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凶兵》 第1章驼铃坡上1炮灰 第1章驼铃坡上一炮灰 残阳如血,狂风肆虐。 隆冬大地,枯黄的草地掩着皑皑白雪。北地寒风,卷动大漠黄沙,尘沙飞扬,遮挡了整个天空,夕阳变得越来越模糊。 尘埃与白雪,还有那成片枯黄的骆驼草。大风漫卷,天野茫茫,一片空寂与苍凉。 宣府张家口北部的冬天,常年如此。一入冬,商队停摆,大青山北面,更是目无飞鸟,下无走兽。 天地充斥着死亡,黄沙漫漫,裹住了远处本就迷蒙的山峦。 寒风如刀,扫着高坡上的荒草,虽然高坡白天不缺阳光,可是草丛里的雪却没有一点融化的迹象。卑微的骆驼草向一边倾倒,露出了一个神情复杂的青年。 青年趴在冰雪荒草之中,枯黄泛黑的脸蛋,两侧因为冻伤,有些微红。一身灰色破袄,到处打着补丁。他手中握着一把六尺长的木枪,任由寒风拍打着脸颊,倔强的望着前方。 他叫铁墨,十八岁,大明宣府暗庄堡一名卫所小兵。 暗庄堡隶属万全左卫,而万全左卫作为宣府十六卫之一,归宣府镇万全都司管辖。 天启七年,受气候影响,各地粮食歉收严重,内有民乱,外有辽东后金崛起。大明可谓是内忧外患,局势糜烂。 大明如此,北地蒙古各部的日子更不好过。 自弘治年间开始,大明便开放边境贸易,招抚蒙古各部,成效不错。但是,这些年由于各种原因,尤其是一到了冬天,不少部落又开始频繁南下打草谷。 张家口作为宣府北端贸易集散地,自然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 十一月初,一支蒙古部落兵马绕过重兵防守的张家口堡,席卷十几个村寨,杀伤无数。 宣府万全都司指挥处大怒,下了严令,要灭掉这股骄横的蒙古兵马,一方面是为那些受害者报仇,另一方面震慑边关附近的蒙古各部。 在这种情况下,铁墨所在的小队被调到了大青山北部的驼铃坡。 ....... 残阳慢慢隐去,天色越来越暗,西北狂风却愈加猛烈。 如刀的寒风拍打着脸颊,铁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极目远望,满是昏沉,狂风仿佛吹走了所有的生气,剩下的只有死寂。 此时此刻,心脏狂跳,紧张、激动、害怕、渴望...... 无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复杂,就像张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血雨腥风的时代。 明末,各部袭边,后金崛起,流民四窜,义军四起。这个时代尸横遍野,人命似草芥,低贱不如狗。 作为一名贫贱低微的卫所小兵,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三个月了,这段时间里,铁墨很少说话。经历起初的彷徨与茫然,慢慢变得冷静和成熟。 冷静下来的铁墨,想了许多。在这个时代,如果想要活着看到天下太平,就一定要有兵有权,建立自己的势力。 建立势力,就要有人有钱,可这些都跟铁墨搭不上边,至少眼下,铁墨除了一条烂命,一无所有。 父母早亡,家徒四壁。田地被上官侵占,军饷层层剥扣,落到手里的连吃饭都成问题。身边相熟的,也全都是那些暗庄堡的穷哈哈。 穿越前的铁墨,便是沉默寡言,看上去憨憨的,再加上一身神力,便得了一个外号铁憨熊。这个三月里,作为穿越者的铁墨也没做什么改变,只是在默默地观察着,思考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暗庄堡太穷了,穷的过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想要赢得暗庄堡几十名卫所兵的拥护,就得想办法改变他们的生活。首先,要吃饱饭。 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想要粮食,就要拿钱买。 铁墨急需一笔钱,而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朝廷规定,俘虏一名敌兵赏银三十两,杀一人赏二十两。立功讨赏,便是铁墨计划中的第一桶金。 作为卫所兵,想要砍蒙古兵首级甚至活捉,那无异于异想天开,这是在拿命做赌注。 可是,眼下,除了一条烂命可以搏,也没有别的了。 眼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铁墨很兴奋,甚至心底渴望着这场杀戮。但同时,又有着深深的不安与担忧。这份担忧,来自身边的伙伴..... 大明边军,分募兵与卫所兵。 募兵,有些类似后世的职业军人,长期训练,军械由兵部供给,乃是驻防边关的主力。与蒙古各部以及后金军作战,大都是募兵为主。 卫所兵又分守兵与屯兵,守兵负责防守村寨,平时参与训练,算得上卫所兵里的战兵。而屯兵,主要负责屯田,到了明末,屯兵几乎成了上官的私人农奴佃户,战斗力可想而知。 而暗庄堡村户,便是卫所兵里的屯兵。 本来,屯兵很少参与战斗的,便是参战,也主要负责运送物资,打扫战场,亦或者是阵前充当炮灰。可是,现在却被派到了大青山北部拦截蒙古兵马。 命令是万全左卫怀安所百户魏翔亲自下达,毫无作假可能。 长期以来,边军卫所兵都是战场上的炮灰角色,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好处。只不过这一次,炮灰做的更彻底了一些,上边的人是想用三十多条人命拖住蒙古兵的脚步。 只是,真的拖得住么? 希望很小,但还是要拼,这一次不拼,可能以后想拼命都没机会了。 八月份的时候,天启皇帝驾崩,崇祯皇帝朱由检上台。崇祯一上来,就配合东林党大肆打压阉党,朝堂局势大变,过不了多久,皇太极就要挥兵扣关了。