公司的帐她清楚,父亲的行事风格她也了解。周昌业或许会行贿谋求一些行政机关高抬贵手的方便,却断不敢动巨额贿赂以达成恶意竞标的念头。 由于关押期间无法探视,周元数度托律师带话去询问父亲那本账本是否为栽赃陷害。 周昌业给出的答案一律是——不关你的事,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必为我奔走。 除此之外,再无多话。 那时的沉若明日渐消沉,被周昌业长久娇惯后的个性使其根本担不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去为丈夫多方疏通。 是以周元只得如无头苍蝇,孤身四处寻求能为周昌业轻判获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可一个初入社会的人又能搏出几分面子,不过是四处吃闭门羹罢了。曾经与父亲关系亲密的几个至交,在此风声鹤唳的时刻都闭门谢客,人人自危。 除了冷遇,周元再无所获。 而如今想来当时最诡谲一点,莫过于作为王旭怀私生子的宋延出现在她身边的时间点。 周昌业被带走时是叁月,而宋延在时年二月忽然进入她的交际圈。细细回忆起来,他似乎是在一场酒局上被刘迦洛叫来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话,那… 周元不寒而栗。 想要弄清当年真相,必须找政府中的关系才行,可她现下显然不具备此类资源。 不对,她忽然灵光一闪,盛耀的脸于脑中闪现。 周元思忖半晌,一个念头陡然萌生——是否叁个多月前的她正是看中盛耀政府中的关系与其背后的资源所以宁愿冒着被投资人摒弃的风险,跟他滚作了一团? 正想着,手机忽然发出振动。 周元摸过一看,是盛耀的来电。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笑了笑,她接起电话。 “沉思仁大约不会再怀疑你了,但以后得小心。” “好,我有事要麻烦你。” “之前那事?” 周元有些困惑,不知他说的与自己想的是否一致。”…是吧。“”最近有点眉目了,明晚你来我家。“ *首-发:yuwangshe.uk(po1⒏ υip) 简直找死 北京初夏的傍晚,天空浮罩着一层灰色的霾,逐渐亮起的灯火映红天幕,质感像年代久远的投影画幕,无端生出几分苍凉意境。 沉思仁靠在车窗边,盯着几天前拨出去未被接通的十数通电话,眸色阴沉晦暗。 盛耀与周元的关系必然不会如盛耀所说那般轻描淡写,若非如此,周元不会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回电。 那他们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他闭起眼,握拳捶了捶太阳穴,只觉得许多线索无从细想。 有些事深究起来,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疑心只会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他轻叹一口,失去视线的眼前忽然莫名浮现出两年前周元在Radiation Capital楼下堵自己的画面。 那日是倾盆雨天,周元未曾打伞,雨柱浇透单薄衣衫,她却丝毫不在意地杵在车旁,不屈不挠地拎着包恳求一个机会。 白色的纤影如梅季被雨珠打落的芍药,他站在小郑撑起的伞下,透过濛濛雨幕盯她看了良久,陡然生出不该有的恻隐。 不该的,他知道,他不涉足教育业,她的项目也不够好,投资经理看过之后就被毙掉的方案,说明资金投入不会带来高回报。 可或许那双在暗沉天色中明亮如朝阳的眼灼烫了他。 又或许因她即便冷得嘴唇打颤,说话磕磕巴巴,却依然坚定阐述观点的信念捕捉了他的呼吸。 她鲜明的模样从眼中拓入心口,令他壁垒坚固的心脏,陡然诡异地暗然破防,而后被不自知地烙上痕迹。 彼时他很是自傲地问自己,一朵该在枝头盛放的花,自己略施援手将她从尘泥中拾起又如何? 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就是肆意妄为一次罢了。 耐心听她说完,沉思仁屈身迈入后座,从内抵住小郑欲带上的门,吩咐道,“把伞给她,让她明天十点来公司见我。” 只不过那时他未曾料到,她不是泥中花,而是作用中枢,引人上瘾的毒。 交集开始,命运齿轮滚滚转动,后来发生的一切再不受控制。 车辆驶入岔路,不多时拐进狭窄胡同,缓缓于一座红漆黑顶四合院前停下,门前站着的几个便衣警卫见是知会过的车牌,将门拉开放行。 “快进来。” 沉思仁甫一下车便看见枣树下坐着朝他招手的余舒。 走到石凳前坐下,他勾起纤薄唇角,“姨妈。” “这次来为什么事?” 余舒闲散迭着腿,锐利的丹凤眼在可视度不高的光线中晃着精光,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思量他此次上门是否又会提出令她头疼的请求。 这个外甥与她向来亲厚,一贯知道如何讨她欢心,又是家中明面上的钱袋子,深得余胜海青睐,是以很多需要拉下脸去周旋的忙,她许多时候还是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应下。 不过出乎意料,她听见沉思仁说,“盛耀的事。” “他?” 余舒皱眉。 沉思仁颔首,”他继续在市里待下去,估计要出事。“ 余舒闻言,脸色变沉,抬手敲了敲石几,“你说。” “他还在继续跟张尤佳来往。” 余舒的眉心深深拧起,搭在石几上的手紧握成拳,绷出分明骨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蝉鸣声渐起后,她强压怒火说,“我知道了。” 沉思仁借着枣树叶缝间漏入的碎光打量余舒的神情,手指似有若无地扣着灰白石几边缘。 等了一会儿,见火候烘托足够,又适时不经意地说,“张尤佳这个月来上海待了半个月。” 余舒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精,几乎不会因叁两句话就失了那分多年习养的自若,然她此刻下巴却抖动明显,连呼吸声也盖过蝉鸣,在院落中变得突兀起来。”他还真是什么都敢干,傅部马上要升中央政治局委员,也就两叁年的事。“余舒气得呛咳两嗓,咬牙道,”他简直找死。“ “要进核心圈的人,我们家可得罪不起。” 沉思仁淡淡垂下眼帘,遮蔽暗光浮动的漆黑眸子,心下冷笑。 可不就是找死。 **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你猜 翌日夜晚。 卧室的床头燃了两支香薰蜡烛,浓郁的浆果香气充盈鼻尖,橙黄的灯光拂过头顶,顺着人面轮廓向手中的文件流溢。 盛耀盯着卷宗的复印件看了半晌,将最后一页印有余舒名字的复印件抽出,递至香薰跳跃的火苗上。 火星躁动,吞噬纸张,室内的浆果香味很快被油墨焦气扑灭。 有点刺鼻,盛耀反感地蹙起眉,但烧纸的动作不停,反复审查一遍,又烧了几十张,使棕色原木垃圾桶内逐渐被黑灰积满。 确认卷宗中不再留存无法给周元看的内容后,他将桶内灰烬尽数倒入马桶。 冲水声响起,巨大吸力凝起漩涡,眨眼之间,灰烬荡然无存。 盛耀拿起那沓经反复抽取后,厚度被明显削薄的卷宗,不紧不慢推门移步客厅。 窝在沙发中的周元起身接过卷宗,细细翻阅良久。 脸色随着材料读取的进度愈发纳罕。 “这…账本是六月递上去的?“ 她有些不可置信。 “对。” “可我记得放出消息说有新物证是八月。” 虽然如今事情过去五年,可于换了芯的她而言,不过仅仅只过了两年时光而已,当年细节在脑中仍旧无比清晰。 “或许吧。” 盛耀顶了顶镜架,长眉轻抬,并不打算吐露实情,要知道当年周昌业一案本就是一柄射靶的箭,无论证据何时递交,重判都在所难免。 见她神色恹恹,他问,“时间点很重要?” 当然重要,但周元没吭声,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心中蹿出一丝庆幸。 其实一旦证实账本是六月递上去的,那便可以说明,宋延与此事约莫无关,因为那时他还没去过周家。 而自己也能摆脱间接促成周昌业重判的嫌疑,逃脱良心的制裁。 可她即便摆脱了这个嫌疑,跟仇人儿子结婚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从抵赖。 周元长呼一口气,心情复杂,拧着眉久久没有说话。 盛耀察觉她陷入沉闷,划开手机中的点餐软件,随后推至她跟前,“吃点东西?” “不是很饿。” “那你看我吃。” 盛耀斜眼睨她,笑了笑,似是玩笑又似开解,浓艳的眉眼沾染轻佻,很是晃眼。 周元稍稍一愣,锢在牛角尖中的思维被打散,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那一起吃点吧。” 外卖送来后,盛耀从酒柜中取出一瓶特供茅台佐餐。 周元执起酒杯品了品,香味醇厚,酒性甘烈。 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上次来他家的混乱场景,心跳蓦地加速,致使搁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 盛耀没吃几口,即放下筷子,点起一根烟,“联系过沉思仁吗?” 周元往口中送菜的动作一顿,“没有。” 盛耀诧异一秒,面色骤沉。 “他没找你?” “…从那天起之后没有。” “那你这样不怕他怀疑你?” “再找补吧。” 盛耀盯她片刻,镜片后的眼瞳饱含探究,甚至指间长段烟灰垂下,支撑不住落入碗里,都未曾留意。 “你不在乎沉思仁了?” 周元被问得一噎,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在乎了? 并非如此,她在乎沉思仁是否能继续帮她完成B轮融资,在乎接下来的C轮和D轮…可唯独——不在乎沉思仁离婚与否,爱她与否。穿来后,似乎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原本的她对沉思仁有多么上心,多么喜欢。然而,虽然她对沉思仁不无好感,却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有或没有,于她内心深处而言,并无差别。 “没有。” 他觉得有趣。从重逢伊始,她那副非沉思仁不可的陷溺模样,再到如今这副清清淡淡的无所谓神色,不过也就四个月不到的时间。 一个人无论如何不会在叁个多月内心境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两极变化。 除非——她一开始就是装的。 盛耀默了半晌,忽而轻哼笑笑,掐灭烟头,倾身凑至她面前,眼光促狭。 “你是真爱沉思仁还是装得很爱沉思仁?” 盛耀凑得太近,鼻息吹动她的颊面。 四目相对,锐利凝视似乎剥开她的层层皮肉,直达灵魂深处。 嗅到危险气息,周元感到无措,慌乱间只得垂头去拿酒杯。 陡然涌入喉管的辛辣酒液平复少许恐慌,她深呼一口,再度抬头。”你猜。“ 与此同时,朝阳区东苇路上的别墅区内静悄悄,层层环抱的参天大树织起巨大绿网屏障,隔绝了几公里外市中心车马湍急的喧嚣,耳畔只闻细微树语虫声。 沉思仁伫在二楼阳台。 叁言两语打发了张斯佳的来电后,从铁质小桌上摸过烟盒,磕出一支点燃。 烟雾升腾,他拉开椅子坐下,眯眼眺望院中央的泳池。 水质很清,池底的砖瓦纹路清晰可辨。 但人心很浊,他自诩看人极准,却也有马失前蹄,阴沟翻船的时候。 苦笑一下,漆黑的眸中流露出倦怠,他掸了掸烟灰,摸过手机,从通讯录中调出交通局局长的电话。 反复犹豫再叁,终究被疑心所控,忍不住还是拨了过去。 “林局长。” “沉总,是什么事让你来电话了?” “想找您帮个忙。“”你说。“”想让您调一下半个月前十六号,晚七点到凌晨十二点之间山西北路上的摄像。“ 林局长略一沉吟,很快答应,”小事,明天发给你?” “不急。” “好久没见余首长了,到时候一起吃个饭?“”自然,看您什么时候空。” 电话挂断,沉思仁凝着远处树影,不禁自嘲——如若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又该何去何从? 自讨苦吃么。 ** 说一下,女主不会让男的看出来她穿越了,我考虑了一下,没了叁年记忆,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弱点,把弱点交到别人手上,怎么都不妥,只会被控制,毕竟人心难测,再亲近的人也不如自己可信,所以不会写这种设定。 其次,照片不是张斯佳统一回复一下。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人体寿司(补全) “我不是沉思仁,这轮不到我猜。” 盛耀极淡地勾起微嘟瑰唇,眉弓下眯起的眼中满是玩味。伸指挑起周元的下巴,而后又说,“不过你就算装,现在也未免太不像。” 周元哼笑,不以为然挑眉,“那你说要怎么个像法?” 可笑,她不明白为何盛耀总过分关注她与沉思仁之间的关系。 这种诡异心态着实像一个晚上睡不着觉从床上翻下,走到父母卧室前扒着门缝窥视房事,一解难耐好奇心的孩子,令她感到被冒犯。 毕竟就她现在理解,她与盛耀的关系算不得近,不过叁个月交情而已,加之她本不是一个以性器官交流距离来定位关系亲疏的人,是以更做不到交浅言深。 盛耀鼻尖释出一个短促的气音,屈指刮了刮她的嘴角。 “至少保持你以往的五分作态吧。” 骤然听见有用信息,周元抵触情绪极速下降,虚心问,“什么作态?” “引导付出,直至让他沉没成本,最后难以割舍。“ 盛耀眼中玩味淡去,欣赏之色若隐若现。 周元若有所思垂头,默了半晌。 忽然顿悟,噙笑舔了舔唇,似笑非笑地睨他,“这招对你管用吗?” 盛耀闻言,脸色变了几分,继而唇角弧度扩大。一时犹如罂粟花摇曳,浓艳五官熠熠生姿,轻佻模样格外惑人心智。 “你可以试试。” 盛耀又凑近些许,温热气息侵扰她的唇面,其中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或许管用呢。” 周元没吭声,盯他几秒,突然没有征兆抬手,利落扣下他脖子,咬住他的唇,低声说,“那你可别栽了。” 舌尖不待他回应,如一条摇尾攻击的蛇,直蹿入齿间,舔扫一圈后勾住他,与之紧密交缠。 盛耀摘去眼镜,随手一扔,漏开一缝眼皮打量她,只觉得当初印象中的形象渐渐与眼前人重合。 是了,她本该这样恣意。 若非当年周昌业被罚没巨额资产致使资金链断裂,名下数家公司破产或易主,她又怎会坠入不适合她的婚姻情网,而后泥足深陷,失去了从前风貌。 只是他有些好奇,这一切转变的起因究竟是什么?吮住她的舌尖顶了顶,他想,现在显然不是扫兴去探寻真相的时机。 身体中潜藏的火热被勾起,根本无从忽视,盛耀展臂环住纤软细腰,稍一使劲,将人带离餐凳,朝楼上走去。 一件件衣物由身体剥落,丢在踏过的阶梯上,有时脱得太急,两件衣物齐齐落下,上重下轻堆迭不住,便不得不向下滚落几阶。 空气中涌动的情欲味道很重。 口津交融,尝到与烟草混合的酒气,周元忽而记起上次尽兴的玩法,气喘着抽回舌头,“还想喝酒。” 盛耀微愣,转瞬即明白她所指,邪气地挑起眼尾,“你喝我喝?” “我喝。” “白的?” “嗯。” “有。” 盛耀从床上撑起身,探手至床头柜下冰箱,勾开拉门,取出一瓶开过盖的特供。 “给。” 周元接住酒瓶,下意识探头往冰箱里瞥,里面存有不少食物,坚果,芝士,果酱,甚至还有一盒金枪鱼腩大脂刺身。 视线逗留在刺身上,一个念头应运而生。 “吃过人体寿司么?” 盛耀扭头,眼色幽深地回看她。这句话之下的用意,不言自明。 “吃过。” “那你让我吃一次。” 几乎不假思索,盛耀说,“好。” 攥了攥手心,周元感到兴奋,指使道,“把那盒刺身拿出来。” 带有大理石纹理的肥美鱼腹一块块从黑色塑料盒中取出,被周元平铺在他曲线紧实的下腹,精心沿着肌理走向整齐排列。 捧着盘子盯着眼前悦目的身体认真思索片刻,周元最终将酱油与芥末放在胯骨与人鱼线的凹槽中,方便蘸取。 从冰箱中取出的鱼片触感冰凉,蒸腾体表热度。 他似乎在隐忍,棱角分明的下颌紧绷。周元瞧见,坏心地将酒瓶盖子拧开,浇花似的洒入他的颈项。 顷刻便让他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你别太过分…” 忍无可忍,盛耀眼色微红地瞪了她一眼。 “怎么沉不住气呀,当好桌子。” 周元笑得天真,却在下一秒忽然倾身去舔他未被刺身覆盖的下腹表皮,舌尖游掠在坚硬壮硕的肌肉上,边舔边竖耳倾听他愈发紊乱的喘声。 舌尖仿佛沾了水的羽毛,轻盈地扫过他不为人知的敏感,令他牙关无法自控地发抖。 操。 他暗骂,颈间剧烈的烧灼感与下腹难耐的冰凉蒸腾理智,加之她若有似无的挑逗,人如同在火上烤干后投入冰水,来回往复,宛如酷刑折磨。 他只能合起眼皮支撑表面镇定。 周元将每一块肌肉,细致地舔至晶亮后,终于叼起鱼片蘸取酱油。 盛耀长舒一口气。 谁知不消两分钟,恼人的唇舌又找上他颈间的酒渍,顺着流泻痕迹吮吻。 灼痛感如岩浆蔓开,本就被五十度酒精烧至泛粉的皮肤,经炙热唇舌嘬吮逐渐盛放深红色泽。 周元停在他颈动脉边,轻轻呵气,抬眼问,“有感觉吗?” 盛耀掀开眼皮,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唯独眼底混沌得如同雷暴前聚集的阴云。 “我就是个桌子,你随便玩。” 嗓音淡定依旧,只不过呼吸颤得厉害,一句话说完胸口便猛烈起伏。 ** 追-更:haitangshuwu.cc(woo18.vip) 操 周元盯他半晌,轻喃道。 “随便玩啊。” 话毕,指尖即落上他大腿内侧,顺着紧实的肌理轻缓抚触,感受到皮肉纹理逐渐紧绷,她勾唇笑了笑,神色显得颇为不怀好意。 盛耀看见,呼吸蓦地一滞,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她的舌头很快代替指尖,笔刷似的将皮肉下的骨筋描摹绷出。 脑部中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撕拉,朦胧的视野内亮起橙黄警报,陌生而过于刺激的挑逗令盛耀额角泌出汗水。 他没有被这样玩过。 二十八年的人生里还是头一次知道那里是他的敏感带。 操,真他妈要死。 牙关无法自控地松开,闷哼自声道游窜而出,随即一句似吼似叹的“操”从喉咙深处传来。 周元听见,适时撤开,叼起最后一片刺身,蘸上足量的酱油与芥末去喂他。 微嘟的唇因急重喘息张开,瑰色的唇面沾染几滴深色酱油,如油画中未描尽阴影的花瓣,格外诱人。 周元张嘴含住,将鱼片渡过去。 食物陡然进入顺气不匀的口腔,随唾液化开的呛辣激起生理性泪水。 “我叫你随便…玩咳咳…没让你…咳玩死我。” 没有防备吞入半块指甲盖大小的芥末,致使他一时呛咳不止,精瘦胸线无序混乱起伏。 周元卧在他身侧,支手端详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下冷笑,这人平日动不动便将她噎得慌乱无措的精明样与当下可谓相去甚远。 不待他缓过神,周元即摸过酒瓶,朝他身下倒了几滴。 “呲啦” 不消须臾,焚烧的热度毁去所有自持。 盛耀猛地翻身摁住她的手腕,湿度犹存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烁着吃人的光。 “过分了。” 周元未有惊讶,仍噙着淡淡笑意。 抬脚轻蹭泌出清亮前精的伞盖,圆润白皙的脚趾技巧性地向下,顺着肿胀柱身磨捻。 “还行吧,跟你上次差不多呀。” 周元的眼睛生得极美,一双眼尾上翘的狐狸眼,不笑时带着些许令人忌惮的冷意,然而陡然笑起来,却明媚得过分,似一弯钩月,能穿透防护皮肉直入人心。 但那是曾经。 不知何时起,她仿佛被抽去灵气,笑起来时总掺杂化不开的谨慎与试探,似是在不断评估眼前人是否值得信任,笑中失了肆意。 只不过此刻躺在他掣肘之下的她,笑意一如往昔。 不禁让他有片刻失神。 “我们躺着聊天吗?” 周元察觉他的游离,不由加重力道,朝根部捻去。 盛耀被气笑。 随即拨开已然湿淋的穴肉,沿阴唇抠挖两下,而后一把挥开她作乱的腿,挺腰深重地贯进去。 “那你看错了,我还真不是躺着聊天的人。” 被酒精熨烫过的烙铁突然拓入,周元下腹不由自主地紧缩。层层媚肉争先恐后地缠上去,贪婪嘬吸异物。 送到尽头,滑腻水液聚涌,盛耀不由长眉轻拧。 水太多了,不管有没有前戏,花苞内似是永远贮存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湖,稍一进入,性器便如同回到母体,浸润在羊水中一般舒服。 因此,射意不过片刻就会侵扰神经。 兴许先前被玩狠了,他的每一次贯入都极为用力,大开大合地似乎要将肉棒种入阴道,毫无循序渐进的过程。 周元被操得面色发红,气息紊乱,耳根都沁出薄薄汗珠。可抵在他胸前的手却仍有余力地朝他乳晕前游移,捉住一粒被性欲挑起的细小奶头,捏在指间反复搓磨。 插穴速度随着她玩弄奶头的速度加快,愈发地横冲直撞。 直至射意加码,几乎控制不住,他才退出来,翻身去找套。 金属封皮撕开,还未来得及取塑料薄膜,她的腿便像水蛇一般缠上他一侧的手臂,湿滑的肉缝夹住手肘,肿胀小核抵住硬端,扭腰厮磨。 盛耀的眼色沉了沉,浓艳五官现出几分狰狞。 操。 已然不记得是今晚骂的第几遍。 他显然只有失控才会不断蹦脏字。 极速抽出套子,单手带上,擒住她的腿拢于掌心,向她颈肩翻折,粗涨肉棒破开翕动阴唇,再次入洞。 操。 霎时被软弹小口含住的快感令他心底又骂了一遍。 随后俯身压住她的膝弯,狠命地交股深捣。 一股股淫水被不断推出,还来不及滴落,便被袭上的耻骨拍散。 夜还很长,重重迭起的情欲将二人牢牢包覆,不知终点停在何处。 只酣畅颠簸间,盛耀并未注意,周元眼光掠过他时,汗湿的眉间含藏着凝重深思。 ** 朋友们,沉思仁这时候还在北京啊,在朝阳啊 滚出去 (ωoо1⒏ υip) 翌日清晨七点,闹钟还未响,晨曦的亮光从客卧的不遮光窗帘透入,泻洒一室。 习惯无光睡眠的盛耀悠悠转醒,漏开一丝眼缝,悄悄打量怀里仍在梦乡的周元。 想起昨晚用空的一盒套,他不由觉得委实放纵得狠了。 然除此之外,他又感到奇怪。 周元从不在自己家过夜。 可昨日她却没有提出要走,他不禁疑惑——难道她跟沉思仁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在脑中淡去,因为即便出现了问题,也与他并不相关,他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比出轨对象还要见不得光的角色罢了。 小幅度扭肘,托起周元一侧肩膀,他抽出枕在她颈后的手臂,翻身去找手机。 摸了半天,发现手机并不在客卧,只得起身下楼。 被遗忘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机陡一解锁,微信图标右上角的数十条猩红刺目未读令他蹙起眉头。 点进去一看,全是余舒发来的消息。 指间滑动,目光快速读取,不出他所料,内容是通知他近段将会被调回北京的安排。 舔了舔微嘟的唇,他略微有些烦躁,沉思仁的办事效率比他预想中要快上一倍,不过才两天而已,就已经把余舒请出来送他走了。 思忖几许,顾不上此刻时间尚早,电话打过去会惊扰他人,他从通讯录中调出张尤佳的名片,即刻拨了过去。 “…喂?” 张尤佳的嗓音听起来尚且迷糊,显然是刚被他从被窝中吵醒。 “傅部在你旁边吗?” “不在。”张尤佳打了个哈欠,含糊嘟囔,“他去重庆开会了。” 盛耀默了默,顾虑到事情的棘手性,严肃道,“你现在起来,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张尤佳不胜其扰地哼唧一声,却还是抽过枕头垫在背后坐起。 “我起来了,你说。” “我妈确定要把我调回北京了。” “我知道,你上次说了。” “不一样,你回去跟傅部吹过风了吗?” “吹过了,他会拒绝。” “你给我把这件事盯紧了。” “我明白。”张尤佳握着手机想了想,又说,“但你妈要是找别的关系活动,那我就没辙了。” “嗯,只要傅部不松口就行。” 结束通话,盛耀踹掉拖鞋,悄无声息回到二楼,瞄了眼虚掩着门的客卧,不欲吵醒周元,转身径直去了主卧。 主卧一片狼籍,床上的水渍未干,空气中涌动着浓郁酒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根深蒂固的洁癖令他立马掏出手机给平日上门的保洁阿姨发了条信息。 ——跟上次一样,今天来把床单和被罩丢了。 叁天后。 沉思仁盯着手机屏幕上周元发来的消息出神,消息已经隔天了,若按以往,他半小时内便会回过去。 然而昨日他没有,看到之后即搁在了一旁。 他在等,等监控给他的疑心一个错判,但他隐隐感觉到疑心兴许指向了事实真相。 由于遭逢节假,加之那日他婉言自己不急,林局长直至今日才将道路监控发给他。 将监控录像发给小郑,连带盛耀的车型与车牌号一并告知后。沉思仁电话助理吩咐下午的会一率取消,现下拧成麻团般的思维令他无法投入任何与决策相关的事宜。 手机被丢回桌面,他疲惫地掐指拧了拧眉心,不禁自嘲,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被这种事困扰,既丢了气度,又失了稳重。 不该的,他很清楚,可不该的事就是莫名其妙一次又一次地发生了。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瞥见玻璃门外小郑的身影,沉思仁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沉,迟疑两秒才应,“进来。” 小郑推开门,低着头走到办公桌前。 “结果?” 沉思仁敲了敲桌子,小郑不安的神色令他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 “监控里没有黑色S450。“”车牌看清楚了吗?“ 不觉松了一口气,沉思仁虚靠回椅背,凛冽神色缓和不少。 “看清了,没有。“ 小郑紧张地抿了抿唇,半抬起眼皮瞥向他,似是言犹未尽。 沉思仁察觉,漆黑的眸子颇具压迫地锁住他,眼光蕴含凌厉追问。 “但…” 小郑的话滚到嘴边,不经意间撞见沉思仁的目光,一时又被哽住。 沉思仁没了耐心,“但什么?” “但周小姐的车…”小郑大喘了一口气,“八点四十五出现过。” “开进开出?” 沉思仁的声音愈发的沉,似是被石子磨过喉咙,听起来嗓中含沙。 “开进。” 沉思仁闻言,闭起眼,良久没有说话。 小郑站在桌前,打量着他随时间流逝而逐渐变得惨白的面色,心下惴惴。 “沉总…” 漆黑的眸子倏地睁开,激怒的情绪汹涌奔泻,小郑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跟在沉思仁身边数年,这还是头一遭瞧见沉思仁暴怒如斯的模样。 “滚出去。” 纤薄的唇角掀起,冰刀似的的声音释出。 小郑冷汗直冒,忙不迭往外走,险些慌不择路。 约莫十分钟后,沉思仁平复少许,睁眼摸来一旁的手机,给周元回——明晚见面吧。 **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你帮不上的事 (ωoо1⒏ υip) 另一头,因昨日主动给沉思仁发去消息后,未得到回复,于是周元一早便给盛耀去了消息商讨对策。 谁知恰巧碰上盛耀接连的会,以至于揣在兜里的消息直到中午才被看见。 盛耀读完周元发来的讯息后,下齿磨着唇珠思忖半晌,调出名片拨了过去。 “沉思仁发现了。” 还是一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风格,平稳的陈述句从听筒传入周元耳膜前,丝毫未给心理缓冲机会。 周元此刻正与陆宽和一众他介绍来的英国私校招生办负责人吃饭,陡然听见这么一句,惊得脸色突变。顾不上中途离席显得失礼,她拉开椅子,对陆宽做个口型示意他帮着照顾之后,匆匆走出了包厢。 “那怎么办?” 盛耀沉着脸顶了顶镜架。 “我不知道。” 沉思仁的脾气究竟有多大,别说他了,估计连余舒都不清楚,没人见过他真正发火的样子,也没人深度了解过他手段的狠辣。 而正因如此,未知才显得尤为可怕。 盛耀默了几许,听见电话里周元的呼吸逐渐由急促变至仓皇,不由安慰,“不过我有点想法,你听了可以自己组织一下。” “你说。” “办学执照的事沉思仁不是不能办,他原本不需要我出面就可以帮你摆平这件事,这是其一。其二,沉思仁答应你今年离婚,但眼看时间过半,显然他还没有进入手续。其叁,你爸的事托他去减刑,据我所知他目前还没有动作。你想方设法从这几方面入手,把自己说得可怜一点,说不定可以暂且糊弄过去。” 周元皱眉,巨大的信息量令她有些难以消化。 好半天才捕捉到关键字,“暂且?” 盛耀点起一根烟,猛抽一口,“感情牌只是一时,以后还要靠你稳固,继续像现在这样不作为,他不是傻子。” 认真细想片刻,周元意识到盛耀填补了她信息缺口的空白,而打感情牌不失为一个巨大突破口。 先前要怦出胸腔的心脏回归正常,煞白的脸色也渐渐回暖,长吁一口气,她问,“那你怎么办?” 盛耀苦笑着哼了一声,淡淡道,“都是泥菩萨过河。”还是先保自身吧。 结束通话,周元一转身即与伫在身后的陆宽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出来了?” “姐,发生什么事了?” 陆宽方才瞧见周元骤然变色的脸,立时心浮气躁坐不住,留在包厢中不一会儿,便出来查看。 “没什么事,走吧,别人还在等。” “你有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清秀的脸上浮现执拗,高她不少的身影撑手横挂走道,挡住去路。 周元心乱如麻,语气不由加重,“你帮不上的事。” 陆宽闻言,人仿佛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小幅度退后几步,喉结颤动地问她,“我到现在还帮不上你吗?” 周元凝眉盯他良久,终究没回应,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进去吧。” 说罢,快速掠过他,朝包厢走去。 陆宽被钉在原地,久久没动,落寞像院落中肆意生长的爬山虎,将他死死缠住,几近迈不开腿。 翌日傍晚。 太阳西沉,天幕渐渐由红橙转为青灰,萧索的叶片经凉风打落枝头,在空中随着风旋转一个圈,斜向落在引擎盖上。 周元燃起第五根烟,再次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如今距离沉思仁跟她约好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她拉车锁车,踱到洋房外的黑色实木门前抄手站着。 准备了一天跟沉思仁周旋的腹稿已被磨得通通抛诸脑后,当下她只想知道迟到两小时是否为沉思仁威慑她计划中的一环。 夏季的风吹在身上略显潮热,她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黏糊,只得又往车边走。 还未触及车门开关,眼前骤然闪过两道晃眼白光,周元皱眉定睛,那辆等待多时的暗夜天使库里南终于进入视野。 经历两日煎熬,周元实在做不出太过夸张的谄媚神色,随沉思仁将车停入前院后,她木着脸从驾驶室下来,走到沉思仁的身后,等待他开口。”等很久了吧?“ 沉思仁转身朝向她,似是完全不知情,漆黑的眸子里盛满温和笑意。 “还好,就两小时而已。” 周元觉得反常,不由心下打鼓,面上勉强维持平静。 “有事耽搁了。” “哦,没事,也不久。” 沉思仁搂住她的腰,将人圈入怀中,鼻尖亲昵地抵着她磨蹭。 “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事?” 周元隐隐感觉到这个问题她不该问,但无奈于二人此刻四目相对,她无法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事?” “我去看了十六号晚上七点到十二点山西北路的道路监控。” 怦怦,怦怦,怦怦。 周元听见经自己心脏加速而传出的杂乱跳动声。 两秒内,她迅速咬破舌尖,掬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仰起头问,“啊?为什么?”首-发:rourouwu.in(ωoо1⒏ υip) 比如现在 沉思仁眼中的笑意霎时退去,纤薄的嘴角抿成一条细线,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然他的目光未曾挪开,一直附着在周元脸上,太过锐利,像闪着寒光的利刃,一刀刀刮割开她伪装的外皮。 这个面貌的沉思仁于周元而言格外陌生,兴许先前几次的温和神态令她陷入惯性思维,就此忘记了他本就以凌厉面目示人。 此刻陡然重温,令她无端感到畏惧和不适。 锢在他怀中的身体随心境变得僵硬,她下意识挣了一下,可惜腰际的手臂纹丝不动。 冗长的静默后,沉思仁令人生畏的神色敛去,似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他垂下眼帘,说,“进去吧,外面热。” 走入客厅,二人分别于沙发两头坐下,俨然一副对峙架势。 沉思仁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 半天未等来预料中的质问,周元的余光悄悄滑过沉思仁,只见他斜靠沙发边坐着,薄唇紧抿,半点没有主动盘问她的意思。 那难道是要她自己吐? 可谁会傻到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至少周元不会。 但凡还有机会,她都要尽力一搏。 深呼一口气,周元勉强自若地开腔,“你在怀疑我?” “嗯。” “怀疑我跟盛耀?” “你觉得呢?” 沉思仁侧身正对她,漆黑的眸中闪过几丝薄愠,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无法克制的反感。 “我没有。” 沉思仁轻笑,摸过手机,调出监控截图,推至她面前。 “没有?” 即使夜间也成像清晰的抓拍置于眼前,周元不由暗自攥紧发汗的手心。 “这能说明什么?” “你那天说你去按摩了。” “我是没去。” “你跟他回家了。” “对,因为你不帮我弄我爸的事,我只能求他。” 沉思仁闻言,眉心紧拧,怒色之外,深邃五官中还划过几分错愕。 “他告诉你我没帮,所以你就跟他走了?”连日来积聚的怒火经嗓音外露,不欲表现得失态,他抬手遮住了几近眦裂的眼睛,“他是不是还告诉你,我短时间内不会离婚了?“ 周元瞠目,一时如鲠在喉。 沉思仁的思维太过敏锐,仿佛监听过二人通话,精准地将盛耀昨日提过的点逐一复述。 不得不叫她惊得牙齿打颤,胸腔发紧。 不待周元回应,沉思仁又说,“呵,他说什么你都信是吗?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你爸的案子是他妈亲自递条子办的,明确表示必须重判,且服刑期间不能减刑。” 重石砸中心口,周元脸色煞白,下意识问,“为什么?” 沉思仁撂开手,“你去问他。” 周元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垂头示弱,小声嗫嚅道,”你告诉我呀。” 沉思仁避开她探来的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周元,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当然没有,是我耳根子太软了。“周元不屈不挠地又凑上去,狠咬舌尖破口挤出几分怆色,”我就是想到你不会离婚,然后觉得…” 点到为止,任何托词在此刻不如停顿来得管用,委屈时的留白比将话说满更具有说服力。 她及时流露几分懊恼,活脱脱像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沉思仁盯她许久,眼中的猜忌稍稍淡去。 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脏稍稍回落,周元力竭地蜷腿卧入沙发。 倾身替她抹干湿漉眼角后,沉思仁点起一根烟,悠悠道,“你爸的案子是当年盛耀他妈听交上来新的证据后,为从刘书记队伍里脱身,给上面递的投名状。而上面的意思,看她这几年的官运就知道了,刘书记收受重贿,加之儿子也不干净,这个结果众望所归。” 周元愣怔,未曾料到周昌业一案背后竟会隐藏如此巨大的权力秘辛。 难怪当初他递话出来说不必奔走。 因为根本就没有奔走的必要。 木已成舟,哪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所以…”潮气再度泛出眼眶,因内心震动而催生出的真实泪水含混喉咙,周元哑声问,”你为什么当初没告诉我?“ ”减刑的事我已经托过我爸了,他明确表示过等班子一换届,暗地里就给他想办法减刑。离婚的事我也在想办法办得圆满,因为如果张斯佳发现你的存在,你爸即便二十年坐满也不一定能出来。” 沉思仁这次没有再替她拭泪,而是冷眼睨她,“周元,有些事我觉得给你一个结果就好,可你显然不明白,很多事探求过程和真相只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顿了顿,而后冷嗤一声,“比如现在。“ ”什么?“ 周元睁着蒙了雾的眼凝他,有些不明所以。 沉思仁偏冷的眉眼中凝结周元未曾见过的残酷,下一秒纤薄的唇掀起,周元听见他说,“哭成这样是被盛耀骗上床了吧?” 呼吸猛地一滞,心跳似乎在同一时间停止,耳边响起巨大嗡鸣声。 他什么时候看出破绽的? 周元想不通,随即思维高速运转,过电似的将二人对话复盘,却一无所获。 “没有。” 她唯有矢口否认。 有氧无氧(修) 沉思仁默了一会儿,似是无心跟她作没有结果的争辩,平淡撂下一句,“你再想想”,起身上了楼。 周元留在原处不知所措。 饶是她再怎么想,也不会亲口承认跟盛耀发生过关系,即便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抵死不认绝非上策。但亲口承认于她而言无异于主动将刽子手中的大刀,往二人中间挥,以后再想在沉思仁跟前讨情面,只怕是难了。 她发散思维,回想前几次跟沉思仁相处的情景,忽然捕捉到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穿来后第一次来洋房时,她身上是带了印子的,彼时沉思仁只随口问了一句,而后并未表露出明显介意。 那么此刻他如此生气,是否介意的点只是自己不该跟他的表弟掺合到一块? 周元静静思考良久,发觉除了这个结论以外再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一旦有了头绪之后,整个人明朗不少。磨蹭半天,克服心中畏惧后,周元翻下沙发,朝楼上走去。 “上来了。” 二楼的卧室没有掩门,沉思仁坐在床边的小沙发里看手机,听见动静,挑起眼皮看她。 “还生气呢?” 周元溜到他跟前,半点脸皮不要地往他腿上坐。 “想清楚了?” 沉思仁既未推她,也不伸手揽她,由她坐着,锋利的冰冷眉眼凛冽依旧。 “想清楚什么?” “装傻没用。“ 周元噎了片刻,明白今天横竖躲不过,当即半真半假地闷声答,“我们两个真没上床,顶多就是他把我爸当年的卷宗给我看了。” “然后?” “然后…”周元垂眼揣摩该说与不该说的边界,“给了我一条项链。” 沉思仁闭起眼,沉嗓道,“避重就轻就别说了。” 周元心里咯噔一下,脑中闪过盛耀说要将责任全权推给他的话,叹了口气。 “他表现得挺暧昧的,说了些暗示的话,意思嘛…就是让我不如依靠他。” “知道力量训练吗?” 毫无征兆,沉思仁倏地睁眼,抬手撩起她的下巴,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穿透。 心跳骤乱,若非周元来之前,一早对这个问题有了充分准备,此刻必然被他逼得无处遁形。 她神色疑惑地歪头,似是下意识问,“啊?” “不知道?嗯?”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沉思仁没吭声,只盯着她,漆黑的眸子像夜间黑沉的海,无光而骇人。 牙根紧咬,按耐下所有惊惧,周元不去躲避他的审视,而是抬眸迎上去,一脸莫名。 约莫五分钟后,沉思仁似乎疑心稍解,微微垂下眼,搂住她的腰,将人扣入怀中, “不要再做试探我底线的事。” 周元松了一口气,脱力地枕上他的肩,避而不答,“你发火太没有前兆了。” 沉思仁蓦地将人掰正,斜眼睨她,“你干这些事提前通知过我?“ 周元见了,霎时感到心虚,凑至他鼻尖前亲了亲,皱起的五官间刻意流露出化不开的失落。 她嘟囔着抱怨,“我又不能想找你就找你,毕竟你不能被发现,我当时关心则乱,所以…” 穿来月余,她深刻了解到沉思仁站不住脚之处便是他还在婚姻存续期内,这个点无论何时拿来利用都是一把趁手利刃,不仅能彰显她的痴心,亦能彰显她身处不见光关系中的委屈。 果然,沉思仁抿住她的唇瓣舔了舔,哑声说,“快了,这样的情况不会太久。“ 快了? 盛耀不是说张斯佳的父亲即将高升吗? 周元怔了怔,心中顿时产生万般猜想,不由身体向后退开些许,细细打量他,甄别其话中真伪。 沉思仁挑眉,屈指刮了刮她的额头,“不信?” “没有,就是好奇。” “我之前说什么?” 周元想了想,“不要探寻过程和真相。” 沉思仁听见后,明显被取悦,勾唇低笑了几下。 消散多时的和煦气息骤然重回,漾在眉目中,春风化雨般温和,不禁让人误以为先前发生一切不过是错觉。 “嗯,有些事太脏了,你知道反而不好。” 话音落下,沉思仁抬膝将人掂入臂弯,屈身一带,即拦腰将她抱起。 周元尚在恍神,认真品味他话中意思,猛然被从地面带离,当即惊呼出声。 ”干嘛?“ ”你说呢?嗯?“ 沉思仁要笑不笑地低头望她。 忽然又说,“做无氧。” “无氧?”周元未曾料到沉思仁在此处埋坑,心下大惊,屏住呼吸才堪堪稳住慌乱心神,“你怎么今天说话一直这么奇怪?” 沉思仁笑意不减,仿佛不过提起稀松平常话题,走几步将她搁至床上,俯身覆过来,磨着她嘴角说,“上床不就是无氧么?” 周元打起精神斡旋,“上床算有氧吧。” 沉思仁淡淡“哦”一声,不置可否。 都要 嘴角的银丝挂落,喘息分离时于光影下拉出几缕晶莹,显得尤为色情。双唇离散又重聚,只绞紧的舌头未曾分开,时而暴露在空气中扭缠,时而藏入口腔中吮舔。 沉思仁平日的温柔不再,虽面目中不辨喜怒,但情爱中显而易见多了些愤怒的因子,时不时咬住她的舌尖搅弄几下,听见轻微的呻吟后松开,不断在麻痒中制造小范围痛感,像惩罚又像是抒发。 周元眼皮漏开一丝细缝,悄悄观察眼前人,暗自琢磨他的心态。 想了半晌,只觉得捉摸不透。 沉思仁似有所觉,含住她微张的僵硬唇瓣以齿牙磕磨两下,也睁开眼看她。 手却不停,兀自从裙底探入,将滑腻臀肉攥出指缝,拇指勾起内裤边缘弹了弹,布料勒住翕颤肉唇下的珍珠。 从身体蹿出的热流擢回意识,周元伸出嫩藕似的手臂攀住他的肩,半支起身去啄吻他的耳廓。 “周元…” 周元听见这声清醒的呼唤,有些疑惑,下意识侧头去打量他,只见沉思仁眉心蹙起,俨然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怎么了?” “没事。” 沉思仁敛下眉眼,将轮廓藏匿于阴影中。 胸腔震动,周元发怵,从沉思仁一系列反常始末中回味出信息———他分明确定了事实才来试探自己。 可如果确定了事实,还有什么试探的必要呢? 难道… 他比她更舍不得结束这段关系? 这个想法甫一从脑中弹出,周元不禁吓了一跳,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以至于连嘴角都不经意间上翘起来。 如果真是他放不下,那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沉思仁瞧见,诧异地嗔她一眼。 “笑什么?” 周元利索地伸手去解他领口扣子。”看你不高兴我就替你笑笑。” 沉思仁闻言轻哼一声,替她将腹部的扣子一并扯开,提起衣摆抽出裤口。 “把你机灵的。” 兴许是余火未消,沉思仁今日一改冗长的前戏铺陈,行为难得急躁。 衣物褪去后,龟头抵着肿硬小核厮磨片刻,怒张性器沿着湿漉的肉唇搅打出少许白沫,便破开入口,烙开层层褶皱刺探进来。 插到一半,即稍稍外撤,结实的腰腹一耸,弯刀似的炙铁便朝穴道敏感处扫去。 双腿折迭的体位令这一秒的刺激来得猝不及防,周元屈起的长腿无意识地在空中荡了荡,划出几道弧线,而后将脸埋入枕头,无助地低叫了一声,小腹抽紧。 沉思仁静静盯着面色潮红,颤声不断的周元,黑眸中情绪浓稠晦暗。 似乎整个人游离于这场情爱之外。偏生上下滚动的喉结,将狭窄蚌口拓至半拳大小的跃动性器,又无一不提醒着他此刻的投入。 视线从她迷离的眉眼游掠至汗湿的鼻尖,继而顺着身段凹凸曲线一路下巡,最后锁定在水光盈动的交合处。 肥嫩的阴唇被一次次侵入翻开,露出内里嫣红果肉,像极了剥皮后的新鲜红柚。 果汁随性器的剧烈捣弄一股股外淌。深吸一口,仿佛能闻到四周蒸腾起的淡淡柚子香气。 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迫使自己沉浸于这场性爱中,专注感受穴肉的嘬吸。 所幸她咬得很紧,紧得几乎可以将他的火气绞出体外。 “别…别插进去…” 梨形器官被肉刃破开的感觉清晰,周元不由自主地弓起背,想从极致的酸慰与麻痛中逃离。 沉思仁俯下身吻了吻她发丝凌乱的额角,嗓色喑哑地哄,“进去就好了。” 不待她反应,龟头便强势地撞开花心,刚刚没入半个头即尝到撕扯头皮的快感,子宫抽水泵似的绞吮他,似乎不将马眼内的浓浆榨出便不放他离开,每出每进极为费力,却又爽得令支在她两侧的膝盖发软。 多巴胺潮水般分泌,终于镇定了燎原的怒气,压抑的失望随之土崩瓦解。 由此性器插得愈发快,爆破似的快感在视野内炸出火花,周元抽泣着尖叫,不消片刻便绷紧脊背一阵哆嗦。 水液随空中乱挥的瓷白脚丫喷出,划着一道道弧线溅上他的手臂与小腹,随后顺着身躯交迭,又蹭回她身上,与汗液相融,逐渐使两具身躯黏湿一片。 卧室内没有关门,照理来说声音会外露四散,可兴许是撞击太过频繁,经骨传导入耳的呻吟都不如操穴激荡起的水声贯耳。 “水…想喝水…” 周元被操得气息不顺,连续的高潮令她嘴唇发干,蓦地升腾起一种沙漠旅人的干渴感。 沉思仁听见,刚想说楼上没水,话到嘴边,却又眼色一黯。 掰过她的下巴吻上颌角,火热的气息搔麻她的脖颈,令她止不住的战栗。 “楼上没有,要口水还是精液?” 周元昏沉的思维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被龟头狠抵着宫壁碾蹭太过酥涨,半晌才接收到他的话。 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他,耳畔忽然响起盛耀的警示。 ——必须得有所作为。 黏黏糊糊地将脸送得更近,舌尖挑开他纤薄的唇,缱绻一会后,她听见自己充满爱意地说,“都要。” 或许是周元说这两个字时态度过分真诚,沉思仁漆黑眼瞳中那团暗火终于熄灭,他被吻得温和许多,性器从子宫撤出,找准她的敏感点慢慢抚慰。 周元感受到他的变化,退开少许,笑眼凝他,又补充到,“好爱你。” 声带振动语音跃出口的那刻,深埋体内的性器大幅度地跳跃几下,似乎茎身盘绕的青筋都涨大些许。 而周元也在同一时间看清自己。 她似乎… 愈发能把控局势了。 ** 首-发:yuwangshe.uk (woo16.com) 生病(修) 一周后。 周元今天没去公司,人如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地躺在床上。自那日从洋房回来后,她就病了一场,思虑过度导致人迟迟顾不上吃药,一拖反而扁桃体发炎,最终发起高烧。 躺了一会儿,实在难受,脑中不断浮现那日在洋房中二人最后的对话。一时头痛欲裂,只得翻起身胡乱从抽屉中取出一盒泰诺,灌水压了两片进嗓子,又重新裹进被中躺下。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喉管内仿佛被酸剂灼蚀,又烫又痛,但缩在被子中的身躯愈发冰凉,手脚都一股股冒着寒气。 心里比身体更糟糕,她至今没弄明白,因何惹怒了沉思仁,让他那日做完未曾邀她留宿,甚至说出了暂时不要联系的话。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像过关了…可他离开时表露出的淡漠疏离,分明彰示着这段关系在往破碎的泥沼中直坠。 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苦思不出结果,她开始不可抑制地连续哼唧和咳嗽。 “咯吱——” 卧室的门被拧开,宋延迈步进来,手中似乎握了一个耳温枪,具体是不是,周元热气迷蒙的视线看不清。 因为耳温枪探入耳蜗,“嘀”地一响后,屏幕亮出温度——39.8,高烧,足以让她眼前昏花。 “走吧,去医院。” 宋延抿唇盯着显示屏看了一眼,手在空中犹豫两秒,从被角探入去拉她手腕。 “谁让你…咳咳…进来的…” 周元有气无力地挥开他,咳得脸色通红,颇为厌烦地转个身,一点不想搭理。 宋延垂眼坐到床边,伸进她滚烫的颈间,轻轻碰了碰她的腮下,碰到高肿的淋巴结。 “要去医院,不去医院两叁天都好不了。” “出去。” 周元皱起眉,说话太使劲,肺部发出轰鸣,呼噜噜的震响像冬日罡风中鼓动的窗户纸。 是该去医院了,再拖下去兴许更严重,可如果宋延守在病床前陪她打点滴,她不被烧死,盯着他看也去了半条命。 嫌恶的表情被尽收眼底,胸腔紧接传来闷痛,宋延咽了咽喉咙,冷白的面庞愈发白无血色。 “先去医院,你要问我什么问题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我没什么好问的…咳咳咳…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我说真话,姐姐,你想问什么我都说。” “别叫我姐姐,恶心。” “好,你问我…”顿了顿,眼角可见地泛起微红,宋延哑声说,“我都说,去医院吧。” 周元思忖片刻,终于撩开被子坐起来,脸色不豫地起身进了衣帽间。 办公桌边的内线电话忽然响起,胡月推门送饭的脚步一滞,愣怔一下,随即将替沉思仁拿来的中饭放到桌面。 沉思仁拿起电话,瞥她一眼,“谢谢,出去吧。” 胡月有些战兢地看向沉思仁,脚步打弯,朝门外走去。 沉思仁最近对她的态度令她模糊不清,她不清楚是否自己某些方面惹他反感,抑或是他的新鲜感消失不再,前段时间的温柔相处好似在某一日戛然而止,他们的关系俨然变成了传统的上下级,再无一丝多余的温情可言。 出门那刻,胡月困惑地回望一眼,见沉思仁举着电话眼神示意她快出去,心下顿感失落,垂头快步带上门。 “说。” 沉思仁见门被严丝合缝带上,朝电话里吐了一个字。 ”沉总,德勤今天早上刚把乐读上半年的审计财报做完,我已经发给你了。” 投资经理打电话的嗓音轻快,邀功似的在话语结束时谄媚地轻笑两下。 沉思仁舔了舔嘴唇,微微叹气。 ”不用了,以后乐读的事你负责就好,不用再发给我看。” “可是…” 投资经理感到疑惑,乐读虽然在众多投资对象中回报率低,却是沉思仁极为看重的项目,从来都是全权由他经手,上月还嘱咐他跟投行吃饭,帮忙牵线乐读未来的收购对象,怎么一眨眼风向就变了。 “以后别的项目怎么样,乐读就怎么样,不用问我。” “哦,行。” 马屁拍在马腿上的结果一时令投资经理难以消化,讷讷应声后,即听到耳畔传来忙音。 皱起眉,将电话撂回桌面,沉思仁打开胡月送进来的饭菜。 闻了闻味道,眉心蹙得更深,随意扒两口后即丢至封闭垃圾桶内。 他最近的胃口愈发差了,以往嗜甜的习惯似乎也在逐渐改变,糖醋小排与核桃牛肉于唾液腺中撩动出腻味,莫名地觉得或许口味清淡些兴许会更易下口。 靠回椅背,罕见地露出些许疲态,抬手掐了掐眉心,他翻出日程表,视线停留在满载的行程的上,久久没动。 而后还是打开邮箱,将那封投资经理发来的邮件点开,扫了一眼。 眼光掠过大小数字,他抿了抿唇,不经犹豫上滑鼠标,摁下删除。 就像那天与周元分开时他说的那样,近段不必联系了,他需要点时间去做一个决定。 衡量二人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走下去,商务上也好,情感上也好,他需要根据周元给出的情感价值及回报率得出一个妥帖的结论。 毕竟虽然那日未曾挑破,但周元所表现出的紧张与反常,口中不断冒出混乱的情话,与从前感情中截然相反的表露状态,无一不令他重新审视起这段关系。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对待,而非双方对等付出,那显然有些事,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毕竟初投,投的是人,是信任,可不是那不入眼的数据。 ** 我说一下,我的每一个男主都会有人性阴暗面,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我享受塑造各个不同角色的过程,钻探他们的心理很有意思,这就是一个文,你们看一个爽就好,不必要纠结现实中的叁观与选择,我不传播价值观,只讲故事 感谢珠珠,长评,收藏 野种 扎针时,周元冷得一直打颤,护士拍着她的手背扎了两次,针管里才看见回血。 宋延盯着稍有鼓胀的针眼拧起眉,将方才去医院门口取来的外卖放到桌面,而后拎了个凳子坐到床边。 “疼吗?买了蒜香骨和泡饭,要不要现在吃点?” 周元不答,盖上脚边袋中抽出的厚毛毯子,换了一个舒服卧姿,闭目养神。 宋延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冷待,自顾自又说,“蒜香骨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泡饭也是。” 周元挑起半帘眼皮,扭头扫一眼外卖。 “酱瓜和花生面筋买了吗?” “买了,应该马上就送来了。” “来了我再吃。” 说罢,她抬起那支扎了针的手,将毯子拉过头顶,转身背对他。 宋延眼睫颤了颤,未再说话,等到外卖电话来了后,又跑了楼下一趟。 下午医院的电梯总是人满为患,层层要停,想到泡饭没有放在保温袋中,宋延望着电梯上方几乎没有变动的楼层数,转而走了楼梯。 他穿得不多,一件纯色T恤收进高腰收腿裤中,但不通风的通道内委实积攒了这个夏日的过多热能,八层楼爬完,额角已然蒸出涔涔薄汗,气息都仿佛着了火。推开进入内层的门,冷气拂面,他长舒一口气,如获新生。 回到病房,宋延拆开包装袋,取出餐具,将酱瓜与花生面筋依次夹出半罐来,放在装泡饭的盒盖上,而后俯下身,轻拍周元的背。 “吃饭吧。” 周元慢悠悠靠着枕头坐起间隙,宋延已经端起泡饭,舀出一勺吹凉,准备送到她嘴边喂进去。 虽然宋延一向在服务周元生活上积极,但她此刻没有半点想被他服务的欲望,是以下巴朝桌上点了点,说,“放桌上,我自己吃。” 宋延举勺子的手僵了僵,缓了数秒,才将勺子放回碗中,搁回桌面。 周元全当没看见。 撑起手,翻身侧坐在床边,往嘴里送了一口泡饭后,她问,“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宋延愣怔,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问。 “因为我一直就喜欢你。” “喜欢我?喜欢我让我从家里几十亿市值,变成现在加升值后的不动产只有四亿不到?” 宋延垂头,”…不是我。” “你要全赖给王旭怀?” “不是。“ 周元瞪他片刻,猛地丢掉勺子,狠拍桌面。 “你跟我闹着玩是吧?我问什么你都说不是…咳咳咳…” 气血上涌,本就发红的面颊酡色更浓。 宋延瞧见,立马起身替她拍背顺气。 周元挥开他的手,沉了脸色,“要么说实话,要么滚蛋,自己选。” 宋延眼眶微红地扯了扯嘴角,又拽住她的袖子,说,“我说了你能保证不离婚么?” 周元眯起眼,沉吟半晌,“看你表现。” 宋延抿着唇目光飘忽,迟疑了好一会儿,似是下了一个巨大决心,才看向她说,“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刘迦洛的局上,而是在王旭怀公司里,当时你可能不记得了,他没介绍。” “然后?” “那是你二十一岁的时候,当时你刚本科毕业,暑假回国。他说只要我可以跟你结婚,公司里未来就有我的一席之地。” 周元掐紧被单,“所以那么早你们就开始计划了?” 宋延颔首,继续道,“当时王旭怀很看重你们家智能照明与智能安防这一块,因为这是未来智慧城市战略中的一环。响应国家战略,加之与政府合作,未来必然能够享受政策扶持…” “看重的是我爸11年收购的新能电子?” “对,但你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回了美国,这件事就没来得及开始。” “那怎么又有了后续?” “因为他收到风声,说上面对刘书记阳奉阴违的改革政策很不满,正好你当时已经回你爸公司工作了,所以他再次找到我,把给我的条件加码。” “什么条件?” “公司股份加四千万现金,十年之内给我妈一个名分。” “那你现在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新能电子也到了王旭怀名下,你何必不离婚呢?为了你妈的名分?” 宋延倏地摇头,随即攥紧五指,垂眼看向地板。 “不是…没开始那一年多里我看了很多你的资料,包括你的社交平台账号,我都翻了不下百遍,后来去刘迦洛酒局之前,我也明里暗里从他口中打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我是确定我自己喜欢你所以才答应王旭怀的….” 周元听到一半,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忍不住厉声打断,“这么说你演戏还演出真情实感了?我要谢谢你是吗?” “不是…” “账本和你有关吗?” “没有…” “账本递上去的时候,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账本递上去是六月,当时我还没有去过…” “你知道账本递上去的时间?”周元怒极冷笑,拿起手边勺子朝他身上一甩,带出的粥汤霎时扑溅黑色T恤,染起斑斑点点,“你还装什么无辜?” 宋延坐着没避,只抬手抹了抹下巴底挂上的粥汤。 “我知道这件事,我当时确实有私心,你眼里不太看得到我,我当时想即便…”说到此,他声音弱下去,喉咙中杂糅轻颤,“你爸入狱,罚一个来亿,你们家不会倒,而只要你们家不倒,你永远就看不见我…” “所以…得到我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我毁了,然后再来救我…” 周元感到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怒气在这一刻疯狂地向心脏击打,视野内出现密集雪花。 “难怪…难怪你是个野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啪—” 周元叁两下拔掉手中针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她从床上腾起,冲至宋延跟前,挥起那支淌着血的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 宋延偏过头,剔透的琥珀瞳剧烈震动。 他略有些分不清到底脸上的掌掴印更痛,还是被话语中伤的感觉更痛。 只知道眼眶潮气涌聚。 而后他低头,看见手心沾着一滴的晶莹水珠。 傅煜 “吧嗒” 室内静寂,眼泪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周元站在原地久久没动,手背上的血滴凝固了都未有察觉。 曾经如浮光掠影般涌入脑海,周元未曾经历过去叁年,但她穿来前那些美好点滴,却是明晰生动,令人无从抵赖。 她能回味出那些时光中真实存在的快乐,可于现下只觉得那些快乐显得尤为可怖。 一个与她同床共枕数年的人,包藏着要把她推入深渊后独占的心思,只要但凡一细想,便使她后背发凉。 “滚,等离婚协议吧。” 周元方才使出的力气全卸,一时感到浑身软乏,倚回床边虚坐下,大口喘着气。 “你刚刚答应我说不离婚。” 宋延抬头,扑簌的眼睫极速扇动,像碎落的蝶翼,无助而慌张。 周元瞥见他通红濡湿的眼眶,只觉得高热愈发灼人了,眼睛都被烧出干焦的涩疼感。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不离婚了?” “…我都告诉你了。” 宋延觉得脑子僵化,胸口堆积着千万句解释的话,却偏偏挑了如此苍白的一句。 周元闻言,厌恶地皱起眉,“我得感谢你告诉我?感谢你愿意让我死个明白是吗?” “不是…我没有参与王旭怀做的事。” “有什么区别?王旭怀拿走了新能和顺发这两家最赚钱的公司,你们王家现在都市值百亿了。你既然分了股份,这些年啃我家的血馒头分来的钱也不少吧,不然就凭你这个破背景,我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年手上能有那么充裕的现金流!” “这些都是我们共同财产啊,我…” “我稀罕?”周元气得又猛拍桌子打断,提起嗓门大吼,“我是我爸的独生女,你分到的都是我的东西!六年前我爸定下的战略就是四年破百亿!见不得光的狗东西!你配跟我提共同财产?没有刘迦洛,你现在这个公司能办起来?他妈给我滚!” 宋延怔怔坐在凳子上,剔透的琥珀瞳似是失了生气,暗淡无光。 他没想过说出来会是这种结果,不,他其实想过,一早便知道这些事说不得。 可经过前段时间的短暂温存后,他再也无法回归以往长期冷遇的生活,每分每秒都过得煎熬,只希望能用真相,交换一线回到过去的可能。 兴许赌徒心态作祟,脑热冲动就说了,谁知这个结果与预想相去甚远。 他根本承担不起。 嘴唇不知何时被咬破,口腔中泛起浓烈咸腥,宋延慢慢起身,勾指擦了一把嘴角。 “我不会离婚的。” “没事,你不离婚我可以起诉。” 宋延莫名半磕着眼皮轻笑一声,”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不可能会放手的。“ 周元听见,微微一愣,品出话中隐意,蓦地手心发凉,抬头看他。 ”你什么意思?“ “你甩不掉我,就字面意思。” 宋延的视线与周元在空中相触。 头一遭,周元看清他那副温柔面目后所匿的黑暗,像是午夜乍醒后依旧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狰狞而鲜明。 叫人难以直视。 不过…他手上握有什么筹码能这么有恃无恐? 忽而灵光一闪,她随之打了个冷颤。 对了,那部监测她位置的手机。 “陆宽,宋延和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周元点滴未打完,即披着毯子从医院奔至陆宽公司。 作为她穿来后,第一个挑破宋延身份的人,她唯有寄希望于从他口中获知一些有用信息来帮助理清此刻混乱的事态。 陆宽倒好一杯热水放在她跟前,迭腿靠在她身畔坐下。 ”我知道一些。” “能告诉我吗?” “我…” 陆宽语塞,回想起两年前告知她宋延真实身份后的痛苦场面,他不由感到犹豫。 “你有什么顾虑?” “我怕你接受不了。“ ”我没什么接受不了。“ 陆宽手撑着膝盖,轻拍两下,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转而扭头看向她。 “你记得那本手写账本吗?“ ”当然记得。“ ”那是舅舅亲手写的,所以定罪定的很快,笔迹鉴定一出,直接就判了。“ 周元闻言,脸色煞白,一把拽住陆宽的胳膊。 ”不可能!“ ”是他写的,但是是关押期间写的,那时候王旭怀托关系进去见了他一面,把宋延和你来往的短信,拍的照片都拿给舅舅看了。大致告诉他,如果他不能构陷刘书记,王旭怀就可以想办法把你也一起弄进去陪他。” 周元怔住,干涩的眼眶泛起湿润。 好半天才似乎回过神来,声线直打哆嗦地说,“所以…我爸是为了我…” 陆宽瞧见周元悲恸的神色,心口也跟着疼绞,只觉得自己残忍过了头,又将她再次置于这种痛苦境地中。 ”姐,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得往前看。“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素来不会安慰人,只能捡不中听的陈词滥调来安慰。 周元消化半晌,抬手抹了把泪,”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感到格外困惑,从盛耀和沉思仁处未探明的真相,缘何由陆宽摸了个清楚。 “当时舅舅出事,我觉得很奇怪,尤其那个账本,怎么想都有问题,现在根本没人用手写记账。后来机缘巧合,我做留学中介需要高校关系网,认识了我的一个大学学长,也就是我现在的股东之一。他爸是北京的一个部长,正好手下的人跟当年这件事有牵扯,他略有耳闻,一来二去托他打听,今年年中才算把整件事的始末给理清了。” 陆宽拿起桌面的热水递给周元,继续道,“但一直纠结该不该告诉你。” 周元抿了一口,问,“那人是谁?方便告诉我吗?” 陆宽见她缓过来,勾唇笑笑,”当然,下次可以带你见见,叫傅煜。” ** 沉思仁只是剧情需要他休息几天,人设需要他休息几天,不是他真走了。 作孽 周元原意是将事情原委问清楚后,就打车回沉若明家休息,谁知陆宽见她烧得浑身通红,不由分说要带她去医院。 二人争辩数句后,因方才精神透支过头,周元委实乏力,左右拗不过他,最终不得不遂了他的愿。 简单跟合伙人打了个电话交代好下午的事,陆宽回到办公室内扶起烧得迷糊的周元,半托半抱地将人带下楼,放到副驾安顿好。 车子发动后,陆宽偏头看向裹在毯子中只露出半张脸,却仍哆嗦不止的周元。 “冷吗?” “有点。” 陆宽关掉冷气,将周元那侧的座椅加热调到最大档。 “会不会好一点?” “嗯,你别关空调了,多热啊。” “我没事,睡会吧。” 明黄的车身从车库驶出,炙烈的阳光即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霎时将车厢内轰成一个热能内循环的蒸笼。 陆宽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拉了拉领口,有点后悔今天穿了一件质地过厚的T恤出门。 所幸公司距医院不过一点五公里,在他即将被车内不断攀升的温度烤化之前,车辆钻入医院车库。 倒入车位停好,陆宽下车走到副驾旁拉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元已然睡熟,陆宽伸手想将她拍醒,可刚碰到毯子,手又收了回去。 盯着她的睡颜思索几秒,手探到她背后,稍一使劲,将人打横抱起,垂头在鼻尖上轻浅地亲了亲,像是害怕惊动她似的,一触即离。 周元再度清醒时,人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望向严丝合缝拉起的窗帘,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姐,你醒了?” 听见动静,陆宽推门而入,走到床边,俯身摸了下她的额头。 “退烧了。” “这是哪?不是去医院吗?“ 周元撑手靠着床头坐起,眼光四处打量。 “我家。医院去过了,你当时一直在睡,就没叫醒你。” “可是见医生不得把我叫醒吗?” “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他医院里有熟人,我就直接抱你过去了,反正就是发烧扁桃体发炎,挂个点滴就好的事。” “哦,这样。”周元沉吟片刻,又问,“怎么没送我回我妈那?””我想你这样回去舅妈会担心吧,而且你刚听说了宋延的事,我怕你情绪不稳定。“ 周元眨了眨眼,回想起穿来后沉若明一如既往对宋延表露出的和蔼态度,不由觉得分外古怪。 想了想,问,”我妈不知道宋延的事?“”对啊。“陆宽侧身坐到床边,略微诧异地挑眉,”不是你说不要告诉舅妈吗?“”哦。“周元讪讪,扯出一丝干笑,“我烧糊涂了。” 陆宽未察觉有异,默了半晌,问,“你还回家吗?””回宋延那儿?”周元面色倏地冷下来,摇头道,“不回去了,我这个月找房子搬出来。” “那…”陆宽心思转动,磨了磨嘴皮,试探问,“要不先住我这?” 周元有些犹豫,陆宽对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留在他这里,无异于给他期许。然而转念一想,住酒店需要证件,她的所有证件都在家中,现下属实没有心情冒着会跟宋延碰面的风险回家拿。 两害相较取其轻,是以她沉吟片刻,便颔首道,”行,不麻烦就好。“ 陆宽闻言,杏色眸中迸出光亮,随即唇角大幅弯起,”怎么会麻烦呢。” 周末。 陆宽早上出去跟合伙人见了一面,回到家里,发现周元正坐在吧台椅上,对着电脑浏览市内的二手房。 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周元身后。 “姐,你这么着急搬走?” 周元看得入神,未曾留意身后传来的响动,直至他出声才回过头来。 “嗯,新房到交房至少要一年以上,时间太久了。我静安那套闲置的公寓租出去才半年,让别人搬走也不好。租房么,我感觉家具太粗糙的话,我也不喜欢,而且以后还得搬,所以买一套户主没有入住过的二手先住着好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房子确实该找,可着急搬出去很大程度是因为这几日跟陆宽的相处逐渐过界,她感到难以应对。 住下后,陆宽主动将主卧让给她,自己搬去客卧,由此她大致猜出他们应当没有发生过关系。但如若就此放任下去,她不知道陆宽是否会觉得她在默许这段关系的偏轨。 其实,她并非排斥陆宽,然而自小看着长大的男孩,又同时与她有着这层尴尬的亲缘关系,让她无论如何不敢想象万一二人于一个屋檐下,真要擦枪走火发生些什么… 那不无疑于作孽么。 “你在我这里住着不好吗?” 手搭上吧台桌沿,陆宽将凳子上的人圈进自己的范围,继而秀气的眉眼朝她压下来。 离得太近了,周元不得不向后仰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总归要搬出去的呀,怎么好一直赖在你家。” 陆宽似是不满意这句解释,拧着眉又朝前凑了些,呼出的气息侵略性地扫过她的面颊肌肤。 “可是我愿意啊。” 周元哽住,未曾料到他会如此直接。 “…你也这么大了,姐弟住在一起多不好。”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什么真姐弟,你很清楚。” 陆宽深深地凝着她,杏色眸中交织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执拗与情意,使她一时失语,几近无处遁形。 这要怎么办,周元头疼地想。 想着想着,人却在不知不觉失去重心,直直地朝后坠去。 惊呼脱口而出那刻,腰身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扯入怀中。 ** 首-发:rousewu.cc (po1⒏ υip) 欺负我 怀抱热烫,有别于单薄少年时期的胸膛宽厚有力,沉稳心跳隔着衣料一下下传送到周元胸前,令她猛然意识到曾经的男孩一霎长大,拥有了成熟男人该有的一切,包括带有侵略性的荷尔蒙。 无法再忽视性别的近距离接触使她感到恐慌。 “放开我。” “你难道不想和宋延离婚吗?还是你还要给他机会?” 陆宽清秀的眉眼间凝着少见的失控,小臂箍紧周元的腰,让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周元被腰际的胳膊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撑着他胸口往外推,却是徒劳。 “会离婚…” 陆宽步步紧逼,“那总该轮到我了吧。” 周元莫名,不知这话从何说起,“轮到你?” “我等了那么久,难道没有他也轮不到我吗?” ”其实…” 周元顿了顿,思量是该残忍地说出真相扑灭他眼中希冀,而或是照顾他的心情,说的委婉些。 “…我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 话音落下,陆宽紧搂的手松开,人如同被钉在当下,嘴皮磨动,却并未发出任何音节。 周元后退两步,叹息道,“我不止他一个,只是跟他还有那本证而已。” “不可能。” 他很笃定,假使周元在外面有别人,两年前知道宋延是王旭怀儿子时,不可能会失落痛苦成那般模样。 周元抄手看着他苦笑,“你为什么不信呢?“ “是刘迦洛吗?” ”刘迦洛都回不了国,怎么可能会是他,而且他对我来说,是家人根本不是男人。“ ”那是谁?“ ”不能说。“ ”你是为了拒绝我,所以…” 周元半是怜悯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淡淡打断道,“你觉得有必要吗?” 陆宽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一声。是了,他什么都不是,周元有什么必要现编一个借口来骗他。 静默一会,陆宽从兜里摸出烟盒,指尖微抖地拨燃打火机,咬住烟嘴猛吸一口。 他平时不常抽烟,身上备着的烟多为见人准备,可此刻胸腔闷得发疼,他必须用尼古丁的涩消解汹涌上漫的苦。 不然…他怕眼眶泛潮。 周元半撑着吧台桌沿看他,一时于心不忍,松口道,“其实做姐弟这种感情才来得长远不是吗?” “谁要这种感情?”陆宽盯着指尖缓缓上蹿的火星,掩饰五官中即将包藏不住的扭曲,屏息片刻问,“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元摸过桌面的烟盒,也抽起一根,”两年前。“ 陆宽怔住,继而彻悟般轻喃,”难怪,难怪你这次一点不伤心,原来你早把心思放另一个人身上了。” 周元稍稍点头,吐出缕缕白雾,纠正道,“也不是一个,是两个。” ”两个人?“陆宽蓦地抬眼,不可置信,几乎下意识跨步到她身前,捉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不能是我?” 周元一根根掰开他的手,苦口婆心地说,“你想当其中一个?有必要吗?我们维持现状不好吗?” “维持现状?我怎么维持现状?”额角的抽疼令他再也忍不住,沉声吼了出来,“十年了!我维持现状十年了!如果宋延没有做这些事我也认了,或者你要的人我比不上我也认了!可是我哪点不如宋延!为什么你能看见所有人就是看不见我!” 周元朝烟灰缸中掸了掸烟灰,静默地注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天后劝慰道,”没必要成为我背后的人,你该有你自己更好的人生。“ ”如果我愿意呢?你能只有我吗?” “不能。” 周元未经犹豫,即刻摇头。 陆宽杏色眸中的火苗灭了,他将烟蒂掷入烟灰缸中,快步夺门而出。 周元揉了揉太阳穴,伤神地长吁一口气,重新坐回吧台凳上浏览二手房市。 陆宽一天没再回来,周元也不曾动过找他的念头,只希望经过此番快刀斩乱麻的交谈后,他能想通。 毕竟如若多来几次这样的激情表白,她不确定是否能把持住。 没人能拒绝孤独时的陪伴,她也不外乎如是。 晚上约王琳外出晚餐后,周元借着微醺回卧室倒下。 凌晨一点的光景,她听见卧室门外传来细微响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脚步声渐弱。 “咯吱——” 门忽然被拉开,客厅的光亮投入漆黑的室内。 周元合起双眼,身体一僵。 空气中漂来若有似无的酒气,而后她的被子被拉开,左侧的床面塌陷下去。 有人坐了上来。 “你…” 周元装不下去了,这几日虽然深夜之后陆宽都会来卧室中看她,但每次都只是伫在床边良久,而后轻手轻脚地出去。 爬到床上来还是头一遭。 ”我想清楚了。“ 手揽起她的肩,将人带入怀中,呼吸间威士忌香气浓烈,以至嗓音听起来都与平日不同。 ”想清楚什么?“ ”还不明显吗?“陆宽埋入她的颈窝,气息绒毛似的搔过皮肤,引起一阵阵鸡皮疙瘩,“我不要求你只有我一个,但你别再装聋作哑了,你知道我不想只当你弟弟。“ 周元将他的头顶开,“所以你就来爬我的床?” ”爬床?“陆宽笑了笑,笑声微哑,”算是吧,不然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你不能因为我比你小,就老欺负我啊。“ ”我欺负你?“ “连舅妈都看出来了,你还要一直回避。” ”你醉了。“ 周元想翻身从他的桎梏下脱开,却被他一手掌住肩胛。 ”其实你都知道,我每天晚上来看你,我Cal- Tech CS毕业之后做留学,我查舅舅的事,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你就是欺负我,拿着姐弟的名义把一切都抹杀掉…” 陆宽一面细数,一面揉捏她的肩头,不知何时不再满足,手掌下滑,朝腰线掠去。 周元被他说的有些惭愧,一时忘了阻止,竟让他堂而皇之地撩起睡裙,肉贴肉地从腿根摩挲过去。 ** Cal Tech :加州理工 买十盒001 布料窸窣,惊回周元跑丢的魂,她立即抓住陆宽的手,“你这样有点太没分寸了。” 客厅的灯光透进来,打在他清秀眉眼间,于眼睫处洒下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看不清神情。 似是不以为然,陆宽哑笑两声,随后忽地反手扣住她,撬开紧闭指缝插入五指,“这么多年我一直谨小慎微地等你回头看看我,我要是没分寸,也不会等到今天,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该没了。” 周元默然,有些发怔,任凭他严丝合缝地握住手,未欲挣开。 思绪被他拉坠入过往,回想十年前的人生与当下对照,无异于一个天一个地。 彼时在她的认知中,她会按部就班完成学业,花花世界间游荡一两年,而后顺理成章地进入周昌业的企业中任职,慢慢接手公司事物,最终完成交接。 然而…如今看来,那时的人生变成了一个梦,遥远而难以企及。 “怎么了?” 陆宽捕捉到她的失神,出力将她手往肘间一带,翻身半悬于上方凝她。 周元不答,抬起眼,目光从他轮廓间一寸寸扫过,最终停留在他杏色的眸前。 影影绰绰的光中,那双熟悉而陌生的疏朗眼中昭示的情感一览无余;冗杂的爱意与痴迷,忽地令她勾唇笑起来。 一个能完完全全为她所用的人,她此时再需要不过了。 拽下他的领子,周元扬起脖子抵上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鼻息交融,陆宽的心跳凝滞,眼睫忽闪一下,“你想…过回以前的生活。” 周元点头,“嗯,如果你能帮我,我们当然可以不再是姐弟,毕竟…” 唇部被掌心封缄,陆宽并不想听过于现实的话语,有前半句就够了,足以令他心满意足。 “我可以,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尽量替你办到。” 周元挪开他的手,摇头,“尽量不够,要一定。” 话毕,不待他回应,嘴唇凑近,舌尖驱入牙关,擢乱他的平稳气息。 湿滑的交缠之下,陆宽感到肌肉紧绷,头脑昏涨。 一切太猝不及防,导致供血系统崩坏,浑身上下都酸颤得不行。舌头被动翻卷,仿佛压舌板探进,只知道僵硬承受,任由她挑动来去。喉结不时吞咽,上下滑动,引起支撑重心的手肘哆嗦,随后逐渐半伏在她身上。 察觉腿根间挨蹭过的膨胀形状,周元仰头撤开少许,抵着他的额头轻笑,“实战经验这么不丰富?” 陆宽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因为是你…” 周元抬手拨了拨他湿润的唇瓣,恶意地挑起眉,“所以要姐姐教吗?我记得你喝酒还是我教的。” 陆宽眼色幽深盯她,紧贴的胸腔低震,“你要教,我当然愿意学。” 教也不是不可以,手由他的颌部下滑,落至腰际,周元没有犹豫即挑开他的裤扣,将长裤从他腰间蹬下去,而后覆盖上硕硬的一包,时轻时重地碾踩,感受愈发涨大的欲望。 玩弄半晌,瞧见他杏色眸中红得几乎要渗水后,周元大发慈悲地屈起脚趾,夹住裤缘,顺着他抬腰动作一扽,扯去最后一块欲望的遮蔽。 挺翘性器弹出,随之抵上脚踝。 霎时,赤色与嫩白相映,情色与洁净交融。 周元并紧腿,脚掌寻到茎身拢住,前前后后地搓磨。 很快搓出急重无序的喘声与脚掌心的一片滑腻。 “有套吗?” 周元缩回腿,侧起身问。 陆宽强忍住胸面剧烈起伏,朝左侧的床头柜艰难地点了点下巴,“…第一个抽屉。” 取出一只002撕开,周元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下次买001吧,我不喜欢002,太厚了。” 准备转身给他戴上时,手中刚抽出的东西突然一下被夺去,人随即被深压入床铺。 “好。” 只要还有下一次,买十盒001当枕头睡都可以。 快速将塑料薄膜拨到底,陆宽俯身压住她,握着性器沿湿滑径口钻探两下,随后急不可耐地拓入。 刚推进一个头,大脑即感到空白,视线无意识下移,被拓成他尺寸的肥嘟外阴映入眼帘,莹润粉肉在他的动作间翕动吞咬。 画面灼眼,似是所有意识都被缠缩而来的嫩肉抽取,腰眼的麻意直抨后脑,世界就此错乱颠倒,视野变得模糊,再看不清眼前情状,只能隐约听见她轻微的喟叹。 从前以为只能留存于脑海的痴心妄想,如今切身体会,令心脏颤抖的圆满从血液流送至性器,挺动间能清晰感知隐藏在掌控之外的浮涌射意… 于是只能极其轻柔地往里插,像个拘谨的访客,动得极其小心,无法尽兴。 逐渐适应饱胀,周元瞧出他的克制,于是故意收缩去试探他的失控临界,“我可没教过你在床上还要保持温柔吧?” 被绞得闷哼一声,发白的指节攥紧床单,借力沉腰狠刺两下,陆宽咬住她的锁骨,“那你教教我,你喜欢什么?” 痛感与快感缠绕神经,激起水液流淌,周元口中的答案不自觉转为呻吟。 那声音黏糊,像从蜜里滚过,娇娇颤颤,听得他额角抽动,猛地耸腰接连挺送,拍打声渐起,磕在骨间的齿刃又陷得深了些。 感受到她愈发的紧绞,喘息间隙,他抬眼问,“喜欢咬这里是吗?” ** 首-发:po18.nl(po1⒏ υip) 叔叔还是哥哥 约莫是多年相识培养了契合,又或是陆宽的实践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不消十分钟,周元的敏感点便被他大致探查而出。 身体震荡间隙,手掌覆上一侧云白乳肉,二指掐住挺立乳尖,打转揉捻。而齿刃由锁骨上梭,攀至颈窝,抵上脉搏细细啃噬,在痛与痒的边缘制造出一串战栗与喘息。 每一处曝露在外的皮肤都未曾放过,甚至插到浪潮迭起时又撤出来,埋头俯身将倾泻出的淫液尽数吞入口中,舌尖再一点点地绕着肉缝内的阴蒂画圈,继而吮咬。 周元支起眼皮看他,只觉得陆宽在床上的样子与平时大相径庭,像一只尚存口欲的小兽,用唇齿感知世界,见到皮肉就叼着不撒口。 “你是…狗吗?那么…喜欢咬人?” 陆宽将她的双腿挂至肩头,顺着潺潺淫液滚落的走势往下舔。 周元的半个身体被带离床面,腰脊因失去支撑发软,酡红的脚趾紧紧蜷缩。 “你不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那我就都试试。” 似是逐渐游刃有余,舌尖刷过菊纹褶皱时,陆宽仍能粗喘着回应。 周元有些无奈,以往的性爱向来是前戏到插入一气呵成,如同他现下这样插一会儿,再穿插前戏的玩法,她只有二十出头,沉迷探索身体奥秘时才玩过。 不过,如今偶尔体验一下,感受并不赖。 缩腿蹬了蹬他的肩,周元挪动身体退开少许,避开他的唇舌下巡,“上来。” 陆宽舔了舔被甜液润湿的嘴角,重新附身上去,“怎么了?” 周元迷离眼中勾起一丝媚笑,探手下去扶正滑腻性器,稍稍抬腰将它吞入穴道,缩腹夹了两下,“我好好教,你认真学。” 说罢,拍拍他的大腿,身体转侧,露出半个肩头,点了点下巴道,“我喜欢舔这里。” “好。” 哑着喉咙应下,舌尖随即攀上肩头,而后顺着蝴蝶骨来回刷舔,龟头也就着半侧的姿势不断深顶,挺翘的性器一下下抨上穴道褶皱间的凸起,盯着那一处,疯狂追逐。 周元不得不承认陆宽是一个好学生,一点就透。 再次操进之后,泛起的酥麻如电流,从接触面交集,饱胀快慰攀顶,四面八方朝腿心钻,引起身体沸腾。 热浪二度喷出,由性器进出推挤,汩汩浇湿床单。 穴肉随之剧烈缠缩,仿佛千万张小嘴一同嘬吸,他再忍不住,咬住蝴蝶骨猛吸几下,性器剧烈抖动,狠狠地往深处钻刺,十几下后,闷哼一声,股股灼烫透过塑料薄膜传至花心。 许久后,激动平息,室内趋于静谧,掌住周元的腰将她翻转过来,撑起手,目光贪婪地打量她潮红未散的眉眼。 心口,前所未有的满足。 仿佛藏在枕下十几年不舍得吃的糖,陡然化在了口腔。 甜腻得令他心脏发麻。 好半天,才能组织语言,掀起哆嗦的嘴皮,问,“去洗洗?” 周元借着他的胳膊坐起,倦怠地颔首,“嗯。” 翌日,首都机场。 “爸爸,我们今天要去干嘛?” 沉逸云缩在张斯佳怀中,难掩兴奋地朝一侧的沉思仁问。 小姑娘许久未曾跟父亲一起出游,偶然得此机会,止不住地想同他亲近,路上有说不完的话,一个多小时的航程不断叽叽喳喳,下了飞机后也未有半刻消停。 张斯佳拍了拍沉逸云的背,好气又好笑地答,“你已经问过十几次了,爸爸告诉过你了,是来参加姨父生日,别打扰爸爸办正事。” 沉逸云并不满意张斯佳的越俎代庖,伸长脖子又朝一直滑着手机的沉思仁问,“姨父会来接我们吗?” 沉思仁抬眼冲云云笑笑,“不会,煜叔叔来接。” 甜甜地绽出一个笑,乌溜的眼珠子转几圈,沉逸云重新琢磨是否还有新问题可以引起爸爸的注意。 然而不一会儿便被陌生人声打断思路。 “思仁哥。” 傅煜走至沉思仁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沉思仁循声回头。“来了。” 傅煜扬手朝外一挥,“走吧,司机在外面等,直接去餐厅。” “行。” 由于沉思仁近日的行程满档,挤出的时间有限,来参加傅部的生日订的是当日往返,是以时间紧迫,二人未有过多寒暄,便迈步朝外走。 “妈妈,煜叔叔是谁?” 上车后,云云悄悄探到张斯佳耳边问。 张斯佳用气声解释,“煜叔叔就是姨父的儿子。” 沉逸云若有所思地抿起红润的小嘴,”那我不应该叫他哥哥吗?“ 张斯佳暗暗瞪了她一眼,“别乱叫,妈妈回去跟你解释,千万不要叫错了。” 被警告后的小姑娘感到不快,爬过座椅扶手,滚到沉思仁腿上,树袋熊似的挂住他的肩膀,“姨父的儿子我不应该叫哥哥吗?” 沉思仁余光扫了一眼前排闭目养神的傅煜,神态间不自觉流露出淡淡忌惮。 略想一下,即凑到小姑娘耳畔低声解释,“只比爸爸小两岁,难道你不该叫叔叔吗?” 或许被沉思仁的长幼逻辑绕进,也可能是沉思仁在她心目中存有一锤定音的高度,沉逸云忽闪着黑圆的眼思考半晌,轻而易举被完全说服。 扬起兜圆的下巴,贴到沉思仁脸旁亲昵地蹭了蹭,“我懂了,还是爸爸说的清楚。” ** 昨天出去玩,今天多更吧,周六一般很难有空 SSR回来了!~ 撞枪口上 张尤佳站在梳妆台前,盯着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犯难。 各色钻石翡翠项链,搭在锁骨上皆不会出错,她还年轻,任何珠宝都会令她添妆加彩。 然而一想到待会来参加老傅生日宴的人中,有一两位副国级领导,她就不知该如何穿搭以堪配身份。从小到大,家中参加重要场合无一不是带张斯佳出席,她能参与的不过凤毛菱角,两只手掰开都能数得清。是以,在过于正式的场合中,应该以何种姿态作为主角出现,她尚且不知。 虽然众人心照不宣她这段梨花压海棠的婚姻,她却不愿意以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形象陪在老傅身边。 如若那般,未免有失庄重,定然让人觉得像个陪衬。 而她,早就当够陪衬了。 “还没弄好?” 门从外被推开,穿戴整齐的傅淮年迈步进来,抬手刮了刮张尤佳的额头。 张尤佳顺势抓住他的手,将他带到梳妆台前。 “不知道戴哪条项链好,你帮我看看。” 傅淮年眼光略一扫,伸指从中勾出一条,解开背扣,绕过张尤佳的颈项戴好,说,“这条很配今天的衣服。” 张尤佳垂眸看了眼胸前吊坠,霎时呼吸屏住,无措地拧起衣摆。”…我不喜欢这条。“ 傅淮年眯眼,轻易看透张尤佳的言不由衷,点了点吊坠上的粉钻问,“为什么?” 张尤佳体味出语气中的强烈探寻,下意识吞咽,“…觉得这条显小。” 傅淮年捉住她的腰,轻揉两下,笑说,“你可不就是个小姑娘么,就戴这条,我们该走了。” 张尤佳抿了抿唇,仍欲再辩。 傅淮年眉心竖起,抢先一步开口,“不能迟到,我们要来不及了,快去换鞋。” 张尤佳满腹拒绝的话憋在舌尖,视线对上他板正的神色后,一口气全压了回去。结婚一年多了,她依旧不时对他感到畏惧,尤其在他做了决策之后,不论大小,都没有丝毫置喙他权威的勇气。 叹了口气,张尤佳顺从地跟在傅淮年身后走出衣帽间。 傅淮年的生日宴办得并不铺张,单开了一个二十人的大桌,对外宣称是家宴。只不过但凡熟悉政府要员的人进包厢一看,便知这桌上的一半人物,轻咳一嗓,即能搅起政界一团惊雷暴雨。 沉思仁来之前留了心思,一早经张斯佳从张尤佳处探知傅淮年不喜古玩珍宝,唯独醉心齐白石的画作。因此数月前特意差人从佳士得上拍来一幅,放在珍藏卷轴中准备投其所好。 果然,当沉思仁将画作于茶几上展开时,傅淮年那双常年不现喜怒的眼中露出深浓笑意,直说,“费心了。” 沉思仁淡笑,“小东西而已。” 傅煜捧着茶杯,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接话,“这怎么算小东西,思仁哥谦虚了,知道我爸喜好的人没几个。” 叁言两语即挑明礼物下暗藏的巴结,不过傅淮年素来宝贝他,只当不知他的刻意膈应,视线停留在画作上,并不说话。 沉思仁神色未变,扭头看向他,从容道,“随手拿的一幅,没想到傅部会喜欢。” 傅煜稍稍扬眉,不置可否。 场面遁入静谧,格外尴尬。期间张斯佳不断给张尤佳使眼色,指望她能调剂一二,但张尤佳向来不会拂傅煜的意,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大上叁岁的继子,她自知难以驾驭。 而现下这番显然是透过沉思仁敲打她的话语,她更不会选择出言。 所幸沉逸云自小人精,暗暗观察便瞧出大人神态间细微的情绪变化。知道氛围不对,当即从沙发跳下,走到傅淮年跟前,奶声奶气地说,“姨父,生日快乐,云云也想给你送礼物。” 傅淮年揉了揉她黑亮的刘海,颇为耐心地说,”你来就算给我最大的礼物了。“ 沉逸云乖巧地蹭了蹭傅淮年的掌心,伸出奶白圆嘟的手臂,作势要抱,”我想亲姨父一下。“ 可爱灵动的小姑娘总是融化人心,傅淮年颔首将她抱起,“当然好。” “吧唧”一声脆响,众人脸上紧绷神色淡去。 而后服务员恰好推开包厢,几位重量级领导一同步入,方才的插曲也就此翻篇,忙于应酬的几人再没功夫纠结那点不快。 吃饭期间,沉思仁的手机忽然亮起,他眼光一瞥,是余舒的电话,快速挂断后,他走出包间,避到无人处回拨过去。 “喂,姨妈?” “今天是傅部生日吧。” 沉思仁夹住手机,从兜里摸出烟盒,对着墙面敲出一支点燃,“对。” 那头沉默片刻,似是有些开不了口,而后尴尬的声色传来,“…你能不能替我托傅部办一下盛耀的事,前几次托他帮忙,后来都没有下文了。” 沉思仁略感疑惑,”为什么?“ 按理说,自余舒调回北京后,便与傅部划为一派,二者同在一面荫盖之下,顺手把盛耀调回北京这类小事,他断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余舒提起这背后原因便没了好气,忿忿道,“据说是因为你老婆妹妹吹的枕边风,估计张家害怕我们借了他的东风吧!” 沉思仁吐出絮絮烟雾,心下很快有了计较,他沉吟几秒,回道,“应该不是,我待会找机会提一下。” 余舒听见沉思仁答应相助,语气中很快透出松快笑意,”那就托付给你了,今天走吗?有空来姨妈这坐会?“”当天往返。“沉思仁盯着指尖不断扩散的火星,”等有机会了我提前跟您说。“ 挂断电话,沉思仁掐灭烟头回到包间。 再次落座,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端坐在傅淮年身旁的张尤佳。很快视线定格,那枚熠熠生辉的粉钻擢取他的注意。 似曾相识的款式,不,一模一样的款式,只不过钻的克拉数小了一些。 他收回视线,拿过手边酒杯浅酌两口,暗笑一下,心道,还真撞枪口上了。 待饭局结束,一众外人离场,沉思仁提起胳膊撞了撞张斯佳,眼神示意她一起去敬酒。 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傅淮年夫妇跟前,借着场面话下完一杯酒后,沉思仁假作不经意似的看向张尤佳的项链,对张斯佳轻声说,”这项链盛耀送给你,你又转送给尤佳了啊?“ 张斯佳殷切的笑意顿时风干在嘴角。 而张尤佳此时正往口中灌酒,冷不丁听见这话,酒液呛入喉管,爆发一阵剧烈咳嗽。 坐在不远处,翘着腿滑手机的傅煜掀起眼皮,朝四人处看了一眼,不咸不淡道,“哟,这么激动,不会就是盛耀送的吧。” 张尤佳狠拍胸口顺过气来,赶忙扭头去看傅淮年的反应。 只见那张平素儒雅的面孔中,神色黑沉。虽然他并未言语,但她清楚地看见那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瞳中渗出滚滚厉色。 他此刻必然怒极。 煞白着脸搁下酒杯,张尤佳慌张地想去攥他的手,被他轻轻拂开。 傅淮年说,“也不早了,就到这儿吧。” ** 首-发:po18.asia (ωoо1⒏ υip)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饭局结束时,室外天幕鸦黑。 张尤佳跌跌撞撞跟在傅淮年身后,仿佛一只害怕被主人丢弃的宠物,片刻不撒手地紧拽他的衣角。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回里面等吧,小钟很快就会来接你,我晚上还有会。” 走至餐厅外,傅淮年顿住脚步,面色漠然地转身,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二人力道悬殊,不一会儿攥在手心的衣角便被抽离。 可她又契而不舍地缠上来,牛皮糖似的抱住他的手臂。 “你听我解释。” 精心化好的妆面不知何时遍布湿痕,张尤佳通红的眼眶中潮气迷蒙,一双深棕眼眸如同被雨浇透的山核桃,狼狈而娇弱。 无端惹人怜爱。 傅淮年盯她片刻,皱了皱眉,扭头朝候在一旁等着替他拉门的司机吩咐,“你先去旁边等着。” 待司机的身影消失,傅淮年稍一使劲抽出胳膊,耐着性子问,“想说什么?” “项链的事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心里早没他了,我们只是朋友…” 张尤佳哭得气息紊乱,说话间隙吸入空气,不由打起连串的哭嗝,说到一半还捂嘴干呕,致使一番解释听起来词不达意。 傅淮年的脸色随着她的断续解释愈发黑沉。 他抬手重摁太阳穴两下,“这些事不用说了。” 说罢,摆明无心继续理会,朝车边踱两步,准备拉门。 张尤佳哪肯放他走,一把拽住他伸出的胳膊,半个身子抵住门边。 “我错了…我不该答应帮他,不该叁番两次跟你说让你不要把他调回北京…” 傅淮年未曾料到她竟会不管不顾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耍起无赖,眉心间的折痕变深,四下环顾一遭后,猛地将人扯开,不由分说塞入后座。 ”你这样哭给谁看?要让大家都来给你评理吗?“ 傅淮年的怒意再不压抑,用力甩上车门,凝黑锐利的视线紧盯着她。 张尤佳一愣,继而眼泪愈发汹涌。 平日里的傅淮年虽然说一不二,却甚少如此严厉待她,他常玩笑说她是小姑娘,该矜贵地呵护出些娇纵气。 拧开一瓶依云灌进喉咙,满瓶的水一下空了半瓶,傅淮年随手将水瓶往前座一丢,“咚”的一声闷响,止住了张尤佳细弱的抽泣声。 “一年多前我问过你,你是不是下定决心要进入这段婚姻,当时你的答案是什么?” 当时她的答案… 甫一想起,说过的话便脱口而出,“我清楚我自己的决心。” “你现在根本不清楚,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年纪小,心思不定。如今我在这个位置,很难抽空陪你,所以很多事你不做得太过分我都能纵着你,护着你…”似是接下来所说需要忍耐脾气,傅淮年抿了抿唇,顿住许久,“但是你还继续得陇望蜀,我就压根没必要再惯着你了。” 张尤佳瞳孔紧缩,被傅淮年的一席话震得忘了呼吸。 “那…会怎么样?” “以后分开住。” 张尤佳闻言,彻底慌了神,边哭边使劲摇头,“不要…我这次真的…我以后不再管这些事了…我帮他是因为我多嘴捅穿了他的事…是张斯佳逼问我…” 话说的毫无逻辑,但傅淮年还是将信息一应获取。待她说完时,他眉间紧绷不觉已经舒展开少许,“她又逼你了?” “嗯…” 张尤佳点头如捣蒜,大颗泪珠随动作晃落,啪啪打上皮质坐垫。 傅淮年轻叹一声,垂眼替她抹了把泪,温声警告,“这是最后一次。” 待张尤佳缓过些许,情绪平静之后,他又说,“但盛耀的事,你不能管了,他既回不了北京,也不会留在上海。” 张尤佳擦脸的手势一僵,目光下意识投向傅淮年,想问又不敢问。 傅淮年极淡地笑了下,抚摸她的头发,“明年调他去长沙。” 小林敲响办公室的门时,周元正在翻阅财务部报上来的帐。 由于闵行国际学校项目的开拔,公司这个季度支出同比上几个季度增长了百分之四十,账面的现金在大量流失,而B轮最后那笔款项还未入账,显然令资金量变得捉襟见肘。 蓦地想起那台多日未有动静的白色手机,她丢下鼠标,焦躁地捶了捶前额。 “进来。” 小林应声而入。 周元扫了他一眼,察觉他一脸愁色,心下不由一紧。 ”什么事?“ ”财务部报上来的问题。”小林走到办公桌前站定,“今天打电话给Radiation Capital问最后那笔投资的事,得到的答复是需要我们自己先垫资,回头再给我们补上。” 周元吃惊,“垫资?” 小林面色凝重地点头,搓了搓手又说,“平时财务总监都能直接和投资经理对话,但这两天十几通电话过去,连他的声音都没听着。” 咯噔一下,思绪绷成一根弦,周元没急着吭声,仰身朝后一倒,盯着天花板思考。 她不清楚此举是否是沉思仁在暗处对她施压,抑或是在释放他们之间关系到头的讯号,然而但凡是其中任一,对公司的打击无疑都是毁灭性的,她无法任其就此发展下去。 半晌后,周元重新正回身子,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小林磨了磨嘴皮,小心地观察着周元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未被先前的消息影响,才放心地说,“陈校长刚才来电话,说这几天好像听到风声,沉总的女儿要从蒙特利转出去,但他还没有接到正式的通知。” 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涨感未有缓解,反而愈发强烈,周元只得拉开抽屉取出烟盒,点燃一支猛嘬一口。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林担忧地望了周元几秒,而后自知无甚安慰话可说,转身退了出去。 烟烧得很快,不知不觉指节便感受到灼烫热度,周元将其丢进烟灰缸,又点起一根,大口地抽着。 不解为何自己无端陷入眼下如此多的困境,她素来不是一个有事不知解决的人。 那这次,怎么会… 思忖半晌,她想约莫是陆宽悉心的照顾令她逐渐失去了斗志,滋长了人性中的拖延。 咬了咬唇,她决心今晚回一趟宋延处,将证件收拾出来,搬去酒店。 治愈人心的温柔乡固然好,可耽于安逸,不是她现下该做的,她需要不稳定因素的时时刺激,以提醒她首要目标的重要性。 而沉思仁不找她…她显然可以主动一些,自己去找他。 有道是,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不过就是舍掉一张脸皮而已,真金白银落袋为安才是实际。 威胁错人 周元从出租车上下来,看了眼时间,估摸此刻距宋延回家应当还有几个小时。 快步进入大堂,跟熟稔的前台知会一声,让其帮忙刷卡摁下电梯楼层后,周元拿出那部电量百分之百的白色手机,望着空空如也的屏幕发愣。 电梯门很快打开,截断她的恍惚,将手机放回口袋,周元径直走到家门口,拇指揿住门把,开启指纹锁。 屋内的光线暗淡,客厅周遭窗帘都被严实地拉起,莫名传递着沉闷氛围,周元不愿多待,是以连开灯的心思都省了,迈步直奔证件所在。 “你回来了。” “你在家?” 周元推卧室门的手一僵,循声回头,看向坐在阴暗处的宋延,蹙起眉头。 “我等你回家呢。” 宋延手一撑从小沙发上站起,踱至周元跟前,一双剔透的琥珀眸直愣愣地盯着她,其中情绪很深,在昏暗的光线下叫人瞧不真切。 他呼出的气息迫近,飘来浓郁的酒味,周元感到不喜,小幅度后退,背靠上墙壁。 “你等我回来干嘛?” “我想你不过是生气了出去几天,总会回来的,所以我每天就在这里等着。” “你很清楚,我们是要离婚的。” 宋延闻言,低头轻笑一下,“我上次说过,离婚不可能。” 周元抄起手,满不在乎地耸肩,“决定权不在你,在我。” 宋延抬眸直视她,微微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手机,面容解锁后,指尖在屏幕中滑动几下,而后将手机凑到周元眼前晃了晃,“决定权在你吗?” 不过快速一瞥,但屏幕内容还是被周元捕捉。那是她与沉思仁在楼下亲吻,以及她跟盛耀在停车场内衣衫不整的照片。 周元咬着唇,抬眼审视近在咫尺的宋延,陡然觉得这一刻分辨不清这人她是否认识。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离婚,也不想你不回家。” “不然呢?” “不然…”宋延顿住,继而嘴角抿出几分玩味,“照片我会发给沉思仁和他老婆。” 原来当初监控她位置是为了能够拍摄到她和别人出轨的证据,借此要挟。 “你可威胁错人了,宋延。” 周元平生最恨受人挟制,宋延此举无异于在她的雷区投掷炸药,怒火从胸口朝四肢喷薄,她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去发吧,不过就是你死我活,反正把我送进去跟我爸一起蹲着也挺好,这不就是你爸本来的意思么?我等着。” 说罢,再懒得理睬,转身便要进卧室。 宋延一把拦住。 似是一早料到周元会有如此反应,他指痕清晰的面上温柔神色不变,偏头凝着她,笑说,“没这种必要吧,如果不离婚,我可以帮你拿回新能,不考虑吗?” 周元冷笑,“就凭你?太高看自己了吧,你就是一个私生子而已,在王旭怀眼里估计连上遗嘱的资格都没有,你凭什么拿回新能?“ 虽然早知二人的感情已被恩怨消磨殆尽,对再见必然剑拔弩张的情势有了心理准备,但陡然听见如此刺痛心尖的一句话,冷白的面庞还是不由失了血色。 钳住她手腕的力道松开,喉头哽咽几下,宋延微红着眼说,“我有这个能力,你相信我,只要半年,我帮你拿回新能,董事会已经对王旭怀最近的几个决策失误不满。” 周元冷眼瞧着他卑微模样,心中不起一丝微澜,想当年他也是用如此低姿态靠近,而当时的她误以为他无害,如今回看,只觉得那时眼盲心瞎,蠢得厉害。 “你没资本跟我谈条件。” “你知道我有…你真的能舍掉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宋延格外笃定。 几年的朝夕相处足以令宋延透彻地看清周元。她其实比任何人都冷血,真实在乎的只有核心利益,其他一切于她都不值一提。 他赌他开出的筹码与代价,足够令她心动,也足够令她心颤,赌她定然会入局。 果然,周元眯眼陷入沉思,权衡片刻后说,“可以,但事成之前,我不会再回来。” 取完证件与平日所需,周元未再多留,开车回到公司。 虽然一路上有心给沉思仁去通电话,但顾虑着路况分心,无法集中注意力应对他时常冷不丁冒出的那些暗含深意的提问。 是以直到进入办公室坐下,来回将上次见面的对话梳理几番后才摸出白色手机。 “嘟——嘟——” 忐忑地盯着手机屏幕,周元不断祈祷,拨过去的电话千万不要被挂断。 “喂?” 听见低沉的磁性嗓音从听筒中传来,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你在哪呀?我想见你。“ “什么事?” 有别于往日的温和口吻,沉思仁的嗓音中透着明显的疏离。 周元噎了噎,“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见你。” 摆摆手,示意桌前伫着的投资经理出去,待目送他推门而出后,沉思仁看了眼腕上的表,纤薄的唇角微乎其微勾起,“我六点之前会在镛舍,有什么事过来说。” 镛舍? 周元想了想,镛舍似乎是在沉思仁公司楼下。 “我现在过去?” “随你。” 态度依旧淡淡的,叫人捉摸不透,似乎她去与不去都无甚所谓。 周元暗自叹气,“我现在过去,那房间号是…” 沉思仁摸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答,“我会跟前台说,去了报名字就好。” 周元讷讷应下,还想再扯闲话试探他的态度,却被一句,“我还有事”封住嘴皮。 挂断电话后,周元拿出镜子照了照,见镜中映射出的面貌妆容妥帖,干脆地起身离开办公室,朝车库走去。 ** 说一下,周元真的一点不卑微了,沉思仁如果想害她,根本不需要在这些小事上卡她,直接把她竞争对手扶起来,把她打下去,坐收渔利就好 腿精 车辆从车库钻出并入主路,路面车流滞塞,移动缓慢。金黄色的阳光铺洒在车身光滑的漆面上,慢慢地烘燃热度。 将空调的档位拨大,周元瞥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指尖敲了敲方向盘,略微感到烦躁。 下午四点半。 车载导航显示过去一点八公里,然而沉思仁公司处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上,车况必然会更加拥堵,除去停车上楼的时间,估计碰面时长不到一小时。 那根本就说不清楚。 周元攒了攒五指,狠打一把方向,车头硬生生插入另一旁的车道。 “呲啦——” 刹车片刺耳的摩擦声穿透车身入耳。 “嘣”的一声重响随之而来,不愿让位置的后车咬上了周元左侧车尾。她无奈地拍了一把额头,视线扫向左侧后视镜。 一辆曜岩黑迈巴赫。 好家伙,全责,还偏偏碰上这种车。 真他妈血亏,翻了个白眼,她小声咒骂着拉门下车。 “赔多少?” 周元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便无甚耐性地开口询价。 弯腰检查刮蹭状况的男人起身,瞟了眼掏出手机,已经将屏幕调到支付宝付款界面的周元。 “不走保险还是没保险?“ ”没空走保险,你要多少我给你转。“ 下午的空气依旧火热,叁十几度的大伏天,无遮无蔽地立在日光直射下,连带着语气也冒起火星。 只不过当她抬眼打量面前人时,不禁产生了刹那失神。 眼前的人身形挺拔,一身纯黑,腿与腰的截点优于常人,一双包裹在窄脚裤中的长腿看起来又长又挺,莫名地让她有些眩晕。 两个字自脑海弹出——腿精。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现实搅散。 “蹭脱漆了,原厂漆补一片,应该叁十万朝上。” 男人指了指左侧车头的下角,周元俯身查看,确实如他所说黑漆全掉,露出了金属内层。 然而叁十万未免坐地起价,周元愤懑地捋了捋被热风吹散的头发,“一辆迈巴赫,补漆要这么贵?” 男人要笑不笑地撑着引擎盖轻拍,“是迈巴赫,但是是S650,基本款所以才是这个价。” 意思是还讹少了? 脸色一黑,周元退后两步认真审视了一遍这辆车,而后又不死心地绕到车尾查看型号,终于败下阵来。 “行吧…电话号码给我,现在给你转。” “真不走保险?” 男人的手依旧放在引擎盖上毫无节奏地拍着,带点痞气的俊毅眉眼微挑,投向她的眼神似是认为她不太聪明。 周元深吸一口气,懒得与他周旋,重复道,“号码。” 搭在引擎盖上的手抬起,抽出她的手机,快速打入一串手机号,调出显示的名片,而后递还给她。 周元输入金额,随后支付宝弹出提示,需要输入收款人的姓。 “什么煜?” “傅。” 首字母打进去,指尖在滑向”u”时顿住。 猛地抬头望向他,周元心道会不会过于碰巧了些。 虽然他的口音并不明显,京片若有若无,却依旧隐约可以听出。 莫非… 傅煜见她盯着自己久杵不动,以为她有异议,“有问题?” “没有。”心思转动,周元抿出客气笑容,录入密码将款项打了过去,“打好了。” 傅煜点头,并不看她送过来的转账记录,稍稍扬起下巴,“行,多退少补,有事我会支付宝联系你,然后补漆的收据到时候也会发给你。” ”我发条短信给你,有需要电话联系我吧。” 傅煜撇嘴轻啧,“不用,你认真开车吧,车技真不怎么样。“ 周元笑容褪去,收回手机时没忍住,极大声的哼了一嗓。 真他妈见鬼。 没心思理会方才的刮蹭插曲,周元紧赶慢赶在五点前跑到了镛舍前台。 “沉先生说一早知会过你们,我是周元,他的房间在几号?” 前台正低头核算着前一位住客的押金退款,陡然听见气喘不匀的女声,略感茫然地抬起头。 “沉先生?” “沉思仁。” “哦,请您出示一下有效证件。” 周元从包中叁两下翻出身份证递过去。 前台将身份证盖在机子上验了一下,埋头从桌底抽出一张房卡敲打键盘激活,又摸出一张纸质卡封,将其插入,而后在正面写上数字。 “好了,周小姐,房号写在上面了,电梯在那边。” “谢谢。” 前台将房卡双手递过来,周元赶忙接下,脚尖一转,掠过伫在一旁准备替她引路的服务生,小跑向电梯。 待奔至房间门口,周元额间蒙上一层细汗,经房顶送来的低温冷气一吹,热度蒸发,不由打了个冷颤。 抽出房卡,她盯着感应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到底是该刷卡直入,还是应该礼节性的摁门铃。 毕竟他们的关系如今…叫她摸不清楚。 思忖半晌,眼见时间所剩无多,她将房卡凑近把手下的感应,刷开了房门。 客厅无人,左侧的闭合房间内传出一阵嘈杂人声,周元走近细听,似乎是沉思仁正在开视频会议。 抬手轻叩几下,很快听见沉思仁出声截断会议。 “来了?” 门被从内打开,沉思仁让开半个身位,示意她进去。 “嗯,在开会?” “跟合伙人的会。”沉思仁重新坐回塌陷未及复原的沙发内,抬手朝对面指了指,“坐吧。” 周元边坐边仔细观察沉思仁神态,见他冷峻面上无甚明显情绪流露,一颗心不由忽上忽下,顿时没了底。 “什么事?” 沉思仁摸过矮几旁的茶杯啜了一口,视线缓缓移向她。 “没事不能找你吗?” 话虽问得大胆,然她面上却不争气地现出薄薄绯色。 沉思仁淡笑一下,挪开目光,“可以,但你找我不是为了B轮最后一笔款吗?嗯?” 过于一针见血,周元急促的呼吸因此停滞几秒。 “我觉得是你想见我,所以…” “哦?” 指腹摩了摩杯沿,沉思仁漆黑的眸再次锁住她,此刻内里终于有了些许情绪。 信任 室内静默,冷气声嗡嗡。 周元没着急接话,只撑着手歪头凝视沉思仁。 她认为此刻什么都不说兴许比努力找补更为妥当,说多错多的劣势在上次碰面中暴露无遗。她于多日分析中发现沉思仁的个人高层逻辑闭环中存在一套精细缜密的自我辨人系统,牢不可破。 “你来找我只是因为觉得我想见你,还有吗?” 搁下手中凉透茶杯,似是觉得冗长沉默并无意义,沉思仁率先开口。 周元此次不假思索道,“我想见你。“ 沉思仁挑眉,”因为什么?“”就是想见你。“ 沉思仁闻言,略带嘲讽地轻笑了下,而后攒指轻叩矮几,“那天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周元有一瞬错愕,略一思忖答道,“十五天了。“”你也知道十五天了。“ 沉思仁漆黑眸中笑意愈发浓厚,令周元无措感加剧,屡屡淡然地将事实漏洞毫无征兆摆上台面的风格,委实叫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沉思仁睨她片刻,摸过烟盒,燃起一支。 随着袅袅烟雾升腾,周元听见他又说,“你觉得我们这段关系建立在什么之上?” 建立在什么之上? 钱色交易? 然而但凡周元没有被方才的车撞傻便不会如此回答。与其分开后的数度复盘中,沉思仁对她的态度明显指向他所提供的资金支持来自于个人感情偏好,而非乐读实际能替他创造的收益。 那么沉思仁这个问题的核心是什么? 周元思索几许,搔着下巴试探答,“信任。” 挑起眼皮,纤薄的唇一抿,沉思仁终于敛笑正色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消费信任?” 周元顿时哑然,很快慌乱地将目光投向桌面。 那模样落在沉思仁眼中倒像他逼迫了她似的,然而他最不喜欢逼人,尤其在感情,一旦不是心甘情愿的,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掐着烟的指尖逐渐出力,甲面下泛起白色,等了半晌后,沉思仁握拳顶了顶额头。 随后像是放弃般叹息说,”最后一笔款会按时打到乐读账上,云云会从蒙特利转出来,这次以后不用再见了。“ 说罢,便欲起身离开。 “咯吱”一声,门把拧开,周元如梦初醒般站起,叁两步追上去,将他拦在门内。 不用再见是不可能的,如今她所剩无几的手牌中只有沉思仁这一张尚且明朗,能有极大机会替她翻盘,倘若失去他的助力,经半月高频开会研究出的公司未来叁年战略毫无疑问会胎死腹中。”是我错了,我心飘了,总想着快一点做大,很多事等不及,所以猪油蒙了心干了一些错事…” 周元说的很慢,边说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幸而那副凛冽寒凉的神色随着她的吐字逐渐舒缓。 最终他无奈地闭了闭眼,苦笑打断道,“我知道,但你可以一早就说的。” 忽上忽下的心率归复平缓,周元长吁一口气,暗自嘟囔,想让她认错分明可以早些明示,何须绕这么一大圈来让她胡乱猜测,生生踩了他的雷点。 不过… 周元猛地一激灵,背后腾起凉意。 “怎么了?” 沉思仁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煞白着脸,周元半个身子倒入沉思仁怀里,”没事,就有点冷。“ “去给你找个毯子?” “好。” 沉思仁从房间甫一离开,周元便端起桌面冰凉茶水往嗓子中灌。 思绪飞快地旋转,脑海中一帧帧回放事发后与盛耀通过的几次电话。每一次他似乎都在不断有意无意地引导她对沉思仁出击,起初她以为盛耀过于热心的帮助是出于二人处于同一尴尬位置而释放的善意。 然而如若从现下事实结果反推,他的动机就值得考量了,他的每条建议无一最后不是在破坏她与沉思仁之间的关系。 那…他动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周元眉心深深拧起,不过根本毫无线索。 搓了把头发,她只觉得一切愈发扑朔迷离了。 约莫两分钟后,沉思仁进来将毯子披上她的肩,问,“饿了吗?去吃饭?” 思绪被打断,周元循声扭头,“你六点之后不是有事吗?” 搂住她的腰将人带起,挪至腿上环住,而后干燥的掌心探入颊边,指腹磨了磨她的耳垂。 沉思仁望着她沉沉低笑道,”可以没有。“ ** 首-发:po18.biz (ωoо1⒏ υip) 自给自足 (ωoо1⒏ υip) 耳垂传来一阵酥痒,周元不受控地抖了抖,连忙攀住他的肩坐正。 忽地想起上次见面因慌张而忘了提及的艾斯教育,她不由抓住机会开口,“那正好,我本来有点事想跟你聊。” 沉思仁揉了揉她触手生凉的耳垂,不紧不慢地问,“什么事?“”这一个月内我对艾斯教育做了一个全面的研究,艾斯教育虽然只成立四年不到,但公司资质非常好,叁位创办者是从Chegg Study出来单干的,公司复制了一部分它的经营模式,主要业务做大学与高中课程辅导。” “嗯,确实研究的挺全面。” 沉思仁耐心地听着,漆黑的眸中烁着淡淡欣赏。 “但问题是,如果要收购艾斯,即便是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也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现在乐读的现金因为闵行的项目在持续减少,如果再吃下艾斯,那么我们会非常被动。” “没错,那你有解决方案吗?” “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跟艾斯签对赌,以高额购入小部分股权,如果艾斯无法完成对赌,那么我们就可以置换更多股权,从而控股艾斯,如果他顺利完成,那么乐读也不亏。” 盯她片刻,沉思仁品出她此举背后的动机,不禁兴味颇深地挑起眉,“但你赌它完不成对吗?” 周元颔首,“就目前大环境而言,它虽然模式新颖,但并非无法被体量大的竞争者复制,一旦模式被复制,它就需要拓展业务谋求生存,那么如果签订叁年短期的对赌,在这期间它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几率是无法完成合同收益的。” 虽然一早便将收购资金替她备好,然听见她对此事有另一番见地,沉思仁却立马转变想法。 投资经验令他清楚知道每位企业家站到一定高度所必备的要素,看待风险的犀利眼光便是其中不可或缺之一。 有些人见风险则退,有些人却觉得风险暗含大造化。她有意入场一搏,他自然不会劝其收手。 小鸟能扑棱翅膀飞向高空,比锢在无忧无虑的笼中,更得他青睐。 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沉思仁说,“这个想法很好。” 听见由衷称赞,周元蓦地笑开,近日来的阴霾被这句分量十足的肯定一扫而空。 搂住他的脖子,倾身凑近,鼻尖拱了拱他,“那我们去吃什么?” 沉思仁没动,只眼中暗色愈发深重,像不见底的深潭,“还吃么?嗯?” 而后覆在腰后的手忽地攀缘而上,停至后脑勺下压,将周元一把摁向自己。 纤薄的唇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吻上来,刹那之间,唇齿即被挑开。 阔别多日的情欲一触即燃,耳边甚至能听见清晰的水渍混响,周元闭合的眼睫随着他舌尖侵入而颤动,像两把扑簌的乌羽扇,外泄主人的动情。 不多会,沉思仁小臂一带将周元抱起,移步卧室。 床垫弹性极好,人落上去后稍稍弹起,却立马被覆上的身躯压住。 衣料窸窸窣窣摩擦,很快落满一地,胸罩抛落在顶端,于熨贴得无一丝褶皱的衬衫领口压出几缕痕迹。 周元喘得厉害,眸色晕红地望着撑在她上方的沉思仁,想起方才分明是他提议去吃饭,不由勾唇玩笑,“不是你说要吃饭吗?” 握住一侧随剧烈呼吸起伏的绵软,唇齿擢取泛起粉色的耳垂,沉思仁含混道,”嗯,等会就去吃。” 抵着阴蒂厮磨的炙热逐渐打出水花,潺潺的蜜液吐出来,湮湿怒张的性器。 感受到足够湿润,性器朝下滑了滑,龟头浅浅破开粉色的肉隙。陡然被进入的感觉强烈,周元轻咛一声,感受到十足的胀意。 待适应后,谁知他却撤离,重新抵着阴蒂抚慰,画着圈的顶弄,似是乐此不疲。 肉唇翕动,空虚上袭,骨缝都叫嚣着难耐,周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下去握住那柄热烫,往下拨拉。 她拨得用力,不经意间借着力道没入半根,湿滑的嫩肉一时间纷纷吞碾异物,极致的缠缩令他呼吸一紧。 放开揉捻的乳肉,沉腰送到最底,沉思仁含笑嗔她一眼,“每次都着急。” 弯刀似的弧度戳上敏感,周元的腰脊一颤,“…我…自给自足…” 沉思仁听见,眼色一黯,随即掌住她的腰将人翻转,敞着腿坐在他的胯间。 “来,你自给自足。” 倏忽变化的体位赋予交合处灭顶刺激,肉褶与青筋极大程度磨合,催生出致人眩晕的快感,周元不禁身子一软,伏在他宽阔胸膛大口喘息。 “不是要自给自足吗?” 见她久久未动,沉思仁耸腰向上顶了顶,性器垂直戳至宫口碾磨,磨蹭出一阵模糊意识的钝痛与麻痒。 染上酡色的脚趾紧紧蜷缩,下巴尖磕在滚烫的胸口战栗。 抬起食指勉强地动了动,周元说,“今天太…太累了…你动…” 沉思仁闻言,擒住她的腰快速上下摆动,似是觉得她此般情态尤为可爱,继续追问道,“不自给自足了?嗯?” 由下自上的操入又深又重,性器很快抽打出白沫,糊在粉嫩大张的穴口外,水色晶莹。 周元此刻只想专心沉溺于性器摩擦所带来的至乐快慰中,并没有心思与他进行言语调情,是以,她抻动脖子,稍稍挺身,含住那张纤薄的嘴,将其彻底封缄。 约莫过了半小时,姿势又变幻几个,坚如烙铁的性器才在她破碎乱序的呻吟中尽兴。 平复半晌,将人揽入怀中,拨开她粘在眼帘上的碎发,沉思仁问,“洗一下出去吃?” 周元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都支棱不起,当即摇头道,“叫到房间里来吧,累。” “行。”沉思仁抚了抚她沁满汗珠的背,而后抬手扫一眼腕上时间,又说,“吃完送你回去。” 周元再度摇头,“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 沉思仁未再勉强,替她盖上被子后,起身捞过浴袍披上,走至桌前翻出菜单,略略扫一遍,便拿起电话开始按照周元的口味点餐。 首-发:gb84.com (ωoо1⒏ υip) 明升暗降 翌日清晨。 随着周元闹钟一同响起的还有外卖员如雷的叩门声,迷糊地揉了把眼睛,从被子中探出手摁掉闹钟,瞟了眼时间,八点半。 兴许是昨夜太累,与沉思仁草草吃完饭,回家后周元连跟陆宽提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径直奔回卧室歇下。 一转眼十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过去,周元仍觉得精神疲乏,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半阖着眼洗漱一通后,慢条斯理地晃悠至客厅。 “今天吃什么?” 周元路过饭厅时朝餐桌扫了一眼,而后向沙发边搁着的包走去。 陆宽边开外卖盒边转身应她,“今天吃汤包和…” ”啪嗒——“ 周元翻找隐形眼镜时未曾注意,一不小心将包中的车钥匙抖落出来。 动作一顿,陆宽的视线随着钥匙下坠至地面,而后清秀的眉眼拧起,“你回过家了?” 周元迟疑一瞬,而后觉得他主动发现未尝不是一个摊牌契机,“嗯,我要搬出去了。” “你要回宋延那儿?” “不是,我要搬去酒店。“ “为什么?” 放下塑料盒,陆宽快步走至周元跟前,走动间似乎气血上涌,呼吸声要比平时重上一倍。 周元不愿将真实原因说出口,只淡淡敷衍,“最近很多事需要我去处理。” 陆宽盯着她执拗摇头,否定她的说法,“你最近要见那两个人对吗?” “嗯。” ”那住在这不方便吗?你出去我不会说什么。” “不方便。” “为什么?” 周元掀起眼皮打量陆宽,觉得他即便模样较之少年时期日趋成熟,心智却尚且留存了些许稚气。要知道有些话不说透彼此之间还能留存几分薄面,一旦说破了二人脸上都无光。 而他似乎并不懂这个规矩,凡事要探个究竟。 周元抿了抿唇,感到迂回的表述无法点透他,只得叹息道,”因为现在不方便就体现出来了,我回家拿车你要问,我要搬出去你也要问。“ “我不该…”不该问吗?剩下的话被咽进喉咙里,答案在她眼中展露无疑,显然是否定的。 周元抄起手,望着他凝出苦涩的脸,略带无奈地晃了晃下巴。 “我们不是在谈恋爱。” “我知道。” 他确实知道,知道他在她心里排不上号,即便那两人他没见过,但他能感觉到从能力层面定然比不过,她向来喜欢靠近对她有利的人,而他能提供的帮助终究还是太少,他有自知之明。 然而有些话由她亲口说出来,不禁还是令胸口闷闷地发痛,巨大的无力感缠绕住他,使他微微低下头,煞是狼狈。 周元深吸一口,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他的肩,朝餐桌走去。 落座后,她拆开筷子,夹起一只热腾的汤包,点进醋里沾了一下,送入口中。随即蟹粉的鲜味在口中爆开,肉馅与汤汁在舌尖荡漾。 周元一时有些不忍,陆宽每天悉心地琢磨她的喜好自然被她看在眼里,如今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可…现在委实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晃了晃脑袋,驱走情绪,她拿过手边的苹果汁抿了一口,扭头对客厅里伫着不动的陆宽说,“吃饭吧。” 两日后。 盛耀盯着手机屏幕上余舒发来的微信,长眉拧成一道结。 “你回不了北京了,傅部要把你调去长沙,正处的位子,明年元旦过后就去,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收场。” 搓了搓打理得整齐的头发,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烟雾弥漫视野后,他调出张尤佳的名片,拨了过去。 “嘟——嘟——” “喂?” “傅部要把我调去长沙?” 张尤佳听出盛耀口气中的兴师问罪,佯作诧异道,“啊?我不知道啊。” 鼻尖释出一个短促的气音,盛耀冷笑,“张尤佳真有你的。” 张尤佳见装不下去,只得供出实情,“这还真不能怪我,沉思仁在老傅生日上看见我戴你送的项链了,他说破了我也自身难保。” 瞥了眼没有关严的楼道口,盛耀过去将门带上,“他怎么说的?” “他…”张尤佳顿了顿,发觉有些记不清原话,遂说,“我不记得了,反正意思就是我的项链是你送的。” 掐着烟的指节紧了紧,盛耀问,”你知道这是明升暗降吧?“ 张尤佳噎住,而后惭愧道,”我知道,但正处也不…” 盛耀哼了一声打断,“不什么?不差吗?离权利中心越来越远,难道是好事?” 张尤佳讷讷道,“那…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盛耀猛嘬一口烟,“没有,你把我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张尤佳听出端倪,困惑道,“计划?难道你送我和周元同款项链是有计划的?” 盛耀未曾料到她此刻竟然还有心思管闲事,磨了磨牙道,“你能不能克制你的好奇心?你还想把这件事推到什么地步?” 他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沙哑而凌厉,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气。 张尤佳脸色沉下来,勉力维持平静道,“可以,你有需要再跟我说吧,这件事对不起了。” 你怕了 叁天后。 周元望着会议长桌对面等待回复的投资经理,笑着屈指敲了敲面前的合同。 “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既然沉总过目了,我也就没有异议,等会我会让财务把款项打过去。” 投资经理自从前天接到沉思仁的电话让他重新盯乐读并出面替乐读与艾斯签对赌后,一连几天都在犯嘀咕。 要说沉思仁一向在决策上说一不二,但凡放弃的公司,甚少能重新入他的眼,他的判断素来走眼率不高,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只不过那些凤毛菱角的漏网之鱼一般都会震惊业界的骇人表现。 而乐读根本不具备此要素,却在仅仅一个月内又重回他的视野焦点中,属实怪异。 这让他愈发琢磨不透沉思仁的意向。 长吁一口,投资经理站起来,分外客气地谄笑道,“嗯,可以,那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周元微微颔首,正想起身送他,却见放在桌角的白色手机闪烁起来。 “喂?” 瞧见投资经理有眼色地带上会议室的门后,周元立即接通电话。 “对赌终止吧。” “为什么?” 周元有些诧异,沉思仁素来不会如此毫无过渡地开启对话。 沉思仁略显惋惜第说,“今天刚收到的消息,国家要整顿教培行业,消息很快会发布,艾斯没有前途了。” 周元听见,霎时膝盖一软跌回座椅内,“教培整顿,那国际学校…” “国际学校没事,但艾斯肯定是要不了了。” “那就好。” 悬在嗓子眼里的心回落,周元抬手敲了敲发胀的头。 沉思仁端起桌面茶杯,小啜一口,提点道,“只不过我猜未来政府对国际学校应该会出台一些干预政策。” 周元略一思忖,品出他言语中的深意,”你的意思是乐读该转型了?“ 沉思仁盯着杯中如棕墨厚重的茶汤,眼角噙出笑意,”嗯,好好想想,现在教育业不如其他行业吸钱,政策利好丁点沾不到。“ 周元若有所思应下,还想再说什么,谁知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脚步。 沉思仁的声调登时变得正经,匆匆一句“再联系吧,有事”,便挂断电话。 搁下手机,周元仰进椅背,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乐读未来的出路,半晌后只觉得愈发迷茫。 正欲起身召集各部门开会商讨对策,手机震动不期然地再度响起。 周元眼光投向白色手机,却发声源并非来自于它,遂转而看向另一只,屏幕清晰地显示出来电人名字——SY。 盛耀突然找她为了什么? 手指定在屏幕上迟迟未动,直至屏幕暗下去,周元仍犹豫是否该接。 谁知震动只停顿一秒,继而又连续响起。 周元托腮咬住下唇,觉得分外反常。 照理说紧凑的来电有悖盛耀的一贯行事风格,反而跟沉思仁平日里找不到人不罢休的方式有些类似。 不过事到如今盛耀的一切行为都以正常无从解释,而想要弄清他的隐藏意图,便逃不开与他联系。 清了清嗓,周元接起电话。 “喂?” “你在哪?” “在公司。” “晚上来我家?” 周元略想一下,旋即推辞道,“不好吧,沉思仁都发现了。” 似是未料到会有这般回应,那头默了数秒,而后传来一声轻笑,“你怕了?” 周元闻言,稍有不悦地皱起眉,“怎么算怕了?” 盛耀不答反问,”沉思仁跟你和好了没有?” 周元撇嘴,心下冷哼,还真是每通电话必围绕沉思仁展开。 “没有呢,上次见完之后他说分开冷静一段时间,直到现在还不理我。””怎么会?“”事实就是他不理我。” 盛耀自办公桌前起身,走至窗边伫立。 此刻若是有人进来,定能瞧见晌午阳光灌溉下的浓艳五官,透露着与平日麻木不同的神情,那是一种澎湃的得色,于盛耀的表情中甚是少见。 “那可以再想想办法。” 周元眯起眼,把玩起手边的白色手机,神情很是玩味。 “好啊,那我今晚去找你,跟你商量一下吧。” 抬手顶了顶镜架,盛耀问,“几点,我去接你?” 周元不假思索即婉拒,“不用,我打车去。” 沉思仁查道路监控的手段迄今仍令她心有余悸,周元决计不会于同一个坑里栽两次跟头,如今道路布控中的车牌与人脸识别技术日趋成熟,坐第一排无疑是再度将自己送往雷区。 “…那行,晚上见。” 挂断电话后,盛耀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手虚握成拳敲击实木桌面。 不用? 担心跟他的见面会被沉思仁发现? 这么看来,沉思仁应当是原谅她了。 从烟盒中抖出一支烟,盛耀甩下眼镜摸过火,点起几袅烟雾。 吞吸吐纳间,方才的生动情绪从他的五官中淡去,无波无澜的模样重新回归。 他略有些想不通,沉思仁为何偏偏只对他穷追猛打,却对周元轻易放过? 莫非…沉思仁早就看出端倪,知晓了他的别有用心? 不,不应该。他很快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不经意间目光掠过桌面左侧的日历,大红色的“立秋”二字在漆面纸上甚是擢眼。 下齿磨咬唇珠半晌,他长叹一口,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首-发:po18xsw.com (ωoо1⒏ υip) 是与不是 书房内只亮了盏壁灯,窗外渐暗,闷青色的天空低垂,瞧着似是将雨未雨。 张斯佳翘腿坐在阳台的小桌边,不时几缕暖风涌来,吹散她鬓角碎发。 不过她全然不在意,目光投注于手机屏幕中的内容。 这份资料张崇善上个月便发给她了,彼时她粗略一扫,见胡月父母皆在机关单位内工作,职位也都不高,便欲采取一贯做局的方式,给胡月父母设套再找人举报,走双规流程。 然而张崇善前几日来电话却委婉地告诉她,眼下这个方式行不通。他升官在即,走的又是空降,派系之间多是眼热之人,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便会落下把柄。往后一旦有机会清算,或许会成为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是以张崇善希望她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行其事。 张斯佳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要是放在平时她也能忍。然而胡月每日出现两次的频率实在过于频繁,威胁感日益扯碎她的耐性,甚至将她影响得连酒庄的事都无心打理。 咬着指甲盯着屏幕思考许久,张斯佳不打算再等下去,处理一个地级市环保局的科级干部于她而言绝对上升不到颠覆家族的高度,于是她从手机中调出秦石叶的名片,将电话拨了过去。 “喂,小秦。” 秦石叶听见张斯佳的声音,挥开身边杵着的几人,走到僻静处回话。 “斯佳姐。” ”上次交代那件事,最近办的怎么样了?“ “横充化工已经把两百万的卡趁胡志明喝醉的时候塞进他包里了,接下来走纪委实名举报就好。” 张斯佳将鬓角乱发挽至耳后,眼底露出少许喜色,“嗯,横充化工跟我有关联,这件事要做的小心一点,免得引人注目。” 秦石叶恭敬地颔首称是,“会先找人揭发污染超标问题,然后再把胡志明牵扯进来。“ ”嗯,他老婆身上有什么收获吗?” “暂时没有,他老婆在财政厅里快要退休了,最近一直在请病假,没有突破口。“ 张斯佳蹙眉,不满道,“不非得当下设套,以前的事也可以翻明白吗?你做事就是太循规蹈矩了,有的时候放开手脚,别老等别人抽一鞭才动一下!” 秦石叶诺诺,“明白,会尽快办好。” 张尤佳嫌他应的敷衍,又接连责备几句,直至将胸口闷闭多日的怒气撒出,才挂断电话。 将手机搁至桌面,忽然感到面上一凉,向外望去,黑沉的天上飘下纷纷雨丝,她看了眼腕上的时间,六点整。 推开阳台的门走入室内,想着云云此刻应当下了马术课正在回家的路上,于是张斯佳下楼坐到客厅内等候。 虽然屋外雨势渐大,然张斯佳的心情却明朗许多。她抽出茶几下久未打开的电脑,逐一查看名下酒庄这几日收获的订单,面上露出难得笑容。 “叮咚——” 盛耀斜靠在沙发内抽着烟,听见门铃声赶忙起身朝门边走去。 周元从公司里出来时未带伞,出租车没停在建筑遮挡的落客点处,于是上车时她被瓢泼的雨浇了个透,单薄的衣料湿黏地裹在身上,待进入冷气充裕的大堂便令她打起冷噤。 避过盛耀走入屋内,周元问,“有没有衣服给我换一下?” “穿我的,还是穿睡裙?” ”穿你的吧。“周元想了想,随后又说,”T恤就好。“ 盛耀脚下一拐,走向衣帽间,从迭放整齐的柜格中拿出一件偏大的黑色T恤,而后回到客厅递给她。 周元换好衣服后,盘腿坐上沙发,再次开口,”有热水喝吗?“ 盛耀摇头,”家里没有热水壶。“ 周元吸了吸鼻子,扯过抱枕边的毯子裹住赤条的双腿,调整坐姿,半个人陷入绒面沙发内取暖。 ”要关空调吗?“ ”不用,那样太热。“ 盛耀顶了顶镜架,不再多问,走到沙发另一侧,交迭双腿坐下。 “来根烟吧。” 周元缓了一会儿,体感温度升高不少,遂抬腿触了触盛耀的腰。 盛耀摸过茶几上的烟盒,磕出两根叼入微嘟的唇中点燃,随后喂进周元嘴里。 吐出一团烟雾,周元垂眸,余光瞟向今日明显少言的盛耀,不知他将自己叫来,却迟迟不主动聊正事意欲何为。 “怎么一直没找我?” 抽完一支烟,盛耀终于偏过头来看周元。 周元倾身将烟蒂掷入烟缸,”你也一直没找我呀。“ 盛耀脸色未变,似乎不意外她有此反应,”最近比较忙。“ 周元盯他片刻,倏地笑笑,“最近我回想沉思仁发现我们两人的经过,其中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想问问你。” “你说。” “为什么给沉思仁老婆的项链和我的项链是一样的?” 盛耀闻言,忽地面部一阵发僵,“…不是一样的。” 周元眼中透出玩味,“是吗?” “你为什么觉得那两条项链会是一样的?” “不是就不是吧。” 周元不欲跟他争,是与不是那一瞬间的迟疑便已说明一切。 原来 (ωoо1⒏ υip) 盛耀长眉轻抬,双手交扣在膝上,叹了口气,瞒不住的事,不如索性将实话说了,兴许还能挣下几分好印象。 于是他说,“你猜得对,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送一样的项链?” 周元见他神情中并无异色,不由觉得奇了,被人戳穿还能如此镇定,其心思之深可见一斑。 “当时挑项链的时候,店员说最后两条粉钻了,纯度和颜色都是抢手货,我没多想就一起拿了。” “哦,是么?” 周元托腮望着他,心下冷笑。 没多想这话但凡从其他男人嘴里蹦出来她说不准会信,然盛耀明显不是这样的人,回想他精心设计引导事态发展的始末便可以看出,他必然是走一步想十步的人。 听出她口气中的质疑,盛耀迎着她的目光凑近,小臂撑到她身侧,与她对视,“你怀疑我?” 过近的距离,周元稍感不适,小幅度向后退开,讪笑道,“也不是,只是觉得奇怪。” 察觉她隐隐排斥,盛耀抽手坐回原处,斜睨她道,“我们当初在一起就说好的事,不会变。” 说好的事? 周元眼睛倏地一亮,和盛耀滚上床的原因一直让她匪夷所思,如若今天能将这长期困扰她的疑问解答,即便无法探清盛耀的隐藏意图,这趟也不算白来。 “你还记得我们说好的事?” “嗯,我替你打探沉思仁的消息,他成功离婚后,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没想好。” 盛耀说的坦然,浓艳的五官中叫人看不出破绽,但周元只觉得这个约定听起来分外古怪。 谁会天真到冒着触怒沉思仁的风险只为求取她未来的一个帮助? 荒谬,她不觉得自己能力通天到值得盛耀大费周章。 “我有什么能力能帮上你的忙?” 不知觉的一怔,盛耀无波无澜的眉目中倏现凛色,仿佛表情管理刹那失常,他蓦地挪开目光,“你能帮的上。” 随后似是不愿深入这个话题,他毫无征兆地起身,揪起后领脱去上衣,露出精瘦结实的体魄,边朝楼上走边说。 “我先去洗个澡。” 不知是先前二人的谈话需要伤神思考,抑或盛耀寄望长时间的冷静能让周元放弃接连的探究。 二十分钟过去,手机被周元刷得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也未听见楼上传出预备下来的响动。 左等不来右不等不来,百无聊赖的周元叹了口气,决定自力更生。 拉开茶几下的抽屉,内里全是一沓沓的政府文件与资料,并没有充电器的踪影,周元并无偷窥的心思,扫了一眼便合上。随后环顾客厅一圈,她起身走向酒柜边的吊柜,准备在此碰碰运气。 吊柜下总共有叁层抽屉,第一层中放置的是盛耀的个人证件,第二层中有许多杂物,她伸手探入其中翻找两下,一条白色的充电线印入眼帘。揪住线头往外抽,却发现它与其他连接线纠结在一起,缠成了紧凑一团。 抽屉内空间有限,周元不得不将几条线一齐扯出,蹲在地上一一拆分开。 将线分出来后,周元把不需要的线拾起,准备一股脑再扔回去。 不过当她视线投回抽屉时,手部连贯的动作却是一顿,抽屉的底层静静躺着一张被火灼过的照片。 而那照片中显露的是一张她分外熟悉的脸——余芷的脸。 照片被颤抖的指尖取出,晕眩袭上周元的额头,她半个身子靠在吊柜边,感到膝盖阵阵发软。 沉思仁那日的话冲入脑海——“你爸的案子是当年盛耀他妈听说交上来有新证据后,为从刘书记队伍里脱身,给上面递的投名状…” 她忽又想起刘珈洛连夜从香港出逃前曾来当面嘱咐她,一旦余舒或余芷找她,任何话都不要透露。 哆嗦地翻开照片背面,被熏黄的相纸上残留着半个“姐”字。 她扶着额头回忆余芷与刘珈洛在一起时,好像确实提起过她有个弟弟。 如若余芷与盛耀同胞,那么盛耀的母亲就是余舒,难怪… 原本滞塞的思维一时豁然开朗,不过巨大的恐惧随之弥漫心头,她愈发不理解盛耀为何盯上她。”啪嗒,啪嗒…” 来不及多想,楼上便传来脚步声。周元叁两下将照片与连接线放回原处,随后猛地抬腿一踢将抽屉合拢。 短短二十秒,盛耀托着一块毛巾擦着湿漉头发,换了身浅色浴袍走至周元跟前,“在干嘛?” 唯恐被瞧出端倪导致打草惊蛇,周元尽量自若地从他身畔走过,将正面避开他目光所及,“手机没电了,想找电视遥控器。” 下巴冲电视下一指,盛耀说,“就在电视下面。” “哦。”周元掩饰性地笑笑,僵硬地朝电视走去,“你帮我找条充电线吧,我一会充完电就回去了。” “今晚回去吗?沉思仁不在市里。” 盛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湿热的气息裹挟着沐浴后的芬芳,在她拿起电视遥控器那刻,朝她喷薄而来,无端地腾起一阵寒意。 “明天一早有事。” 周元闪身退开两步,不假思索即回绝。她当下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打电话找刘珈洛问问,好弄清盛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盛耀擦头发的手势一顿,随即笑说,“那我早点叫你,明天我一早也有事。” 齿间错了错,周元自知再争下去只会露出马脚,深吸一口气道,“行吧,那我先上去洗澡,有点冷。” “那行,你去吧,我帮你把睡裙拿过去。” “好。” 周元有些恍惚,步履僵硬地朝楼上走去。 背过身去的她未曾瞧见,双目微眯的盛耀正注视着她手中紧攥的电视遥控器出神。 下齿咬了咬唇珠,盛耀长眉深蹙,什么让她如此慌乱以至于连放下遥控器都忘了? ** 说一下,这里面的对话,尤其是男人说的话都不一定是真话 首-发:po18vip.de (ωoо1⒏ υip) 红色通缉令 暴雨大面积覆盖江浙沪,降雨量随台风过境愈演愈烈,天空低压黑沉,仿佛要坠落下来碾碎城市,闷雷轰隆,万千霓虹的杭州就此被摁下暂停键。 小郑打着长柄伞候在车旁,呼哧刚猛的劲风将伞盖吹得朝一个方向倒,他却似乎毫无所觉,兀自漠然地站着,眼光搜寻沉思仁的身影。 九点半,沉思仁如期从门内迈出,小郑快步迎上去。 “沉总,盛耀上上个月的账单招商已经发到您手机里了。” 沉思仁脸色微变,脚下阔步一缓,“看过了吗?” 小郑见胡月蹬着高跟鞋小碎步奔来,极有眼色地斜身挡在沉思仁身后,区开身位,“看过了,那两条项链不是一天买的。” 倒是与他猜想的并无差别,沉思仁纤薄唇角抿出锋利弧度,冷嗤道,“中间隔了几天?” 小郑边拉车门边回应,“隔了一周。” 沉思仁跨入车内,回身瞄向即将准备上车的胡月说,“坐前面吧。” 掏出手机点开招商银行发来的账单,他的眼光于消费记录中搜索,很快停留在一笔四十万欧的消费记录上,指腹顿了片刻即拖动屏幕下滑。 果然在一周之后,另有一笔七十万欧的消费记录,而两笔消费同属于一家店。 还挺舍得,沉思仁释出一声冷哼,随即将手机抛落至另一侧的座垫上,掐住眉心闭目沉思。 要知道盛耀并不得家中青眼,手头的现金一年顶多千来万,严打之下想要从灰色地带捞油水无异刀口舔血,自小在斗争环境中长大的他必然不会。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将他驱动,愿意拿出近一年的收入去布一个局呢? 自那日在傅部的生日宴上瞧见张尤佳戴的项链,沉思仁只消半日便猜出盛耀的意图,送出两款同样的项链必定是想让他发现其与周元之间暗通款曲。 而周元在这其中不过充当了一把趁手的刀。 但将近半月过去,他始终未想清楚破坏他与周元的关系会为盛耀带来何种好处。 闭合的眼皮下眼珠快速转动,沉思仁纠集脑部内一切存储信息进行分析,不过半晌过后仍未有头绪。 倦怠地捶了捶太阳穴,沉思仁放空看向窗外,道旁的玉兰花被狂风卷起打上车窗,花瓣早已失去了挂在枝头的新鲜模样,残败而赃污。 忽地一个人影从脑中划过,沉思仁不可置信地瞠目,反映片刻后摁下前后排通讯器,顾不得避讳胡月,冲小郑沉声道,“去查刘珈洛的红色通缉令是不是下来了?” 在浴室中磨蹭近一小时,周元才整理好复杂心绪,镇定自若地从浴室中出来。 纤白的双腿直挺挺的曝露在外,凹凸有致的身材随走动乍泄少许春光。 “还冷吗?”坐在矮几旁的盛耀循声瞥去,将手边备好的睡裙递过去,下巴朝床头柜上冒着热气的姜茶点了点,“喝点姜茶?” 周元解开浴巾,在他的目光巡梭下套上睡裙,随后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不是没有热水壶吗?” 盛耀淡淡道,“外卖叫了一份姜茶,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周元象征性地拿起姜茶轻抿一口,“哦,谢谢。” 盛耀没接话,舔了舔微嘟的瑰唇,凝神看她几秒,骤然起身捉住她的腰,将人扯入怀中,近距离地审视她。杯中的茶汤争先恐后地洒出来,泼了他一身,热度透过衣衫传至周元皮肤,致使她抗拒地向后退,却被他小臂一把锁住,无法动弹。 “你在怀疑我。” “没有,你想多了。” “你怀疑我从中作梗,破坏你和沉思仁的关系。” 周元迎着他目光仰头,片刻后勾唇,“这是你说的。” 盛耀镜片后的眸子眯起,神色变得幽深,“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那要问你,我不知道。” “如果我解释呢?” 解释?有真话么? 周元心下发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欲立即结束这个容易暴露自身的话题。 于是她懒散地将头倚上他的肩,狐狸眼微微上挑,带起几分若有似无的媚意,“解释有什么必要,你替我抢救一下现状才是真的。” 盛耀听了,略有愣怔,而后似是为了验明她话中真伪,浓艳的五官压下来挡住顶光,抵住她的额头。 镜片随着二人缠绕的气息凝起一层薄薄淡雾,逐渐模糊视野。 “让沉思仁重新理你?” “嗯。”周元抬手抹开他镜片上的屏障,随即掌心顺着他的轮廓下滑,拓进他颈内摩挲,很快摩出几分暧昧,“让他心里的疙瘩完全过去。” “不难。” 盛耀紧绷的神色稍缓,微嘟的唇抿出淡笑。虽然对她与沉思仁的情况了然,然而只要她愿意继续与自己来往,一切就还有机会。 虽然元旦过后便要去长沙,但叁个月内将她与沉思仁搅黄,继而让她转投自己。 够了。足够了。 信心催动血液沸腾,不由自主地掌住她的后脑,吸入眼前微湿的嫣唇碾磨,他听见自己说,”心沉进肚子里,这件事一定帮你办好。“ *** 首-发:po18me.com (po1⒏ υip) 把我弄死 伸手抵住他的唇,周元后撤,凝着他半天没吭声。 摘掉镜架,随手朝矮几上一甩,盛耀蹙眉问,“还有别的事?” 别的事自然没有,只是心怀鬼胎二人为了稳固表面平和,即将使出浑身解数演一场床戏,周元实在感到抗拒,她无法确定一会肉贴肉的交磨时,自己是否能演出真情实感,不露出破绽。 毕竟她不是演员,不知如何拿捏抒发的分寸。 万一过于做作,方才的一切矫饰都付诸东流。 久久不得回应,盛耀渐渐感到心里没底,于是他加码道,“下周,下周我再安排让你去看你爸一次。” 周元听见,眼皮猛地一颤,脚步无法自控地向后退开。 依照国家规定,服刑人员每月可被亲属探望叁次,然而周昌业因情况特殊,每遇探视时间,周元与沉若明前去都会被狱警以百种借口阻挠。 最终母女二人因明了其中复杂性,也就绝了探视念头。是以,自周昌业下达判决日起,周元再未见过他。 不过那是叁年前…而现如今盛耀说再安排见面,显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安排过一次以上的探监了。 这无法叫她不震动,难道当初她与盛耀的关系伊始,便是他以此为饵,诱她上钩? 愕然地抬头,四目对撞,只见盛耀眉弓下的眼梢挑起,显然对她此番作态感到怪异。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周元复又靠回他身前,尝试找补,“跟上次一样?” 神色莫测地打量她片刻,盛耀背身走向衣橱,将湿衣换下,“嗯,不通过正式渠道。” 眼看他抽出一条干净睡袍套上,周元不知该如何接茬,只得生硬转移话题,”有酒喝吗?” 垂头将腰际的束带系上,盛耀下巴冲冰箱一指,“你去看看要喝什么。” 见他被岔开,周元松了一口气,过去打开冰箱。冰箱里备存的东西与上次所见略有不同,塞满了水果与芝士,酒水只有一瓶十四代与伏特加。今晚需要消化的讯息太多,周元根本没有喝酒意愿,是以手搭在冰箱门上,半天没有做出选择。 发觉她蹲着不动,盛耀探头朝冰箱掠了一眼。 “要喝别的?” “没有,伏特加就好。” 取出伏特加,顺带摸出一盒蓝莓,周元坐到床头靠着。 软实的床垫塌陷,盛耀自另一头坐上来,拿瓶喝还是拿杯子?” “拿瓶喝。” “你有点怪。” 周元拧瓶盖的手僵硬地顿了下,“你也有点。” 拿过她膝上搁的蓝莓,打开塑料上盖,盛耀似是漫不经心地问,“沉思仁卡你最后一笔款了?” 周元不悦挑眉,“你猜呢。” 盛耀要笑不笑地扭头睨她,抬手在那未及合拢的唇中丢入一颗蓝莓。 叼住他的指尖咬了咬,周元倏忽间翻身骑上他的腰,“一晚上都是沉思仁,是不是有点没劲?” 屈膝朝她臀后顶了顶,盛耀笑得声线发颤,“不是你以前说聊沉思仁就感觉特别刺激么?” 周元翻了个白眼,虽不知原本的自己在何种情势下说过那些话,但此刻她实在对他提沉思仁的行为感到厌烦。 从前未知他身份和意图时尚且觉得他兴许出于好意,而今看清后只觉得抵触,无法自如地与之对谈。 如此想着,无端升起几分烦躁。 将瓶口怼进他微嘟唇中,灌下叁分之一瓶,趁着他吞咽不及,闲着的手抽去他腰际系带,周元说,“玩点别的不是更刺激?” 几大口酒来的猝不及防,食道似被溶岩刷过,盛耀被辣得大喘两秒,挑眉问,“玩什么?” 周元利索地掰过他的双手,叁两下用系带将手腕捆缚于一处,打了个死结确保他无法挣脱后,把绳结朝床头凸起一挂,随后扯开他松散的睡袍。 “你说玩什么?” 面色中凝出些许冷意,外露的情绪使周元看上去极具进攻性。像一头随时准备猎杀的母狮,眸中闪动着掠食者的血意。 兴许被她忽然变幻的气质震住,盛耀抿了一下唇,说,“行,你玩。” 周元未再说话,起身将姜茶与伏特加混满口腔后,回身上床,倏地埋头包入渐有起势的肉茎。 她吞的不深,只是将龟头浅浅含入,让其感受酒液与姜茶的热度。 如同落入沸水的遭遇令性器霎时昂首,而她偏偏不轻不重地含着,不予丝毫舔舐的抚慰。 逼溃理智的燎烧感从小腹袭来,浓艳的五官漫上红潮,眉目不受控地拧起,他感到腿骨传来剧烈抖动。 难受。 刺激不假,但并非快感。 而是纯粹的折磨。 紧了紧齿关,盛耀暗恨自己低估了她无师自通的能力。使过的手段被升级后交还回来,滋味委实不好受。 挑起眼帘瞥他一眼,周元抓过被单上散落的蓝莓,含了一颗入嘴。非要将她留下,自然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她闷笑一声,而后毫无征兆地,舌尖顶住那粒小果子,随着水液一齐朝马眼里塞。 “嘶…你别…” 痛,直抨脑干的刺痛,盛耀无法自控地抽气出声,脸色由此转白。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一遭如砧板鱼肉一般为人亵玩。 感受到他腰腹挣扎后撤,周元的膝盖登时一扣,锁住去路。 舌尖爆开果浆,涌来丝缕甜味,狭小的细缝里容不下圆物,蓝莓碎成几瓣,周元浑不在意,自顾自加着力道,其中一粒碎屑被舌尖顶进,卡入身体中最为脆弱的口径。 ”操!” 异物感与烧灼感令人抓狂,计划霎那间俱被抛诸脑后。盛耀仿佛一条脱水濒死的鱼,奋力一滚,将性器从她口中抢救出来。 “嘭——” 紧挂的绳结被他粗暴扯下,绒面裹实木的床头由此歪扭。盛耀翻到床边,大口地喘着粗气,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周元闲闲地咽下混合液体,不紧不慢地俯身过去,撑手悬至他身侧,“怎么?玩不起?” 平复少许,盛耀忽地翻身将其压住,由上自下地审视她,眸光黯浊,“玩?你想把我弄死吧?” 扬手碰了碰兀自坚挺的粗涨,惹来惯性回弹,周元轻佻勾唇,“你看它不是挺激动的。” 较劲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性器确实未因受虐露出半点颓势,仍旧高耸着,精神百倍。 鼻尖发出一声短促气音,盛耀无言以对,翻身滚回另一侧床面,双手外拧,试图将手腕挣脱出来。 然而绳结却随着他的挣扎,肉眼可见地越缚越紧。深吸一口气,他气闷躺下,冲一旁悠哉睨他的周元抬起手,“你学过怎么打结?” 周元哼笑两声,食指点了点他手腕上的红痕,“以前觉得好玩特意学的。” 长眉深蹙,瑰色嘟唇磨蹭几下,盛耀正想说话,却被她一手握住,指尖拢着鼓涨揉捻。 脆弱被掌握,手腕生疼,眼下能动的只有两条腿,处境可谓被动至极。 以至他只得耐着性子,温声与她交涉,“能先给我解开吗?” 周元似是没有听见,拇指上游,拨开马眼,指甲尖轻轻刮蹭吐着粘液的小孔,力道不重,正好将感受控制在爽与痛的边缘。 不曾见光的嫩肉被翻开,小沟里红滟滟的,烁着水光,嵌进内里的蓝莓碎瓣随拨弄若隐若现,经他呼吸时的起伏渐渐朝深处坠去。 那画面真是…好不可怜。 闷气凝噎胸口,盛耀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即便是会所里的鸭子也不一定会被玩弄得如斯惨烈。 磕下眼皮遮掩不豫,他再度出声,“放开行吗?” “不要。” “就放…嘶…” 似是不小心失了力道,原本轻缓搔动的指甲尖忽地深抠。 撕扯头皮的剧痛令盛耀面无血色,嘴边漏出一串痛哼,颈下深埋的青筋陡然绷露,他的眼前被黑暗覆盖,而后视网膜内布满纷杂雪花,冷汗顺着脊柱哗哗下淌,干燥的睡袍很快沁出潮气。 望着他腰腹间因疼痛而蜷起的肌肉,周元略显残忍地舔了舔嘴唇。 方才她确无半点性致,如今倒是被他此般情状勾起几分着迷。这种破碎的美感,于他浓墨重彩的气质中显得突兀,却莫名迷人。 “我不小心的,你没事吧。” 道歉也不知是给他,而或是给她嘴边蹭着的那根。 盛耀抿了下唇,强自按耐上窜的怒意,他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若非对她另有所图,此刻床板兴许都被他捶烂了。 “还要玩多久?” “玩够了。” 俏皮地冲略有疲软的肉棒呵了口气,周元撑起身,将睡裙捞至腰间,抻腿跨上他紧实腰腹,臀缝精准地扣住龟头,来回摩挲。 软嫩的龟头被激得再度昂首,拓进肉隙内,自有意识般去寻摸入口。 室内逐渐漫起细弱水声。 “枕头下面有套。” 长久积蓄的欲望稍得慰藉,盛耀黯浊神色缓和不少,在她吞入头部时,好意用下巴指了指另一侧的枕头。 掀开枕头一角,翻出套子,周元咬着金属外包撕破,两指夹出塑料薄膜,随后身体撤开,单手将膜套撸到根部。 001比起其他套而言,内部稍显紧绷,由于周元甚少替人戴套,两指夹着根部的环套朝下扽了扽,套子还是无法完全包住硕物。 无奈抬眼,恰好瞧见盛耀如惊弓之鸟般警惕地屈起双膝,似是随时准备躲闪。 周元望着他戏谑一笑,深深地坐下去。 尽根没入那刻,二人相继呼出一口悠长浊气。 重重迭迭的温热肉褶聚拢挤压,麻意驱散了疼痛尾调,几乎是下意识的,盛耀收拢膝盖夹住她的腰,支腰耸动起来。 他动的不快,紧窄的穴道缠得太紧,失去手部的支撑难以为继平衡,于是每每只得深重缓慢地贯入。 几十下后,周元渐渐感到不满足,揪住散开浴袍中露出的乳头,狠狠一拧,催促道,“动快点。” 泡在水液中的硬物一抖,盛耀闷哼,”你松开我,要多快有多快。” 周元塌腰,半伏于他胸口,“有限制才能看出能力。” 盛耀被气笑,胸口发出低震,“呵,你把我跟谁比呢?” 懒得跟他扯皮,周元捏着系带头扯了一下,绳结轻巧散开。 重获自由的盛耀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眯起眼凝她,“你在跟我较劲吧?” 周元没什么表情,淡淡问,“还做吗?” 稍微偏了一下头,盛耀猛地掐住那截窄腰将人反压身下,提起两支纤细脚踝折至她颈窝,肉刃磨刀似的朝深处狠凿,快得几乎可以看见虚影。 热汗从额角滚落,打上她起伏晃眼的乳肉,画面叫人头脑充血,盛耀咬了咬牙,问,“够快吗?” 周元勾唇笑了笑,无序喘息之间,回应道,”到底…谁在较劲?” 腮线紧了紧,精瘦挺翘的臀部蓄力,回答她的是比窗外急风骤雨更剧烈的撞击,淫液汩汩地推出来,被打来的耻骨与囊袋拍散,爆开水花。 急重的喘声交织着清亮水声,又湍又急,响至深夜。 兴许是各自都夹带了脾气,持续高频的操干未被恳切的求饶阻断,而盛耀并没讨到半点好,身上俱是青紫的挠痕与掐印,甚至连下颌缘如此显眼的地方也有一条醒目的血印。 结束后,二人各自抽起一根事后烟,靠在床头享受尼古丁对几度高潮的脑部进行镇定。 “上一次我去看我爸的时候是几月份来着?” “四个月前。” 周元哦了一声,掐烟的指尖紧了紧,看来她想的没错,跟盛耀滚到一起的契机是因其提供了探监的机会。 那…为什么沉思仁不可以? 眨巴两下眼睛,低头抿了一口盛耀递来的水,她又问,“沉思仁不会知道吧?” 眼珠稍稍动了下,盛耀放杯子的手一顿,“应该不会,张家在政府系统里对他盯的很紧,毕竟沉家和张家现在分流了,各自都忌惮着。” 周元想了想,吐出一个烟圈,“哦,是么?” 难怪沉思仁说他的婚姻不会持续太久,原来是这段婚姻已经掣肘他本身了,可如若他一旦离婚,那主动权便会从她手中溜走。 这该如何是好… 盛耀见她愁眉不展,凑近问,“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怎么不高兴?” 绞了绞手指,周元掩饰道,“没有,怎么会不高兴,就是怕他知道我去看我爸。” 展臂将烟头摁灭进烟缸后,盛耀状似不经意地问,“哦,那你刚才洗澡的时候怎么把楼下遥控器带上来了?” 周元猛地抬眼,顺着他目光看向搁在矮几上的电视遥控器,吸入的烟雾被呛进肺里。 “咳咳…”以手掩住面上愕然,她答,“还不是愁我最后那笔款。” ** 挺长的,盛耀的剧情不好写,剧情展开的时间线老捋不清 你要加油 (po1⒏ υip) 周元再想起刘珈洛,已是一天后。 自盛耀家回来后,她的心态格外怪异,分明一些错综复杂的疑问已经得以解开,然而心头的不确定性却愈发强烈,转念一想,才发觉扑朔的谜团愈发多了。 注意力涣散,暂且将电脑中审阅了一半的文件关掉,她摸出手机登陆Line,找到里面唯一的一个联系人。 打开对话框,思索数秒,指尖编辑一条消息发送过去——有空吗?聊聊。 那头很快即有了回复——电话还是视频? 周元定在对话框下的手指略微顿了片刻,而后未再回复,点击视频通话拨了过去。 “怎么了?” 接通后,刘珈洛的模样自屏幕显现而出,熟悉的声线传入周元耳膜。 盯着画面中这个与自己相识十多载的人,周元当即觉得穿来后的所有紧绷被莫名消解。 她眨巴两下眼,放任自己流露愁色。 “你知道盛耀吗?” “盛耀?”刘珈洛眉梢上挑,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意外,“余芷的弟弟,你碰到他了?” “不是,我跟他…”周元顿了顿,略有些难以启齿,“我前天在他家里看到余芷的照片了。” 多年养成的默契不必多作解释,刘珈洛须臾便从言语顿滞中品味出她与盛耀的关系。 “他找上你的还是你找上他的?” “这个…不好说。” 刘珈洛思索半晌,挠骚额头两下,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估计是想通过你找我。” 周元惊讶,“为什么?” 抿了抿唇,刘珈洛抬眼直视屏幕,目光肃穆,”余芷死了。“ 周元惊得指骨一抖,手机险些掉下去,”…因为你?“”不完全…当时余舒答应她会放我一马,结果后来当然是没做到,所以前几年她就一直联系我,道歉忏悔之类的,我也懒得搭理。” “然后?” “去年吧…她自己到美国找我,我没顶住她的狂轰滥炸,就见了她一面,当时她人有点魔障了,说什么要让余舒身败名裂,我没当回事,当天吃完饭送她回了酒店,没过几天就看到新闻报道,说她那天晚上两点的时候在Downtown七街被枪杀了。” “帮派?” “不是,一个叁无homeless。” 呼吸凝滞,一个骇人的臆测于周元脑中应运而生,她被钉在当下,好半天才问,“是余舒干的?” 刘珈洛掐着下巴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有这个想法,但后来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你想,如果余舒要控制余芷,完全可以找地方把她关起来,可显然安排这事的人是希望她永远闭嘴。” 指甲嵌入皮质桌面,周元眉心深蹙,琢磨了一会儿,问,“你问过她打算怎么让余舒身败名裂吗?” “我听了一点,好像跟余芷父亲当年瘫痪有关,但多的我就没听了,她要给我看照片,我拒绝了。”刘珈洛的视线下滑,眉宇间透出落寞,“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在不想再和过去的事产生任何牵扯,不被抓回去就不错了。” 认识多年,从前的刘珈洛一贯张扬鲜明,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心态几何,周元足以感同身受。于心不忍地宽慰几句,见他郁色舒展,才又问道,”她父亲瘫痪是怎么回事?” 摸过手边烟盒,敲出一支烟点燃,刘珈洛略微梳理了一下事情脉络后说,”当年余舒头婚嫁了魏进贤,生了余芷。那时候魏进贤因为有余家和自家的资源傍身,在部队里升的很快,二十八岁就到了副团,可也就是那一年吧,魏进贤突然瘫痪了,余舒守了两年后就跟魏进贤离婚,嫁给了盛冗禹。” 周元品了品,疑惑道,“盛耀和余芷是同母异父?” 点了点头,刘珈洛吐出絮状烟雾。 “那他为什么要找你?” “他小时候和余芷都在警备司令部长大,余芷和他的感情很深。” “所以…其实他们家现在觉得是你害死了余芷?” “就目前来看应该是。” “那…” 思绪纠缠,周元脑中如同浆糊般粘稠混乱,以至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刘珈洛盯她半晌,见她神态中俱是纠结,即刻对她陷入的事态有了大致猜测,”盛耀对你有帮助吗?“ 周元胡乱撸了把额前碎发,将头深埋入臂弯,“他对我有限制。” “学校上面的事?” “嗯。” 知道她维系周昌业扔下的烂摊子不易,刘珈洛掐灭烟蒂,勾出一个安抚的笑,“把控好利用他的距离,只要他一天找不到我,他一天就是你的关系网。” 抬起头,掌心用力蹭着额头摩挲,白皙的皮肤很快擦出红印,周元焦虑道,“你不害怕吗?” 笑意加深,刘珈洛分外淡然,“害怕有什么用,横竖都这样了,能帮到你也不错,至少还算我刘珈洛有点价值吧。” 抿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周元眼底漫出透亮水光,她心酸叹息道,“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惨了,明明…” 明明当初想要的一切都握在手里啊,可现在怎么就…不得不活得仰人鼻息,胆战心惊了呢。 呼吸几度哽咽,想说的话噎滞在喉咙,眼角的水珠随之扑簌滚落,模样脆弱而狼狈。 眼见她情绪低落,当即知道她定然近日又遇现实重压。回想她曾经那副恣意性子,不禁也联想起自己的风光过往,一时胸口闷痛。 自若情绪难以为继,刘珈洛磕下眼皮,艰涩劝慰道,“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眼下没走到最后呢,你要加油。” ** 首-发:rousewu.uk (po1⒏ υip)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最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Woo18小说网更新。 全网最新连载小说,完结小说…… 收藏备用网址:(po1⒏ υip) 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Woo18小说! 喜欢 攻略法则 请大家收藏:(&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gt;<a href=" target="_blank">) 首-发:po18vip.de (ωoо1⒏ υip) 冷面 两天后。 “沉总,这是您要的那份红色通缉令的复印件。” 小郑从兜里掏出一份折成小方块的纸张,抖落开折痕,铺在沉思仁的办公桌面。 拿起一旁的重物压住翘起纸张,沉思仁没着急看,下巴冲门口一指。 “去把库里南开过来,我等会出去。” 小郑应诺下,转身朝外走,临出办公室前掠了一眼沉思仁,见他靠在椅子中若有所思,不禁觉得不可思议。跟在沉思仁身边数年,何曾见过他为别人费心至此,杭州的财富论坛下午才告一段落,便不顾多日疲惫,愣是顶着台风天赶回来。 在他印象中,若非关乎切身利益,沉思仁一概秉持淡漠疏冷,像个没有温度的假人,半点窥探不出实际想法。 如今倒是,一而再再而叁的破例,也不知道… 脚步照肌肉记忆行至门前,注意力却未及跟上,小郑一时不慎,磕在门上,他捂着脑袋自嘲笑了下,推开门。 沉思仁如何跟他又有什么相关,横竖是他管不着的层面罢了。 粗略扫了一眼红色通缉令上名单,刘珈洛的名字赫然在列,视线黏在上面良久,沉思仁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搓了搓眉心。 很累,处理这些事超出了他精力范畴。然而他却无法放任不管,闭了闭眼,将腕表正对自己。 九点五十,也不知道周元此刻正在何处。 扯开领口的扣子,他抬手盖住布满血丝的眼眶,准备小憩一会儿后,再给她去电话。 而彼时周元正和陆宽坐在一家面馆中吃面。 鸭蛋与碱水制出的扁宽冷面,经花生酱与香醋调味,盖上面筋香菇笋片勾芡打出的浓稠素浇头,由筷子一挑,于白灿灿的灯光下散着诱人油色。 很适合闷热苦夏。 往嘴里扒拉两口,吞咽不及,周元嘴角溢出少许乳白的酱渍。 陆宽瞧见,起身去收银台边抽了几张餐巾纸,顺带捎了两瓶玻璃瓶的美年达回来,替她擦干净嘴后,插上吸管。 “是你印象中的味道吗?” 陆宽不喜欢这类甜中带酸的古怪滋味,是以没挑几口就搁下筷子,托腮看她鼓着腮帮子咀嚼。 囫囵吞下一大口,周元点头。 “跟我爸做的味道有点相似。” “我前几天还找到一家做蟹粉叁虾面的,下次再去吃?” “好。” 吃的急,饱腹感很快上蹿,面剩大半碗周元便再塞不进,只得依依不舍举着筷子,挑拣碗中的豆芽与青瓜丝咂磨味道过瘾。 “嗡嗡——” 周元夹起最后一根豆芽,放在陆宽身侧的包内即传来震动。 陆宽低头翻找两下,瞧见那部白色手机,抓取的手势顿止。愣怔片刻,才将其取出,随后目光不受控制地扫向屏幕。 周元见递过来的是白色手机,犹豫两秒,终是起身往餐厅外走去。 陆宽垂眼抿着吸管咬了咬,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餐厅开在城中街道上,周遭有许多老小区,因此附近不少晚间出门遛弯的人,环境拥挤嘈杂。 周元避过两个迎面来的夫妻,走到一家便利店前站定。 “喂?” “你在哪?” “在外面吃饭。” “吃什么了?” “凉面。” 那头笑了笑,“好吃吗?” “还不错,等会,我买个东西。” 周元走进便利店,自货架上挑了一包软中,气音支使售货员带一个火后,扫码结账。 缩起肩膀夹住手机,空出手来拆开塑料外包,利索地抖出一支烟,周元擦燃火机,而后低头猛吸一口。 沉思仁听见轻微吐烟声,“买完了?” “嗯,买了包烟。” “去哪里接你?” “等会见面?” “嗯,不行?” “没有,那…一小时后你来公司接我?” ”好。” 盯着两指间夹着的那截欲坠烟灰,周元苦笑着吁了口气。 答应了陆宽的电影看来无论如何都要爽约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挂断电话,望着被路灯映照得发红的街道,周元丢下烟头,缓缓迈步走了回去。 “有事?” 陆宽察觉她坐下后的欲言又止,自觉出了声。 歉疚感令周元有些无从面对他,心虚地错开视线,点了点头。 ”嗯,等会有事,可能看不成电影了。” “没事,有事就去忙。” 陆宽的声调中隐含笑意,然而若是看向他即能发现,那清秀的五官中只有深重隐忍。 自周元搬出去后,他不断劝说自己应该大度一些,可眼下真将他架在事上,自然而然产生的失落与妒忌根本无从回避。 二人默了半晌,在热闹的气氛中显得尤为突兀。 余光打量他几许,周元没话找话道,“那个傅煜什么时候能见见?” 团杂的情绪被打散,陆宽抬头应道,“他这两个月会一直待在市里,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提前跟他约一下就好。” 想起前几日支付宝中收到的退款与4S店收据,周元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这两人是否真会是同一人。 “好,那我到时候提前跟你说。” 另一头,小郑将车停在公司楼下后给沉思仁回去电话,“沉总,车在楼下了。” 沉思仁淡淡应了一声,想起方才电话中周元吃完冷面后的雀跃劲,问,“知道哪里的冷面好吃吗?” 小郑愣了会,一时没能适应沉思仁忽然对粗糙的小食感兴趣,“…我知道有两家做的不错。” 舔了舔纤薄嘴角,沉思仁锋利眉目弯出温和弧度,他说,“去帮我买一份吧,去距离最近的那家。” ** 忘记人物关系的可以去第一章,我放了一个人物关系图,最近很忙,日更可能不太能保证,尽量一周只休息两叁天吧,多留言啊 意味深长 周元跟陆宽坐在面店中又闲聊了几句,两人默契地没有提私事,话题围绕着前些日子推进的英国私校名额。 半晌后,玻璃瓶内最后一滴橙色液体被吸干,周元取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总结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走了。” 陆宽听见这话,脸色忍不住黑了几分,绷不住道,“…找你找的急?” 周元朝他杏色的眼瞳里凝了片刻,并不正面回应,只淡笑强调,“该走了。” 陆宽默不作声地磕下眼帘,侧身拿起包递过去。 周元接包的手半路拐了个弯,落在陆宽的侧脸上,安抚地摩了摩。 “过两天不是还一起去吃面吗?” 她掌心细腻,触在颊边温温凉凉,驱散不少夏日浮躁,陆宽由此心宽少许,略有些勉强地点了下头。 二人并肩踱步至路口,陆宽插着兜倚在树干边目送周元上车。 潮热的夜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台风过境后的天空显得阴郁低沉。 待车辆驶出小道,轱辘打弯,尾灯不见,陆宽背后已然沁出薄汗。他不紧不慢地掏出车钥匙,摁亮对街上停着的那辆明黄色Urus。 鞋跟抵在马路牙子边伫了片刻,左右不见来车,他抻腿一迈,叁两步间横穿马路。 “嗡嗡——” 拉门那刻口袋传来轻微震动,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瞿越发来的微信,其中内容令那条刚踏入驾驶室的腿复又抽了出来。 ——看看我碰到谁了。 消息下的配图是一张画质并不清晰的抓拍,陆宽点开图片放大,辨认出画面中的一人。 是宋延。 而将手臂搭在他肩上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面孔,他觉得似乎有点眼熟,抿着唇思考半晌,指尖在对话框中编辑出一个人名。 ——安诚邦? ——对,没想到他们两个最近搭上关系了。 陆宽看着那条即时回复的微信,牙齿错了错,将手机揣回兜里,沉默地上了车。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安诚邦是当年与刘书记搭班子安市长的儿子,只是有一点奇怪,安市长自刘书记事发后一路平步青云,直入北京,儿子也一路带在身边,多得提携。 想来安诚邦如今位置定然不低。按说不应当与宋延作这般亲密无间的兄弟状,再怎么说宋延势单力薄… 不对,他踩下油门后忽地摇头,安诚邦能有如此热情作态,应当是王旭怀承认了宋延的身份,宋延就此不单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了王旭怀。 那么,是什么让一个捂了二十几年不愿承认有私生子的人,一朝转念,忽然就改了心意呢? 拍了拍方向盘,陆宽清秀的眉眼拧起,陷入深思。 十点半的内环依旧有些拥堵,周元望着前方一片晃眼的红澄澄尾灯,抽出一支烟点燃,吐烟的同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自上次与刘珈洛通话后,她一直潜心琢磨刘珈洛是否对她全盘托出,虽然二人曾经的关系与家人无异,但穿来之后,她深切意识到对一切事情持怀疑态度终究百利无一害。 车流龟速行驶,周元伸长脖子朝前眺了眺,发觉道路下口处有几名交警设点在查酒驾,赶忙将抽了半截的烟甩出窗外,而后侧身拿过副驾上的手机登陆Line,查阅自前几天通话之后,刘珈洛发来的信息截图。 不知是刘珈洛记岔了时间线,抑或是那日对她提及时有所保留,周元反复查看余芷在多个社交平台上尝试联系刘珈洛的消息后发现,并非如刘珈洛所说是一年多前发生的事,而是更早,约莫在两年前。 从头至尾重新将余芷的消息读了一遍,兴许是女性的共情心理帮助她代入,抑或对刘珈洛的怀疑滋长,周元从文字中多少品出了些娇嗔意味,似乎并不像刘珈洛形容的仅仅是单方面输出,而更像有回应的聊天。 敲了敲脑袋,周元扔开手机,摁下车窗,探出头对交警递来的酒精测试仪猛地吹了口气。 “可以了,走走走。” 交警抽回机器看一眼,大臂一展催促挪车。 周元蹬下油门,疾驰而去。 将车停入公司楼下车库,拎上包乘电梯至一楼,周元闪身避过门口伫着的几个加班后等车回家的白领。 踮脚朝远处车道张望一圈,很快在花坛后方的隐蔽处瞧见那辆漆黑的库里南。 小跑过去,拉开副驾的门跳上车,扭头看向正在抽烟的沉思仁。 “没等很久吧?” “刚到,回去?“ ”好啊。“ 沉思仁没急于开车,而是将烟掷入抽氧的烟缸中,探手抚了一把她被风吹乱的额发。 ”最近跟刘珈洛有联系吗?“ 周元闻言,系安全带的手一僵。 “联系过?” “…前几天有。” 沉思仁审视她几秒,捕捉到她眉目间划过的防备,勾起纤薄的嘴角笑了笑,打了把方向并入道路。 ”他上红色通缉令了。“ ”红色通缉令?“ ”嗯,追缴海外贪官的那个。” “怎么会…”周元瞠目之下飞速组织语言,“突然提起他?” 沉思仁并未正面回答,“你不觉得盛耀奇怪吗?” 周元没吭声,眨巴着眼思索该如何接茬。 不过沉思仁显然不在意她的答案,自顾自说道,“盛耀找你是为了刘珈洛。” 呼吸凝滞,叁天之内,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盛耀的行为指向同一目的,周元无法不感到诧异。 “是为了…想办法把刘珈洛抓回来?” “嗯,毕竟只有你知道他在哪。像他这种本来就有境外身份,所在地又没有引渡协议的,除了你去举报,基本没有其他办法能把他抓回来。” “那他…”周元十指紧拧,略有些恼火,“怎么就觉得我会帮他?” 沉思仁没接话,侧首淡淡地瞥她一眼,意味深长。 营地教育 沉思仁没有开车听音乐的习惯,车厢内除了低频的引擎轰鸣声,耳畔再无其他喧响。 周元自知失言,一时尴尬,只得垂头刷手机,佯装忙碌。 是以沉寂的夜路上,一路静默无话。 待车辆驶入院内停好,二人进屋自沙发两端坐定,冗长的沉默才得以打破。 沉思仁拿过茶几上备好的饮用水,拧开灌了一口,扬起尖削下巴朝周元一点,问,“最近公司新业务有方向吗?” 见他开启新话题,周元的紧绷霎时卸下,侧过身枕着胳膊回应道,“目前我们着眼在儿童马术和高尔夫上。” 凝神思索两秒,沉思仁自茶几下抽出一饼普洱,起身将饮用水灌入热水壶中,“详细说一下。” “做营地教育可以完全避开K12的政策限制,营地教育从19年开始总市场的增长量在每年百分之二十左右,如今的千亿市场未来成长为万亿市场也未可知。”周元顿了顿,见沉思仁仔细聆听着,似是未有打断的意思,遂继续道,“我们进入这个赛道的优势在于,我们不需要从外延探索获客渠道,而是可以从现有学校生源中获得稳定客群。” 沉思仁取出一支烟点燃,吞吸一口,问,“但是营地教育投入成本高,回报周期长有考虑过吗?” 周元交迭起腿,托腮思忖片刻后,颔首道,“确实有,所以我们的方向在于并购成熟企业,然后打通服务体系壁垒。” 锐利的目光透过絮丝状烟雾审视她半晌,沉思仁忽而抿出一丝笑,“既然想好了就去做,不过事先还是找贝恩做一个并购咨询。” 苦笑着摇了摇头,周元倾身抽过他嘴边的烟,叼入自己口中,“贝恩太贵了,一个月的项目要五百上下了,后期还要找投行,预算肯定超支。” 揽住她的腰将人拉至膝头坐着,沉思仁面上闪过几丝兴味,“找四大也可以,不过也没便宜到哪里去。” 体味出他口气中的戏谑,周元不由有些赧然,哼哼道,“你是不知道我们这种体量小的公司花钱时候的捉襟见肘。” 鼻尖拱了拱她垂下的额头,沉思仁挑起眼梢,严肃道,“完成并购以后,闵行国际学校落成,差不多就可以启动C轮了。” 眨巴眼略算了下时间,得出的结论令周元全身血液迅速沸腾,未坐稳的身子就此一斜,险些栽下去。 好不容易攀住他的肩维持平衡,周元有些不确定地颤声问,“最快明年中旬?” 沉思仁无奈嗔她一眼,好笑道,“最快明年年头。” 等沉思仁泡茶的功夫,周元的激动平复少许,坐在一旁支手端详他动作,许是被他方才说辞鼓舞了近日低迷情绪,眼中拓印进的深邃轮廓似乎都因此蒙上了一层滤镜。 周元想起似乎每次见面他都未曾吃饭,遂关心道,“吃过饭了吗?” 偏头掠她一眼,沉思仁问,“怎么?你要做?” 周元施施然起身,挽起袖管撸至肘部,“可以啊,你饿的话。” 沉思仁推来一盏茶,顺势握住她的手将人扯回来,“吃过冷面了。” “你也吃了冷面?” “嗯,听见你吃了,就试了一下,还可以。” 拿起盛满棕色茶汤的瓷杯吹了下,递到她唇边,又说,“试试。” 啜了一小口,舌尖即触探到陈皮的果香,淡雅的清新中合去熟普的陈味,茶汤由此浓厚而不失清淡,回味悠长。咂了咂嘴,周元如实评价,“挺好喝。” 凑近在她嫣红的唇面上吻了吻,沉思仁调笑道,“现在给你喝自来水,你也会觉得好喝。” 周元耸肩,满不在乎道,“确实呀,要是明年能启动C轮,天天喝自来水也愿意。” 刮了刮她的额头,沉思仁饮尽剩下半杯茶,“你倒是挺直率。” 周元心下起了逗弄心思,挪近些,环住他的脖子。 “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会这么纵着你?” 眯起眼,沉思仁回身睨她,漆黑的眸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 周元见了,微微发怔,只觉他话里有话。 而他接下来的行为确实也证实了这一猜想,他毫无征兆地靠近,擒住周元的下巴,唇舌侵略性地探入,而后擢取她口中的全部空气。 这个吻有别于调情式的细舔慢磨,略有些疼,带着浓重惩罚意味,然而却莫名透着几分压制不住的缱绻。 情绪杂糅,如他方才的眼神,叫人捉摸不透。 他没有闭眼,周元也没有。 两双眼睛近距离地对视,不时失焦,却没有人移开目光。如同对峙,却又似深究,深究着对方到底有几分真心。 直至感受到周元鼻息不继,沉思仁才放开她,淡淡道,“周元,你不要让我觉得有些事做的不值得。” 供氧不足的脑部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周元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有些茫然,直至喘了半晌后,才明晰这是句警告。 脸色逐渐僵硬,想到跟盛耀约好下周去探视周昌业,垂眼盯着脚尖嗯了一声,后又讷讷补充道,“不会。” 她不得不自我欺骗——最后一次,只要见了周昌业之后就断了和盛耀的往来。 可真的能断吗?她尚且不确定。 **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湿的不行 “既然你联系过刘珈洛,那你多少应该知道盛耀姐姐的事了?” 沉思仁抬手,又沏了一杯茶,目光落在色泽浑厚的茶汤中,问的似乎很是不经意。 周元尚在深思,并未设防,下意识应了一声。 沉思仁将茶杯递到周元手中,淡淡问,“见过余芷吧?” 周元回神,蓦地抬头看他,警觉搪塞道,“…当年她和刘珈洛在一起的时候…见过。” “知道她死了吗?” “啊?为什么?” 错开与沉思仁的对视,周元垂眸抿茶,等待他将谜团的面纱揭开。 谁知沉思仁不按条理出牌,不动声色打量她片刻后,纤薄的唇角微勾,“哦,不知道那就算了。” 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抬起头即看到沉思仁眼角的绵延笑意。 顶了顶齿槽,周元无奈,只得自己重启话题,“你说呀。” 展臂将人揽到怀中抱着,下巴搁在她头顶,沉思仁缓缓道来,”余芷早年吃了一些药,对精神有影响,后来出了刘珈洛的事,精神状况就更糟糕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害了刘珈洛。而刘珈洛呢,在她死前一直没有跟她断联系,也让她误以为两人之间还有希望。” 沉思仁下巴太尖,抵在头上微有些疼,周元抻了抻脖子,从怀抱中探出头,“后来呢?” “她刻意接触了我姨妈以前的一个情人,在他嘴里挖出一些关于她父亲的陈年往事,以为拿到可以扳倒我姨妈的证据后,就去美国找了刘珈洛。” 沉思仁的叙述轻描淡写,然而周元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是要以何种方式撬开一个年岁足以作余芷父亲的人之口,令他愿意说出当年秘辛,其中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不言自明。 一阵寒意从脊背后腾起,周元攥住沉思仁的胳膊,打了个寒噤,“那你姨妈当时没有阻止过她吗?” 察觉她的恐惧,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沉思仁说,“我姨妈这个人…醉心权利,对家庭不太上心…也可以说毫不在意,直到余芷到美国打电话威胁她,说手头有证据能让她失去一切,她才意识到女儿已经泥足深陷了,但没过两天余芷就被杀了。” 周元听完,木然地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只言片语。 沉思仁碰了碰她血色尽失的颊面,“害怕了?” ”有点。”周元愣愣地颔首,而后忽然又感到纳罕,“那你们没有想过…” “寻仇?“沉思仁挑了挑眼梢抢白道,”你觉得敢明目张胆做成这件事的人,不会想到这一层吗?” 周元咬了咬唇,自知这个问题不成立,既是敢做,自然就是有不惧寻仇的倚仗。 默了两分钟,她问,“那既然这样为什么盛耀还要想办法抓刘珈洛?” 沉思仁撑着额头苦笑,“你要明白如果没有刘珈洛,余芷就不会想去翻我姨妈的脏事,没有因自然就没有果。” 自淋浴头倾泻下的温热水流驱走因方才听闻产生的寒意,周元体温逐渐回暖后,抹了把缀满水珠的眼皮。 迷蒙雾气中,周元忽然瞧见浴缸边站立的人影。抬手擦拭去玻璃上的水汽,她问,“你怎么进来了?” 沉思仁慢悠悠踱过来,拉开淋浴间的门,小臂撑着门框,漆黑眸中含笑。 “看看你怎么洗了那么久。“ “你说呢。” 见他眉目间尽是玩味,周元顿时无甚好气,故意甩了甩头发。 沉思仁未避,任纷飞水珠扑来,溅湿干燥衣物。 周元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上前几步,将他拉入水幕中,浇个透彻,“一起洗?” “也行。”沉思仁眼色黯了黯,反扣过她的手将其摁上领口,“那你帮我脱了。” 周元盯他两秒,蓦地就笑了,“可以。” 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利落地剥去上衣。掌心随紧致的肌肉线条向下游曳,很快落在皮带扣上,叁两下挑开,随后单手解开裤扣,拽住裤腰朝下扽。 然而湿透的布料紧紧地粘着双腿,扽了半天仍收效甚微,只下移至胯部。 周元抬眼,见他一副悠闲自在,半点不欲配合的模样,颇为不耐地横他。 “踩掉。” “又急了。” 沉沉地低笑了一声,沉思仁屈身脱去裤子,随后将地面湿透的衣物团起,一并扔出淋浴间。 重新站定后,水流从他仿若刀雕的下颌处汇聚,涌入凹凸的锁骨之内,自左右两旁各盛起一汪小塘,小塘漫溢出的水流下冲,冲过平坦开阔的胸膛与小腹,最终直坠上那柄刀头起翘的怒张性器。 不由自主地吞咽一下,周元握住那柄被冲刷得锃亮的凶器。 陡然的包裹猝不及防,性器剧烈抖动一下,自有意识般朝手心深处钻了钻。 攒了攒五指,握紧细腻的头部,周元轻飘飘地感叹道,“好硬啊。” 声音如同猫叫,像落在心头搔痒的羽毛,伴随不轻不重的揉捏,忽地就打乱他胸膛有序的起伏。 沉思仁没吭声,黑眸黯得不像话,薄唇微张,深深吐吸一口,随即捉住她的手扯入怀中,高大的身躯很快倾轧下来,将她钉上墙面。 相贴的口齿间混合着二人面部滚落的水珠,既涩又热,然紧合的舌尖却浑不在意,如两条勾尾戏水的鱼,翻起一阵阵浪花。 滚烫的手掌寻到一侧丰盈握住,如同玩水球似的,就着半弧上下掂拍,拍出一声声脆响。 拇指倏地捻上挺立的莓果,致使急促喘声中漏出一声细弱呻吟。 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她,另一只手下探,沉思仁中指拓入软糜的肉隙中勾了勾,贴着她的唇,哑声说,“湿的不行。” 车震 砂纸打磨过的声音,伴随轻浅的指节抽动,直入感官,周元无法自控地绷直背脊,触地的脚心仿佛踩在沸水中,无由地感到滚烫。 “站不稳了?”手指朝深处攒动,掌心用力将摇晃的人托起,沉思仁眯眼咬了下她昂首露出的鼻尖,“都不说话了。” 额角的水珠于仰头瞬间顺着睫毛落入眼眶,周元低低唔了一声。水流蒸起的湿与下体蔓开的热一齐令头脑昏胀,她愈发站立不稳,索性双腿一缠,攀爬的藤蔓一般捆住他的小臂。 “你想…听什么?”挎住他的肩,背部抵着墙面靠稳,周元仰头直视他,“嗯?” “随便。”沉思仁几不可闻地笑了下,而后拓入另一指,将潺潺的水液堵回甬道,如此反复几回,他忽而想到什么,收敛笑意道,“套在车里。” 指腹抵着凸起的软肉研磨,力道适中,挂在手臂间的小腿很快脱力,软绵绵地晃荡着,随泼下的水花划出一道道晃眼光影。 快感强烈,以至周元好半天才意识到他为接下来顺理成章发生的性事按了暂停。 急促地呼吸,她眼色微红地咬牙,“那…怎么办?” 沉思仁淡淡瞥她一眼,手指回勾两下撤出来,”我下去拿?” 饱胀感骤然撤离,翕动的穴口被瘙痒填袭,不上不下的空虚无比磨人,周元略一思忖,随即紧了紧挂在他肩上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沉思仁再度轻笑出声,勾起的嘴角弯成一道小钩子,朝周元的心尖抛去,小腹不由为此一颤,热流哗哗下涌,腿根都感受到一阵阵温湿的黏。 “好。” 话音落下,他掌住她的腿根用力一抬,当即将人抱起。 二人身上俱是水珠,自浴室走出后于地面留下一串水渍。 沉思仁走到衣柜前,单手拣出一条浴袍披上。 谁知周元趁这会功夫,寻着他滴水的耳垂含进口中,卷起舌尖抿了抿,很快听见一声沉郁的闷哼。 “不要套了?嗯?” 正欲开口,却忽然发觉托着臀部的掌心前移,他的拇指熟稔拨开滑腻肉隙,找到那处肿胀小核来回拨动,侍弄的动作灵巧,周元呼吸都费劲,再说不出话。脊骨在极速的刺激下似乎被抽走,身体随着他下楼的脚步,不断下坠。 拉开车门,将人放在驾驶室的座椅上,沉思仁俯身去中间翻找套子。 周元默不作声地并着腿仰在椅背上,眼色迷离地望着昏黑的院中出神。 然而在他摸出套的那刻,她忽然扬手朝后一指,“去后背箱。” 沉思仁起身的动作一顿,随后扭头深深看向她。 “认真的?” “嗯。” “会热。” “打着火,开空调。” 抿唇略想了下,沉思仁抬手刮了下她的额头,半无奈半玩味道,“你啊…” 库里南的后备箱空间充裕,只是倘若要平躺其中,却还是不得不将腿屈起,其横向的宽度不具备容纳一人平躺的身位。 于是周元一脚踩着后排椅背,另一脚踩着冰凉坚硬的后备箱门。双腿大敞,娇艳的粉嫩一口口地朝外吐露晶莹蜜露。 沉思仁稍稍看一眼,虽背着光的视线有些瞧不真切,却还是因为模糊的画面捕捉而感到气血冲脑。 深吸一口气,捉住她的腰将人朝前提了些,性器沿着嫩肉上下滑动两下,便被贪婪的穴缝吮住。 “进来呀。” 浅尝辄止击溃周元的耐心,她挪腰向前凑了凑,欲将那柄滚烫尽数吞下。 “别急。” 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周元脸上,身下硬硕的龟头卡在口壁搔刮,探入半个头又抽出,引出汩汩春潮滚落。 “还不急…嗯…” 话语被陡然的侵入噎没喉咙,剧烈的饱胀霎时疏解积聚多时的痒意,她垂着眼,满足地叹息。 朝花心深钻数下,听见她餍足的哼声,沉思仁俯身下压,凑到她耳边舔舐,低声问,“满意了?嗯?“ 思维混沌,根本无法处理所听见内容,周元掀起一丝眼皮,视线落向泛起白雾的车窗。 察觉身体中穿梭的性器似是涨大少许,她下意识地缩动小腹,不经思考即将实时感受漏出声音,“变大了。” 四面八方箍缠来的穴肉逼得沉思仁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淬了蜜的嗓音更如烈性春药勾出成灾的麻意。 他忍着不畅的呼吸闭了闭眼,随后直起身体,压实她的腿,耸腰缩臀朝花心狠命凿击。 整根塞入的操干,似是要将隐没在体内的那一截也顶进去,每每撞开宫口,产生一阵眩目的钝痒,如同要一口气将那柄热铁刺入她心脏下方,插得又快又急,周元的心率由此被彻底撩乱,视线内不时炸起簇簇白光。 潮浪奔泻,淫水湍急,伴着性器推挤不住滚涌外落,湮湿臀缝与囊袋,于身体分离时拉出一缕缕透光的银丝,贴合时又聚出纷飞四溅的白沫,景象淫靡而秽乱。 二人未再说话,只曝露在空气中的两条湿漉舌头竞相追逐,发出低沉晦暗的水渍混响。 “啪啪啪——” 狭窄空间内肉体接连的撞击声清脆响亮,一声未平一声又起,速度如同鼓掌,片刻不息。 扒地性极强的轮胎也随之失去重心,微微晃动。 浓稠的夜色笼罩着这台雾气弥盖的车。远处的蝉鸣与风声汇入车内,与呻吟喘息交织,此起彼伏,丝丝入扣。 探监 叁日后。 下午。 一辆S450飞速行驶在昏暗的路面上,旁边车道挤满一辆辆巨型货柜,黑色的轿车穿梭于这些红蓝怪兽之间,宛如一枚虚拟的微型四驱玩具。 周元将头斜倚在车门边,望着雨幕下逐渐从喧闹变至荒芜的周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离监狱越来越近了。 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滋味,激动姑且谈不上,沉重居多,细细品味,甚至能感受到一丝莫大的压力。 五年多未见周昌业,如今的事业发展得并不尽如人意,万一他问起后表露出失望,自己又该说些什么。绞了绞手,周元的呼吸渐渐发沉,想着倘若前些日子并未知道周昌业二十年的获刑是为了保全自己,即将来临的相见兴许会轻松些。 盛耀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周元,见她面上俱是愁色,不由有些费解。 “怎么心事重重的?” “最近一直下雨下得心烦。“ 支起手遮住半张脸,周元随口应付。 抬手顶了顶镜架,盛耀未多深究,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随后挑眉道,“我晚上有个会,得赶回去。” 周元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应道,,“那你忙,我到时候打车回去。” 瞟了眼路面旁不时溅起的积水,盛耀略有些不认同,”这么大的雨,找人接你?“ ”不用。“周元从包里摸出烟盒,点起一支摇头道,”自己能回去。“ 盛耀侧目瞟她一眼,只觉得她近日来的对他的态度愈发反常,无端让他隐隐有些慌张。 莫非她知道了他的动机?应该不可能…他自觉藏得够深。 可心中分明感到一阵发虚,略有些烦躁地握紧方向盘,目光落回正前路面,他颔首道,“行吧。” 这些年,周元没少设想与周昌业重见的场景,在脑中不说排演过千遍,但至少不下百遍。 然而当真正见到他时,却委实与她的想象相去甚远。 周昌业与五年前未有明显的变化,依旧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狭长的眼中如旧清明,额前的白发也未增多几缕。 只看向她的那束目光并无丝毫雀跃,反而有些冷。 还未待周元拉开椅子坐下,周昌业便开口道,“怎么又来了?” 摆明不欢迎的态度致周元愣了下,“…来看看你。” “不需要你来看。”周昌业拿过桌边的水喝一口,继而说道,“上次跟我吵一架,这么快又有心思来看我,你没事要忙?” 与从前关切爱护的形象差距太远,周元一时感到不适,皱了皱眉,略有些困惑地望向周昌业,“你怎么这么冲啊?” 周昌业并未作答,只扬手问,”带烟了吗?” 周元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掏出烟盒与火机,一并递过去。 磕出一支,吸入一口后,周昌业缓缓道,“最近K12的限制对你有影响吗?” 未曾料到周昌业会直截了当地问及最不愿意提的事业,周元的气焰霎时矮了半截,垂头无措道,“暂时没有,我准备布局营地教育。“ 周昌业将烟灰掸入水杯中,”还要布局营地教育,准备扎根教育业当教育家?这就是你的未来规划?“ 口气中嘲讽意味浓重,周元不由感到光火,嗓门也随之抬高,”没有,我好不容易来见你你干嘛…” 周昌业挑起眼梢,眼光状似无意地投向屋内右上角。 周元随之望过去,发觉明晃晃的监控设备,讷讷住了嘴。 吐出一团浓郁烟雾,遮住唇部动作,周昌业用气音说,”别的不提了,聊聊乐读的发展吧。“ 周元颔首,慢慢说道,”乐读明年应该可以获得C轮融资,在此之前我应该会并购一个做营地教育的公司,然后成都和杭州的国际学校也在明年的计划中,目标是叁到五年在港股上市。“ “然后呢?” “然后…?” 周元俨然被问住,自穿来后手头上的事物早令她应接不暇,何曾有半分闲心打算过以后。 周昌业拧起眉,视线对着她的轮廓细细打量一遍,继而摇头叹气道,”你上次说你势必要拿回从前的一切,眼界框的这么窄,怎么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周元哪受得了这般全盘否定,立马解释,“如果成功港股上市,市值可以到四十几亿…” “四十几亿你就满意了?”周昌业先是不可置信,而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虚握起拳,重重地扣了下桌子,“叁五年后的四十几亿跟五年多前的四十几亿能一样?你不把通胀算进去,有个账面数字就算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了?这跟掩耳盗铃有区别吗?” 被针针见血地挑开失败,周元的火气熊熊地朝心口灼烧,她再顾及不得场所,当即沉下脸色凶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没办法吗?你待在里面怎么知道…” 周昌业撇撇嘴,复又点起一支烟,打断道,“没办法难道不会去变通?教育未来不会受资本青睐了,你手上这副牌打得再好也失去意义了。” 张合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周元无从否定周昌业陈述的事实,但多年不见一上来就进行如斯打击,还是令她一时难以消化。 不过周昌业仿佛并未看见女儿涨红的脸色,自顾自又问,“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吗?” 周元冷着脸翻起眼皮,“在哪?” “你太顾及你这张脸皮了,自从我进来之后,你跟以前的关系网还有联络吗?没有了吧。弯不下腰还想挣钱,你觉得可能吗?人都到绝境了,还乐观着呢,江润和赵迪芮这些年你没再联系过吧?从小认识的关系,你腆着脸去求,人家难道不能给你劈一条路走?” “你也知道你进来了,我们家现在一无所有了,人家如日中天,我拿什么跟别人资源置换?” “自尊啊,你低的下去,难道人家会不理你?” 周元怒极反笑,不以为然道,“我有更简单的路走,为什么一定要跪着去舔别人?” 周昌业冷嗤道,“你那条更简单的路不过就是扒上了Radiation Capital,万一他撤资你有退路吗?” 周元面色骤白,咬住牙根,一时哑然。 “你要明白,你靠近资本不代表你成为了资本,攀附权力你自己也不是权力,我就是血的教训,难道你看不懂?没有退路的规划就是垃圾规划,别人有你没你无所谓,你没了别人呢?什么都不是!” 忍住欲将腿上的包朝周昌业招呼过去的冲动,周元凝神认真地思索他的话。 最终不得不承认他所言非虚。 即便有朝一日上市,沉思仁对于乐读的掣肘也只会多不会少。 垂下眼,点起一根烟,深压入肺,连带着将猛窜的怒意深压。 良久后,她扶额挫败道,“我知道了。” 周昌业夹着烟朝门口一指,“知道了就回去吧,以后不用来看我,我在里面挺好。” 递信 费了如此多心思前来探望,却碰了一鼻子灰,委实令周元觉得不值当,于是她全当没听见周昌业的话,一口口吞着烟,视线凝向桌角,愣是端坐不动。 “我来看你不容易,多说两句?” 片刻后,周元将烟屁股丢进水杯,重新看向周昌业。 未曾料到她憋了半天,竟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周昌业终于咧嘴笑了下,抬手搓了搓额头,“还想继续受教育?” 周元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想了,你有话要带给妈吗?” 周昌业眼光忽闪一下,抿唇答,“…没有。” 拉开椅子起身,周元盯着周昌业又看了半晌,想看出些端倪,却一无所获,最终只得放弃。 失望地叹了口气,她耸了耸肩,“那行吧,我走了,爸。” 周昌业扬起下巴朝手边烟盒点了下,“烟带走。” 周元不在意地摆手,“留给你吧。” 谁知周昌业忽然强硬地将烟盒塞过来,沉嗓道,“拿走。” ”你…”周元似乎霎那间明悟了些什么,心跳如鼓,快速地将手中的烟盒丢进包中。 走出监狱时,雨还在哗啦啦地朝地上泼,阴沉的天空似乎破了口子,闷雷与闪电横劈竖叉地轮番交映。 周元正欲跟送她出来的狱警道谢,却不期然在监狱前的树下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如果你要打车的话,可以在门房这里坐一会儿…” “不用了,有车来接。” 话音刚落,车门即被打开,黑色的伞尖从车内探出,抖落着雨水撑开,而后宋延从驾驶室迈出,避过深浅不一的水坑,不急不缓地朝她走来。 雨势太大,看不清宋延的面目,周元的目光只得锁在那柄愈靠愈近的长伞上,心中犯着嘀咕——宋延怎么知道她在这?难不成除了那部手机之外,他还有别的定位途径? 还未来得及细想,宋延已至跟前,将一大半的伞罩在周元身上,他极度自然地替她拎过包,“走吧。” 周元犹豫数秒,碍于身侧狱警打量的目光,不得以别扭地随他一道踏上湿泞的路面。 甫一上车,车门还未拉上,周元便迫不及待开口,“你怎么会来?” 宋延俯身替她扣下安全带,笑说,“这么大的雨,我不来你怎么自己回去?” 周元皱起眉,极为不耐烦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似是被周元的态度刺到,宋延深吸一口气,哑声说,“我不来,来的就是王旭怀了。” 周元诧异,“王旭怀?” 宋延手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不要再通过盛耀来看你爸了,他动用的关系,直接会通知到王旭怀那儿。” 眨巴两下眼,周元心中迅速成型一个猜测,但一时间又不敢确定,遂侧首看向宋延,”说说。“ 宋延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斟酌该说与不该说的界限,默了一阵才出声,“具体我没有掌握,但盛耀找他妈动用的关系,跟王旭怀背后的靠山有重迭。” ”那我看我爸他为什么要来?“ ”应该是怕你爸说些什么?我不清楚。” 周元咬唇审视他半晌,尔后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你是真不清楚还是不能说?” “有些关系我暂时还没理清楚。” “最近把自己卖给王旭怀了?都能让你代替他出面了?” “不算。”宋延踩下油门发动引擎,温和的面庞现出凛色,“我有自己想要的。” 周元撇嘴轻哼一声,不再言语,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手不动声色地钻入包内,抓住烟盒,拇指一翻拨开盖子,不出所料摸到一块迭得整齐的纸片。 心情由此好上不少,她唇角露出一抹笑。 恰逢红灯,宋延自后视镜中捕捉到她的神情,“回家吧,我搬出去。” “不用。” “那…我送你去哪?“ “回公司就好。” 宋延垂眸,神色鲜见地暗淡下去,他舔了舔唇,嗓音变得艰涩,“我们…” 嗅到麻烦的苗头,周元果决打断,“没有我们,在新能拿回来之前,你是你,我是我。” 直到回到办公室,周元才将那块小纸片取出,被仔细折迭后规整压实的A4纸,展开时映入眼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字迹。 周元点起一支烟,仰在椅子里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不要再做任何试图将我救出来抑或改判的活动,关系网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搭进去。监狱中的生活并不差,我对于外界的了解也不少,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对你有所帮助。也不要再来看我,我这个案子有很多人盯着,你来只会让别人感到害怕。只要你能安然过好自己的人生,我就知足。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造就的,落到这般田地,我没有后悔过,你也无需替我感到悲哀,一切所经历的都是必须经历的。中华美德数千,唯有孝字我最不屑,人为自己负责就好,所以你也不要替我不值。爸爸知道你一路走来不容易,人生开局太圆满,往后走的每一步都像在下坡,但既然已经跌到谷底,那往后的每一步也会变成攀升。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将国家整顿的教育产业作为公司重心,无法实现你的抱负,光有一家资本的注资想要做大是远远不够的,整合重组迫在眉睫。以前的关系网如若你放低姿态,我相信是可以捡起来的,虽然这个过程必然痛苦,如今人高你低,而从前你又是他们当中的中心,必然少不了一些精神与脸面上的刁难。但爸爸想告诉你,想要的越多,所经历的苦难定然越大,风险与获得成正比,与苦难挫折亦成正比。 从头至尾将内容看了两遍,不知觉间面颊已湿,周元捏着俱是褶皱的纸张,百种的酸涩堵在心口,难以平复。 约莫半小时后,珍重地将纸张按折痕迭回去,收进抽屉最底层,周元摸过手机,找出微信中那些久久不曾打开过的名片,犹豫几番,终究是豁出自尊,编辑信息发了过去。 伺机而动 (po1⒏ υip) 张尤佳看了眼表,估摸着按傅淮年此刻应该快到家了,遂去厨房招呼厨师准备随时起菜。 吩咐妥当后,她回到客厅泡了杯参茶,边喝边留意着门边的动静。 不出十分钟,傅淮年如期推门而入。 张尤佳听见声响,叁两步走过去。抄手靠在墙边看他换鞋,如常关心道,“今天累吗?” 傅淮年起身捉住她的腰轻揉两下,带着人往里走,“还好,不过今天听见一件你们家的事。” 张尤佳闻言,朝餐厅迈去的步子一缓。 “张斯佳又给张崇善找事了。” “…动我姐夫那个前台了?” 傅淮年侧首,将目光定在她脸上,唇角微微起翘,稍表肯定。 “嗯,她爸。” “那…是让他丢工作还是坐牢?” 张尤佳拉开餐凳坐下,顺便冲厨师扬了扬手,示意上菜。 傅淮年拿起桌面一早备好的温水,浅抿一口,“实名举报受贿。” 挑了挑眉,张尤佳面目间迅速闪过几许鄙夷,“还是老手段。” 鼻尖释出一声轻哼,傅淮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待上菜的厨师退出餐厅后,问,“要我出力吗?” “这件事捅到你这儿…”张尤佳咬着筷子尖,暗忖上次半个月的开导之旅不算白费,“那就…离闹大不远了吧?” “嗯。”傅淮年略一颔首,继而说,“张崇善这次能升本来就是顶了别人,他屁股还没坐稳,张斯佳就给他找事,送上去的把柄没人会不用。” 张尤佳神情中泛出冷色,“那就等闹大再说,我不急于这一时。” 傅淮年夹起一片葱烧海参放入口中,咀嚼两下,含混说,“嗯…行,看你。” 捋了捋前因后果,张尤佳直觉此事处处埋着暗桩,心思游走,因此没动几口便撂了筷。 傅淮年扫了眼她面前还冒着尖的饭碗,眉心皱了皱,出声道,“好好吃饭。” 要说张尤佳一向如此,但凡心里揣着事,思考起来便分外投入,分不出丁点精力予旁的事。 不过她清楚,这并不是一个傅淮年能接受的习惯,是以她叹了口气,很快重新拾起筷子,夹了两片鲈鱼搁入碗中,机械催动咬肌,嚼蜡似地吞咽。 傅淮年余光瞄向她,不自觉露出柔和笑意。 默了半晌,张尤佳似乎捕捉到什么,眼睛蓦地一亮,“这件事…是沉市长告诉你的吗?””聪明。“傅淮年抽过餐巾纸,抹了下嘴,”是他的人转达的。“”那…张斯佳说不定是中套了。” “哦?” “我猜…”张尤佳捏了捏拇指,”这十有八九应该是个局。” 傅淮年又抽起一张餐巾纸,仔细替张尤佳拭净嘴角后,饶有兴味地问,“你说这是你姐夫给张斯佳做的局?” “嗯…或许也不尽然,也有可能是沉市长给张崇善做的局。” 傅淮年摩了摩下巴,思考几秒,尔后肯定道,“确实,沉泽南有走这一步的动机。” 张尤佳绽出一抹笑,拉过傅淮年的手握了握,“那我们伺机而动就好了,让他们去出这个头。” 注视她片刻,傅淮年翻手将她的手包住,宠溺道,“好,你想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周元发出去的消息尽数得到回复已是一周之后,其中许多人虽象征性地客套一番,言辞中表达出的态度却是冷淡。 不过曾经极为熟悉的几人,回应还算热络。其中江润和赵迪芮更是仿佛不记得当初她上门求助无果后甩过的脸色,一如往常的热情回应不由令她宽慰不少。 这日正巧饭点前忙完了公司的事,便看见赵迪芮发来消息问是否要一起吃个晚饭。 周元当即答应,急匆匆回酒店换了身衣服,前去赴约。 跟着服务员进入餐厅包厢,赵迪芮已然上了桌,她左侧还坐了江润,显然二人是一起来的。 赵迪芮见她到了,很是热情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旁的空座带,“哟,终于到了。” 江润搁下手机,将目光投来,“这几年都在干嘛?消息也没有一个。” 心口突突一跳,不由暗叹自己对今日的碰面过分乐观了,不过周元面上只笑了下,避而不答,“怎么你也来了?””听说你赏光,当然得来看看不是?”江润眼角噙着笑,目光却透着打量,“说说这几年都干嘛了?” 赵迪芮附和,“对啊,是不是背着我们干什么大事业去了?” 周元自是不愿意提过去数年自己的潦倒境遇,然而他们显然亦不愿将话题绕到别处。 当年一气之下断了的关系,朝别人肆意发泄过的脾气,如今妄图修补,不受一些奚落,属实不大现实。 是以面色僵了一瞬,周元轻轻吸气,强自平复下来。她避重就轻道,“哪有大事业给我干?我叁年多前结婚了。” 赵迪芮漫不经心地问,“是谁呀?我们听过吗?” 周元咬了咬唇,”就…普通人,你们肯定没听过。””是么?”江润抬了抬眉,佯作不信,“你还能找普通人。” 似是听不出言语中的尖酸,周元从容道,“过日子嘛,可不就找普通人。” 赵迪芮哼笑两声,“你不是谦虚吧,下次叫出来见见?” 周元摇头,“快离了,就不见了吧。” 未曾料到从前随意夹带几句嘲讽便会上火的周元变得如此坦然,江润与赵迪芮一时怔住,二人对视一眼,场面因此遁入尴尬。 周元却仿佛浑然不觉,自顾自拿起酒杯晃了晃,“这么久没见,喝点?“ ** 首-发:roushuwu.me (po1⒏ υip) 屏蔽 (ωoо1⒏ υip) 周元的酒量向来是叁人中最好的,仔细说起来即便是喝倒两个江润,她依旧能尚存余力。 这不,菜摆了一桌,江润筷子没动,便已数度握拳顶唇,想来是胃里翻江倒海,到了硬生生往下咽都难受的地步。 赵迪芮虽好一些,却也不得不频频举起茶杯,灌入热水,中合喉头辛辣的酒意。人则明显愈发坐不正,歪扭地靠在椅背上,面颊通红。 不过所幸,相识多年的关系,凭借酒精撕去那层假面伪装,也将各自的想法捅了个透彻。二人虽对周元多有微辞,然说出来后,气氛显而易见地轻松许多。 “最后一杯了,喝不过你。”方才阴阳怪气的江润半趴在桌面上,冲举杯敬她的周元连连摆手,“不然我连代驾都等不到就死这了。” 赵迪芮亦随之帮腔,“来日方长,别把我们喝怕了,以后不敢见你了。” 周元颔首,不再勉强,饮尽杯中最后一点后,搁下酒杯。 江润见了,松了一口气,半死不活地嘟囔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能喝啊。“ 周元视线瞟过去,笑道,”你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长进啊。“ 赵迪芮哼笑一声,倾身过来,附耳说,“她前几年被她爸发配到苏北去做药厂,半年回来一次,过了几年跟酒色不搭边的日子,酒量越来越差。” 周元窃喜,心道终于切入正题,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那她现在在干嘛?” 酒精上脑,赵迪芮再不设防,“她现在在做商住公寓开发,手下有叁个项目,我去年年头投了她一笔,到现在翻了五六倍。” 周元不禁感到兴奋,搓了搓手,“那这回报很不错啊。” “谁说不是?未来全市要按五千万人口做未来发展规划,她这个项目是大势所趋。”赵迪芮想到什么,又说,“让她带带你,一起分一杯羹。” “江润你听见没有?” 江润脑袋磕在桌沿,已然半睡不醒,陡然被点名,一个激灵弹起,勉强睁开熏红的眼望过来,“听见什么?” 赵迪芮踢她一脚,“让你把商住公寓的项目,带上周元一起做。” “哦,行啊。”江润木木地点了点头,拍着桌子保证道,“等我睡醒….找我…我随时有空。”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盛耀叼着烟,半眯眉目靠在沙发上,听着耳畔听筒内传来的机械女声,情绪烦躁。 这已经是这周他给周元打的第四通电话,而频频占线的回音似乎都直指一个结果——他的号码被周元屏蔽了。 下齿抵着唇珠磨咬一番,他略有些掌握不到此举的头绪。 他属实想不明白,前两次见面,周元虽然多有怪异,却并未表现出任何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怎么会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切断联系呢?莫非沉思仁将一切看透之后,将利害与她说了个清楚? 不像,沉思仁不会是一个敞开天窗说亮话的人,他喜欢暗示。 苦思冥想未有结果,盛耀的眼光在客厅内四处乱飘,不期然落上客厅边角的吊柜。 吊柜下第二层抽屉相较于第一层抽屉的闭合程度,似乎并未关严,他起身走过去拉开抽屉一看。 数据线不复从前收拾过的紧凑状态,四散成了数根,凌乱地放在抽屉中。而其最底层的那张照片,正以一种可以被看见的角度,随意地斜置在一个插头上。 盯着抽屉良久,鼻尖释出一声短促气音,盛耀舔了舔瑰唇,露出一个笑,将那张照片取出,喃喃道,“被发现了啊…原来如此…” 回想起那日他洗澡下楼后,瞧见周元表露的仓皇神色,一切想不通的事情当即有了答案。 指尖用劲,照片中的人像由此被捏变了形,随后被另一只手递来的烟头灼烧,很快发黄卷曲,腾成一片片烟屑。 望着脚边散落的灰烬,盛耀顶了顶镜框。 果然舍不得势必引起麻烦,他由衷地想,那何必一早知道还要留着后患呢? 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指尖一路下滑,最后定在洪监狱长的名片上,思考几许,他将电话拨了过去。 “…喂,洪监狱长吗?又要麻烦您件事。” 夜已深沉,别墅内早已熄了灯火,只余书房内亮着一盏余灯。 张斯佳蹙眉握着电话,听着张崇善连番的数落,一度不耐烦。 “爸,我知道…”她搓了搓额前落下的发丝,打断那头传送来的长篇大论,“可是现在木已成舟,我就是找人把他举报了,能怎么办?” 张崇善疲惫地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动一个科长就跟踩蚂蚁一样?” “对啊,一个科长而已。” “那是以前了,你五六年没回国,现在局势变了,不一样了。” 张斯佳依旧不以为然,“局势变了,人没变吧,你现在的位置比以往更高了呀。” 张崇善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我不是说你举报一个科长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时机不对!你用横充化工来给他做局,就会让我们完全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人家顺着横充化工往上查,就会摸到驿程集团,再摸到我这里…” 张斯佳愣了一瞬,忽而觉得心下发沉,“可…不是还有傅部和我公公吗?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跟你公公已经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傅部的立场我根本看不清,他们和我们不是利益共同体。” 张斯佳眨巴两下眼,快速抓住关键信息,“你和我公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嗯。””那怎么没告诉我?“”怕你想太多。“ 发麻的恐惧感自尾椎一路上爬,张斯佳脸色煞白,”可…” “我不换阵营,哪有今天的位子。” “但爸…你多少该提前给我透个底啊。” “我告诉你,你肯定会阻止我不是吗?” 张斯佳瘫软在椅子上,思及这几日忽然不着家的沉思仁,一时嗓音微哑,“爸…云云还这么小,你是想让我离婚吗?” 张崇善听见女儿渐重的鼻息,不由软了语气,“不会的…算了,这件事我会摆平,你听我的话,不要再朝那个胡志明发难了。” ** 首-发:rourouwu.de (ωoо1⒏ υip) 再遇 翌日。 周元醒来后并未急着去找江润,而是打算将此事放一放。 她想,假使将急功近利的嘴脸表露无遗,势必会引起对方不必要的怀疑。 正巧今日是周末,想起近日来,陆宽不时旁敲侧击询问她是否有空的微信,顾及着长此以往让他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不像话,周元起身撸了把凌乱的头发,稍一合计,便找出手机拨通了陆宽的电话。 短暂的等待后,电话很快被接起,周元问,“今天有事吗?” 陆宽未曾料到她会突然联系自己,惊喜掺揉进嗓音里,“我今天没事,去找你?” “行啊。”舔了舔唇,胃部传来一阵空虚,周元又道,“上次你不是说有一家面店吗?要不你把地址发过来,我们那里见?” “好,我现在发给你。” 电话挂断没一分钟,手机好似迫不及待般连震两下。 周元笑了笑,点开陆宽发来的两张图片,一张是大众点评上的地址截图,另一张是周遭停车场的位置截图。 从酒店驱车过去并不远,两公里不到的路程,周元车里的歌播到第叁首时,车便拐入停车场入口。 方一熄火,车门即被从外部拉开。 周元斜过身,自下而上地扫他一眼,跨出一条腿,“你怎么会看到我的车了?” 陆宽侧身让出位置方便她下车,“我停在入口边上,跟着你进来的。” 周元淡淡“哦”一声,对他这种略带刻意的细致见怪不怪。要说早个五六年,她定然会为此感到心动,只不过经历过宋延这一遭后,对这种形而上的体贴入微多少有了阴影。 两人并肩绕过一条马路,走到面馆跟前。 此时正值饭点,店内人头攒动,不过所幸来的尚早,还没到要等位取号的地步。 选了张较大的桌子相对着坐下,周元拿过菜单随意地看了几眼,点了一份秃黄油叁虾面,尔后跟陆宽打了声招呼,起身走出面馆。 从包里摸出烟盒与打火机,周元靠在店门的墙边站定,燃起烟后,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瞟。 这家云和面馆坐落在新华路上,周遭不少学校与老居民区,这个时间段往来穿梭的行人很多,甚是热闹。 视线不期然间捕捉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人是上次讹了她叁十万,后又给她退了五万的腿精。 他今日与撞车那日并无不同,依旧是一身黑,两条又直又挺的长腿紧紧地包裹在贴身裁剪的裤腿中,迈出步伐时显得矫健有力,却又不失美感。 唯一的区别便是,他身侧跟了一个与他极为相衬的女人。 眼看着他们越靠越近,周元愣是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目光冲二人放肆地打量着,直至令傅煜微微蹙起了眉。 傅煜拉开面馆门时顿了下脚步,偏头与周元对视一眼。 身后的女人瞧见,不禁好奇,“认识的人?” 傅煜犹豫了一瞬,随即迈入室内,留下轻飘飘的一句,”算是吧。“ 算是?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真他妈见鬼。 周元黑着脸耸了耸肩,慢悠悠地将一根烟抽完后,跟在新入店的客人身后一道进了门。 甫一进入,即看见陆宽与腿精坐在一张桌子上,周元怔了一下,缓步走过去。 傅煜瞧见她拉开这桌的凳子,施施然坐下,半点没有客气的意思,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陆宽。 “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傅煜,这是陈井然。没想到他们也来了,就并了一桌。”陆宽先是冲周元介绍完,而后朝向傅煜,“这是…” 周元截过话头,“我是他姐。” 傅煜扫她两眼,“哦,那真巧。” 陆宽有些惊讶,来回将二人打量,“你们见过?” 傅煜随手拿过菜单翻了几页,“见过。” 心里膈应着方才餐厅门口那句“算是吧”,周元补充道,“嗯,我把他车蹭了,赔了二十几万。” 傅煜嗓子里溢出一声笑,“没坑你,收据你也看过了。” 周元抬了抬眉,接过身后服务员递来的面碗,将目光挪过去,“嗯,确实。” 讨了个没趣,傅煜当即不再搭腔。扭头叫服务员点了单,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陆宽留学中介的生意。 周元一边吃面,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细听之下才清楚原来傅煜算半个陆宽身后的老板,藤校的资源,英国私校的资源都离不开其私下的穿针引线。 听到关键处,周元没忍住插嘴道,“卖保毕业这个事实操性强吗?” 傅煜挑起眼皮看过来,“强,但要看服务对象。” 周元思索几秒,“可是怎么保证全程代课的人会老老实实把所有课都上了,而不是干一半跑路呢?毕竟叁到四年变数很多。” 傅煜点了点桌子,“这是价格出不起的客户所要承担的风险,如果价钱出的起,那就直接走内部渠道。” 周元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思忖着往后是否能将国际学校内的生源与陆宽的服务对接,未来将他们的价值完全榨干,抽出现金投入其他产业。 她想,愿意负担一年几十万学费送孩子进国际学校的家长,任一一个都是能掏出几百万为孩子未来铺路的主,若是能都把握住,那这种快速入帐的钱,不比眼下深耕一个尚未成熟的领域来的更容易么。 陈井然一直插不上话,不免有些无聊,见周元发了问,遂冲她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周元搁下筷子,“我是做国际学校的。” “哦?能说说名字吗?” “本市的有艾顿、蒙特利和联合。” “我听过艾顿,很有名。” “还行吧。”周元笑笑,抽出纸巾抹了抹嘴,“这两年还算不错。” 傅煜不知何时斜眼望了过来,“那你可以跟陆宽对接,艾顿的生源还是很不错的。” 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不过周元并未表现出多少赞同,只淡声道,“嗯,到时候我研究研究。” ** 首-发:rourouwu.de (ωoо1⒏ υip) 证据 傅煜深深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挑起一筷子黄澄澄的蟹粉面送入口中,没了下文。 慢条斯理地吃完半碗面,傅煜撂了筷子,一旁的陈井然早已等得捂着嘴巴打起了哈欠。 慢悠悠地喝掉半杯热水,他方才吊儿郎当地开口,“你们下午干嘛?” 陆宽将他与陈井然脸上环视一周,以为他话里有话,试探性地问,“没什么事?” 谁知傅煜搁下杯子,慵懒地抻了抻胳膊,“那我们下午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周元闻言,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自下而上地打量他片刻,觉得这人犯病是间歇性的。 有时正常得过分,有时又欠得没谱。 傅煜拉开椅子起身,视线随之回过来,勾着嘴角睨她,直至她感到尴尬,讪讪将目光旁侧,他才背过身往外走。 陈井然与他走到店外,见方才敞亮的天空上涌起乌云,皱起眉撞了撞他的胳膊肘,”这不是又要下雨了吧。“ 傅煜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头顶的天空,随即抱着手快步朝车走去,”航班取消你就坐高铁回去。” 高跟鞋踏在坑洼不平的路面根本追不上傅煜大跨的步子,陈井然喘着气小跑起来,“你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要点儿脸吗?就让我高铁回去。” 傅煜定住脚步,掏出车钥匙,“咱俩什么关系,我还得哄着你啊?” 陈井然忿忿地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拉开车门钻进去,“早晚会有人治你。“ 傅煜拨着中控,输入机场地址,满不在乎地回,“谁?在哪?出生了么?” 当晚。 沉思仁与汤建邺就合伙人会议中无法得出结论的投资方向进行争论,二人僵持半小时,仍旧无法说服对方,各执一词。 “…不行,华埠进了,我们就应该要进…” “华埠这几年的眼光也并不准确…” 争论正值白热化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思路被打断,沉思仁蹙眉,握拳锤了下桌子,朝外说了声“进来“。 随后胡月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应声而入。 沉思仁见她神色有异,扬起尖削下巴问,”有要紧事?” 似是重心不稳,胡月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双肩控制不住地发抖,“沉总,我想请一个月的假。” 沉思仁定定地盯她几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随后无甚表情地冲倚在桌角的汤建邺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后再聊。 汤建邺还未表述完的观点噎在胸口,却不好多说什么,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一遍,不情不愿地抬步带门出去。 ”怎么请那么久?“ “…我家里出事了。” 不动声色地交扣起手,沉思仁锋利五官中适时现出几分惊讶,“什么事?” 胡月抿了下哆嗦的唇,尚未发声,圆硕的泪珠便从眼眶争先恐后地朝外涌,砸在皮质的办公桌面,打出“吧嗒”的闷响。 “我爸…我爸被纪检委抓了…” 指了下椅子,沉思仁眼帘低垂,淡淡道,“先坐吧,方便细说吗?” 六神无主地拉开椅子坐下,胡月泣不成声,“…我爸被别人举报受贿两百万…我妈吓得住院了,我得回去照顾我妈…” “回哪?” “常州。” 沉思仁轻点了下头,问,“需要帮忙吗?” “帮忙…”飘忽无神的眼中忽然迸出光彩,胡月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望向沉思仁,“沉总…你有办法?” 沉思仁不置可否,“这…要看事情的性质。” “我爸….我爸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我爸在环保局干了这么多年,一直都谨小慎微,从来不敢犯大错…我妈说那张存了钱的卡是趁我爸喝醉的时候塞进他包里的…” “有证据吗?” “证据…” 希望顷刻被扑灭,胡月掐着手想,既是陷害,又怎么找得到证据。 “别慌,理理思路。”沉思仁倾身握住她冰凉的手,温声引导,“想想办法找找证据,既然是别人陷害,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总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胡月抽噎得干呕一声,泪眼婆娑间并未看清沉思仁面上一闪而逝的嫌恶,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激动不已地点头道,“好…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找证据…沉总,你一定要帮我…你以后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好不容易将哭得喘不上气的胡月打发走,顺带还分外体贴地让小郑开车送她回去。 应付完这一遭,沉思仁终于得了清静,他掐了下眉心,从手机里调出秦石叶的名片,拨了过去。 ”喂,沉总?“ ”人今晚就回去了,这几天想办法把饭店里的监控视频递到她手上。“ 秦石叶握着手机应了声是,随后又问,“除此之外还需要做什么吗?” “暂时没有。”沉思仁想了想,问,“张斯佳有找过你吗?” “昨晚找过我,问当时这件事做得干不干净, 我让她不用担心。” 漆黑的眼瞳中聚起一丝笑意,沉思仁说,“嗯,你自己应付就好,别露出马脚。” 妈妈哭了 (ωoо1⒏ υip) 沉逸云上完马术课回家后,并未如预期在客厅里看见张斯佳等候的身影,去厨房前张望了一圈也同样没找到人。 乌溜的眼珠子一转,联想起这几日她言语神态间的反常,沉逸云敏感地意识到或许某些事情出了变故。 心不在焉地在保姆的帮助下洗完澡后,沉逸云顶着半干的头发,赤脚悄悄跑上二楼,想看看张斯佳究竟在做什么。 刚穿过回廊,主卧内即传来清晰的人声。沉逸云蹑手蹑脚地靠近,扒着门板侧耳聆听。 “…充琪姐,你说你家老汤昨天看见那个胡月哭着进了思仁的办公室…” “不会吧…不可能是小郑送她回常州的吧…” “思仁跟她应该没什么…我知情的…嗯…” “你也是出于好心…我当然不会说是你说的…你放心…好…我挂了。” 单听内容,小小的沉逸云尚无法获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熟悉张斯佳所用的口吻,这种压抑的音调,说明母亲此刻已然格外愤怒。一般只有她干了极大的错事时,张斯佳才会用这种口吻同她说话。 沉逸云抿紧嫣红的小嘴,考虑是否该推门进去安慰母亲两句,可想了想,又担心波及自身。 不过还未等她做出决断,房内便传来一阵闷闷的哭声。 眨巴一下乌亮油黑的大眼,沉逸云挠了挠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妈妈怎么会哭呢?在她印象中妈妈一向强势坚韧,她实在难以将流泪这种脆弱情绪与其扯上关系。 然而,那哭声却越来越大,直至到了令她无从自我欺骗的地步。 沉逸云一时无措,呆楞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应该去找谁?爸爸?可是爸爸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 攥了攥肉嘟嘟的小手,沉逸云刚洗干净的身体上急出一层薄汗。小脑瓜子飞速思考几秒,她一溜小跑回到楼下。 跳上沙发,摸过矮几上的座机,她屏住呼吸摁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 “喂?” “爸爸。””云云?”沉思仁有些惊讶,赶忙挥退办公室内的左右,换上一副和蔼腔调,“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啦?“ 听见沉思仁的声音,沉逸云安定下来,蜷腿缩进沙发里,撅嘴抱怨,“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妈妈都哭了。” “妈妈哭了?云云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太明白…”沉逸云含着手指思忖片刻,又补充道,”不过妈妈跟充琪阿姨打完电话就哭了。“ 沉思仁若有所思地把玩起桌面的茶杯,”云云听见妈妈说了什么吗?“ “充琪阿姨好像告诉妈妈,胡月姐姐昨天哭着进了你的办公室…”沉逸云想了想,将自己无法理解的那段省略,“然后小郑叔叔送她回的常州…就没了。” 沉思仁低垂眉眼,无声地笑了下,继而说,“好,爸爸一会儿回去,云云不要害怕,也不要告诉妈妈给爸爸来过电话。不然妈妈知道,如果生气了,就哄不好了,明白吗?” 沉逸云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随即不忘奶声奶气地嘱咐,“那爸爸快点回来,云云想你了。” 周元昨夜与陆宽在沙发上就如何将艾顿的生源输送至他的公司,进行了深远的探讨。 直至眼皮粘住,仍在强打精神喋喋不休,是以当发现在床上醒来时,周元愣了半晌,才意识到是陆宽将她抱进房的。 放空了片刻,周元起身进卫生间洗漱,陆宽的家里自她上次短暂入住后便备下许多她用的护肤品与化妆品,极大程度地方便了此刻的偶然留宿。 刚抹完精华,正准备涂打底,陆宽忽然推门进来。 “起来多久了?” 从后环住她的腰,陆宽将下巴搁在她头顶磨蹭。 周元望着镜子中前后交迭的身影,有片刻的无所适从,慢了半拍才点头。 “刚起。” “已经五点了,饿吗?” “还好,不是很饿。” “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周元略一思忖,将手中打底放回桌面,回身看他,“就在家里吃吧,省得我化妆了。” “也行,想吃什么?我来叫。” 腰际的小臂箍得牢,正对而立,周元上身被迫紧紧地贴着他,即使仰面,鼻尖也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唇面。 无端地,便平添出几分暧昧。 对着那副距离极近的面庞凝视几秒,周元头一次发觉,兴许是以往周遭的人太过惊艳,以至令她忽略了陆宽的出挑。 杏色的长眼、高挺的直鼻、粉色的海鸥唇搭配窄长的脸型,虽不是打眼望去即挪不开视线的类型,却是耐看挑不出错的清秀。 如同被喂下防腐剂,那种不被岁月腐蚀的少年感,数年以来,在他身上历久弥新。 陆宽见周元直直地盯着自己,一时不由自凑得近了些,嘴唇贴上她的,”在想什么?“ 周元实话实说,“在想你还挺好看的。” 陆宽愣了下,随即鼻息顿住,感到后脑一阵发麻。 然而窃喜并未漫上眉目,他努力克制着,佯作游刃有余,“以前没觉得吗?” 周元轻易看穿,却觉得他此般情状甚是可爱,不禁发笑,“你猜呢?” 陆宽磕下眼皮,叹出一口气,蓦地吻上去。只觉自己在她面前想要维持一点体面,总是徒劳。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 υip) 安抚 唇舌勾缠一番后,陆宽额头抵着她,稍稍向后撤开少许。微微喘息之间,那双杏色眉目仿佛融进了水,莫名像某种小动物莹润的眼眶,瞧着分外乖巧。 周元一时心猿意马,小幅度扭腰蹭他一下,胯骨即隔着衣料感知到渐起的硬涨。 方才那个吻并未参杂任何情色意味,而他却如此迅速有了起势,不禁令周元感到惊讶。 “你…”周元双手朝后撑在洗手台上,眼神里生起星点调笑,“有点敏感啊。” 稍稍一愣,陆宽白净的侧脸很快泛起绯色,连带着钳在她腰后的掌心也变得热烫。 然他嘴上却是不认,梗着脖子哑声道,“正常反应…刚起没多久。” 周元盯他几秒,“行,那去客厅看看吃什么。” 说罢便假意推开他,欲抽身出去。 陆宽一把拽过她的手,“怎么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 周元失笑,“那你要我怎么对你?“ ”就…” 像对正常男人那样。 然而说不出口,嘴皮子碾磨两下,陆宽即失了声响。 似乎一旦没有酒精的推助,他便难以硬气,或多或少存着几分患得患失与小心翼翼,生怕行将踏错惹其厌烦,被重新划归回亲戚的行列。 这不长不短的两个月里,他已经清晰认知到,在周元心中他连前叁的顺位都够不上。于周元而言,他兴许不过是个闲来无事的消遣,抑或是寂寞无聊时的避风港,丝毫没有分量。 但他满足于此么? 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 自嘲地扯动嘴角,他想,假使他只是单纯地想睡她就好了,可谁让他的渴望远不止于此。 活该罢了。 “怎么了?” 见他突然没了下文,周元偏头凑近问。 目光锢在她面上停留几许,陆宽衔住嘴边白生生的耳垂轻碾,“没什么,刚刚恍神了。” 若有似无的舔吮激起一阵酥痒,周元缩起脖子想要避开,不料被他先一步托起放上洗手台。 “冰。” 身上罩了一件陆宽的T恤,虽然样式于周元而言相对宽大,但长度只将将遮住腿根。是以当大片肌肤与冰冷桌面直接贴触,她不由惊呼出声。 “现在还冰吗?” 掌心撩开衣摆垫在臀下,热度烧人,煨透那层轻薄布料,轻易烘潮穴缝。 “你想在这儿?” “嗯,好不好?” 虽是征询意见,细细密密的吻却早已落下来,唇舌流连她的颈间,不时露出牙尖磨咬,咬出一串介于叹息与呻吟之间的娇喘。而手也并未闲着,指尖将内裤拨至一旁,浅浅探进去,勾出一滩温热的水。 忽而那吻就停了,周元挑起眼皮看他,见他将湿润指尖送入口中舔了舔,湿漉漉的杏色眼中晕出几分红。 心跳一缓,周元抬腿虚勾住他的腰,鼻尖蹭上他,“好吃吗?” 沉思仁并未骗沉逸云,半小时后如约回到家中。 “爸爸,妈妈还在房间里。” 见沉思仁终于出现,沉逸云当即如一只归巢的燕自沙发跃起,朝父亲怀中扑去。 展臂将小姑娘稳稳接住,沉思仁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刘海,“那云云在这里等着,爸爸上去看看?” 沉逸云依依不舍地从宽阔的怀抱中下来,”那爸爸不要惹妈妈伤心哦。” 沉思仁闻言,有片刻失神,随后笑着说,“怎么会呢?” 因了张斯佳并未料到沉思仁会于这个点回家,于是当他推门进入时,正碰见她拿着纸巾抹泪。 “怎么回事?哭了?” 沉思仁似是分外惊讶,快步走到床边坐下。 ”没事。“不愿将狼狈一面示人,张斯佳别过脸朝外挪开些许,“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沉思仁微微抬眉,“正巧下午没事,就回来了。” 张斯佳吸了吸鼻子,“这几天怎么没回家?” 余光瞥她一眼,沉思仁刻意露出破绽,“在处理几件棘手的事。” 张斯佳身子一僵,“什么棘手的事?” “合伙人会议对投资意见不一致。”磕下眼皮,沉思仁漫不经心地答,“怎么突然问这些事?有兴趣听?” 张斯佳半晌没言语,她犹豫着是否该继续问下去。想起张崇善那日对她的警示,到嘴边的问询最终变成一句无可奈何的“没有,就是问问。” 她十分清楚自己父亲与公公的派系分流意味着什么——这个婚姻已经不再牢靠,犹如失去了地基的房子,自此变作一个风云飘摇的破草屋,随时都有被拔地而起的可能。 此般情状下,再经不起无凭无据的发难。 深深叹了口气,张斯佳打算结束这段对话。 谁知沉思仁忽然揽过她的肩,“因为我几天没回来就哭了?” 漆黑的眸中满是关切,令张斯佳产生瞬间的错愕。 难以分出心思去辨析他此举是否别有深意,此刻的她委实抵挡不住这鲜少流露的温柔。 任由当下情绪驯服自己,将头埋入他怀中,她闷声抱怨道,“你下次应该说一声,我最近情绪不好,容易乱想。” 轻轻拍着她的背,沉思仁说,“嗯,多大的事,说出来不就好了嘛。” 只张斯佳看不见,那适才春风和煦的面目中如今哪还有半点暖意,只余一片冰冷罢了。 不舍得射 门未掩实的厕所内隐约飘出淅淅沥沥水声,仔细分辨,那声音含了几分黏糊,如同正吸食着浓稠的汤水,时而高,时而低。 洗手台上,埋在两条藕段似腿间的脑袋朝前拱了两下,周元紧咬的牙根由此松开空隙,急促的喘息霎时漏出,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晃动脊椎的剧烈哆嗦。 半晌后,颤巍巍挂于肩侧的脚丫无助地蜷起,泛出醉人的酡红色。 那深入体内的舌头仿佛一条水滑的泥鳅,在蜜液浸泡里肆意巡游,一会儿撞上一侧软嫩的凸起,一会儿顶碾肉褶的纹理,惹得周元眼前阵阵发白,早失了方才逗弄陆宽的神气。 “行了…嗯…你别…” “不是说要让我喝饱吗?” 听见自己魂萦梦绕的求饶声,陆宽稍稍朝后退开些许。灯光照射,瘦削的下颌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于他偏头发问时烁出几道彩色的光弧。 “…我说…好吃你就多吃点…谁让你…这样啊?” 周元半眯着眼瞪他,那眼神迷离,媚里缠丝,勾得人喉头一阵发紧。 登时即有些耐不住,陆宽缓缓起身,俯身咬住她呵气不止的嘴,将口中的味道渡过去,用气声说,“我没喝够。” 呼吸平复,周元向后仰头,避开他进一步索求,“下次。” ”下次什么时候?”陆宽掌住她的腰,脱去她身上那层碍事布料,“半个月以后?还是一个月以后?” 陆宽向来闷声消化委屈,这不经意间流露的哀怨不禁逗乐周元,她抿嘴轻笑两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欺身挂上去,探出舌尖扫蹭他稍显嶙峋的锁骨。 不消片刻,耳边即传来压抑的闷哼。 随着周元将他的衣服褪去,舌尖卷上一侧暗红的小颗乳头,陆宽一个激灵,蓦地向后退开两步。 “怎么?我舔你就受不了了?”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周元抬脚,不轻不重地碰了碰他胯间的鼓包。 陆宽没说话,望着她死命吞咽,紧攥的指节发白,似乎在努力隐忍。 可数秒后,他又靠过来,放弃似的哑叹出一句,“太喜欢了,受不了。” 周元闻言,心跳无由漏了一拍。而后倏地扯住他的裤腰,用力一扽,单手撑起自己送上去。 “嗯,我也受不了。” “噗嗤”一声,炙热的性器顺着水流破开肉缝,轻易地将舔得松软的嫩肉撑开,扩张成自己的形状。 像是泊港船只抛下的锚,青筋偾张的头部来回攒动,打出温存水浪。 挺腰徐缓,陆宽插的很慢,一点点地往里蹭,仿佛在与睽违多日的环境诉说思念,每一处都细致地勾勒过去,唯恐没悉数照顾周全。 而上身亦是如此,擢取理智的快感之下,他的目光仍旧牢牢锁在周元半合的眉目间,留意着她每一帧的微表情与穴肉缠缩的反应,以此破译她深层的敏感。 他想,他排不上号么? 没关系。 他慢慢学,总会有出头之日。 ”嗯…深一点…” 龟棱搔刮过肉壁上的凸起,周元小腹抽搐起来,仰面凑过去吮住他的舌头,四肢八爪鱼似的缠上去,挺腰欲吞下更多。 层层迭迭的花穴在她的意识操纵下变作一朵食人花,贪婪地吸咬茎身,越吃越紧。 少了一层塑料薄膜的缓冲,拳拳到肉的真实挤压感令陆宽呼吸停滞,阴茎亢奋地抖了抖,似是下一秒便要吐出汁液。 不行,不到时候,他飞速偏开头,咬破舌尖,骤起的血液腥咸味与尖锐刺痛终是将直抨后腰的射意刹停。 见他忽然没了动作,徘徊在高潮边缘的周元不由哽咽嘤咛,手臂缠住他的脖子,借着支点抬臀磨蹭。 “怎么了…快点呀…” 她晃荡在他身上,无头苍蝇似的舔他紧闭的嘴角,撑着他的肩上上下下地动,谁知着力点不对,性器忽而顺着潺潺淫液尽根滑了出来。 陆宽察觉,弯眼笑了一声,随即擒住她的腰,重新调整位置,一杆推入深处。 未来得及动,软糜的穴肉便迫不及待地捆住他,急剧蠕嘬。 陆宽定了定神,耸腰朝外拔出一点。 “…别咬那么紧,会被勒射的。” 周元的思维正被快感掌控,由此分外迟钝,一句话中只提取出一个射字。 顿时缩了缩下腹,氤氲着哭腔抗拒道,“不许射…” 陆宽无奈,被逼得再度咬上舌尖创面,随后垂头含住她的唇吞入口中,含糊道,“不射…不舍得射…” 他也就此刻能于二人关系中寻到一丝平衡,又怎么舍得射呢? 鼓胀的囊袋一下下轻拍过湿润的股沟,靡靡的水声有节奏地充盈空间,仿佛安抚的曲调,在他心中漾起甜腻的愉悦。 将人托起,边插边走回卧室,淫液随着插送自交合处滚落,湮湿驼色地毯。 拉开床头柜,俯身摸过一盒套子,不经意间扫了眼满当的存货,愣神一秒,当即捞起周元的背将她抱过来,指着抽屉朝上狠顶一下,说,“你看,我买了十几盒001呢。” *** 为了给弟弟respect,让他当一个真正的男主,我写了四个小时的肉,好不好就这样了,比上班还累 捉襟见肘 周元于陆宽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享受完一个悠长周末,周一大清早即接到江润的电话。 彼时她正行车入库,停车场不佳的信号令江润的声音趋于碎片化,连续的噪音使周元基本捕捉不到她提及的项目内容。 “我在停车…等一下给你回过去好吗?” 一辆白色SLS堵在通道口,左拐右移无法倒入车位,周元略感无奈地挂断电话,而后连摁叁下喇叭。 然而约莫过了五分钟,前方的白色SLS四个轮胎仍旧各自有其想法,不欲朝同一方向驱动。 眼看江润的电话再次呼入,周元的烦躁蹭蹭上冒。思索两秒,当即拉开车门,准备一探究竟。 “这他妈搞什么…” 骂骂咧咧的话被车窗内展露的面孔截断,周元脚步忽地顿止。 感受到附着而来的目光,车内女人扭头外瞥,“周元?” “啊…怎么是你?” 未曾料到会在此处碰到安诚璟,周元愣了片刻方出声。 “这不是我的车,我不太会倒,你能帮我一下吗?” 似是二人之间不曾有过嫌隙,安诚璟冲周元掬起一抹甜笑。 周元略有迟疑,“…这…行吧…那你下来。” “嗯,谢谢。” 周元对SLS很熟悉,她成年时,周昌业曾以此为礼物。于是不到半分钟,这辆车便臣服于她的熟练操控,稳当地停入车位。 正欲下车,视线不经意瞟过副驾,似是之前匆忙取过东西,包内的东西散乱地倾倒在座椅上。堆迭的物品中,卡着一张拍立得快照,而其中赫然有宋延的身影。 疑心自己看错,周元眯起眼确认,发觉那确是宋延无疑。 他们怎么会认识? 不应该啊,当初她认识宋延之际,安市长尚且在任,不过于宋延的交往中并未出现过安诚璟的身影。 “好了吗?” 见周元迟迟没有动身的意思,安诚璟探头询问。 “好了。” 尚未及看清照片中的另几人,周元只得不情不愿地下车。 冲周元再次道谢后,安诚璟再无多话,径直走向电梯。 周元望着她的背影,心下疑窦丛生,却半分理不出头绪。 神思不属地停好车,刚迈入办公室,江润的电话便尾随而至。 “我讲的你都听见了吗?” 电话甫一接通,风风火火的声音即传入耳膜。 “我刚刚在停车,信号不好,你再说一遍?” “啧啧…你到我这儿来吧,当面跟你说,我手上叁个项目的进度不一样,电话里不一定聊得清楚。” “行,你发地址来,我现在过去?” “好。” 江润的公司所在离周元并不远,车程十五分钟后,她即伫在办公楼下,拨通电话喊人来接。 初秋的天气,暖阳似火,夏末的燥意留了截小尾巴,令人微微发汗。 周元靠在玻璃门边躲避日晒,脑中仍惦记着方才没出结论的疑惑。 不一会儿,江润便进入视野,“来,这边。” “我现在手上的叁个项目分别是,一个商住公寓和两个长租公寓。商住公寓在市里,长租公寓一个在市里一个在北京。”摁下电梯楼层,江润回身开始介绍,“我的公司是我爸公司旗下投资管理的全资子公司,目前在做地产基金并购,投资具备提升价值的长租公寓、商住公寓及开发物业。” “然后目前商住公寓的项目已经在收尾了,就是赵迪芮提起过的那个,现在主要还能进的就是两个长租。 “叮——” 行至38层,电梯门应声打开,二人相继出去。 “…所以你这个公司运营多久了?” 由于江润的语速委实过快,加之周元本就有些开小差,于是当江润带她于会议室坐定,等待其说点什么时,她不由恍神,抛出一个无甚相关的问题。”叁年而已,不过项目都不在黄金地段,但由于一线城市的购房限制政策,回报率还是非常可观。” 江润回应完,吩咐等候在一旁的秘书倒来两杯咖啡。 将其中一杯推给周元,江润摊开手掌朝周元比了比,“但我要事先说明,如果你想进,不能少于这个数。” 周元嗓音微变,“四千万?””嗯。“江润颔首,察觉她露出难色,解释道,“刚起步的时候一字开头就好,但现在这个数也不是我说了算,我爸对于这块卡得很紧。” 四千万并非小数目,她手头的现金并不充裕,当下满打满算取出叁千万都可谓捉襟见肘… 是以,她轻咳一嗓,“这个…””你可以考虑一下。” 江润啜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周元瞥过去,见她神色间并无可商量的余地。 是了,如今关系早已今非昔比,想要特殊待遇怕是不能了。 然而,周元并不愿意放过这块递至嘴边的肥肉。上次饭桌一别后,她便对其公司多有研究,其业务势头大好,相较于周元所处的惨淡教育业,资金回笼可谓快了几倍不止。 攒了攒手,她试图斡旋,“四千万的话对我现在来说有一点…” 话未说完,秘书便出声打断,“江总,傅先生到了。” 周元闻言,蓦地一愣,心口没来由地剧跳一下。 回头望去,果不其然在门边看见一双又长又挺的腿。 ** 首-发:roushuwu.me (po1⒏υip) 熟人 傅煜两手揣在兜里,视线在空中与周元交汇,目光停顿几许,不着痕迹地跃过,朝江润望去。 “您这么早就来了?” 江润推桌站起,似是傅煜的光临在其意料之外,殷切的笑意中参杂几分一闪而逝的紧张。 傅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随即不甚客气地走至江润让出的主位坐下,疏懒地展了下腰,“江津说他会提前到,我正好在附近就来了。” “哦,是吗?那应该是我哥给我发消息我没看到。”江润面露歉意,掏出手机快速滑动屏幕,将未读消息读完后,冲周元下逐客令,“要不你考虑考虑,我们下次再聊?” 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周元心中略感不适,如今自己于他人毫无利用价值,竟不得不落得个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下场。 还真是…不好受。 然她面上却未显露丝毫,咬了咬牙沉着起身,“行,那就再联系。” “都是熟人,留下来一起听没什么。” 离开的脚步一缓,周元怀疑自己听错。 熟人? 江润诧异地看向傅煜,先一步开口,“…你们认识?” 从兜里摸出烟盒,傅煜无视桌面并未置有烟灰缸,自顾自捻出一支烟点燃,吐气悠悠道,“嗯,挺熟的。” 而后又说,“对吧?小周,我们前几天才见过。” 回转的身形微微僵硬,这个奇特的称呼令周元稍有气闷。 然而江润对傅煜的态度,却令她的好奇心旺盛滋长,促使其留下,于是仅斟酌两秒,她即答应,”嗯,对。“ ”那既然都是熟人,周元你留下来吧,正好一起吃个午饭。” 江润的眼光不断在二人身上来回,心中一阵犯嘀咕——周元可谓一如往昔的不简单,从前有刘珈洛为其保驾护航,而今又与傅煜搭上相熟关系,也不知是何等的八字,竟能堪配如此通达的人脉。 周元舔了舔唇,象征性客气一番,“这不太好吧。” 傅煜侧首,透过烟雾淡瞥她,“你不都坐下了吗?” 周元脸皮抽搐两下,一时没忍住,冷哼出声。 傅煜笑起来,“抽烟吗?” 周元盯他两秒,伸手欲去接递来的烟盒。 谁知他的手半路缩回,“抽你自己的,我的没了。” 说罢,还拨开盒盖,展露空空如也的内里,示意其并未诓人。 嘴皮磨动几下,周元碍于场面,不好骂人,只得瞪他一眼,悻悻自身后包中翻出一盒烟,点火抽起来。 逗完人,傅煜将烟灭在咖啡中,转而看向一直坐在右侧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江润。 “去催一下江津吧。” “好,我出去打个电话。” 江润甫一走出会议室,傅煜即敛去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扭头冲周元道,“生气了?” 周元皮笑肉不笑,”怎么会?“ 傅煜摸过桌面烟盒把玩,“想投长租公寓?” “你听见了?” “嗯,你们声音不小。“ “想说什么?” 将烟盒弹至远处,傅煜忽地倾身凑近,低声道,”他们最近有点周转不开。“ 周元本是想避,听见这话登时一动不动,“你是说…?” 靠得太近,她嘴角叼着的烟不断钻入鼻息,傅煜伸手取下,颔首道,“嗯,可以压一半。” 咬了咬唇,周元困惑,“…为什么帮我?” “顺水人情。” “所以不用还?” “这我没说。” 傅煜的眼皮很薄,轻轻地眨了下,露出一个微乎其微的坏笑,但那个笑却被周元拓印入眼,心口由此擂动轻重不一的鼓点,呼吸亦随之急重起来。 她不知自己是否表现出异样,只得慌不择路地向后撤,拉开与他的距离。 一时不察,后背生生地撞上坚硬靠背。 “唔。” 痛呼出声。 傅煜维持着原有姿势未动,嗓子里溢出一声笑,“小心啊。” 而后二人再未交流,室内遁入静默。 江津不多时便出现在会议室,面色涨红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经历了一场疾跑。 “真不好意思,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 “没事。”傅煜斜眼瞥他一眼,并没有因为江津弯下的腰脊而起身相迎,稳稳当当地粘在座椅上,“开始吧。” 江津正欲坐下,瞧见傅煜左手边坐着的周元,不禁睁圆了眼,”周元?“ 周元从容道,”嗯,好久不见了。“ ”确实…”江津下意识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江润,“有年头了。” 江润嘴皮动了动,简略出一句气声,”他俩认识。“ 江津消化数秒,接收到傅煜不耐的注视,赶忙切入正题——谈起公司将向强二线城市的长租公寓市场延展的战略。 傅煜一直保持缄默,不时玩着修长手指,不知听进去多少。 直至江津口干舌燥地唱了半小时独角戏后,方才淡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杭州和成都左右开弓?” “是这个想法,毕竟这两个城市的人流非常可观。” “贪心啊。” 江津面色一凛,不知傅煜这番评价背后隐匿的是支持抑或否定,他一向捉摸不透这类高干子弟的深沉心思。因而不出片刻,额际便沁出冷汗。 “那…您说说…” “成都南门那块地今年可以划,杭州…往后排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江津闻言,略感失望,试图回旋,“您看,其实如果杭州今年年底能批下来的话…” 傅煜眯眼,抖着肩笑了一声,”不行。“ 一锤定音。 江津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周元坐在一侧都不免感叹起他的强硬。 要知道国内部级干部的子女她以往也见过不少,虽个个少不得趾高气昂、自命不凡,但对行商获利的合作,除非撕破脸皮的利益纠葛,还是会多以表面尊重为主。 如他这般不留情面的倒是颇为鲜见。 江润见场面尴尬,适时打起圆场,”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去吃饭吧。“ 傅煜从周元肘下取出她的烟盒,又点起一根烟,应道,”好。” ** 发现别的书地下都是聊剧情,我这下面全是聊周元会不会被坑,笑死我 不经逗 江津向来要面子,虽说场面缓和许多,心中却不免仍觉得难堪。是以未待片刻,便寻了个借口从会议室中抽身。 傅煜没说什么,好似并不在意,倒是江润觉得有些不妥,起身跟了出去。 二人走后,傅煜便软了骨头,将长腿一翘,搭在方才江津落座的椅子上,形成一条笔直的黑色廊桥。 周元瞥过去,见他呼着烟似乎正在沉思,遂百无聊赖地撸起袖子,看了眼表。 此刻不过十点半,距离饭点尚有半小时,她不由懒散地打起呵欠,半趴于桌面发呆。 掸了掸烟灰,傅煜忽而开口,“你跟他们熟吗?” 捋了捋散下的头发,周元思索该如何恰当地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挺熟吧。” “多以前?” “五六年前。” 食指抵着太阳穴轻轻打圈,傅煜转过脸望向她。 “既然不熟了,现在就把刚才欠的人情还了吧。” 周元直起背,疑惑道,“怎么还?” “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我第一次来这儿。” 似是被周元拧成结的眉心取悦,傅煜嘴角弧度加深。 “相信自己的能力。” “顺水人情也不必这么快兑现吧?” “快去吧,一会儿他们聊完了,这人情你还不上了。” 周元在他赖了吧唧的目光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起身,拖着步子朝外走去。 推门那刻还听见身后响起不加掩饰的笑声。 傻逼。 周元狠狠翻了个白眼,忍住回身骂他的冲动,径直朝走廊深处走去。 “…万一他不松口,安诚邦那里怎么交代?” 没走几步,即听见熟悉的名字随江津的嗓音送出,周元蓦地一惊,贴着墙边堪堪站定。 “我们现在是夹心饼干,安诚邦自己不好找傅煜,就只能支使我们。“ ”可不是?这一帮乌龟孙子王八蛋,一天天牛逼哄哄的,钱还不都是从我们这儿掏出去的。“ ”…谁让他们关系硬呢。“ ”杭州的事等会吃饭的时候再提一提,不然安诚邦那里不好交代…” 江润默了片刻,说,“嗯,我看周元跟傅煜挺熟的,要不回头让她去说,说不定会卖她个面子…” “啪嗒啪嗒…” 走廊另一头陡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周元赶忙踮脚小跑回会议室。 门一打开,傅煜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坐姿,见她被鬼撵似的冲进来,眼尾眯了一下。 ”火烧屁股了?“ 周元大喘一口气,撑着桌面坐下,忍无可忍,“烧你屁股了吧。” 傅煜挑起一边眉觑她,“这么不经逗?” 懒得跟他掰扯,周元嗤然,”听不听?“ “说。” “江津想促成杭州那个项目是因为安诚邦在背后施压。” 周元的目光定在傅煜眉目间,想从其中看出一丝惊讶或旁的情绪反应。 然而并没有,他云淡风轻如故,“你看,我说要你相信自己的能力吧。” 周元诧异,“就这样?” 傅煜学着她的腔调问,“那应该怎么样?很惊讶?” “你本来就知道。” 傅煜分外坦然地点了下头,“对啊。” 周元语气中已然淬染了火气,“那你让我费什么劲?” “这不是怕你无聊嘛。” “呵。”周元咬着唇哼说一声,“谢谢你啊。” 傅煜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将双腿一迭,回道,“客气什么。” 叁天后。 周元叁言两语敷衍掉江润打来询问她傅煜是否松口的电话,随后打开支付宝扫了眼与傅煜的聊天记录。 自那日碰面后,傅煜与她偶有闲聊,只不过沟通依旧限制在支付宝内的交流上,连微信号也未曾交换。 倒也挺新鲜,叫她摸不清此人的想法。 笑着想了半晌,周元退出界面,指尖一划,打开了昨日方加进去的艾顿家长群。 连着翻了几页,她打开电脑调出李校长今日上午发来的成绩单与各学生家长如今所从事产业,很快定位到了几个有潜力榨出油水的活跃目标。 从喜欢攀比炫耀的家长中下手是不会错的,孩子的未来关乎其脸面,那自是会不管不顾地往里砸钱。 将十个名字誊抄于纸上,拍下照片。 而后她拨通了李校长的电话。 “喂,李校长。” “周总。” “我发一个名单给你,从今天开始你就依次找他们家长聊,看看他们心中的目标校是哪几所。” “好的,需要给他们一些反馈评价吗?” “不用,就滋长他们家长的信心,任何负面的话暂时都不要说。” “好,我懂。” “嗯,那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后,周元复又拿起手机翻看,不自觉地便再次打开了支付宝界面。 日光穿透落地窗流泄进来,浸透她的笑靥,无端地于神情中凝出几分少见的天真。 然而周元似乎忘了,那支白色手机已经反常地近半月没有音讯了。 只不过,她无法察觉的事,未必旁人便察觉不了。 与此同时,几公里之外的办公室内,沉思仁正盯着周元的名片,深深地蹙起了眉。 发个微信号来 翌日。 午后的阳光泼洒广袤的高尔夫球场,无遮挡的翠绿草坪上涌来滚滚暖风。 安诚邦打进最后一个球后摘下墨镜,将手中球杆一并递给身旁球童,接过冰水喝下一口,扭头看向身后的傅煜,“还打吗?” 傅煜手插在兜里,目光四处溜了一圈,“不了吧。” 意料之外的答案致使安诚邦稍稍愣了下,继而堆笑道,“你的球技还是很好啊,第一次来这个场就能打出九十五杆。” “还行吧,一般。” “那咱们去吃个饭?” “不了,晚上还有约。” 来往之间,安诚邦递去的橄榄枝都似坠入湖中的石子,掉进去光听见响,水面却不起半点波澜。 这不由令他眼角深眯的褶皱变得僵硬。 哽了须臾,安诚邦终究将今日来的目的压回了肚子里。 “…那行,等下次有空咱们出来聚。” 傅煜不咸不淡挑起眼皮,觑他数秒,直接挑明道,“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得了。” 饶是安诚邦摸爬滚打名利场多年,早见惯了不留情面的人,应付起来可谓得心应手,然当碰上傅煜这枚硬钉子,却还是下意识收了笑意,感到闷火。 “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不是看你在市里就约你出来聚一下嘛。” “哦。”傅煜似有所悟地点了下头,“是我想多了?” 他说最后一字时的语气微妙,声调微微上扬,不注意听倒容易忽略是句嘲讽。 不过精明如安诚邦怎会听不出,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早黑了脸,咬牙切齿将傅煜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而明面上,安诚邦却上前两步,亲热地拍了拍傅煜的肩,“那肯定是你想多了。” 其后二人乘球车回到停车场。 安诚邦因适才在傅煜这连连遭拒,也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心情,连常规的抽烟闲聊也无,只略微表示后便各自上车。 高尔夫球场设在近郊,回市中心时正赶上堵车高峰,车流一起一熄,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目之所及只有大片的晃眼红色尾灯。 傅煜把着方向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微信。 打字间,微信忽而闪退,他挑了下眉毛,准备重新点进去,谁知视线不经意划过屏幕右上方的蓝色小图标。 舌尖顶了顶齿槽,傅煜无声地笑了,拇指上移,打开支付宝,进入消息,扫了眼与周元的对话框。 目光最终定在最下行前天周元发来告知江润找她当说客的消息。 他昨日看完后,忘记回复了。 飞快在键盘上编辑出一句话,待欲摁下发送键时,傅煜想了想又删了,而后改成一句——发个微信号来。 这条消息几乎立即弹入周元眼中。 彼时她正心不在焉地开着免提,坐在办公室内打着瞌睡听李校长反馈情况。 陡然看见傅煜的消息,她困倦无光的眸子忽地一亮,心口如同被一瓶刚开的气泡水滋过,莫名泛起一阵颤痒。 她咬着唇眨了下眼,屏住呼吸点开信息。 视线定格在那句话上,几乎不经思考便打算将微信二维码截图发过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此般表现得过于迫切了,遂叹了口气退出界面。 按耐下蠢蠢欲动的心绪,周元清了清嗓子,打断李校长的冗长叙述。 “你说到哪儿了?” “啊?哦,我说到汤束醒的妈妈想让汤束醒去剑桥。” “剑桥?”周元闻言,没忍住冷嗤一声,“他妈倒是对他期望很高。” “嗯,不过确实听起来不切实际。” 周元托着腮,思忖片刻,忽而记起那日在面馆中傅煜与陆宽聊起的剑桥预科项目,不由转了话锋,“倒…也不是完全不切实际。” “您有门道?” “嗯,你继续跟进她吧,一周之后我会告诉你后面该怎么做。” “好,我明白。” 挂断电话,周元本该及时联系陆宽,结合先前李校长告知的情况与他手头现有的资源进行目标筛选,进而确定有机会发展的家长人选。 然而仰在椅子中的身体根本不想动作,脑子里充斥着方才看过的那条消息。 周元敲了一把太阳穴,自嘲地哼了声,傅煜的一条消息竟能如此轻易牵动她的情绪,属实在她料想之外。 将手机丢到一旁,狠狠甩了甩头,提醒自己此时并不是耽溺于这类虚无两性关系的好时机。 她拿起内线电话,拨去项目部,召集立刻开会,欲以工作来打岔她被那条信息占据的思维。 而傅煜这头久等不见回复,盯着对话框勾唇轻笑了下,断了约她吃晚饭的心思。 ** 傅煜这里的节奏会比较慢,沉思仁和盛耀的剧情马上要出来了 首-发:po18bb.com (ωoо1⒏υip) 还希望吗 转眼临近周末。 沉思仁与秦石叶通完电话后,没有照例将手机放下,而是点进微信界面,打开与周元的对话框,久久凝视。 他近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费了如此多心思筹划离婚,兴许并不会得到他预期的结果。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这一点,但依照周元如今半个多月都能不找他的情况,显然他的直觉并未出错。 纤薄唇角紧抿,他抬手捏了下眉心,迟疑是否该主动发条消息过去。 然而终究只是摸过桌角的烟盒,抽出一支,擦燃了火机。 猛地长咽一口,袅袅烟雾随吐息升腾,强烈的疲惫感自后脑勺攀爬上来,侵袭情绪。 沉思仁头一次觉得殚精竭虑的算计令人疲惫。 烟一根接一根摁灭于烟灰缸中,不过十分钟,烟灰与烟蒂便即将漫出。 兴许是尼古丁作祟,抑或是疲倦感搞鬼,沉思仁半包烟抽完后,拿起手机直接调出周元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 白色手机的突然震动令周元措手不及,电话接起那刻她的震惊顺着声音流露出去。 ”你在哪?“ ”我…”周元瞄了眼坐在对面的江润,迟疑地顿了下,不打算如实说,”我在外面。“ 沉思仁眉心皱起,”外面?” “嗯…我今天出来办点事。”听出他的不悦,周元连忙打岔,“见面吗?” “那你办完跟我说?嗯?” “好。” 周元挂断电话,正遇上江润探究的视线。 “你等会还有事?” “嗯,一会儿有事。”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反正该聊的也聊了,如果你能说动傅煜,我可以求我爸把钱调低到一千万,如果傅煜最后不答应的话,那就两千万,你看这样行吧?” 相较于前两次见面,江润如今的态度有所差异,小心揣摩措辞的模样使周元忍不住心底发笑。 小口抿进些咖啡,周元淡淡道,“行,那他一旦有回复了我跟你说,能不能成,我尽力好吧?” 虽说周元这番话说的模棱两可,犹如太极般虚实难辨,但仍是让江润如获大赦,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送走江润,周元犹疑着是否应当立时发消息给沉思仁。 琢磨片刻,不知不觉竟又拿起黑色手机打开了支付宝,几天前傅煜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随之映入眼帘。 周元盯着那条被刻意冷落的消息,有些无奈地弯了眼角。 深深叹了口气,点开微信界面,找出“我的二维码”,快速截屏,发送过去。 她有些说不清此刻感受,仿佛将微信名片发送过去后,优势便不在她手上了,有如一场角力,无从知晓他接下来会出什么招,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有动静。 还真是…百爪挠心。 偏头瞧向日光炽盛的窗外,天空透彩,云团抽丝,林立的楼群之间似乎有风拂过,几团厚厚的云团缓缓迁移。 愣神发了会儿呆,周元蓦地记起上次见沉思仁已是半个多月前。 面色一凛,心道自己真是丢了魂了,回想起方才他不带情感的口吻,多半是冒火了。 于是周元迅速抓过白色手机,将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 “回公司了?” 周元尽量表现得雀跃,“嗯,来找我吗?” 不过沉思仁似是不太受用,回应平淡,“半小时到。” 周元怔了下,暗忖形势不妙,“好。” 周元从公司出来时还未到下班时间,写字楼下只零星站着几个出业务回来的白领,她朝远处一眺,即瞧见那辆打眼的库里南。 深呼吸堆上一脸欣喜的笑容,她大步朝其迈去。 拉开车门,她跳上车便先一步开口,“你最近很忙吗?怎么都没找我。” 沉思仁并不被她牵着鼻子走,侧首掠她一眼,“你没有联系过我。” 自觉用错方式,周元转换思路,委屈道,“我等着你联系我啊。” 沉思仁勾起一侧唇哼了一声,盯着她的漆黑眼中无半点笑意,”你以前不这样。“ 呼吸凝滞一瞬,周元脸变得有些白,”…我一直粘着你你不会烦吗?“ 沉思仁没有接话,收回目光发动车子。 待车辆汇入车流,周元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 谁知这时沉思仁忽然开口,“我说过,你找我即使我不方便,也会抽空回。” 周元回暖的脸色当即又凝出菜色,暗骂自己近日将注意力尽数倾注于其他,以致全然忽略了应当在沉思仁面前扮演一个沉溺于爱他无法自拔的角色。 可她不是原本的她,对沉思仁顶多停留在喜欢,哪有那么多汹涌的爱意。 要知道有些事若非真心,委实难做到令人完全置信。 更何况她所面对的是沉思仁,他的心思如同镭射光线,能从方方面面将他人的行为洞悉。 糊弄他,可谓难上加难。 咬着唇叹了口气,周元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将此翻篇。 沉思仁见她久不回应,复又通过后视镜打量她几许。 “你还希望我离婚吗?” 周元闻言,几乎是下意识闭上眼,躲闪他投来的目光。 还希望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此刻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她注定面对取舍,可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她自然不愿意割舍任何一段关系。 然而她却不能实话实说。 胸口渐渐感到氧气缺失,正值觉得喘不过气时,包中手机一震。 她掏出一看,是傅煜发来的好友请求。 猜测 嘴角微乎其微地勾了下,迅速摁下通过请求后,将手机塞回包里。 心绪明朗不少,周元抬头对上后视镜中目光,由此多了几分从容,“怎么会不希望,我不一直盼着吗?” 深深看她一眼,沉思仁磕下眼皮,纤薄嘴角绷成一条线,“是么?” 体味出他语义中暗藏的愠色,周元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伸手拽住沉思仁搭在方向盘下的胳膊轻轻摇晃,“生气啦?” 沉思仁微叹了口,岔开话题,“你最近在干嘛?” 见他态度缓化少许,周元抓住机会转移焦点,“我最近在忙着把艾顿的生源跟保录取挂上钩。” 沉思仁闻言,稍稍惊讶,“缺钱了?” 暗自叹服他洞穿事物的眼光,周元颔首道,“嗯,主要我觉得光学费收入对于公司来说太少了,只要新项目一开,现金花得实在过快。“ “确实。”沉思仁思忖几秒,甚为赞同地点了下头,“现在抢占市场份额的时候是烧钱烧得最多的时间点,有一些灰色收入对于后期的外延布局会有很大帮助。” “嗯,一个学生每年除了活动费以外,能榨出的只有叁十万学费,除此之外虽然我们可以让家长多方面的贡献资源,在入学的时候让资质不够的学生进行对校建设捐款,但那些数额长期来看,不过九牛一毛。” “有资源?” “我堂弟正好在做这个。” “有资源就好。”瞥向左侧后视镜,沉思仁打了把方向,“营地教育进行的怎么样了?” “已经找咨询公司的人在做了,估计周期不会短。””嗯,正常。” “我们现在去…” 说到一半,周元忽地住了嘴,膝头透过包皮输来的震动擢取她的呼吸与心跳。 会不会是… 沉思仁挑起眼梢看过来,“嗯?” 不假思索,周元即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傅煜的头像上亮着新消息的红标——今晚出来吃饭吗? 怎么偏偏是今天? 周元为难地磨了下嘴皮,下意识去看沉思仁,正巧与他探寻的目光相遇。 信手拈了个借口,她抱歉笑笑,“李校长找我。” 沉思仁淡淡瞥过,只当未看出她神情中压抑不住的亢奋,不动声色道,“那你先回。” 夕阳斜倾,划过窗檐,落进宽敞的厅内。 斑驳的橙色光影笼在长条的德州桌面,少部分浮动于傅煜棱角流畅的侧脸。 彼时他正翘着腿,一把推进面前筹码,而后吊儿郎当地叼起一支烟点燃。 范兴宇瞟了眼唯一还在池中的安诚邦,扭头冲傅煜嘟囔抱怨道,“不用每次都给推吧,你筹码量明明cover,你喊就好了,最后还得给你捡。” 傅煜不予理会,自得地捻下烟匀出一口浓雾,微扬起下巴看向安诚邦,“All in, 接不接?” 安诚邦面色鲜见的难看,这已经是这个下午他买入的第五手筹码,两百万一手的现金局,再输就进去一千万了。 虽说这点数额根本不至伤筋动骨,从前超过这个数的情况比比皆是,但被人追着打,次次牌却不够大的滋味委实叫人憋屈。 若是以往他一准找人调监控查牌了,然而面对傅煜,他却只敢怒不敢言,硬生生地忍着。 “算了,我弃了。” “怎么弃了?我什么都没有。” 傅煜轻飘飘地掀起两张盖牌摊于桌面,赫然是杂花二叁,与桌面上已开出的四张牌不能说有些关联,只能说全无关系。 拧成拳的手背绷出鼓胀青筋,安诚邦的后槽牙被咬得咯吱作响,面色由白转红,却碍于傅煜戏谑注视发作不得。 缓了几秒,他分外勉强地拍了下桌面,言不由衷地称赞道,“好牌技呀。” 抿出一丝不达眼底的笑,傅煜双手扣桌,懒散地将凳子朝后仰,”本来想还一手给你的,谁知道你不要,可惜了。“ 不待安诚邦回话,傅煜便瞧见手机屏幕弹出新消息提醒,当即起身冲桌上其他人说,“我休息会儿,你们先玩儿。” 走至窗边的小沙发坐下,划开手机屏幕,如他所料是周元的消息。 ——今天有事,明天? 倒比想象中难约,只不过太容易了反倒失了趣味不是。 略一思考,傅煜便回了过去。 ——那如果我明天有事呢? 周元未曾想到如此快便有了回复,才刚将手机丢进包里,便不得不再次摸出来。 消息内容一经读取,便惹得她不禁翻了白眼。 继而指尖编辑出一句话——那就算了。 沉思仁的余光若有似无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周元,见她时而挑眉,时而抿嘴,心下对她近来半月的反常有了大致的猜测。 两年多的相处致使他很熟悉周元这类表现,以往这些不自觉外化的小情绪从来都因他而起,然而此刻么…很明显不是。 漆黑的眸子闭了闭,遮掩去其中旺盛的浓郁火光,却一时未憋住胸口积郁而上的怒意,淡声嘲弄道,“李校长说了什么?” ** 首-发:po18bb.com (ωoо1⒏υip) 连根拔起 “李校长…”冷不丁被提问,周元登时愣怔一瞬,继而飞速编织措辞,”…聊完了,我在和我堂弟聊汤束醒的事。“ 兴许潜意识里并不想猜测被证实,经不起推敲的回应竟然浇熄沉思仁大半火气。 不过他仍是挑眉问,”汤束醒什么事?” “汤束醒的妈妈希望汤束醒上剑桥,我看过他的资料,有一个学期的成绩是空白的,其实他不是疫情回国念书,而是被温切斯特公学开除才回来的。就他现在这个背景,想要上剑桥几乎不可能…”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周元抿了抿唇,按耐立即查看消息的欲望,深呼了口气继续道,”但是我得到消息,剑桥从今年开始就有了预科项目,所以我打算深度研究一下他的情况。“ 真真假假的陈述难以窥出漏洞,沉思仁透过后视镜观察周元,见其丝毫不乱,顿时失了继续追究的心思,客观提点道,“如果是剑桥…他爸妈估计八位数也会愿意。” “嗯,到时候看他妈妈怎么回应了。” 周元心思不在谈话上,因此随口应付几句,车内便再度遁入静默。 悄悄将注意力再次投回手机屏幕,指尖一划,傅煜的消息即进入视线。 ——又不经逗了?定个时间,明天我去接你。 含着下唇,拇指抵着键盘画圈,然而直至锁屏,周元也未打出一个字。 突如其来的熟稔腔调未免太过犯规,内容读取时仿佛他人就在跟前。 正眯着那双总倦意迷蒙的眸子睨她,用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慢悠悠地吐字。 脑子有病,周元阴沉着脸色咒骂自己。滑开手机回过去一个“好”,单方面暂时结束了这场令人心猿意马的对话。 当傅煜瞧见周元的回复时,不禁一时失笑,如此敷衍的态度倒像是他会错意了一般。然而见面时她眼神里透出的那股渴望,又分明与她的作派相反。 起身回到牌桌边坐下,傅煜捻过手牌看了眼,倒是没再发送消息过去。 点到为止的拉扯固然要忽冷忽热才好,若是太过黏腻,倒失去了暧昧关系中试探的平衡。 况且,他此刻不过是有点兴趣,倒不至于非要不可。 秋日的暮色来的早,车子驶入洋房时不过四点多的光景,天边的红日就已沉下大半。 周元跟在沉思仁身后进屋,关门朝前走时魂不守舍,满脑子都被方才看到的消息缠绕。遂一时不察,下巴磕上他的后背。 寸劲太猛,周元被撞得骨筋发麻,不禁漏出一声痛呼。 沉思仁回身,拨开她嘴边蹭上的碎发,温声关切。 “撞疼了没有?” “没事,进去吧。” 一如既往的细致体贴令负疚感油然而生,周元避开他的手,猫腰自他身边快步闪进客厅。 沉思仁前脚刚至沙发坐下,下一秒手机便发出连串响动,他掏出看了眼,神色冷然,似是并不打算接。 屏幕暗了又亮,电话连环呼入,足以显示来电人的急切。 周元一时好奇,探头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张斯佳,不由小声询问。 “不接吗?” “你想我接?””随你啊。“话一出口,即瞧见沉思仁微变的脸色,周元当即改了口风,”打这么多通看起来是急事。“ 沉思仁不置可否,伸手将她揽上膝头坐着,而后接起电话,摁下免提。”怎么了?” “出事了,要找公公帮忙。” 张斯佳的语调听起来格外慌张,隐隐地露出丝缕泫然。 “什么事?” “上面好像接到实名举报,要查驿程集团和我的关系。” 鼻尖贴着周元的颈后蹭了蹭,似是半点感受不到张斯佳的焦急,沉思仁泰然自若道,“怎么会呢?” “因为…” 张斯佳感到难以启齿,让她于沉思仁面前亲口叙述自己因嫉妒而怂恿他人去举报胡月父亲贪污,即便此刻事态火烧眉毛,她也委实说不出口。 然而沉思仁却不愿体谅,追问道,“因为什么?” 张斯佳咬牙思索片刻,当即有了对策,“因为横充化工今年的各项排放指标不合格,环保局就让停产,后来找了一个小领导给了点钱,谁知道他拿钱不办事,横充的人没数就把他实名举报了,上面一查不知道怎么的就往驿程上靠了。” 沉思仁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心道张斯佳避重就轻、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不减当年。 “可…这点小事,找爸不就能压下去吗?” “我爸刚坐上那个位子,不能有大动作,你看能不能让公公疏通一下纪检委的关系?” “问问吧,不过也不是大事,你不用着急。” 见沉思仁愿意帮忙,张斯佳松了一口气,这通电话原是张崇善令她前来探查他们的态度,分辨敌友,而非真的需要帮忙。 毕竟夫妻数载,许多事虽多有避讳,沉思仁却免不了知道不少张家想要掩盖的秘辛。 默了须臾,张斯佳问,“你今天回家吗?” “有事呢,明天吧。” “行,别忘了下周带云云去环球的安排。” “没忘,放心。” 通话甫一挂断,周元便扭身看向沉思仁。 沉思仁凝着她,唇角的笑意未敛,”想问什么?” 周元试探性地问,“这事…你接电话前就知道了?””嗯。“沉思仁颔首,”聪明。” “你要…” 心中成形的猜测过于可怖,周元有些不确定是否当讲。 谁知沉思仁替她补全了整句话,”我要他们家连根拔起。“ 周元瞠目,只觉背后发凉。 嘴唇微张,却半晌发不出只言片语。 轻易看穿她缘何失神,沉思仁扬手碰了碰她的颊面,似笑非笑道,“怕什么?又不会对你这样。” ** 首-发:po18f.cоm (po1⒏υip) 不可或缺 周元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这话暗含的敲打,不过她只略微愣了下,即讪笑道,“我当然知道。” 覆在颊边的掌心上移,揉了把她的头发,沉思仁点到即止,换了个话题。 “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啊。” “看个餐厅,我叫小郑买了送来?” “好啊。” 捏着她的肩,将人拉近了些,沉思仁下巴冲放在茶几上的包点了下,“去拿手机看看?” “现在就看?” “也五点多了。” 周元从他怀中起身,翻出手机后随意阅览了几家餐厅,忽又想起先前发出去的那条微信,似乎再没有回讯,于是当即觉得内容过于唐突了。 遂没看几眼点评便再度打开微信,思索片刻,补上一句——明天下午六点? 傅煜喜欢清净,然微信中每日消息却过多,加上群组少说也有万把千条,因此他微信中众多好友都大多被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是以当肘下压着的手机猛然震动时,他不由错愕了一瞬。 见傅煜把玩筹码的手顿住,眼光朝手机屏幕瞟,范兴宇忍不住小声提醒道,“董凡Raise了,你Call吗?” 傅煜划开屏幕,盯着周元回过来的消息,眯着眼哼笑一声,指尖一弹,便将手牌推入牌堆。 “我丢了。” 颇具玩味地舔了舔唇,指尖打出消息——那地址呢? 周元收到消息时,沉思仁恰好坐到了她身后,甫一瞧见弹出的提醒,她赶忙抬指向上一划,回头转移沉思仁的注意,“要不咱们吃伯衡55?” 沉思仁微微挑眉,“粤菜?” 看出他似乎提不起兴趣,周元问,“不想吃?“ “其实都可以。” “别都可以呀。” “你就看你想吃什么就好,反正我的口味你也知道,就那么几样。” 哪几样? 周元困惑地眨巴了下眼。 兴许从前的她知晓沉思仁的饮食偏好,但如今换了芯的她哪知道。 思忖片刻,她换了家餐厅征询意见,“那就衡山玖弄好吧?” 沉思仁颔首,“行啊。” 察觉他似未如方才般不喜,周元舒了口气,随意选了几道招牌菜发给沉思仁,让其吩咐小郑去买。 等饭期间,沉思仁格外沉默,仿佛近段来受了不少累,靠在沙发中闭目养神。 周元惦记着适才未读的消息,根本坐不住,不过十分钟便起身进了厕所。 摁下门锁,鬼鬼祟祟地打开微信,按以往与沉思仁见面的时长做了个推算,她想至多明日早晨二人便会分开,于是遂将公司地址发给了傅煜。 小郑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小时便将饭菜送到。 吃饭间,沉思仁拿着手机处理事务,没动几口便需搁下筷子以回复消息。 周元见了,不时替他夹几筷子菜。 此举或多或少地取悦了沉思仁,他放下手机睨她,”你自己吃就好,不用管我。“ 咽下一勺汤,周元问,”很忙吗?“ ”嗯,最近想把lock up period拉长,但是内部有一些不同意见。“ 但凡公司与行业相关的消息,沉思仁一向对周元毫无保留。她想了想,认为他的答案似乎在引申一个讯号,“因为未来市场会有大动作,所以要拉长Lock Up Period吗?” 沉思仁笑意加深,“对。” 囫囵吃了几口碗中夹来的菜,沉思仁粗略地把未来市场发展风向对周元剖析了个梗概。 周元一知半解地听着,似懂非懂。 “没听懂?” “一半一半。” 抬手揉了揉她的颈后,沉思仁笑道,“慢慢就懂了。” 周元稍稍怔然,心中一暖,论及耐心,沉思仁于她委实给得够多,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愿意如此对她,也只有周昌业与刘珈洛。 只不过现如今那二人,一个在牢里不见天日,而另一人则身在异乡回国不得。 其余人不是藏私,便是认知不足、不具备对她输送价值的能力,换言之一概指望不上罢了。 脑中对沉思仁的定位愈发清晰,便愈发明了其眼下对她的不可或缺。 心口因傅煜而燃起的那团火由此变得黯淡不少。 于是一吃完饭,周元即由心而发地凑过去,”一会儿还要忙吗?“ 要笑不笑地望她数秒,而后沉思仁展臂一揽,人即到了腿上,”可以明天再忙。“ 眼波流转,周元环住他的肩,趴至他耳畔用气声说,”不会不好吗?“ 掰过她的脸,沉思仁斜眼看她,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没看出你觉得哪里不好了。” 周元没吭声,只笑了笑,随即抿唇吻上去,探出舌尖撬开其领地。 唇舌张开分合,追逐聚离,自来回纠缠之间扰乱呼吸,蒸腾热度。 秋季的天气,日落后屋内已能感受到些许凉意,然体内燃起的火却令腰腹逡巡的掌心格外的烫,透着衣物抚过的肌肤都被烘出暖意。 方才并未喝酒,周元半阖的眼中却涣出几分迷离,嘴角挂着未断牵丝,面色晕红地望着他,叫人一时错不开眼。 纤薄的唇印上她的眼皮啄了下,沉思仁嗓音不复清淡,微有些哑,“上楼还是在这儿?” 周元不答,含笑退开些许,挪了挪位置,蹭过裤下一团坚硬。 漆黑的眼闭了闭,掌心上巡隔着薄衣挑开搭扣,沉思仁含住她的耳垂抿咬两下,而后似叹非叹道,“那就在这儿吧。” 口 (po1⒏υip) 衣物落地,紧随其后是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周元屈腿跪在他身上,不紧不慢地褪着他的衣物,从外套再到衬衣,肌肤裸露出来,被湿润的嘴唇擦过,偶尔状似不经意的吸吮,碰撞出不匀的呼吸。 沉思仁的手被周元的膝盖压在腿侧,不允许其动作,不过他似乎乐在其中,并不欲挣脱。 目光追逐着她,见她自小腹吻至胸口,而后直起腰,撑住他的肩,将湿热的吻蜿蜒过颈侧。 细微的痒,参杂进酥骨的麻,渐渐将漆黑眸子染出浓稠的暗色。 周元瞧见,嘴角笑意加深,伸手向下,隔着衣物轻拢住那柄早已膨胀得会硌疼臀肉的欲望,自下而上地揉捻。 “舔一舔,好不好?” 抬头与他交汇视线,故作认真地抛出问题。 “都行。” “都行?那是行还是不行?” 察觉掌心的物什剧烈一跃,周元顿时不依不饶。 极快地咬了下唇,沉思仁的面目冷静依旧。然而,实际上,胸线的起伏愈发明显,光是脑中预演便已对此提议感到难以抗拒。 “你想就舔,不想就不舔。” “我想知道你想不想。” 拨开裤腰,手探入内里,即刻便抓住热源,指腹磨动龟头,若即若离地沿着形状画圈,时不时搔过闭合的缝口,轻缓抠戳。 沉思仁向来沉的住气,然而遇到这般技巧性地挑逗却也不得不败下阵来,抿唇苦笑,短促地憋出一个音节。 “想。” 哼笑一声,周元注视着沉思仁俯下身去,蹲在地上替他扯掉碍事裤子。 边脱边不忘说上一句,“早说呀。” 随即红唇一张,热腾腾的硕物便被吞入口中,温热的舌腻滑,顺着青筋脉络寸寸描摹,制造出一串串抨乱心率的快感。 为了方便他更好地观看过程,周元牵引住他的手,把自肩头垂下的长发捋至脑后,吞吐同时不忘与其对视。 含笑的眼底散着化不开的勾人媚意,深深浅浅的嘬吸之间,不时泄露水声。 视觉、触觉与听觉的迭迭加码,击溃沉思仁一贯的自持,当周元尽根吞入、敏感的头部被狭窄的食道口卡紧时,他平日不显的下颌角霎时现出实状。 “起来吧。” 声线如同拧成一条细线,听起来格外低沉紧绷。 “嗯…没完呢…””起来。“ 沉思仁放开她的头发,抓住她的肩朝上提了提。 他与周元之间的性事甚少涉及口交,虽然每个男人皆为这份征服的快乐趋之若鹜,但顾念着她并不会从中获得多少快感,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偶尔她主动时,也不过浅尝辄止便了事。因此这难得的深喉,便令他感到失控,硬涨的性器自有意识般,欲往喉管更深处钻,脑海中想要摁着她脖子冲刺的念头甚嚣尘上。 太过了。 见她并不愿停,沉思仁索性脚尖点地,后撤椅子,趁着她朝外吐时自口中退出。随后极快地,双手自她腋下穿过,将人拎起,放至腿上。 周元被他沉不住气的模样逗笑,明知故问道,“不舒服?” 叁两下将她的裤子扯掉,龟头抵着露出的湿粘穴缝前后滑动,沉思仁挑起一侧眉看她。”舒服,但这样不是更舒服么?“ 炙热的龟头浅浅地在外部徘徊磨碾,将入未入,不时蹭过肿胀小核,引得周元扶在他肩上的手一阵哆嗦。 他说的不错,于她而言,直到这一刻才舒服少许,然而并不够… 周元使劲向下沉腰,女上的姿势,甬道极度紧缩,阻力过大,即便她额角泌出薄薄细汗,却只堪堪吞入一个头。 “怎么不说话了?” 挺腰朝深处入了些许,不经意间捕捉到她烦躁的神情,沉思仁不由起了逗弄心思,将性器停在中段。 懒得搭理,周元复又自力更生地向下动作,却始终不得其法。 空虚感自尾椎攀爬而上,一时竟令她觉得有些委屈。于是迷离的眸中挂上一层水雾,声音也连带哽咽起来。 “快进来呀。” “你呀。” 沉思仁无奈,将人拢入怀中,腰腹发力,扑哧一声,即顺着充沛的水液倏地捅至顶端。 翌日。 出人意料地,时至下午,沉思仁才不情不愿地自洋房离开。 小郑送她回到酒店已是四点,天边的日头都已落下一半。 周元只得匆忙梳洗一番,利索地化好淡妆后,便上了前往公司的车。 因了没有太多时间准备,周元挑了一身相对不出错的穿搭,黑色西装裙套同色骑士靴,一双长腿半裸着,刚下出租便遭了冻。 今日风大,街道的落叶飞卷成团,新栽的行路树都被压弯了枝。 瑟瑟发抖地甩上车门,周元正欲上楼取件外套披着御寒,却听见身后响起的喇叭声。 循声回望,一辆银色P1张扬地闪着大灯停在路边。 定睛一看,傅煜坐在驾驶室中,叼着根烟,手架在方向盘上冲她挥了挥。 皱了皱眉,格外招摇的出场方式令她感到一阵头晕。 忽而记起第一次碰面时他说——是S650,基本款所以才是这个价。如今想来,怕是他车库中的存货多是磕碰一下便动辄百万的货色。 暗忖下次见面一定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公司楼下,周元抱胸逆风过去,拉动车门上了车。 “迟到了。“ 周元还未坐定,傅煜便点了点控制屏上的时间。”现在六点零二,我准时到的。” “那也迟到了,按上车的时间为准。” 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情逐渐见惯不怪,周元自顾自扣好安全带,挑起眼皮睨他。 “那我走?” “不至于,你安全带都系好了。” “那你说怎么办?” 将烟蒂丢出窗外,傅煜托腮假意沉思片刻,而后说,”先去吃饭,我想到了再说。“ ** 首-发:po18f.cоm (po1⒏υip) 偶遇 车辆缓行,驶入主干道,周元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扭头问,“去吃什么?” 傅煜翘了翘唇,“你猜。” “呵。”周元轻嗤一声,别过头去不再搭理。 傅煜挑起眼皮通过后视镜掠她一眼,而后吸了吸鼻子,“这烟什么味儿?” 吐出絮状烟雾,周元困惑,“啊?” 傅煜漫不经心道,“闻起来是火药味儿。” 愣了须臾,周元皮笑肉不笑地摁下车窗,掸掉一截烟灰,“我怎么闻到一股贱味儿。” “还有这种烟呢。”傅煜面无表情地打了把方向,“那你这喜好还真是不一般。” 周元气结,觑他几秒,“可不嘛。” 暮色笼盖城市,萧索的夜风急遽吹拂,甫一从副驾下来,便感受到比先前更凉的温度。 牙关磕出一个冷噤,周元收紧环在腰间的手,妄图以此抵挡自领口涌入的凉意。 将车钥匙丢给酒店门口代客泊车的门童,傅煜跨步上前,瞧见周元哆嗦地跺着腿,下意识欲抽身上的外套,手一伸才发觉自己身上不过也是只着了一件薄衣。 下巴冲前方一点,他示意道,“进去啊。” 周元跟在傅煜身后进了门,二人迈入电梯后,这人又侧身对她的穿着打量一番,惯常碎嘴道,“没看天气预报还是要见我太激动?裤子也没穿一条。” “你穿裙子里头再套条裤子?你这喜好也不一般啊。” “嘁,一逗就生气呢。” 薄薄的眼皮微眯,宽肩若有似无地一挑,语意愈发轻佻,神色流于暧昧,人甚至朝前迈了半步,似乎都能感觉他散过来的味道。 昏暗的光线下,周元一时难以应对,脸颊泛起来不自然的热,正想往旁边靠,电梯行至五楼,应声打开。 率先迈出去,周元瞧见门口的招牌——游宴一品淮扬,转身问,“吃淮扬菜?” “怎么?想吃别的?” “没有,只是没看出来你会喜欢这个。” “来这儿一个月被招待了一个月蟹宴,现在对我来说只要不吃蟹,吃什么都好。” 深秋市里正值蟹季,想来不同招待的人体察过傅煜身份后,认为以时令珍馐作为款待是不出差错之举。然而殊不知,这人人都想到了一处,于受者而言,这款待实乃变成了莫大摧残。 念及此,周元不禁莞尔。 “笑什么?” 冲门口前台交代完预定的姓名,傅煜回身看她。 “没什么。” 跟着迎宾顺着走廊朝里走,出乎周元意料,傅煜并未选择包厢,而是订了小厅里的位子。 就着服务生拉开的椅子坐下,周元感到身上寒意不散,遂要了一条披肩。 抿下几口热茶,周元翻开菜单。 傅煜看了两眼即抬头询问,“有什么想吃的?” 一天没吃饭,方才又挨了冻,周元回答时丝毫没有半点双方初次约会该有的矜持。 “文火炖汤、狮子头、松鼠桂鱼、蒸鲥鱼、神仙鸡、花螺。” 这不,傅煜听她报菜名时都愣了一瞬,“吃这么荤?” 周元将菜单一扣,四两拨千道,“素菜留给你点。” 傅煜摩着下巴,颇具兴味地笑了笑,“喝酒吗?” “可以啊。” 上次吃饭,周元便注意到傅煜进食的速度很慢,区较于平日里所见过的男性,细嚼慢咽的样子,略有几分娇小姐的女气。 不过放在他身上却不显突兀,反而显出几分独有的矜贵来,看着颇具享受。 汤勺悬于唇边,没有唑吸的动作,只微微将勺柄内侧,液体一点点里倾,滑入口腔。 周元不由看得恍了神。 吃鱼时,执筷轻轻夹住,并不翻动鱼身,取外沿一小片扯下,送入口中。咀嚼间,下颌与唇部的动作幅度轻微,不急不缓,抑无丝毫声响发出… “眼睛粘我脸上了?” 见她许久不动筷,傅煜出声打趣。 “没有…” 未待周元说完,便见傅煜的笑意收止,随之而来的是身后响起的人声。 “傅煜,你怎么在这儿?这是…” 安诚邦自走廊阔步而来,周元的身位恰好与之相背。 是以,当猝不及防于桌面遇见多年未见的老人,一时难免令各自感到些许尴尬。 目光在周元与傅煜之间打了几个来回,安诚邦复又打起招呼,“…周元啊,好久没见了。” 周元干笑两声,“…是挺久。” 安诚邦见傅煜未曾回应,继而又殷切道,“怎么在外面吃饭,正好我订了包,一起吃吧。” 眼皮也未抬一下,傅煜即回绝道,“不了,我不习惯跟不认识的人吃饭。” 谁知安诚邦契而不舍,“诚璟你不是认识嘛。” 说完,安诚邦便旁若无人地抬高嗓门冲走道喊了一声,很快安诚璟的声音便应了过来。 周元下意识回身望去,脸色霎时黑青。 宋延与安诚璟并排朝里走来。 对上周元目光那刻,那双剔透的眸中也顿时盛满惊讶。 随后,直至安诚邦劝说无果离去前,二人的目光交集未曾间断。 没过几分钟,周元包里的手机开始高频振动。 不用看,即可知晓是何人来电。 随着振动频次的迭加,周元逐渐有些坐立不安。 放下筷子,傅煜淡淡瞥她一眼,看出几分端倪。 “有电话就去接。” 周元应了一声,起身离席,行至走廊里正欲接起,便被拉住胳膊。 身后被披上一件带有体温的外套,而后耳边响起宋延略含委屈的嗓音。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别让我等太久 周元拧过身子,挑眉道,“电话打那么急就为了问这事?” 宋延低敛下眉,哽着喉咙嗫嚅,“就是很久没见,想你了。” 周元盯他片刻,不为其面目表露出的脆弱所动,“你怎么会和安诚邦兄妹混在一起呢?” 宋延闻言,霎时松了拽着她的手,没了言语。 周元失了耐性,将外套扯掉扔回去,“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找我出来干嘛?” “你冷先穿着。”不由分说地将外套再次替她罩上,宋延解释道,“我知道你恨他们,但这只是一时的。” “一时的?你到底给多少人当狗啊?”被敷衍的话术激怒,周元冷笑,猛推他一把,“吃百家饭呢?” 猝不及防朝后退了半步,宋延面色僵了僵,“…王旭怀受制于安振华,我现在给他做事所以没办法。” 稍稍愣怔,周元一时感到诧异,回溯过往,似乎从未发现这两方势力之间有过交集,不禁疑惑道,“他跟安振华是最近的事?” 警惕地环顾周遭后,宋延将周元拉至门口,附耳小声说,“好像一直都是。” 周元想了想,对宋延递出的消息难以信服,“那你怎么知道?你现在被王旭怀委以重任了?” “没有,只是安诚璟话里话外透出这个意思。” “安诚璟对你不设防?那你是豁出去陪床了?” 宋延被钉在当下,显然未料到她会问的如此尖锐。 “没有。” 周元面露鄙夷,“我看也差不多了。” 宋延被不予掩饰的疏离刺痛,眼眶微微泛起薄红,“你相信我一点行不行?” 周元蓦地就笑出声,犹如打量怪物似的看他,“你从头到脚都跟我是对立的,我怎么相信你?” 喉结滑动,宋延为难地抿起唇,嗓音至此变得艰涩,“…你答应过给我半年。” “只剩叁个多月了。” “我知道,你…还要再进去吗?” “你管不着我。” 话毕,周元不欲继续纠缠,拔腿即走。 回到小厅内,拉开椅子正打算坐下,便恰好与傅煜四目相接。 “哟,我说怎么让我等这么久,出去一趟,还买了件外套。” 他捏着酒杯,眼底噙着星点的笑,仿佛只是开了个无意的玩笑。 周元怔然,这才惊觉忘将外套还回去,遂信口胡诌道,“碰到熟人借了一件。” 不过傅煜似是不愿意承下她拙劣的借口,抿了一口酒,问,“前夫?” 一经拆穿,周元的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你知道的不少。” 傅煜挪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把玩起餐布,“陆宽找我问过你爸爸的事,略有耳闻罢了。” “我们还没办手续。” “那真是没想到。” 周元拿过酒杯,浅啜一口,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继而又补上一句解释,“不过也快了。” “是么…”傅煜忽而没有预兆地向前倾身,薄薄的眼皮眯起,饶有兴味地问,“但你跟我交代个什么劲?” 未料到他不正经如斯,周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是你主动问的么?” “我可没有。”傅煜轻轻摇了摇下巴,略带痞气的五官中尽是蔫坏,“你自己说的。” 陡然被揭穿心思,周元难免急赤白脸起来,“我没有。” 傅煜笑得肩直抖,“哦哦,好,你没有,谁嘴硬谁有成么?” 周元白他一眼,不再与他逞口舌。 吃完饭后,周元随傅煜下楼拿车。二人并肩站在酒店门口,远处夜风滚滚涌来,裹挟着唳鸣,揉碎晃眼的霓虹。 “你不叫代驾?” 离得近,周元嗅到他身上飘来的淡淡酒气。 傅煜转身给她递上一根烟,随后懒散地靠在门边。 “找代驾的话,是你坐车顶还是我坐车顶?” 习惯了他嘴里总没个正形,周元自顾自捻着烟点起火。 “说真的。” “抓不着我。”说完想到什么,傅煜抬起手肘挎上她的肩,“还是你怕我这样开不了车?担心我了?” 吐出一口白雾,周元掂了掂肩膀,甩开重量,“呵,我担心自身安全。” “认真么?你要认真的,我就叫司机来接。” 周元凝他片刻,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登时摇了摇头,“太麻烦了,不用。” 傅煜闻言,敛去刻意装出的认真,抬手刮了刮她的额头,“那刚才在矫情什么?” 他的手很凉,如同今夜的风,却制造出一缕直入胸腔的电流,酥酥麻麻,莫名令周元感到脸烫。 “哑了?” 定了定神,周元躲开他的目光,“车到了,上车吧。” 吃饭的地方离周元如今住的酒店不远,相距叁公里的路程。 傅煜听见周元住在酒店时未有半点惊讶,只不过当车快行至目的地路口时,突然靠边停了下来。 周元惊讶,“怎么了?” 傅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晚上有事吗?” 周元不知他意欲为何,如实答道,“明早有事。” “晚上陪我去打牌?” “算了吧。” “也行。”傅煜并不勉强,重新发动引擎,拐入酒店落客区,“那就下次再约?” “行…吧。” 刹车片点停轱辘,傅煜侧首觑她,“你今天迟到,那你下次主动找我?” “…好。” 周元木木地点了点头,机械地拉门下车。 “别让我等太久。” 车门落下时,周元听见自门缝间露出的声音。 不请自来 叁日后,下午。 彼时周元正与陆宽就不同保录取项目的难易程度讨论着对学生家长的定价。 忽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扔下鼠标,略有些焦头烂额地捋了下头发,周元目光定在李校长发来的确认名单上,敷衍地冲外应了声。 “周总,您老公来了。” 推开门,小林侧过身,颇为担忧地瞄了眼身后的宋延。 跟在周元身边数年,他往往瞧得比他人真切。宋延虽说平日端的是彻头彻尾的温和性子,实际却是笑面虎无疑。 这不,方才费尽口舌劝他先在门口等信,到头来却还是跟了进来。 如今见他笑意里闪烁的凉意,小林只盼他不要像以往在公司突然发作才好。 “你来干什么?” 率先出声的并非周元,而是陆宽。 宋延恍若未闻,错身越过小林,交代一句“先去忙吧”,而后不由分说地掩上门。 “你怎么来了?” 见他未打招呼便不请自来,周元稍感惊讶。 “让他出去,我有事跟你聊。” 下巴朝陆宽的方位微微一点,宋延目不斜视地望着周元笑了笑。 眉心微皱,周元视线在二人身上打了个来回,一时未有立即表态。 倒是陆宽沉不住气截过话头,“你能有什么事?” 宋延斜倚着小沙发站着,眉目间笑意不散,只当空间内没有这个人。 僵持半晌,宋延突然嘴唇牵动,扯出两个字。 “盛耀。” 周元听见,当即变了脸色,略一斟酌便对陆宽说,“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们一会儿再聊。” 周元的取舍在陆宽意料之外,他愕然回身,满目震惊地看向周元,“你又原谅他了?” 宋延闻言,蓦地轻笑出声,“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掌心摩了下额头,周元不欲在毫无意义的事上做过多牵扯,敷衍道,“没有,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吧。” 陆宽不是个没眼色的,心知宋延的有恃无恐势必有要紧事,然而明白是一回事,接受被周元公然驱走又是另一回事。 咬牙坐了片刻,见周元始终没有松口的意思,他只得自嘲地笑了一声,面色铁青地推椅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甫一合上,宋延便绕过桌子走到周元跟前,“姐姐,想我没有?” 避开他伸来的手,周元冷冷觑他,“说吧,怎么回事?” 悻悻抽回手挂在桌角,他也不恼,“你和盛耀掰了?” “嗯,说重点。” “监狱那边的消息,你爸一直申请的降糖药停了。” 心尖骤沉,周元哑了嗓子,“什么时候的事?” 宋延从桌上摸过烟盒,抽出一根,停在鼻尖嗅了嗅,“这个月,但我猜按月领的话,上月的药他暂时还有。” 掐着眉心思索半晌,周元说,“我知道了,没事了吧?” 擦燃火机,吐出丝絮烟圈,宋延眯起那双剔透的眸子,“姐姐你不如求求我,我给你办好。” “你怎么给我办好?” “监狱那边王旭怀有人,我能帮你平了。” 周元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王旭怀会让你平了这事?还是盛耀是蠢人?他没法找其他事冲我发难了?” 宋延凝眉沉思几许,问道,“你和盛耀之间因为什么事闹成这样?” 周元不欲多说,搪塞道,“没什么事。” “为了沉思仁?” “不是。” “还是…你打算让傅煜平了这事?” “你在我这儿问不出什么。” 鸦色睫轻颤,宋延叹了声,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怅然的破碎,“你就算不把我当自己人,难道利用也不想利用我了么?” 周元盯他数秒,回应得平淡,“我不傻,这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 强硬地打发走宋延,小林便打来内线电话转告陆宽走了,不必听他细说亦知,陆宽定然气得狠了。 但周昌业的事迫在眉睫,她此刻委实分不出半点心思去体谅陆宽的情绪。 回到办公室静坐半晌,周元即拿出手机拨通了盛耀的电话。 “喂?” “在忙吗?” 盛耀自办公室起身,快步走至楼梯间,“没有。” 周元开门见山,“有空吗?想找你聊聊。” 眺了眼窗外的景色,盛耀的语调一如往昔,似是对周元之前单方面断连的行为并不知情。 “行啊。” “今晚?” “几点?” “七点?” “定个地方。” “来我家?” 周元有些迟疑,心中隐约觉得这个地方并不合宜。 “…要不换个地方?” 长眉轻抬,盛耀须臾便知她的顾虑,然引蛇出洞中最重要一环便是须在他家见面,下齿磨咬唇珠,当即玩笑道,“去你家?不好吧。” 周元试图斡旋,“不如订个饭店?” 盛耀明知故问,“怎么突然不想来我家了? 深知求人没有主动权,周元只得屈服,“也没有,那就你家见。” 挂断电话后,盛耀抬手推了推镜架,浓艳的五官中得色尽显。 他在窗边伫了约莫五分钟,复又划开手机,调出名片,给另一人去了电话。 “喂,洪监狱长吗?” “谢谢您啊,那边你就不必继续递话了,事已经成了。” 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盛耀掐着烟头,耐心地附和着电话那头的客套。 “那有需要再找您,嗯,放心,司法系统本来就是一家嘛,我妈那边我自然会多提您的。” 敞开天窗说亮话 跟盛耀通完电话之后,周元彻底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思,靠在椅子中尝试猜测他非要将见面地点定在他家的意图,然而良久过去,一无所获。 心烦意乱地将电脑上整理了一半的文件关掉,周元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疲乏。 拿出手机看了眼美西时间,正是凌晨,但依她对刘珈洛的了解,兴许那人还没睡,遂调出Line,拨通语音通话。 果然,不待片刻即被接起。 “遇到事了?” “嗯,上次跟你打完视频没多久后,我就私自把盛耀拉黑了。” “现在出问题了?” “他找人把我爸的降糖药停了,一会儿让我去他家找他。” 多年相处的默契令刘珈洛轻而易举地把握住问题核心,他只沉默了一瞬,便说,“你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这个人…”刘珈洛稍稍顿了顿,而后轻啧一声,“余芷以前对他的评价是,他和他妈很像。” 周元警觉,“哪里像?” “精于算计,醉心权利。” 眉心蹙了蹙,周元困惑,“精于算计我能理解,醉心权利我不明白。” 刘珈洛舔了下唇,“他原本是能做梁家女婿的人。” “梁家?哪个梁家?” 刘珈洛淡淡笑了一声,“梁旎奥是哪个梁家?” 周元瞠目,思维被这惊天消息震得难以连贯。 “…他和梁旎奥有关系?那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没见过很正常,他硕士毕业之后一直在北京,至于如今他怎么会突然调来了市里,我就不清楚了。” 周元咬唇思索几秒,又问,“那后来这俩人怎么没成呢?” “因为余舒给我们家插了一刀,梁树申就不太赞成他们在一起了。”刘珈洛的口吻微有些闪烁其词,“加之后来余芷出事,圈子里人尽皆知…应该就黄了吧。” 周元摸过烟盒,抽出一支,咬着烟嘴没点火。 脑中蹦出一串跳跃的思路,隐匿于信息之下的真相似是呼之欲出,她问,“你知道余舒当年的出轨对象是谁吗?” 刘珈洛的呼吸声顿滞,“…不知道。” 将嘴边的烟取下放在手心搓了搓,周元没有接话。 以她对刘珈洛的了解,这细微的停顿代表他在回避。 至于回避的目的… 兴许代表她正拨云见日地接近着事实真相。 久久不闻周元回音,刘珈洛打破沉默道,“问这个干什么?” “随口一问。”周元假笑一声,随后又问,“你觉得盛耀接近我是为了抓你回来?” “嗯…你觉得不是?” “是吧…” 刘珈洛叹了口气,“你别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直说。” 周元顶回去,“我问了你不是没答么?”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我现在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知道得少了也对我没好处。” “是…是梁树申,你猜的没错。” 猜想被证实,周元并未感到丝毫雀跃,反而忐忑如山潮般侵袭而来。 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刘珈洛不免有些气急败坏,“知道了怎么样呢?能怎么样?你别冲动。” 抠着桌角思索数秒,周元说,“知道了至少明白我自己卷进了一件多糟心的事里。” 刘珈洛扶额,“盛耀的目的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深。” 周元不置可否,“或许吧。” 临去盛耀家之前,周元留了个心眼,让小林去拿了一支录音笔备在口袋中。 市里近日骤然降温,致使众人的衣着从上月的单衣换成了内外两件,小巧的装置夹在里侧的兜内十分隐蔽,旁人难以察觉。 “叩,叩,叩” 敲响盛耀的房门时,周元活动脸部肌肉,整理了一下表情。 “来了。” 盛耀拉开门,让出半个身位将周元迎进去。 周元慢悠悠地自沙发坐下,自下而上地端详盛耀。 “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盛耀依旧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我爸的降糖药停了。” “哦。”盛耀拧开桌上的酒瓶,往嘴里倒了一口,“我明天打电话过去关照一下,不是大事。” “另外…” 周元嘴唇翕了翕,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有些下不了决心。虽说来之前对此番见面早做了诸多预想,然真当面对活人时,心态又不由转了几转。 假使盛耀并不是一个愿意将问题摆到明面上解决的人,那么等会她要做的,必将弄巧成拙。 盛耀眼神投过来,“另外?” 周元绞了绞手指,定下杂乱心神与其四目相接。 “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盛耀闻言,将酒瓶搁回桌面的动作一顿,眼底透出戒备。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周元微微笑了笑,“你想要的,我们可以等价交换。” 磕下眼皮,盛耀错开视线,“我不明白。” 看出他的心虚,周元乘胜追击,“你要我找沉思仁聊你的事吗?” 哥,你能来我家一趟么? 盛耀定在原处未动,一贯无波的伪装似乎坍塌出裂痕。 被周元威胁打乱阵脚的慌乱感泄露,面色逐渐发沉,显得尤为震惊。 他勉强笑笑,交迭起腿,陷入沙发,依旧佯作不知,“我的什么事?” 周元的余光滑过他,没吭声。 微嘟的唇珠被下齿咬住,他很清楚周元此刻并非虚张声势。 冗长的静默蚕食他的自若,良久的僵持后,盛耀终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周元将胳膊挂上沙发靠背,侧身回望,摇头道,“你没有诚意。” “你要什么样的诚意?” “你先把你的目的说一遍。” 周元说着,手下意识探入兜内,摩挲自进门前便开启的录音笔。 指尖微微发汗,致使接触过的平滑金属面糊上一层粘腻。 “你在套话。” 盛耀眯起眼,眉弓聚拢,蹙成一道川。 周元不卑不亢地周旋道,“那我来说说你的目的,看看对不对?” “你说。” “你想我跟沉思仁彻底断了,然后依附你,帮你从刘珈洛手里套出当年余芷弄出来的东西。” 周元提的隐晦,但从盛耀逐渐僵化的脸色中,她知道他多半意会了。 别过脸,视线涣散地落在某一处,他再次拧开酒瓶,朝喉间猛灌了一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他一改往昔那般面无表情,眼底曝露出几分阴翳,周元微有些怵。 “你想…拿那些东西搏个前程。” “我现在不也有前程么?” “做副国级领导的女婿和调任二线城市、等着一级级往上爬,不知道未来什么时候卡在天花板上,两者一样吗?” 瑰色的唇抿了抿,盛耀点起一支烟,鼻尖释出一声短促气音。 火机盖“啪嗒”扣下,他沉嗓评价道,“周元,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 周元翘唇,笑意不达眼底,“不如你,我花了好几个月才看明白。” “不过既然你看明白了,也该知道那条路走不通了。” “走不通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东西时至今日对你依旧有利用价值,不然你没必要费尽心思做这个局。” 周元摸过烟盒,同样燃起一支烟,吞吐烟雾间,随着压入肺部尼古丁一同咽下去的是一句各自必然心领神会的暗示——“你有了新计划。” 盛耀面色愈发寒凉,眼镜被他摘下来,丢在了茶几上。 他闭着眼叹息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切断这段关系。” “为了沉思仁?” 周元下意识想说“不是”,然忽而想到口袋中的录音笔,翕动的唇部霎时绷紧,憋出一声“嗯”。 猩红的火星快速吞噬白色的烟纸,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盛耀却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约莫两分钟后,他方才睁眼。 “可我觉得我们很相似,维持这种关系不是挺好么?” “哪里相似?” “都…”盛耀起身,将烟蒂甩进烟缸中,走到她身边坐下,“不喜欢实话实说。” 周元向后避开些许,“说清楚。” “我不再找你你就会让刘珈洛把东西给我吗?这不过就是一个拖延战术而已。” “那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相信呢?” 盛耀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你应该不讨厌我吧,只是害怕我给你稳定的发展带来变数。” “呵,你…” 周元正欲反驳。 却被盛耀抬手触上了颊面,随后那掌心一路下延,最终落在颈窝中磨蹭。 “身体不会骗人,你不抵触。”盛耀的口吻格外笃定,“我拿到东西,我们自然就断了。” “怎么保证?” “其实…我们各自都没有主动权,但想想,我害你干嘛呢?不是多此一举吗?” 周元敛下眉,陷入权衡。 盛耀给了周元思考空间,留下一句,“我上去等你”,便起身上了楼。 周元坐在沙发中,颇有些左右为难。 虽说如今将各自目的捅了个穿,然而似乎并未到达她原先预期的效果。 回想起刘珈洛电话中嘱咐她切莫冲动,她此刻登时有些懊恼。 不经深思熟虑便来与一个隐忍蛰伏数月的猎手交易,委实不明智,自以为抓到他人痛脚,现实情况却是仍旧难以扭转事态。 长吁一口气,茫然感如漫盖的水,深深将她溺住。 少了叁年经历的她,心智与实际年龄并不匹配,虽然眼光狠辣,看事的逻辑独到,然而处事的手段光靠理论没有大量实践是立不住的。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周元呛咳起来。 此时不过八点半,沉逸云看着难得出现在家中的沉思仁,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后反应过来,举起藕段似的小胳膊,欢欣鼓舞地朝其奔过去,“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沉思仁一把抱住小姑娘,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今天没事就回来了,云云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沉逸云万分眷恋地挨着沉思仁的领子蹭了蹭,“爸爸吃过了吗?” “你回来了。”张斯佳从长廊里走出来,面容憔悴,见到沉思仁时,微有些惊讶,“吃过饭了吗?” 沉思仁将沉逸云抱至沙发坐下,答道,“还没有。” 沉逸云听见,不待张斯佳言语,便百灵鸟似的抬高嗓音,冲一旁杵着的佣人喊,“菁菁姐姐,爸爸没吃饭,麻烦你去准备一下。” 沉思仁被她急切的模样逗笑,“明天要去环球,云云开不开心?” “开心!”沉逸云晃动着奶香充盈的身子,在沉思仁腿上激动地扭啊扭,手舞足蹈,“我们班好多小朋友都去过了,就我和Charlie没去过。” “嗯,上次爸爸有急事所以爽约了,但明天就…”沉思仁话至一半,突然察觉裤兜中的手机急促震动,不得不将沉逸云放到一旁,说,“爸爸先接个电话。” 掏出手机一看,见是盛耀的来电,沉思仁的眼波沉了沉。 快步走至无人处,接起电话。 “喂?” “哥,你能来我家一趟么?” “什么事?” “有点要紧事。” “电话里说。” “不方便,周元爸爸的事。” 沉思仁闻言,面色一凛,“什么意思?” 盛耀透过半开的门缝留意着楼下动静,“监狱那边的事,跟她老公有关,当面聊吧。” 沉思仁觉得处处透着怪异,挑眉道,“电话里怎么说不清?” 盛耀故作为难,“因为我叫了周元一起过来商量。” 沉思仁纤薄的嘴角顿时紧抿,“行吧。” **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表演 将正装换成睡袍,盛耀把领口处扯至松散,随后拿起手机给前台发了条微信,知会一会儿有人来需帮忙刷卡摁电梯。 之后他粗略估算了下沉思仁过来所需的时间,慢腾腾地下了楼。 “想出个所以然了吗?” 盛耀坐到周元身侧,手懒洋洋地挂在她身后的靠背上,问的轻松,似乎适才剑拔弩张的对谈从未发生过一般。 周元回身斜眼觑他。 “我接受不了继续这种关系。” “为什么?” “即便是我不抵触,也不代表我会享受跟你发生关系。” 盛耀起身,自吧台下取出两个酒杯,分别倒满,将其中一杯分给周元,抬眉淡笑道,“我们不上床,难道还走精神层面吗?呵呵,你对我怕是已经防备至极了吧。” 周元接过酒杯,浅抿一口,“我们纯粹一点,以货易货不是更好吗?” “以货易货?我怎么确定你会说话算话?周元你是不是说话算话的人,这点你我都清楚。”伸手替周元拢了拢颊边散下的发,盛耀下巴轻晃,“唯一能让我安心的就是这段关系在现实当中对你的掣肘。” 仰起头,将杯中酒尽数灌下,周元感到烦躁,”你怎么能和一个没有感觉的人上床呢?“ ”谁说我就没有感觉呢?这么多次下来,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不差。“ 冷嗤一声,周元索性不再言语。 是了,她想,一个可以为了前途而经营感情的人,必然是可以把控自己的欲望的。于他而言,一切潜藏着利益的目标都能使他兴奋,上个床又算得了什么? 是自己天真罢了。 盛耀任周元默着,自顾自起身开了暖气,将温度调至二十八度。 室内本不冷,经暖风一吹,周元的身上不禁出了一层薄汗,酒意也随之爬上面颊,烧出一层浅浅的酡色。 “你怎么突然开空调了?” 摸了把黏腻的颈后,周元脱下外套,不过却是徒劳,烘烘的暖意自四面八方聚涌而来,她不得不连带着将领口的扣子也扯开两颗。 盛耀状似虚弱地撩开毯子披着,“今天上班的时候有点着凉了,要不你去换条睡裙?” 顾及着外套兜里的录音笔,周元不假思索即拒绝,“不用了。” ”其实你想想,我们之间维持着,对你而言没有坏处,我可以帮你照应着你爸,教育局那边的事,只要你说一声我也能办。”盛耀托起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下颌,“沉思仁碍于张斯佳不能做的事,我都能替你做了,他不能出面的事太多,这点你很清楚。” 又倒了一杯酒,周元举着杯审视盛耀。眼下他循循善诱的姿态明显,与往常话少的性子出入过大,这不得不叫她起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脑中暴风思考,她尚且没有头绪。 跟家里交代一声盛耀出了事,需要处理,沉思仁即承着深浓的月色上了车。 他此刻的情绪属实算不上好。 周元父亲出事,第一时间联系的是盛耀而非他,足以令他怒火中烧。 虽说如今二人各自都在婚姻存续期内,他没有资格指摘周元与其他异性的往来,按他的性子也不欲自降身价去理会。他素来信奉该是他的便是他的,断没有去争的必要。 然而当周元交往的对象换作盛耀,他却无法不在意。 急促地叩了叁下门,沉思仁面色阴沉地伫在房门口。 屋内周元听见动静,立即警觉地看向盛耀,“谁来了?” 盛耀讶异地眨了下眼,拿起眼镜戴上,”我也不知道。“ ”咚、咚、咚、咚“ 见无人应门,敲门的声响变大。 ”我去看看。“ 盛耀慢悠悠地起身,踱步至门旁,顺带将腰间的系带扯得更为松垮,大半个上身敞在袍外。 ”哥。“ 拉开门,盛耀似有闪躲,朝里望了一眼后,方才磨磨蹭蹭让出半个身位。 沉思仁眯起眼,没应声,幽深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将盛耀打量一番,随后蹙起了眉。 那声称呼徐徐飘进周元耳蜗,她蓦地僵在沙发上,脑子一片空白。 走进客厅,沉思仁的眸光在二人身上来回巡睃,漆黑的眼底俱是冷意。 尔后薄唇轻启,他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拢了下睡袍,盛耀略显局促地于小沙发坐下,“哪有,我们什么都没干。” 绷成一条细线的嘴角挂着几分弧度,然熟悉沉思仁的人定然知道那并非笑意,而是怒极后的情绪体现。他的嗓音也与平日不同,仿佛刚从冰柜中取出,冒着丝丝彻骨寒气。 “是吗?不是叫我来看戏的。” 感受到森然的注视,周元终于回神,她木然地垂头看了眼自己敞开的领口,随后望向盛耀令人遐想的装束,最终目光定在方才盛耀起身时刻意丢于地面的毯子上。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呵呵…还真是… 周元忽地冷笑出声,“盛耀,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盛耀假意茫然,“你说什么?” 将外套中的录音笔掏出,周元问,”我说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那我重新把刚才的东西放一遍给你回忆回忆?“ 盛耀瞧见录音笔,脸色一沉,霎时结舌。 滞后的火气腾然而上,周元愤而起身,“给我下套下得好啊!” 沉思仁半倚于墙边,漠然开口,”都在表演什么?” 到此为止 倘若知道今日事态会发展成如今这番局面,饶是让周昌业停药几日,往后从头计议,周元也决计不会愣头青似的来与盛耀谈条件。 她小跑追上跨步上车的沉思仁,顾不得莽撞,一把将手卡在他欲关起的门上。 皱了下眉,沉思仁松了拉门的力道,“还有什么事?” “你也听了录音了…你知道…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沉思仁听完录音转身即走的反应在意料之外,周元追了一路,此刻停下脚来便有些供氧不足,紊乱的气息致使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发动引擎后,沉思仁扣下安全带,“所以?” “所以…所以我们…”察觉沉思仁的面色又凛冽几分,周元登时改变措辞,“所以今天就是他为了梁树申给我做的局啊。” 敷衍地点了下头,沉思仁依旧不看她,“哦。” 周元茫然,一时哽住。 借机推开她挂在门边的手,沉思仁说,“行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去北京。” 周元不理解他为何如此,遂蹬脚再次将门别住,“不是…为什么?” 沉思仁终于转过脸,将目光挪到了她脸上。 漆黑的眼底寒凉,只一眼,周元便觉得凉意从脊背窜到了脚心。 见她执意纠缠,沉思仁失了耐心,“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元咬唇,苍白辩驳,“可是…我就是没有啊…” 毫无征兆地,沉思仁忽然拽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扯进驾驶室,鼻尖相贴地审视她。 尔后,周元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这么多次下来,是几次?” 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周元心跳急停,“…两次。” 沉思仁冷哼,灼热的气息喷洒于周元面上,烫得她不由自主地一抖。 “两次?” “两次。” “多次是两次?” 周元屏住呼吸,“就是两次。” 沉思仁锢着她的力道不减,声音仿佛从嗓子缝中挤出来,“哪两次?” 周元合上眼,牙槽都在颤栗,“就你知道的那次…两次。” “你信吗?” “我…” “自己都不信的话,说出来有什么必要?” 深吸一口气,周元蓄足勇气睁眼,与他对视,“但我决定要跟他断了。” 底气十足的一句话仿佛瞬间拉开了沉思仁怒意的阀门,磅礴的凌厉奔泻出来,盈涌于锋利的五官之间。 骤然将人松开,沉思仁扯了把领口,“周元,是不是我看起来对你特别纵容?让你觉得在这段关系里可以为所欲为?还是说…你喜欢把人当傻子?” 周元虚软地靠在门边,面色煞白。 “我没有这么想。” “怕C轮黄了所以每次都卯足了劲骗是吗?” 嘴皮翕动,周元发不出声响,只觉此刻有口难言。 沉思仁冷笑一声,“到此为止。” 说罢,不待周元反应,强硬地扳开她,将门一把甩上,倒车出库。 “啪嚓” 车辆拐弯直行时,车窗内扔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物件,随后被车轮碾轧,发出支离破碎的声响。 如同周元绷到极致的神经。 终于在这一刻悉数尽断。 良久,尾气散尽,四周归于平静。 周元方才后知后觉地追上前,看见地上那一小摊凌乱的碎片。 是录音笔。 此后数日,周元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宛如一个没有实体可容纳的游魂,每日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无法产生真实感。 焦虑与恐惧笼罩着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无从忽视的伤感。 或许沉思仁扎在她心中的根,早已比她想象中深,如今连须抽土的拔出来,难受在所难免。 处理完公司中不得不批报的事务,周元盯着置于桌角的白色手机出神。 那日回来后她尝试联系过沉思仁,然那部白色手机仿佛断绝了接受外部信号的能力,信息与电话都无一例外沉入海底,杳无回音。 他怕是…动了真格。 周元长叹一口气,将脸埋入臂弯,感到深深的无力。 “嗡嗡,嗡嗡—” 手机的连续震动擢回她几分神智,周元摸过黑色手机看了眼,是江润的来电。 “喂?” “谢谢你啊,事办成了,等会我们要请傅煜吃饭,你愿意来陪一下吗?” 愣怔数秒,周元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 “行…在哪?” “在…”江润开口即被一旁人声打断,那人不知说了什么,她改口道,“我们去接你吧,你帮了这么大个忙。” “忙?” 周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上次与傅煜见面还在十几天之前,在此之后她并未联系过他。 怎么会突然成了事,又是她帮的忙? 江润不明就里,兀自欢快,“对啊,傅煜说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同意的,你这次真的帮了我们大忙了。” 虽心下不解,周元嘴上却很快应承下来,“哦,也没什么。” “那我十五分钟后到,你准备一下。” “行。” 挂断电话,周元理不清前因后果,思忖一阵,给傅煜发了条微信过去。 ——江津那边你松口了? 不过半分钟,新消息便弹出提示。 ——对啊,你面子大啊。 周元莫名,又问——我后来没提过这件事啊。 靠在车里的傅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玩味地笑了笑,指尖飞快编辑出一句。 ——我说你面子大,是说你居然能捱到我想办法找你。 任中融 一进包厢,方才落座,江津便望过来知会道,“傅煜很快就到了。” 周元微微颔首,不明他言下之意,遂礼貌地笑了笑,“那就等着吧。” 抽出一支烟,散给周元,江津热络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再明显不过的试探,周元不欲交底,接过烟,慢悠悠地点起火,茫然地回看他,“和谁认识多久了?” “傅煜。” “哦…不记得了,有一阵了吧。” 见问题被挡回来,江津稍有些尴尬,讪笑道,“是吗?看起来你们关系挺硬。” “还行吧。”周元模棱两可道,“也不算特别熟悉。”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暗含深意地打量起周元,江润截过话茬。 “普通朋友关系。” “我不信,要是普通朋友,他这么一个六亲不认的人,怎么会愿意卖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你?” “啪嗒——” 不待周元张嘴,身后的门便被服务员推开。 傅煜迈着腿,慢悠悠地踱进来,走到周元身侧坐下。 “卖什么人情?” 甫一坐下,傅煜即睇向江润,薄薄的眼尾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虽瞧着玩世不恭,却极具压迫性。 足以令江润脸色发白。 “也没什么,随便聊了点以前的事。” 江津笑着起身打圆场,随后吩咐服务员起菜。 这顿晚餐本是为了答谢傅煜而设,因而席间江津频频敬酒,场面话如同不断倒入喉管的酒,多得令人觉得有些过。 周元兴致不高,难以勉强自己融入眼下这场人情世故中,只喝了叁四杯,便倦懒地不再作陪。 “怎么了?看着一脸不高兴?” 正恍神,傅煜突然不避嫌地凑近,抬指戳了戳她的脸。 周元向后拉开距离,托词道,“没有,只是有点困。” 傅煜却不放过她,倾身又朝前靠了些许,“你哪儿困了?” 哪儿困了? 浓重的酒气与他身上的幽香相互作用,徐徐飘来,令周元刹那失神。 “早上起太早,困了。” “你就是心不在焉。” 蹙起眉,白他一眼,碍于江津与江润探究的目光,她压低嗓音,挪动椅子朝外坐开了些。 “我心不在焉又怎么样?这是请你的局啊。” “哟。”傅煜最乐意见她隐忍不发的模样,抿嘴哂笑两声,提醒道,“说的像是我这人情没卖给你似的。” 周元呆住,被噎得无话可说。 傅煜的笑意加深,屈指叩了叩她的酒杯,又道,“你今晚还没给我敬酒呢。” 心知此番确实承了他极大的人情,无所表示自然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因此明知傅煜有心逗她,周元却还是耐着性子、老老实实举起杯,冲他邀了邀,“敬你。” 傅煜不满意,“就这?” “那你要怎么样?” “说点啥。” 周元没了好气,“说啥?” 挑起眼梢,盯她几秒,傅煜的口吻忽而变得正经,“说说你怎么没主动找我。” 迷迷蒙蒙的眼风里杂揉了星点似真似假的暧昧,二人视线一对,周元便感到颊边发热,方寸大乱。 于是不经思索,低级的借口即脱口而出,“我…这不是忙吗?” “哦…你忙…”傅煜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忽又惊讶地看向她,“那你脸怎么红了?骗我呢?” 周元咬牙,“你…” “得了。”傅煜见好就收,拿起杯子碰了下她的杯沿,“叁杯,就当还我人情了。” 周元不再回话,抓起酒杯便往嗓子眼倒,就此倒换回几分淡然。 晚饭结束时,傅煜直言他送周元回去,在场的兄妹二人自然不会去抢这份差事,心照不宣地应承下来。 只临走前,江润借着周元进厕所的间隙,搭进来一只手,将门卡住,“一起吧。” 周元打量她几秒,推拒道,“多大人了,还一起上厕所呢。” “以前也不是没一起上过。” “你想问什么?” 见江润执意进来,周元索性将其目的挑明。 “你跟他…?”江润想了想,换了种说法,“你离婚是为了他?” “不是。” “那你跟他看着不对劲啊。” “他这种人身边会缺女人吗?”摁下马桶冲水,周元起身洗手,“闹着玩罢了。” 江润靠在墙壁,若有所思地颔首,“也是,但我看他对你有点意思啊。” 周元挤了泵洗手液,漫不经心地应道,“有点意思,我也没离婚呢,都是没谱的事。” 江润朝前几步,走到周元身侧,“要是你俩真有一腿,很多事就好办了。” 嗅到信息的味道,周元来了兴趣,不过面上只淡淡地问,“什么事?” “傅煜他舅舅任中融,圈内的现金王,多少头部私募风投供起来的LP,我们眼里的财神爷。你要真和傅煜带点故,别说你进我这儿只要一千万了,十万都好说。” 周元虽对金融圈内的人物知之甚少,然任中融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 她早年耳闻,任中融是当年赶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第一批下海贸易的红二代,其所在领域横跨科技、地产、医药;帐目所持雷山积海,早已到了凡人窥探不清面目的地步。 是以,周元听完后,便怔在原地,半晌都难以消化其人所带来的震撼。 “怎么了?” 江润见周元半天没反应,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周元自觉失态,当即找补,“没什么,照你这么说,你该自己往上靠啊。” “我?”江润憋嘴自嘲一笑,“我见到他那怂样你也看到了,完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元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抽了两张纸擦净手后,率先推门而出。 玩玩 月色很凉,冻结天幕。 周元拢紧领口,逆着呼啸的冷风钻入车内。 傅煜今日带了司机,先一步自另一侧上车后,他懒洋洋地靠仰在后座上,与周元之间隔了一个中央扶手。 他闭着眼,呼吸轻缓,透过车窗玻璃钻入的斑驳灯光扬洒地印染他的轮廓,光影交错,明明暗暗,人恬静得仿佛熟睡。 周元抽出背后的毯子,盖在腿上,打算学他小憩一会儿。 将脚踏升起,阖眼仰入椅背中,不多时,却忽然觉得面上一疼。 睁眼一看,傅煜正掐着她的脸,呵笑道,“怎么没心没肺的?” 周元皱眉,“啊? 傅煜松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没说去哪儿。” 周元耐着性子叹了口气,错开脸,“就去上次你送我那儿。” “哦,这就要回去了?”傅煜没系安全带,大半个身子倾过来,人凑的很近,明灭的灯光清晰照出他脸侧的绒毛,“你一没主动找我,二没主动谢我,就想翻篇。怎么?这么不上道?” 周元嗔他一眼,“饭桌上的叁杯酒白喝了?” 傅煜闻言,嗓子眼中溢出一声笑。 温热的气息若即若离,搔过周元的脸,混杂着酒香,令人头皮发麻,神经发软,连带着落在扶手上的手指都暗暗蜷缩。 太近了,但避开又显得矫情。 周元抿了抿唇,心猿意马,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倒是算的清楚,那你没主动找我算怎么回事?” “你也不差,咱们见面你哪次没计较了?” “嘴真硬。”傅煜依旧笑着,抬手碰了碰她未及闭拢的唇,“外面坐坐再送你回去?” 猝不及防的亲昵,致使周元心跳沉沉,她哑声婉拒道,“不去了吧。” 敛去笑意,傅煜退回原位,懒散地将长腿迭起,冲她抬了抬下巴,“你知不知道你很假?” 周元纳罕,“我假?” 傅煜掏出一支烟点燃,递给她,自己复又燃起一支,吐息道,“你眼里说的,和嘴里说的全是两码事。” 周元听见,定定地盯向指尖闪烁的火星,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你觉得。” 见她不承认,傅煜眯起眼,投来的眸光含糊,“哟,那真不知道是谁每次那眼睛跟粘了胶水似的往我腿上糊,我看过去了都不撒开。” “那…”小心思被挑破,周元不禁恼羞成怒,她解开安全带,如他方才一般凑上去,“那你每次试探来试探去的,心里想的不跟我一样么?” 傅煜审视她几秒,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对啊,我想的是和你一样啊。不然你觉得我在这儿跟你费什么劲呢?” 意料之外的反应,致使周元愣怔,一时哽住。 等了片刻,傅煜复又朝前靠了些许,挺翘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她,他不依不饶道,“我问你呢,不然你觉得我在跟你费什么劲?” 随他倾轧而来的是一阵热气,裹挟着约莫能将人烧焦的烫度,一时间在狭窄的车厢中急剧涌动。 即使光线昏暗,周元颊边被灼出的酡色也依稀可辨。 “我…怎么知道。” 无法与其对视,周元欲退回原位,却被他一手制住。 “还装傻呢。”傅煜单手摁下车窗,将烟掷出去,“你再装傻,我就让司机开回我家。” 窗户纸被捅破,周元索性破罐破摔,不再顾及,“你真当我怕你?” “得。”傅煜松开手,摁下前后排通讯,“直接开回家。” 未曾料到他来真的,周元被钉在原处,莫名惶然。 “怎么了?不是不怕么?” “还是找个地方坐坐吧。” “又怕了?” 周元气闷道,“有完没完呢你?” 嘴角翘了翘,傅煜半磕下眼皮,“有完,但你总得服点软。” “你想我怎么服软?” 傅煜但笑不语,只长指一伸,点了点唇。 瞳孔骤颤,周元眼睫扑簌。 太过直白的暗示。 她却并不反感,有如一瓶助燃剂泼在她心口,轰地燃起簇簇火苗。 说不渴望是假的,毕竟他勾人的很。 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眉宇,流窜至唇鼻,再滑落至喉结。 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侧头将嘴唇压上去。 思维回笼时,舌尖已然探出口腔,将他干薄的唇面润湿。 意识到不妥,周元赶忙后退开少许,神色不自然道,“这总行了吧?” 傅煜却似是不满意般,眉心微皱,“你干嘛亲我?” 周元瞠目,不明所以,“不是你要的吗?” 傅煜佯装无辜道,“我没说啊。” 周元气极,“你他妈…” 谩骂被封缄在包裹来的唇舌里,周元睁着眼,盯着倏地近得失焦的五官,意识涣散地感受他拓进的舌头,围绕着她僵直的舌根,翻搅缠绕,渡来若有若无的酒气。 傅煜靠回原处,舔了舔唇,笑道,“早就想骂我了吧?” 周元目光飘忽,与他错开视线,“你知道啊。” “聊点认真的。“ ”什么?“ ”咱们玩玩?“ “这也不怎么认真啊。”周元忍不住嘲讽,适才抽紧的心口却霎时轻松不少,扭头看向他,吁出一口浊气,”行啊,玩玩就玩玩。“ 有道是——怎么招她都不亏。 划个句号 自那日二人挑明后,傅煜隔日便因事回了北京。闲暇时偶尔发来几条信息逗弄,其中撩拨心弦的言辞不在少数,周元一一回复,却不见得对此有多上心。 虽说对傅煜见色起意是真、垂涎他的背景是真;但这些东西短期内无法实际裨益进现实,不足以占据她大部分心神,是以不过躁动了半日,便被抛诸脑后。 而眼看十二月将至,沉思仁处杳无回音,这令周元焦虑加剧。 这日上午,将与江润事先谈好的款项汇入其公司账户,依照章程签订合同后,周元婉拒了午饭邀约,心神不宁地回到公司。 刚迈入公司办公区域,小林便着急忙慌地迎上来,低声道,“周总,盛耀来了。” 周元的步子一顿,扭头瞪眼问,“在哪?” 清晰感知她的不悦,小林暗叫不妙,“在…您办公室里。” 将人招进休息室,周元厉声呵斥道,“现在什么人都往我办公室里放?怎么做事的?你和前台都是吃干饭的吗?” 小林垂头,局促地拧了拧衣角,“他带着史厅长一起来的,我不好拦。” 周元错愕,“史厅长?” “对。”小林的余光小心地留意着周元的脸色,“他们一起来的。” 周元抿唇思索几秒,犹豫是否该找个借口将人打发走。 然如热锅蚂般于休息室内绕了几圈后,她的心思却愈发烦乱,一时更加难以定主意。 “你跟他们怎么说的?说我一会儿回来?” “我刚才打您手机,您没接。”小林话至一半,声调逐渐细弱下去,“…我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周元气闷地叹了一声,明白眼下的碰面避无可避。 盛耀显然有备而来,想来多少知道了沉思仁如今对她不再理睬,方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上门摆龙门阵。 再度于休息室内转了一圈,周元愤懑地踹了脚椅背,疾步出了休息室。 深吸一口气,快速做完心理建设,周元推开办公室的门,故作惊讶地朝对坐在沙发上的二人走去,“史厅长,你们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史厅长眯着老鼠眼回视,“没什么大事,主要是今天中午和小盛碰上了,一起吃饭,就说顺道来问问你闵行国际小学的项目办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周元暗暗咬牙,感到一阵压迫,面上却讪笑道,“上次就帮了大忙了,怎么还敢麻烦您呢。” 说罢,将目光旁侧,望向盛耀。他正不急不缓地品着热水,神色悠然,只嘴角乌青明显,瞧着甚是滑稽。 感受到周元的注视,盛耀下意识抬腕遮掩,而下一刻即知挡不住,便索性将纸杯搁回桌面,挑起眼皮望她,“史厅长和我的来意是想问问你对在前滩开国际幼儿园有没有想法。” 周元愣怔,一时不可置信,“前滩?” 史厅长颔首肯定道,“对,前滩。” 现下的境遇委实太过出奇,以至周元被钉在原地,半晌没吭声。 要知道前滩作为继陆家嘴之后浦东的第二个国际商务区,其势头与潜力不可估量。 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高级酒店、顶奢商场、写字楼相继开业,其附近新房住宅更是一房难求。足以见得政府对其寄托的宏伟规划及势在必行的发展方针。 假使能在未来腹地中僻得一席之地,乐读仅靠初高中获利的局面将大大改善。 不过… 这让她愈发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盛耀这遭理当是携史厅长出面迫她就范,却为何做出如此与目的相悖的事。 莫非…打一巴掌,再赏颗甜枣? “当然有兴趣,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那再好不过。” 周元回神,忙不迭应承。 捻了捻下巴,史厅长起身道,“那下次我们细聊?下午还有会,就先走了。” 周元赶忙将人送出去,“那一定找机会请您吃饭。” “太客气。” “应该的。” 待接史厅长的车消失于视线,周元侧首看向没有离意的盛耀。 “什么意思?” 自上次于他家撕破脸后,周元没了跟他继续做表面功夫的心思,口吻分外冷淡。 盛耀不卑不亢,“自然是来给你赔礼道歉。” 冷嗤一声,周元虚靠向门边,“黄鼠狼给鸡拜年?” 盛耀苦笑,“沉思仁没跟你联系了吧?” 周元挑眉,“想说什么?” “他让我带话给你,别再找他了,你们就此作罢,这个项目就当他给你们划的句号,等报价确定了,报给Radiation Capital, 那边会打款。” 呼吸一滞,周元问,“什么?” 盛耀扶额叹息,“没骗你,前几天我被人堵在车库里揍了叁次,后来我去找沉思仁,他没见我。小郑让我转告你这些。” 周元默了一会儿,将信将疑。 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擦燃火机深吞一口,却难以平复心口翻江倒海的涩。 她只得岔开话题,“对你没什么安排?” “也有。”盛耀颔首,浓艳的五官间氲起无奈,“我再动你,就会去县级市。” 周元闻言,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勾起唇角,“东西不要了?” “当然还是要。”盛耀插兜,踢了踢地上并不存在的石子,“我明面给你开条件,你把东西给我,我让你爸保外就医。” 眉心拧起,周元的齿尖磕入烟嘴。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然而理智却立时亮起红灯,警告眼前男人的话并不可信。 “我…想想吧。” “行,随时。”盛耀一改之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风格,举步推门朝外走,“想好了联系我。” 盛耀离开后,周元良久没上楼。 她静伫销完叁根烟后,揣摩着盛耀转达的内容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冷风一阵阵自领口灌入,将温热的身体冻透,连同心底最后的一丝乐观掐灭。 她想,盛耀十有八九没说假话。 麻木地推门进入办公楼,摁电梯时莫名觉得视线模糊,她抬手一抹才发现,不知何时湿了眼眶。 吞咽几下,周元盯向脚尖,自嘲地笑了下。 自己的伤感情绪从何而来? 源于断了这段关系?还是失了这份倚仗? 深深呼了一口气,周元不得不承认,沉思仁在她心中的地位比她认知中重要得多。 没头没脸 北京冬日的傍晚,天际缀着一层黛蓝的灰。仿佛玻璃罩子蒙了浅浅的尘,莫名阴郁。 傅煜就着司机拉开的门从车内跨出,同时抬腕瞧了眼表。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不顾四周呼啸凛冽的罡风,兀自从兜里摸出烟盒与防风打火机,伫在餐厅门口慢悠悠地抽。 替任中融盯梢的小虞见傅煜半天没有进来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急,走上前旁敲侧击道,“任总、陈董、范部长和梁主任已经到了。” 傅煜悠哉悠哉地吐了口烟,“我知道。” 见傅煜如故,半点没挪步,小虞不禁皱了下眉,“就差您了。” “嗯。”傅煜点了点头,“不差这一分半钟的。” 小虞无法,只得陪他在风口吹风。 猩红的火星蹿至指边,傅煜方才丢下烟蒂,慢吞吞地推门进入。 他一路拖沓着步子,饶是走在前方领路的小虞多次停步等他,也不曾令他不情愿的模样改变分毫。 临开包厢门前,小虞忍不住多嘴,“任总很看重今天的饭局,您多少上点儿心。” 挑起眼梢掠他一眼,傅煜轻哼耸了下肩,“要不你替我上上心?” 意识到言语越界,小虞拉门的动作僵了一瞬,而后立即找补,“真对不起…” 傅煜不看他,迈步进入饭厅。 一顿晚餐吃的各怀心思,各家都带了年纪相仿的晚辈,虽说打着随便聚聚的名义,实际行的却是相看的事。殷殷切切的觥筹交错之间,夸赞晚辈后生可畏的言辞不绝于耳。 傅煜意兴阑珊地靠坐在椅子上,不时起身陪着说几句漂亮话,状态与桌对面热切咬耳朵的梁旎奥与陈井然形成鲜明对比。 范兴宇胳膊肘撞了下他,将头凑过来,小声说,“你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傅煜懒怠地支起眼皮觑他,“我该跟接客似的凑上去?” “梁伯伯的面子,你好歹得卖吧。” “他是梁伯伯这面子我能卖,他想让我改口叫爸,给他当女婿,这面子我卖不了。” “怎么?”范兴宇捂嘴打了个呵欠,“你在意梁旎奥离过婚?” “不在意,单纯没兴趣淌他们家的浑水。” 分酒器空了,服务员未来得及及时换上,因而令场中对酒攀谈的四人止了话语,也致使傅煜最后的“浑水”二字突兀作响。 任中融稍稍抬了下眉,投来不悦一瞥。 范兴宇赶忙拉起傅煜胳膊,混淆视听道,“我有点晕,扶我去趟厕所。” 二人进了厕所,范兴宇掏出烟盒,分烟给傅煜。 “你这么不乐意不光因为不想淌浑水吧。” “嗯。”傅煜叼着烟对上他递来的火,“我爸提过这事,我要跟梁旎奥结婚,他就算站到梁树申这边了。” 范兴宇思索片刻,颔首道,“确实,但你舅舅瞧着乐见其成啊。” 傅煜嗤然,“你不是不知道,自从我爸再婚,我舅舅能恶心我爸的事都不遗余力地促成,两人势同水火。” 范兴宇乐了,“他俩还闹别扭呢?” 傅煜淡嘲地翘起嘴角,“要真闹别扭还好说,就怕不是。” “左右波及不到你。”范兴宇想了想,又道,“但你到这个年纪,拒绝了梁旎奥,还会有李旎奥、王旎奥…冲着你爸和舅舅来的不会少。差别只在你觉得谁的身家跟你更匹配了。” 朝洗手池内掸掉一截烟灰,傅煜不置可否,“再看呗。” 晚饭过后,任中融招来傅煜,同坐一辆车回程。 傅煜心知此番少不得一路教育,是以甫一上车,便软化态度,率先开口道,“舅舅,梁旎奥还是算了吧。” 任中融搓了搓眉心,支起醉眼睇他,“哪儿不好?” “哪儿都不好。” “配你不差,梁树申至少还能在位个六年。” “再往高里挑不好么?” 任中融未立即吭声。 昏暗的光照下,不怒自威的面庞上情绪难辨。 傅煜迭起腿,余光暗暗打量。 “你该做什么,心里要有数。” “我知道。” “别以为你爸可以娶个没头没脸的,你也可以。” 任中融的嗓音厚重,肃穆中浸染魄力,威慑极强。 傅煜不由眉心一跳,下意识将目光挪向车窗外。 “我不会干这种事。” “别给我们任家丢人。” “好。” 翌日中午。 傅淮年望着在客厅里指挥着佣人忙进忙出的张斯佳,搁下手中的书,出声道,“别那么紧张,他就是回来吃个午饭而已。” 回身看向他,张尤佳撩了撩额际汗湿的发,“没有,不是害怕见傅煜。” 傅淮年起身,叁两步走到她身侧,将佣人支使开,握住她的手,笑说,“手心都是冷汗。” 张尤佳轻轻挣了下,想将佣人叫回来叮嘱饭菜中的忌口,却被他五指插入指缝,交手扣住。 顺着力道将人拽入臂弯,傅淮年说,“别那么在意,放轻松点儿,怕他干嘛?我在这儿。” “我…”张尤佳被戳穿心思,顿时颊面烧烫,不自觉将头埋低,嗫嚅道,“…我知道。” “怎么都这么大了,胆子还是这么小?” “你别老说我。” “好,不说。”傅淮年依着她的娇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角笑意渐浓,“你姐夫那边有动静吗?” 谈及正事,张尤佳从他怀中退开些许,站直身子,“没有,但我听说张崇善找人把那个前台给拘起来了,她手上的证据也毁了。” 傅淮年略一思索,说,“那这事沉泽南不会不知道。” “你是说…”张尤佳惊讶地捂住嘴,“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傅淮年“嗯”了一声,“沉泽南应该是在等张崇善放松警惕,自露马脚。” 将消息吸收片刻,张尤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你说沉市长给张崇善做局会不会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傅淮年摩了摩下巴,拧眉默了片刻,尔后道,“有可能…张崇善不在汪江的队伍里了,那汪江当时将他们两家凑作对的动机也就没了…自然不会替张崇善兜着那件事了。” 来接我 傅煜回市里的那夜,北京起了大雾。首都机场的数条跑道被茫茫湿烟填埋,可视度极低。透过沾了灰的舷窗外眺,浓浓的雾里,隐约透出信号灯的微弱光点。 将吸了半截的烟掐入烟缸,傅煜伸手取过空姐托盘中的热红茶,浅浅抿了口,扭头看向坐对面的范兴宇。 “你等会到了后干嘛?” 范兴宇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回趟公司,要准备明后天跟科宏谈明年的合作。” 傅煜淡淡“哦”了一声,搁下茶杯,转而看向舷窗外。 “嗡嗡——” 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傅煜拿起,看了眼,是早上发去的微信有了回复。 盯着回信人的头像看了片刻,他舔了舔唇,薄薄的眼尾聚起玩味笑意。 很快编辑出一句——现在才回,故意的? 收到这条消息时,周元跟陆宽刚结束对保录取的资源确定。正各自占了一方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点心休息。 啃了一口蛋白棒,周元靠进沙发里,单手打字回复——之前有事。 摁下发送键,还未退出聊天界面,傅煜发来的新消息便跳入眼眶——我今天回来,来接我? 周元盯着那条消息,眉心无奈地皱了皱,继而很快轻笑出声。 沙发另一头的陆宽见周元连吃两根蛋白棒,不由出声询问,“出去吃饭吗?” 键盘上的指尖顿住,周元侧首瞥过去,迟疑了几秒,“…我…吃饱了。” 不疑有他,陆宽颔首,“那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杏色的眸中承载的殷切企盼,明眼人一览无余。 周元很清楚这个问题背后隐含的渴望,也知道上次为了宋延下他面子后,第二日他即不带情绪地继续帮她跟进保录取的事宜,实属难得。 于情于理,她都该有所表示… 然而… 人的情感总是会快于理智做抉择,她听见自己说,“一会儿还得加班,估计会弄到很晚。” 原本晶亮的眸光暗淡,陆宽有些无所适从地搓了搓手,垂头说,“那你忙,别累坏了。” 听出他喉咙中的苦涩,周元微有不忍,欲开口找补。 然聊天界面中再次跳出的消息复又擢走她的注意。 ——别不吭声,来接我。 她试图公平一些,但…人心这杆秤哪儿能端得平。 几乎不假思索,消息便经由手指流释出去——几点?哪个机场? 由着文字她便能想象出傅煜此刻的表情;约莫是神色促狭地看着手机,嘴角噙丝慵懒的顽劣… 伤神地揉了揉太阳穴,周元挺背坐直,许诺陆宽道,“等我忙完这段。” 四目相对,陆宽岂会看不穿这不过是张口头支票,无任何落实的可能性,但他只淡淡地笑笑,“行,没关系。” 而后说时间不早,他该走了,即礼貌地自她办公室离开。 出了电梯,回到车上静坐了二十分钟。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瞿越拨去电话。 “喂?” “出来喝酒?” 瞿越愣了下,“今天不是周末。” 陆宽没心思闲聊,“出不出来?” “可以…出什么事了?” “没事。” 因自小的默契,瞿越嗅出端倪,“又是你姐吧?” 被剖开心事,陆宽索性不再遮掩,闷闷“嗯”了一声。 瞿越头痛地敲了敲腿,“你放弃吧,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必要呢?” 陆宽没吭声。 气不过他每每被周元抛下后萎靡不振的样子,瞿越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是没人要,何必死脑筋吊死在一棵树上?你默默做了这么多,她要真有心早看到了!但事实呢?你怕宋延搭上安诚邦,尽心费力查他们的关系,可宋延一出现,你还是得出局。” 陆宽垂眼,看向方向盘上的皮革纹理,自嘲地哼了声。 他想,对啊,她要有心早看见了。 随即又摇头,不,她不是没看见,如今不过视而不见罢了。 可他每次打算放下时,又会窥见曙光,是以明知虚幻,却不管不顾地一个猛子深扎进去,始终难以自拔。 叹了口气,陆宽说,“见面聊吧。” 北京回市里的航程时间只需一个多小时,然因傅煜降落的机场离周元公司距离较远,因而陆宽自办公室走没多会儿,周元便起身乘电梯到车库。 一日的忙碌工作令她并未四顾地库周遭,径直走向车位,将车打着火,匆忙驶离车库。 殊不知,角落那辆明黄色urus里坐着的人,将她离开的过程目睹了个彻底。 因傅煜乘私机回航,下机效率比日常客机高了许多,以至周元刚停好车,电话铃便响了。 将箱子踢给司机,傅煜下巴朝外扬了扬示意他回去,而后冲手机说,“我都出来了,你在哪儿?” “我刚到车库。” “不准时。” 周元冷哼,“我是司机吗?还要准时。” 傅煜不以为然,“来接人不准时还不让说?” 翻了个白眼,周元肃声道,“这样吧,我把位置报给你,你自己找过来。” “不行,你过来接。” “你没腿?” 傅煜恶劣地笑了下,“这两条腿走这么远磨坏了,你不心疼?” 周元一时不防,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愣怔片刻,方道,“…我去接你和你自己走过来有什么区别?难不成我开地勤的电瓶车去接你?” 用满含调戏的腔调长“哦”一声,傅煜抬指搓了搓唇,“这么说你还是心疼我这两条腿啊。” “你到底要不要自己过来?不来我走了。” “来都来了,舍得走么?” “你再废话我就挂电话。” 傅煜笑得肩膀抖了抖,“行,既然你心疼,我就走过来呗。” 从未在口舌上赢过他,周元只欲立即挂电话,“我在C区电梯旁边。” “等着。” 深 等傅煜走过来的空档,周元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近日来连轴转的工作,令她精神过分透支。虽为了自己渴望之事奔忙并不觉得累,身体却无法与她保持步调一致,做不到似叁年前那般能熬,时常亮起困倦的警灯。 因而傅煜开门上车前,她便无知觉地堕入梦乡,而后即便是车厢内陡然亮起的光灯也未曾将其唤醒。 静坐副驾等候半晌,将待处理的事宜一一回复后。见她似是半点没有转醒的意思,反而呼吸愈发清浅,像是进入深眠,傅煜不由起了逗弄心思。 支起身,抬手捏住她随呼吸轻微翕动的鼻翼,在她即将喘不过气时又松开,如此往复,不过五六次,周元即被憋醒。 “你…”周元惺忪着睡眼,茫然地将他望了一会儿,而后眉心皱起,“你有毛病吧!” “我?”傅煜故作吃惊,“我怎么了?我等你醒等半小时了。” 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周元刚醒的嗓音瓮瓮,“你不会叫我吗?非要捏我鼻子。” 觉得她与方才恬静沉睡的模样判若两人,傅煜忍不住揉了把她的脸,惹来她嗔怒的瞪眼。 他笑了笑,“把我晾这么久没怪你不错了,请我吃饭?” 周元瞥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正值九点四十五,她估摸着此时回到市区内,可供选择的餐厅并不多,遂道,“你想吃什么?” 薄薄的眼皮一挑,傅煜说,“不得吃点好的?” “呵,说你胖还喘上了?这个点没好的吃了。” “来接我不下车,现在请我吃饭不请顿好的,这么对付。” 周元翻了个白眼,“行,你说,要吃什么。” 拨了两下腕上的表带,傅煜的神情由戏谑变作漫不经心,忽而毫无征兆地转脸望向她,唇动了动,“去我家点外卖。” 周元愣怔,心率骤缓。 这无疑是一种明示。成熟男女之间递送的信号。将关系演变成实质的邀请。 她垂下眼,稍有些拿不定主意,犹疑着此刻是否合宜。 她对傅煜的好感确实到了能坦诚相待的地步,然而… 眉心蹙了下,周元轻声叹息。 但凡想起沉思仁眼下决心跟她撇清关系,那种周游于众多男人之间的蠢蠢欲动便如被泼了镇定剂,大打折扣。 余光悄悄打量傅煜的动静,他依旧在整理表带,似乎松紧度调试得不到位,几拉几扣,致使金属带发出碰撞的脆响。 仿佛丝毫不急于她的表态,神态自若得叫人摸不清想法。 周元吁出一口浊气,把上方向盘,看向后视镜。 她说,“地址报给我。” 将袖管撸回原位,傅煜搁下手,握住控制键拨动,“我来输。” 驶出机场范围,进入外环高架,车厢内除了导航发出的机械人声外,反常的静默。 傅煜一改平日碎嘴作派,过分安静地靠在座椅里,长腿交迭,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鞋尖朝储物箱划扫两下。 周元感到莫名紧张,摸出烟盒,点起一根。 “给我一根。” 傅煜忽而扭头看过来。 周元放火机的动作一顿。 “自己拿。” 傅煜的手不由分说地探过来,将她嘴角边刚抽上的烟抢去,“车开这么慢,没空给我点一根?” 想起坐他车时,那视交通规则如无物的开法,周元透过后视镜横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有人替我销罚单啊?” 吐出一圈絮雾,傅煜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得,以后也替你销呗,多大事。” 周元闻言,侧首望他,“我没这个意思。” 傅煜将烟递回她嘴边,“知道,好好叼着,我乐意。” 行驶四十分钟,自复兴中路驶入淮海路,来到市内腹地,一路目之所皆是提前装点的圣诞氛围,又过了几个红绿灯,车辆进入黄陂南路。在傅煜的指挥下,潜着昏暗月色拐入闹中取静的小区,尔后打了几个弯,倒入车位,熄火下车。 尾随傅煜进门,屋内扑面而来的是与他性格不符的冷清,偌大的家中装点简单至极,若要客观地贬义形容起来——便是丝毫没有人味儿。来开门的佣人倒与此风格相得益彰,见到周元时并未露出分毫惊讶,表情机械地替他们摆放好脱下的鞋后,即无声离开。 路过客厅时,周元为客厅中并排摆放的百家乐桌与德州桌停下脚步。 她诧异地盯着,“这…” 傅煜倚墙回身,“没事的时候玩玩,主要便于拓展人脉。” 周元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会玩吗?“ “会。“ 傅煜舔唇笑了下,“我就知道。” 周元茫然,“你知道什么?” “你从小跟刘珈洛玩大,自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你对我很了解?” “不算。”傅煜晃了晃下巴,声音很轻,“但慢慢不就了解了么?你看着也没多深。” 周元不忿他一副永远尽在掌握的模样,不假思索即道,“你怎么知道我深不深?” 傅煜听见,望向她的眸光流转,吊灯的照射下,眼底笑意逐渐轻浮。 只听见他哑着喉咙说,“你深不深么…” 他促狭地顿于此处,尔后耸肩道,“这我不试,还确实不知道。” 周元初时正迈步朝他走去,待两个步子落下,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暗指的意思。 登时心跳沉沉,颊面烫热。 咬了咬唇,周元恼羞成怒,抬脚即踹向他,“你他妈的!” 谁知被傅煜一把拽住脚踝,扯入怀里制住,“哟,动手?” 戛然而止 脚被挟住,重心不稳,周元不得不扑进他怀中。 温热的气息徐徐送来,萦绕于她的耳际,勾起一阵痒,外化至神经,令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你放开。” 傅煜将脸朝她凑近些许,“这可你自己送过来的。” 察觉脚踝上的五指愈发紧扣,周元不禁蹙眉,“什么意思?” 薄薄的眼皮一挑,傅煜另一手触上她的唇,“你说什么意思?” 周元不防,连忙将头侧开,“我不知道。” 见她闪躲,傅煜将脸下轧,唇畔若有似无地袭上她耳廓,隐忍笑意,压低嗓子道,“还装呢,脸红了。” 心跳一下比一下凿得重,周元感到无比被动,却又无从辩驳。 只开了一盏吊灯的客厅不甚明亮,傅煜的轮廓背着光,照理应当趋于影绰,然他望来的那双眼却格外明亮,仿佛月亮跌入了深湖,溅起粼粼碎光。 半天没等来动静,察觉她的眸光逐渐趋于迷离,傅煜不由吊起眼梢,“怎么?不会是…”似是一时未想到恰当的形容,他刻意吞咽一下,才道,“想亲我?” 周元随之吞咽一下,觉得渴,未出声。 她支起那条单腿,猝然朝前跳了一步,踩住他的脚,而后抬手一勾揽下他的脖子,趁他诧异张嘴的倏忽,将舌探进去,扫荡湿热。 傅煜不过愣怔一秒,很快哼笑出声。 掣肘于脚踝的五指松开,转而环住她的背,半晌后似是觉得不足够,又把人朝怀里一收,旋即扣上墙面。 反客为主地加深这个吻。 静谧的室内,呼吸声愈发清晰,混杂几许吸吮的水声。 直至氧气缺失,周元才将人推开,拭了拭濡湿嘴角。 小臂架于墙边,傅煜歪着身子打量她,“不装了?” 经此一吻,周元觉得身上那层厚重的伪装茧壳脱落,心境从容自如不少,是以她不过想了想,便点头,“嗯,不止想亲你。” 傅煜玩味地挑起眉,“哦?” 周元笑了,“还想上你。” 傅煜闻言,稍稍愣住,头一遭嘴皮磨了磨,未发出只言片语。 见他此般模样,周元愈发得意,伸出食指触碰他的喉结,而后点着衣服向下延伸,直至逗留至皮带,她屈指浅浅朝内勾了勾,“给上么?” “…给。”前后反差过大,令傅煜有些狐疑,“现在?” “嗯…”周元故意沉吟,“不过…你急?” “哟,你这是…”傅煜顷刻即咂摸出些门道,“学我?” “怎么?不行?” 傅煜并未立即搭腔,转身朝前走,步子略急,将人带到卧室前,推开房门,方道,“…行不行嘛…你得试试。” 周元未再扭捏,跟着他进去,刚欲带上门,忽听见远处门铃发出连串响声。 包内的手机也于同一时间发出震动。 她有些诧异,摸出手机,发觉是宋延的来电。 傅煜透过门缝朝外瞄了眼,见佣人去应门后,外头窸窣传出外卖员的说话声,心知适才在回程路上叫的港式火锅代买到了,遂回身瞄了眼周元,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接吧,不急。” 说罢,便推开门出去,将空间留给她。 周元迟疑几许,电话暗了下去,然不过消停了片刻,宋延的来电再度跃然于屏幕。 想了想,她终是接起电话,“什么事?” 宋延似是有些倒不过气,喘了片刻,才断断续续说道,“妈…住…院了。” 周元无甚好气,“你妈住院打我电话干嘛?” “不是,是你妈。” “怎么回事?” “我陪安诚邦来医院看人,碰到你妈了。” 周元的神经刹那紧绷,“在什么科碰到的?” 宋延咳嗽两声,“胸外科。” 周元眼前发黑,手心极速发汗,连带着喉咙颤抖,“你知道…她怎么回事吗?” 宋延叹了口气,“你要有心理准备,应该是…癌症。” “你在哪?” “我还在医院。” “哪一家?” 宋延报出了医院所在,周元当即挂断电话,开门朝外走。 傅煜不在客厅,她头脑恍惚,一时竟打算不打招呼直接离开。 “去哪儿?” 傅煜刚支使佣人将浓汤锅底倒入锅中滚沸,自饭厅出来,便瞧见周元慌不择路地朝门口奔去。 周元回身,“我家里出了点事,得回去处理一下。” “家里?”傅煜蹙眉,“你爸?” “不是,我妈。” “那…” 傅煜面色略沉,他叁十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未如此被一个女人撩拨得不上不下,却无法拆吃入腹,说白了一两次是情趣,然玩多了,便是令人上火。不过与生俱来的气度与体面不会让他有所表现,因而只淡淡道,“那你好好处理。” 周元心思不在,匆忙地点了点头,“再联系。” 傅煜目送周元将门扣上,缓缓踱回饭厅,摸过烟盒取出一根点燃,凝眉望向餐桌中央已经腾起袅袅香气的海龙皇鸽吞翅汤。 “菜都换好盘子了。”佣人将一迭迭涮菜依次撂上桌面,询问道,“现在打料吗?” 傅煜摇了摇头,没了兴趣,“你们吃吧。“ 回到卧室,撩开窗帘,远处夜色深稠,星辰不见,仿佛周元此人,叫人摸不透她究竟有几面。明明屡屡展露出对他的痴迷,又屡屡在将近一步时戛然而止。 方才被拂了兴致的恼消退不少,傅煜垂头笑了笑,只觉对她的兴趣愈发加深,兴许常言道——求而不得方才令人深刻是真的。 但…他复又轻蔑地笑了下,他傅煜的字典中可从未有过求而不得这个选项。 **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回家 市里湿寒的气候冷得人骨缝打颤,十二月中的天气,已然能呵气成雾,不过这昼短夜长的节气里,却多年不曾飘下片粒白洁。 长冬往往与连绵不断的雨水相伴,纷纷茫茫洗落于夜,令这个本就难能温暖的城市,更为孤寂冰寒。 今夜未曾例外,车驶出小区不多会儿,雨丝即稀稀拉拉洒入路灯投下的光锥中,而后被风一吹,撵上挡风玻璃。 周元瞧见,烦躁地抿了下唇,打开雨刮器。 谁知灰大水少,竟将蒙蒙的玻璃越刮越糊。 下意识便要开骂,但转念一想,又吞咽下去。 车辆驶进黑洞洞的医院院墙内,钻入闪着惨白色灯光的车库。 停好车,周元拨通宋延的电话。 “你在哪?” “看到你的车了,我过来。” 话音戛然,副驾门随之被拉开,宋延跨入车内。 不待他坐定,周元便迫不及待开口,“我妈住在哪?现在能去看吗?” 宋延垂眼,目光滑过她白如纸色的脸,“现在过了探视时间,她应该…也不想让你知道。” 周元愈发六神无主,“…为什么?她哪里出问题了?心脏?” “是肺。” 周元愣怔,当即坐不住,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一把将人拉住,宋延递上一早备好的热巧,“先别急,我听说是早期。” 几近灭顶的情绪因最后二字刹车,周元僵硬转头,接过杯子,“你听谁说的?” 宋延捏了捏她的肩,柔声安慰道,“我刚刚托关系问了她的主治医生,打听到她半个月前查体查出的问题,前天刚入院。” “要手术吗?” “要…定在大后天。” “你跟她打过照面吗?” 宋延摇头,“不算…她见到我立马把头别过去了,怕我知道了告诉你吧。” 周元木然地听着,啜了口热巧,甜腻瞬间弥漫口腔,由舌苔送入心脾。 可她却似麻木一般,感受不到分毫。 心刺刺地发疼。 公司前路扑朔,周昌业能否出狱尚且不知… 眼下沉若明的健康状况又急转直下… 回想穿来已有半年多,她日日忙于应付工作与交际,真正与沉若明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 而现如今,她的漠不关心终是迎来报应,沉若明查出重病却不愿对她提及,甚至连动手术此等大事,也准备瞒着她进行… 试问——她…还剩下什么? 思索之间,眼底聚起大雾,大颗的水珠滚落,啪嗒啪嗒砸上塑料杯盖,有些溅进嘴里,被她尝到滋味——前调咸,其后苦涩绵长。 宋延见她咬唇落泪,哭泣无声,心知其悲恸到了极处,遂心疼地将人环住,抚背顺气。 他叹息道,“这几天我正好没事,妈这里我帮你盯着,既然她不想让你知道,手术前你就别出现,我去照顾吧。” “你…” 周元张口,欲否定他,可一时又想不到更为妥善的解决方案。 “我估计她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你就承了她这个情。”温柔的声线徐徐平复车内的崩溃,宋延取过热巧喂她一口,“要给她手术的是副院长,做肺部手术的权威专家,这几天我会想办法请他吃饭,所以你放心。” 周元回了些神志,“请专家吃饭我跟你一起去。” 宋延替她拭了拭眼角,答应,“好。” 二人在车上又静坐十分钟,宋延余光注视着她,装作不经意地打破沉默,“回家么?” 纠结片刻,周元终是抵挡不住心中潮水般的无助,屈服于这寒夜中微弱亮起的一簇火。 她点了点头,说,“你来开吧。” 回家住后,好似一切回到从前。 之后几日,周元照常去公司,宋延同样早出晚归。 二人碰面只在晚间,交流时刻意忽略了前时恩怨,全数围绕沉若明的病情展开。甚至能平心静气地同在一个被窝中取暖,但并未发生分毫亲密的举动。 只不过身上再度沾染彼此的气息,醒来时四肢交缠,也算是宋延奢望中的亲昵。 手术前一日,好不容易在专家满档的行程中,见缝插针地安排上晚饭,兴许是底气不足,抑或为了安慰自身,周元于餐前便开始频频敬酒。 宋延知她约莫掺了情绪,陪着她起身打圆场。因而饭局尾声时,还得了副院长与护士长的评价,直道他们夫妻关系好,如今少见。 周元的酒量向来不俗,但今日以酒敬茶的喝法,令她一人下了两瓶。加之情绪本就低迷,待客人一走,她便伏在桌面,状态有些人事不省。 宋延将人抱回家后,周元便瘫在床上哼哼,时而说头疼,时而又嚷胃痛。 烧了热水给她喂下,人消停不少,他稍稍放心进了浴室,谁知出来时即听见被窝里传来细弱哭声。 心下一紧,宋延赶忙甩掉擦头发的毛巾,快步走至床边。 “怎么了?还难受?” 掀开被子,手背触上她泛滥酡色的面颊,宋延温声询问。 “没…”周元吸了吸鼻子,嘶哑着喉咙抽搭,“就…就觉得我好惨。” 过量的酒精撬开她封闭已久的心门,连日来积聚的烦闷抑郁倾泻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给了我又要收走…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我…” 毫无章法的细数,或许落在旁人的耳中会引起疑惑,然宋延却是了然。 他眼底随之晕红,展臂揽住她的背,斜靠上床头。 “会没事的,一切都会逢凶化吉。” 放纵「po1⒏υip」 周元一向不喜他人安慰。 她厌恶轻飘飘即宣之于口的套话,认为唯有实质性的帮助方有分量。 起伏过大的人生际遇令她不得不现实,将重心聚焦追求实际。 然而破天荒地,今晚却被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逢凶化吉”所打动。 她回想种种心酸,眼泪淌得愈发凶,连带着倚靠在他怀中的肩胛骨都连连抽动。 见情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宋延不由有些无措。 收臂将人搂紧,他哑声道,“都会好起来,不好的事发生我身上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你什么事都没做错,要有报应也该报应在…” 支起肿胀眼皮看他一眼,周元鬼使神差地抬手将其翕动的唇捂住。 “别说了。”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不想听见他咒自己。 恍惚一瞬,宋延不可置信地用唇蹭了蹭她的掌心,随即发红的眼底堆起喜色。 “好,我不说。” 周元流露出的在意令他心下狂喜,落在背上的手由此迁移,转而握住她的手腕,扣在唇边小心翼翼地吻。 琥珀色的眸子涌动温柔,光照下如同煮沸的糖浆,仿佛筷子一蘸即能牵出浓稠的丝。 不知觉即被粘进那道目光中,周元一时竟未制止。 宋延只当是默许,愈发放肆,唇部张开,轻轻吮吸所过之处。 酒精蒸腾的肌肤,经舌尖舔舐,产生道道酥骨的麻。 人仿佛被置入七成热的油锅中,周身呲呲冒起细密小泡。 疏忽之间,短促的呻吟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室内的氛围就此颠倒,宋延俯身压来,遮住周元头顶的光亮。 脑中一片混沌,周元还未反应,便被含住唇,他的舌游鱼般探进来,搅动湿润。 压抑多日的情感爆发,汹涌诉进这个激烈的吻中。他的双手不复克制,自她衣服的下摆伸入,急切地抚弄。 胸罩被剥脱,凉意侵肤,周元回了几分神志。晃动肩膀吱唔一声,欲从他手中挣脱。 谁知下一刻便被掐住乳尖。 两指交替拨弄,唇舌榨取氧气,重重围剿之下,周元当即软了骨头。 快感如同被疯狂摇晃过的香槟,只微微敲动瓶口,经酒意与疲惫侵蚀的塞子便承受不住,被气泡“嘭”的一声冲顶出去,顿时模糊彼此间横亘的隔阂。 渐渐地,掌心的抚摸已无法满足宋延,他将人抱上胯间,叁两下扒去碍事衣物,尔后急不可耐地卷进一颗莓果,来回嘬吸,抿出淫靡的水声。 久旱逢霖的身体敏感,周元愣愣地望着他,感受到臀下膨起的坚挺,正隔着已被润湿的内裤,浅浅朝吐水的穴缝钻。 “不,不行…” 内裤被拽住的那刻,周元骤然清醒,出声阻止。 喉结滚动一下,宋延勉力忍耐住了一扯到底的冲动,再次朝她吻来,沿着嘴角下巡,往修长的颈项烙印。 “可你湿了。”舔舐一阵,宋延忽而叼住一只耳垂,齿尖轻磨,他喘息着陈述,而身下炙热像是为了证明他并未说假话,不断戳碾穴缝,将湿透的布料朝里顶,引得她一阵哆嗦,“行嘛,姐姐行嘛。” 他边喘边求,语气恳切。 然动作却丝毫不含糊,捅得越发重,甚至不经意间拓进了半个头。 酒精主导脑部,感官接管神经,坚守的底线在巨大的瘙痒面前节节溃败。 耳畔央求不休,那丝丝入扣的喘声加快淫液的流速。 行吧,周元想,清醒太苦,不若就此放纵,享受当下。 几秒后,她听见自己的叹息,“行。” 宋延听见,立时屈膝支起她的臀,像怕其反悔似的,连内裤也顾不得脱,只将布料拨至一边,对准微微张嘴的穴口,挺胯使力,火急火燎地插了进去。 湿淋软糜的穴内久未进食,粗涨的性器甫一进入,便贪婪地咬住不放,千百张小口同时狠命啃噬。 眼尾的红因此深了不少,彻骨的爽感掣肘他的行动,宋延咬紧牙关,闷闷哼了声,耸腰破开阻力,撞至花心。 一切过于久违,四个月的没着没落在此刻被满满当当地填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骨缝中都透出丝丝过电般的麻。 亲了亲她渗出薄汗的额头,宋延呼吸不匀地问,“舒服吗?” 舒服吗? 当然舒服。 深埋体内的性器跃动,抽送之间将滚滚的热流导入心脏。 前所未有的暖充盈肺腑,仿佛沐在日光中,一扫阴霾冬日的寒。 片刻未得回音,宋延误以为她体验不佳,赶忙将手探至交合处,逆着水流挑开肉唇,指腹搓磨肿胀小核。 周元不防,猝然袭来的快感抨脑,迷蒙的视野内只剩一片白茫。 “别…别揉了…” 眼见她面色憋红,人如应激般乱颤,宋延哪里肯依。 指间速率加快,龟头一下比一下凿得重,甚至几次将胯上的人顶得腾空。 太深,太快,浪潮如海啸将周元吞噬。 淅沥的水液喷溅,在她尖叫声中浇上龟头。 尾椎一麻,宋延险些被水流泼射。 撤出半截,握拳忍耐片刻,再次深重地捣进去,感受汁水丰沛的肥美。 裹着他的嫩肉似是变作一个久泡于牛奶中的吐司,奶香四溢,随意一捅便喷出汩汩涓流。 那么嫩,那么滑,令他想将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就此种在那片深沼里,极尽沉溺。首-发:po18.vip「po1⒏υip」 转折 翌日。 周元醒来已是中午,宿醉令其意识混沌,头痛欲裂。是以她盯着天花板,足足缓了十分钟后,大脑方开始运作。 清醒后的神经缓缓将昨夜的一切于脑中栩栩回放;做完一次后,她被抱进浴室清洗,半睡半醒间,又被清洗的手指抠出瘙痒,尔后主动握住硕大的前端,缓缓地塞进体内,感受被抵在墙上的轻插慢磨。 记不得喷了几次,也不知何时到的尾声,只知被洗得起皮的肌肤,数次溅上浑浊的白,红肿的穴口糊满插出的沫。一声声诱蛊的“姐姐”萦绕耳边,仿佛是推进血液中的肾上腺素,使她耽溺于性爱中不辨东西,甚至还咬上他的锁骨,不断吮含,催促其插得更快些。 直至后期意识不清,身体中依旧还含着东西,浑浑噩噩的记忆中,宫口不时被撞开,龟头在裂隙内温存攒动。 那滋味闷痛而酸慰,却解了近日积聚的烦闷。 不过昨夜的疯狂于眼下全数作用至腿根,令她翻身便感到酸疼。 身上未着片缕,实在不欲起床后仍与宋延裸身相对,于是她欲探手去够长椅上的睡裙,却被凉到。 下意识打了个冷噤,没成想将身侧的人惊醒。 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宋延睁开惺忪的眼,展臂搂过来,“醒了?” 艰难地朝一旁挪开些许,神智清明后的周元不欲重蹈荒唐,只冷淡地应了一声。 宋延见其有意疏离,暖色的眸光渐渐暗淡,“我去帮你拿衣服?” 周元点头,“好。” 穿好衣服,周元进入浴室洗漱,原以为宋延会如前几日一般自觉去客卧,谁知他不一会儿竟跟了进来。 对着镜子打量他片刻,见其自顾自站到另一侧盥洗台前,挤出一管剃须泡,缓缓将其打满唇边,尔后拿起剃刀对着镜子,扬起下巴剃须,半点没了之前的自觉。 周元越看越不自在,“你…非要在这儿?” 转过身,宋延颇有些委屈地瞥她一眼,“妨碍到你了吗?” 周元愣了下,忽而觉得昨晚用他时亲密无间,而今用完后又即刻弃之敝履的做法似乎不大妥当,委实矫情。遂摇了摇头,转而灌水冲去口腔内的牙膏。 洗漱完,二人进了衣帽间,周元想起下午沉若明的手术,冲宋延问了一嘴,“一会儿手术你过去么?” 宋延边系皮带边颔首道,“我现在去,你要去吗?” 未待周元回应,卧室内的手机这时发出连串铃声,她不得不推开衣帽间的门,快步朝里间走去。 宋延垂头瞄了眼腕上的表盘,此刻距沉若明的手术只有一小时,到了需要出门的时间。 于是他抬高嗓门冲里喊,“要不我先去,等妈稳定了你再去?” 周元回头应道,“行啊,到时候你跟我说。” 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见是王琳的来电,周元心下略感诧异。 “喂?” “宝贝呀。”王琳接起电话后的口气吞吐,似是所求之事不小,“…我这儿…有事可能要麻烦你。” 周元挑了下眉,“…什么事?你说。” “我有个客户的孩子想进艾顿,但她已经高叁了,我知道艾顿不收这个年纪的学生…你看看是不是能开开后门,让她留一级?” 舔了舔唇,周元当下即想回绝。 周昌业自小便教导她,许多走关系的事若非人情够大,否则一定不能轻易为之破例,不然开了的门往后大多难以再合上。而这个道理自她进入社会后,实际体现于处事的方方面面——有时头脑一热的相助,往往接连带来许多无法收拾的后果。 王琳本就估计周元答应的可能性极小,如今见其沉默,当即岔开话题迂回,“十八号深圳新消费论坛我们是主办方,沉思仁这次作为主邀嘉宾,你会跟着来吗?” 拒绝的腹稿因陡然出现的名字烟消云散,握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周元道,“我们最近闹了点别扭。” 见话题似乎未选对,王琳失望道,“哦,这样啊,我以为你会跟着来。” “我…”周元思忖几秒,倏地灵光乍现,“你能给我安排进去吗?“ 王琳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安排?” “对,就安排在酒店同一层,然后论坛的时候我坐他旁边。” 周元斟酌一番,决定以其所托交易,“你客户的孩子我想办法,转进来问题不大。” 王琳原以为周元松口需多费周折,如今竟意料之外的轻易,忙不迭答应道,“当然…当然没问题,你可帮了我大忙了,给你们安排在同一间都可以!” 周元笑了笑,“不用,安排在同一间会引人耳目。” 挂断电话后,周元靠在床头静静思索,距十八号已不足叁日,而公司与沉若明两头都得花心思,但凡遇突发事件需临时抽身,打定主意与她划清界限的沉思仁未必会体谅。 不过这已是二人关系死局中的唯一机会,一个重新扭转局势的转折。 而她,除却一击必中,别无他法。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温子凛 兴许因有利可图,王琳的办事效率奇高。第二日一早便拨来电话,将安排好的酒店与机票的确认信息悉数发至周元邮箱。 只不过她提出,论坛时想坐在沉思仁身边有些困难,因敲定的座位表左右皆是开罪不起的人物,易改起来麻烦,她问周元是否接受将座位排至沉思仁后方。 略一思忖,周元欣然答应。 她想,紧邻沉思仁而坐,确实免不得引人耳目。 若被旁人看出端倪,以沉思仁审慎的个性,必将有意回避。加之现下他还成心躲她,估计论坛一结束,便会消失无影。 与王琳通完电话没多久,周元忽然收到傅煜的微信。 ——圣诞怎么过? 周元愣怔,随即翻眼瞟向电脑显示屏上的日期,宕机的思维这才反应过来圣诞将至。 不过她哪有半点过节的心思。 正欲随意敷衍了事,脑中突然跃出那日自他家离开时,被她忽略的场景。 如果记忆未出现偏差,当时的他似乎不大高兴。 盯着屏幕沉思几许,周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二人原本分寸得宜的拉扯,因沉若明突如其来的病情转了弯。 先前的情趣催化如今演变成了她单方面的矫情。如若处理的不得当,兴许此次的微信将是最后一通邀约。 那必然不行。 琢磨半晌,周元回复。 ———你怎么过? 手机还未搁回桌面,新消息即再次弹入视野。 ———去广州出差。 齿尖扣入下唇,周元犯了难。 这条消息过于简短,仿佛未掺意图,仅仅告知而已。 然而深谙男女之道便该明白,这是猎人设好圈套后抛出的肉,是他引她主动丢出的饵。 指尖在键盘上纠结两下,周元回复———我好久没去广州了。 轻描淡写的闲谈。却潜藏了无限可能。 撂下手机,周元转而摸过鼠标,继续浏览下午待签字的文件。 彼时几公里外,傅煜正与温子凛在警备司令部分管的酒店内吃饭。 二人许久未见,话了几杯圈中轶事,分酒器见底时,傅煜的手机连震两下。 “等会儿。” 捻烟的手摆了摆,傅煜另一手摸过手机,划开屏幕,点入微信。 眯眼读完消息,他无奈地勾指蹭了蹭鼻尖。 周元倒比他想象中的道行深,原以为她或许只能随他意就范,谁知她竟轻而易举地将皮球踢还回来。 拇指顿在屏幕间停留片刻,傅煜编辑——那跟我去玩玩? 发送键摁下不过几秒,周元的新消息即跃出键盘———行呀。 “怎么回事儿?笑这么怪?” 温子凛斜眼观察傅煜良久,见其嘴角玩味弧度不曾间断,不由出声打趣。 傅煜握着手机没动,薄薄的眼皮微微一挑。 “遇到了个好玩的人。” “男的女的?” 傅煜笑得深沉,并不透露,“你猜。” 温子凛了然,屈指扣了扣桌,“得,明白。” 傅煜搁下手机,掸了掸烟灰,又拿起酒杯朝其邀了邀,咽下一口,正色问,“把你调到这儿来待多久?” 温子凛夹起一片莴笋送入口中,“两叁年吧。” 傅煜哼笑,点了点桌子,“东部战区属这儿最舒服。” 温子凛颔首,“不然我能来么?笑话。” 临去深圳前,周元几乎两日没閤眼,陀螺似的奔波于医院与公司之间。 所幸沉若明的手术非常成功,副院长嘱咐若日后好好养护,基本达到了根治的地步。 心口的重石由此卸下一半。 只不过好歹骨肉连心,虽宋延百般保证,在其离开期间一定会看顾好沉若明。 然每每进入病房,瞧见沉若明孱弱无力倒在病床上的模样,令周元仍是不免感到愧疚。 她自问并非孝女,自周昌业出事伊始,沉若明所表现出的软弱难当,便在她心中种下深深隔阂。 其后她与沉若明的关系便似蒙了层纱,亲近不再。她想,沉若明这些年兴许早已洞悉,却从未点破。 不知其心中作何感想,但应当不好受。 长叹一声,周元卧在打直的飞机座椅内,阖上了眼,中断了疾行的思维。 此刻的她需要小憩一会儿,将疲惫的精神调至最佳,为下午的会面养精蓄锐。 抵达宝安机场时,天空锃亮,周元迷糊着甩了甩头,方从嘈杂的人声中醒神。 王琳将此行安排得分外妥帖,周元与行李单独由小巴一齐送至接机口。 甫一下车没走几步,来接的司机便将她迎上了车。 新消费主义论坛举办的酒店距离机场叁十分钟,周元趁机又眯了一会儿,抵达酒店时便困意全无。 办好入住,周元躲在房内认真地搭了会儿衣服,随后听见走道间的熙攘声渐止,方才鬼鬼祟祟地出门。 赶至论坛会场入口,等她多时的王琳便迎上来,不动声色地将一张房卡塞入其掌心。 周元小声谢过,脚步不停,撵着鱼贯人群进入。 找到座位坐下时,前方的沉思仁已经落座多时。 他的邻座是几位行业大佬,四人聊着近日业内的消息,不时互相恭维几句,爆出几声笑。 周元在后悄悄打量,多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些,挺括的西服包裹肩臂,侧身之间,可以看出肘弯处的不服贴。 没待她看多久,主持人即上台开启论坛,形式走完后,沉思仁被邀上台。 他一离座,周元便开始纠结是否该让他知道自己今日的存在。但对于过早暴露导致计划泡汤的担忧最终阻截了冒失,在他登上台那刻,她迅速将头深埋进椅背的遮挡里。 狡辩 低磁的声线随会场中的扩音送入耳膜,熟悉且陌生,不同于平日面对她时的状态,正经中暗含威慑。 不禁促使她扒住椅背一角,悄悄扬头窥视。 目光触及深邃轮廓那刻,周元没来由地止了气息,忽地明了了叁年后自己对他深种的重重情愫。 区别于曾经在光华课堂分享经验时的状态,此时的他悠然地靠在沙发中,神色泰然地将主办方抛出的刁钻问题一一解答,仿佛置身于超然。 期间,其面目与行为中寻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与局促,沉着得慑人,却也沉着得令人心动。 那是一种无比值得信任的气息,无关乎样貌、财富,单指阅历与见识积淀所凝聚的气质。 这样的人,只看一眼,便足以过目不忘。 过分耀眼,以致周围的人成了衬托。 微微叹气,周元苦笑,想起自己穿来后对他的态度,滞后的悔意充盈胸腔,一时不由眼角发涩。 沉思仁的发言持续了半小时,待他再度下台落座时,周元试图坐直,弓久的背脊却感到阵阵涨疼。 “不舒服?” 邻座的女人观察她良久,见其疼得连连捶肩,不由出声关心。 担心沉思仁听见声响回头,周元龇着牙摆手,用气声回应,“没事。” 其后的论坛简明概要,围绕着新消费未来发展进行,上台嘉宾多是深耕领域多年的大能,大多将话筒把持在手,滔滔不绝地发表各类主观性看法,于周元而言,不免兴味索然。 两小时后,论坛行至尾声,后排听众窸窣起身,周元趁着沉思仁尚在与几位相熟攀谈,随着人流匆匆迈出会场。 回到房内,周元没来由地感到泄气,觉得此行似乎毫无成功可能。 埋进沙发抱枕中,丧气地揉了把头发,她忽然听见走道中隐约飘来沉思仁的名字。 她腾地起身,叁两下冲至门边,竖耳倾听。 “…晚上一起出去玩玩…” “不去了,这几天有点累。” “不行,沉总你好久没和我们喝几杯了。” “就是,思仁你多少得赏脸。” “我…明天吧,明天一早聚一下。” “你看看你,真是!也行,那我们上去了。” 熙攘的人声与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咯哒”一声,隔壁房门闭合。 候了约十分钟,周元在房内围着茶几来回打转,逐渐焦躁。 最终,她跺了下脚,按耐不住愈发烦乱的心思,拿起房卡冲了出去。 房卡贴上感应器,“嘀”的一声,感应灯转绿,摁住门把手的四指颤抖,周元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来了?” 沉思仁两腿点地,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抱胸,波澜不惊地看向她。 赫然是等在此处,一早知道她会来。 “我…” 冷不丁的四目相对,手中的卡片惶然掉落,周元怯怯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应当说些什么。 下巴稍抬,沉思仁眸光朝未闭的房门一瞥,示意,“关门。” “哦。” 周元赶忙将门带上。 “什么事?” 压迫感太强,周元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没有…我…” “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 沉思仁的口气疏离,仿佛与她并不认识。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给过了。” “对不起。” “现在聊这些没意义。” 背过身,沉思仁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浅啜一口,随后举杯朝门指了指,逐客,“说清楚就走吧。” 周元咬唇,心中泛起潮酸。 往日他哪会做如此下她面子之事,素来体贴地顾及方方面面。 而今,一切俱是不同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无法放弃,只得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沉思仁静默不语,淡淡觑她。 那是一种将人穿透的目光,仿佛X射线,将伎俩与小聪明一一洞穿。 周元感到窒息,然而却未再避开。 她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追问道,“告诉我呀,你怎么会知道的。” 纤薄嘴角微翘,沉思仁很轻地笑了声,夹嘲带讽,“你坐在我后面,很难看不到。” 周元有些受不了,“你别这样好吗?” 稍稍挑了下眼梢,沉思仁道,“周元,或许我该说的更清楚一些,我们之间没关系了。” 皱了皱眉,周元心口一阵发闷,“…你说了不算。” 沉思仁不认同地摇头,“闹小孩子脾气没用。” “你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给过了。” “当时我脑子不清楚。” 尖削的下巴点了下,沉思仁露出不耐,“信任没了,再狡辩就伤和气了。” 狡辩? 肩头颤了颤,周元猛然意识到自己眼下的死缠烂打着实遭人讨嫌。 咬了咬舌尖,将迅速上涌的泪意憋回,她耷拉下头,颓然转身。 算了吧。 周元自我劝慰道,沉若明术后还需要照顾,自己却如此不管不顾地跑来重修旧好,属实没有意义。 然而,拧门的手忽而一顿。 沉若明叁字于脑中无限放大,一时间周元不由茅塞顿开。 或许…尚且能最后一搏? 她半转过身,放任方才蓄起的泪水滚落,凄艾地看向沉思仁,“不管你觉得我是狡辩还是解释,我都得说。我妈确诊肺癌,放心不下我爸。我知道你碍于身份没法去打探我爸的消息,更不能安排我去见我爸,所以我才…” 言及敏感处,周元顿住,故意吸了吸鼻子,而后含混着喉咙继续道,“我也不想的,盛耀觉得只有那样才能深化我们之间的交易,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烦,我觉得我自己能处理好…没想到,确实处理得很糟糕。” 周元拭了把泪,苦笑,“是我自以为是了,对不起。” 说罢,她不再停留,疾步离开。 不算枉费 靠着沙发静坐半晌,沉思仁扯开领扣,掏出兜内手机,调出小郑的名片,拨通电话。 “喂,沉总。” 小郑握着电话,目光牢牢锁定右侧后视镜,镜中倒映出派出所的正门。 摸过茶几上搁着的烟盒,抖出一根,沉思仁擦燃火机,没急着往嘴边的烟上递,清了清嗓问,“中纪委的人到湖州了没有?” 小郑正色道,“明天早上到。” 将烟点着,沉思仁吞吸一口,“警察局那边有没有动静?” “没有,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胡月关了几天了?” “拘留半个月了。” “嗯。”沉思仁捻了捻下巴,吐出缕缕絮丝,“等她配合完调查,从境外账户给她汇叁百万。” 小郑想了想,觉得数目较之以往过大,兴许会引起后续不必要的麻烦,遂建议道,“会不会太多?” 心思不在此处,沉思仁略有些烦躁,抬手拧了拧酸涨的眉心,“那就两百,后期你跟进就好,收尾不要含糊。” 小郑点了点头,应诺道,“明白。” 默了一阵,沉思仁半天不语。 小郑有些诧异,往日的沉思仁素来雷厉风行,直击要点,凡将要事逐一说清,便会利索挂断。 而今…倒是奇怪,几分钟过去,他似是并无挂断电话的打算。 小郑忍不住冒昧,“您还有事要交代吗?” 将烟掐进烟缸中,沉思仁抿了抿唇,“你去查一下,沉若明在哪家医院收治,病情如何。” 小郑愣了下,一时没跟上跳跃的思路,“沉若明…?” 沉思仁皱起眉,略感不悦,“周元的妈妈。” 出乎意料的名字,致使小郑瞠目,“哦…好的我去查。” 结束通话后,沉思仁又点起了一枝烟,起身抄手,踱至窗边。 落地窗外,天幕卷起淡淡暮色,脚下建筑的灯光逐一亮起,如同隐没于尘霾后的星河,将城市点缀出晃眼亮色。 一墙之隔,周元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向外眺望。 眼下她的面上依稀已寻不到泪痕,若细细观察,还能从中辨出星点笑意。 吐出一个烟圈,周元鼻尖释出一声轻哼。 回想适才临走前,沉思仁眼底那遏制不住的讶异,她便知此番深圳之行不算枉费。 虽不及预期,却也不坏。 但凡能对他有所触动,便已不算失败。 悠闲地伫了会儿,周元走到迷你吧旁,弓身打开冰箱,取出一小支威士忌,拧开倒入口中。 而后划开手机,调出傅煜的微信,思忖几秒,即发出消息。 年底的日子销得极快,疾风如电般前驶,转眼即到了平安夜。 下机后,周元未知会傅煜,径直叫车去了酒店。 一路上,她靠窗而望,广州的圣诞氛围较之市里稍逊一筹,然热闹的烟火气却平铺纸上,如同此处的天气,能将人心口烘暖。 到了酒店,办好入住,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扫了眼与傅煜的聊天界面。 最新的一条消息停留在清晨八点,傅煜问她飞机何时抵达。 她盯着消息勾了下唇,回复过去——我已经到了。 彼时的傅煜正于一公里外的写字楼中谈着项目,察觉背面下扣的手机震动,他抬指做了个手势,示意正在演示PPT的项目负责人稍事歇息。 因对傅煜并不熟悉,加之老板一早叮嘱过其慑人背景,项目负责人本就内心发怵,遂一时未解其意。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小声询问,“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挑了下眉,傅煜冷声道,“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可以。”项目负责人忙不迭地赔笑,“那我们先出去,一会儿您好了告诉我们。” “嗯。” 话毕,傅煜翻过手机,瞥了眼。 读取信息后,薄薄的眼皮上挑,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思量半晌,他未再回复,而是直接点下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喂?” “在哪儿?” 周元故意不答反问,“你在哪儿?” 傅煜摸过手边的纸杯,浅饮一口,“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在瑰丽。” “行,吃过饭了么?” “吃了飞机餐。” 傅煜舔了下唇,嗓中溢出哑笑,“没看出来你挺急呀,飞机上就把就把饭吃了,这是惦记着直奔主题呢?” 逐渐习惯他的不着调,周元回嘴道,“你旁边没人么?说这么荤不害臊?” 咽了咽喉咙,傅煜不以为然,“害臊的不该是你么?” 不欲继续同他逗趣,周元咳了一嗓,肃声道,“你还要忙多久?一起吃晚饭?” 抬腕看了眼表,傅煜粗略算了下时间,回道,“一时半会应该好不了,一起吃晚饭吧。” 甫一挂断电话,还未将手机搁下,手机便急促震动起来,傅煜定睛一瞧,屏幕上显示名片——温子凛。 “喂?” “在广州呢?” “对呀,上次不跟你说了,来这儿出差。” “那正好。GZ军区那儿有点事儿,明天我也得过去。晚上一起聚聚?” 傅煜闻言,一时为难。 周元是自己叫来的,若是节日当晚丢下她,一人赴约,委实不上道。然若带她一起赴约,又实在不妥,二人间不明的关系,顺水推舟的小忙可帮,却不到将核心人脉介绍给她的地步。 然若拒绝温子凛,又不太得宜。 上回饭桌上,温子凛便提及可将GZ军区的人脉介绍与之通气。 偏生现如今手头的项目用地,正巧与军区违建地覆盖,从实用性而言,此约若推了,便是色令智昏了。 良久不闻回音,温子凛稍稍一想,即咂摸出门道,不由调笑道,“怎么?不是一个人?” 二人相熟多年,傅煜也不欲瞒,当即承认,“对。” “一起呗,多大事儿。” “我想想吧,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心知他定有计较,温子凛不再多问,爽快答应,“成。” 如愿以偿 念着时间尚早,周元窝在沙发中睡了会儿。 再醒来时,被严实裹住的屋内鸦黑,辨不出时间。 周元没去摸手机,而是打开窗帘。 遮蔽物撤去,连绵滚烧的夕阳顿时展露,汇起漫天紫红,烟霞一重重地铺开,渗透玻璃,将房内尽数浸染。 起身倒了了半杯冰水喝,人尚未完全醒,手机忽然发出响动。 她屈身摸过一看,发现是傅煜的电话。 “你好了?” “好了。”越过喧嚣人群,傅煜走至电梯前,揿下上行键,“我现在上楼,大堂见吧。” “哦…好的。” 打了个呵欠,周元插指入额顶,随意捋了捋睡乱的发,尔后踩上高跟,将包一挎,轻装出门。 平安夜的酒店内节日气息洋溢,四处挂满了红绿装饰,喇叭中循环着圣诞歌曲。 然而不出所料,电梯内挤满了盛装打扮的客人。 避过两对情侣,周元缩肩于角落站定,望着箱体内衣着厚实的众人,她垂眸扫了眼自己光裸在外的腿,一时发笑。 电梯很快到达大堂楼层,周元还未走出,便瞧见插兜靠在墙边的傅煜。 他正懒散地摆弄手机,醒目的长腿被裤腿服帖包裹,左膝微屈,搭于右膝侧,如同两支上好乌木,自然交迭。 险些踩上前头人的脚跟,周元步出电梯,走到他跟前,“走吧。” 薄薄的眼皮一挑,傅煜的视线投过来,故意逗她,“去哪儿知道么?就走吧。” 周元顿住脚步,“你没想好去哪儿?” 翘了翘唇,傅煜露出几分痞气,随后展臂一带,搭住她的肩,“等我想呢?” 周元提肩,甩开压下重量,提议道,“要不吃点啥去?” 想起她先前说吃过饭,傅煜不由问,“饿了没有?” 抚了下胃,周元感受道,“消化完了,该吃了。” 傅煜下巴朝外一点,率先迈出去,“那走吧。” 二人上车后,傅煜掏出手机划了片刻,便将地址报给司机,吩咐其驱车前往。 周元听见餐馆名,不由好奇,因而目光忍不住瞟向其屏幕。 谁知被他发觉,反手一遮,“哟,想看什么?” 由于他一向没正形,周元难以分辨此话的意图究竟是玩笑抑或警告。 因此她收回视线,淡笑岔话,“等会去吃什么?” 手机倏地震动了下,傅煜翻转屏幕,点开消息,他眉心微乎其微地皱了下,心不在焉道,“一家…融合粤菜…一早定的…” 两条未读消息,一上一下置于微信界面顶端。 第一条是梁树申。 另一条来自梁旎奥。 消息内容稀松平常,不过是大同小异的节日关怀。 梁旎奥自上次见过后,便不时发来消息联络,傅煜偶有回复,是以不足为奇。 然如今连梁树申都下场关照,不禁令他感到棘手。 若非对促成他二人之事极为看重,傅煜相信位及副国的领导未必会抽空问候他一个尚且无足轻重的小辈。 此举无非传递一个信号——傅淮年的升任已板上钉钉、无从更改。 抿了抿唇,他调整姿势,侧身遮住周元的视野,斟酌一番后,将消息一一回复。 尔后微微叹息,陷入深思。 于是二人相处的氛围难得清净了一回。 但傅煜好歹是压力沃土中生长出的人,待车行至目的地,人从车内迈出后,他适才的负面情绪便一扫而空。 主动将周元的包勾过来,搁在肘下夹着,惯常的戏谑又浮于眉目之间。 趁着周元不防,他倾身将脸半绕进她的颈,下巴冲那双光裸的腿点了点,“又穿这么少,不怕冷?” 温热的气息拂过,仿佛毛毛虫落在颈间,缓缓蠕动,毛绒的身体扎上肌理,丝丝麻麻的怪异传遍全身。 周元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瞪他。 此般反应令傅煜格外受用,唇面当即毫无征兆下压,轻贴住细白的肌肤。 但仅仅一秒,便迅速撤离,“你还挺暖和。” 周元哼了一声,露出些许恼意,“我…你要脸吗?” “要脸?”傅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转身向前,“我是不知道在这种事上还得要脸。” 晚餐与其说是融合粤菜,不如说是当下最时兴的中菜西做。 上好的珍馐,用分子料理的手法呈现,一道道呈上来,与酒相佐,被他斯文地吞入口中。 视觉与味蕾的享受。 哦不,或许不尽然。 当一瓶酒见底,周元趁着相谈甚欢,见机抛出了一早便想打探的问题。 “你对我家的事一清二楚,怎么不聊聊你家的事?” 盘中切割的刀叉顿了顿,傅煜斜眼瞥她,神色间不见防备。 “想听什么?” “想知道你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我啊…”扎起切割完毕的溏心鲍送入口,傅煜眉宇间露出几分无奈,“算是舅舅带大的。” “你爸妈呢?” “我爸从我有记忆开始,一直在调动,我妈也是,两人一年半载见不上一个月。” “小时候放假不去找他们么?” “偶尔会去。” “那你舅舅是…” “任中融你听过么?” 周元挑了下眉,佯装困惑,“不知道。” “东湖国际呢?” 刻意反应两秒,周元作出恍然大悟模样,“听过。” 傅煜点了下头,“嗯,就是他的。” 周元默了片刻,仿佛在认真接受讯息,继而又状似无心地追问,“不过…我听陆宽说过你爸是体制内的人物,那你怎么没步他的路呢?” 傅煜半是轻蔑地哑笑了声,“有势不用,怎么变现?你长了一张机灵脸,倒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周元闻言,心下发笑,面上却半点不显,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不过如此简单的道理她怎会不知? 国内既得利益群体无非红顶商人。 政治遗留与大额财富导致外人窥不透他们的真实面目,而一代又一代悉心经营的盘根交错的关系网,致使他们在现有框架下能保永续不断。 不过这道理参透简单,若想实操却极为困难。 是以,维护与傅煜的关系便显得格外重要。 毕竟投胎的艺术,并非人人能掌握。然经营人脉的艺术,却能慢慢习得。 周元安静地咀嚼,不再发问,腹内算盘打得飞快。 傅煜见其没了动静,不由随口活跃气氛,“怎么?不会突然对我心生敬畏了吧?” 周元微微抬头,对上其视线,“没有…不过觉得你很聪明。” “所以呢?” “所以啊…”周元垂眸思忖半晌,随后分外认真地盯向他,“更想睡你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勺子即掉落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薄薄的眼皮于数秒内折起又展开。 随后周元听见他说,“哦,那你今晚会如愿以偿的。”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太会了 不见尽头的车流拥堵在水泄不通的道路上,绿灯亮了一茬又一茬,却只有二叁车辆驶出重围,越过四方焦灼的路口。 二人方才在餐厅内便已热聊近叁小时,如今于车后坐着,话题早消耗殆尽。 而傅煜因清晨醒的过早,渐渐显出疲态,头靠于窗边,侧脸打起呵欠。 “你困了?” 周元的两颊因酒精与暖空调泛出淡淡粉色,经窗外斑斓的光影一照,人仿佛沐浴在一层滤镜中,令人错不开眼。 傅煜精神少许,托腮觑她,“困了,要不你整点啥助助兴?” “整啥?” 食指抵在太阳穴轻轻打圈,傅煜慵懒扬起下巴,“头疼,你给我揉揉。” 周元听见,下意识挑眉。 不过转念一想,他向来的要求不过就是逗着玩,遂也就改口答应下来。 扬手拍了拍二人间相隔的扶手,她示意道,“躺过来。” 他半点不客气地将头搁上扶手,双目一阖,修长的腿一迭,静待伺候。 “怎么?”半晌不见动静,傅煜挑起一侧眼帘,“不愿意呀?” 他被酒精浸润过的嗓音沙沙麻麻,如同刚出炉的黄油曲奇,一碰即酥脆地落下屑渣。 周元被勾引,“愿意。” 傅煜感受片刻后,“手重点。” “呵,还拿腔拿调的。” 周元气闷,卯足了劲按压其眼眶。长出指肉许多的尖利甲面磕入皮肉,傅煜不防,轻“嘶”一声。 然而下一秒,他却毫无征兆地抬手,擒住她的肩。 而后将人一把拉下,虚咬住唇面,含糊道,“你倒是一点亏不能吃,但你把我摁废了,今晚可不能如愿以偿了。” 不待周元反唇相讥,话毕他即拓入口腔,绞住她的舌头。 薄薄眼皮眯起,他满是戏谑地睇她,喉咙中漫出浓郁笑意。 周元并不急于回应,只任他施为。 察觉她的走神,傅煜稍稍松开她,不满道,“干嘛呢?让我一个人来?” “啊?” 傅煜失了耐性,翻起眼皮横她,半嗔半笑,“又给我装?” “哪装了?” 傅煜轻哼,“想睡我就装木头?” “不满意啦?” “嗯。” 抿出一声低笑,周元当即俯身,越过他的唇,角度朝旁边倾侧几分,捕获他的耳廓,轻柔舔舐。 口津瞬间润湿干燥皮肤,猝不及防的电流蹿遍椎骨,傅煜牙关紧了紧,及时收止了喉咙内蹦出的轻呼。 濡湿的唇向下蜿蜒,钻进颈窝蹉磨,而原本规矩放置的双手也不再闲着,抚向垂涎已久的长腿。 兴许长于北方,无惧此地十几度的凉意。他的裤子单薄,手甫一触上,即能感受到衣物下骨肉紧实的轮廓。 初时她尚且克制,轻轻摩挲,并无过分异动。 然而当他翻身揪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捞上腿后,她便如出笼猛兽,再无顾忌,将深色布料掐出层层褶皱。 似是近月来压抑太久,以致直视欲望时竟不知胸中腾起的早非欲火,而是火山喷发般的烈焰。 二人缠吻于一处,喘声泄露,分外激烈。 湿雾爬满了窗面,将外部景象渲染成朦胧。 然逼仄的车厢内委实施展不开如此凶猛的热情,手随身体的起伏探入衣襟,钻入腻滑的软绵,还未揉捻,肘部即撞上中央扶手。 傅煜脸色黑了几分,不得不将人放开。 扯开领口,顺了会气。他斜眼瞥向窗外,入目是长河般的红色尾灯,“还他妈得堵多久,真晦气。” 话音落下,傅煜掏出手机,此番未再避讳周元。 当着她的面调出电话簿中名片,指尖一划,拨通出去。 “喂,李局长吗?我堵路上了。” 周元坐在他腿上没挪位置,听筒中传出的声音不小,她听的一清二楚。 “你在哪里?位置发给我,我现在立马派车去。” “快一点。” “好的好的,你放心。” 发送完定位,傅煜抬膝顶了顶她的臀,下颌一抬,“十分钟。” 房门“咯哒”一声扣上时,周元仍陷恍惚。 需堵一小时的路程,经五辆警车开道,走特许封闭路段,只花了十分来钟便驶达目的地。 要知道当年刘书记于众星捧月的位子上坐着时,刘珈洛也未敢用如此手笔行此般作派,而今… 只能说傅煜的背景远不如他轻描淡写的简单,他所提及的不过家世中的冰山一角…… 海面下的沟壑究竟深至几何,兴许不到推心置腹,她无从知晓。 凝了凝神,驱散杂念,周元看向迭腿靠在床头的男人。 灯光下,他的神色惫懒,看不出丝毫危险。 慢慢走过去,她靠至他身侧。 微凉的手从旁探过来,停在她的颈窝里亲昵摩挲,激起下意识的瑟缩。 跨坐上他的腿,周元拽住他的领子,继而埋首,用嘴解开颗颗纽扣。 线条流畅的胸膛自衣物中展露,尔后是块垒分明的小腹。 凑近闻了闻,皮肉上的香气厚重,与他的气质相符。 探出舌尖,自腰线一路蜿蜒上游,水渍在灯下格外晶亮。 唇舌停留在浅色的乳晕上嘬吸,胸线陡然加重的起伏被她察觉,于是搁在胯部的手迁移,两指一拨,挑开裤扣。 五指灵巧,叁两下便将裤料扽下,同时也极有耐心,将上身尽数舔过,也不曾褪去性器外最后一层包裹。 “你太慢了。” 咽了咽嗓,傅煜擒住她的胳膊,将人翻身压住。 周元笑看着他,嘴角轻勾,泄出狡黠。 “你喜欢快的?” 舔了舔她的唇,牵出莹莹丝线,傅煜慢条斯理地剥去她身上的裙子。 “我喜欢主导。”薄薄的眼皮挑了下,他好似想到什么,忽而起身坐直,“手机放哪儿了?” 周元不明所以,指了指床头柜,“…在这。” “关机。” “啊?” “把手机关掉。” 愣怔数秒,周元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计较上回的突发情况。 闷声笑了下,她摸过手机,当真依他关掉了。 较平日烫了许多的气息拂面而来,傅煜压下身,深深看她一眼。 “突然这么听话?” “想睡你不得服点软?” “那倒是,我可不是想睡就能睡的。” 话音方落,傅煜将人抱到身上坐着,另一手顺势下探,勾住内裤一角,朝里浅浅搅了搅,抠到满手的湿。 布料被扯去,臀落入掌心,透白滑腻的肉溢出指缝,揉捻力度不重,却制造出一阵乱序的心跳。 另一手扣住小核,打圈拨弄,水液湍急,渐渐搅出声响。 触电般的快感自下体一路上蹿,周元没忍住,漏出呻吟。 勾了勾眼角,傅煜齿尖抵住她的脖子啃噬,似痛似麻。 不知何时被除去包缚的硬挺戳上花口,逆着溢淌的水流破了进去,一入到底。 环在傅煜肩上的藕臂抽了下,周元察觉到原本逗弄肿胀小核的拇指朝上移了些许,指腹贴在尿道口摁了下。 麻,销魂蚀骨的麻。 不待她消化,粗硕肉棍忽然转换方向,龟头朝上碾袭褶皱密布的穴壁,激起脊椎连连哆嗦。 眼前泛白,周元不受控地发出尖叫,淫水如潮,汩汩喷上他的小腹与耻骨,顺着交合处滴湿床单。 他妈的可太会了,咬牙扒住他的肩,周元混沌地想。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疯狂 性器滚烫,如同一支烙红的烧火棍,由下自上地钉入阴道深处,随顶撞不断煨化敏感,融出声声呜咽。 恼人的长指未曾给过周元片刻喘息空间,似是就此沾粘在阴蒂与尿孔上,上下打磨,轻重拨点,将器官弄至红肿,可怜兮兮地不断吐泪。 嗓子渐渐嘶哑,她听见自己不成调的叫声,汗从额角滴落,顺着睫毛,坠入眼眶。 应当感到涩疼,她却几乎没什么感觉。 穴肉被撑的太满,傅煜不按套路出牌,先前不过被她夹了几次,便一把将她脚踝提起,卡上肩侧。 倏忽调整的体位令周元没了重心,艰难地坐在他身上,双腿与脊椎压成叁十度的锐角,全靠那根支挺在软肉间的性器直起背脊。 双手无处安放,不知该撑上他的肩,或该拢住自己摇曳打颤的腿。 呼吸渐渐困难,氧气好似被深塞入宫腔的龟头吸食殆尽。 视野模糊,暖灯下的蜷缩脚趾逐渐难以聚焦。 “不…把我腿…放下来…” 神智被捣散,她不得不出声哀求,说话时不慎咬到舌尖,因而尾音染上了凄凄的哽咽。 傅煜听见,促狭地笑了笑,显然不答应。 滑腻的穴道贪婪吞噬,腰椎微麻,如若再给机会绞缩,保不齐会在不经意间被她夹的丢盔卸甲。 她实在是一个劲敌,性器不受控地搏动时,软肉便刻意放松将其诱骗至深处,随后猛地收紧小腹,肉套子似的将他死死缠裹住。 血液爆冲,难以言状的紧,令其根本拔不出,进退维谷。 若非强压尿孔逼她放开,饶是他如何忍耐,也不得不交代在里头。 脚心逐渐有了麻意,又一波淅沥的潮泄出来,周元感到全身发软,着实支撑不住。 发晕的脑子里已无思绪,只欲强行让傅煜停下,于是她忽地前压,一口叼住他的颈侧,牙尖狠咬,两腮深吸,嘬得他骨缝发麻。 “嘶——” 傅煜不防,身体下意识后撤。 瞅准机会,周元的两腿迅速落回床面。 “咬人呀?” “…换…换个姿势…”知道硬来行不通,周元期艾地抬眼凝他,小声哀求,“我想摸你的腿…” 傅煜闻言,稍稍愣了下,随即唇角翘起,“想摸腿?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狡黠地眯了下眼,周元探出舌头卷住其鼻尖,“你猜呢?” 捉住纤细的腰肢,傅煜将她深摁上性器,“第一面?” 陡然侵入宫腔的感受剧烈,周元微微仰头,神色涣散,张口漏出一声猫似的叫唤,“…嗯——” 这种叫声极为难得,没有男人会不受用。 那是一种完全被性能力征服的昭示,无关乎一切外在,仅仅只因这刻给予的灭顶快感。 舔了舔唇,傅煜托住她的臀,将湿淋的性器从泥泞的沼穴中撤出。 “啵”的一声,淫靡清脆。 傅煜挑起眼梢,问,“想换什么姿势?” 大口喘息,周元沉吟几秒,“背对着你。” 下颌轻点,傅煜擒住她的背,转眼即将人调了个个。 龟头重新抵上肉缝,周元身体下沉,被操透的穴肉争先恐后地咬住异物,不断往里吞食。 微微倾腰,掌心覆住那双笔直又修长的腿。 除去衣料的包裹,它们仍旧赏心悦目。 不,远远不止。 傅煜的肤质细腻,摩挲起来手感绝妙。 上顶发力时,肉眼难辨的肌肉显露,于掌心下绷出筋膜。 侧首咬住她的耳垂,傅煜动作间微微叹息,炙热的气息扫荡入颈窝,制造出一阵密集的痒。 “好摸么?” 嗓音酥磁,仿佛夏日煦阳下吹来的暖风,令周元不由自主地哆嗦。 擒在她腰侧的手迁移,握住一侧水袋似的绵柔,拇指抬起,拨弄舒芙蕾上点缀的樱果。 胸前下体间的挑逗交替,龟头卡在宫腔内打圈钻凿,周元再度战栗。 扒在他两腿上的十指扎入皮肉,留下深红印记。 哪还记得他说了些什么… “…慢点…慢点…” 声若蚊蚋,喉咙里溢满气喘,听起来仿似撒娇。 陷在胸膛里的薄背弓起,周元嘴角张开,津液失序般滚落,滴打于胸前抚弄的长指间。 尔后铺天的水似海啸,从穴道内急速涌聚,湍急地喷上龟头。 傅煜被烫的一激灵。 太阳穴骤然突跳。 饶是他定力再强,也禁不住她一波比一波强的蛮横浇灌。 咬了咬牙,低声骂了句脏话,双手制住纤腰,将人稍稍上抛,随后一松,让其深重地落下,吞入硬挺。 耻骨相交,无毛发的阻隔,泛红的肌理肉贴肉的厮磨,有时落的狠了,从花口推出的水液即溅出零落水花。 拍打声贯耳,却追不上凌虐的快感引起的耳鸣。 太…太疯狂了… 周元被颠的四肢散架,蓬乱的发丝凌散,几缕粘在嘴角,强烈的快意逼出泪水,扑簌湿透酡色颊面。 她张着嘴,载沉载浮的刺激间,欲求救,却好似被掐住喉咙,徒劳地发不出只言片语。 傅煜未曾好到哪去,冲刺的速度加快,然而穴肉的抽搐覆吸产生阻力,令他无法次次顺畅地滑入深处。 只得缩臀紧腹,才能插开肉褶,捅进宫腔,享受尽头小嘴的温存含吸。 分不清两具身体上的水液究竟来自何处,亦分不清急促的喘息源自何人…… 一声尖叫后,傅煜抽手,周元脱力地倒向他怀里,宫颈深处的薄膜下喷薄出股股的沸液。 约莫几分钟过去,两人都维持着交连的姿势未说话。 余韵消散,傅煜抬手钳住她的下巴,将人侧过来,撩开她嘴角的湿发,勾眼笑了下。 “明晚陪我去个局?” “什么局?” 周元陷在恍惚中,一时未及反应。 “谈正事的局。” 老熟人 翌日。 周元被身侧窸窣响动惊醒,转过身,她漏开一丝眼缝,喉咙中溢出些宿醉未散的含混,“你起了?几点了?” 双手套入浴袍的袖管,傅煜垂首系上腰间的带子,“一会儿要出去,司机送衣服来了,我去大堂拿。”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周元呵出一个哈欠,支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揿下开机键。 黑色的屏幕缓缓亮起,时间显示在屏幕上——九点半。 觉未睡够,周元没心思回复成堆的未读消息,遂将手机搁至一旁,盯着他的背影问,“不是晚上的局么?” “白天也有点事。”傅煜回身看她一眼,不欲透露太多,“你再睡会吧。” 周元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不一会儿便听见他出门的动静。 在床上赖了片刻,精神困倦却迟迟难以入眠,周元撇撇嘴,叹气坐起,摸过手机开始回复工作消息。 还未回复完,便有电话呼入。 是陆宽。 眉心蹙了蹙,周元有些奇怪。 “喂?” “你在哪?” 听筒中传出的声响嘈杂,周元细细辨了下,陆宽似是身处医院。 “我在广州。” “舅妈…生病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哦,你知道了。” 周元不觉意外,毕竟今日圣诞,按照沉若明喜闹的性子,怕是无法与看护和宋延叁人在病房内捱过去。 陆宽伫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那扇小窗观察着室内的动静,宋延忙前忙后的身影分外刺眼。 他吸了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口吻问,“为什么是宋延在照顾舅妈?” 眉心的折痕加深,周元没吭声。 她素来认为陆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印象中一向如此,但不知从几何时,他的分寸感日渐退化,反而隐隐有管控她的趋势,这为她所不喜。 半晌静默,陆宽心知行为越界,情绪深深地坠下去,嘴上却不得不找台阶。 “我就是看到他在,有点惊讶。” “哦,我妈生病没告诉我,他先发现的,所以他在照顾。” 周元叙述平淡,听不出恼意,然熟悉她便可知其中疏离。 挪开目光,陆宽朝外迈两步,眼不见心不烦,随后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快跨年了。” 方才的不虞因他的多番退让消散,念及他所做一切,周元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着实不好,不由软声道,“我…” 话语被推开的房门噎回喉咙。 傅煜提着袋子进来,扫她一眼,诧异道,“你不睡了?” 听筒传来的声音过大,一时令周元未曾留意外间开门的声响。 心跳急停,周元立即摁下锁屏键切断电话,抿出艰难笑意,“嗯,起来了,打算吃早餐。“ 傅煜抽开腰间系带,边往浴室走边回头说,“那你帮我也点一份,要粥。” 应了一声,周元靠在床头良久未动,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心中一阵打鼓。 不知刚才傅煜的声音被陆宽听去没有?如若被他知道…那就麻烦了。 晚饭定在七点半。 因傅煜先前知会过温子凛白天要在珠江新城附近办事,餐厅就近定在了酒店楼下的中餐厅。 出席重要场合,周元免不了认真捯饬一番,因此自清早盘桓心头的忐忑由此淡去不少。 到包间时,只有傅煜到了,他手搭在身旁的椅背上,冲她招了招,“坐这儿。” 目光将人上下打量一遍,薄薄眼皮一眯,别有玩味,他又道,“穿这么正式,你这是以为见家长?” 就着他拉开的椅子坐下,周元挑了下眉,“这不配合你谈正事么?” 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傅煜取出一支烟点燃,呼出一口絮雾,“饭桌谈的正事,也就那么回事儿。” 一根烟烧完,包间门自外推开,走进四五个男人。 虽是一应便装打扮,周元却瞧出些门道——这些人应当不是生意场上的人,眉眼间的那股精锐气非公职人员莫属。 倾身往傅煜身边靠了少许,周元小声问,“政府的人?“ 冲几人点头示意,傅煜余光瞥她一眼,“部队的人。” 为首的中年人走到傅煜左侧旁第二个位子坐下,后几人俱依次落座。 尔后其中一人冲傅煜知会道,“小温马上上来。” 傅煜点点头,“他告诉过我了。” 约莫十分钟,包厢门再度被推开,周元循声望去,见到来人那刻,即煞白了脸。 小温…温子凛? 尘霾封存的记忆于他走近刹那启封,脚心的凉意阵阵上蹿,周元不受控地打了个哆嗦。 因迟到,温子凛进来时未曾注意周元,冲傅煜打完招呼,把在场其余人一一穿针引线地介绍好后,方才将视线落上她。 “这位是…”温子凛笑意弥盖的声调沉了下,继而变冷,“周元?” 讪笑两声,周元应道,“是我。” 傅煜诧异,“认识?” 温子凛哼了声,简明概要,“算不上认识,她以前是张晃晃的朋友。” 垂首绞了绞手指,周元“嗯”了声,自此如坐针毡。 幸而众人聚于此处本是为商议要事,插曲很快被揭过。 酒过叁巡,正事聊罢。 傅煜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瞄一眼,当即抓起手机出了包间。 望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周元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未过片刻温子凛即起身,挪到傅煜的位子上,“多久没见了?” 悄悄翻了个白眼,周元硬着头皮答,“七八年了吧。” “也算老熟人了不是?” “呵呵,不算吧。” 执起酒杯碰了下周元手边杯子,温子凛道,“来,敬你。” 头皮逐渐发麻,周元假客气道,“怎么敢让你敬我?” “有什么不敢?”交迭起腿,温子凛朝椅背后一靠,气势逼人,“当年你帮刘珈洛撬张晃晃,胆子不是挺肥么?” 抿了抿唇,周元侧头看他,“这事儿也过去七八年了,你还记着呢。” 半耷着眼,温子凛扣了下桌面,“哪儿能忘啊,戴了叁个月的绿帽子,要你你能忘么?” ** 你们不喜欢看肉么?肉章的反响好像都不大好 今晚没有行程 十分钟前,傅煜出了包间,抓着手机疾步走至僻静处。 神色凝重地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拨来电话的人令他不堪其扰,烦闷搓了搓眉心。 “喂,梁伯伯。” “在哪儿呢?” “在广州办事。” “元旦回北京么?” 傅煜迟疑两秒,模棱两可道,“…应该有这打算。” 梁树申轻笑了声,“那正好,你吴阿姨四号在家里包饺子,约了你舅舅,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插在兜里的手反复攥了攥,傅煜皱眉,“四号的话…梁伯伯我还真不一定有空。” 梁树申如何能看不穿他欲撇清关系的那点小心思,当即封死其退路,“不都你舅舅给你派的那点事,都过年了你也该休息了。我去跟他说元旦让你清闲几天,你就放心来。” 傅煜被噎住,心知这约不得不赴,悄声叹了口气,他无奈道,“行,那我一准到。” 挂断电话,傅煜未急着回包间,适才电话中所涵盖的压迫感与图谋使他略感烦躁。 他向来是一个混不吝的性子,周遭人皆顾及他的家世背景,免不得卖他几分薄面,如眼下这般被人拿捏,还鲜少遇见。 原地伫了半分钟,傅煜拨通了傅淮年的电话。 “爸。” “什么事儿?” “梁树申让我四号去他家吃饭。” “哦…”傅淮年思量几许,很快品出此举深意,“撮合你跟梁旎奥?” “是这么回事。”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方才的不适依旧萦绕心头,傅煜顿了顿,实话实说,“不愿意。” 傅淮年对此并不意外,挑唇轻笑,“你妈的意思呢?” “我妈随我。” “我也随你,不过…”傅淮年言及此,话锋一转,“你该为你自己选的路布局了。” 傅煜顿时松了口气,“明白,那梁树申那儿…” “我会跟你舅舅挑明我没有往那边靠的意思。”傅淮年允诺完,不忘敲打,“但你心里要清楚他对你的婚事有多看重,你不能一而再再而叁的拒绝。” 虽不大乐意,但因有所求,傅煜明面上仍是颇为难得地虚心接受了傅淮年的教育。 结束通话后,傅煜回到包间。甫一进门便瞧见温子凛坐在自己位子上,而一侧的周元的面色则有些局促。 叁两步走过去,傅煜对桌面几人说了句抱歉后。拍了把温子凛的肩,漫不经心问道,“你俩怎么回事儿?” 起身挪回原处,温子凛笑说,“没啥事儿,这不看你出去了,跟她聊聊。” 傅煜淡淡扫他一眼。 “聊出什么花儿了?” “问她刘珈洛的事儿。” 温子凛面朝傅煜,目光却追着周元。 周元只当没看见,低头吃菜。 傅煜闻言,稍稍一愣,回想起从前这几人之间的关联,当即明了过往所发生之事。 倾身凑近温子凛些许,傅煜小声问,“因为张晃晃?” 温子凛下颌轻点,“嗯,可不?” 眼梢一挑,促狭的笑意自嗓中溢出,傅煜伸指点了点桌面,冲二人打圆场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俩喝一杯,这事儿在我这消了,成么?” 见傅煜有意维护,温子凛不好下面子,遂皮笑肉不笑地将皮球踢给周元,“周元的意思呢?” 囫囵吞下一口螺片,周元撩起餐布抹了抹嘴,抓起酒杯即打蛇随棍上,“那事儿是我做的不地道,不过你看这该报应的都报应了,你就别放心上了。” 傅煜见他的手搭在杯沿,迟迟不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别拿腔拿调了,以后免不得牌桌上还得见。” 温子凛冷哼一声,执起酒杯往口中一倒,算是承情。 广州回来后没几天,转眼元旦即至。 年底的忙碌将城市席卷,未曾放过周元公司这一隅。办公区域内通宵达旦地开会,众人面色俱疲。 与傅煜自白云机场分开后,二人没再过多联系,不过每日几条微信逗乐,说不上亲密,但也不至生疏。 不过对此周元倒乐得清闲。 因忙碌之余,周元还不得不忧心着与陆宽的关系。自广州那通强行挂断的电话后,她发去的微信虽一一得到其回复,然直觉却告诉她——他的态度质变。 叁十一号这天,恰逢沉若明将一众亲戚凑到一起吃饭。周元本是无暇前去,计划令宋延代为出席。可转念一想,这无疑是探知陆宽是否知晓她与傅煜有勾连的大好机会。 于是在办公室内纠结半小时后,她通知小林将晚间会议取消,驱车前往沉若明的住处。 往日从公司回去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经跨年此等盛事加持,十五分钟过去,于冗长的车流中挪动了不过零点五公里。 烦躁地点起一根烟,周元半靠于车窗边,凝着前车的尾灯出神。 而就在此时,搁在副驾的手机突然发出接连震动,周元摸过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猜测来电兴许是推销电话,周元将手机又撂回座椅。 然而电话契而不舍地再次呼入,周元感到奇怪,“喂?” “周小姐吗?我是小郑。” 听筒内传来的嗓音令周元蓦地一震,连带着喉咙都微微发颤,“…小郑?” “对,是沉总让我联系您,想问您关于前滩国际幼儿园的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掐烟的两指骤然收紧,周元嘴角禁不住大幅度上扬。 要知道沉思仁若真是询问此事,大可通过其他方式代为转达。而小郑的身份虽为他司机,实际却与私人助理无疑,一向所代表的是私事。 这通电话经由小郑打来,无疑证明她上次投下的饵,钓上了鱼——沉思仁缓化了一刀两断的态度。 定了定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后,周元方开口道,“已经启动了,正在推进。” “那好的,我回复沉总。” “对了,沉总今天在市里吗?” 小郑闻言,抬眼透过后视镜向后座的沉思仁征问询意见,见其颔首,才答道,“在的。” 周元一喜,当即追问,“那我能联系上他么?” “这个…” 小郑复又眼神询问,沉思仁不再回应,然他凭着多年经验便知此举意为默许,于是补充道,“我不知道…不过您可以尝试着联系试试,沉总今晚没有行程。”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在你不在我 周元屏气凝神,握着白色手机的五指微微发汗。 自听筒内传来的漫长等待音仿佛延缓了心跳,一声声好似被拖入高摆低冲的海盗船里,心没着没落地荡着,不知落点飘向何处。 第一通,未接。 第二通,未接。 第叁通,未接。 …… 沉思仁漠然地盯着手机屏幕,不过五分钟的功夫,未接来电角标上的数字已跳至十五。 又一通电话呼入,他微微叹了口气,纤薄嘴角终究勾起自己不可觉的弧度,很轻微,但足以促使他接起电话。 彼时周元已耐心全无,挫败盘桓心头,暗忖如若这通仍无回音,她便只当先前小郑的来电是个幻觉。 “喂?” 低磁的声线震动耳膜,周元耷拉下的肩膀,一瞬挺立起来。 “你…” 兴许是近乡情怯的情绪作祟,她开口后竟一时语塞。 目光侧向窗外晃眼的灯潮,沉思仁淡淡问,“找我什么事?嗯?” 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脑海中对再度联系有着诸多预演,然而此刻若将那些矫饰过重的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合宜。 伎俩撬不动沉思仁,他唯一买账的只有真心。 是以,她大喘几口,直白道,“我想见你,可以么?” 沉思仁挑了挑眉,“为什么?” “就是想见你,很久没见你了。” “十几天前才见过。” 周元咬唇,摸不清电话那头的想法,再度哽塞。 默了片刻,沉思仁忽而道,“没事我挂了。” 周元哪里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连忙阻止道,“等会!我有事,电话说不清,见面说。” “你觉得我今晚有空么?” “我可以等,多久都能等,等到你有空。” 沉思仁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周元并不死心,追问道,“能见面么?” 思量半晌,沉思仁答道,“一小时后,镛舍见。” 说罢,不待周元多言,即将电话干脆挂断。 愣愣地盯着暗下的屏幕,心下五味杂陈。易地而处,她理解沉思仁如今的决绝,然感性却难以接受。 不由自嘲,人似乎总是如此,身陷其中时不觉珍贵,一旦失去,便又痛惜。 压下胸口涌起的阵阵潮酸,周元再度呼出电话。 “喂,妈,我公司有事脱不开身,就不回来了。” 听闻周元临时爽约,沉若明难免失落,“哦…行吧。” 随后似是想到什么,忽又问道,“你跟陆宽在一起?” “没有啊。” “哦,他今晚也没来。” 周元心里咯噔一下,沉了嗓音,“…是么?” “他也是刚打电话来说晚上公司有事。”沉若明听出些猫腻,疑惑道,“有问题么?” “没有。”周元不欲多谈,干笑两声后,嘱咐道,“妈你别抽烟了,注意身体,我先挂了。” 匆匆将车停好,周元乘电梯上至大堂,尔后微信告知沉思仁她到了。 与其他毗邻写字楼打包建设的酒店不同,二零二一年最后一天的镛舍并不如想象中的人满为患,虽客流比之平日的冷清好上不少,却无市中心该有的热闹。 昏暧的吊顶水晶灯下,绿色的陶瓷墙壁透出幽冷的光。 左顾右盼不见沉思仁,周元正欲深入再寻,却倏地感到左肩一沉。 刚欲回头,身后的人便阔步走至跟前,熟悉的声音响起,轻如耳语。 “跟我去电梯,上去说。” 一路无话,二人仿佛并不相识,直到进入房间后,沉思仁才再度开口。 他指了指客厅的沙发,然后抬腕看了眼表,“坐吧,我只有一个小时,长话短说。” 未曾料到碰面如此程式化,周元立时拘谨踟蹰,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我…你…”握拳顶了顶前额,她颓唐地翻了个白眼,“我其实没事,就是想见你。” 自一旁短沙发坐下,沉思仁双手交扣上膝,评价道,“那今晚不该见面。” “我不找个借口能见到你么?”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这种联系的必要。” “那你为什么接我电话?” 多日来的等待磨蚀尽耐心,眼下的周元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再顾及不得体面。 她腾地起身,迈到沉思仁跟前,两手各钳住沙发一侧扶手,欺身审视。 “你接了我电话就是默认了我们还有联系的必要,不是么?如果你真的能切断这种联系你就不会接。” 沉思仁坐于原处,并无半分后退。目光清冷地凝着她,叫人看不穿情绪。 周元等了半天不见回应,笃定气势去了大半,人微微发怵,后悔此番冲动行径。 “说完了?” “嗯。” “还有什么要说的?嗯?” “没有。” “为什么想见我?” “因为…”咽了咽喉咙,周元顺着上回见面的思路开展,“我妈她…我发现你不在我身边不行。” 沉思仁淡淡笑了声,夹嘲带讽如故,“你最近照过镜子么?知道之前见我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么?” 周元愣怔,茫然道,“什么表情?” “心虚且小心翼翼。” “怎么会?” 沉思仁不答反问,“知道自己变了么?” 错开目光,周元垂头坦诚,“知道。” 尖削的下巴轻点,沉思仁道,“既然知道,那不清楚我为什么接你电话?” 周元想了想,幡然醒悟。 是了,是她弄错了。 穿来后,原以为只要对他低眉顺目便能安然维持现状。 然而殊不知他是谁?他身边何曾缺谄媚屈从的人,骄傲如斯何至被谨小慎微吸引。二人间正负极相吸的磁力,认真想想便知不是所谓态度。 挫败地直起身,周元欲坐回原位,却被其拽住手腕,“没有答案?” 嘴皮磨了磨,她不再作巧舌如簧应付,如实道,“你在给我机会。” 兴许是她的沮丧勾起了几丝沉思仁对过往的追忆,他的态度软化了少许,冷峻轮廓中释出丁点温柔,主动敲打道,“周元,我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你心里应该有数。” 周元讷讷,“我有。” “但你如果觉得我因为过多投入而不舍得退出,所以有恃无恐。那么即使再怎么不值,我也可以退。” “我懂。” “还有这段关系怎么做在你,不在我。” 在她? 困惑地皱了皱眉,周元脑中思绪万千,一时却想不明白。 等了约莫十分钟,沉思仁再度看表,起身道,“我得走了,想清楚了再联系我。今天这样的见面,我不想有第二次。“ 你不懂我 五日后,下午。 周元正与hr部门开会商议新一年的招聘方针,才进行至一半,小林忽然推门而入,脚步急匆地走到她身后,小声告知道,“周总,您弟弟来了。” 周元闻言,稍稍愣了下。 陆宽的造访在意料之外,她隐约感到不安。 然念及与他交涉的名校保录取项目自圣诞那通电话后便搁置着未曾收尾,而艾顿的名校录取率关乎新一年的公司声誉,是以未及多想,她便仓促决定中断会议,起身回办公室。 甫一进门,便瞧见沙发上翘腿坐着的人,嘴边叼了根烟,絮絮的烟雾升起,其脚边茶几上搁着的烟缸中尚有几个烟头依然烁着火星。 陆宽看起来面色颓然,似是多日未曾睡过好觉,眼周缀着圈涣散的乌青。 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面貌,此般架势下的来意昭然。无需开口问,周元即知定是为了她与傅煜而来。 拉开椅子坐下,周元屏住呼吸,强颜欢笑地搭腔,“怎么突然来了?” 不咸不淡地笑了声,陆宽夹起几乎烧到嘴角的烟蒂丢进烟缸,随后又擦火点起一支,大口吞吸。 静默冗长,气氛沉闷,室内二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直至烟盒中的空空如也,陆宽方才将目光挪向周元,“为什么?“ 错开视线,周元明知故问,“你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要跟傅煜在一起?”五指攒笼,陆宽将烟盒拧成一团,沙哑着喉咙质问道,“就因为他有背景?” 咬了咬唇,周元自知理亏,遂不打算欺瞒,颔首道,“嗯。” 多日来的阴翳与愤怒在得到她肯定的刹那泄洪般奔出,陆宽腾地起身,叁两步迈至周元跟前,近乎嘶吼地问,“舅妈在医院刚动完手术,你就跑去广州陪他?为了什么呀?” 见其濒临崩溃,周元于心不忍,过意不去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 “名校保录这些事我难道做不到吗?” “不是名校录取的事。“ “舅舅的事我也可以求他帮忙…” “不是我爸的事。” “那是什么?钱的事?” 垂首看向脚尖,周元闷声应,“嗯。”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安安稳稳地过不好吗?” 怒急攻心,气血上涌,陆宽眼前发黑,身形一歪,不慎将办公桌上的文件与杯具扫落。 “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了一地。 周元没看见经过,只当其在宣泄怒火,遂冷声提醒,“这是公司,别闹了好吗?” 陆宽闻言,茶色眼底泛起水汽,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闹?我这是在闹?” 周元眉心稍蹙,直言道,“有事说事吧,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咬了咬牙,咽下几乎欲夺眶而出的委屈,陆宽一把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一寸寸审视周元。 他不清楚,亦不明白。 认识了十年,她的面目如此熟悉,不论眼角的笑纹,抑或鼻尖的弧度,无一不在他心上烙印至深,然这一切于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 掏心掏肺花了十年心血去倾注一切的人,原天真以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到头来月亮终究是月亮,落入怀中的不过是倒影。 当更有利目标出现时,他即被弃之如敝屣。 多可笑? 哆嗦地勾了下嘴角,抿出自嘲的弧度,他听见自己哽咽嗓音,“行啊…有事说事…我们之间除了保录取,就没有别的能聊了对吧?” “不是…”叹了口气,周元软了声调,安抚道,“…有什么想问我么?” “你…你了解傅煜么?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不了解。” “那你知道这样与虎谋皮无异么?” “知道。” “那你…”实在不解,陆宽抬手,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为什么不愿意过安稳的日子呢?我可以帮你把乐读做好,钱我可以慢慢挣,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半是惋惜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周元的神色间露出几分悲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想要什么?不就是钱么?” “是也不是。”拉开抽屉,周元翻出烟盒,点起一支,苦笑道,“现在木已成舟,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怎么就木已成舟了?你想跟他断了,随时都可以断。” 周元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今天来是想我跟他断了?” “对。” “恐怕…不行。” 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然而听她亲口说出,却仍是免不得一阵难受,心口如同被淋上强酸,经腐蚀后滋滋冒出白烟。 不过他仍是不死心,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问,“因为我现在没有做出任何成绩,所以你就觉得我在说空话对么?” 周元听见,径直闭上眼,感到窒息。 思忖半晌后,她决定据实相告。委婉的说辞在陆宽处始终差了些火候,他对她的幻想色彩过重,每每不忍伤害、话外留有余地的结果便是他愈发窥不透形式。 清了清嗓子,周元缓缓道,“你…真的完全不懂我。我要的不是账面上的数字、不愁吃穿的生活、也不是站在任何一个男人身后,赋闲在家做个阔太。” 皱了皱眉,她吐出一轮烟圈,分外笃定道,“我要的是拿回原本该我的一切,懂么?” ** 改个错误,不影响阅读 陆宽的眼睛改成茶色 史厅长改成史主任 前面有空会改掉 后期会按照改动出现 各取所需 “呵,我不懂你…”哽咽地将刺痛心肺的话复述一遭,陆宽把头别开,微微气喘,“傅煜就懂你么?” 摇了摇头,周元只觉束手无策,无比后悔当初因失意与他越过边线,铸成了今日这番尴尬局面。 “重要么?傅煜懂不懂我和我俩之间的问题有关系么?” “我十年没弄懂你,就这么几个月他能把你吃透了?” 兴许伤心过度,执拗不觉占据上风,潜意识明知继续逼问下去不过自取其辱。可一张口,那些话便如自有意识般吐出,半点由不得他做主。 “比这些有劲么?” “不比怎么知道我差在哪呢?” 咬了咬牙,周元耐心渐失,逐至烦躁,“你多大了?今年二十六了吧。男女之间各取所需这点道理还需要我跟你讲透吗?” “各取所需?”陆宽鄙夷地勾了勾唇,嘴角咧出的弧度深刻发苦,“原来你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是各取所需…” 着实瞧不上他这副被情绪左右的落魄模样,周元的言辞变得尖锐,“难道不是?非要给各取所需加上点梦幻色彩么?喜欢?爱?两性关系不就是各有所图而已?说那么高尚干嘛呢?” 话音落下,陆宽的唇面肉眼可见地发抖,他的呼吸声渐至粗重,听起来犹如抽泣,然通红的眼眶却没落下一滴泪,只不过久久过去,他未再发一言。 意识到话重了,周元有些愧疚,叹息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 陆宽闻言,忽地抬手遮住了眼。 周元见其两肩微抖,知其落泪,不由大惊,赶忙起身走到其身后,抚背安慰。 “你…别往心里去。” 掌心狠狠搓了把脸,陆宽甩开肩后的手,尔后站起身,背朝周元说道,“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做这些对你来说很幼稚的事了。” 周元倏地有些心虚,“不是…” 陆宽打断道,“各取所需对吧?我会遵守的,以后不会再需要你这样费心教我了。” “我情绪激动才这么说的…” “没事,我知道我给你带了困扰了,是我的问题。” “你跟傅煜…” “我没找过他,他也算我老板不是?我怎么敢去找他说呢?对吧?” “那…” “不用担心,各取所需的关系影响不到正事。” 说罢,似是一刻也呆不下去,陆宽大步离去。 门关上后良久,周元怔怔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或许经此一事,陆宽往后再也不会对她如先前那般热忱、迷恋、毫无保留。自此以后,世界上为数不多爱她的人又少了一个。 但想想,她如今的境遇,哪有资格去享受他人的爱? 情爱于她皆是拖累罢了。 长长吁了一口气,她想,也好,有得必有失,尽早斩断了这份温存换取日后的安稳。 值得。 日子平稳流逝,一晃半月过去。 陆宽虽说自那日后再未露面,不过先前与她确认好的名校早录项目却如约收尾。 李校长陆续发来捷报——学生一一斩获了牛剑、耶鲁、布朗、哥大及康奈尔的offer, 因而本年艾顿的声誉再度水涨船高,成为全市乃至全国家长的目标校。 而前滩国际幼儿园的项目在连日的加班中初步成型,此外国际小学也于近日落成,下半年即能开启第一期招生。 这日,周元刚在闵行国际小学剪完彩,包内的手机便发出震动。 掏出一看,是傅煜的电话。 “喂?” “我回市里了。” “哦,所以呢?” 玩味地笑了声,傅煜道,“下午来我家。” 周元向一旁的小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出去代为主持收尾工作。 “不行,走不开。” “不行,得来。” 不容商榷的口吻。 周元愣了愣,无奈道,“真有正事。” 傅煜不以为然,“那就办完了来,牌局都攒好了。” 周元皱眉,试图斡旋,“不能明天么?” 薄薄眼皮一挑,傅煜哼了声,促狭问,“你以为是单单来陪我的?” 周元茫然,“那是…?” 打了把方向,傅煜将前排龟速行驶的车辆超过,简单明了道,“只能告诉你来了不会亏。” 摸不清其言外之意,周元想了想,只得答应,“哦…那好吧。” 数日未曾通话,傅煜忍不住逗她,“你可真是个势利眼。” “啊?我哪有?” “没有?陪我就得明天,一听不会亏今天又有空了。” “你这就有点颠倒黑白了。” “逗你的,傻妞…”话至一半,中控盘上忽然提示有电话呼入,傅煜瞥了眼,立时换了腔调,“我这有事儿,晚上见吧,早点来。” 说罢,即干脆地掐断了通话。 盯着显示屏上的来电名,傅煜面露纠结,犹豫是否该接。 不过两秒后,他还是选择将其接起,“喂?” “傅煜,我在市里,晚上一起吃饭么?” “你…为什么会来市里?” 傅煜措手不及,梁旎奥此前从未提及要跟他同行,眼下这般突然袭击,委实令他感到不适。 “我…我正好来办点事。”瞟了眼桌对面的盛耀,梁旎奥压低嗓门,“吃饭是我爸的意思。” 皱了皱眉,傅煜不假思索即拒绝,“我晚上有事。” “方便一起吗?” 傅煜愈发不耐,半点不客气道,“你要不介意也可以过来。” 梁旎奥想了想,应道,“好。” 丑事 挂断电话后,梁旎奥半晌无话,静静地望着盛耀,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自打通过朋友知道他即将远调的消息后,她便连日吃不下睡不着。看惯了官场沉浮,她清楚自二人分开后,他的康庄坦途变作了摇摇欲坠的独木桥,这一切离不开梁树申授意下的划清界限,因而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是以不过纠结几日,她即决定借随傅煜回市的借口,于他出差这日避过梁树申的耳目来见一面。 “你说这事是傅部的意思?” 摸过杯垫上的热饮,递到唇边抿了一口,梁旎奥问。 苦笑了下,盛耀闷闷“嗯”了一声。 梁旎奥始终想不明白,“因为什么?他没理由动你。” “因为他老婆。” “张尤佳 ?” “对。” “你跟她…”梁旎奥诧异地扬起眉,随后眼波转了几转,“不对呀,不是一直都是她单相思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摇了摇头,盛耀抬手顶了顶镜架,不紧不慢道,“是我想让她去傅部那儿吹风让我留市里,给送了点礼,没成想结果弄巧成拙了。” 梁旎奥闻言,立时反感蹙眉,“拿人钱财不消灾就算了,还干这种事?她没替你说话?” 瑰色的唇面微不可察地抖动一下,盛耀状似无奈地摊手,“这年纪大的总归看的紧,风吹草动难免多想,也怪不上张尤佳。” 翻了个白眼,梁旎奥不忿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拿了好处还摆你一道,果然是个不明不白的种。” 盛耀讶然,“这事…你也知道?” 未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梁旎奥撇嘴,“略有耳闻罢了,以前不信,不过现在看起来是真的,你想她姐姐指定干不出这种事。” “嗯,说的也是。” 嘴上淡淡附和着,盛耀心下却有了计较。 照理说张尤佳的身世于张崇善而言是一件丢尽脸的丑事,多年来费尽心思掩盖,非亲近之人一概不知。 然而这秘密却被梁旎奥顺口漏了出来,莫非… 镜片后的眸子微眯,盛耀边听梁旎奥继续编排着张尤佳的不是,边燃起一根烟。不时心不在焉地随口应和几句。吞吸吐雾间,他的眼光转至幽深,耐心琢磨着张崇善是否存在投靠梁树申的可能。 周元赶到傅煜家时,已是月上树梢。 牌桌上除荷官外已坐了五个人,然除温子凛她能叫出名字外,其他叁人皆是生面孔。 见她来了,傅煜扬手点了点身侧的空位,“坐这儿吧。” 范兴宇此刻恰好丢了牌,见来了生人,不由胳膊肘撞了一下傅煜,“介绍一下。” 不喜旁人代为介绍自己的方式,周元先一步开口,“我是周元。” 扣下手牌,傅煜懒洋洋地支起眼皮,将人一一介绍,尔后吩咐佣人,“去给她拿一手码。” 在场的气氛不算热闹,在座几人似乎打牌时并无闲话的小习惯,因此周元略微感到拘束。加之几手牌看下来也并不出挑,根本无法入池博弈,是以久而久之便意兴阑珊。 温子凛坐在她身旁,同样手气不佳,无甚下注欲望。 又丢了一手牌,连轴忙了一日的周元感到困倦,强撑的精神逐渐溜号。不由捂嘴打起连连呵欠,从而引来温子凛侧目,“你吃过饭没?” 不记得何时与他相熟至此,突如其来的熟络令周元受宠若惊,因此愣了下,方回应,“没吃呢。” 听见交谈,傅煜从牌前抬起头,冲二人投来一瞥,“饭厅里有饭备着,你俩要饿就去吃。” 温子凛顿时来了兴趣,“什么菜?” 傅煜正在局中,斟酌着下注的多少,见他没半点眼色,霎时没了好气,“什么菜你去看不就知道了。” 咬了咬唇,温子凛嘀咕,“妈的,傻逼玩意儿。” 傅煜浑不在意,一声也没搭理。 讨了个没趣,温子凛继而冲周元扬了扬下颌,“吃去么?” 周元想了想,觉得不失为缓和关系的绝佳时机,遂点了点头,“走呗。” 饭厅里摆了一桌京菜;烤鸭、鱼头泡饼、卤煮、炸酱面、酥皮虾、葱爆羊肉等一应俱全。 抽开椅子坐下,温子凛满意地摸了把下巴,随后执起筷子同周元搭腔道,“没想到他把他家厨子带来了。” 周元茫然,“他家厨子?” 温子凛诧异,“怎么?你没吃过他家厨子的饭?” 周元摇头,“没有。” 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温子凛得出结论,“那你们没多熟。” 周元略微尴尬,夹虾的手顿在半道,“…嗯,没你跟他熟。” 咽下半包鸭饼,温子凛轻笑一声,“以为我还惦记着张晃晃的事儿呢?说话这么小心。” 周元剥虾的动作稍滞,“怎么?你不计较了?” 伸手拍了下她的左肩,温子凛侧过身,“我看起来像为难女人的人?“ 周元偏头,故意端详他几秒,随后展颜,“不好说。” 未曾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温子凛当即被噎住,默了片刻,正欲骂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却忽听见开门声,转而问道,“还有谁来?人不都到齐了么?” 讷讷晃了晃脑袋,周元同样困惑,“不知道啊。” 搁下筷子,温子凛起身,走出饭厅,抻长脖子朝走道瞟了眼,没看见人,但隐约听见了梁旎奥的声音。 见他去而复返,周元随口问,“你认识的人?” 温子凛要笑不笑地绷着脸,“你今晚可有点尴尬了。” 周元不解,“为什么?” 慢腾腾地点起一支烟,温子凛透过袅袅烟雾,颇具玩味地冲她笑,“傅煜的相亲对象来了。” 小忙 见周元没了声响,温子凛愈发幸灾乐祸,假模假式地替她夹来一筷羊肉,”来,多吃点壮壮胆。“ 囫囵将食物吞入肚,周元不安皱眉,“她来了…那我该走吧?“ 夹起一块锃亮棕红的鸭皮,伸进白糖碟里蘸了蘸,温子凛慢悠悠地送入口,斜眼瞥她,“走啥?你俩又没在床上。” 眼珠子转了转,周元问,“来查岗的?“ 挑起眉,温子凛轻哼了声,“你俩果真不熟,傅煜这人能允许查岗么?” “所以不是?” “当然不是。不过吧,你在这儿招恨是一定的。” “那你…待会能去帮我把包拿出来么?趁她没看见,我先走好了。” 见她脸色白了几度,温子凛收了作壁上观的心思,话锋一转,“唉,得了。这儿这么几个人,谁知道你跟谁来的?” 默了片刻,周元忽然有了主意,“那要不…跟你来的?” 吃面的动作一僵,温子凛险些被呛到,缓了几秒,问,“脸这么大?顺杆儿爬?” 偏过身,周元狡黠笑笑,讨好地捞了一块浸满酱汤的饼入他碗中,“这不你的提议么?你就给落实一下呗。” 温子凛被气笑,忍不住侧目横她,“那咱俩咋凑一块儿的?” 周元一早想好,“打牌缺人。” 温子凛想了想,帮了周元即等同替傅煜解了围,于是不情愿地应承道,“行吧。” 草草饱餐一顿后,二人溜达回桌。 落座时,正值荷官发牌,几人的注意力皆聚焦于各自的手牌上。 是以周元借机暗暗打量斜对面的女人,不成想此刻梁旎奥亦恰好抬头。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二人俱是意料之外。 梁旎奥错愕发声,“周元?” 傅煜抬眸将二人审视一遭,随后冲周元点了点下巴,问,“又认识?” 不待周元回答,梁旎奥即抢白,“我俩是大学同学。” 傅煜并未因她的答案而将头回撇,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元,“很熟?” 因震惊滞后的神智回归,周元斟酌几秒,勉强笑笑,“以前很熟。” 梁旎奥闻言,不阴不阳地附和道,“那是,要不是周元后来跟我断了联系,我俩现在还好呢。” 要说当年分明是刘书记出事后,梁旎奥迅速与之划清界限,因此再无交集。如今倒反咬一口,将事态颠倒。 周元不免反感,面上却不得不顺着意思说下去,“确实,这几年太忙导致疏于联系了。” 品出话间涌动的暗流,范兴宇打起圆场,“现在谁不忙呢?都脚不沾地的年纪,疏于联系正常。” 不过梁旎奥仍不依不饶,转而又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啊…我啊…” 见温子凛半天不接茬,周元伸腿踢他一脚。 温子凛憋着笑,咳了一嗓,方才不紧不慢道,“这我叫来的牌友。” 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梁旎奥目光在周元与温子凛间打了个来回,最终定格在傅煜身上。 这叁人的关系说不出的怪异,无端令人生疑。按适才傅煜下意识的询问而言,周元明显与他更为亲近,但…印象中温子凛又并非是个主动揽事的人。 沉思半晌,一无所获。她记起今日上门的目的,遂没了接着探究的心思。 待桌面过了一轮庄后,梁旎奥趁着傅煜心情尚可,提出二人去房里单独聊聊。 “说吧,什么事儿?“ 将卧室的门虚虚掩上,傅煜翻出雪茄盒,忽略梁旎奥眼中流露的不喜,兀自捻出一根点燃。 呛鼻的烟味扑面,梁旎奥不得不朝后退开几步。 “我想托你让你爸把盛耀调回来。“ “谁的意思?“ 薄薄眼皮一眯,傅煜长腿一抻,面无表情地背靠落地窗站定,仿若对内情半点不知。 然而事实上,他哪能不清楚此事源于梁旎奥余情未了,见不得老情人受困,却苦于无法明目张胆地替人张罗,是以只得求到他面前来。 可他却不欲点破。 冒着触怒傅淮年的风险,对梁旎奥无偿输送,不是他傅煜能干出来的傻事。 要求人,就必得出个好价。 “我的意思。“ “这事儿很难办,求我没啥用。” “一个小忙而已。” 傅煜勾唇,“完全可以托你爸办。” 力气如同卸在棉花上,梁旎奥感到左支右绌,“能托我爸办自然不会找你了。” “哦,这样。”捻着下巴摩挲两下,傅煜笑意疏淡,“那你还可以再托托别人。” 梁旎奥原是打算等他答应自己后,再回报条件,却不料他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 “这事只能托你…”她不由沉了脸色,纠结是否该率先冒失抛出筹码,将主动权交至他手,”…要不…我跟我爸说咱俩的事儿就算了?“ 挑起眼梢,傅煜质疑道,“你能拿主意么?“ “我…” 想起梁树申的势在必得,梁旎奥顿时没了底气。 随手将雪茄磕入烟缸,傅煜施压,“那这事儿就算了吧。” 梁旎奥咬牙,“这样,我爸不是叫我小姨卡了你关联公司下的一笔股权质押款么?我求我小姨给你批。“ 傅煜轻啧两声,不认同道,“卡半个月了,现在才批,耽误多少事儿啊。” 梁旎奥气闷,只得加码,“我补票面上百分之五十的款给你。” “走你自己的帐?那你爸就知道了。” “走海外账户。” 傅煜不吭声,面色为难,似是不大满意。 梁旎奥见了,立时补充,“不少了。” 傅煜松口,“行吧,那就等你的消息,事成之后,我再去求我爸。” 见终于达成一致,梁旎奥松了口气。 而虚掩的门外,将二人对话听了个十成十的周元,小心翼翼地弯腰,拾起先前脱下的拖鞋,贴着墙根踮脚离开。 不高兴 牌局持续至深夜。 期间,周元赢了几手大牌,面前的筹码落成了小山。可她始终无法投入,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适才听见的对话,目光时而不自觉地朝梁旎奥扫去。 复又叹了口气,周元心忧今日与梁旎奥的偶遇将变成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的定时炸弹。 以她对盛耀行事风格的了解,若是梁旎奥不将今日所见——她与傅煜跟温子凛混作一道的事转述便罢,盛耀一旦获悉,定然会就此事做文章,搅动风云。 反复计较后,她觉得此事有必要与刘珈洛商议一番,征询他对盛耀与梁旎奥关系的看法,尔后再行对策。 耳畔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长吁短叹,傅煜偏头瞟向周元,见她满面愁容,遂扭头朝范兴宇递了个眼色,示意今晚到此结束。 心领神会,范兴宇瞄了眼潜心打牌的梁旎奥,开腔道,“要不今晚就到这儿吧,有点困了,明儿一早还有事儿。” 拿了一晚烂牌,温子凛早生了离意,闻言即附和,“正好我明天也一天的会。” 梁旎奥摸过手机看了眼,见盛耀发来消息说他应酬完了,不由心情大好,她爽快道,“那就点码结账吧。” 待一一将输赢结清后,众人陆续离开。 周元收到款后亦推桌起身。 傅煜淡淡投来一瞥,“你也走?“ 周元脑子有点空,“快过年了,我明早也有事。” “今晚有事么?” “没有。” 竖耳听了下厅外动静,确定一干人走远后,傅煜伸手一拉,将人带上桌面。 “那走什么走?”傅煜起身,俯身逼近周元,带笑的眼底掺了几分戏谑,“还是说,你见到你大学同学不高兴了?” 身位相贴,傅煜的胳膊搭在桌子边缘,将周元纳进臂间,温热的气息拂面,夹杂着几缕特有的香气,致使她不得不从纷杂的思绪中抽身,迎上对视。 “也…没有。“ “你俩关系不好?“ “不如你跟她好。“ “哟,听听,这话多酸。” 没心情继续这份情趣,周元索性展臂,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上去,不作声。 顺势将她搂住,傅煜有些诧异,“累了?“ 下巴抵在他肩上蹭了蹭,周元闷声答,“嗯,我想去洗澡。“ 周元从浴室出来时,傅煜早已洗漱完靠在床头。 卧室内只亮了一盏灯,昏昧的光泄在她冒着水汽的面容上,仿佛由此蒙了层浅薄的雾,无端营造出几分缥缈。 薄薄的眼皮眯起,傅煜叼起一根烟,歪头望她。 周元似乎有多样面貌。 伪装出的层层臣服下包裹着一颗难以屈服的心脏,执拗坚韧,同时却也脆弱惶惑。极端交织的性格,如同她的人生,明暗两面。 摸来火机,周元掀开被子,靠至他身侧,替他把烟点燃。 吐出一口烟,傅煜抬手碰了碰她的颊面。 “洗完澡就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只是累了。” 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傅煜往下躺了少许,继而突然想到什么,问,“什么时候去偷听我跟梁旎奥说话的?” 下意识愣了愣,周元矢口否认,“偷听什么?没有。” “没有?”横她一眼,傅煜勾腿将其锁住,“再装傻?“ 感受到腰际逐渐收紧的掣肘,周元无奈,“你怎么发现的?” 撇了撇嘴,傅煜不以为然道,“这事我教你的,能不知道么?“ “怎么就确定是我?“ “当时屋里还谁敢听这墙角?” “我…就是一时好奇。” 定定地盯着她,傅煜似笑非笑,显然看透她撒谎。 不欲被进一步探究行为背后的动机,周元侧身一倒,赖进其怀中。尔后仰头,舔了下轮廓分明的喉结。 傅煜不防,呼吸稍滞,下意识咽嗓。 喉结随舌尖滚动几下,下一秒即被她捕获入唇,含住吸吮。 若有似无的麻,似是姿势不方便动作,她的双唇只是浅浅包覆,滋味犹如隔靴搔痒,令他腹部紧绷。 等了片刻,她迟迟未更近一步,傅煜失了耐性,一把托住她的臀,将人掰正,抱上膝头。 将下巴搁进他颈窝,周元轻声笑了笑,气息喷出,制造出一串磨人的痒。搭在他腿间的手也未曾闲着,顺着睡袍敞开的缝,钻进深处,五指收拢,握住渐有起势的滚烫。 手心的皮肤细腻,然较之触感更为腻滑的圆润龟头却有所不及。是以她放肆地绕着形状打圈,时轻时重的拨动间,拇指路过马眼,沾染星点湿液。 呼吸焦灼,傅煜难耐咬牙,几下将她的睡袍剥了干净。 没了阻碍,掌心顺畅探入臀缝,还未摸到阴唇即察觉股股潮气。再往前伸,接到满手的湿。指尖抹开闭合的肉缝,淫液潺潺涌出,仿佛炎炎夏日融化的冰淇淋,流速不快,却一滩接一滩… 水量惊人,傅煜不由叹息出声,“水好多。“ 周元听见,含笑瞥他,亮黑的眼仁里仿若混进了下体的湿,粘糊而醉人。 视线交汇,冷不防被她的眼神迷了心智,因而欲伸进穴内的两指错位,不经意顶上肿胀小核。 周元哆嗦了下,瘫进他胸口,张口叼住他的耳垂,悄声说了句,“看到你就流不完了。” 傅煜闻言,似是被钉住,约莫一分钟后方才回神。 尔后他抽出手,平日的懒怠神色不再,沙哑着喉咙,沉声道,“那今晚就让你流干。”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猎物 神经在短时间内拧成一根弦,有别于实际年龄的性冲动蹿入脑海。傅煜将人托起,翻身调了个个儿,接着曲膝一顶,撑开闭合的腿缝,冒着水光的肥嫩粉肉随之展露。 克制地抿了抿唇,傅煜忍下直奔主题的躁动,手心沿白腻的胴体曲线描摹。 周元的身材与丰腴不搭边,却亦非羸弱,用力揉捏,能感受到暗伏的紧实。雪白的背脊上骨相显着,节节的脊骨若隐若现,漂亮的蝴蝶骨随规律呼吸起伏,仿若一对即将扇动的翅翼。 腾出一支手抹了些肉缝间的汁水,傅煜将滑液在她背部涂匀。 昏朦光线下,肌肤仿佛镀上了一层油,幽光浮动,更为勾人。傅煜见了,短促笑了下,随即倾身伏下,用舌头一点点地将水液舔入口中。 多年未曾用唇舌替人侍弄,原以为会生疏,然付诸实践那刻,欲望却驱使着他将力道与技巧发挥至高超。 不一会儿,周元即觉得瘙痒,双肩不受控制地抖动两下,却恰好将皮肉送得更深,被他咬进齿间深深嘬吸。 “别…好疼…” 周元委实口不对心,疼痛感微乎其微,更多的是难以掌控的麻,下腹抽搐着送出一股湿流,继而湮上床单,沾湿他的膝。 “疼?” 眼梢一挑,傅煜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当真撒开了嘴。 未料到他会戛然而止,周元不禁难耐挺腰,谁知动作到一半,空虚的穴口即被热烫的舌塞住。 颤缩的穴肉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贪婪地缠裹住异物,还未待她适应,舌尖便抵着内壁肆意搅动,朝深处钻探。 途径几处凸起,舌肉使力,绷成坚硬肉柱,狠狠地抵上去,制造出一串脚趾蜷缩的快慰。 周元无助喘息,闷在枕头内近乎缺氧。 下巴随舌尖变幻的角度不断侵袭上小珠,浅浅的胡茬刺过敏感,一下又一下,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周元只觉得神智尽数被抽走,无意识地张开嘴巴,一声声的呜咽泄出,夹杂着涎水,她越发地没了力气。 “你…要不…直接…” 使出全力,翻过半个身子,周元满脸憋红地望着他,眼色靡丽,说话间大口吸气,生理性的泪却比气上得更快,扑簌滚落。 “直接什么?” 傅煜抬头看她,薄薄的眼皮眯起,欲色深浓,可又裹挟着平日的吊儿郎当,无端引人陷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缓过少许,周元伸腿勾住他的脖子,将人一点点地勾过来,握住胯下那柄粗涨的硕硬,前前后后地撸动。 “这样可流不干。”她支起身,含住他的唇,用气声说,“你得直接操进来。” 这句话似是拨开了阀门,欲望倏忽失控,傅煜咬了咬牙,掐住她的腰,耸胯一插到底,尔后急不可耐地抽送起来。 性器压抑太久,猛地捅进时胀疼清晰,可极速的摩擦紧随其后,灭顶快感又再度将周元神智抽取。 交股厮磨,龟头回回凶狠凿上宫颈,砸出噗嗤水声。周元紧紧攀着他的肩,指甲难以自控地在其皮肤上抓出红痕。 淅沥的水液被推出,如同喷发的泉眼,在周元的不断战栗中,喷湿二人交缠的肢体。 渐渐支持不住,盘在他腰间的腿无助掉落,穴内却与之相反,带着将人绞杀的力度,死命含着性器不放,甚至在每次碰撞花心时,那张小嘴贪婪嘬上马眼,欲榨干小孔内的精华。 此番皆未饮酒,微醺的感觉却较之上回更甚,二人的脸颊皆泛着汹涌酡色,细小的汗珠在皮肤相贴时交融。 热,热得喘不上气。 然而傅煜却咬住她的唇,将舌肉深深吃进嘴里,猛烈地吸食她肺里为数不多的氧气。 直至第叁个套子被摘下,周元的意识迷茫,傅煜仍是意犹未尽。 拽过她白生的脚丫包进嘴里,舌肉缠着拇趾绕了两圈,他的另一手揉了揉她狼藉穴口,促狭问,“流干了么?” 倦怠地支起眼皮,周元打着哆嗦瞥他,感官被快感鞭挞至麻木,发声时嗓音同呻吟无异,“干了…干了…我要睡了…明天得早起…” 拇指勾了勾被插得合不上的穴口,受到刺激,水液诚实滚落,傅煜见了,哑声笑了笑,重又跪到她身前,扣住臀肉,将人拉近。 “还没有,再来一次。” 说罢,肉仞抵上翕颤穴缝,上下拍打两下,再度破开红肿花瓣,捣入沼穴,被包覆的舒慰迅速袭上心头。 不过傅煜却有片刻的失神。 周元于他,无疑是一个极合胃口的人,无论从身体的契合度,抑或品性的相投方面,她都是一个令他志在必得的猎物。 不过… 今日反常的潜意识令他产生了一种怀疑——究竟谁是猎物。 如若她是猎物,那缘何失控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思考并未持续太久,高频的收缩将清明片片吞噬,穴道如黑洞般吸空一切理智,让人只能耽溺于原始的性欲中,难以自拔。 手绕到她的阴蒂上,修剪得当的指甲刮了刮湿淋的尿孔,肉褶不防,猛地一颤,继而疯狂收缩,挤出他含混的叹息。 算了,暂时想不明白就不想。 他多的是办法让她入局。 以退为进『po1⒏mobi』 转眼年关将至。 腊月二十八这一日,周元将小林一早准备好的红包,于公司门口一一派发完后,终于暂时性地中断了工作。 近日来,周元搬回了家中,与宋延维持着表面平和,甚至偶尔于睡前还能聊上几句。不过二人各自心底清楚,这种岁月静好的表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脆弱。 看完宋延发来通知她今晚家庭聚餐地址的微信,周元带上车门,没着急回消息。 她如今疲于应付这类节日聚会,甚至可以说是抗拒。一是因上次与陆宽生了嫌隙,团圆见面少不得尴尬;二则因许多难得相见的亲戚,必要借此机会通过沉若明要挟她卖人情,塞一些资质不达标的生源进乐读旗下的学校。 静坐半晌,她只觉工作中未曾感受过的倦意涌入神经。叹了口气,蓦地念起前些日子想找刘珈洛这事经紧凑工作打岔,遂又摸过手机,登陆了line。 拨了几通视频,均未接通,周元瞄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兴许还未起。 正欲放弃,谁知刘珈洛拨了回来。 “喂…” 一接通,刘珈洛惺忪的声线便流入耳蜗。 “还在睡?要不我…” “被你闹醒了,不睡了。”打了个呵欠,刘珈洛翻身摁亮床头灯,“说说吧,又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 抹了把眼,刘珈洛清醒不少,稍一思索,即悉知她来电的意图,“这次又为了盛耀?” 周元愣了下,随即失笑,“确实是。前几天我撞见梁旎奥了,她跟盛耀还在联系,而且她还正替盛耀周旋资源。” 刘珈洛闻言,皱了皱眉,神色正肃起来,“你说梁旎奥跟盛耀实际上还没有断?” “据我所知是没有。”咬了咬唇,周元随之拧起眉心,“重点是那天梁旎奥撞见我跟温子凛还有傅煜一起打牌,我担心她会跟盛耀通气。” 简短话语中传递的信息量过大,刘珈洛琢磨了片刻方才出声,“为什么你跟这两人认识害怕盛耀知道?” 周元想了想,尔后将盛耀算计她与沉思仁关系、谋求梁树申材料的前因后果悉数告知。 沉默一阵,刘珈洛对周元得出的结论——盛耀令她孤立无援只是为了获取梁树申的材料难以认同。 就从前他与盛耀的多次接触来看,盛耀并不是一个会铤而走险的人,那份资料对他而言,与催命符无异,要知道与梁树申斗,不亚于蚍蜉撼树。 然而…一时半会,他无法下一个更为准确的判断。 是以他长叹一口气,扶额道,“我觉得你的思路可能有点问题,盛耀的目的不一定是想要那份材料。” 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周元烦躁道,“其实他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不断破坏我的关系网。” “你总要挖到他的目的才能解困,我替你想想,有眉目了告诉你。“蹙眉沉思数秒,刘珈洛倏忽似又想到了什么,拍了下脑门道,“不过他跟梁旎奥第一次分开的情况我是清楚的,当时他不知道从哪听说梁树申不赞成他俩在一块了,他就提前跟梁旎奥断了,表现出不想让感情成为梁旎奥未来的负担。” “以退为进?” “嗯…就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没有高攀的心思,对梁旎奥的感情很纯粹。” “那梁旎奥呢?” “不舍得分。” “所以其实他在情感层面是可以控制梁旎奥的?” “对。” 疲惫地呼了口气,周元感到心脏骤然下坠,人莫名发冷。 就目前来看,盛耀的心思远比她想象中更为深沉,更不用说现如今他还有梁旎奥的相助,无异于如虎添翼。 人在暗她在明,想要摆脱眼下的被动局面,要么完全放弃现有的一切,要么…立正挨打。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了。”勉强抿出一个笑,周元选择结束这个话题,“我还有点事,晚点再跟你聊。” “行,新年快乐。” “你也是。” 挂断电话后,周元将头磕上方向盘,忿懑难平。她不理解起先的自己为何要招惹盛耀,又或是为何明知此人不怀好意,却偏要堕入他设好的圈套。 太难了,一切仿若一团迷雾,想要破局,除却原先的自己回来,唯余慢慢地找回丢失的蛛丝马迹。 然而,哪有那么容易? “嗡嗡,嗡嗡——” 正愣神,手机复又震动起来,周元摸过一看,是沉若明的来电。 “到哪里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到?” “妈,我不去了,今晚还有工作。“ 一连多次的缺席令沉若明恼火,她抱怨道,“怎么又不来了?明天就过年了,今晚还有什么工作?这么多人就缺你一个,这样很不好。“ 精神敏感,周元的音调亦变得尖锐,“宋延不是在陪你吗?还要怎么样?“ 听筒内霎时遁入静默,几声急促的呼吸后,沉若明干脆地掐断了通话。 将手机掷向副驾,周元烦躁地踹了脚车门,人在这一刻达到前所未有的崩溃,仿佛被摁进了冬日的湖里,寒凉的水塞住口鼻,渐渐蚕食她所有生气。 似乎周遭完全没有能够托付的人…不对,周元猛地抬起头,脑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顾不得此刻时机是否得宜,亦顾不得他是否愿意见面,她急切地翻出白色手机,一通又一通地拨去电话。 算计得太累了,伪装得太累了,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让她积淀了近一年的委屈宣泄出来。 “喂?” 避过客厅中正与保姆搭乐高的沉逸云,沉思仁叁两步走到厕所掩紧门。 低磁的声线甫一送达,周元涩疼的眼眶即迅速湿润起来,连带着连嗓音都变得颤抖。 “你在哪呀?” 沉思仁敏锐察觉出不对,“出什么事了?“ 思绪散乱,嘴皮磨动几许,周元最终只憋出一句,“…我有点难受。“ 踱了两步,沉思仁纠结叹息,“那…二十分钟之后,家里见吧。”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炸雷 随手自衣帽间内挑了一套外出衣着,沉思仁匆忙换上。 步出衣帽间前,忽记起今夜要下雨,脚步遂滞了滞,折返回来,走到那排挂羽绒服的低橱前,挑了一件白色长款挂上胳膊,这才转身,推门而出。 路过客厅,沉逸云听见动静,机警地探出小脑袋。 瞧见难得在家的父亲又是一副出门架势,她立时着急忙慌地丢下乐高,跑过来拽住他的裤腿,奶声奶气地问,“爸爸,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呀?” 纤薄的嘴角抿了抿,沉思仁弯腰将小姑娘抱进怀中,“爸爸晚上临时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 肉嘟嘟的小胳膊环住父亲宽阔臂膀,沉逸云委屈巴巴地撅嘴,“爸爸答应过云云今晚陪云云玩的,妈妈也不在家,云云一个人害怕。” 沉思仁闻言,眉宇间滑过一丝犹豫,“…云云不是一个人在家,小敏姐姐不是陪着你呢吗?” 乌溜的眼珠转了几圈,沉逸云意识到父亲在转移焦点,登时扬起兜圆的下巴,不依道,“那不一样,云云要爸爸陪。” “爸爸答应你晚上回来陪你睡好吗?明天一早你醒来就会看到爸爸。” “嗯…爸爸会骗我吗?”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的有事情需要处理,云云听话好吗,跟小敏姐姐再玩一会儿。” 沉逸云含着手指思忖一会儿,“那爸爸可以早点回来吗?云云想爸爸哄我睡觉。” 沉思仁垂眸,稍稍沉吟片刻,“爸爸不想骗你,我不能早点回来,云云理解一下可以吗?” 沉逸云略感失落,然而想到沉思仁的忙碌是常态,答应回来陪她睡觉已委实难得。是以不过难过一瞬,小朋友的情绪又很快明朗起来。 她蹭着父亲的脸,嗲声撒娇道,“那爸爸把云云抱到小敏姐姐那里去才能走。” 含笑应了声“好”,将小朋友抱回客厅。临走,沉思仁垂头,在女儿白里透红的颊上亲了亲。 小姑娘喜笑颜开。 年关将至的市里,较之平素冷清不少。 平日需要拥堵四十分钟的车程,在除夕夜的前夕,缩短至一半。 驶入乌鲁木齐南路时,道路两旁街景昏沉,深墨色的行道树随风摇曳,落下婆娑斑影。道路上行人寥寥,即便往日随处可见的外卖电动车也不见几辆在路口穿梭。 空荡的景象致人恍神,周元错过两个绿灯。 把着方向盘的五指紧了紧,她微微叹息,莫名对即将到来的见面生出退意。 太过唐突。 二人的身份与关系如今已界定不清,她难以确定他是否还会一如往昔地接纳她的情绪。 点起一根烟,周元捶了下太阳穴,只觉先前的冲动令眼下处境进退维谷。 正想打把方向,将车停靠路边,借此理清些头绪,却见紧邻车道极速闪过一辆库里南。 闯红灯。超速。 周元反感地皱了下眉。 尔后猛地直起背,意识到方才过去的车牌分外熟悉。 是沉思仁。 他这么急么…? 不自觉勾出笑意,抬眼一瞧,恰逢红灯跳绿,周元利索踩下油门。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洋房。 将车停好后,沉思仁闭了闭眼,拉门的手踟蹰,滞后的理智回笼,提醒他此时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抬手拧了拧眉心,他不理解适才的冲动从何而来。 不可否认,她确实特别,特别到他屡屡破例、修改原则、降低底线。甚至受她的情绪牵动,打乱计划,对女儿食言… “咯哒” 车门自外拉开,周元斜身,倚向车边。 “怎么不下来?” 沉思仁侧首,借着微弱的光灯将人打量。 她显然刚结束工作,身上只套了里外两件薄薄套装,凉风拂过,身体即肉眼可见地打起哆嗦。 挑了下眉,他扯过副驾上的羽绒服递过去。 “穿上吧。” “哦,好。“ 见他似是有意疏离,周元的笑僵在嘴边,讷讷接过羽绒服,退后两步披上。 进屋一路,二人未再交流。 直至坐上沙发,面面相觑,沉思仁才意识到气氛尴尬。缓了缓面中冷清,他清了下嗓子,温声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拿不准前后差别巨大的态度,周元试探性地朝他挪近些许,“其实…就是有点崩溃。” 好似未曾察觉,沉思仁放任了她靠近。 “年终报表出来了发愁?” “不是,今年业绩很好,相比去年增长不少。” 漆黑的眸子眯起,数秒后沉思仁即得出答案。 “因为你妈?” “嗯。” “她病还没好么?” 虽说对沉若明的病情一清二楚,但沉思仁明面上却不得不走个形式。 “好了,暂时没事了。” 挑了下眉,沉思仁回想起曾经将周元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往事,忽而侧首睨她。 “你妈跟王旭怀还在来往?” “我妈跟…什么?” 周元失声,不可置信。 逐字逐句将沉思仁吐出的话语来回分析后,提炼出的线索如一道炸雷将她脑子残酷劈开。 “你怎么了?” 察觉她脸色极速发白,沉思仁赶忙扶住她瘫软的身体。 “我…他们…”喉咙哆嗦,周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内雪花密布,嘴唇亦随之战栗,“…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是说现在,我说的是一年前你告诉我的那事。”见人如突发哮喘般喘不上气,沉思仁边拍背替她顺气,边急急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没有往来,我只是猜测你在烦这件事。” 闭起眼,靠在他怀中大口喘了半晌,周元咬破舌尖,强迫自己镇定。 “对不起…我最近有点焦虑,会突然胸闷。”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近吧。”心思不在于此,周元脑子飞速转了转,再度拉回正题,“他们…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我最近记忆力很差,总会忘记很多事。” 沉思仁没吭声,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审视许久,深浓的探究未曾掩盖分毫,“你到底怎么了?” 屏住呼吸,周元垂眸,拈了个谎,“…我老是彻夜睡不着,所以对很多事的记忆一塌糊涂。” * 刘珈洛没有感情戏 底线 移开视线,沉思仁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讥诮弧度,“那我换种问法好了,周元,你现在究竟想怎么样?” 周元闻言,愣神一瞬,随后不解抬眸,“什么意思?” 似嘲非嘲地嗤了声,沉思仁撤开搭在她背后的手,朝外挪开少许,冷声道,“今晚你把我叫出来,又演这样一出戏,我着实看不明白。” 咬了咬唇,周元自觉失态,倏地意识到再去探寻王旭怀与沉若明的勾连已不合时宜,势必引起沉思仁更多不必要的猜疑,而眼下二人间一击即溃的信任显然不再经得起任何曲折。 有此认知后,她定了定神,强逼自己放弃刨根问底的欲望,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我没演戏,他们最近…”稍稍斟酌了下,她方才继续道,“确实又有联系了…所以我才找你的。” 沉思仁未立即接茬,凝眉盯着指尖,似是在潜心揣摩其话语的可信度。 不经意于他凌厉神色中捕捉到几分动摇,周元心思一转,俯身拽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又道,“不然又有什么事能让我崩溃成这样呢?” 沉思仁眯眼回视,“…今天发现的?” “前几天。” “为什么今天找我?” “明天是除夕。”念及如今处境,周元不禁生出几分真情实感,苦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觉得自己快没有能量继续在那个家里待下去了。” 掐了掐眉心,沉思仁阖眼,仰倒进沙发内,抿唇不语。 情绪丝丝胶着,即便不愿承认,她的示弱却切实软化他的防备。 然而联系起她前后不一致的行为,理智又同时警告他这只不过是她企图蒙混过关的把戏。 正值摇摆不定,倏地感到肩上一沉,他掀开眼皮,侧头一看,即见周元将脑袋搁了上来。 “你别推开我。” 触及他无甚温度的目光,周元误以为他欲抽肩将她甩开,遂赶紧伸手将人环住,一把抱了个满怀。 许是太久未曾体会过她的依恋,原先的纠结在她紧紧攀住自己那刻没来由消散,甚至令他产生失神片刻。脱了外套的二人体温相接,从她身上缓缓渡来的热能,亦不知不觉烘暖心口。 “没想推开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沉思仁不再与感性较劲,遵从本心将人搂紧,“你妈这次有跟你解释么?” 解释? 莫非先前她跟沉若明挑明过? 那为何穿来后与沉若明的多次碰面间从未见她提起过这茬? 心中一阵犯嘀咕,周元将脸埋进他胸口,以此遮掩神色间的失常。 “我不想问,没必要了。” 未察觉有异,沉思仁摸着她的头发,温声开解道,“其实你妈没法完全信任你,也可以理解。毕竟你还这么年轻,从她的角度来看,万一最后你这条路失败了,也好让王旭怀给你们留条退路。” 皱了皱眉,周元听完后愈发摸不着头脑,不过心知不可破坏此刻来之不易的气氛,她遂只闷闷地“嗯”了声,妄图就此揭过话题。 默了半晌,沉思仁拍了拍她的背,“你记得当年你对我说的话么?” “什么话?” “你说老天要你落难,你就偏要关关难过关关过,事事难成事事成。” 不知该如何回应,周元讪讪,“…是么?” 轻笑一嗓,沉思仁抬起她的下巴,“你忘了?” “…没忘。” “没忘就不要陷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里。” “我也不光是为她的事…”嗅出关系转机的可能,周元忍不住试探,”其实也有你的原因。“ “周元,不要老耍小聪明。”眼底的笑意收敛,尖削下巴晃了下,沉思仁深深望进她眼里,“我的要求没变,那是底线。” 低磁声线中所蕴含的强硬露骨。 虽说明知对他唯有徐徐图之,无法急于一时,可周元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 “知道了。” 屈指刮了刮她的额头,沉思仁被其委屈模样再度逗笑。 “我一会儿得回去,云云还在家等我。” “那…你能待到几点?” 瞟了眼腕上表盘,沉思仁忽记起张斯佳每晚十二点前要来电询问小敏沉逸云当日情况。 眼下纪委在常州的工作尚进行到关键时刻,她正处于疑神疑鬼的阶段。如若他未如期出现在家中,被她嗅到风吹草动,那她定然会第一时间携沉逸云出国避祸。 那么…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伤神地拧起眉,他面色一凛,“大约半小时后。” “哦。”不明他为何倏忽间即变了脸色,周元怯怯问,“那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将人抱至沙发另一端放下,沉思仁点起一根烟,斜过身子,正色凝她,“有件事你得帮我盯着。” “你说。” “接下来一个月,除了小郑去接云云以外,任何人去蒙特利接云云都不能让接。” “行。”想了想,周元忍不住问,“但…小郑不是一直跟你的么?” “眼下形式不一样。”挑了下眼梢,沉思仁犹疑数秒,继而和盘托出道,“现在纪委已经查到张斯佳身上,如果证据确凿,就会进一步查张崇善。但如果张斯佳把云云带出国,握在手里,那我爸势必不会坐视不管。” 吐出一口烟雾,他顿了顿,复又补充道,“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非要送云云进蒙特利的原因。”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惯例 沉思仁走后,周元于洋房内枯坐,一夜难眠。 搁在茶几上的烟缸内蓄满烟蒂,直至最后一个烟盒抖落不出一根存货,不断亮起的火星方才熄灭。 失去尼古丁的支撑,她茫然起身,走至窗边张望。 此刻大约是六点多的光景,天空吐出阴灰的暗白,萧索的晨曦随微风漏入未落窗帘的室内,一片将雨未雨的景象。 下意识抬手碰了下玻璃,室外透骨的湿寒便导入感官神经。 拢紧羽绒服的领口,周元收拾了下如天色般低沉的心绪,精神恍惚地踱到门口,准备离开。 还未拧门,屋外忽地传来动静,因而周元惊了下,朝后退开。 随后“咯哒”一声,门被从外推开。 沉思仁迈进来,瞥见立在一旁周元,很快闻到扑鼻的烟味,皱起了眉。 “一晚没睡?” “嗯,没睡着。” “这是要去哪?” “准备走了,回家收拾一下,下午还得跟家里人吃饭。” 眉心的折痕加深,沉思仁捉住她的肩,将人往厅里带,“先进去。” 倦怠的大脑发空,周元顺从那力道,踉跄转身,重新走回沙发。 掠见狼藉的烟缸,沉思仁嘴角绷成一条直线,面色发沉。 “你抽了叁包烟?” “嗯。” “你睡不着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本来想睡的,结果没想到抽着抽着烟天就亮了。“ 想起昨夜谈话,沉思仁挑眉问,“睡不着多久了?” “就…”实话脱口那刻被刹停,周元挪开目光,“几个月了。” 不赞同地嗔她一眼,沉思仁问,“吃药了么?” 不欲多惹麻烦,是以周元敷衍道,“…吃了。” 点了下头,顾念着今日尚有一堆的琐碎事待处理,沉思仁从外套兜里掏出一沓红包推给她,而后下巴朝其勾了勾,道,“拿着。” 发怔片刻,周元接过红包,一一展开。红包封面依次写着健康、发财、顺遂、幸福、如意、平安。 她抿紧唇,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几个吉祥话语,嗓子发堵。 这是周昌业自她出生后延续的惯例,除夕这日给她的每一个红包上写有不同祝福,寓意来年消灾除厄,破除百忌。 不过… 如今再回味,只觉得过去的日子像风,呼啸一阵便过去了,仿佛未曾落下半点踪迹,除却时而带来阵痛的回忆、鞭策她不断朝前奔,好似不曾留下任何真切。 “怎么…”咽下酸楚,周元抬头,“怎么想起给我包红包?” “惯例嘛。”下意识脱口而出那刻,沉思仁眼神飞快地闪了下,意识到不妥,立马又道,“…好好过完这个年,有什么事都不急于这一时。” 紧绷了一宿的神经在此刻疏忽放松,周元干涩的眼眶里泛出潮润,点了点头,她仰起脸,笑起来,“你…原谅我了,对吧?” “…没有。” 故作正经的模样令周元笑出声,连带着双肩亦抖簌起来。 “嗯,好。没有。” 除夕夜向来是中国千家万户团圆热闹的日子,然而周元身处于这份热闹中,却迟迟无法代入。 席间,宋延叁番五次地撞她胳膊,示意她陪着敬酒,不过周元应酬地心不在焉,举杯时,目光总忍不住朝沉若明打量。 桌子一侧,陆宽习惯使然,目光亦时不时留意周元这边的动静,因而没过多久便被其发现了异样。 趁着周元起身去洗手间的间隙,陆宽也随之离席,尾随其后。 因此二人在厕所门前打了个照面。 多日不曾与陆宽联系,甫一碰见,周元略感尴尬,搓了搓手,迟疑开腔道,“你…有什么事?” “你跟舅妈怎么了?” “我跟她?没事啊。“ 陆宽显然不信,腿一迈,挡住她的去路,“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你想多了。” “你别骗我,我看出来了。” 叹息一声,周元烦躁,然转念一想,却觉得此刻不失为扭转二人僵持的时机,遂换上笑容,“我跟我妈最近有点争执。” 未曾料到她竟会如此轻易袒露,陆宽愣了下,心中那点不豫顿时消融,一时又不可自制地漫出喜悦,“舅妈她刚生完病,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你多担待一些。” 周元垂眸,盯着脚尖,轻轻咬牙,“那是当然,我是她女儿啊。“ 不愿就此结束久违的独处,陆宽没话找话,“公司…最近怎么样?” “都挺好的,你上次帮大忙了。“周元说完,脑子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对了,当年你翻王旭怀跟宋延的事的时候,还有没有查到别的什么?” 陆宽还未开口,外间便传来脚步声。 随后沉若明半个身子探进来,戏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来回,调侃道,“查什么?你俩猫在这儿合计什么?” 微妙地挑了下眼梢,周元抄手抱胸,接话道,“在聊王旭怀呢。” 接洗手液的动作一顿,沉若明的身子僵了几秒,尔后神情急剧变色,沉下嗓子道,“大过年的聊他干什么?“ 周元仍旧笑着,“聊他怎么了?” 体味到笑意的绵里藏针,沉若明冲水的十指合拢成拳,“不要在不合适的时候提不合适的人。” 鼻腔突兀地释出轻哼,周元但笑不语。 看来沉思仁所言不虚,不过她却更为好奇,,,,究竟是何种联系,能让往常一个于任何场合都泰然处之的人闻之变色? 虽听不懂二人言语间的弯弯绕绕,然陆宽却嗅出氛围中的剑拔弩张。 见沉若明脸色愈发铁青,他忙拉走周元,边往外走边打起圆场,“舅妈说的对,我们这就回桌上。”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来北京找我 挟着周元走了一段,估摸着沉若明听不见二人说话了,陆宽这才将人放开。 “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过就是我俩之间有点矛盾没解决。” 皱眉想了下,直觉提示陆宽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因为王旭怀?” “不是,就是昨天没回来吃饭,跟她起了点口角。”漫不经心地撩了撩头发,周元默了几秒,又道,“对了,我刚问你那事,有思路么?” “说到这个…”茶色的眸子眯起,陆宽捻着下巴思索,”那时候确实有件事让我觉得不寻常。” “什么事?“ “就是新能和顺发莫名其妙就到了王旭怀手上…”傅煜的名字顶到喉口,陆宽感到膈应,换了个说法,方才继续,“查这事的人告诉我,新能法人变更的手续很不寻常,股权也不对劲。” “顺发呢?” “顺发被低于转让评估价百分之六十收购。” 周元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是当年挂牌后没人竞价么?” “好像不是…”搔了下前额,陆宽努力回想傅煜的原话,“…说是当年有意向竞价的公司很多。” “都被挡掉了?” “嗯。”陆宽迟疑地点了下头,面露歉意,“当时我的注意力没放在这件事上,所以听过算过,忘了跟你说。” 周元闻言,双手紧绞,静默拧眉。 陆宽小心地观察着,见其眼色逐渐森然,试探道,“会是宋延么?” 轻蔑地笑了下,周元嗤然,“不会,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陆宽不由疑惑,“那会是…” 周元打断,“这事是傅煜告诉你的?” 听见忌讳字眼,陆宽面部肌肉不受控制,顿时一凛。 “哦?傅煜?傅煜不是你老板么?” 宋延不知何时出现于周元身后,玩味地睨着陆宽,一副待看好戏模样。 愤怒神经被挑动,陆宽额角微微绷出青筋,“关你什么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老板。”耸了耸肩,宋延展臂一揽,从后环住周元的腰,拱火道,“我来叫我老婆回去,至于你的事,我是一点不关心。” 思维陷在新能与顺发当年的异状中,周元急于回座,懒得理会他二人间的汹涌暗流。 回身瞪了眼宋延,拍开他的手,她冷声斥道,“行了。” 说罢,撇下二人,兀自举步回桌。 甫一回到座上,她即自包中翻出手机,调出傅煜的微信,发去一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市里? 然而,这条消息一经收到即被久久搁置,直至数日后方被读取。 彼时的傅煜正忙于应付任中融一早定下的安排——日日与梁树申一家聚餐。 其余时间亦不曾闲着,上门拜会各路领导,随任中融出席各类家宴。人仿似不断旋转的陀螺,分身乏术,丝毫没有喘息空间。往往一回家,草草洗漱过后,便沾上枕头不省人事。 初四这日,任中盈体恤儿子,提前跟任中融打好招呼,傅煜终于得以回母亲家中稍作休憩。 吃过午饭,傅煜闲适地倒进偏厅的长椅内,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一眼望不到头的未读消息被一目十行地掠过,浏览至周元头像那一栏时,快速下滑的屏幕稍稍停滞,尔后指尖一划,点了进去。 嗓中溢出一丝闷笑,傅煜想了下,编辑出一条微信回复过去——有事找我?自己来北京。 尚未退出聊天界面,身后即传来窸窣响动。回头一看,只见任中盈捧了一杯茶,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妈,你不睡午觉?” “不睡。”浅啜一口热茶,任中盈搁下茶杯,迭起双腿,正色道,“来聊聊你的事。” 应了一声,傅煜坐起身,诧异道,“我的事?” “跟梁旎奥的事,你怎么想?” “我不愿意。” “嗯,这我知道。我想听的不是你的意愿,而是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我觉得…梁树申处事太过专制霸道,一旦跟他扯上关系…势必会被他捏在手中,从而阻碍我未来发展,甚至会影响到我爸…” 深吸一口气,任中盈打断道,“我问的是梁旎奥,不是梁树申。” “梁旎奥?我对她没有任何看法。” “你对你的婚姻没有任何想法?” 傅煜不假思索,“对我有利就行了,是谁都无所谓。” 垂眼拨了拨腕上的镯子,任中盈叹息,“你的想法太幼稚。“ 傅煜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眼梢,“利益联结,各取所需就好了。“ “那万一对方不乐意呢?“ “提前说好不就得了。” “这日子久了,人是会变的,说好的事自然也会不作数。” “所以我希望能找一个有分寸感的结婚对象。” 打量儿子几秒,任中盈无奈地笑了,摇头道,“人是有感情的,就算是一开始各自为了利益结合,但日子久了,谁能保证没有变化?况且跟你家世相当的女孩,哪个能任你在外面随便逍遥?就是她们不计较,她们家里会不计较么?” 傅煜没吭声,蹙眉思索片刻,继而困惑地望向任中盈。 “您想说什么?” “婚姻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利益结合,你至少得存着点喜欢,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天长日久,即算是你,日后也会盼着身边人多少能相敬如宾,知情解意。” 傅煜咬唇,细细品味着这段话,欲反驳,却又不得不认同任中盈所言有几分道理。 “嗡嗡——” 搁在膝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傅煜低头,瞅见屏幕上弹出的回复。 ——好啊,哪天去找你?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棘手 视线始终追随着儿子,因而细小的走神一经出现,便即刻被捕捉。 任中盈不动声色,再度捧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道,“怎么不说话?” 游离一瞬,傅煜很快意识到失态,然指尖却似自有意识般,分毫不知轻重,先一步将消息回了过去——初八以后。 拇指摁下锁屏键,手机被搁上茶几,随后傅煜抬头,神色如常,“刚有点正事,对不起,妈。” 将一切尽收眼底,任中盈柔蔼的眼底透出几分兴味。 无需询问便知方才打岔的消息必然不是什么正事。 虽然因工作调度,历年与儿子相处时间有限,可即使他的颦笑掩饰得再好,也无从逃过她被岁月淬炼过的敏锐,亦无从逃过直系血缘的感应。 摩了摩杯耳,任中盈耸肩,“那继续。” 见母亲投来的眸光意味不明,傅煜不自在,摸摸鼻子,侧身望向沙发后高悬的油画。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跟谁结婚,选择什么样的人,这一切其实都不在我。适龄未婚,又能够的上舅舅眼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还要谈喜欢,那就更难。” “你呀。你可不是为他结婚,结婚以后的相处维系,他可帮不了你。” “可我要喜欢了,他看不上,又能怎么样呢?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任中盈闻言,倏地语塞。 前程往事如电影,帧帧于脑海内清晰放映。 无奈苦笑,她想,可不是么?自己年轻时未能做到之事,指望下一代去了却遗憾,实在立不住脚。回忆她与傅淮年二十多载婚姻,即便他比照着她心中所期,一步步登至高位,而她何曾又有过半分倾慕与感激呢? 最多不过仅仅倾佩罢了。 怅然叹了口气,任中盈扶额伤神道,“算了,这事就由你吧,我去睡了。” 四日后。 刚刚将后日的航班信息发送给傅煜,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 周元撂下手机,冲外应了声“进来”。尔后小林神色忧愁地推门进入,至办公桌前站定,咬唇踟蹰半晌,望着她欲言又止。 已然畏惧这副遇难事必上脸的反应,周元条件反射地弓起背,皱眉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唉声叹了口气,小林对上周元目光,“刚刚收到通知,成都跟杭州两所初中的办学执照都被取消了。“ “为什么?” “…受到双减政策的影响,以后招收非外籍人士子女的初中只能按照民办私立学校办学资质申请,不能够按照以前的国际学校执照报批了。” 心里咯噔一下,周元暗道果然没好事,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影响?” 小林搓了搓手,“还有就是,一旦我们申请的是民办私立初中办学资质,那毕业生就需要参加中考。” 神色骤冷,周元难以置信,“什么?” “叮零——叮零——” 不待小林回话,办公电话忽然急促响起。 舒掌掐了掐涨疼太阳穴,周元烦躁地啧了声,抓过电话,“喂?” “周总…我是陈校长。” 慌张的语气甫一入耳,紧绷神经即摇起警铃——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握电话的手紧了些,周元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你看到网上发布的视频了吗?“ “什么视频?“ “蒙特利家长的爆料。” “内容是什么?” “内容是我们老师勾引家长。” 默了约两分钟,周元强制吞咽了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握拳捶了下桌子,她吩咐道,“现在把视频发过来,然后等我消息。在我没有给答复之前,任何人问这件事,一律不要回应。” 挂断通话后,小林见周元面色发黑,怯怯道,“嗯…刚才我还没说完。” 翻起眼皮,剜他一眼,周元不耐,“还有什么没说?” “受这个政策影响,陆续有国际学校在关停,如果我们能够拿下执照,这个情况对我们未必没有利。” “…知道了,出去吧。” 待小林一走,周元仰进椅子中,久久没动。 方才好似有一口气憋进嗓子眼里,令她险些窒息。 翻出烟盒,敲出一支,擦燃火机,怼着橙色火焰狠狠嘬吸两口,尼古丁迅速地疏通了神智。 缓过少许后,她摸过手机,点开了陈校长发来的视频。 视频的第一段为住宅内监控所录,画面中一对年轻男女于沙发上的拥抱亲吻,其后伴随着文字讲解——知名幼儿园老师勾引学生家长,并数度趁男主人不在潜入其家中幽会。 看完视频,周元复而去各大社交平台搜索关键字,查阅其传播广度。 幸而正值冬奥,各大平台的热度被体育赛事占据,这条爆料视频并未引起讨论度,不过视频的播放量仍不容小觑。 强逼自己沉着应对,周元凝神思考十分钟,脑中拟出一个初步解决方案的雏形。 她给李校长发去消息询问汤束醒母亲的联系方式,而后调出陈校长的名片,拨了过去。 “喂,周总?” “简单说一下家长背景和老师背景。” “学生的父母都是国企的小领导,这个涉事老师是我们前年招进来的应届生,叫丁易。” “就这么点?没了?“ “嗯…“察觉周元欲追责,陈校长额角渗汗,”没了。“ 咬紧烟嘴,周元恼火道,“背调没做?你们就是这么管理的?出了事连当事人的背景都摸不着?” 约莫一年未挨过训斥,陈校长倍感压力,“据其他老师和他的办公电脑数据反映,丁易有赌球的习惯…我猜想他是为了获取赌资,所以从学生家长中入手。” “知道了。” 蒙特利管理的混乱程度令人惊心,掌握信息后,周元懒得多费口舌,干脆地掐断了通话。 帮忙 审视着桌对面低头啜茶的周元,罗充琪微有些不可思议。 昨日接到其突兀来电,邀约今日午间餐叙,原以为是谈汤束醒剑桥预科的进展,不成想竟是托她删除平台上有关其学校的爆料。 二人素昧平生,此等大事竟妄图通过一顿饭解决,她只觉周元此人涉世未深,将人情世故想得太过容易。 且不说上回汤束醒与同学发生冲突,其未出面维护使得她在沉思仁处碰了钉子,心生怨怼。便是没有此事,她也绝无可能因汤束醒在艾顿读书,轻易卖出这份不俗人情。 “周小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职权范围有限。“ 意料之中的答案,周元并不气馁,抿嘴很轻地笑了下,她抬眸望向罗充琪。 “汤束醒妈妈,这个忙对你来说不难。“ “我们之间谈不上帮忙,大家不认识。“ 罗充琪性子急,一向没有耐心,见周元似是听不明白,遂不再留情面,直接挑明。 “嗯,确实。“点了点头,周元从包里翻出一沓资料,推过去,“您看看这个。” “这是…”瞟了眼页面抬头,罗充琪脸色骤沉,”你拿这份成绩单威胁我?“ 周元半点不怵,“当然不是。我只是来告诉您,按照温切斯特公学出具的这份汤束醒的真实成绩单,他上剑桥预科是不可能的事。“ 罗充琪霎时气急败坏,拍桌道,“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你觉得我儿子非艾顿不可了?全中国没有其他国际学校能让他上剑桥了?“ 慢悠悠迭起腿,周元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以汤束醒的资质,国内能送他进剑桥的学校暂时没有。如果您愿意退而求其次,选择除牛剑外的学校,那自然除艾顿外有非常多的去处。 汤束醒的学业一向是罗充琪一大心病,她与汤建邺皆是国内复交本科,藤校硕士,不知二人基因如何排序,竟最终正正得负,生了个不会念书的儿子。 夫妻奋斗多年,自然深知跨越阶级的不易,然若未来想将汤束醒强塞入精英层,不至阶级跌落,除却父母的关照外,强势的名校在人生开篇亦是不可或缺一环。 眼下最为在意之事被对方拿捏手中,罗充琪虽怒不可遏,却全无办法。她不得不承认周元所言非虚,汤束醒在公平竞争进牛剑的这条赛道上,丝毫没有竞争力。 绷着脸沉默半晌,罗充琪忽而想起什么,“你说的没错,可你也别忘了,乐读的AB轮全是Radiation Capital的。“ 周元勾唇,“确实是,但沉总不也说过么?汤束醒不愿意读,随时可以转学。“ 言语来回之间,孰强孰弱已明,再争执下去毫无意义。攥着筷子的手绷出青筋,罗充琪愠色难掩,却松了口,“行吧,这事我能压下去。” 周元未露喜色,仿佛一早即知答案般,淡声道,“那就麻烦您了。” 翌日。 不过短暂一日,蒙特利的爆料视频在主流平台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周元并未就此掉以轻心,此次事件显然因蒙特利管理层失职而生,若无法查清问题本源,往后此类事件频发的可能性不低。 因此临去机场前,她又拨去电话,托江润与赵迪芮动用市里关系查询丁易背景。 虽无任何证据指向其入职与乐读高层有关,然直觉告诉周元,这件事或有猫腻。 心里藏了事,两日夜间忧思辗转,因而几乎不曾好眠。 是以上机后,想着此番去北京亦不轻松,周元调平椅背,将毯子盖过头顶,迫使焦虑的思维镇定,借碎片时间补觉。 抵达首都机场已近晌午,周元昏昏沉沉地拖着行李,慢悠悠地行至接机大厅,打眼一瞧,便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捕获了那双笔挺的长腿。 零下的温度,这人仍是一条单裤裹身,周元见了,不由替他打起寒噤。 二人的目光于空中相逢,傅煜叁两步迈过来,抽出她手中拉杆,尔后歪头觑她,满是促狭, “哟,看看这是谁来了?“ 周元忍俊不禁,“小傅司机的老板呗。“ “口气不小,一会儿别托我办事儿啊。”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傅煜含笑警告,随即转身,冲外努了努嘴,“走吧,车就在外面。” 出了自动门,将行李递给伫于车旁的司机,傅煜绕道自另一侧上车。 拉上车门后,他抽出杯架,倒了两杯温梨汤,给周元递去,“想吃啥?” 抿了一小口,周元道,“有点困,想回酒店歇会。“ 眼梢一挑,傅煜哼了声,“你来还订酒店?瞧不起谁呢?” “那我住哪儿?” “我家不是地方?” “住你家不好吧。” “还住我家不好?多大人了你?”舌尖顶了顶齿槽,傅煜撇嘴轻啧,“要不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前言不搭后语,周元茫然,“啊?什么事?” “咱们能不端着了么?累不累呀?” “…你有病吧?” 见周元气结,傅煜嘴角缀着的笑意愈发恶劣,他倾身凑过来,附耳戏谑道,“咱们几进几出了?数得清么?还这么生分?你说说到底谁有病?” 温热的气息搔动耳廓,微有些痒,致使周元一时未解,愣了片刻才反应出其言下之意。顿时双耳发烫,她立即朝后撤开,侧目瞪他,嗔道,“你最有病!” 目光上巡,那两抹粉色尽收眼底,傅煜勾眼扬了扬下巴,“那你耳朵红什么?” 不待周元答话,又闻他阴阳怪气地蹦了句,“哎哟,不会是敢做不敢当吧?” 志在必得 盯着那两片不断翕动的薄唇,周元微有些烦躁,“谁敢做不敢当?” 薄薄的眼皮一眯,傅煜屈指勾起她的下巴,“又急了?你看你说两句就急。” 周元不着痕迹地避开,“你不觉得你挺烦人么?” “我要烦人,你还来找我?” “这不是有事求你么?” “哦。”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傅煜吊起眼梢觑她,“求我不能电话里说?非得上门啊?” 颠倒黑白早已不是初次,偏生周元屡屡难以适应,再度没忍住黑了脸,“你多少能要点脸么?不是你叫我来的?” 见人恼了,傅煜玩味笑笑,随即正色道,“这次来为了什么事?” 周元闻言,拧了下眉,思量究竟沉若明与学校执照孰轻孰重,二者于脑中交互相抗,一方面私心欲弄清沉若明与当年顺发、新能之间的牵扯,而理智却提醒杭州与成都两校的办学资质迫在眉睫。 几息过去,她面露纠结,却有了取舍。 挪了下位置,她扳正身子,看向傅煜,“双减政策把我杭州跟成都的国际初中办学资质给拦下了。” 傅煜挑了下眉,垂眸沉吟,“嗯…你觉得这事儿我能办?” 周元惊讶,“…不能?” “求人是这么求的?” “那要怎么求?” 没吭声,傅煜折手搭颈,懒靠上车窗。目光浑浑地望着她,叫人猜不透情绪。 要说此事可大可小,若与他平日有利益往来的熟人,简短一通电话拨来,这事他必然扭头就给办了。然而周元显然不属此类,照他通常的习惯而言,逗着玩的女伴,顺水推舟的人情可送,需他欠人情托关系的事决计办不了。 可…人都来北京了,夸下海口后不给办,明面属实说不过去。 悄悄打量着,周元心下暗暗打鼓,不解其前后差距过大的态度所代表的意思。 “我确实能办。”很轻地笑了下,傅煜挪开目光,把玩起杯盖,声色平平道,“但你欠这人情可大了。” 周元悄悄舒了一口气,扭身自包中翻出烟盒,不紧不慢抖落出两根烟,叼进嘴里,擦火点燃。 尔后俯身给傅煜喂去一支,方才缓缓道,“你要想要回报就直说呗,咱们好商量。” 难见她服软,傅煜一时没绷住,失声笑了笑,“你还挺会来事。” “还行,总得会点。”周元撇撇嘴,复又拉回正题,“这事要办的话得多久?” “快的话就一顿饭的事儿。”吐出一口烟雾,傅煜懒散地抻了下肩,似是想到什么,又说,“不过这个人情,你得还。” “怎么还?” 碰了碰她放在手边的脸,傅煜漫不经心道,“我要知道你老公跟安诚邦之间的实际往来。“ 周元一听,皱眉思索了下,亦对过从甚密的二人心生探究,因而未留意此话间有何不妥,爽快地应了声“行”。 几不可察地嗤了声,傅煜撤开手,心道这女人果真是个骗子。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此才更有趣不是?跟解谜似的,倒也为乏味日子增添了些色彩。 正思量着,兜内的手机忽传出连串响动,掏出来一看,是梁旎奥来电,他分神想了想,只觉无心伺候,索性将手机扣置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梁树申握着茶杯,倚靠在沙发中,目光紧盯着不远处凭窗而立的女儿,见其半晌未播通电话,不悦开腔道,“没接?” 望着暗下的屏幕,梁旎奥摇了摇头,暗自松了口气,踱回沙发坐下。 “那我给他打一通。“ 言罢,梁树申搁下茶杯,欲去摸茶几上的手机。 眼疾手快地抢过手机,梁旎奥无奈叹息,“爸,你也得给别人一点空间。” 横眉冷哼,梁树申对此很是不屑,“他需要什么空间?我们腆着脸求上去,他跟他爹倒还不乐意了。” “我跟他要不就算了吧,我不乐意,他也不乐意。何必非要赶鸭子上架呢?” “什么时候你们乐不乐意还重要了?” 凌厉的眼风扫来,梁旎奥霎时气焰全无,低垂下头,抿唇噤声。 “他不乐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乐意,你呢?你最好别不乐意。“刻意顿了顿,梁树申加重语气道,镜片后精光闪烁的眸子风雨欲来,”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别以为你藏着掖着我就不知道。“ 七寸被掐,梁旎奥交缠于一处的十指打起哆嗦,父亲的威严之下,她无处遁行已成常态。 然甫一想起前几天才尘埃落定的调令,她生怕被梁树申瞧出端倪,复又牵连盛耀,遂咬紧牙根,忍下惊恐,抬眸看他。 ”爸,这人这么多,怎么就非他不可呢?“ 梁树申闻言,立时握拳锤了把桌子。 桌面搁着的轻巧白瓷杯不吃力,一下被掀翻在地,茶汤泼进纯色地毯,湮开一滩水渍。 “人这么多?笑话!” 入耳的嗓音寒气漫溢,仿佛结了道道冰棱子,梁旎奥畏惧,颤颤缩了缩脖子,彻底没了声响。 “我问你,你去哪儿给我再找一个家世比他好,助力比他强,财力比他丰厚,舅舅姨妈各个都把他当亲儿子宠,乐意给关系给钱,跟你适龄恰好还未婚的?“ “…没有。” “所以我对他是志在必得,懂么?“ “…懂。“ “稀泥糊不上墙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以后没那么多你说话的份儿了。”冲搁在桌角的手机抬了抬下巴,梁树申示意,“继续打,打到他接为止。” 轶闻 因周元先前并无吃饭的意愿,恰好此时也并非饭点,司机在傅煜的授意下将车辆径直驶向了东四环。 进入别墅区的大门,车轱辘在光秃树杈林立的道路间打了个几个弯,又碾过一地黄叶,到了院门口。 仿古格局的中式院子坐落于湖边,坐北朝南,与小区内大面积凋零的绿化不同,朝湖的一侧多种着终年青翠的植被,萧索寒凉的景象被隔绝门外。 甫一下车,草木的葱郁勃发扑面而来。 傅煜下车后,脚步顿了顿,睇了眼院中斜停的军车,冲立在门口的佣人道,“谁来了?” 佣人上前几步,“范兴宇跟温子凛来了。” 周元听了一耳,偏头问,“约了客人?” 傅煜想起一路震动不断的手机,翻开一看,梁旎奥叁十几通的未接里确实穿插了几通温子凛的来电,他轻啧一声,道,“不请自来的。” 两人并肩进入屋内,还未被暖意笼罩,未经收敛的谈笑声即窜入耳膜。 听见动静,温子凛快步踱至门边,“你他妈跟谁打电话…”目光巡至在侧的周元,他霎时顿了顿,促狭地抿了抿嘴,“哟,咱俩来的不是时候。” 傅煜挑眉看他一眼,走过他身边时,将手机递过去,“自己看。” 温子凛扫一眼,“呵,你这骑虎难下呀。“ 傅煜头疼,懒得跟他贫,回身横他一眼,“你穿这一身来,准备给我汇报工作?” 温子凛笑骂,“放屁,老子刚跟家里拍完全家福就接上范兴宇来找你了。” 周元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温子凛亮眼装束,兴许在市里穿军装出游不便,温子凛素来一身便服出场,是以平素也未觉其气质与周遭人等有何不同。 然今日他一身挺括的墨绿军装礼服包裹于身,坚实伟岸的身姿被衬出别样轮廓。 目光细细打量,除却军帽外领花、袖章、臂章、军衔、绶带繁琐地缀在军服之上,倘若气势不足,便轻易叫人被衣服夺了眼,然他却将这身夺人眼球的礼服压得死死的,令人着眼于他英气逼人的硬朗五官之下。 见傅煜走了老远,周元仍杵在原地,盯着他发愣,温子凛不由怪异,“你不会不知道我是部队的吧?“ 周元顿觉不妥,移开视线,“知道…这不没见你穿过军装么?” 搓了搓下巴,温子凛往墙边一靠,紧了紧领子,“是不是挺帅的?” 周元想了想,“嗯,人模狗样。” 温子凛白她一眼,倒也不气,“当你夸我了。” 落座后,佣人忙前忙后地泡茶换水,周元则捧了一枚枣泥酥,懒倒进沙发。像是一只倦怠的猫,半支着眼皮,边小口小口地啃,边心不在焉地听叁人聊天。 话题聚焦于她不曾听过的人事上,因而不一会儿,她便捂嘴打起呵欠。 “…确实,谁他妈知道那个傻逼玩意儿咋想的。” “可不是么?不过…诶,听说没,最近张崇善那个老家伙好像被查了。”丢了捧花生壳,范兴宇饶有兴味地看向傅煜,“你爸跟你说没?” 傅煜不屑耸肩,“不知道,横竖不关我的事。” 温子凛促狭地笑了嗓,“我猜跟你大姨夫沉思仁脱不了干系。” “你他妈有病吧!”冷脸踹了温子凛一脚,傅煜忽生几分好奇,“怎么回事儿?” 范兴宇点了根烟,呼出一口,“我爸前些天不是上汪江家拜年了嘛,然后回来跟我妈关屋里说来着,被我扒门缝听见了…” 傅煜皱眉打断,“谁他妈在意你怎么听见的,能不能说重点?” “这事儿说起来还挺长,好像是当年张斯佳相中了沉思仁,但沉思仁奶奶不答应,他奶奶嘛…你也知道。”范兴宇跟傅煜对视一眼,方才继续,“这出身高的很,自然瞧不上张崇善他们这种一代发家的货色。这老太太一直有哮喘,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利索,有一回急救上叁零幺,照理说她这级别肯定该先治,谁知道偏就给晾病房里,结果晾半小时人没了。” 周元闻言,靠在傅煜肩侧的背脊猛地一震。 傅煜察觉,侧头瞥去,“怎么了?” 周元颤声道,“没事儿,抽筋了。” “嗯。”揉了两把她的头发,傅煜朝范兴宇道,“继续。” “后来吧,问责了一堆院领导,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这俩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是结婚了。但是吧,汪江这人老辣,一直觉得张崇善是条会咬人的狗,就在这事儿上多花了点心思,一直留意着。没成想真被他给查出来了,那天急救值班的主任是当年张斯佳她妈的一个学生。” 温子凛听见,插嘴道,“军二大的?” “不是,也不能算学生吧,就在她手下共过事。而且这事儿做的隐蔽,记得九几年抗洪抢险么?这俩人就那会儿有过一段交集。” 思忖片刻,傅煜倏地嗤了声,“所以汪江一直摁着这事儿没说,就等张崇善跑别人那儿了才给他抖落出来。” “我估摸着沉泽南父子也一早查到这事儿了,他们布的局一环扣一环,只不过现在这多米诺骨牌刚推起来,看不出多大水花儿,往后看张崇善难翻身。”范兴宇搔着额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小妈要跑你爸那儿哭,你说你爸会插手么?” “我他妈怎么知道!”面色沉了几许,傅煜的嫌弃不予掩饰,“最好连她一起给端了,以后耳根清静。” 温子凛拈了块艾窝窝丢嘴里,边嚼边乐,“我看你爸不会袖手旁观。” 胸口的火乱窜,傅煜瞪他,“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滚蛋!” 知恩图报 翌日。 呛鼻的烟味送入鼻腔,周元呼气不畅,悠悠转醒。 支手瞥了眼坐在床角的傅煜,他耷拉着肩膀,似乎兴致不高。不过自昨晚深夜温范二人走后,他便电话消息不断,人焦躁得如同一根随时会燃爆的炮仗,叫她陌生。 睡前也未曾与她交流,他侧着身子,攥着手机反复查看。 直至困意袭来,她意识朦胧之时,仍隐约听见他因焦躁而不断翻动的声响。 鉴于交情尚浅,她无法冒昧询问,是以他的一切反常,周元只能故作不知。 不过动动脑子便清楚,他的不同寻常与张崇善即将倒台且会牵连上他爸脱不了干系。 她侧卧着,静静观察他半晌后,径自摸枕头下的手机瞧了眼时间——九点叁十。 傅煜察觉动静,扭过身睇她,“醒了?” 周元捂嘴咳了一嗓,“被你熏醒了。” 嘬进一大口,傅煜随手将烟蒂甩入烟缸,随即抖了抖睡袍,起身道,“我要出趟门,你继续睡?” 周元愣愣地望着他,“哦…行。” 迈向衣帽间的脚步顿了顿,傅煜意识到自昨日打傅淮年电话不接后,他的情绪便有些不当。 因而顿时掬起些许笑意,回身折返至她那侧床头坐下,“我得去我爸那一趟,两小时后回来。” “没事儿,你忙你的。” “嗯,你的办学执照这个月底就能办好。” 周元闻言,立即颜开,“哦…那太好了,谢谢。” “行,那你自己待会儿。” 场面话说的差不多,傅煜无心再逗留,快速梳洗换衣后,匆匆出门。 靠在床头醒了会神,周元将昨日吸收的消息复又剥茧抽丝了一遍,细细捋清事情脉络后,她赫然惊觉昨日分析消息后的遗漏——傅煜同沉思仁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于是心下警铃大作,顿时意识到眼下半只脚陷进了泥潭中,形式进退维谷。 日后即便不被盛耀揭穿,自己亦难轻巧脱身。 仓皇一阵,她下床寻摸出白色手机,反复斟酌几许,她给沉思仁发去了一条微信——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因未经知会便贸然上门,是以佣人打开门的刹那,见是傅煜,神色不由惊了惊。 傅煜看在眼里,闪身自鞋柜上抽出一双拖鞋摔下地,尔后长腿一抻,蹬进鞋中,疾步进了屋内。 彼时张尤佳起床没多久,正坐在小桌边,捧着奶茶看电视,见他进来,脸色不由突变。 “我爸呢?” “他…在里面打电话。” 自婚后,张尤佳即不曾与他单独相处过,是以无法自控的战兢令她绷紧了身子,僵硬地地抬手,指向里屋。 眉心蹙了蹙,傅煜定在原地,未如其愿朝里走去。 “昨晚是不是你把我电话摁了?” “什么电话…不是我…” 山核桃似的棕亮眼仁闪了闪,张尤佳应对无措。 傅煜对她的敌意近两年来只增不减,虽一早知道嫁给傅淮年后少不得遭他白眼,但屡屡仿似喝畜生的态度,却不得不叫她委屈。 “不是你?”拽过一把椅子,两腿一抬,架至张尤佳身旁的椅子上,傅煜冷脸沉声道,“两通电话接起来听见声儿就挂掉了,你跟我说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你对我成见太大了。” “你说说到底是我对你成见大呀,还是你脸大呀?你不先演农夫与蛇,我能在这儿跟你废话?“ 嘴唇哆嗦了下,张尤佳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面色煞白。 “咯吱——“ 里屋的门应声而开,傅淮年阴沉着脸,踱步出屋,那双常年不见喜怒的眼中淬出零星怒意。 “够了!你还懂尊重人么?” 大剌剌地垂着手,傅煜分毫欲起身的意思也无,半支着眼觑傅淮年,面色阴翳。 “爸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 “我看见了。” “那你的回复呢?” “这件事我没必要跟你交代。” 好似一早料到如此,傅煜神情并无波动,“哦,那就是说你要为了她掺合进去了?” “我说了这件事没必要跟你交代。” “对,我怎么给忘了,现在你俩是一家人。” 傅淮年冷眼审视着这个与自己亲厚不再的儿子,力不从心的感受清晰。 “你接受与否,这件事都改变不了了。” “好,行,好得很。” “以后来对尤佳的态度端正一点,不然就别上门了。” “端正?呵!”傅煜的视线一转,忽地投向张尤佳,尔后像是听见了某桩趣闻,咧嘴猛笑道,“他让我对你态度端正一点。诶,他忘了你不会忘吧?要是十几年前没有我跟范兴宇多事,你就被张崇善拿皮带抽死了!结果你还真是知恩图报啊,来我家献身…” “傅煜!”厉色自傅淮年沉着持重的五官间漫溢而出,他大步冲来,狠狠踢翻了傅煜搭在椅子上的腿,“滚,现在就给我滚。” 力道十足,傅煜眉头却未皱一下,施施然起身,他拍了拍裤腿上的尘,继而漠然地望向傅淮年。 “我可以滚,但如果你要为了她去保张崇善,淌进这滩浑水里,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张崇善翻不了身。” 置于争执之中,张尤佳缩着肩膀,一直不敢吱声。然此时听出门道却坐不住了,起身低声解释道,“不是…我不会让…” 不成想被傅淮年挥手打断,“行了,你说完了就赶紧走。” 傅煜冷嗤了声,大步离去。 待远处的门一关,张尤佳便跌进椅子中,喘了几许,才问道,“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呢?” 傅淮年闭了闭眼,呼出一口闷气,疲惫道,“他跟你铆上劲了,事实根本不重要。但凡我帮你,他就得唱反调,与其这样,不如让他误会,免得到时候事情朝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张尤佳心下动容,起身走到其身侧,握住他的胳膊摩了摩,“对不起…让你难做。” 搂过她的腰,傅淮年将人圈进怀里,宽慰道,“没事儿。”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馋 攥着白色手机等了半晌,久久未得回复,周元索性伸了个懒腰,洗漱下楼。 饭厅内的窗户朝阳,晨光在桌边推移,圆桌中心的茶盘上搁着袅袅腾雾的热饮。 融融的暖意引导着周元走过去,于桌边拉椅坐下。 拿铁的奶泡还未沾唇,候在一旁的佣人便上前询问她早餐选择,“早餐您是吃中式还是吃西式?” 周元愣了愣,搁下杯子,随口问,“哪种更好?” 佣人笑了笑,“都不错,要不一样给您来一份?” 估摸着傅煜出门急,回来兴许还要一起吃饭,周元稍想了想,即拒绝道,“算了,来份西式的吧。” 约莫十分钟后,早餐端了上来——培根蘑菇炒蛋吐司配芝麻叶沙拉与布拉塔芝士。 经黄油煸炙过的蘑菇香气逼人,煎脆碾碎的培根洒于顶部,与生嫩滑蛋相佐,咀嚼间释放多层次口感,涂于吐司上的白酱轻薄,若有似无地触碰舌尖,却赋予更浓郁的风味。 热食过口,微感油腻,遂转而将布拉塔芝士切开,伴橄榄油黑醋简单调和过的芝麻叶一同入口,霎时清爽。 饶是周元精于享受,却也不得不暗暗叹服傅煜更为深谙此道。 不过未待她用完,外间便传来开门的动静。 抹了抹嘴,周元起身,朝外一眺,就见傅煜跛着脚进了客厅。 “你起来了?” “一早起了,你…扭到脚了?” “…嗯。“ 兴许未料到她在楼下,傅煜的情绪未经润饰,冷肃一应显露在面。 撑着沙发扶手,极轻地抽了口气,他缓缓坐下。 “你这…要紧么?” “…没多大事儿。” 薄薄的眼皮恹恹地眯着,显然疼痛感强烈。 挨着他坐下,周元伸手撩起他的裤管,小腿皮肤上,大片紫青瘀痕乍眼。 皱了皱眉,刚想问这伤的成因,可甫一联系起他交代过的去处,到嘴边的话当即拐了弯,“…找点药涂?” 拍开她的手,傅煜满不在乎道,“涂不涂药,好的速度都一样。” 张了张嘴,周元最终选择缄口不语。 一阵冗长的沉默。 阖眼仰靠了会儿,傅煜似是缓过少许,睁眼问,“你不好奇我怎么弄成这样?” “不好奇。” “哟,稀奇。如果我硬要说呢?” 话虽如此,傅煜却并非想说。 此番若是换作他以往的身边人,必然恨不得将虚情假意发挥极致,上前嘘寒问暖,再借机照顾一番,加深热心印象,由此拉近彼此距离。 只不过如他这般外热内冷的人,对这种浮于表面的殷切别说感激,大多只有厌烦,觉得对方没有眼色。 因此当下周元的冷处理,倒叫他舒适。 周元提唇,“那你非要说,我就听着。” 哼笑一声,傅煜胳膊肘戳她,“走,陪我上去躺会儿。” 换了睡袍后,傅煜睁眼倒在枕头上,半天未说话。 饱餐一顿,周元在静谧中,眼皮逐渐发沉,消散未久的困意重席。 听见她打了个呵欠,傅煜转过身,支着下巴静静地望她,眸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他盯得精神不少,周元忍不住道,“不睡会儿?” “睡不着。” “那你翻个身呗,你盯着我我睡不着。” 眼梢一挑,傅煜朝前凑近些许,“谁让你睡了?” 周元皱眉,“睡觉还得要你批准?现在又没事儿干。” 要笑不笑地睨着她,傅煜道,“给你找点事儿干?“ 周元茫然,“什么事…“ 近在咫尺的唇突然前轧,毫无征兆地包覆住她,湿热的气息席卷,藏在淡然面具下的情绪随着顶入的舌尖传进口腔。 近乎发泄的吻,带着明显的怒意,舌肉紧绷,如同一条扫尾的蟒,入侵舌根,缠住她肆意翻搅,搅得津液呛嗓。却仍不放过,薄薄的唇封缄下轻咳,狠狠啜吸溢出的水花与喘息。 氧气不足,周元伸手推他,却被胳膊锁住腰,人更紧地贴上去,被他舔到喉口。 异物入侵感强烈,泪水很快充盈眼眶,剧烈的咳嗽声爆发,傅煜这才放手撤开。 捂嘴咳了片刻,周元忿忿,“咳咳…你给我找事儿做还是找罪受?” 悻悻摸了摸鼻子,傅煜憋笑,“劲儿使大了。” 猝然抬腿,寻着他的伤处蹭了蹭,见其顷刻白了脸色,周元学着他毫无歉意的腔调,“哎呀,我劲儿也使大了。” 目光徘徊于她狡黠的眉目间,那股子得意劲,令傅煜稍稍忘却了方才与傅淮年的不快。 捏住她的鼻翼,傅煜凑到她嘴边,搔着唇,轻声问,“昨晚没睡,你有没有馋我?” “…你猜呢。” “难猜,试试就知道了。” 说罢,抬手一抽,周元腰际的系带便被扯散,睡袍松垮敞开,其下堪堪遮住的胴体曲线随之展露。 另一只手伸过来,欲进一步将那挂不住的衣物彻底褪去,不成想被周元一把摁住。 “这么急,谁馋谁?“ “我帮你把想做的做了,怎么?不愿意?“ 周元被气笑,“你都伤了,要不我来吧。” 想了几秒,傅煜似是被说服,将手抽了回去,尔后躺平,下巴冲她一点,“行,那你来。” 先前几次皆被掌控,周元甫一得到机会,难抑的亢奋便从胸腔蔓开。 迅速撑手,一把翻到他身上,几下剥开他的睡袍,细密的吻从锁骨自下散开,同时手朝后伸去,握住半软的海绵体,轻轻搓揉。 感受到掌心内的物体逐渐膨大,亲吻变换成舔吮,悄悄探出齿尖,磨咬他胸前的淡色乳晕。 “太慢了。” “哦。” 点了下头,周元未抬眼,翻身坐到他腿边。 随后俯身,吞入一半坚挺的肉柱,舌尖顺着青筋鼓胀脉络摹了摹。 傅煜的气息霎时变重。 翻起眼皮,周元含糊问,“…那这样呢?” 室内未拉窗帘,正午的阳光正盛,自窗棂间跃进,洒在濡湿晶亮的唇面,钻进坏笑的眼里。 那模样熠熠生辉,令人浑身躁动。 傅煜抿了抿唇,“继续。” 倾诉欲 不成想周元不按条理出牌,闻言竟是全根吐了出来,尔后支手爬到他身侧,探舌舔起了鼓动的喉结。 戛然而止的滋味令傅煜翻了个白眼,伸手扣住她的肩,“你逗我玩儿呢?” 低低地笑了声,周元挣开他的手,随即脑袋向上迁移,咬住他的耳廓,“我发现顺序错了,得从上面舔起。” 湿热的气息充盈耳蜗,撩动躁动的神经,微痛里掺进几丝痒,傅煜的喉结颤了颤,难耐潮涌般上窜,致使他锁了眉关,“你能快点儿不?” 敷衍地“嗯“了声,周元的舌自耳垂下滑,溜至平宽的肩部,顺着骨肉的轮廓一寸寸地描,仿若给小猫梳毛,隔靴搔痒,叫人不自禁攒紧了拳。 津液一路铺开,阳光笼罩之下,身体被镀上一层湿柔的光,肌肉的轮廓更为清晰,深深浅浅,起起伏伏,勾人馋欲。 望着他刻意垂下,隐藏情绪的眼帘,周元心下好笑,再度把住那根不时搏动的粗硕,含入口中。 甫一进入,口唇包覆的龟头剧烈搏动,昭示了其主人急躁的事实,周元的舌头打了个旋,朝深处又吃进些许。 莹亮的津液随着不断的吞吐溢出口腔,润湿干燥的根部,随后五指缠上去,抚弄难以入口的皮肤,随即搓出一串滑腻的混响。 嘴角克制地抖了抖,傅煜按耐下将人摁在身上反客为主的冲动,静静地屏息感受,将这一刻拉长。 他一向爱在床上占据主导,原因不外乎是身侧往来的人中几乎无人能给他极致快感,不是放不开的忸怩,便是技术层面的缺失。 而他素来对身边的人无甚情感,少了这层纽带维系,无法尽兴的体验便纯粹直白。 性之于他,好比吃饭,掌握熟悉的口味往往不易出错,且他并非阅人不够,还处在尚且高低难辨的矇昧认知,所以体验不佳,再选择自力更生的麻烦,近几年他不欲再尝试。 然而…眼下的尝试却令他感到惊讶,自愿放弃了一贯的主导。 小虫啃噬般的麻,自轻拓进马眼的舌尖爆发,高频的吞吐之下,舌尖尚能如游走的灵蛇,无死角地抚慰过寸寸肉筋。 爽,爽得呼不上气。 咬紧牙根,傅煜遵从本能,挺腰朝湿热的深处顶弄。龟头不再受控,凶狠地向口腔深处钻凿,不时带入几缕垂落在颊侧的发丝,引得周元爆出一阵干呕。 睁开眼,傅煜拽住她的胳膊,“坐上来。” 周元瞥他一眼,不依,“…还没完。” 薄薄的眼皮一眯,傅煜松开手,玩味道,“到时候吐了别怪我。” 心知再口下去不过逞强,那骇人的腰力简直与往喉咙口塞刀子无异,周元悻悻撒开嘴,却不愿服输,“瞧不起谁呢?” 耸了下腰,直挺挺的硕硬打过她的唇,傅煜调笑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周元闻言,眼梢得意地挑了挑,尔后跨坐至其胯间,缓缓握住那柄滚烫,朝腿缝间蹭。 鼓胀的肉仞甫一触上外阴的粘湿,便似自由生命般跳了几下,周元屏着呼吸,拨着它划了几个来回,抹开肉缝,缓缓吃进去。 穴肉褶褶展开,窄小的缝隙霎时被捅成巨大孔洞,傅煜吊着眼梢望去,粉肉翻卷,仿佛容纳不尽,却又不断滚下露珠,润滑着这场吞食。 坐到底,是前所未有的深,带了十足的胀意,令周元释出一声长叹。 未待她适应,臀后的腿忽而支起,紧接着大开大合的挺送将周元捅得软倒下来,趴伏在他颈边,无序呼气。 侧头咬住她煽动的鼻翼,傅煜抬手,寻摸肉缝内的鼓胀小核,拇指狠捻,食指轻掐,逼出她皱眉的轻叫。 喘着粗气,傅煜问,“还会…什么招呼上来?” 撑着他的胸口坐起,周元扛住上抛的力道,手向后探,握住饱满的囊袋,轻轻搓揉,尔后两脚一蹬,向后蹲起,夹咬住那柄穿梭不停的凶器,“…怎么样?…满意吗?” 巨大的刺激令傅煜眼色黯了黯,他倏地起身,咬住周元的唇,伸出舌肉翻搅。 紧贴的皮肉蒸腾出水汽,汗珠溢满二人脸颊,半晌后,周元吐出他的舌,情色地将挂在其鼻尖与下巴的汗珠舔去,霎时激得扎在宫口的性器涨大几分。 主卧的床头柜里只有两个套子,当空空如也的盒子被甩落床下,日头爬到西面,两条不知疲倦的舌头仍与下体般胶着地缠在一起。 拍了把她白腻的臀,傅煜哑声道,“…没套了我打个电话叫他们送上来。” 快感超载,周元意识昏沉,“我包里有…” 将人揽着起身,自长凳上够来她的包,随意翻找几下,果然在最里处瞧见一枚套子。 眉梢不自觉地挑了挑,傅煜盯着套看了几秒,方才退出戴上。 良久后,二人瘫倒在枕头上,平息剧烈运动后狂乱的心率。 捞起周元汗湿的发丝,绕在指尖缠了缠,傅煜突然有了倾诉欲,“我爸娶了个跟你一样大的女的。” 神经尚且迟滞,周元闻言,不由惊讶,“啊?是么?” 傅煜倦懒地耷下半拉眼皮,恹恹道,“嗯,这女的还是跟我一个圈里长大的。” 话题委实敏感,周元斟酌道,“是你多大时候…” 不待她支吾出个所以然,傅煜抢白道,“跟我妈离了一年之后娶的,不过要说他俩早先没啥,你信么?” 属实不愿掺合进不足为外人道的家族秘辛,周元脸色微微发白,机械地顺应其意道,“…有点难。” 鼻腔释出一声鄙夷的轻哼,傅煜冷声道,“嗯,所以我今天上门找事儿去了。” 随后在周元的震惊注视之下,他不管不顾地将今日冲突详细吐了个干净。 直至夜里,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心慌,对于自己陡然向一个并未深交之人袒露心迹的行为,深深存疑。 莫非在傅淮年处受的打击太大了? 实是不得而知。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天大的笑话 周元收到沉思仁回复,已是叁日后。彼时她正收拾箱子,准备乘晚间航班离京。 而楼下的赌桌上正聚了傅煜与温子凛一应人等,热火朝天地玩着炸金花。熙攘的笑闹声穿透天花板,扔掷筹码、摔牌的响动亦隐约可闻,这群人却仍不尽兴,数度遣佣人催她下楼作陪。 “好…我还得再弄一会儿。” 心不在焉地应了声门后,周元起身,走至床头坐下,划开屏幕读取消息。 ——有要紧事么?没有的话最近不方便。 眉头皱了皱,周元反复揣摩这句话背后的深层意图,究竟是不愿见面还是不能见面,联系除夕那日沉思仁明显软化的态度,她颇有些琢磨不透。 静坐半晌,周元一时没忍住,将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 “喂?” 低磁的声线平和,与先前几次的寒凉不同,夹带了几分软化的亲昵,周元顿时松了口气。 “最近很忙么?” “还好…”给办公室桌前傻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离开,沉思仁目送其带上门离开后,方才缓缓开口,“跟以前一样,但我最近出行不方便。” 念起几日前听来的轶闻,周元试探问,“因为你离婚的事么?” 稍一沉吟,沉思仁即发觉并无瞒她必要,遂答道,“对,有人盯着我。“ 淡淡“哦”了声,周元不知该如何接话。 “想见我?” “对。” “要不你来公司,嗯?” 周元吃惊,霎时瞠目,“会不会太显眼了?” 很轻地笑了声,沉思仁淡淡道,“那你自己看吧。” 无可无不可的语气,周元挣扎两秒,念及趁热打铁的必要性,按下顾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调出备忘录中的行程表,沉思仁的目光在屏幕上梭巡了几个来回,最终停留在月底一栏,“二十七或者二十八号。” “二十八号好了。” “行,听说你找过罗充琪了?” 周元愣了下,很快意识到定是罗充琪咽不下那口气,将被要挟之事捅至了沉思仁处。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嗯…对,处理一点学校的事。” “心虚什么?这件事你办的很漂亮。” 与从前二人情热时无差的温和态度令周元摸不着头脑,咬了咬唇,她忍不住问,“你对我…态度为什么转变了这么多?” 手扣在桌沿摩了摩,沉思仁燃起一根烟,吞吸两口,“大事面前,我在意的那些都是小事。 “你是说…” “嗯,没必要在低谷期再给你施加压力。” 嘴皮磨了磨,周元失语。胸腔震动着,仿佛有夏日的飓风过境,滚烫而潮湿。 察觉听筒那头逐渐发沉的呼吸,沉思仁夹烟的手提了提,尔后纤薄的嘴角无可奈何地勾起。 “先解决好眼前的困境,其余的事不要多想,你的价值在乐读而不在家里。” 他的声调很平,听不出太多情绪,然而切实的温度却通过这席话传递过来,徐徐将她近段来的惊惧忧思一一抚平。那些压在心底无从道出口的压抑、痛苦、纠结、不安,在他强大的洞悉之下, 化作了一个个无足轻重的泡沫,轻轻一吹,便破碎殆尽。 连日来,始终淤在嗓子口那口气,似是刹那即散了。 握着手机的五指紧了紧,周元哑声应道,“我知道了。” 将箱子推给司机,傅煜绕到另一头上了车。 见周元于双手搭膝,神色恍惚地盯着窗外,不由觉得奇怪。 想起她先前在牌桌上时,也俨然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傅煜开腔道,“你怎么回事儿?这还没走就开始舍不得了?” 心思仍在早前的那通电话上,周元随口敷衍,“…嗯,对啊。” 迭起两条长腿,傅煜懒靠上椅背,继而斜过身子,抬脚轻轻点了点她的鞋尖,嗔道,“正经点,给你递话就顺杆儿往上爬?” “我发呆呢。” “扯淡。” 睇他几秒,周元忽而记起此行的最初目的,遂收了心思,调适表情,装作不经意地娓娓提及,“我爸当年出事的时候,新能和顺发两家公司的收购流程很不对劲,我正琢磨呢。” 素来浮浪不经的五官间闪过几丝惊异,傅煜似是想到什么,可喉结滑了滑,却没吱声。 随口一提,周元本对傅煜会记得这桩陈麻烂谷子事不抱希望,估摸着再快兴许也得等消息,如今见其似乎有记忆,她顿时眼睛一亮。 “你知道什么?” “知道。” “那你说呀。” 轻啧一声,傅煜欲言又止,“这事儿呀…不好说。” “你怎么磨磨叽叽的?” “我先说好,你要听完了…承受不住可别崩溃。” “哪儿那么容易崩溃,快说。” 摇了摇头,傅煜掸了下中央扶手道,“这事儿其实很简单,那两个公司的收购本来就存在猫腻,但是问题不出在外面,出在你们自己内部。” “长话短说就是,这俩公司被低价收购之前,你妈就收到一笔从地下钱庄洗来的款,然后在香港买了两亿的储蓄险,我托人查的那年她依然在供,当然了,每年也有分红。“ 饶是一早有了心理准备,事实却还是将周元砸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哆嗦着唇问,“…你是说其实公司没有被贱卖,我们还是拿到钱了的?“ “不是,即便有那笔钱也是贱卖。不过我猜吧,这事儿很有可能是有人放出消息说你爸要缴的罚金不是判决书上的数目,实际是准备没收全部财产,所以有了这一出。“ “哦…”车座上似乎难以找到支撑,周元握住了门把手,“是么…” 眼看着她的脸色愈发惨白,傅煜一改平日的刻薄调性,尝试着安慰道,“嗯,但乐观来说,也算资产避险了。” 资产避险?天大的笑话。倘若这其中没有龌龊之极的勾当,为何作为沉若明的女儿她对此一概不知? 回想她接手公司后,因资金不足而生的种种困顿与挣扎,频频因资金链断裂的可能而陷入崩溃的日夜,她不由觉得滑稽。 数年来,她不敢豪奢享受,屡屡压抑自己,将每一分钱从个人欲望中挤出,用在公司发展上。而对待沉若明一事上,她虽心有隔阂,却于经济一项上能优则优,努力维持她以往的生活水平。 殊不知从始至终,沉若明手握着她难以企及的现金数目。 车内暖气充裕,周元却觉周身冷得彻骨,仿佛血液中结了冰碴子,顺着血管传到四肢百骸,割穿她的皮肤,刺破她的心脏。 见其闷声不响,毫无反应,傅煜觉得太不正常,遂拍了拍她的手,问,“你…没事儿吧?” 抿出一抹由心而发的冷笑,周元眨了眨干涩的眼,道,“没事儿,这件事我以前多少知道一点。” 钝痛 得知沉若明的所作所为,周元原以为自己会如傅煜所料般阵脚大乱。然或许穿来这一年遭逢的变故过多,她除了胸口隐隐作痛外,其余则更多的是麻木不仁。 飞机平缓爬升至航行高度不久,她忽然感到小腹一阵绞痛,窒息的情绪在肉体的疼痛下缓解了许多,分神算了下日子,她从包里翻出卫生棉条,解开安全带进了厕所。 重新靠回椅子里,虚汗自额角涔涔渗出,不适从小腹蔓延,导入四肢,致使她不断调整座椅靠背的角度,却发现无论卧姿或坐姿,都摆脱不了那股挛缩的坠痛感。 分发餐食的空姐见她面色有异,不由俯身靠过来询问,“周小姐,您是不舒服吗?” 深呼一口气,周元睁开眼,“嗯,麻烦给我一杯热茶。“ “好的。“倒完茶递去,空姐见她接杯的手都在抖,不由关心道,”您要用餐吗?” “不用了,有糖吗?或者巧克力,给我一点。” “有的,我一会儿给您拿过来。” “谢谢。” 将茶杯拢进掌心,周元瑟缩成一团,嘴皮几张几阖,有种呼不上气的无力。 歇了片刻,将空姐送来的巧克力连塞两块入口,甜腻的味道顺着滚烫茶水融入口腔,稍稍抚平了些许不适。 方才被打岔的思绪于此刻再度清晰,当年事发后的经过,一帧帧于脑中成型,那些因从前无暇顾及而被忽略的明显异常,逐步串联起来,谱出一个线索雏形。 犹记得周昌业宣判前,沉若明先一周托辞承受不住当庭宣判的打击,出门散心去了香港。而在那之前,她便经常闷在房中打电话,吃饭时亦攥着手机消息不断,似是与他人在合计些什么。 彼时的周元天真,以为她正想方设法搭救周昌业,眼下看来,只怕是想反了。 再联系宋延与陆宽先前转述的信息,王旭怀进看守所唆使周昌业做假账栽赃刘书记,应当与沉若明达成低价收购两个子公司的交易几乎前后脚同时进行。 阖上眼,抽了一口凉气,周元将头埋进臂弯里。心头闪过诸多疑问——沉若明到底知不知道王旭怀用她威胁周昌业?王旭怀何时与她搭上线?她又是否是此事中推波助澜的一员? 空想实在难以得知,不过宋延定然了解其中不少线索。 当初沉若明住院不也是他首个发现?现在想想,指不定是沉若明授意他转达也未可知。 回到家中时,宋延正在饭厅吃面。 一碗素净的阳春面,面上漂了个荷包蛋,除此之外连一片菜叶也无。这份毫无体面的过场算是对生日的唯一交代,他机械地咀嚼着,神情麻木,仿若嚼蜡。 从公司离开前,王旭怀破天荒遣助理打来电话,问他生日是否回家中一道吃饭,约莫是思忖了那么一瞬,他即婉言拒绝。 较之过往,这属实是王旭怀的巨大让步,若是被他妈知道定然会欣喜若狂,然于他而言,不过只有咽屎般的恶心罢了。 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去而复返的钟点工,他没回头,淡淡问了句,“阿姨,你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厅里未开顶灯,只一盏壁灯孤幽照明,昏暗的光影下,他的背影变的很薄,像平面的剪纸,轻轻一扯便能碎了。 伫在他身后,扫了眼那碗与冷饭残羹无异的面条,周元觉得怪异,心下嘀咕一个不喜吃面的人,怎会忽然转了性。 半晌未见动静,宋延撂了筷子,转过身,见是她,黯淡的眸光转瞬透亮。 “你怎么回来了?” “嗯,办完事就回来了。” 将箱子往墙边一甩,周元拉椅坐下,对他倏然的兴奋半点不明。 椅子朝她靠过些许,宋延唇角的笑意满得几欲堆不住,“你特意赶在今天回来的?” 周元狐疑挑眉,“特意…?” 上扬的弧度僵住,宋延呼吸滞了下,眼白迅速泛红,“…哦没事,你吃过饭了吗?” 听出喉头间的颤抖,周元怔了怔,“…你生日?” 宋延眼睫垂下,“嗯。” 默了片刻,周元属实不忍立即直入话题,遂推桌起身道,“…你别吃这个了,我…给你烧碗面吧。” “可以吗?” “等着吧。” 说罢,周元径直进入厨房。 冰箱里无甚可用食材,几乎全然被饮料酒水占据。手在柜格中几经穿梭,方才找到两块猪排与一搓小葱。 将猪排用扎肉器砸断筋膜,她熟练地翻出料酒与白胡椒,倒入少许,与猪排一同抓匀腌渍。随后起锅烧油,将葱段小火下锅熬制。 等葱油的间隙,旁边灶头的汤锅里的水滚沸,面条被投掷进去,筷子在锅中挑了几圈,见没粘底后,周元又回到厨台前给猪排依次裹上生粉、蛋液、面包糠… 烂熟于心的步骤与肌肉记忆无异,行云流水地操作下来毫无差错,只当葱油拌面与切成块的猪排一同盛进碗中时,周元端碗的手倏地顿了顿。 少了颗煎蛋。 沉若明从前教她做这碗面,收尾必要加入一颗溏心蛋,吃面时搅破,让黄澄澄的蛋液流出,中合葱油的腻。 胸口的那股闷痛倏由这段回忆变重,尔后快速蔓延至小腹,一时疼得她弯了腰。 宋延快步走过来,扶住她,“怎么了?” 周元摆了摆手,“痛经,你把面端过去吧。” “我先给你拿药。” “嗯。” 弓腰坐回餐桌前时,宋延即手脚麻利地将温水与痛经药送来,搁在桌面。 就水服完药,十分钟后症状亦未见好转,不过周元逐渐适应了这种钝痛,她瞥了眼一直未动的宋延,示意道,“面不吃就凉了。” “哦。”囫囵扒拉两口,宋延道,“很好吃,还是那个味道。” 攥在一起的五指僵了僵,周元没吭声。 一碗面去了大半,周元的脸色始终惨白如纸,宋延瞧见不由问,“什么时候又开始痛经了?“ “就着凉了而已。“ “我去给你拿个毯子?” “不用。”周元叹了口气,“我有事要问你。” “你说。“ “当年王旭怀接触我妈,你知道多少?” 嘴皮磨了磨,宋延投来的目光流露不忍,他错开视线道,“知道一点。” 周元眉心一跳,“说说吧。” “…是你妈主动找他聊的。” 消息 嗓子发紧,周元声音哑得近乎失真,“…你说什么?” 抽来两张餐巾纸抹去嘴角油渍,宋延咬了咬唇,目带忧愁地望向周元,“谁突然告诉你这件事的?要不…还是别问了吧。“ 周元怔了怔,随即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谁告诉我的重要么?为什么不问?” 微微叹了口气,宋延略有无奈,犹豫几许,方才开口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这件事我也是近年才听王旭怀说的,他说当年如果没有你那么急着救你爸,他也没办法那么顺利地拿到新能和顺发。” 周元不可思议,“什么?” “你爸出事的时候你到处托关系,往里砸钱。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是一件板上钉钉无从更改的事,偏偏你身在局中不明白这事无法转圜,花出去的钱都是打水漂而已。” “那…跟我妈找王旭怀有什么关系?” 眼睫颤了颤,宋延长吁一口气,“当时虽然判决没下,但依照你爸的情况,谁都知道这个罚金不会少,你家又没有做过信托,也没有多少资产在海外。一旦缴不上罚金,国内资产就会被冻结。” 言及此,宋延顿了顿,小心观察着周元的脸色,见其还算平静,复又继续道,“公司虽然市值四十几亿,还有一些加起来不到五亿的不动产,但真要在短时间内折钱,那就最多只能拿到不足叁分之二。” “那也够了啊,远比她卖给王旭怀要多啊。” “可你妈当年有两个顾虑,一是按正常流程股权转让,一旦对方逾期支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二来是一旦这个钱走明路,就算最后没有被罚光,也会被你悉数拿去救你爸…” 入耳的声线是一贯的温柔,逐字逐句地敲击耳膜时,却如一片片磨利的刀刃,将周元割得眼花耳鸣,难以再接收其后所述。 竟不知原来在沉若明的眼中,惦记着周昌业家产的王旭怀是能合作的友人,而作为她的亲生女儿的周元倒成了那个需要防备的心腹大患。 气堵在喉口,惊怒随小腹的刺痛一同击打神经,周元一时间如同罹患癫痫,浑身发抖。 察觉不对,宋延立马起身托住她的背,“怎么了!” 强忍住那股钻心的火气,周元反手拧他的胳膊,“她是不是还觉得以我当时的能力根本打理不了那个烂摊子,与其把剩下的产业留给我这个看不出潜力的东西,还不如全部兑成现钱来的好?” 眼神闪烁几下,宋延委实不愿再往她胸口戳刀子,迟疑几秒,垂眼不语。 周元却不欲停在此处,咄咄逼问道,“是不是还一早就知道你是王旭怀的儿子?” “她不知道,王旭怀筹谋我的事远比你爸出事早得多。” “她会不知道王旭怀去看守所要挟我爸?” “她真不知道,那要罚没的也是她的财产,她要知道怎么会坐以待毙。” 思维乱成线团,周元软倒进宋延怀里,再问不出一句话。 叁日后。 周元恹恹地伏在办公桌上,半点提不起精神。先前会议室中咨询公司就营地教育回馈的展示方案,她亦是全程游离,一个字没听进去。 自那日知晓沉若明的动机后,日益加重的不忿便如阴影缠绕着她,令她难以分出心神,全情投入工作。 托腮发了会呆,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周元摸过一看,是江润。 “喂?” “上次要我查那人,有消息了。” 周元茫然,“什么人?” 江润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当时着急忙慌托我查人,扭头就连这事都想不起来了。” 周元这才回神,“哦,你说,怎么回事?” “这个丁易是你幼儿园校长的侄子。” “亲侄子?” “嗯,她哥哥的孩子。” 回想起陈校长上回对丁易的供述,周元冷笑了声,暗叹她一手弃卒保帅玩的老道。 “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没?” “从丁易的短信和通话记录来看,他在外面卖蒙特利的入学资格,十五万一个。” 周元面色一寒,霎时明了缘何穿来后蒙特利虽师资、软硬件设施一直精进,却声誉平平、生源不佳。 “他跟那个学生家长是怎么联系上的?“ “那孩子的入学资格就是找他买的,一来二去被他发现家底丰厚,就勾搭上了。” 眼下事情虽水落石出,然这些小打小闹的情况却无甚用处,并不足以将这姑侄二人连锅端。反而若是一招不慎,便易将蒙特利推入祸端。 想到将平白咽苍蝇,周元不由失望,“哦,这样而已。“ “这是我查到的,但赵迪芮查到的就有意思了。你那个陈校长要给女儿买房,验资的款可是她虚构赞助费弄来的,前后用各种名目弄上来五百万,够判了。” “有证据么?” “赵迪芮马上发给你。” 懈怠几日的精神立时因此再度拧上发条,周元大喜,“真够意思,改天好好谢谢你俩。” 轻笑几嗓,江润难得客气,“谢她就行了。” 甫一结束通话,周元即将小林叫了进来。 小林还未站定,周元的手机屏幕上便弹出了几条新消息提醒。 她指了下椅子,示意其坐下,随后将图片依次点开浏览,数十张照片赫然是以各类明目收取费用后盖了公章的收据。 将手机推至小林面前,周元吩咐道,“去财务部核实我们有没有收到过这类款项,如果没有,拿着这个给法务叫他们去报警。” 将图片过了眼,小林稍有些跟不上思路,“报警的话…因为什么报警?” “职务侵占。” “…是陈校长吗?” “嗯,还有问题吗?” “…没有。” 好事 一周后。 结束了一上午的会后,周元懒靠进办公椅内,等待小林将午饭送进来。 她的消沉并未持续太久,公司里大大小小亟待解决的事务早已将她抽成一个连轴转的陀螺,分不出神去体会情绪上的痛苦。 小林刚把外卖盒从纸袋中抽出,一一摆上桌面,办公室的门即被敲响。 停下拆筷子的手,抻腰朝玻璃门外觑了眼,见是项目部主管,周元扬声道,“进来。” 项目部主管满脸喜色地冲进来,“周总,我们杭州和成都两所国际初中的办学资质下来了!” 揭餐盒盖的手势一顿,小林立马道,“恭喜周总!” 周元愣了下,霎时想起自北京回来后还不曾与傅煜联系过,赶忙摸出手机,边调他的微信,边冲立在桌前的二人道,“下午给大家订点吃的,挑贵的,算公司帐上。” 话音未落,还没关紧的门被再次推开,前台探进半个身子,“周总,紘鑫资本的邓华想找时间跟您聊聊。” 滑动的指尖一滞,周元猛地抬头,难以置信,“谁?” 前台眉目间亦是噙着殷切的笑意,“紘鑫资本的邓华。” 项目主管率先回神,“好事儿啊!邓华有意向跟我们合作,那咱们C轮有望了!” 搓了搓指尖,周元稍一思忖,“行,你跟她约时间,我随时有空。” 待几人从办公室陆续离开,周元终于绷不住,倏地大笑出声。她细细摩挲着办公桌面的皮质纹理,心道,好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邓华之名于业内可谓响当当,作为新晋女投资人,近年来投出的项目过分亮眼,其数年前所创办的紘鑫资本亦是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精准投中数十家港股大A的明星上市公司,成长为准一线风投基金。 只不过其人的行事风格亦十分鲜明,强势犀利,喜好与创始人进行深层接触,并参与进所投企业的重大决策中,主导发展方向,形象宛如一位严母,处事所表现的严厉往往为许多被投企业头疼。 不过周元却并无所惧,走一步看一步是她的风格,谁也无从预料前路有何其多变数,今日合明日分的伙伴不在少数,此时正是用钱之际,断然没有跟送钱人过不去的道理。 半晌后,亢奋稍歇,周元凝神琢磨起邓华为何会突然看上了乐读。左思右想下来,无非两个结论——一是刚刚逆势批下的两个办学资质,而二兴许是乐读正在耕耘的营地教育… 不过未跟她碰面前,一切猜想尚且立不住脚跟。 “嗡嗡——嗡嗡——” 桌面上的手机急促震动,周元扫了一眼,是沉若明的来电。 她蹙了蹙眉,将手机搁至远处,不予理睬。 转眼临近月底,傅煜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 自任中融看出梁树申在促成傅煜与梁旎奥婚事上的迫切后,便对此事有了些负面看法,欲再作考虑。 于是在任中盈的授意下,傅煜被派去负责深圳的新项目,不至陷入京内那滩深不见底的权利漩涡。 到了晚间宴请的目的地,傅煜自车后座迈出,舒展了下酸痛的腰背,即从兜里摸出烟盒,伫在饭店门前,一面划微信,一面点起一根烟。 将置于顶端的重要消息稍作回复,指腹随即无意识地下拉,最终停在一个十几天未弹出新消息的对话框前。 薄薄的眼皮一眯,回想起离京前特意请教育部的人吃过的那顿饭,按照当日饭桌上许诺的日期,如今那两份办学资质怎么都该办妥了。 而这对话框静默得仿佛不曾托他办过事一般,属实没良心。 因而傅煜眉尾一挑,指尖飞速点触键盘,打出一句——周老板,您的事儿应该办妥了吧? 彼时周元刚与邓华聊完,驱车赶回公司,准备审核几家在本市市场份额占率较高的营地教育公司。 陡然听见震动,周元忽感到精神透支,遂摸过手机,仰进办公椅中稍事歇息。 读完消息,她嘴角勾了勾,脑中想象出傅煜发消息时的口气,定是刻薄、戏谑参半,薄薄的眼皮骄矜上挑,在稍凸的眉弓下折出一痕浅浅的不悦。 笑意加深,周元编辑——近段忙,忘了谢你了,那事成了。 不待她锁屏,新消息再度跃入眼帘——就这样?这事成得挺容易啊。 后知后觉地念起他上回所托,周元斟酌了下,回复道——安诚邦的事儿我忘了问了,这几天给你答复。要不满意,我下个月登门给你道谢去? 吐出一口烟雾,傅煜眼皮上的折痕消逝,嗓中溢出一声笑,指尖继而打出——行,赶紧订日子。 搔了搔额,结合今日与邓华的碰面,复又思索了下公司近日需她本人处理的事务,她调出日历拟了两个日期发送过去。 拿过手边的咖啡啜了一口,周元正欲重新投入工作,不料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 “进。” 小林推门,神色为难地抿唇而入,“周总,您母亲来了。” 唇角的笑意收敛,周元回忆起这几日来数十个未接,略感烦躁地绷起脸,抬头看向小林,“她怎么会来公司?” 小林踟蹰,两手攒了攒,“…我猜…是为了陈校长被警察带走的事。” 周元不明,挑眉道,“陈校长跟她有什么牵扯?” 小林愣了下,随即诧异地瞪圆了眼,不可思议道,“这…陈校长是您表哥的丈母娘啊。” 眉关一锁,周元失声问,“什么?”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私了 忽略小林眼珠子快要落下的震惊模样,周元沉着脸啧了声,转动椅子,从桌面上捻起一支烟点燃。 吞吸间,她思索着穿来后与家中亲戚的几次有限接触,属实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表明手下的陈校长已摇身一变与她舅舅攀了亲家。 伤神地敲了敲太阳穴,她把烟屁股摁进缸中,抬眸望向小林。 “公司里还有谁在加班?” “项目部和财务部的人都在。” 难以估计接下来同沉若明的谈话是否会有争执,考虑到不可被公司中人知悉,周元思量片刻,吩咐道,“让他们先回去,转线上吧。” “好的。” “然后把我妈叫进来。” 小林出去没多久,办公室的门被再度推开。 眸含责难地扫了周元一眼,沉若明拉椅坐下。 抖出一根烟叼住,周元只当不明其来意,淡然问,“妈,你怎么突然来公司?” 沉若明没好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搓燃火机,周元低头对火,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 沉若谙一家早急得如热锅蚂蚁,始作俑者却一副事不关己作态,沉若明不由恼火。 “你不知道会故意一连几天不接电话?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管公司把你表哥丈母娘管到拘留所里去了。你是嫌我们家在里面蹲的人不够多啊?” 反感地蹙了蹙眉,周元的指甲在烟纸上留下掐痕。 “哦,这件事。” “怎么?你觉得是小事?” “你知道陈校长不冤枉吧。” “我知道她收了五百万,但那五百万是验资款,她能还给你,你至少给她一个私了的机会吧。” 周元挑眉,“如果今天我没发现这个事,她会把五百万还给我么?她把侄子安排在蒙特利里卖入学资格,侄子还跟家长搞上被爆到了网上,她干这些烂事前想过给自己留一个机会么…” 见其无半分妥协意愿,反而振振有词,沉若明打断道,“可是她是你舅舅的亲家,是你的亲戚,就是冲这点你也不能把她送进去。” 好不容易被时间偃息的怨气倏忽复燃,周元冷笑,“哦,那她是不是就冲着这点所以把我当傻逼,在蒙特利大捞特捞?还是说这是舅舅授意的?你也知情?” 面色骤白,沉若明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怎么好了一年又变成这样了?” 周元闻言,没吭声,咬紧烟嘴猛吸一口,继而磕下眼皮,揣度其言下之意。 莫非…她先前便同沉若明挑明过? 不待细想,沉若明又道,“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是不是非要把身边各个人都作得怕你才满意?” “没这个想法。” “那你说还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法?” “她是想还钱对吧?” “对,验资款已经解冻了。” “那就双倍。” 怀疑自己听错了,沉若明问,“什么?” 伸出两指比了比,周元重申,“双倍。” 沉若明错愕,指着她半晌,方才哑声憋出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除此之外,免谈。” “…周元你现在变得…真可怕。” “嗯,不可怕怎么立威?这都跟陈校长一样,乐读就是慈善机构。” “你有没有想过…” 懒得啰嗦,周元抢白,“赶紧筹钱吧,时间不宽裕,想来里面也不好待。“ 未料到她态度会强硬如斯,沉若明扶额深呼几次,迂回道,“算我求你,别跟你舅舅一家过不去。“ “妈,话不能这么说。”似是觉得滑稽,周元玩味扬唇,“你要是不舍得陈校长跟舅舅出这笔钱,你补贴他们也可以,对吧?” 已不知用何措辞表述当下的惊怒,沉若明攥拳半晌,愤而起身,推门一瞬,她猛地刹住脚步,回身道,“周元,你这样最后身边会一个人都不剩的!“ 门“砰”地一声阖起,周元侧身,木然眺向窗外。 不早就一个人都不剩了么? 所以,怕什么呢? 翌日。 到达沉思仁公司所处楼下时,正值午休饭点,人潮如鱼群,湍急地自写字楼下蜂拥而出。 在门口稍伫片刻,待人潮稀释少许,周元方才移步,避过几个于石墩旁抽烟的男女,她进入建筑,打眼一扫,便瞧见候在电梯口的小郑。 叁两步上前,周元客气笑笑,寒暄道,“好久不见。” 小郑欠了欠身子,领她进入电梯,“是有一阵子没见了,周小姐。” 上行的电梯厢内空旷,二人一前一后站立。 默了几秒,想到即将与沉思仁碰面,周元无由紧张,没话找话道,“沉总今天忙吗?” 小郑拧过头,回道,“沉总每天都忙,不过您来了,他当然是有空的。” 多时不曾领略小郑的滴水不漏,周元怔了怔,随即展颜。 甫一出电梯,小郑收敛笑容,回归一贯平淡。引着周元在工作区域内拐了几道弯,行至走道深处的一间门前站定,尔后抬手叩了叩。 “沉总,乐读的周总来了。“ “进。“ 就着小郑拉开的门,周元步入室内。 办公室内景象与她想象有所出入,室内面积开阔,采光极佳,然实行的却是极简主义,除却小沙发、办公桌与书架外,再无过多摆设。 下巴冲桌前的椅子点了点,沉思仁示意其坐下,“来了。” 周元拘谨地“嗯”了声。 漆黑的眸眯起,将人端详片刻,沉思仁问,“昨晚没睡?“ 周元惊讶,“你怎么知道?” “眼下都青了。” “嗯,最近烦心事多。” “蒙特利的事?” “你知道了?” 沉思仁颔首,“你准备把她弄进去吗?” 见他这么问,周元顿时有些动摇,“你觉得呢?“ “邓华找你了对吧?” “对,前几天刚跟她见了一面。“ “这个节骨眼能私了就私了,况且陈校长是你的亲戚,有这一层关系在,你把她送进去只会显得乐读管理混乱,内部情况复杂,对投资人而言观感绝对是偏负面的。”给手边两个空杯注满茶汤,沉思仁将其中一盏推至她跟前,“有时候该忍还是得忍。” 周元执杯抿了口,“我当时没有考虑到亲戚这层关系。” “你呀。”纤薄嘴角微勾,沉思仁挑眉嗔她一眼,“企业家形象多少得维护一点,不能一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语气间藏掖不住的纵容令周元心下一动。 搁下茶杯,她忍不住半真半假地试探,“那不是你不在我身边把关嘛。” 哭 面上闪过几分兴味,沉思仁轻哼,“越来越会见缝插针了?嗯?” 见心思被戳破,周元霎时泄气,垂眼岔话,“你清楚邓华为什么突然找我么?” 略感诧异,沉思仁微微挑眉,“你不清楚?” “我跟她碰面,她的问题既没有侧重也没有倾向,很难捕捉到意图。” “她是这样一个人…”交扣起十指,沉思仁盯着指尖,思索邓华其人,“眼光独到老辣,不需要靠问题了解你,该有的资料她手上早有了。”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周元继而又问,“不过据我所知,她管理的紘鑫资本很少涉足教育业,怎么会突然接触乐读呢?” 沉思仁不答反问,“你营地教育收购进行到哪一步了?” “已经初步划定好收购范围了。” “其中有一家公司叫Atelier?” 周元惊讶,“这你都知道?” 沉思仁笑了笑,“这是她女儿的公司。” 若有所悟地咬了咬唇,周元回忆前几日所浏览过的相关资料,“这家公司经营项目是非常好的,覆盖包括滑雪、马术、高尔夫这些所有热门类目,但是…” “但是四年来,连年亏损。” “没错,而且这家公司出价并不低。” “盈利能力差,交易价格又高,有价无市,这是她找你的原因。”伸指敲了敲桌沿,沉思仁磕下眼皮分析,“不过这是其一,其二是你成都和杭州两所逆政策批下来的办学资质。” 未料到沉思仁对全局的了解清晰至此,周元呼吸凝滞,一时竟组织不出恰当语言接茬。 反复磨动嘴皮之际,牙齿磕上舌肉,刺痛猝不及防。 思绪游离,她不觉痛呼出声。 沉思仁目光挪来,“怎么了?” 妄图就此揭过话题,周元道,“咬舌头了。” 无奈蹙眉,沉思仁起身走至她身侧,“咬破了?” 周元卖力地吐出舌尖,“咬破了。” “出血了。”沉思仁俯身,仔细检视,“一会儿叫点清淡的吃?” 仰面与低头拉近了距离,漆黑的眸压下来,情绪一览无余,其中裹挟的关切无从忽视。 兴许太久不曾体味过他的无微不至,又或是根本拥有便难以珍惜。 于是失去重获时,贫瘠麻木的心脏即萌生强烈冲动,驱动着周元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扯得更近。 额头相抵,鼻息交缠。 沉思仁自始至终放任。 似是种默许。 令周元得寸进尺。 抿住他的唇,她轻声道,“你很久没亲我了。” 音色含糊,宛如撒娇,又似蛊惑。即便未曾附耳,亦足够激起表皮的麻。 欲有所动作,原则却如一把裂纹密布的尺,颤颤巍巍拦截着不受控的情感,警醒尚未到原谅的时候。 片刻不得回应,周元复又道,“我最近好难啊。”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碰了碰那把不堪重负的尺,裂纹迅速发散,原则顷刻破碎成渣。 “我知道。” 话音一落,手即从旁绕过,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提起,扣入怀中。尔后相接的唇启,舌尖钻出,打开她微张的齿,滑入深处,迫切纠缠。 他知道她的难,亦知道她的苦。 不联系的日子里,下意识的关注无法改变。了解乐读的近况与发展早已成为习惯,喝水睡觉般自然。虽每回事后必然苦笑,决心强行摒弃这个习惯,然多日不闻她的消息,又放心不下。 原则可以束缚行为,却无法抵挡心思。 倘若最后定然会走向原谅,那么早一点,晚一点,似乎没有本质区别。 “…别再对我那么强硬了行吗?” 唇舌分离,气息紊乱,银丝牵连在各自嘴角,于灯下拉成一道晶莹的桥。 舔断那根淫靡丝线,周元额头蹭着他,突然莫名委屈。 纤薄的嘴角上翘,沉思仁吻了吻她发红的眼尾。 “今天有么?” “前几次。” “上次也没有。”踢开椅子,将人带到沙发前,抱上膝头坐着,沉思仁温声哄道,“唉,都过去了。” 明知应当见好就收,可积淤的难受在安慰下汹涌出笼,周元的泪如断线珠子,落得愈发急。 扽起袖口替她擦拭,沉思仁无奈叹息,“总不能是我错了吧?” 周元闻言,心虚地将头遁入他的颈窝,不再吭声。唇面有意无意蹭着其颈间皮肤,嗅闻熟悉气味,以此获取镇定神经的抚慰。 眼泪渐渐收止,而磨蹭不再单纯,唇微微张开,改为吸吮。力道很轻,不足以留下痕迹,然随动作不时探出的舌尖却恼人,于早已腾起欲火的体内,烹上几勺热油。 吻至领口,人倏地被抱起,沉思仁叁两步走到门前,腾出一手,干脆落锁。 得逞地弯起眼,周元偏过头,去蹭他的鼻尖,“一会儿有人找怎么办?” “你在乎么?”嗔她一眼,沉思仁将人放上办公桌,“小郑会拦掉。” “那…会不会被知道?” “聊几个小时很常见。” “哦,那…”解皮带扣的手下游,握住裆部那团坚硬,周元抬眼望他,佯作认真,“是什么时候成这样的?我哭的时候吗?” 漆黑的眸黯了几分,沉思仁下颌微绷,“…如果是呢?嗯?” 挑开皮带扣,周元倾身咬住他的耳朵,“我一会儿还想哭。” * 鉴于很多人问,我说一下。这本结尾最后不会大团圆,结尾肯定np,但六个人至少两个出局(不一定只有两个),主线剧情和番外完结之后,会有两到叁个if1v1线收费番外(目前看暂时是傅、沉各一)。 标注一下:谁出局不会提示,不大爱剧透,就是再次给排个雷,不会往全收np发展。 变质 倒春寒的节气,清晨总是偏凉,是以二人身上皆穿有不少衣物,如今午后阳光透云而下,渐渐回温的室内拱起一股躁热,方才那句灼烧神经的勾引亦使空间温度再燃高几分。 定定地望了她几秒,沉思仁忽而反手,将笔挺无褶的西装甩上椅背,尔后低头,鼻尖蹭了蹭她被烘出酡色的颊面,随后将其一把摁向自己。 “想哭?嗯?” 低沉磁性的嗓音隐约可闻火花爆裂的呲响。 勾眼一笑,周元略带几分天真地点了点头,伸手扽下他的裤腰,尔后隔着一层单薄布料,揉捻那柄硕大。 “对呀,满足我么?” 纤薄唇角抿出一声低哼,继而随着她的角度下轧,滚烫的唇面四瓣相合,不过须臾,舌肉便迫不及待挑破唇齿阻碍,朝各自口腔侵入。 睽违小半年的渴望一经释放,如同洪水泄闸,吞噬全部理智,舌肉似是被胶水粘连,翻卷扭动时亦难舍难分。 黑沉眸子忽而掀开一道缝,随即办公桌上的杂物被胳膊扫至一旁。 除去裤子的两条白生长腿晃荡,其中纳着一支不见指节的手,那腿时而绷紧脚尖战栗紧夹,时而颤巍巍地张开,往往复复。 吮吸声响亮,其间不时穿插几声细弱的呜咽,倒与两腿张弛的节奏相当。 一门之外,午休结束的员工陆续到岗,偌大的公司再度高速运转。一二惦记着商议新项目的合伙人朝深处办公室走来,小郑在走道口立着,强硬一句“沉总五点之后才有空”,将人一一截住。 而门内,稍稍回氧的周元支起近乎瘫软的背脊,扒住沉思仁一侧肩膀,抿住他尖削下巴,隔着唇的牙如婴儿嚼食,在皮骨之间咬出阵阵钝麻。 手也不曾闲着,拇指顺着惹人怜爱弧度,悉心打磨上翘形状,指甲有意无意地搔过马眼,制造介于痛痒边缘的心率震颤。 暗色的眸子被撩拨得愈发黑沉,沉思仁闭了闭眼,调整几许呼吸,随后单手托住她的臀,将人带离桌面。 失去重心,周元压抑低呼,背部抵上墙面那刻,她登时停了呼吸,不可置信,“你要…站着吗?” 吻了吻她缀着薄汗的眼角,沉思仁将人朝上提了些许,哑笑道,“你不是要哭么?要我满足你么?“ 言罢,性器抵上湿淋穴缝,将入未入地来回研磨,似是欲将那口子磨开,偶尔不经意袭过小珠,亦是轻轻触碰,动作极尽温柔。 正当周元顾虑渐褪,擒在腰间的手倏地一撤,自体重力之下,人随惯性坠落,性器如同一柄捅进穴道的刀,深深扎进体内,戳碾脆弱宫口。 捣散灵魂的胀意裹挟着超载的恐惧侵蚀脑部,生理性泪水随之漫溢眼眶,周元微张着嘴,大口喘息,人如被抽取了意识,发不出半点声响。 没给多少适应时间,埋进淋漓水洞中的性器即急不可待地抽动起来,方才撒开的手重又揽住她的背,将人紧摁上墙,顺着进出的力道顶送抛落。 “这就哭了?” “你…你太过了…” 回过神的周元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宛如抱着水中唯一浮木。 慌张无措的模样令沉思仁心中成灾的痒加剧泛滥,加之瞥见她汗湿碎发下露出的涣散眼波,好似瞳仁中滴入了酒,令钻磨穴道凸起的性器自由意识般猛烈搏动。 近来斡旋于张崇善与汪江之间的殚精竭虑,好似随着那贪吃穴肉的缠绞一丝丝消解殆尽。 再度亲近之时,性中所涵盖的爱意太过清晰,令他无从刻意忽视。 总想着要她回报一分,再投入一分,可感情这种玄妙难参的东西,又岂是他能全然左右的? 半是自嘲半是释然地笑了笑,沉思仁扶住她的腰,将人狠狠扣向下身。 陡然加剧的操干致使周元浑身哆嗦,似要把囊袋一同塞进穴道的力度令她心率刹停,视野间炸出一簇簇晃眼的光晕,嗓子中随之溢出短促的尖叫。 水如喷潮,白沫四溅,浇湿二人未及褪尽的上衣。 恼人的龟头却片刻不歇,似是觉得她还能吃入更多,几度叁番撞上宫口,直将半个头挤入裂隙之中,方才缓下性器大开大合穿梭的速度。 动作强势,人却温柔。 细细吻去她眼角的泪,沉思仁含笑问,“满足吗?嗯?” 讷讷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周元餍足地眯起眼,任当下感受溜出声道,“过于…满足。” 贴着她的额头黏糊地碰了碰,沉思仁欲言又止,“那你…以后做事稍微顾忌一点?” 周元闻言,霎时愣了愣,即便思维被快感支配,她亦凭着对他的熟悉,听出了语义外的所指。 是敲打。 不,不对,或许不能称之为敲打,那番口气神态俨然更像商量。 有此认识,她不由心下大震。 虽是不曾与沉思仁经历先前那两年,然穿来后近一年的相处中,她却深知沉思仁骄傲,在感情中只有他生杀予夺的份,何曾有与人打商量的情形。 咬了咬唇,周元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作何回应。 耸腰朝宫口轻凿几下,沉思仁撩起她的下巴,“丢魂了?” 失语的喉咙漏出几丝呻吟,周元蓦地觉得心口松动,“…我会的,以后必然会…有所顾忌的。” 双腿一收,夹稳他的腰,她借着体位将身体送得更前,更深地吞食他。 性事未止,肉体的拍击声贯耳,一声未平一声又起。 仿佛二人又重回过去,又好似一切俱是不同。 许多心思在瞬息间,已悄然变质。 瘟神 二人将身上衣物稍作整理后,各自占据沙发一角,平复情潮的尾韵。 静默冗长,目光刻意回避,激烈的性事过后,滞后的理智与情感慢慢回归。 当下似乎是个将某些话题摆上台面的契机,又好似一切自不必说。 长久的相处致使彼此心照不宣,再多下决心的话无从落到实处时,远不及缄默妥协来得体面。 抬腕瞄了眼时间,沉思仁自桌上取来一杯放凉的茶,递到周元唇边,“下午你有什么安排?” “我下午没…”咽下茶水,周元意识到他兴许并不空闲,遂道,“你一会儿还有事要忙吧?” 沉思仁思量一瞬,“…确实有事。” “那我就先回去了。” “要不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算了吧,不合适。” 沉思仁权衡了下,“也行。” 拍了拍压出褶的裤腿,周元从包里掏出镜子照了照,随即仰起脸,看向沉思仁,“我这一身没什么不妥吧?“ 自上而下地将她审视一遍,沉思仁抬手,又将人斜扳过少许,检视了一番身后,“挺正常,补点口红。” 利索地抹好口红,周元拎包起身,“那我走了。” 握住她的肩揉了揉,沉思仁忽而有些不舍,温声嘱咐道,“邓华那里…好好把握,如果她能加进来,对你而言就是一轮新机会。” 周元闻言,眨巴了下眼,忍不住再度试探,“她进来,你还来吗?” 纤薄的唇角一勾,沉思仁沉沉地笑了声,将人揽入怀中抱了抱,“不好说。” 从办公室出来,周元即瞧见静候在走道另一头的小郑,叁两步走过去,小郑便自觉领她朝外走。 快到门口,一长相亮眼的女孩忽地自工位区蹿出,将其二人脚步截住。 她行色慌张,丝毫未注意到小郑后的周元,自顾自凑近来,压低嗓子问,“我爸的事沉总那儿有眉目了么?” 皱了皱眉,小郑小幅度后退,微微侧首,余光扫向周元,“一会儿上来跟你说,我现在得送周总下去。” 因有强有力证据的支撑,胡志明被放回家已有月余。虽说沉思仁在事后婉言与她道歉,说经他查明胡志明遭此劫难多有他老婆原因,亦在事后给予了大额抚慰款。 然胡志明被还以清白后,复职的消息却迟迟未来。胡志明虽不在高位,却极其在意脸面,如今眼看晚节不保,成了单位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便不思茶饭,日趋形销骨立。 胡月想起母亲先前电话里的嘱托,心有不甘,可迟疑几许,终究没多说什么,垂头退到一旁,让开了路。 周元从她身边经过时,鼻尖陡然吸入几缕显着香气。 胡月蓦地抬头,望向她的背影。 一周后。 周元扫了眼账户内新鲜转入的一千万,冷淡地笑了下,尔后摸过内线电话,通知法务去处理和解的相关事宜。 与傅煜约好的日子迫近,周元却犹疑是否该爽约。 叁月伊始,市内疫情蠢蠢欲动,停课与否尚无确切消息。而月底的春招在即,各校的面试与笔试亦有可能因此转为线上,若如此对乐读的后端与测评机制都将是场考验。 随疫情逐年攀升的国际学校入学需求量,使原先的招生模式难以招架,应运新的模式迫在眉睫。 简略计算了一番叁月的工作量,周元着实感到分身乏术。 正靠在桌面琢磨,办公室的门忽被敲响。 “进来。” 小林推门而入,神色有些不自在。 “什么事?” “那个…盛耀来了,周总您见吗?” 周元蹙眉,“谁?” “盛耀。” “他…” 这尊瘟神这么快就调回来了? 周元不可置信。 正欲开口遣小林将他打发走,不成想话未出口,办公室的门即被推开,盛耀如入无人之境般溜了进来。 周元瞪了眼小林,下巴朝门一指,示意其出去。 盛耀自顾自拉椅坐下,分外悠闲地迭起腿,一副闲话家常模样,“好久没见了。” 周元皮笑肉不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从兜里掏出烟盒,盛耀抖出一支点燃,长眉轻扬,“春风吧,我调回来了。” “哦,那也不是来我这儿报道吧。” “上回我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事啊,一忙就忘了,再给点时间我考虑考虑吧。” 似是听进去般点点头,盛耀捻着烟嘴深吸一口,吐出袅袅雾气,“那聊点别的?” 想起他或许知悉她与傅煜的往来,周元不禁呼吸微滞,“什么?” 盛耀掸掉半截烟灰,“你怎么认识温子凛的?” 周元松了口气,不答反问,“你跟梁旎奥又联系上了?” 愣了下,盛耀镜后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的不少。” “那不然你从哪儿知道这件事呢?我跟你的生活没有交集。” “话也不用说的这么满,小半年过去了,我哥气也该消了吧。“ 提及此事,周元一肚子愤懑,不阴不阳道,“怎么?你准备再来搞一次事?” “我是没有这个心,不过我很好奇你那两个办学资质是怎么让温子凛愿意卖人情,找傅煜出山托人批下来的?” 口气平淡,浓艳五官中氤氲着浅浅笑意,似乎丝毫不具威胁。 而周元背后却立时渗出一层冷汗。 “哦?是么?怎么成的我不知道。”她齿间错了错,沉声道,“但…我好像听说傅煜跟梁旎奥相着亲呢,你这么横插一脚,对你以后无碍么?” 相遇即是缘 眉弓下的眼眯成一道桥,盛耀忽而感到强烈的忌惮。 周元的畏缩与谨慎眼下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多年前印象中的锋利棱角,似乎从她身体的包覆层中一点点穿透而出,人有种蓄势待发的凌厉。 谁令她数月之间改变如此之大?温子凛? 下齿几度磨咬唇珠,他凝神端详,只觉周元如被云雾笼罩,叫他头一次心下打鼓。 傅煜的背景深厚,绝非他能与之抗衡。 眼下傅煜虽卖梁旎奥的面子将他调回,他却不明傅煜对梁旎奥的态度。若这调令是因他喜欢梁旎奥才找傅淮年搏来的,那他一招不慎,将人得罪了,兴许以后连长沙亦未必回得去。 把烟摁灭,他僵硬地攒了攒手,“一起去吃个饭吧,边吃边聊?” 想起他上回的算计,周元抗拒,然而话不说清后患无穷的顾虑,又使她只得耐着性子应承。 出于避嫌的考量,周元就近找了家坐落于中心商圈内的饭店,里头人潮攒动,环境嘈杂,恰好与二人从前鬼祟的行事风格相悖。 找服务员要了个包厢,各怀心思落座。周元随意点了几个菜,尔后看向盛耀。 “说吧,要聊什么?” “你跟傅煜也熟?” “不熟,见过两次。” “哦,这样…” 捕捉到其浓艳五官中一闪而过的释然,周元心下暗笑。 “不过他和梁旎奥的事我倒是知道,这你能回市里,怕不是梁旎奥给你牵的线搭的桥?” 未料到周元对事实全局的了解竟然清晰至此,盛耀心跳漏了一拍,随后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 “那你就想错了。” “哦是么?”不曾错过他流露的破绽,周元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那你是怎么调回来的?” “家里活动一下,调回来也不是难事。”桌下的脚局促地踢了踢凳腿,盛耀声调略微发哑,“倒是你,一直没有联系我谈保外就医的事,是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了么?” 眉梢微抬,周元不得不叹服盛耀处变不惊的能力,这混迹官场人的心理素质果然非常人能比。 “那倒没有,不过就是觉得应该相信你哥,总不能还相信你吧?” “他没跟你说?他现在陷在张崇善的事里脱不了身呢,这一时半会肯定是没法动作的。” 用温子凛威胁就范这步棋已废,盛耀不得不再度采取怀柔政策。 “啊,是么?”故作惊讶地瞪起眼,周元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即扎起一块水果送入口中,“那就等吧,我等得起。” “那行,我也不提这事了。你有什么别的需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周元笑了笑,复又凉凉添上一句,“不敢。” 进餐时气氛格外压抑,谈话如同过招,不时令其中一人面色紧绷。是以上菜后不过半小时,二人便没了吃的心思,结账离席。 由于电梯前等候下楼的人过多,周元不愿挤,遂与盛耀选择手扶梯下楼。 行至叁楼,周元忽而瞥见一熟悉身影。 温子凛。 余光瞄了眼身侧盛耀,见他也在朝同一方向看,不由心下有了计较,“我看到熟人了,过去打个招呼,你先走吧。” 视线于远近间快速打了个来回,盛耀应道,“行,你去吧。” 快步走下电梯,周元奔至温子凛身后,拍了把他的胳膊,“你怎么在这儿?” 顿住脚步回身,温子凛见是周元,颇为意外,“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侧身瞄去,盛耀仍伫在慢吞吞下沉的电梯上,有意无意地朝此处张望。 周元迈步,站得离温子凛更近了些。 “来吃饭。” “哦,我来给小孩挑个礼物。” “买什么?“ “买衣服。“ “你外甥还是侄女?” “都不是,我上面领导的孙女。” “哦,那你慢慢逛,我就先走了。” 见盛耀已下至二楼,周元敛去面上热络,移步欲撤。 不成想温子凛伸臂一拽,又将人扯了回来。 “诶,你真有意思,你这做采访呢?采访完就走了。” “我…还得回公司。” “你都来吃饭了,能差这一会儿?” “你要干嘛?” 从他手里扽出胳膊,周元无奈地撇了撇嘴。 把手往兜里一揣,温子凛抬起下巴冲左前方的童装店指了指,俨然一副无赖样,“陪我去把衣服挑了。” 周元拗不过,点了点头,“唉,行吧。” 一前一后进了店,在销售的引导下,温子凛煞有介事地将衣架上的衣服翻看了个遍。 周元以为他有了定论,不成想耳边倏地传来一句,“你挑好没有?” “我挑?” “啊,我会挑我找你来干嘛呀?” 周元拍了下额头,“那你早说呀。” 往沙发上一靠,温子凛仰头,望着她笑,“你现在不知道了么?” 周元翻了个白眼,只求速战速决,“要几件?” “来个两套。” 销售以为他二人是夫妻,探过身子热情地问周元,“你们孩子多大了呀?” 抬腿踢了脚悠哉不动的温子凛,周元没好气道,“孩子多大了?” 温子凛想了想,“叁岁吧。” 销售狐疑地将目光挪向周元,“那…多高呢?” 周元又蹬一脚,“多高?” 温子凛伸手比划了一下,“不到一米?” 误以为这二人不睦,闹了矛盾,销售遂劝解道,“你们要不商量一下?这身高要是不确定,码数不好挑。” “听见了么?” “哦,那就往大里买吧,以后能穿就行。” 难得见如此不上心的父母,销售不禁皱了皱眉,“那小姐你先挑吧,我给你拿一米的码。” 店内陈列的衣服不多,周元不过五分钟即定下两条裙子,温子凛扫了一眼,利索起身结账。 拎着袋子出来,温子凛胳膊撞了下她,“眼光不错么。” “还行吧,那我走了啊。” “行,走吧。” 略有些不忿他大爷似的口气,周元蹙眉横他,“不表示一下感谢?” 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温子凛从兜里掏出烟衔上,边走边哼笑着甩下一句,“相遇即是缘,说什么谢谢。” *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斑渍 这日夜里,任中融结束应酬,在司机的搀扶下上了车。 不成想门还未关严,便被从外拉开。 “哥。” 因倦意而半阖的眼皮倏地睁开,认清来人后,释出一声冷哼。 任中盈近日已看惯任中融的冷脸,径自从另一侧上车。 “什么事儿?” “还是傅煜的事儿。” 清了清嗓子,任中融只当没听见,默默从中央扶手的酒柜中取出一瓶水拧开,灌进口中。 任中盈笑容不改,待其喝完,方才开口。 “我觉得他结婚的事儿,咱们还是得慎重考虑。” “那你给我一个人选。” “是不是还是让他自己选择,虽然背景这个坎咱们是得卡,但是不是能够不要卡那么死,稍微差一点,只要他喜欢就行。” 侧过头,任中融觑着任中盈,眼底覆着一层慑人的薄愠。 “这是他让你来说的,还是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结婚是什么?”一连多日的探讨令任中融难以压抑烦躁,凌厉的眉心紧蹙,声量很快攀高,“结婚是最有效巩固名声、地位、阶级的方法。强强联手能稳固现状就不错了,你还让他往差里找,找个累赘。为了什么?就为了他喜欢?” “过日子这身边的人要是连顺眼都不能够。”伤神地搓了搓太阳穴,任中盈叹息道,“那以后怎么过下去?” “哦,人家结婚是并购,打通服务体系,共享资源。你现在想他并购变招工,招个人进来蚕食成果?” “那未必就不好,我不想傅煜走我的老路。” 任中融闻言,嘴角绷了绷,蓦地嘲讽一笑。 “你的老路?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条老路哪儿走的不好了?你能出任央行的执行董事,难道只有我们任家一家的贡献么?你姐夫家、傅家、王家哪家没在这上面使过劲?哪家没有倾斜过资源?每个能站到高处的人,背后都沾着一群人的心血。你别告诉我你六十的人了,活着活着活回去了。” 眼角弧度僵住,任中盈被钉在当下,一时语塞。 任中融翻了翻眼皮,呼出一口浊气,稍许平复情绪,继续道,“这事儿你别再掺合了,他没异议,你就不必说,别到时候把他撺掇起来干蠢事。” 闭了闭眼,克制舌尖呼之欲出的反驳,任中盈换个角度斡旋道,“要不再等等,不急于这一时给他张罗。” 任中融不耐地“啧”了声,“等?怎么等?你说不想跟梁树申对亲家,我也同意了。但你也知道傅淮年更进一步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傅煜就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抢这个先,还大多不好得罪。而且他叁十一了还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年纪再大,别家的长辈未必不对他设防。” 任中盈见其逐渐来了脾气,知道今日不会再有进展,只得咬紧牙关,暂且作罢。 猜疑的种子一旦播种,接二连叁的联想便在脑中无法自控地应运。 自上回闻到周元身上那缕沉思仁惯用香水的气味后,胡月开始不时打探Radiation Capital跟乐读的渊源。 当然,打探并不局限于两家公司之间。 第六感令她觉得——或许周元与胡志明受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说沉思仁能接触到的女性数量难以估量,然但凡回想起那日周元站在小郑身后过于自得的神色,很难叫她不疑心二人除工作外毫无瓜葛。 正值午休,胡月见沉思仁恰好离开办公室,整理了一下他方才需要的文件,打算借此进去探个虚实。 抱着一沓文件,胡月审慎地观察了一番走道前,见无人朝此处来,她拧下门把,进入室内。 距周元来那日,已过去十天,即便那日在此发生过什么,在清洁工的每日清理下,应当早也荡然无存。 可胡月不信邪,好奇的因子驱使着她翻动办公桌上物件。 沉思仁的桌面陈设固定,电脑放在左侧,右侧置有一幅装着沉逸云照片的相框,相框边是皮质纸巾盒,其侧摆着签字的笔筒… 胡月的手在触及笔筒时,顿滞空中。 笔筒位置从未变动,于皮质桌面上早已刻下深深凹痕,可现下笔筒却并不在圆形的凹痕内。 抬起纸巾盒,凹痕赫然显现。 攥着纸巾盒的五指发紧,胡月在凹痕边缘看到零星干涸发白的渍。 视线凝固,她埋下身,闻了闻卡在槽缝中未擦拭尽的渍。 没有味道。 “嘎吱——” 门毫无征兆地推开。 “你在干什么?” 小郑合上门,面色阴冷地盯着她。 心脏骤停,胡月磕巴,“我…我来送文件。” “你手上拿着什么?” “哦…我不小心把唇膏蹭到桌上了,想着清理一下。” “沉总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我来,你去吃饭吧。” “哦…” 胡月讪讪挤出丝笑,逃也似的奔出办公室。 抬起纸巾盒,小郑扫了眼方才胡月观察的位置,丝毫没有油类品抹上的痕迹,反倒是槽缝间有星点斑渍。 咬唇笑了笑,暗叹胡月属实还是大学毕业没多久,不明白打探不该知道的事,只会自找麻烦。 掏出手机,小郑给沉思仁拨去电话。 “喂,沉总。” “什么事?” “胡月刚进您办公室了。” “哦,是我要她送文件。” “她动您桌面东西了。”小郑斟酌数秒,相对隐晦地说,“然后忘了跟您说,那天周总走的时候,恰好她来堵我要找您说她爸的事,之后她就不大正常。” 锋利的眉尾上挑,沉思仁微微沉吟,尔后漆黑的眸中散出冷意,“让她重新随行我,以后我在哪里,她在哪里。再去帮她租个房,离我家近点,往好里租。” * 任中盈60 傅淮年56哈 欲望 五日后。 因政府下发停课通知,乐读须在短期内出台各项应对措施,而市内陆续出现疫情封闭的小区,亦使乐读开启了半数的线上办公。 公司人手不足与消极居家办公所产生的低下效率令周元近来忙得焦头烂额,许多一日能定下的决策往往耗时叁四天得不出结果,是以一再推后与傅煜的见面时间。 不过事不过叁,周元这日还是不得不违心搁下一大摊亟需处理的工作,登上了前往首都机场的航班。 连日操劳导致睡眠不足,她甫一上机便披上毯子,陷入浅眠。 飞机抵达首都机场已是下午四点,周元经过漫长等待方取到行李。 从到达门走出即看见傅煜半靠在墙边,一手搭着胳膊,两条长腿曲着,不适站立。 从她手中接过箱子,傅煜抻了下腰,抱怨道,“到地儿了还能卡一个半小时,真牛逼。” 周元斜眼睨他,“说了下个月再来,现在下飞机查的可严了,箱子还得消毒。” 甩了甩肩,傅煜领着人朝外走,“这疫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你以为下月还能来么?” 撇了撇嘴,周元不置可否,快速跟上他的步子。 出自动门,立时瞧见立在普尔曼旁的司机。 犹记上回来时还是辆普通迈巴赫,转眼即成了老气横秋的加长,虽价格翻了几番,周元却觉得与傅煜平日气质着实不符,不由目光在车上停了几许,慢了脚步。 傅煜察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怎么?车有问题?” “没有,就觉得你坐这个车挺怪的。” “不是我的车,一会儿得去替我舅舅取幅字。” “顺道来接我?” “可不?都误点了。” 就着司机拉开的车门,周元钻入后座,“早说呀,我肯定不来。” 拉上另一侧门,傅煜将脚踏调高,尔后折手搭颈,歪头觑她,“你就欠吧。” 车驶离机场区域,顺着拥堵车流在高架路上缓慢挪行,暮色初绽时,终于驶向地面。又经十几个红绿灯,钻出蝗虫似的晚高峰车潮,车辆拐入小区大门,驶过一排联排别墅,停在最里处的门洞前。 调直椅背,傅煜拉门跨出半拉腿,忽又想到什么,拧过身子,看向周元。 “走吧,一起去。” “不了吧,你去就行。” “哎哟,脸皮这时候又薄啦?”薄薄的眼皮一折,傅煜促狭睨她,“这书法家有两下子,去了给你也捎一幅。” 想起办公桌后空着的墙面,周元顿时心动,拉门随他下车。 摁了两下门铃后,很快有人前来应门,来人同傅煜寒暄两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的格局别致,房间尽数打通,成了一个敞亮的书法展室。叁个依墙而设的玻璃壁柜中间横着一张檀木长桌,桌边坐了位年事已高的老人。 傅煜叁两步上前,抱歉笑笑,主动打起招呼,“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路上堵车。” 老人含笑点了点头,未曾起身,指了指桌角的卷轴,问,“你舅舅要的字写好了,要裱么?” “不用。”拿过桌角卷轴,傅煜侧身瞄了眼周元,“您能给再写一幅么?” “行,写什么?” 傅煜冲周元抬了抬下巴,“你想写什么?” 周元怔然,一时竟不知该写幅什么字好。 若是写些“飞黄腾达”类的俗话未免拉低了书法水平,而真要写幅有境界又合她意的字,现下却又想不出。 见她语塞,老人提供思路道,“想好挂哪儿了么?写诗句还是成语?” “就写…”纠结半晌,周元依旧毫无头绪,遂破罐破摔,“…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脚晦还明吧。” 这句诗虽与她当下境遇所求有几分相合,却不够贴切。 老人得了内容,正欲研磨蘸笔,却被傅煜制止。 他回身凑到周元身侧,“这可不像你想要的。” 周元诧异,“那哪句像我想要的?” 嗓中溢出哑笑,傅煜吊起的眼梢透出分痞气,“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双目圆瞠,周元后背层层发麻。 她自问与傅煜交往尚浅,有限的数次相处亦多有伪装,不曾表露半点心迹。她一贯不与任何人吐露真实想法,一是不信任,二则为维持家道中落的苦难人设,使人对她产生同理心。 可现下,严实埋藏的深层欲望却被人一眼窥破… 生理与心理的双重震撼捶击心脏,令她钉在当下说不出话。 “是不是更好?” “…是。” 收回目光,傅煜重又走回桌边,将内容转达。 周元直到抱着卷轴回到车上时,脑中仍飞速检索着二人自相识来的接触。 可苦思冥想良久,却着实不知究竟何时露了马脚。 不知觉间目光投向傅煜。 下一秒即四目相接。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从兜里摸出烟盒,傅煜散了支给周元,“你在想我怎么会让你换这句诗。” 陈述的口吻,周元失笑,当即认了,“对,你怎么会觉得这是我想要的?” 摁出点火器,傅煜递到周元烟前,“你的欲望都在行动里了。” 嘬吸一口,周元不解道,“我的什么行动?” 吐出丝状烟雾,傅煜抿出玩味的笑,“想知道?” “不然呢?” “来这一趟推叁阻四的,还指望我给你上课呢。” 周元气闷,“我这不是来了嘛。” “哦,这样。”长腿一迭,傅煜扭头眺向窗外,“那我说了一半,剩下自个儿想吧。” 被吊起的好奇心悬在半空,周元一时不上不下。 “怎么才说?” “订下月的机票。” “不是你说疫情越来越严重,下个月我都不一定能来么?” “哦,能不能来一回事,有没有诚意另一回事。” 心里把他骂了个遍,不过想着订了也白搭,周元掏出手机选了个日期,“下月十五号?” 不紧不慢地掐了烟,傅煜凑近寸许,鼻尖满是促狭地晃了晃,“诶,这提议不会…正中你下怀了吧?” 屏幕上滑动的指尖一顿,周元翻了个白眼,随后将手机朝他腿上一丢,“你真有病。” ** 小说+影视在线:po18.art「po1⒏art」 撕破脸 翌日。 刀叉搁下,盘中残存半份烟熏叁文鱼考伯沙拉。 沉思仁拿起桌面唯一飘着热气的杯子,送至唇边,苦涩的咖啡入喉,眉心难以抑制地微微皱起。 乏味的营养早餐已然持续一年半载,然他仍旧无法适应这种全然违背喜好的吃食。是以每日不过寥寥几口,他即放下勺子,应付完过场准备离家。 见沉思仁将胳膊插进佣人递来的外套中,张斯佳赶忙从厨房出来,“我爸来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沉思仁闻言,下颌绷紧少许,淡淡问,“只待一天么?” “嗯,晚上就去南京了。” “行,我订好位置发你。” “不用,就在我爸开会那儿吃吧。他下午还有人要见。” 点点头,沉思仁故作不经意问,“要叫上我爸么?” 想起张崇善此行目的,张斯佳不由慌乱,扣在椅背上的手倏然紧了稍许,“不用了吧,爸最近那么忙,我爸也就顺道来看看云云,很久没见了。” 目光来回,失态尽收眼底,沉思仁嘴边勾起不可查的弧度,“行,地址一会儿告诉我就好。” 午间就餐订在张崇善下榻酒店内的餐厅,沉思仁一改平日准时风格,愣是捱到约定半小时后方才出现。 与其一同迈入包间的除了小郑,还有令张崇善措手不及的沉泽南。 惊愕之下,张斯佳忍不住脱口询问,“爸…您怎么来了?” 就着小郑拉开的椅子落座,沉泽南似是不曾瞧见父女二人的意外,“听说你爸来了,我再怎么忙也得露个面不是?” 镜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豫,张崇善此番来市里,原是算计沉泽南因疫情身陷诸多政务,而无暇与其碰面,他好对沉思仁软硬兼施,将沉逸云顺理成章接去北京。 而眼下,显然出了纰漏。 暗暗扫张斯佳一眼,他将膝头的沉逸云递给保姆,尔后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幅亲热面貌,“我特意叫孩子们不要叫你来,现在是最忙的时候,你不露面我还能不理解?” 摸过手边茶杯,浅啜一口,沉泽南抿唇淡笑,并不接话。 场面遁入静谧。 一时分外尴尬。 张斯佳着急,望向沉思仁求助,却见他正盯着手机,俨然置身事外。 黑亮的眼珠子四处观察,眼瞅母亲的脸色愈发黑沉,沉逸云敏锐知晓气氛不对。 她挣开保姆怀抱,从椅上跳下,踮脚跑到外公与爷爷的位置之间,肉嘟嘟的小手各拽一截胳膊,摇晃道,“爷爷和外公好久没一起来看云云了,云云好高兴。” 沉泽南侧身将小姑娘抱起,满含慈爱地在她颊边亲了口,“云云想奶奶了没有,月底就是奶奶生日了。” 听出其言外之意,张崇善眸色顿时晦暗。 顺势抱住爷爷的肩膀,沉逸云奶声奶气地答,“当然想了,云云要给奶奶庆祝生日。” 平静难以为继,张斯佳焦急抢白道,“爸,我爸想带云云去北京住段时间,您看市里最近这个疫情…” 不料沉思仁搁下手机,毫无征兆地截过话头,“等我妈六十岁生日过完再去吧,能待久一点。” 张崇善绷着脸皮,干笑两声,“不如这样,让云云先跟我去玩几天,月底再送回来。” 捋了捋小姑娘额前的刘海,沉泽南道,“北京这几天还要下雪,云云等天气暖和一点再去吧。” 口吻平和,面上仍挂着笑,却是不容置喙。 张斯佳仍欲争取,被张崇善皱眉递来一个眼刀,只得噤声。 一顿饭吃得颇为缄默,相互的心思虽未点破,却已昭昭铺于台面,无处隐藏。 饭后,张崇善与张斯佳刻意落后,父女二人见沉泽南一行人渐行渐远,方才开腔。 “爸,这可怎么办?” “没办法,暂时先这样。” “可是…万一横充的事查到我身上,到时候牵出驿城,如果沉泽南不帮忙掩护,你的位置也坐不稳。” 顿住脚步,张崇善鼻尖释出冷哼,“你觉得你这公公还会替你遮掩么?今天防都防到饭桌上来了。“ 咬了咬唇,张斯佳眉目间横生几分戾气,“他要是不愿意帮,我就这几天带云云回美国。” 张崇善思忖片刻,“还不到那一步,你趁沉思仁不在的时候带云云回北京吧。” 张斯佳怔了怔,“走到那一步,我跟他就彻底撕破脸了。” 张崇善掐住眉心,微微叹息,“你觉得现在还没撕破?不过就是表面平和而已。我从汪江手下脱离出来,沉泽南再没有跟我往来,就说明一切了。” 张斯佳颇为难,言语梗塞道,“爸…可是我还不想闹到离婚,云云还这么小。” 张崇善迈步,“合则谋,不合则散,你不想也要有最坏的打算。” 盯着父亲的背影,不甘甚嚣尘上,张斯佳咬牙道,“要不是你非要坐现在的位子…” 张崇善蓦地回头,一向深沉的眸中掠过几道难见的阴冷,“如果你不是非要出那口气,我们现在不至于被动至此,汪江还抓不住我的错处。” 背脊忽地打了个哆嗦,张斯佳如梦初醒,煞白着脸嗫嚅道,“我…我…又怎么知道…” 既成事实难以更改,弥补的方式再多,亦无法当没发生过。 当下脚踩钢丝的她,悔意蚀心。 租房 环视着富丽堂皇的高吊顶大堂,胡月的眉心愈蹙愈深,她扯了扯一旁正跟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小郑,“你确定沉总要我租到这儿来?” 无暇回头,小郑飞速过目着前台递来的租赁文件,“对啊,沉总的意思。” 扫了眼合同中央的租金数额,胡月小巧的嘴不可抑制地哆嗦了下,“一个月十二万的房子,沉总怎么会…?” 沉思仁明确交代过答案,小郑这两日一早将其拆解透彻,背得滚瓜烂熟,“正好是叁室一厅,沉总想你把爸妈和你外婆接过来,也免得你们一家人在两个城市,在你爸没复职期间,你也好照顾。” 眨巴了下眼,胡月摸不着头脑,“沉总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签署完文件,小郑将纸张推还给前台,“第一是因为你爸工作的事,他很愧疚,第二嘛…”技巧性地顿于此处,小郑扭头,望着胡月,笑的意味深长,“你会不知道么?” 经过父亲被调查一事后,胡月警惕不少,下意识觉得古怪,“知道什么?” 朝外迈开几步,小郑压低嗓子,“一个男的做这些,难道你看不明白?” 胡月愈发矛盾,“可沉总对我从来没有…” “那是因为他没离婚,不想伤害你,对于看重的人吧,他要给就给最好的。”拍了把她的肩,小郑悉心留意着她的反应,见其纳罕神色松动,逐渐趋于震惊,方才又开口道,“沉总呢,这人是少说多做,他对你怎么样,相信不用我多说了吧。” 胡月怔忪,四肢阵阵发麻。 于情于理,小郑所言实在难以令她信服。 然与此同时,这番话又令她心安理得。 要知道,她与沉思仁本就清清白白,不曾有过丝毫越界。 平白无故遭受沉思仁老婆的迁怒,致使胡志被免职调查,她早已愤懑多时。若非看在沉思仁积极补偿的份上,她定会继续深挖证据,从而实名举报张斯佳。 如今小郑戳破沉思仁对她的意思,报复的快感立即蒙蔽了理智的思维。 她一时只觉得,这一切本该是她应得。 见其面目间的恨意不予掩饰,小郑知晓目的达到,却不忘再添把柴,将火烧得更旺。 “本来呢,沉总是想给你送套房作为补偿的,但是你也知道,他老婆做起事来太疯了,这房子太好查了,万一到时候再把你置于危险中,不值当嘛。” 咬紧牙根,胡月眼底掠过几分狰狞。 “我知道了。” 酣睡一夜,呼啸北风叩窗,耳边震动不断,周元被吵醒,漏开丝眼缝,瞧见傅煜床头柜上手机闪烁不停,定睛一看,赫然显示着梁旎奥的名字。 窗帘的缝隙间透出昏暗的光,摸过手机瞄了眼时间,上午十点。 起身走向窗边欲查看天气,没挨着窗,即感到扑面寒意,稍稍揭开窗帘,入眼是皑皑一片。 院内的枝桠裹着厚厚银装,山桃枝头小骨的嫩色被重雪掩盖,一朵朵小花宛如沾了厚糖霜的石榴果,模样可人。零星几片枝下压着的花瓣未被雪覆着,依稀可见本来颜色,于万白丛中点缀出鲜艳。 “下雪了?” 傅煜不知何时坐起,捂嘴打了个哈欠后,懒散地交迭起腿,将手机翻面一扣,望向她。 惺忪的眼里烁着半梦半醒的微亮,如同寒夜里沾了露的月亮,叫人挪不开视线。 周元索性将窗帘拉开,令光透入室内,更多地向他泼洒。 “嗯,春雪,还真是少见。” “别说你,我都没怎么见过。” 盯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屑,过往的记忆翻滚至舌尖,周元舔了舔唇,“这天不得吃个烧烤什么的?” 摸过床头柜上烟盒,傅煜擦燃火机,闷头狠吸一口,鼻尖溢出絮丝烟雾,“行呀,等会跟楼下说,院里有炉子。” 周元摇头,“我想去胡同里吃烤腰子。” 愣了一瞬,傅煜嗓中漫出哑笑,“你吃这个干嘛?” “怎么?女的不能吃腰子?” “怕你吃了补大发了。” “你怕啥?你虚啊。” 傅煜下床,缓步走到周元身后,踹了脚窗檐下的垃圾桶,“能不怕么?你看看你废了我多少套。“ 周元翻起白眼,“那你跟我去吃,正好以形补形。” 瘫靠上一旁的长椅,傅煜懒猫似的眯眼抻动腰背,尔后咬着烟嘴嘟囔,“有什么好吃的,脏死了。“ 目光在他轮廓间停顿片刻,周元想起他一贯的矜贵挑剔,戏谑道,“你不会没吃过吧?” 傅煜不屑地哼了声,“傻妞,你为了个吃个烤腰子,花样还真多,激将都用上了。” 周元笑了,“吃不吃吧?” “走。”将烟掐灭,傅煜拍了下睡袍,从躺椅上翻下,“一会儿正好你把安诚邦的事儿,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手机震动不息,去浴室路上,周元没忍住,又瞥了眼,问道,“不接么?梁旎奥打这么多通了。” 拧了拧眉,傅煜拍开盥洗台上龙头,厌烦道,“打我这儿有屁用!说不准这电话直接打到我爸那儿更管用。” 贱 鉴于没睡饱,加之寒天更使精神委顿,傅煜出门前索性领周元拐到车库里挑了台车,尔后径直拉门跨上副驾,闭目养神。 2.25米高的碳黑色四乘四G550,在周元操纵下,于漫天的雪花间穿梭,宛如横行于地面的巨大舰堡。 懒洋洋地卧在座椅内,傅煜支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掀开丝眼皮,注视周元一路加塞。 “来北京开车怎么就不怂了?” “拍到了又不扣我的分,我还有什么可怂的?” 距高架出口尚有八百米,右车道即排起长龙,周元未经犹豫,实线变道,强行岔回直行道,尔后一路疾驰狂奔至出口。于后车一不留神的空档,愣是生生将方砖似的车头,硬塞半个入紧凑车河。 猛地急刹,惯性推背将傅煜从座椅上弹起,薄薄的眼皮霎时一折,尔后视线不可思议地投向周元,“你他妈这车开的挺流氓啊。” “上回你不是指导我来着么,听你话还不高兴?” “哟,这么把我放在心上,那这得多喜欢。” 抿嘴笑了笑,周元没接话,扫了眼后视镜,在后车的疯狂闪灯中,面无表情地拉了把方向,将车身卡进队伍。 大雪天,倒是不少人与周元想到一处,车驶入东四九条胡同便瞧见排队的人潮簇拥到了路口。 沿街停好车,正扯着安全带,傅煜忽地拽住她一侧胳膊,下巴朝被人挡得看不见的店门点了点,“不是这家店对吧?” 眼珠子一转,周元斜眼睨他,憋笑道,“哦,那你恐怕要失望咯。” “换一家呗。” “那不能够哦。” “我他妈…“ 咬牙翻了个白眼,傅煜万分不情愿地拉门下车。 进店要了号,得知需等四十分钟,二人复又回到车上等候。 调整了个舒适卧姿,笔挺长腿蹬上挡风玻璃,傅煜优哉游哉地点起两根烟,分了支给周元,“安诚邦跟你老公的关系,说说吧。” “他俩…”含着烟嘴,周元回忆上周与宋延的谈话,避重就轻地拣了些无伤大雅的消息,对其转述道,“安诚邦最近不是调到杭州了嘛,宋延负责的子公司里有替他代持的股份,所以借他的关系便利,接了很多大工程。” 舔了下唇,傅煜颔首,随后忽然道,“你知道他跟安诚璟的往来么?” “不知道。” “我倒是听说,王旭怀希望宋延可以赶紧跟你离了,加深跟安家的捆绑。” 话未说透,周元却已明了。 目光低垂至掐烟的指间,她心知傅煜所言非虚。王旭怀其他儿子皆已过叁十五岁,与安诚璟实难堪配。 唯独宋延尚算年轻,生了一张不被岁月侵蚀的绝顶脸蛋,加之他们婚内没孩子,可谓是再好的人选不过了。 压下胸口隐隐上窜的不适,她清了清嗓子,“…是么?” “不过这事儿不也正称你意么?” “确实啊。” “你不好奇安诚璟的意思?” “我猜她很乐意。” “聪明。” 极淡地笑了声,周元掏出手机浏览,不再作声。 照理说他俩能顺理成章地分开,自此切割这段理不清爱恨的关系,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内心甚嚣尘上的涩意却清晰告知,她并非洒脱至此。 宋延于她早成为习惯,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为风雨飘摇时,她转身即能藏身的港湾。宛如一盏永远亮在床头的夜灯,光不亮,却煨化了她所有孤寂与落寞。 这盏灯,她兴许不再用得着,却绝不会转送他人。 余光暗觑,见她面色逐渐僵硬,傅煜知道适才的话起了作用,周元接下来势必阻碍安王两家合作。依照那回宋延在安诚邦兄妹跟前对周元所表露出的那股难以掩饰的着紧,他亦知道这阻碍定然奏效。 敛眸假寐半晌,他复又点起一支烟,随即瞟了眼中控盘上时间,胳膊肘撞了撞周元,“走了,该下去了。” 强制从拧成毛线团般的思绪间抽离,周元恍惚下车。 一股股自门口飘来的浓郁炭火香气不再诱人,反而与油脂作用出一股惹人作呕的气味。 她捂嘴吞咽了下,拿起菜单敷衍下单。 不一会儿,叁十来个串上来后,几乎都只咬了一口就被搁置一旁。 傅煜于饮食上素来挑剔,本是没有吃的打算,目光在她的脸上滚动几个来回,轻易看透她压抑得勉强,于是大发慈悲地拿起几串递到唇边,缓解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结完账从店里出来,周元好受些许,靠在车门边踩了两脚雪,递了根烟给傅煜消食。 叼上烟,傅煜问,“不是想象中的味道?” 周元胡诌,“不是那个味儿了。” 傅煜并不点破,玩笑道,“叫你别来。” 意识到对方旨在化解气氛,周元亲昵挎住其胳膊,“唉,这不是带你体验生活么。” “真谢谢你,需要你…” “姐!” 飘来的清润嗓音熟悉,以为听错,周元木然回身。 寂寂雪色下,陆宽那双一贯透彻的茶色眸子晕红,脸色白得如屋顶新堆的雪,叫人遍体生寒。 周元僵立,悄悄打量傅煜,见其叼着烟未动,心知大事不妙。 “你…你怎么在这儿?” 唇几张几合,陆宽仿佛失去声道,除了吐出丝丝白气,发不出半点声音。 得知周元与傅煜勾搭上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把自己贪恋多年的人亲手介绍给自己的股东,这滋味犹如烧烫的针穿心,痛得骨髓发颤。 “周元姐,你也来吃烧烤啊,真巧。”方才找到车位的瞿睿老远察觉此处异状,一溜小跑架起陆宽肩膀,将人半扛着往店里带,边走边回头热络道,“我们就先进去了,下次见啊。” 进店后,瞿睿变了脸色,将人往墙边一卸。 “你说你非要来这儿吃烧烤,看到了吧,你对她来说算个什么东西。你到北京来给她保录取拓展人脉,还巴巴地跑来她提过一嘴的店里吃饭。她呢?她在干什么?” “这事我知道。” “你知道?哈,你知道还犯贱,你可真他妈贱呐。”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把脸,瞿睿被气笑,“你把人脉不藏私地介绍给她,她就半点逼脸不要地吞下了,顺道把你撂外边,她心里对你有半点顾忌么?有么?” 抹了把泪,陆宽怆然苦笑,“…没有。” “把你自己当人好吗?能当人为什么非要当狗啊?” 呼吸梗塞,陆宽猛地抬头,看向瞿睿。 对啊,他问自己,为什么能当人偏要当狗呢? 她又何曾稀罕过狗。 从未有过。 冰火 回程路上,耳畔唯余突兀的引擎嗡鸣。 周元与傅煜一概双唇紧抿,维持着冗长静默。 即便陆宽自始至终未曾点明,猎猎罡风下那如泣如诉的一幕,却无一不将事实尽数告知。 说不出心头是何种滋味,傅煜点起一根烟,对着霜色矇昧的窗户,拧眉吐雾。 尼古丁丝丝扩散入血液,从前陆宽提起周元时那股子下意识的殷切与喜悦从落灰的记忆角落苏醒,跃然脑海,清晰生动。 揉了揉太阳穴,傅煜暗道失策,抢熟人的心头好,牵扯复杂,绝非一段会令他轻松的关系。 而他昔日于关系中所求所往,一向秉承闭环内各取所需,来去自如,轻松为上的原则。 如今倒算是彻底相悖。 然而既成事实,亦无转圜余地。 他亦不觉自此超出掌控范围。 只不过… 薄薄的眼皮一折,目光铆上后视镜中掩映轮廓,她神色清淡,较之适才上车前的凝重稍显平静,却又算不上好。 察觉折射而来的审视,周元未曾回予目光,似是正聚精会神地留意着前方车况,无暇分心。 她当下只觉得说多错多,依照傅煜洞悉事态的能力,想必心中已有定论,实难凭她一面之词扭转乾坤。 而眼下她也无甚解释必要,他二人关系本就游离于性与暧昧之间,边界模糊,难以定义。若是着急忙慌地跳出来圆,未免令人觉得越界,着实没数。 快到别墅区附近时,星巴克的招牌闪入视野,五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周元拨动转向灯,沿街靠边。 手刹甫一拉下,周元打开车门,半只脚腾空,回身觑了眼傅煜,若无其事道,“喝什么?” 盯她几秒,傅煜蓦地笑了,“你心真不是一般大。” 周元只当没听懂话里有话,“要不咱俩一起下去?” 屈指靠了靠额,傅煜勾唇一哼,“得。” 星巴克坐落于风口,下车后,寒风裹挟着雪屑,锋刀似的扑面刮来。 周元冻得一激灵,脚步瞬间打摆。 傅煜见了,从兜里掏出手,从她腰后一抄,将人半搂着朝前走。 腰间收拢的力道无异于释放了良性信号。 心头霎时安定不少,周元僵硬的嘴角逐渐软化。 各自取了一杯榛果太妃拿铁,找了个沙发座相对而坐。挫着冻僵的手,周元迭起双腿轻轻摩挲,将身子半蜷进沙发中取暖。 掏出手机随意扫了眼,傅煜见日常打牌的群里又在组局,想着现下无事,遂问道,“想打牌么?” 侧身睇着窗外纷飞大雪,周元念及明日即要离京,今日所生诸多变故,不由心下惴惴,颇为抗拒,摇头道,“回家吧,有点没睡够。” 挑起肩,嗅到衣面上附着的淡淡油烟味,傅煜蹙眉颔首,“那行,正好回去洗个澡。” 草草洗漱一番,傅煜擦着头发出来,望着靠在躺椅上犯懒的周元,提议去后院的干蒸房内坐坐。 周元一听,只觉大雪天干蒸不失为一种享受,能将先前杂乱难平的种种情绪暂时化解。 是以二人一拍即合,裹着层睡袍,踩过厚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干蒸房。 因佣人一早调好温度,干蒸房与室外俨然成了两个天地,高热的温度将玻璃门雾化,窥不清门外冰雪,入目一片昏昧的暗白。 铁质茶几上的冰桶里放了一支双虹,周元抱起酒瓶,将酒液分别斟入清酒杯。 选了首轻缓音乐,傅煜与她相对无言地碰起杯,几杯酒落肚,高热室温加速酒液发散,二人面上皆泛出不同程度的绯色。 再次空杯,周元欲取酒瓶,不成想傅煜亦伸过手去。 相撞的胳膊于空中顿了顿,继而其中一支胳膊一伸,握住另一支,稍加用力,即将人带到膝头。 挎住他的肩坐稳,周元忽觉此刻乃探查其态度的绝佳时机,遂反手取过身后的酒瓶,淡声一笑,将瓶口怼至他唇边。 半掀起眼帘睨她,眸光发腻带粘,傅煜唇面抵住瓶口,咽下汩汩酒液。 凑到他颈侧,张嘴包住微凉耳垂,抿在口中咬了咬,周元哑声道,“喂我。” 嗓音带着丝绵糖似的沙,傅煜含下一口,推开酒瓶,去够她的唇。 温热的酒水混合唾液流入口腔,宛如勾了一层极薄的芡,流入喉管时未品出丝毫回辛,却加速了汗腺分泌。 氧气本是稀薄,不长不短的唇舌交缠,很快打乱平稳心跳,继而气息不继,四手开始剥脱身上束缚。 睡袍翩然落地,连带着将怀中酒瓶倾倒,冰凉酒液洒了一身,却制造出别样刺激。冰火交杂的体感下,抵在臀缝间的硕硬感到一阵湿粘。 顺着滴答滑液蹭开肉缝,傅煜掌着她渗出薄汗的细腰,在其透红颊边咬了一口。 对她的感觉委实难以言喻,喜厌掺半;喜她懂适度把握分寸,一个眼神即能领悟他的意图,厌她远比表面深沉,周身透着股蔫坏,保不齐即会于疏忽时冲他放冷刀。 极度擅长伪装,极度精致利己,可亦与他极度相似。 见他笑看自己,眸色却晦暗不明,周元当即明了他仍在对方才的插曲做评判。 不欲他继续深想,周元捞过冰桶,从二人贴合胸壁浇下。 猝不及防的冰,驱散脑中考量,卡在肉缝间的性器剧烈搏动,喉间随之溢出一声哑哼。 挑起的眉梢改作痞笑弧度,傅煜提膝掂了掂周元,咬牙道,“觉得热是吧?” 周元舔了一口卧在他锁骨间的残冰,“嗯,你不觉得?” “那我带你降降温。” “好…” 不待话语从舌尖蹦完,人即被托起,傅煜扯过一旁睡袍披上,猛地将门踢开。 迎面冲击来的寒气致使周元打了个冷噤,然身后冒出的热气又将此中和。 不成想,他脚步不歇,将人径自带到门边,俯腰捡了捧雪。 性器在腰脊弯曲那刻,破开肉壁,猛地拓入深处。 周元来不及低呼。 外阴忽感到一阵彻骨的冰。 低头一看,便见他将手中雪,尽数洒向了相贴下腹。 动摇 冰化成水,顺着粘连皮肤蜿蜒,流过耻骨。尔后随着轻缓插送,再经性器喂入高热甬道,与滑液融合,生成极致温差,令穴肉无意识地绞缩。 倒抽一口凉气,周元的视线下巡,捕捉到浴袍领口下露出的小粒乳头,恨恨地哼了声,抽回挂在他肩上的手,两指轻捏,随后毫无征兆地狠狠一拧,如愿听见他凝滞的鼻息。 耸腰频率骤断,傅煜低头下轧,唇悬于她眼睑,将落未落,“火还这么旺?是降温没给你降够?” 凝着他黯色浮动的眸,周元故作体贴地扭了扭腰,耻骨朝他贴近,性器由此被吃得更深。 圆硕龟头蹭过宫口,尽头小嘴贴着马眼贪婪吸吮。少了那层塑料薄膜束缚,拳拳到肉的交合下,快感搥脑。 性器不受控地剧烈跃动,似又胀大少许。 周元眯眼,“是不是玩不起?” 咽了咽嗓,傅煜手覆上她的胸,拇指若有似无地擦过乳尖,极为技巧性地拨了拨,引出一汪水,“呵,你想怎么玩?” 麻意由乳尖的接触面起,蹿至全身,周元挂着汗珠的眼睫颤了颤,神智亦跟着涣散了几分,“…再弄点…雪来。” 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傅煜俯身又捞起一捧雪,“怎么弄?“ 推了把他的肩,周元道,“退出来。” 犹豫一瞬,傅煜依言将性器拔出。 硬挺的凶器鼓胀,烁着淫靡水光。 周元垂头,盯它几秒,忽而取过傅煜手中雪,拍平掌心,毫无征兆地握上去,将茎身裹上一层厚雪。 “我操你…” 一切来的过于突然,蚀骨的寒自下体发散。那滋味撕扯头皮,与冻伤后的感受近乎无异。 傅煜一时只觉心脏停跳。 薄薄的眼皮翻折,平素总含笑的面目间霎时凝出扭曲。 要知道自打开荤以来,性事从来以他为主导,感受一向在其掌控之下。何曾体会过分毫不适,而今倒是开了眼界… 甫一玩,即感受到钻心的疼。 握了握拳,甩去掌心残雪,傅煜将人一把托高,随后猛地摁上积雪未消的硬硕。 性器破开翕动穴缝,一捅到底,裹在茎身上的雪也随之塞入,宛如被一柄粗硬冰柱劈开,前所未有的涨,涩疼杂糅其中,随后剧烈的寒意蔓延,冻得周元牙槽哆嗦。 “是这么玩么?” 性器停在深处,雪化的极慢,傅煜却似半点不急般,将手搭在腿侧,挑着眼梢看她。 见其眼底幸灾乐祸不予掩饰,周元忍着颤抖,掬起假笑,“不是呀,本来我想用嘴含化呢。“ 傅煜全然不信,却未挑破,“哦,那我会错意了,不过现在不一样能含化么?” 忍无可忍,周元掐住他的下巴,沉声喝道,“快动。” 促狭地笑了声,傅煜玩味道,“我以为你想这样含着。” 话虽如此,下一刻,他即扶住她的臀,耸腰抛送起来。 雪因滑液粘成小疙瘩,宛如茎身上长出的倒刺,于大开大合的操弄间,不断碾过以往难以抚慰的敏感。 层层迭迭的肉褶被极速剐蹭,似痛似麻,叫人一时难分清是快感占了上风,而或是痛感擢取了主动。 舌肉抵死翻搅,互渡热意,津液自嘴角牵丝滚落,仿佛借此能排解下体难磨的寒气。 淅沥水液随推送不断漫溢,如同泄洪,一潮潮扑于二人交缠的腿间,随后浇湿木质地面,于其上泼下暗色水痕。 约莫过了两小时,雪后的天空稍霁。 室内二人各占了一侧凳子,瘫靠于墙边平复剧烈运动后的急重心率。 将方才接过浊液的掌心扣在睡袍下摆擦了下,周元支起酸胀的腿,蹬了脚傅煜的背。 “怎么了?” “上去洗澡吧,好粘。” 回过头,眯眼打量她几许,傅煜嗓中溢出闷笑,“哟,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刚才可是你自己要接的。” 起身伸展腰背,周元优哉游哉道,“那不是为了给你吃么?” 笑意敛去,傅煜想起方才深入他喉口的食指,反胃地踹开门,率先迈出去。 不紧不慢地跟上,周元见其沉浸在头遭吃了自己东西的阴郁中,心知先前的评判危机已解。 道德底线对傅煜的影响…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高。 念及此,她紧了紧领口,垂眼一笑。 眺着高层公寓阳台外,沿江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群,顾婉清的心绪愈发难宁。胡月打电话回家,通知他们迁来市里时,她原以为待入住的是一间普通叁居室,不成想竟豪华至此,心中不禁反复犯嘀咕。 放心不下,遂冲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胡月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妈,怎么了?” “关上门。” 胡月反手带上阳台的拉门,“你说。” 顾婉清将人扯到一旁,“这个房子真是你老板给你租的?” “对呀。” “多少钱一个月?” 胡月想了想,没敢如实说,随口报了个数,“七八万吧。” 顾婉清登时双目圆瞠,“…七八万?这么贵?你才进了公司两年,你老板怎么会给你租这样的房子?” 胡月不愿多说,“你住就好了。” 如此不合常理,顾婉清怎会放过,“你老板是男的吧?” “嗯,是。” “你跟你老板是不是有那方面的关系?” “没有。” 顾婉清拽住她的胳膊,肃声道,“你跟我实话实说,别到时候惹了麻烦自己都不知道!” 纠结几秒,胡月知道如今若不漏些风声,以顾婉清性格实难罢休,是以不情不愿坦白道,“我和我老板确实什么都没有,前段时间他对我很好,然后他老婆知道了乱发火,所以我爸才受牵连的。除了这套公寓,他还给了两百万。所以安心住就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他补偿都给了钱了,为什么还弄这么一手?这难道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也不知道。” 轻易看穿女儿的隐瞒,顾婉清不依不饶,“说清楚,你要是蒙我,我今天就叫你爸和外婆一起回去。” 一时半刻理不清事情脉络,胡月无奈,遂将那日小郑所言精炼后转述,“他是对我有点意思吧…或许说他比较看中我。但他没离婚所以不会对我怎么样,平时我们只有工作上的往来,没有单独碰过面。而且他本来是想补偿一套房子给我的,但怕他老婆查到再发难,所以就暂时给我租在这。” 顾婉清听完,沉吟几许,尔后忽地笑了声,“那你老板还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胡月茫然,“啊?怎么说?” “你想,现在有钱有势的男的看上女的哪有不骗到床上的,你老板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只照顾你但不想着和你发生关系,这种男的打着灯笼找不到了。” 咬了咬唇,胡月隐隐觉得并非如此,“哦,是吗?” “怎么不是?男人只有珍惜的时候才会不舍得碰你,想给你最好的,方方面面都给你照顾到。” “妈,你想太深了,这不一定吧。” 顾婉清轻啧一声,觉得女儿委实迟钝,“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怎么不一定!他要不是看上你,珍惜你,他犯得上做这么多吗?” 对呀,他犯得上吗? 眨了下眼,胡月不禁有些动摇。 试试 由于市里疫情态势愈演愈烈,周元所住小区进入短期封闭,不得不滞留北京。 加之那日得知宋延与安家兄妹密切往来的目的后,第二日她便趁傅煜出门办事,独自去了趟原美领馆旧址附近的表店。经傅煜相熟的Sales手,从别处给宋延调了块现下难求的表。是以,一等又是几日,直至临近月底方才动身前往机场。 拉门上车后,傅煜瞄了眼周元脚边的袋子,想起先前去店中取的款式,“看不出来呀,你还爱收男表?” 周元淡淡道,“打点人情。” 傅煜笑着搓了搓手,“哟,那怎么忘记打点我了?” 侧过身,周元看他一眼,“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您能看得上眼。” “这只要舍得花钱,没什么我看不上眼的。” “哦,那你看我能力范围内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你上供的。你提,我一定不拒绝。” 嗓中溢出声闷笑,傅煜摩了摩下巴,“看你那样儿,口不对心。” “怎么?你还要我死气白赖地主动给你送?” “嗯,我不值么?” 撇撇嘴,周元沉吟几秒,嗤然道,“值。” 薄薄眼皮一眯,傅煜的眉峰聚拢,煞有其事地拧过身子,正面朝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抠?” 周元大言不惭,“那没钱当然是逃不过抠这个特性的啊。” “穷得吃不上饭了?愣是一点儿都挤不出来了?花点心思给我送个礼的钱都没有?” 学着傅煜的腔调,周元慢慢悠悠道,“对呀,你看你这就看得很准。” “呵。”掸了掸她的鼻尖,傅煜嘴角聚起几分促狭,“你这不会是…刻意让我觉得你与众不同,想用抠来让我印象深刻吧?” 因对其嘴上功夫日趋了解,周元脸不红心不跳地拆招道,“那当然啊,你周围都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堆你面前来的人。我要不反其道而行之,你怎么会一而再再而叁地想见我,还放不下呢?” 傅煜闻言,眸光微闪,尔后颇具意味地舔了舔唇,“那我真挺感动的,花了这么多心思呢。” “可不。” “不过嘛,我不喜欢玩不情不愿那套,直白点更好。” “你说…我不情不愿会不会是…你太烦人了?” “哦?原来你是又爱又恨?感情都到这份上了?” 掏出包里的烟盒,周元抖落出两支,不紧不慢点上,捻出其中一支分给傅煜,继续陪他贫,“对呀,深刻着呢。” 吞入一口,唇边漏出几缕淡雾,傅煜假模假式地思索半晌,忽而冒出突兀一句,“既然这么深刻,不如我俩试试?” 反应不及,一口烟呛在嗓子里,周元爆出剧烈咳嗽。下意识去寻他的眸,入眼玩味与轻佻参半,可偏生又夹带了少许认真,叫人难参意图。 “咳咳…试试什么?” “试试处一处呗。” 周元面色发僵,“你这不眼看着要跟梁旎奥结婚么?” 傅煜满不在乎,“谁管以后啊,说的是现在。” 叁日后。 自傅煜挑破欲将二人关系更近一步后,周元即时时琢磨此事。 虽说那日后来她将话题扯远,含糊其辞地略过答案。 但就目前对傅煜的了解而言,假使关系不按其预想的发展路径走,未必还能维持现有状态。 而傅煜此后态度亦模糊不清,不曾联系过她,人似是自微信蒸发,杳无音讯,仿佛那日所提不过玩笑。着实令本就卡在家中无法外出的她,愈发烦躁。 叹了口气,从书房出来,见宋延正于厨房内忙进忙出,周元拿起桌面的可乐,边喝边问,“午饭吃什么?” 见其面色不大好,宋延微微一怔,“午饭吃晴空叫来的黑喉鱼饭可以吗?” “行,那你在忙什么?” “我担心要封很久,所以叫跑腿买了点海鲜。” 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周元转身打算回房,走了几步,不经意瞥见放在橱柜上的袋子,这才后知后觉记起重金买回的礼物仍未送出。 压下近日被搅得七零八碎的情绪,她将表盒自袋中取出,抱上桌面。 掀开盖子,周元下巴朝宋延一点,问,“看看,喜欢么?” 宋延错愕,“这是…” “你生日时候订的,才到。” “怎么会是给我的呢?” 周元回来那日,他即注意到了这个袋子,然二人关系闹到如今这般田地,他不曾想过此物会与他有半点关系。 见其似被钉在原地,剔透的眼中隐隐有水光闪烁,她垂眼轻笑,“不喜欢?这可是现在最难拿的款之一了。” “…怎么会不喜欢。”手在触及表盒刹那,难以自控地战栗,宋延呼吸亦重了起来,惶惑哽咽道,“我以为…” 扯过他的手腕,将表替他戴上,周元凝着他,道,“你以为半年已经到了,你又没法兑现新能的承诺,我应该找你离婚了,而不是还惦记着给你送生日礼物?” 听见离婚二字,宋延眉心神经性地蹙了蹙,“…对啊。” “一个月前就到半年了,我不什么都没提么。” “你的意思是…翻篇了?” “没有,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翻篇?” “那…” 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周元违心道,“算我放不下吧。” 定定地望着她,宋延眸中晕出淡淡的红。他并非不知道这话存真度极低,周元此番行为或许与新能日后归属脱不了干系。可甫一想到她尚且愿意讨他欢心,人便似被喂了蜜般,盈满溃不成军的甜。 愧意滞后而上,他哆嗦着指尖碰了碰表盘,继而哑声开口,“新能我一定会替你拿回来,但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扳过他的肩,倾身凑近,周元的唇覆住一侧湿润眼睫,柔声安慰道,“嗯,我相信。” 团长 “…不好意思,周总,我要下楼做核酸了…” “那个…周总,我刚才也收到通知了…” “对不起,周总我这边是半小时后…” 唇抿成一条线,周元盯着屏幕上接连退出会议的头像方框愣神片刻,面色阴沉地叹了口气,不得不将早会转至午后。 进入四月,随着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去,全市全域进入封控管理。 叁不五时突击检查般的核酸检测彻底打乱居家办公节奏,许多快则半小时、至多一小时能敲定的工作,眼下动辄花上一日,仍不见进展。即便公司统计各部门员工所需物资上报这等小事,亦是一连搁置了两日,至今未处理完成。 烦躁地灌了口咖啡,书房门即被敲响,宋延探进半个身位,小声道,“要下去做核酸了。” 掷开鼠标,周元起身入衣帽间换衣,尔后于门口站定,任宋延替她逐一戴上口罩与手套,才拖沓着步子与其一道进入电梯。 “还得封多久?” “不知道,目前没有确切消息。” 点点头,周元想起这事问宋延不及问沉思仁,遂从另一兜里掏出白色手机。 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那台专线联络的机子,宋延面色一僵,可嘴皮磨了磨,终究未说什么。 步出电梯,出门转了两道弯,来到排核酸的长队后,周元调出沉思仁名片,拨了过去。 出乎意料,等待音未响几声即被接起。 “喂?” 低磁的声线自听筒漫溢,隐隐浸染了丝笑意,听起来似是心情不错。 “有空吗?” “当然有。” “我想问问…” “封控什么时候结束?” 未料到以他的性子竟会抢白,周元不禁莞尔,“对呀。” 沉思仁挥挥手,示意小敏将沉逸云带出房间,随即缓声道,“短期之内不可能了,至少到五月中旬。你在市里?” “对,我在市里。” “那我叫小郑明天给你送一张通行证让你自由出入?” “恐怕一张不够,员工现在买不到菜,每天五六点起来抢菜,工作效率很低,公司得尽快安排配送物资。” 握着尖削下巴摩了摩,沉思仁沉吟,“那…明天我让小郑联系你,看确切要几张,然后让他去办。” “好…你在市里吗?” “我昨天来的杭州。” “哦。” “你来吗?” “我再…等等吧。” “行,你要出市的话随时跟我说,我安排人去办。”凝神倾听几秒,入耳是嘈杂人声,其中偶尔混进“核酸”二字,沉思仁不由问,“在排队核酸?” 周元霎时有气无力,“嗯,一大早又下来排队了。” “要不给你安排单采,免得到时候交叉感染。” “不用了吧,太矫情了没必要。” “行。”锋利眉目间不自觉涣出几分欣赏弧度,沉思仁默了会儿,转而想起张思佳为了在小区拓展人脉而未与他一同前往杭州的行径,遂提点道,“你可以趁此机会在小区里拓展一下人脉,据我所知,你这小区的业主层次不低。” 怔忪一瞬,周元很快明了其点拨,忙不迭应声道,“明白。” 昔日无疫情阴影笼罩时,各圈各层的防御壁垒坚固,顾小圈子尚难分身,何来心思分予不相干的人。 然封控之际却是全然不同,现如今缺粮少物地被关在家中,任何面对面的交际都被迫无限中断,那么新关系的出现即变得轻易与自然。 挂断电话后,摸出兜里的黑色手机,滑入微信界面,首次浏览起自加入后便从未说过话的业主群,一条条地翻阅近来的对话,望着不断交替刷过的求物换物消息,心下当即有了成算。 对物业经理稍加打点后,不消一日,小区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即浮出水面。 物业经理提供的信息详尽如自档案袋取出,细致程度令周元咂舌,户主小孩年纪都一一备注,且后缀上清晰标明目前所缺各类物资。 将资料过目后,周元很快锁定能对乐读有所帮助的人选,然当视线定格上其所需物资时,先前瞄准目标所带来的亢奋,倏忽偃息。 ——海胆、龙虾、松叶蟹、松露芝士、无菌蛋、酸面包、火腿、咖啡酒、锡纸、马斯卡彭芝士、沙拉蔬菜、牛油果、草莓、厨房纸、西瓜、文昌鸡、沙姜、青柠、椰子、牛尾… 需求零散,品类涉猎甚广,绝非一家供应商能解决。 伤神地挠了挠头,周元颇感为难,此番筹集所有物资的难度堪比乐读开展新项目。然错过这个绝佳雪中送炭的机会,往后一旦解封,再想与人锦上添花只怕不易。 正潜心思索,宋延推门,送进来一杯鲜榨橙汁。 周元接过,浅啜一口,问,“这哪来的?” “前天团的。” “小区团购?” “嗯,这几天突然开始有这种水果蔬菜和肉的团购。” 巴眨了下眼,周元心生一计,“参与团购的人多吗?” 宋延靠着桌边坐下,“挺多的,需求很大。” 咬着杯壁,若有所思地磨了磨唇,周元问,“你说如果…我能弄到很多资源,然后开团,是不是能促进跟其他业主的关系?” 宋延错愕,“你要做团长?” 调出物业经理发来的消息,周元将手机推过去,“你看看,是不是很有必要。” 草草浏览完,宋延静心分析半晌,颔首道,“促进关系是肯定的,现在大家都物资短缺,你手上有物资,他们自然会来巴结你。” “很好。”搁下杯子,周元起身,靠至其脸侧狠狠亲了口,道,“帮大忙了!”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演 廊灯昏暗,将桌边人影拉长,盛耀握着杯子,拇指无意识地拨动杯中冰球,目光不见落点,飘忽在影影绰绰的人堆里。 北京的春来得稍晚,傍晚天色仍暗得极早,六点的光景,酒廊门外日光已消。 张尤佳比想象中来得迟,半瓶威士忌下肚,这人才踱着缓步,姗姗迈入喧嚣。 “今天找我来为了什么事?” 见人坐下,盛耀眼皮轻掀,很是随意。 “你是怎么被调回市里的?” “活动了一下关系。” “是吗?活动到老傅头上了?” 对这出峰回路转调任的始末心中有数,张尤佳迭起腿,摆出一副探究姿态。 直接被戳穿,浓艳五官内不见半分慌乱,仍是无波无澜,盛耀抿了口酒问,“怎么?你觉得傅煜替我求情很怪?” “难道这不怪吗?他可不是谁的人情都会卖的。” “你今天特意找我出来就是好奇?” “不应该好奇么?” “好奇我有没有托梁旎奥?” 痛点蓦然被触,张尤佳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你有吗?” 微微勾唇,盛耀回敬道,“我有没有重要吗?” 自知失言,张尤佳两手下意识拧握,“…她…你再沾她被发现,就不是去长沙那么简单了。” 盛耀长眉一挑,“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调去长沙都是你瞎打听,打听出来的呢?” 露骨的嘲讽致使胸口剧烈起伏,张尤佳沉下嗓子,“你觉得我今天来找你还是因为我跟小时候一样吃醋呢?” 鼻尖释出短促气音,盛耀塌了塌肩,不作声。 算是默认。 “我约你是想告诉你,梁树申铁了心要促成梁旎奥跟傅煜,你现在凑上去坏他的好事,跟堵枪眼没区别。” “我知道。” “你知道还…” “调到一个没有前途的位置上,跟被崩了有什么区别?” 明里暗里挑着她的不是,无一不提醒她切莫插手此事,可甫一想到他又要往深坑中跳,内心的焦灼便无法令她坐视不管。 “过了这么些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嗯,我放下了。” “你要真放下…” 下齿磨着瑰唇咬了咬,盛耀忽而抬眼,目光慑人,“那你放下了吗?” 心事骤然被剖开,张尤佳的面色发青。 灌了口酒,盛耀半个胳膊搭在椅背上,闲适地晃了晃,尔后好似没察觉对面阴郁,追问,“要我放下的话,那你呢?” 一口气堵在喉口,张尤佳欲辩驳,可一针见血的诘问却又擢尽她的声色。 浅浅叹出一息,盛耀不错眼地盯着她,缓缓道,“我都看出来了,老傅能看不出来么?你这样,我的罪才是遭不完。” 瞧见张尤佳低垂着头,露出一如儿时般的惶然无措,其中却丁点不见愤慨。他心知此番假借宣泄的敲打已然到位。 她惯来认为只有坦诚的情绪相见,方才是二人不设防的交往前提,既如此… 她想看什么,演给她看就是。 俯身拍了拍她的肩,盛耀缓和口吻道,“唉,也不能全怪你。” “这件事多多少少是我没处理好。” “嗯,不提了,张崇善新上任之后去了哪边知道吗?” 话题转得过快,张尤佳略微发懵,“啊…不是王汉那儿吗?” 状似为难,盛耀欲言又止。 “那是谁?” “好像…是梁树申。” “怎么可能呢?” 盛耀刻意闪烁其词,“说不准吧,你就当随便一听好了。” 叁日后。 将通行证送抵周元小区,小郑转而驶去胡月公寓楼下,随即熄火,在驾驶座里点起一根烟,闭眼静待时间流逝。 手机震动不息,屏幕不断闪烁亮起,俱是张斯佳催促来电。 原是一早答应了张斯佳上午十点前将其用于笼络人心的货品送达,而眼下已是下午叁时。 又捱了一小时,他才踩下油门,龟速朝别墅驶去。 临下车前,他回顾了一遍今晨沉思仁电话所授,确认一应说辞无误后,不紧不慢溜着步子把后备箱中的生鲜搬出。 海胆、鱼子酱、野生金枪,无一不是与温度时间赛跑的娇贵生鲜,从早上七点取来,即被置于后备箱内。虽说现今的天气不至炎酷,却也是二十多度的暖天,想来干冰散尽,回温后变质的成色足以令张斯佳发怒失智。 果不其然,物业将滴着水的箱子搬走不过十分钟,张斯佳的电话便再度呼入。 “喂…” “你怎么回事?要你早上送到的东西现在才到!” “对不起…是路上…路上出了点情况..” 一想到刚才群里接连发来的失望语音,张斯佳即怒不可遏,“路上有什么情况?现在路上根本没有车!” 小郑故作结舌,“嗯…” 难得见他说不出话,张斯佳觉得反常,“是你家里有事耽搁了?” “不是…” “那是什么?” “是胡月的外婆每周要透析,所以我…” 张斯佳被气红的脸一时血色尽失,攥着手机的指节紧至发白。 “是沉思仁叫你去的?” 宛若被抓到现行,小郑急切辩解,“没有…怎么会是沉总,沉总可从来没有要我去帮她,是我自己看她太可怜了,一家人刚到市里,没人能帮上忙。” 欲盖弥彰,张斯佳一脚踹碎茶几上的珍贵艺术品,咬牙切齿道,“小郑啊,你要搞清楚,是谁在雇你。” 咧嘴无声笑了笑,小郑心道,这点他可从未混淆。 “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分清轻重缓急。” 震怒之下不愿再听废话,张斯佳将手机一甩,抚着胸口,边顺气边往嘴里灌水,试图平复吃人情绪。 良久过后,脑子清明,她忽而皱起眉。 胡月一家人都在市里? 起先秦石叶调查她时,她一家分明都在常州。 是谁把她一家接来的? 接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伙人和和睦睦利于团圆? 答案不言自明。 赤脚踩过地毯上的玻璃渣,张斯佳捡起落在另一头的手机,脚心被细碎的利屑扎破,她却浑然感觉不到疼。 极速调出张崇善安插进radiation capital盯梢沉思仁眼线的电话,拨通后,她嘶哑着喉咙命令,“去查,查沉思仁、小郑、还有公司一切替沉思仁打点外部人员名下的租赁、交易房产,明天发给我。“ 那头听见这近乎失真的扭曲音色,一时发毛,未斟酌好措辞便道,“是…那查完之后…” 牙关不断磨碾,张斯佳声调逐渐歇斯,“我叫你查!没叫你问!” ** 再提一下 520抽奖 从叁月到5/15,在作品下有七日以上留言(无珠评论需五行以上方可计入),去微博评论抽奖,奖品是Mac黑魔杖,口红颜色中奖后自选,中奖后需提供兑奖凭证,5/17开奖。没有抽奖资格的等下次吧,就不用去评论了哈,不然要反复重抽,感谢。 外教 承担小区大部分团购后,周元的生活节奏变得极度繁忙,除去每日与供应商货运司机联系,其他重心多半迁移至统筹人数、分发物资及与邻里交际之上。 乐读的许多琐事因员工的时间步调难以达成一致,现悉数安排在夜间做简短沟通。 致使这日清晨,李校长传来消息,告知艾顿外教被竞争对手挖走,而递交辞呈前,人更是昨日便已乘坐航班飞抵了新加坡。 盯着屏幕怔忪半晌,周元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不妙,蓦地自沙发中弹起,她叁两步冲入书房。 “乐读的HR部门和艾顿全体行政马上开视频会,要核酸集采的把手机带下去,必须全员参加。” 消息发送至工作群后,小林很快发来会议链接,周元深吸一口气,压下迟滞而来的怒火,挪动鼠标,加入会议。 “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Laura会被以领挖走?” 质问掷入嘈杂的会议室,好似刹那按下静音键,将环境转为静默。 众人自危,皆躲闪着摄像头,生怕与周元凌厉目光相接。 “都哑巴了是吧?” 行政专员迟疑片刻,尔后哆嗦着嘴皮开腔道,“周总…是…Laura她在的那个街道…物资一直送不进去…居委说我们送的不是保供物资…所以…” 弹了弹指,周元声色凛冽,“所以送了叁批物资了,至今都没有上报过她收不到。“ “这个…除了她以外也有一些人没收到,这也是不可抗因素导致的常态…” “那物资呢?去哪了?“ “物资…我们就转送给能收到的同事了…” 面色愈发难看,周元低斥,“哦,所以有人一次收到两份甚至更多,但是有人一份都没有是吗?谁负责这件事的?” 眼看开始追责,行政专员登时噤声。 清了清嗓子,HR专员小心翼翼接过话头,“是我,周总。” “解释。“ “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跟进好,一些街道不许没有报备的物资送进去,以求居民参加他们的保供团购,所以…我觉得是常态就没有上报,但是我有积极举报和跟那些居委沟通…” 陈词滥调的找补,周元当即不耐烦,“所以解决了吗?没有吧?” HR专员抿了抿唇,“还在协调当中,相信过一阵子…” 周元冷嗤,“我五天前开会的时候是不是有说过,HR和行政有义务不断跟外教沟通确保他们的精神状态和生活状态正常。一旦有离境或离市的需求,需第一时间上报,好想办法予以满足。” 见辩无可辩,HR专员只得苍白应道,“是…但我们没想到外教对被关这件事这么…” “没想到?没想到所以能做这么大的决定?” “啊?” “我问你,你怎么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我…” “都散了吧。”无法同频交流,周元索性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转而直接与HR部门经理沟通,“顾经理留一下。” 许久未曾见周元发怒情态,饶是部门经理人到中年,仍不免发怵,待一众人陆续退出会议室后,她捏着嗓子怯怯道,“周总。” “来,你来说,怎么弄成这样。” “是我的失职,最近在忙着招聘,我想着送物资这么简单的事就丢给小李了,然后确保外教精神状态的事丢给了各学校行政。” “嗯,然后?细说怎么搞成这样的?” “小李她…好像最近失恋了,我没及时看出来,所以物资的事我后续没有跟进。” “艾顿行政那边呢?” “艾顿行政部门近期一直在以线上招生和线上教学工作量过大为由,拖延跟我们对接的工作。“ “这桩桩件件你都没有给我报过对吧?“ “对,是我的问题。“ “每年外教的招聘简历都是你们筛的,人也大多是你想办法挖的,难度有多高,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每一个高精尖的外教都是我们学校立身的根本。“ “是。“ “今天这两个人全开了,N+1要么从你年底奖金扣,要么你运作一下,让他们自己辞职。“ 虽一早料到以周元的脾性免不得开人,然连带责任波及到自己身上,顾经理却是始料未及,“…嗯…明白。” 见其面上有些挂不住,周元复又堆出笑,缓和语气道,“还有件事得让你费心,立马把消息放出去,乐读这次招聘的外教,如果身处市内,一旦收到offer,我们将在不违法防疫政策的最大限度下,义务转运他们出市,并且安排酒店住宿。费用我们承担,直至疫情封控解除,再安排返市。还有,我们现有外教也享有同样待遇。” 顾经理瞠目片刻,迟疑确认道,“…任意目的地?“ 周元颔首,“任意目的地,相当于公费旅游。” 退出会议,心力交瘁地将头埋入臂弯,周元调试呼吸,开始自我检讨。 疫情当前,形式严峻,对各行各业潜存考验,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风险环伺,分毫马虎不得。然她却顾此失彼,布局人脉的同时,忽略了体察基层员工切身利益的必要性,导致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她倒是最后一个知情。 郁闷半晌,桌角手机忽而发出急震,周元摸过一看,来电人令她略微惊讶。 竟是数十日不曾联系的傅煜。 “喂?” “周老板,你还真沉得住气啊。” 甫一接通,傅煜戏谑含笑的嗓音即震动耳膜。 “怎么?你也没联系我呀。” “我以为你会忍不住先找我呢。” “啊…那看起来还是你先忍不住了。” “你关家里呢?” “嗯,出不去。” “来叁亚找我?想办法给你弄出来。” 提议的口吻懒散闲适,宛若谈论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蓦地想起适才同顾经理夸口安排外教离市一事尚无着落,周元嗅到他能提供帮助的可能性,立即编织话术道,“我…唉,分身乏术呢。” “又什么事儿给你困住了?” “我这儿的外教受不了封控得离市,我…想不到办法。” 吊儿郎当地哼笑几声,傅煜点破道,“哟,在这儿等着我呢,叫你出来玩儿还得满足这个先决条件呐。“ “我可就这么一说。“ “能办是能办,你给多少诚意呢。“ “要是你能帮我解了这个燃眉之急,让你入干股都是可以的。“ “不稀罕你的干股,先欠着吧,卖你人情也不是头一回了,记得我可是债主,以后态度好点儿。“ “嗯,那这事…” 思量数秒,傅煜敛笑正色道,“我给你联系温子凛吧,他人在市里,办起来更方便一些。”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想好了 待傅煜挂断,陈井然两手一抄,兴味颇浓地眯起眼,盯着他不放。 拿过手边的酒,傅煜浅抿一口,斜眼瞥过去,“干嘛?” 陈井然倾身凑来,打探之色不予掩饰,“周老板?” 傅煜后仰少许,小幅拉开距离,“怎么了?” “不会是我见过的那个周老板吧。” “我怎么知道你见过哪个周老板。” “面店里碰见那个。” 搁下杯子,傅煜面不改色侧身,望向窗外沙滩,“哪个面店?” 见他叁缄其口,陈井然愈发跃跃欲试,“多久了呀?这都到动温子凛了,看来你这次不是玩玩而已了?” “怎么算不是玩玩而已?” “上心了呗。” 稍稍回忆了下二人联系的频率,傅煜哼笑道,“不至于。” “没劲。”直起身,陈井然自托盘塔中取来一支生蚝,桌下同时踢向傅煜迭在一处的腿,“让我看你开开张,怎么样?” “我开张?”脚尖点地,座椅随之后仰,裤腿堪堪避过袭来的鞋尖,随即傅煜正过身子,神色嫌弃地瞟了眼她手中的生蚝,悠悠道,“吃这么多生蚝,这火旺的,还是你开吧,不然一会儿该流鼻血了。” 陈井然不以为然,接连又吞了两支。默了一阵,似是想到什么,她严肃道,“梁树申那边还逼得紧么?” “没松过。” “那你得藏严实了,万一他真火起来,到时候不敢拿你开刀,拿别人开刀可是很容易。” 面色一冷,傅煜挑起眼皮,“这事儿还要你提醒么?” 陈井然耸耸肩,“你对梁旎奥真就一点儿看不上?” 托付完温子凛,傅煜将周元的微信名片发过去,搁下手机,凝神想了想,中肯道,“她能换个爹的话,凑合。” 叁日后。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做啊?” “得有24小时核酸,你们核酸超过四小时了。” “可是周二来的时候有48小时就可以了啊。” “那你们去找周二放你们进来的人吧,医院规定就是24小时核酸。” “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老人家…” 将医保卡与病例单一并推出窗口,挂号的人强硬,“没法通融,别挡在这了,有这时间去做核酸不是来的更快?” 胸腔剧烈起伏,胡月委实难以理解,门口48小时核酸能予以通行的医院,怎会一到挂号处便不予受理。 回想自封控后,几次送外婆就医情形,在沉思仁特意托人的关照下,从未受过为难,而眼下遭遇不得不叫她分外奇怪。 心知继续同挂号处争执不会有结果,她扶外婆至一旁等候厅坐下,尔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攥着犹豫片刻,给小郑拨去电话。 “喂?” “医院拒绝给我外婆透析…非要24小时核酸,我外婆她身体不好,你能想办法帮我找沉总吗?” 骤然瞧见胡月来电,小郑咧嘴笑了笑。 从当初看不透沉思仁为何偏偏挑中她来转移视线,到如今逐渐了然。他无不叹服沉思仁选人时的高明。 胡月在一众靶子中脱颖而出的优势,便是她在市里无依无靠,且心性单纯,尚未对人与事的认知形成闭环逻辑。遇事情绪波动大,也就自然而然地能在恰当时机,给出非凡的反应。 譬如当下,她六神无主的叙述即与沉思仁的预测高度相符。 “啊…这件事当时沉总就特意帮你托过人了,照理说…不应该呀。” 回身瞥了眼椅子上的外婆,见她虚弱地抚着颈子顺气,胡月不由更为着急。 “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现在我们人在医院就是没法透析,你能叫沉总帮我找人吗?” “现在是中午,沉总哪有时间。” “那怎么办?” “我帮你问问吧,你在医院先等一会。” “好。” 挂断通话,小郑回厨房继续烧饭。 掀开炖锅盖子,蒸汽扑面。 粘稠的棕红酱汁在五花肉边咕嘟着小泡,他取来根筷子,扎了块肉,筷子入至一半,碰到阻力,正好能下笋干了。 捞出碗中笋干,攥干水分,倒入锅中,小郑将火调小,随后掏出手机把胡月电话屏蔽,又设了个一小时的闹钟,回沙发上闭目小憩。 良久,闹钟响起,他切了把青蒜撒入锅中,又抄起铲子翻搅两下,酱汁恰好收干,色面油亮,青红相接。 就着喷香的笋肉扒了几口饭,见时候差不多,小郑撂下筷子,给胡月回拨过去。 “医院还是不给治疗吗?” “不给啊,你怎么一直在通话中,我们不做核酸不让我们在里面等,把我们赶出来了。” “我不是在帮你问吗?现在这个事情有点复杂。” 胡月眉头紧皱,“怎么复杂了?” 小郑夹起一块肉,送入口内咀嚼,“唉…这个沉总关照你的事吧…被他老婆知道了…” 胡月嗓门忽而拉高,“什么?那他老婆就故意让我外婆一个需要透析的人等死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双方较劲呢嘛。”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还有王法吗?” “你不要急…” 耳际嗡嗡作响,胡月已然听不见听筒里的声音,一股脑发泄道,“我外婆八十多岁了!要是没法按时透析人走了怎么办?” 小郑敲了敲前额,无奈道,“沉总肯定会给你解决的,你先回家等消息吧。” “要等多久?” “不好说,会尽快解决的。” 胡月眼眶顷刻红了,“不好说?” 小郑作出苦口婆心口吻,开导道,“你也知道他老婆背景硬,沉总去活动也需要时间,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开会。” “她背景硬我就活该被她欺负吗?” “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此话一出,胡月沉默。 她确实没有… 她没有么? 一个人倏地自脑中蹦出,被怒火灼毁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搀着外婆自医院走出,老人家腿脚不利索,颤颤巍巍地倚在她肩上,胸闷气短地小声道,“要不我就去做个核酸吧,等一等没事的。” 胡月心酸,豆大的泪珠滚落,心道如今即便有24小时核酸在手,于他人故意阻挠下,未必能如愿就医。 踟蹰半晌,她哽咽憋出一句,“对不起啊外婆,要不是我非要把你接来市里,在常州你就能按时透析了。” 老人抬手,轻柔替她擦去眼泪,反过来安慰道,“没事,少做一次死不了,外婆身体很好的。“ 胡月连叹几声,难受得再说不出话。 甫一到家,她即匆匆进房,调出秦石叶的名片。 盯着那串手机号许久,她犹豫再叁,然而终究是怨愤烧心,按下了通话键。 “喂…小胡啊,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秦石叶佯装不解,“你说的是…” “你把证据给我,我去举报张斯佳和横充还有驿程的关系。” “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 视频 通过好友请求后,温子凛在四点左右拨了过来。 一通视频请求。 指腹挂在屏幕上犹豫几秒,周元心里直犯嘀咕,琢磨着这人没有任何开场白就直接上视频,莫不是托他办的事要被回绝。 谁知接通后,屏幕上率先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温子凛的半截脖子,确切地说,是他正喝水的特写。 怔怔盯着画面,周元有一瞬间的错愕,疑心他是否拨错号了。 “傅煜把事儿跟我说了,你再细聊一下吧。” 估摸是找了个物件把手机横向立住了,那头晃晃悠悠的画面终于定格。 不经意瞥了眼他的装束,周元视线凝滞,人显然刚睡醒没多久,套了件米色卫衣,一向朝后梳的刘海松软地耷拉在额前,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半睡不醒地瘫在椅子上,与平日形象判若两人。 毫无锐气。 怎么说呢… 像个初入社会不久,朝气尚存的学生。 周元挪开目光,“这…我发几条语音给你不就说清了么?” 温子凛一本正经,“我喜欢讲正事儿的时候开视频,显得尊重。” “哦…”周元没忍住,爆出声闷笑,随即挺直脊背,双手搁上桌面,装模作样清了清嗓,“您看这样够尊重么?“ 温子凛眉毛抖了下,“还行,挺好的。” 好歹掐着公司命脉的事悬而未决,周元调侃心思很快收敛,继而尽可能详尽地将所托之事对温子凛交代了个彻底。 温子凛听完,抖落了根烟出来叼着,回味半晌,“怎么这么麻烦的事儿想到我了?” “你问傅煜去。” “表忠心的事儿你该让他亲自给你办才能显出你的分量啊。” “我不太在意我的分量。” 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温子凛眯缝着眼,推了把眼镜道,“听不出我在拒绝你?” 周元作出恍然大悟状,“啊…你听不出我在反向拒绝?” “真是点儿背,迷迷糊糊就把这事儿给应了。” “跟我说话?” “自言自语。” “哦…” “行吧,我办。” “哦,那行,我一会儿把详细表格发你,等你好消息。” 未料到周元竟半点没有继续啰嗦的意思,俨然一副伸手欲挂断视频架势,温子凛赶忙哼了声,“诶,你这七八十个外教,住的地方零零散散,有封控区有管控区的,街道区域都不一样,我得一个个区去托人,这是我该干的事儿么?“ 憋着笑,周元板脸问,“那是谁该干的事儿?” 兴许是困意没散,温子凛认真思索几秒,“居委大妈。” 周元顺口就接,“那你当居委大爷呗。” “呵呵,你真行。我也不跟你在这儿你来我往了,事儿我给你找人办。”撂开手,温子凛朝后一仰,“你每晚线上陪我们打牌吧,人不够。” “打牌?傅煜那个群不是很多人么。” “不想跟手气好的打,封家里还一个劲儿输钱,玩儿久了不得得病呐。” 按说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可想到近期的忙乱,周元还是迟疑了片刻。 温子凛翻了个白眼,“唉,凑人的时候叫你,人够你就不用来,成吧?” “行。” 温子凛的办事效率跟他一贯表露的不靠谱倒是分外相悖,其认真负责程度,便是人力资源部主管都专程发来语音跟周元报告——一部分处在防疫区外教离市的问题,在叁五天内即能马上得以解决。 然而周元每晚的线上陪玩,却着实苦不堪言。 零点开局,兴致高了,几人能通宵玩到早上七点。 往往还没沾上床半小时,团购物资抵达的来电与采集核酸的通知便齐齐开启叫醒服务。 可想要推辞,却寻不到一个合适借口,毕竟求人办事,陪着打打德州消磨时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过分要求。 是以坚持了四五天,周元明显消瘦,精神愈发恍惚。 这日在小区门口分拣物资时,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了路边。 保安见状,几步从门旁冲来,拽住周元一侧胳膊将人扶起,拉到一旁的休息凳上,“哎哟,是不是口罩太闷了?赶紧到这边休息一下。” 喘不上气,周元后腿根发软,“那个…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叫我家里人下来扶我上去。” 保安忙道,“行行行,我帮你打,赶紧上去歇会,这天越来越热了,别中暑了。” 约莫是踩着风奔来,保安的手机揣回兜里没半分钟,宋延的鞋尖即出现在周元昏花的视野内。 两手自她腋下穿过,宋延慢慢地将人从凳上托起,“怎么回事?” 周元揉了揉太阳穴,“没睡好…应该是低血糖了。” 宋延回身,扫了眼门口摞着的一排排物资,“以后这些我帮你弄吧。“ “你不也有公司的事要忙么?“ “没事,我忙的过来。“ “那这几天我缓缓,你帮我下来分吧。” “嗯,以后都我来吧。”矮下身,宋延拍了把她的腿,“我背你上去,能上来么?” 掐了把虎口,周元好受少许,弯腰俯靠到他背上,“你走慢点,我很晕。” 轻声叹了口气,宋延挪着步子,一寸寸地迈,“晕吗?” 周元摇头,“还行。” 有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晕,宋延自此接替了周元每日下楼分拣团购的任务。一份重担卸去,周元好眠几日,精神头渐佳。 可宋延却生生被熬成了她先前的萎靡模样。 “怎么今天到六点才回来?” 晚饭前才见宋延回家,周元不禁有些惊讶。 平日即便十几个团购送达,也不至于在外耗半日之久。 摘下口罩,宋延大喘几口,面上毫无血色。 “有阳性外卖员来送过东西,几个保安是密接的被拉走了。“ “所以你现在在帮着送东西?“ 扶着门框,宋延稳了稳身型,“嗯,不然人手不够,而且今天到的气泡水都是玻璃外包,又重又易碎,花的时间久了点。” 见他惨白颊面里透着青,周元不觉心疼,“明天别帮着送了,这批保安走了,他们物业总得想办法从哪儿再调人来。“ 听出隐隐关切,剔透的瞳仁曳出丝丝笑意,宋延摆手道,“没事,有些东西放在外面不送就坏了,到时候你也不好交代。“ 意识到先前的口吻夹杂了缓化关系的嫌疑,周元咬了咬唇,刻意疏离道,“嗯,你看着办吧。” 准假 翌日。 朝幕吐阳,周元结束牌局,刚挨上床没多会儿,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下意识踢了脚宋延,那头却微弱嘟囔一声,没有如往常一般起来接电话。 震动断了几秒,复又坚韧重燃,周元不得不费力睁开眼,摸来手机。 “…喂?” “喂,您是周小姐吗?” “啊…对…我是。” “The Cheesecake Factory的蛋糕十分钟后就到小区门口了,还麻烦您来签收一下。” “哦…哦…行…” 宕机的思维无法运转,周元窝在被子里翻滚几圈,实难与床面做切割。 抬脚蹬了腿宋延的背,她清了清嗓子,催促道,“蛋糕马上要到了,你能下去接收一下吗?” 话音落下,室内静默,规律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久不得回应,周元只得支起手,趴到宋延脸侧,用手背拍他的脸。 然甫一接触,即被那惊人的热度烧了手。 睡意扫荡一空,惊惶的麻意自尾巴骨上腾。 这个时间点发热绝非好兆头。 掀开被子跳下床,周元不及蹬上托鞋,一溜小跑蹿至客厅,四处翻找物业前天发下的抗原试剂。 将茶几与橱柜里的东西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宋延搁抗原的盒子,她循着记忆又将耳温枪一并找出,揣在怀里回了卧室。 而宋延维持着方才姿势,侧卧在床上,纹丝不动。 将耳温枪插进耳蜗,屏幕上很快显示温度,叁十九度八。 高烧。 回想昨日他惨白脸色,兴许当时他就病了。 顾不得多分析,周元使劲抽了两把他的脑袋,迫使其醒来。 猛烈的疼痛致使宋延从半昏迷的状态中剥离,他漏开一丝眼缝,迷迷瞪瞪地望了她几秒,方才哑着嗓子问,“…唔…怎么…啦?” “发烧了,起来先做个抗原,看是不是阳了。”胳膊穿过他脖后,将人托起靠在床头,周元将棉签剥出,递给他,“家里有备退烧药吗?” 攥着棉签愣了片刻,宋延这才后知后觉地将其塞入鼻腔中,慢慢地转圈磨拧,“有的…在玄关…后面的立柜里。” 抽出他手中棉签,投入试剂管内捏了捏,周元撕开抗原板的包装,随后把试剂液滴入抗原,“你先睡会,我下去接个团购,然后上来给你弄药吃。” 见她欲起身,宋延忙拽住她胳膊,“你…别麻烦了…还是…我下去吧。” “你现在烧成这个样子。”试剂缓缓润湿试纸,淡粉色的一条杠现在试纸间,周元松了一口气,“好好躺着。” 随手捞了件衣服换上,周元戴上简单防护,一溜烟冲到小区门口。 将前一日便打印出的分发名单交给保安,又打点了两个小红包后,才马不停蹄回到楼上。 靠在沙发里琢磨半晌,她翻出物业前些日子下发的付费上门单采的联系方式,宋延目前的抵抗力如若再参加集采,一旦聚集时有人携带病毒,想来他沾上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预约完下午的单采,滞后的困意来袭,连打了叁个哈欠后,周元摸到厨房,用慢炖锅里煨了一夜的鸡汤烧了碗鸡汤泡饭,同退烧药一起端回了卧室里。 把托盘往窗下的茶几上一搁,周元走到床边拍了把宋延的背,“来,吃点东西把药吃了。” 木然睁眼,宋延烧得神智混沌,“啊…你歇会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烧到39.8度了,睡一觉不可能好的。” “哦…这么高。” “你昨晚是不是就烧了?” “没有吧…”捧起碗吹了吹,宋延执起调羹,舀出一勺送到嘴边,“就是晚上的时候有点发冷。” “你这么久没生过病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嗯…可能是…没睡好…” 周元想起后半夜在客厅打牌时,卧室总不时传来的窸窣响动,不由问,“我打牌吵到你了?“ “没有…“ “你是不是…” “跟你打牌的不是傅煜沉思仁或盛耀吧?” 周元盘腿坐在地毯上,此时正仰着脸看他,闻言,脖子抖了下,“你…嗯,就是个打牌的朋友。” 垂眼往嘴里送了勺泡饭,宋延红扑的面上现出落寞,“哦。” 周元莫名心虚,“就是帮我转移外教离市的人。” “嗯…”扇子似的的鸦睫扑簌抖落了下,宋延又望过来,“真的?” “不然呢?” 宋延很淡地咧动嘴角,笑得清浅。 “笑什么?“ “就觉得挺开心的。” “开心什么?烧傻了?” “别人可能觉得封在家里哪都不能去很难受,但我…能天天跟你待着就觉得像做梦一样。” 眼梢哆嗦了下,周元抿了抿唇,没吭声。 此时划清界限未免不合时宜,人家好歹是因她受累而病;然说些软话,却又后患无穷,左右不如闭口不谈来的妥当。 默了会儿,半碗泡饭下去,宋延迟钝的精神焕出些许活力,抽来几张餐巾纸抹干净嘴,他拆开退烧药,就水吞服下去。 捂嘴咳嗽两声,他说,“你…别有压力,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就当我烧糊涂好了。” 心跳慢了一拍,周元叹息道,“我跟你待着也不是不开心,就是…” 横亘太多恩怨了,致使其中到底还掺杂几分感情,她已经捋不清了。 也不想捋。 见话题又转入死角,宋延从椅上起身,捞了把地上的她,“陪我再睡会吧,你也没睡。” 周元舒了口气,顺着力道站起,跟其一同回到床上。 这一觉未持续多久,下午团购送达的电话陆续响起,单采的人亦准时上门。 晚间乐读一堆繁杂的事务处理完,温子凛催其上线的消息即如期来临。 疲惫至极,周元低头咬了口刀鱼馄饨,胖嘟嘟的馄饨躺在勺中,愣是咬了四五口仍剩大半。 累过劲了,着实没胃口。 宋延用完餐,吃过药,瞥向攥着手机犹豫不决的周元,“今晚还打牌么?” “不打了。”周元托腮思考几秒,回消息给温子凛——“今晚有事,打不动。“ 屏幕还未自动锁屏,温子凛的语音通话即呼入。 周元愁眉苦脸地搔了搔头,余光掠了眼宋延,起身避至书房。 “喂?” “你今晚不打,我们就剩四个人,还怎么玩啊?” “你再找找人呗。” “我这不是找不着人嘛。” “怎么会找不着人啊。” 温子凛顿滞一阵,方才不好意思道,“…没几个人愿意线上玩一晚上。“ 周元霎时笑了,“哦,你也知道。“ 温子凛想了想,“你病了?” “嗯,你这打牌跟上班似的,谁能一干十天不放假不虚啊。” “行吧,那你休息一天啊,给你准个假。” “两天。” “一天。” “两天。”数日打牌使二人愈发熟络,周元嘴上日渐不带把门,“怎么着你这是996啊?” 温子凛赖了吧唧道,“这不无聊嘛,休一天可以了。” “不行。” “这样,下周一你出来,我把你外教最多的那个街道负责人介绍给你。” “不去。” “你没通行证?我给你弄一个。” “弄了也不去。” “那我不给你办事儿了。” 周元脑仁疼,“好好好…休一天,今晚让我好好睡一觉。” 温子凛乐了,“成。” 做梦 神思不属地夹了一筷芦笋,张尤佳的手悬在空中半晌,未送进嘴里。 瞥她一眼,见其深陷心事,察无所觉,傅淮年不得不清嗓提醒。 思路被打断,张尤佳的筷子一哆嗦,芦笋落到桌面。 魂不守舍近日来已非初次,屡屡人在心不在的状态令傅淮年很难不起疑。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很轻地笑了声,傅淮年催促,“说吧。” 担心所说之事引起不必要的联想,张尤佳难免犹犹豫豫,“…我听说…张崇善好像不是王汉的人。” 傅淮年闻言,夹菜的筷子顿住,侧头看向张尤佳,“那是谁呢?” 目光慑人,张尤佳慌忙错开眼,“梁树申。” 眼角的轻浅笑弧随人名消弭,傅淮年收回目光,良久未吭声。 屏息悄悄打量,见其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晦暗,张尤佳心下发怵。 “嗯…也不一定是真的…” “盛耀告诉你的。” 心口咯噔一下,张尤佳喉头发紧,无意识吞咽,“我…呃…他最近又跟梁旎奥有来往了,所以就告诉我了。” 傅淮年微微叹息,声调听不出喜怒,“你们小朋友的事儿,能当真么?” 不知他是否一语双关,张尤佳背后冷汗直冒,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在想…如果王汉知道张崇善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他会怎么做?“ 哼笑了声,傅淮年斜眼觑她。 张尤佳尴尬,却又不得不说下去,“他会不会…跟我们站在一条线上?” “有什么证据指向张崇善跟梁树申是一伙儿的?” “不…知道。” “全凭臆测?” 口气凌厉,几乎与质问无异,张尤佳被问得面色憋红。 当下为盛耀传递的消息说话不是,否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也不是,两难之下,愣是哑口无言。 山核桃似的眼仁周围泛起了浅浅红晕,傅淮年知道她素来怕他,此时若再威逼,对二人以后的长久相处未必是件好事。 因而只得压下那点嫌恶,缓和道,“这件事我会查证的。“ “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做?” “那要分情况了。”傅淮年稍稍扬眉,“如果王汉知情,那就不关我的事,如果王汉不知情,那就有必要给他点消息。” “假如…”张尤佳眼珠子一转,“是后者呢?” “那他势必会跟汪江站在一起,两头吃是没有好下场的。” 张尤佳点点头,按耐胸口大仇得报的快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我懂了。” 见其面色发僵,傅淮年立时读出她心中所想,摸了把她的头发,“有没有王汉,张崇善这次都没有活路了。” “为什么?” “已经有人实名举报你姐和驿程的关系了。” “驿程做的很隐蔽啊。” “想来是你姐夫的人,手上的东西都是内部才有的。” 张尤佳吃了一惊,“那…张斯佳她不会到时候给拉去顶罪吧?” 傅淮年摇头,“汪江还没出手呢。“ 浓重的睡意在枕上枕头之际变淡,周元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袋昏沉。 宋延侧过身,试探性地朝她凑近些许,鼻尖将栖未栖地蹭着她的耳廓,送来气息碾烧耳膜。 忍了片刻,周元皱眉,拧头看他。 “怎么了?” “没,就想挨着你睡。“ 过近的距离致使成像虚焦,周元怔了怔,将头往另一侧挪开几寸。 “你不怕传染给我?” “那我…去客房睡?” 话虽如此,位置却未动分毫,昏昧的灯光下,那双剔透的琥珀里烁着乞怜的光,不仔细看难以瞧出其中暗伏的狡黠。 正欲嫌弃两句,压在枕下的手机忽然震动,周元翻出一看,是宋延的手机。 “你妈的电话。” “哦,我能在这里接吗?” “接吧。” 甫一接通,阮枚的嗓音便从听筒外散至周元耳中。 “今天小璟找人往家里送了好多东西,她好贴心呀。“ 意识到此时再避出去为时已晚,宋延无措咬唇,目光盯向周元。 见其怔怔盯着顶灯,眼光失神,他暗暗松了口气,立马岔开话题,“嗯…我知道了妈,我发烧了,说话嗓子痛,就不跟你说了。” 阮枚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是阳了吗?” “不是,就是关在家里不开窗没通风捂的。“ “吃药…” “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言罢,不待那头回应,宋延干脆挂断电话。 自从王旭怀隐晦提及如若他能与安诚璟组合,实现两家捆绑,即能成全阮枚这些年苦苦等待的名分。 是以她不止一次旁敲侧击询问他对于安诚璟的观感,亦从旁不断妄图加深安诚璟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不过,毫无收效,他志不在此。 躺回周元身边,胳膊正欲揽住她的腰,未料她竟突然将头扭了过来。 周元冷声问,“小璟是你妈新请的保姆吗?” 宋延脸色白了些许,“不是。“ “哦。“ “这件事是王旭怀的意思。” 想起先前傅煜所言,方才阮枚电话中的殷切语气令周元烦躁。 难以形容的滋味,吃醋算不上,或许不甘更贴切。 如同养了一条乖顺的狗,默认了它的服从,可转而发觉狗也有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她忍不住嘲讽,“给你妈请保姆是王旭怀的意思?我以为是你呢。“ 宋延被噎住,长睫扑簌,“…王旭怀很早就提过这件事了,他希望我跟安诚璟能在一起,稳固他和安家的联系。” 阴不阴阳不阳地笑了声,周元不置可否。 “嗡嗡——嗡嗡——“ 震动又起。 宋延看了眼手机,“是你的。” 翻出手机,来电显示使周元不稳的情绪愈发糟糕。 是盛耀。 思忖数秒,周元亦于原位接起电话。 “喂?“ “你在市里吗?“ “嗯,有事吗?“ 对方反感不予掩饰,盛耀却似是听不出一般,“你在安排外教离市吗?” 周元脸色霎时一沉,“有什么问题吗?” “把封控区的人转移到隔离酒店付费隔离,确实是一个聪明的选择,既不违规,又能让他们有指望,不至于逃出国。” “你想干嘛?” “我想跟刘迦洛联系。” “不然呢?” “不然…也不会怎么样,就是封控区的外教可能没法转移到隔离酒店。” “又要给我搞事啊?” “我就是想跟刘迦洛交流一下,毕竟现在只有你能联系上他了。” 淤积的怒火几欲喷薄,周元咬牙切齿,“那你做梦吧,傻逼。” 材料 一晃两日过去,封控区外教转移如常推进,并未如盛耀威胁一般出现问题。 然而周元却不敢掉以轻心,就目前对他的了解而言,他行事绝非雷声大雨点小的风格。 如若尚未出手,那必然是在等待恰当时机,抑或应运风暴,以求一击必中。 等待水下漩涡卷出涟漪的时间过长,人不由愈发焦躁。 这日夜里,周元心不在焉应付着手机上的牌局,池中博弈形式激烈,她却除大小盲位外,几乎不曾参与。 正磕着眼皮走神,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定睛一看,发觉是通过Line打来的视频邀请。 顿感怪异,周元赶忙退出牌局,接起视频。 窸窣一阵响动后,屏幕上映出刘迦洛睡意未消褪的脸,“怎么这么久都没联系我?” 尴尬扯了扯嘴角,周元说,“哦…一屁股事没解决,忘了。” “你爸的事解决了吗?” 周元稍稍一愣,“我爸的事…” “对,就盛耀上次威胁你。” “哦,那件事啊,都多久了。” “盛耀…”刘迦洛颇有些欲言又止,“那…后来他还有为难你吗?” 闪烁其词的疑问令周元敏锐的神经绷起。 以她对刘迦洛的了解,他有此反应的背后,必然代表着他欲打探,又不便直说。 慢条斯理地点起根烟,徐徐吐出口絮雾,周元借此拖延,琢磨他来电意图。 半根烟烧去,她忽而捕捉到些关键头绪,“哦,盛耀,这不就巧了嘛,他前天刚打电话来说要我牵线跟你联系。” 刘迦洛皱眉,“他直接说要找我?” “嗯。” “这..还挺怪的。” “怪吗?你瞒着我的事更怪吧?” “你指哪一件?” 周元皮笑肉不笑,“余芷的事。” “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要是都说了,怎么会突然来问盛耀呢?” 微微叹息,刘迦洛垂眼,亦从旁摸来烟盒,抖出一根含进嘴里,却咬着烟嘴,迟迟没点火,而火机却在指腹的拨擦间,反复燃起熄灭。 周元见了,登时冷哼。 “余芷的事我没瞒你。” “那你抽烟就抽烟,干嘛含着不点呢?” 面色僵了僵,刘迦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元对他这一犯难就含烟玩火的反应再熟悉不过。 懊恼地拧了拧脖子,他“吧嗒”扣下火机,与烟一同甩开。 沉默片刻,他方才看向屏幕,“你想知道什么?” “鉴于你老说一半不说一半,要不就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余芷来美国就是来找我,她从梁树申那里搜集到的东西,在死前也给了我。” 倒是与她先前猜想并无二致,周元夹烟的手点了点,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那份材料不足以把梁树申弄下来,但是如果送到对家手上够他喝一壶。“ “谁是对家?“ “王汉。“ 思忖了会,周元不解,“你觉得盛耀找你是想要这份材料么?” “应该是。”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有想搞梁树申的心思。” “那你觉得是什么?” “我觉得他想重新攀附。” 刘迦洛呼吸微顿,“…把这份东西要回去表忠心?” 周元挑眉,“算了,你要非藏着掖着,咱们可以不聊。” “我…怎么就上火了呀?” “盛耀一直缠着我不放,我总要知道为什么吧?” “这样,我明天弄一个新号,到时候发给你,你让他直接找我。” 周元霎时毛了,“什么事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宁愿自己直接跟他联系也不告诉我?” 刘迦洛摇头,“等我把他的心思弄清楚了再说。现在局势变了,他想要什么,不是我能猜出来的。“ “你弄清楚?别等会没弄清楚,他把你当献给梁树申的敲门砖,抓回来关进去了。”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啊。”刘迦洛苦笑,“这事我有把握。” “不行。” “你放心,他抓不到我。但你得帮我个忙,不能让他觉得联系上我太容易了。” 翻了个白眼,周元拒绝,“风险这么大,这事没商量,想都不要想。” 翘起嘴角,刘迦洛自顾自道,“你只要拿出你现在对我的这股厉害劲去敲打他,骂他个把小时,然后再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就行。“ 周元疑惑,“什么意思?” 刘迦洛笑笑,“按我说的做,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缠着你。” 僵持一阵,刘迦洛依旧坚持,而手机频繁震动,温子凛催促她上线的消息不断砸来,周元只得心存疑虑地应下。 想着周一下午恰好要与温子凛碰面,周元在一轮牌局结束后,想着索性把事堆一天办了,便发了条消息给盛耀。 ——在市里吗?周一出来见一面吧。 彼时盛耀正于北京家中聆听余舒对他几个月内调进调出的质问。几个小时的鏖战,他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对于余舒数次询问他为何因得罪傅部致远调长沙,又短短几月经傅部批示调回市里的缘由,他只做不知。 目光不经意触及茶几上亮起的手机屏幕,瞥见内容,他出声打断了余舒的训话。 “妈,我明天要回市里。” “回市里?疫情没结束你回去干嘛?” “张尤佳前天又联系我了,再在北京待下去,保不齐我又要调去哪儿了,所以还是赶紧走吧。”做出一副一早有此打算模样,盛耀施施然起身,抬腕看了眼表,“妈,叁点半了,不早了,您也该睡了吧。“ 理由无从反驳,余舒看了眼时间,想着明日一早的会,只得默许。 回房路上,盛耀掏出手机回复。 ——在的。你需要通行证吗? 调出微信中温子凛的聊天记录,周元将前天他发来的碰面地址复制,而后黏贴进消息框内。 ——不用,中午十二点这里见吧。 烟疤「Рo1⒏run」 周一中午。 匆匆扒拉两口宋延点的外卖,周元跟物业报备出门行程后,换了身行头直奔车库。 刚发动车子,中控屏上即蹦出小林来电,她将包丢至副驾,继而拨动控制键接通电话。 “什么事?” “周总,人力资源部这边报上来一件怪事,我想跟您汇报一下,看看您的想法。” “说。” 点开方才收到的那份职员确诊文件,小林将鼠标下拉至外教一栏,“情况是这样,封控区里的外教偶尔有人确诊,所以人力资源部起初觉得封控小区内有阳性患者被感染的几率很高,对于外教四连阳没放在心上,因此没有跟你上报过这几天外教的确诊情况。但是我看从28号开始,外教确诊的人数开始每天呈阶梯式增长,就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停下系安全带的动作,周元蹙眉,“怎么阶梯式增长?” “从28号起,随日期推移,每往后一天增加一例确诊。” 28号恰好是盛耀打来电话威胁后的第二日。这人…倒真是言出必行。 默了几秒,周元声调骤降,“好,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她猛地捶了把方向盘,尔后直接熄火锁车,疾冲上楼。 推开家门时,客厅内的宋延听见动静,快步走来询问,“怎么了?什么东西没带?” 周元不答反问,“家里有绳子吗?” 瞧出她眉宇间漾开的阴沉,宋延小心翼翼道,“哪种绳子?” “捆重物的绳子。” “我…找找。” 凭着模糊记忆,宋延从衣帽间中岛柜底翻出一捆当年疫情初期闲置的战绳,递给周元问,“这个可以吗?” 扫了一眼,周元点头道,“行,把头剪了吧。” 自壁柜下方翻出一把大剪,宋延将绳子剪作可捆物的形状,递回之际,犹豫两秒,忍不住问,“你这是…要绑什么?” 嘴角微微下拉,周元压抑着直冲天灵盖的火气,“绑狗。“ 宋延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绑什么狗?“ 短促哼了声,周元一把抱过绳子,转身推门,“绑要杀的狗。” 不待宋延多问,门即被周元抬脚一勾,“嘭”的一声重重合上。 周元的车驶入后视镜视野,盛耀优哉游哉地迭起腿,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然十分钟过去,后车全无动静,丝毫不见有下车的意思。 屈从于她手中掌握的诱人筹码,盛耀略有些不情愿地从储物厢内抽出口罩,跨出车厢。 拉她车门时遇到阻力,盛耀不得不躬身敲车窗。 周元冷眼相对,极慢地开了车锁。 反感不予掩饰,盛耀却不以为然,自顾自坐进副驾,“怎么没去我车上?” 不屑地嗤了声,周元嘲讽道,“这不怕在你车上又出些什么有的没的事么?” “也不必对我这么防备,至少某些事情上我们是相似的。” “是么?什么事?” “我们都是从高处落下来的人,所以我的一些不得已,相信你也能理解。” 扬起一侧眉梢,周元看怪物似的打量他,“我们俩不一样。“ 抬手顶了顶镜架,盛耀嘟唇抿起,“怎么不一样?我们都是到过高处的人,而现在跌下来,也没有忘记过要回去。” 似是略感认同,周元颔首道,“嗯,确实。我们都是到过高处的人,但本质存在区别。” “什么区别?” “我的高是与生俱来的,你的高只是别人给你抬的,现在你不过是回到了你原来的位置,不甘心而已。” 事实被堂而皇之地摊上桌面,盛耀心里没有丁点准备,平日里无波无澜的面具登时碎出细微裂痕,他稍稍垂眼,用半阖眼皮盖去暗涌狰狞。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不是么?不管是与生俱来,还是别人抬的,就眼下而言,你的情况比我还是差多了。” “对,我承认。但如果我不愿意帮你,你看起来比我更人生无望。” 想起此行目的,盛耀强敛住胸口憋闷,释然一笑道,“嗯,还是得拖你帮忙。只要你把刘迦洛的联系方式给我,咱们之间所有事都消了。” 若有所思地把玩了会方向盘,周元问,“不知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事呢?” “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你好心帮了我一把,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从此以后不再烦你。” “行,希望你说话算数。” 陡然转变的态度令盛耀略微诧异,下齿磨咬唇珠,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现在发给我?” “发给你不太安全,不如我抄给你吧。” “也行。” “不过我对你不信任你也应该知道,以防中途你突然抢我手机,不如我把你手捆上再抄吧。“ “我干不出这种没品的事。” “我必须对刘迦洛的安全负责。” 车厢霎时遁入静默,二人僵持半晌。 心底隐隐觉得古怪,可悬于嘴边的肥肉又令盛耀败下阵来,想着她平日也未曾有什么过激行径,他挣扎几分钟,终究递出一双胳膊,“…行吧。” 翻身自后座取来战绳,周元利索将绳翻绕过他的手腕,麻利地捆缚成紧紧一束,随后将他胳膊往回一丢,仰回椅背点起了烟。 盛耀察觉不对,“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阴森笑笑,周元将烁着猩红火星的烟头探至盛耀脸侧,陡然袭来的热度令其下意识躲避,“你把我外教的检测结果改了,你问我要干嘛?” 盛耀的呼吸漏了一拍,“还能改回去,你…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很想知道,如果在你脸上烫几个烟疤,你的仕途还有吗?做乘龙快婿的愿望还能不能达成?” “别冲动…凡事想想后果。” “后果?”烟头在周元的操控下滑过领子,燃出焦糊气味,“你一而再再而叁地跟我过不去,怕是不知道我会疯是吧?” 盛耀留意着再度靠近的烟头,抬手想去拉门,可被绑成粽子的手活动不得,当下唯有在狭小的副驾内不断挪动位置,却始终无法逃离寸寸贴近的烟头。 他只得尝试动之以情,“别这样…冷静…你下不了手。” “是吗?那你想错了。”周元猛地将烟摁上他的左肩,火星顷刻吞噬单薄衣物,继而烧烂皮肤,“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你。” “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盛耀浓艳五官中的平静不再,颈下绷出青筋,他闷吼道,“你他妈最好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扔掉灭了的烟,周元复又燃起一支,继续像捻着根逗猫棒似的绕着他转,“我不知道?要在你脸上烫个烟疤,毁你向上攀缘的工具,挡你的前途你就已经快要吓死了。那你叁番四次地断我财路,毁我关系网,那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嗯?”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也有事儿 “我确实有做的不地道,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静下心来谈…” 火星再度迫近,盛耀喉咙噎住,一时竟不知是该求饶而或疏导。 周元没有表现出分毫怒意,语速平缓,眼中带笑,烟被夹在指间款款摆动。 越平静倒叫人愈发没底。 “你看你,视仕途如命,只要是能让你向上爬的途径,不管多脏多烂,你都愿意试,对吧?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为难不了上面的人,抓着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为难,这仅仅叫不地道?” 盛耀没吭声。 懊恼自灵魂深处腾起,逐渐包缚声带,令他无从言语。 他还是太猴急,以至于来之不易的机会降临,一时忘了顾及他威胁的人,并非一直是个软柿子。 惯性以为只要他拿捏得当,对方就会乖乖就范。 而今看来,可谓大错特错… “呲啦——” 又一根烟头毫无征兆地掐灭于盛耀肘侧,剧烈的灼烧感绞断思绪。 未及适应迭加痛感,只见周元神色漠然地又点起一根。 盛耀脸色白了几度,额角因疼痛渗出密密细汗。 他喘了几口,哑着嗓子问,“你要烫几个才算完?” “你坏了我几次事?” “两次。” “嗯,所以这根烟送给你抽。” 将烟嘴喂进失了血色的唇间,周元两手相贴,拍去掌心的灰,重又靠回原位。 猛然窜入呼吸道的焦油味灼痛肺部,盛耀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脸色惨白发青,“…你…咳咳…能不能帮我把烟拿开。” 未置一瞥,周元淡淡道,“给你抽的就抽完。” 好不容易将烟抽得只剩屁股,盛耀盯着落了一身的烟灰,只觉伤口更疼了,“…抽完了。” 将他嘴上的烟抽走,朝烟缸一丢,周元从裤兜掏出一早抄在纸上的号码,扔到他腿上。 “联系方式呢,就给你了。以后啊,希望咱们不要再有联系了,如果你再烦我呢,我会告诉沉思仁的,而你跟梁旎奥那点破事呢,我也会通过温子凛转达给傅煜。下次,咱们就不烫这些衣服能遮住的地方了。” “…知道了。”走到撕破脸的局面,盛耀未料到周元还会提供刘迦洛的联系方式,他低头看了眼纸条,问,“这是什么平台的联系方式?” 舔舔唇,周元自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上点燃,“这不很明显是美国的手机号么?“ 盛耀怀疑,“他会用手机号跟我联系?” 吐出口烟,周元要笑不笑地撇撇嘴,忽而又将烟摁至他的肩侧,“我还有义务替你弄清楚他会不会?“ 深吸一口气,忍下痛呼,盛耀哆嗦着嗓子,“…行,谢谢你。你能帮我把手解开么?“ “不急。”瞟了眼后视镜,周元揣起手,“等人来了就放你走,现在放你对我来说不安全。” 约莫十分钟过去,一辆黑色GLS600驶入空荡街道,于路口靠边停伫半分钟后,一通语音电话呼入周元手机。 接起语音,周元扭身后望,“你到了?那辆迈巴赫SUV?” 摁下车窗,温子凛探出头环顾四周,“嗯,你是哪一辆?S450?” “不是,前面那辆。” “哦,那辆小青蛙呀。你跟我车一起过去?“ “你在那等我会儿,我叫车上的人下去。“ “行。” 挂断通话,周元冲盛耀伸出手,“手伸过来,我给你解了。” 语音呼入时,周元的手机搁在扶手箱上,是以盛耀清晰看见了来电人名字,眼下这等狼狈模样,他委实不愿被他人瞧见,因而迟疑了几秒,方才将手递过去。 找出混在线团中的绳头,将其向外一抽,固若金汤的捆缚霎时解除。 见盛耀坐在副驾没动,周元挑眉,“还不走?” 下齿磨了磨唇珠,盛耀一时没忍住,“…你现在跟温子凛…” “是你该关心的事么?” “好吧…” 叹了口气,盛耀拉开车门,正欲拍去身上灰,却被周元一手制住,“下去拍,别弄脏我的车。” 迈出副驾,滞后的痛感针扎似的袭来,盛耀瑟缩着肩,疾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没来得及拉门,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喇叭。循声回望,即见温子凛将车溜至他身旁。 “盛耀?”自驾驶室爬过半个身位,温子凛摁下副驾车窗,笑着冲外喊,“你这是怎么了?被周元揍了?” 浓艳五官于四目相接时僵化,自打与梁旎奥分开,如温子凛这群享受父辈余荫、背景深厚之人便自动地将他排除在外。 平日即便碰见最多也是点头之交,而今在如此狼狈情形下相遇,不得不叫他压抑多年的自尊心,翻腾碎裂。 杀人诛心,倒也不过如此。 盛耀面色寒凉,“就是谈个事谈出了点火而已。“ “哦。”温子凛眼光戏谑地又将他打量一番,“真没想到,你跟她还认识,这世界果真是圆的。” 如何听不出这无伤大雅闲谈背后藏匿的看好戏心思,盛耀勉强笑笑,“嗯,下次有时间大家一起聚聚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温子凛颔首,“行,我们也有事,有空再聚吧。” 将车往前挪了少许,待盛耀驶离车位,温子凛即刻将车泊了进去。 周元瞧见,一时不解,下车跑过来,拍窗问,“不是我跟你的车过去么?” 胳膊挂在窗边,温子凛翘唇,“你还认识盛耀?” 周元面无表情,“嗯,怎么了吗?” 温子凛兴味颇深地扬起眉,“你俩不会也有事儿吧?” 舔狗 周元一脸莫名,“啥事儿都打听?你是居委?” 见她避而不答,温子凛兴致高涨,“你不会跟你那好闺蜜共用一个男人吧,就不怕掐起来?” 白他一眼,周元鼻尖释出一声轻嗤,“你说你龌不龌龊,凡事都能往裤裆里联系?“ 支起一指点了点窗沿,温子凛笑意加深。 他半探出窗的脸庞正迎着光照,因而缀在左眼下方不明显的红色小痣于新月型的双眼皮褶皱中显形,乍看下平添几分往日难以察觉的的俏皮。 周元此刻正不错眼地盯着他,等其回应,游离目光不经意黏落上那颗红痣,一时不由恍神。 “我龌龊?再龌龊能有刘迦洛龌龊?“ “我又不是他,阴阳怪气找他去呀。“ 不置可否地哼了声,温子凛又将话题绕回,“那盛耀从你车里出来弄一身烟灰,不为感情能为什么?” 稍一思索,周元即决定半真半假地吐了,“这人想通过我联系刘迦洛呢,到处给我使绊子,就吵起来了。” “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彪…”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温子凛舒展的眉心微微拧起,顿住了话头,然兴许对周元尚有防备,他只轻啧了声,即掠过话题,“我坐你车过去吧。” 察觉其神色有异,周元心下纳罕,却又不便询问,只得讷讷“哦”了声,率先迈步朝前走去。 一左一右上了车,车子在温子凛指挥下,于路口右拐入巷。 方一驶入窄道,街道办事处大门即映入眼帘,温子凛摁下车窗打了个电话,很快负责人从内一溜小跑赶来,示意他们停到警车后面。 甫一下车,负责人便极为殷勤地将二人引入门,随后一路带至办公长廊深处,推开最里间的那扇门,才回身道,“郭区长听说您今天过来,所以特意抽空来了。” 周元诧异,立时侧目打量,而温子凛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脚步不停地迈了进去。 “子凛,你要找人办事怎么还麻烦别人呢?一个电话打到我这里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郭区长自椅上起身,叁步并两步走至温子凛跟前,伸出两手欲与他交握。 温子凛笑得热切,却对那双悬在空中的手熟视无睹。 “这不是怕您忙嘛,您每天那么多会要开,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你有事我怎么会没时间。” 郭区长悻悻收回手,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早先温子凛电话打到他此处时,他想着此人不过一个警备司令部的团职干部,而地方与部队系统素不互通,自己实在没必要费周章卖他面子。 不成想,昨日副市长一个电话打来,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顿,责备其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这小小的一个团职干部背后可有身居总参谋长之位的父亲。 他获悉后霎时眼前发黑,意识到这人所代表的乃是近乎直达天听的角色,绝非他一个小小区长所能怠慢。 替二人依次将桌边的椅子拉开,待他俩坐下,郭区长又着急忙慌地递上一早泡好的茶水。 “先喝点水吧,这位是乐读的周总对吧?” “嗯,郭区长您好。” 见郭区长转而将突破口转移至自身,周元一时无奈。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了,转移外教去隔离酒店对吧?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你有什么其他事都可以直接找我。“ “哦…好的好的。”周元颇有些受宠若惊,赶忙从兜里翻出手机,将微信二维码交过去。 郭区长的脸皮奇厚,颇有铁杵磨成针的韧劲,在温子凛不予搭理的情况下,愣是还能拉着周元硬聊。 温子凛有视区长如无物的底气,周元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陪聊,口干舌燥至喉咙发沙,温子凛才大发善心地说要离开。 二人一回到车上,周元即翻出座下的水,一股脑全灌进了喉咙。 温子凛侧过身,拍了拍她的肩,“你跟郭区长挺投缘呐。” 周元险些被呛着,“…敢情你刚刚看戏呢?” “我看你俩相见恨晚,不好意思打断。” “你老针对我干嘛?” 温子凛要笑不笑地绷起脸,“才发现?太迟钝了。“ “为什么…”忽而反应过来,周元噤声片刻,随即哭笑不得,“张晃晃那事过不去了?” “你是不是忘了关键的一点?” “哪一点?” “当年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去抓张晃晃和刘迦洛,你给我直接拦夜店门口。” 早已自行删除的记忆,猛然被强行提取,周元尴尬得直磕巴,“…啊…不大记得了…多久了都。” 抽出一根烟点燃,温子凛透过袅袅烟雾,目光锁着她不放,“你当时说没见过你这么拿得起放不下的男人,还巴巴来堵人,你说我该学学你,喜欢好看的就不怕帽子多,帽子再多你人稳都能顶得住。” “额…这个…当时不懂事…” “我当时还好好跟你解释,说张晃晃是在我低谷时期陪我的人,还是希望能见面挽回一下,你记得你说啥了么?” “我说…我说…” 周元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灰。 恨不能切掉那根不知天高地厚的舌头。 “你说人都不要你了,还当舔狗,丢不丢人?” 吞下一口烟,温子凛清了清嗓。 “我说我俩的事你不清楚,你就说人都给你留体面了,你还非要把脸丢地上吗?” 道歉 嘴角神经性抽搐,周元掩饰地咳嗽两声,仓皇摸了摸鼻子,挪开与他对视目光。 要说当年无知无畏在其面前大放厥词,能如此有恃无恐,一无非是替刘迦洛打掩护,笃定温子凛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二则觉得二人往后也不会有交集,所以嘴巴上自然不带把门。 只未曾想到,这因果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不过七八年,温子凛就成了自己需腆脸求着的关系助力。 自认倒霉地拍了拍脑门,她试探问,“你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从张晃晃的阴影里走出来吧?” 横她一眼,温子凛悠悠道,“那没有。” 审视片刻,周元道,“这是…嘴硬吧?” 咬了咬唇,温子凛眉心一竖,气势霎时变了,“哟,我是不是得承认了,继续给你提供切入点?” 周元讪笑,“怎么会呢?关心你一下。” “道歉。” “哦…道歉道歉,当年是我口出狂言。” 温子凛冷嗤,“严肃点儿。” 周元按耐下抑制不住的笑,“真的,当年是我错了,不该说胡话。” “嗯…你后来跟张晃晃还有联系么?” “没有了。”忆起与张晃晃的最后一次接触,周元面色转至黯然,“刘书记出事之后,我爸也出事了,从那以后就跟以前的人几乎没有交集了。” 未料话题会引伸至沉重面,温子凛轻啧一声,“刘书记确实挺可惜的,你爸当年…应该也是受牵连吧?” 淡淡“嗯“了声,周元不欲揭开旧疤,是以未再搭话。 见戳到其痛点,温子凛本欲就过往之事多刁难几句的心思也淡了,下巴朝侧后一点,“开回去吧。” 短短两分钟路程,二人皆未说话,车厢内气氛略微压抑沉闷。 待周元将车泊至温子凛车前,等其离开时,他拉门至半道,忽然回身问,“你那个艾顿的招生开始了吗?“ “已经快结束了。” “每晚跟我们打牌的那个叫Nathan的,他妹妹想插班进艾顿,你觉得能办吗?” 周元笑了,“你要我办,这事怎么都会给你办了啊。” 语义涵盖几分揶揄,温子凛却浑不在意,自顾自道,“那一会儿我把你联系方式发他。对了,乐读是不是还有一个初中?叫什么…惠普斯?” “对,不过在金山,位置比较偏,竞争力一般。” “他爸几个合伙人的小孩也正要上初中,你就帮个忙一块儿打包一下吧。” 一下塞进数人,虽说温子凛在外教转移一事上解了燃眉之急,却还是令周元略感不快。 优越的师生比一向是乐读严格把关的重要指标,如眼下这般不打商量地加塞进几名学历背景不明的学生,即意味着原本有机会入学的高资质学生名额要面临酌情削减。 因而周元沉吟了会儿,“除了这几个就没了吧?” 瞧出她的不情愿,温子凛没好气道,“他家是搞核酸检测的达威基因,你要不愿意帮就算了啊,不勉强。” 虽说对核酸检测行业不甚了解,但基于疫情大环境下,疫区动辄两日一次的全员核酸从医保中所支出巨额资金与未来核酸检验将成为常态化所激发的增量市场,都令周元陡然意识到了这个顺水人情帮了之后,并不会全无收获。 “怎么不愿意。”说完,想起温子凛每晚打牌时对上那人的古怪操作,周元又问,“你是不是跟达威有关联?” 温子凛深深看她一眼,“捕风捉影的话别乱说。” 周元轻哼着勾了勾唇,“哦,知道了。” “走了,有事再联系。”迈出副驾,温子凛复又回头提了一嘴,“他家现金多,赞助费什么的,捐栋楼不是问题。“ 周元愣了几秒,尔后展颜,“明白了。” 拿到联系方式后,盛耀踌躇了叁日,才选在美东时间的晌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出乎预料,机械等待音不过响了两声,通话即被应答。 “喂?” “喂,是我,盛耀。”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听筒蹦出,震动耳膜那刻,盛耀心脏猛抨。 “嗯,我知道是你。” “嗯…我找你是…” 不待他阐明目的,刘迦洛即打断道,“费了这么大劲联系上我,是想要当年我爸手上握着的那份能让王汉不安的材料吧。“ 盛耀怔了怔,心思仿若被X光穿透的滋味,令头皮阵阵发麻。 “你…怎么知道?“ “那你找我还能为了什么?为了拿你姐姐给我的东西,然后替她报仇么?你不是这样的人。” 口吻平和,内容却满是苛责。长眉轻蹙,盛耀不知如何接话。 似是清楚他心中所想,刘迦洛淡声笑了笑,“可以给你,但你要说清楚为什么需要它。” 意料之外的好说话,盛耀不免起疑,“真的…?” “余芷就你这么一个弟弟,这份材料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价值,如果能帮到你,我当然应该尽点力,不过我需要全须全尾地知道你为什么需要。” “梁树申看样子…应该是为升任费了很多心思。这几年他在尽量地拓展关系,安插眼线。我前几天知道张崇善从汪江手下跳去王汉那儿后,并没有老实地替王汉做事,而是实际在替梁树申做事…” 闭眼听了半晌,刘迦洛截过话头,“张崇善得罪了两头,如果被发现,谁都保不了他,把他弄下去之后,也有迁出梁树申的可能。所以你想拿着这份材料观望,待梁树申腹背受敌之时,再施以援手、雪中送炭,让他有跟王汉谈判的条件。” 久别国内,刘迦洛对全局认知竟能清晰如斯,盛耀咂舌之余,无不替他感到惋惜。 “对,确实是这样。” “为什么执着于投靠梁树申呢?” “我…” 盛耀被问住。 为什么?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 * 避免你们对角色背景有歧义 刘迦洛父亲:前市委书记、前ZY政治局委员、FG 梁树申:FG 傅淮年:部级 沉泽南:市长、部级 温子凛父亲:上将 这里的市不是省级市,以SH市等级单位为准 看你怎么选 沉思良久,他惊觉自己从未深想过这个问题。 自成人后察觉母亲与梁树申过从甚密起,此人就成了他心目中一座无法撼动的登云梯。不论是其逐年攀升的级别,抑或是众人口耳相传的事迹,都令他心神震动。 梁树申与同级别人相比,出生可谓极差。 父母在文革年间被打为右派,下放贵州山村劳改,一放便是整整十年。文革结束得以平反后,因常年睡在木草搭的棚子里,落下了一身慢性病,回到城里还未来得及给梁树申换取半点好条件,便双双撒手人寰了。 不过曲折命运未曾打败他,寄住在姑姑家门板上的梁树申苦读一年,凭借着父母自小输送的知识,他仍于第二年考上北大,自此翻开了人生崭新一页。 这样的逆袭人生对于盛耀而言,简直就像是指引他前路的明灯,冥冥之中勾引他依葫芦画瓢。 要说盛耀家世与普通人相比,早已堪配富贵二字,然若放在一众祖上有从龙之功的叁代或四代中间,却实在不够看。低不成高不就造就了他常年的压抑,因此也将梁树申的成功史反复咂摸。 其中梁树申以感情驱使女人为其办事这项技能,他便习得炉火纯青。 隐匿在一个又一个女人身后,藏头露尾地通过感情绑架达成目的,可远比正面争取来的有用的多。 可究竟为何在余芷出事后,梁树申勒令梁旎奥与他分开,他仍选择这条道路攀附,他眼下却是头绪纷纭,理不清晰。 见其半天答不上,刘珈洛清了清嗓,开腔道,“你自己也想不清楚是么?” 顶了顶镜架,盛耀道,“我…“ 刘珈洛清浅笑笑,“我觉得我对你还算了解,不如我说说我的看法?” 虽说刘珈洛早不具当年对他的威慑,然长久累积的尊重还是令盛耀虽不情愿,却应道,“好,你说吧。” “你之所以能够选择性失忆不去管你姐姐的死因,一门心思想让梁树申对你重新青眼相加,我觉得有两个原因。” “一是你在这条道路上成功过,体会过跟梁树申攀上关系的滋味,那种不用靠自身周旋,就能受到极致关照的滋味,与从前只有你爸妈的关照相比,不能同日而语。而二是你知道如果目前想找一个位置与梁树申相当的领导投靠,你的家世和你自身的位置,别人根本看不上眼。我说的对吗?” 宛如天灵盖被掀开的麻意顷刻涣散全身,刘珈洛解析得太过精准,以至盛耀呼吸凝滞。 一个比自己更了解自我深层意识的人,用极度平缓的口吻一刀刀剖开其外在皮肉伪装,剜出他心脏,除却令他震撼外,心底恐惧更甚。 盛耀噎了噎喉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方才局促道,“你…为什么会从这两方面想?”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你告诉我,我说的跟你心里想的是不是多少有重合。” “…有吧…” “你不好奇我怎么会这么了解你么?” 下齿紧咬唇珠,盛耀当然想知道,却不欲在其面前露怯,“你…毕竟以前跟我相处的时间不短。” 刘珈洛不置可否地哼了声,“我跟你的相处,不足以让我有这个结论,而且了解你的人也不是我。” 脊柱微僵,盛耀对其接下所说下意识感到抗拒,“怎么会不是你呢。” 刘珈洛却不允许他逃避,直白道,“真正了解你的人是余芷。” 长眉轻挑,盛耀掩饰性地咳嗽几嗓,“嗯…但我不觉得跟我们在聊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们能有接触都是因为余芷,现在我提一嘴,也不过分吧。” “是,当然。” “你还记得…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么?” “你是想…用她的死来告诉我,不要再想投靠梁树申么?” “不是,我就是想给你听几段录音,至于你听完有什么选择,我都可以尊重。” 握着手机的指尖发汗,盛耀深吸一口气,“什么录音?” 刘珈洛叹息,“你姐姐死前的录音。” 盛耀思考几秒,“…可以。” “你给我个Gmail地址吧,我发给你。” “好,<a href="mailto:。” “行,发过去了,你听完再打来吧,我等你。” 挂断通话,盛耀于原地久久没动,脚底仿佛生根。 他无需登录邮箱,即可知刘珈洛意图所在。 然而偏偏人家打蛇打七寸,既知他心中对不顾余芷之死还欲投靠梁树申有愧,又知他对于从小在身边伴他长大,代替了母亲角色的余芷,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全然不在意… 无力地蹲下身,盛耀甩去镜架,将脸埋入掌心,胡乱搓了两把,这才起身下楼,打开电脑,登录许久未用的邮箱。 录音共有叁段,鼠标在播放键上盘桓半晌,却是久久没有摁下的勇气。 直至他磕上眼皮,第一段录音才被放出。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出,约莫半分钟后才隐约有人声汇入,盛耀没有动,震动耳膜的声音虽微弱,熟悉的声线却将他钉死进椅子中。 “…龚呈昌,你不要再威胁我了…梁树申拿我妈威胁我根本没用,我不会再回去,也不会把知道的事烂在肚子里…你们就该受到报应…” “知道你不在意你妈了,领导问那你还在意你弟弟么?” 余芷的声音倏地止了,而后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那头轻声笑了笑,“今天他跟领导女儿去东京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别跟我绕圈子,你们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今晚去了我们想要你去的地方,自然他就不会怎么样,不去…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看你怎么选了。”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相依为命 声音停了许久,睁眼看去,录音却仍在读秒。 沉默持续约叁分钟后,盛耀听见余芷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好,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第一段录音自此收止,盛耀靠在椅中的背已弯折。 静谧的室内,呼吸逐渐沉重闷潮,像涨潮时吹来的海风,夹杂着轻微的嗡鸣与湿咸的气息。 落在鼠标上的食指,神经性哆嗦,好一会儿才瞄准第二段录音的播放键。 这段录音较之第一段更为清晰,周遭未有嘈杂混入,余芷开口时,宛如近在咫尺。 “你别劝我了…我无论如何都会去的,盛耀…他不能平白无故因为我的事而受牵连。” “你跟梁树申在一起半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要你去的那个地方等着你的是什么。” “我知道…他想让我死。” “既然知道…”刘珈洛明显激动不少,嗓门拔高了几度,”那你还去干什么?“ 余芷很平静,“我不去,难道让盛耀出事吗?” “梁树申未必真的会对盛耀动手。” “未必的几率是多少?百分之十还是百分之二十?我赌不起。” “可你去就是百分之百懂吗?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废了这么多力气,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就为了盛耀白白去死值得吗?” 余芷叹了口气,“你不明白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小时候我们被丢在外公家,余舒对我们不闻不问。外公那时候还没退,总是很忙,外婆身体又不好,隔叁差五要去疗养院,分配的司机和保姆得紧着照顾他们,我俩就靠着自己活着。” “那时候整个院里的小孩都叫我们孤儿,背地里编排我们的大人也不在少数,还有不少跟余舒有过节的大人,想着法儿地给幼儿园和小学里的老师递话,让老师不在身上留痕迹地整我们。这些事儿一开始跟外公提,外公还给我们出过几次头,后来提的频了,老人索性觉得我俩不想读书,也就不当回事了。” “那些时光,盛耀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我还有家的人了,也是我目前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了。” 刘珈洛听完,默了一阵,无奈道,“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替我出这个头想去报复你妈呢?” “其实…自从我重度恐慌和重度焦虑之后,我的想法都是一阵阵的,突然间冒出来,然后冲动实施,最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什么意思?” “你离开之后,我总觉得如果我回到你身边,人生就能回拨正轨,所以我觉得为之付出任何东西都值得。可…当我这几天跟你相处…我发现绝望还是绝望,这种情绪不来自外部,而是源于自身…” “啪“的一声脆响,刘珈洛似是拍了把大腿,尔后肃声道,“所以你觉得在你死或是盛耀死这道选择题上,你死更划算对吗?” 余芷咳嗽一嗓,继而平声道,“本来这件事就是因我而起,而且我能接触到梁树申也是利用了盛耀跟梁旎奥的关系,所以这不是选择题。” 刘珈洛再度苦口婆心,“你…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你想做的了。” “我已经做到了,把这些东西给你,已经没有遗憾了。” “脑子清醒点吧,这件事未必没有转机。” “你不了解梁树申,他说到做到。” 刘珈洛失语,极重地“啧”了声。 很轻地笑了声,余芷声中带怆,“别劝了,他是我相依为命的希望,我不能让他代我去死,他还有那么多可能性…” 录音还在继续,盛耀却已无法接收。 音箱里传出的人声仿若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其牢牢缚住,致使他佝偻着背,越伏越低,直至下巴抵上腿,继而泪湮湿裤面。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余芷的死因,然而千千百百种猜想里,却不曾有与真相交叉的部分。 而真相…在袒露这刻,将他曾经暗暗埋怨余芷非要查清她父亲瘫痪原因的行为,衬托得那么卑陋龌龊。 第二段录音不知在何时戛然结束。 热泪浣红眼眶,盛耀深吸一口气,握紧鼠标再叁移动,终究失了听最后一条的勇气。 心口如同被巨石压着,每一次吸气都需使出全力。 “嗡嗡,嗡嗡——” 桌角的手机发出震动,盛耀掠去一瞥,意料之外竟是刘珈洛的电话号码。 狠狠清了清嗓,妄图清理因落泪而变得堵塞的呼吸道,却并无收效。 “喂…” 听筒内飘出压抑不尽的哽咽,刘珈洛不感意外,“哭了?” “嗯…” “你是该哭一哭,毕竟你对她不起。” “我…” “告诉我你想怎么选吧,是拿梁树申那份材料去找王汉,一步一个脚印地爬,还是继续你设定的光明坦途,拿走王汉的那份去巩固梁树申的地位。” 瑰色的唇几张几合,盛耀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亦蜷了又放,“…我要梁树申的那份。” “这条路不一定好走。” “…我知道。” “但本着择良木而栖的原则,王汉会是一个能让你获益良多的role model。” 盛耀闻言,忆起刘书记的倒台,一时不禁诧异,“可刘书记不是…你怎么会?” 刘珈洛解释,“政见不同立场不同罢了,而立场绝对是不能用单纯对错来论的。” 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不凡格局震动盛耀,他由衷道,“你…真的可惜了。” “也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运气不好罢了。”顿了顿,刘珈洛转而吩咐,“先去注册一个暗网的邮箱,弄好了再联系我,这个号暂时都能联系上我。” 聚餐 用餐巾纸悉心拭去不慎洒落餐盒边缘的汤汁,宋延将炖了一上午的番茄牛尾扣紧,随后又拿过空餐盒,打包起另一碟中的火腿、芝士、香肠片,供周元一会儿下楼与邻居聚餐使用。 自打交出刘珈洛联系方式,外教的五连阳倏忽而止。少了烦心事,周元全身心投入小区人脉笼络与乐读事物之中。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区成功脱离管控区,转为防疫区后,几位被特别关照的目标人物前几日主动提出——不妨找个机会聚聚,增进一下感情。 周元自然无有不应。 提前一小时于聚餐群中再次确定碰面时间,周元撂开手机,快步行至饭厅查看宋延进度。 “弄怎么样了?” “马上弄完了,酒要带一瓶吗?” “带吧。” 将几盒吃食塞入纸袋,宋延起身至酒柜前,“红酒还是香槟?” 咬唇想了想,周元道,“拿两瓶00年的Petrus。” 宋延回身,惊讶道,“不是招待吗?不拿再好一点的酒?” 周元摇头,“不用太刻意,以他们的身家,就是把压箱底的拿出去都不一定能看的过眼,随意点反而好。” 略一思索,宋延认同道,“确实。” 照年份挑出两瓶红酒,他弯身自酒柜下取出两支长条木盒,装入红酒后,用纸绳在外部细致打上结,再分别装入纸袋。 一应准备好,他逐个掂了掂袋子重量,估摸着周元应当难以拎动,遂道,“我帮你先拿下去?” 未料到宋延竟没动一同前去的念头,倒省了她再编借口拒绝,不过他有此超高觉悟还是令其稍愣了下。 “…行,你先拿下去吧,就在会所二楼。” 待宋延分几趟将大包小包送到会所,聚餐时间将至。 进衣帽间内换了身休闲装,周元提早半刻出了门。 会所的接待室内空无一人,不过长桌经宋延布置,已经摆上了菜品与酒器。 扫了一眼,周元见无需改动,便挑了个离主位不远的位置坐下,静心等候。 不多时,几人踩着点陆续到了。 来人多比周元年长,气度俨然,手上都不忘捎些吃食酒水,随眼一瞧便知无一次品,不过同样也遵循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原则,没拣些喧宾夺主的东西。 由于先前早在微信群里频繁联系过,初次见面亦不感生疏,酒还未入口,热络攀谈即至。 “这是我用上次团购到的蟹做的呛蟹,你们尝尝,看看跟外面的有没有差距。” 最后到的小个中年男子,自纸袋中取出两盘晶莹带膏的蟹块搁上桌面。坐稳当后,又从另一袋子中取出两瓶贵宾特制茅台,加摆至桌尾的一摞酒中。 听声辨人,周元眼皮未抬即知此人是物业经理当初着重介绍的游资大佬,章路平。 起初周元未曾想过笼络他,毕竟二级市场的投资买卖于周元这种被事业掏空血库的人而言,着实过于耗心耗神。 然他为人热心,几度裹着防护服下楼参与物资分发,久而久之周元亦与其在微信上熟络起来。 夹起一块送入口,周元未尝出味道即冲他道,“我看比甬府的十八斩味道好。” 听见她声音先是一怔,章路平随即莞尔,“小周有品位。” 因在座只周元一人知悉各人背景,因而酒过几杯,打探接踵而至。 “元元姐,你是做什么的?” 被周元刻意安排坐于身边,与其年纪相仿的女生正是华东地产巨擘程为潆的小女儿程玺,此刻正半侧着身子望她。 “哦,我呀,我是做学校的。知道艾顿吗?” “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乐读的老总?” “哦,你知道?” 周元故作惊讶。 程玺半嗔半笑地横她一眼。 “哪能不知道,当初我跟我姐做宁波那个别墅盘子,电话打到你们公司里去,想跟你们合作,还被回绝了呢。” 周元蹙眉,心下纳罕。 “有这事?那咱们今天好好聊聊。” 舀了勺牛尾汤,程玺囫囵咽下。 “我们是滨江地产嘛,打到你们事务部说要合作高端社区的项目。因为宁波那个盘子,我们的规划是从一期做到五期,差不多是一个超十年的周期项目。所以希望你们能跟我们一起合作开双语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但当时你们给我们回的是暂时没有去二线城市发展的规划。” 回想一番,周元仍旧茫然。 “什么时候的事呀?” “就…一年前。” “啊…” 算了下时间,周元猛地记起自己刚穿过来第二日,浆糊似的找不着北时,小林确有上报过这事。 然当时出于对情况的陌生,自己约莫是回了句……让事务部照常处理就好。 懊恼拍了把大腿,周元找补,“当时公司发展市内项目呢,人手不够。” 程玺眼睛一亮,“那…你现在还有兴趣吗?我们跟其他教育公司也接触过…但观感一般。我们可以出地,你看…” “我觉得完全可以啊。” “真的?” “当然。” “那…回去咱们就商量商量。” “行啊。” 对方意向竟与自己多日盘算不谋而合,嘴角不可抑制上勾,周元抓过一片火腿填入口作掩饰。 不想她如此好说话,程玺惊喜之余,竟一不小心碰跌了勺子。 “哎哟!” 对面无从加入其他几位聊产业的章路平见了,立时递上来一支新的。 替其接过,周元道,“谢谢章大哥呀。” 章路平摆摆手,“这有什么,该谢谢你呢,没你也没这顿饭。” “是呀,没有元元姐大家还都不认识呢。”程玺附和,继而接过勺子,惯性探询,“章大哥…你是做什么的呀?” 章路平自谦,“我呀,就炒炒股,散户一个。” 周元状似不经意提道,“章大哥下楼发物资还带个Pad盯盘呢,怎么看都不像散户吧。” 屈指摸了摸鼻子,章路平看似随意道,“你炒吗?” 周元垂眼示弱,“我啊…我不太会。” 章路品自斟自饮,“现在这个行情哪要会啊,都腰斩了,闭着眼睛买锂电新能源车呗。等回去我发你几个票,你就买着玩玩,要不赚个百分之五十,少的我补。” 听得云里雾里,然以程玺的识人阅历却令她觉得此人并非吹牛,遂接茬道,“章大哥这么有研究,不知道能不能捎带下我呀?“ 拍了把下巴,章路平欣然道,“能啊,小事儿。”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