再接着便是皇太极带兵征讨蒙古各部,宣府到时候永无宁日。 此时,宣府还相对安稳,还能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势力,以待将来。 想着心事,放眼远望,寒风中枯草沙沙作响,迷蒙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是繁星点点。 “咱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了,为什么张家口的援兵还不来?就凭我们,哪里拦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蒙古鞑子.....”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长得面黄肌瘦,他抓着一把枯萎的骆驼草,不安的揉搓着。 铁墨认得这个人,他叫阮二狗,暗庄堡有名的老实人。有一房媳妇,养着四个娃,大的那个已经十六岁了。 埋伏在驼铃坡的人本就不安,听了阮二狗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 在驼铃坡避风的坑里,坐着一个年近四十的人。和暗庄堡军户面黄肌瘦的惨状相比,他看上去孔武有力,满脸横肉,手里握着一把钢刀,一身鸳鸯战袍,不见一块补丁。 他叫顾成亮,万全左卫怀安所总旗官,同时兼着暗庄堡甲长之职。 顾成亮看了阮二狗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张家口那边估计暂时派不出人手来了,光靠我们这些人,是肯定拦不住那些鞑子的。” 这时,身材瘦削的李大勇回过头,谄媚的笑道:“顾头,你见多识广,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大勇虽然叫大勇,但一点都不勇,平日里也是靠拍马屁讨顾成亮欢心。 顾成亮很受用的冲李大勇点了点头,将刀鞘杵在地上,瓮声瓮气道:“兄弟们,撤吧,再等下去,估计鞑子还没来,咱们就先冻死在这驼铃坡上了。” 听了顾成亮的话,众人仿佛得到了赦令一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将要离开时,众人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趴在地上,毫无起身的迹象。 阮二狗弯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小铁,走了,顾头发下话,咱们可以撤了。” 铁墨翻身坐起来,却是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二狗叔,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吧!” 李大勇嗤笑一声,朝着铁墨吐了口唾沫,眼中尽是鄙夷。 “哟,你又犯憨了?你个蠢货,为什么不走,留在这里等死?” 铁墨腾地一下站起身,一双眯眯眼冷冷的盯着李大勇,他倒提木枪,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 刹那间.....铁墨仿佛换了一个人。 不知为何,李大勇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惧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当着众人的面露怯,这让他很是羞愧,为了挽回颜面,不由得双眼一瞪,伸手指向铁墨。 “你个憨瞎子,看什么看?” 铁墨调转枪头,冷冷的看着李大勇。 “你再骂一句试试?你个小乃球,信不信我一枪戳爆你?” 李大勇心下大怒,张口想放几句狠话,可是话到嘴边,感受到铁墨眼中冰凉的寒意,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过身,有些气愤的看向顾成亮。 “顾头,你瞧瞧这瓜娃子,他不拿你的话当回事儿!” 顾成亮抬抬手,示意李大勇稍安勿躁。自从袭了总旗之后,一直是顺风顺水,至少在暗庄堡,还没人敢违逆他的话。 铁墨这番举动,让顾成亮觉得被人挑衅了。 “小铁,你说吧,为什么不走?” 迎着顾成亮阴晴不定的目光,铁墨丝毫没有退却,咧开嘴,惨然一笑。 “回去干嘛?继续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顾头......我要留下,我要杀鞑子,讨赏银,以后生活也有个盼头.....” “顾头.....我想找个婆姨,生几个娃娃.....可是我除了这条烂命,一无所有!今天,我要么杀几个鞑子,奔个盼头,要么把这条烂命扔在这里.....” 铁墨掷地有声,这番话至情至性,直透人心。 他的话,带着对未来的渴望,同样,也透着一股对生活的无奈。 寒风肆虐,吹不来驼铃声,只有枯草萋萋,众生悲凉! 【新书期,麻烦诸位投个票,跪求,跪求,跪求!】 第2章长生天下群狼称王 第2章长生天下,群狼称王 冷风拍打着脸庞,顾成亮紧皱眉头,眼中尽是不悦之色。 这个憨瞎子,竟然敢跟自己对着干,当真是反了天了。 铁墨瞪着眼睛,手中的木枪慢慢抬了起来。 一时间,局势降到了冰点,旁边几名军户想要劝铁墨几句话,可是看到顾成亮冷厉的眼神,又缩了回去。 顾成亮嘴角微翘,腮边横肉微微抽搐,右手慢慢攥紧了刀柄。 冷风吹动,顾成亮与铁墨直视对方,谁也没有退让。内讧,似乎随时都会发生。 突然,顾成亮松开了手。 顾成亮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铁墨就是个憨货,这个憨货偏偏很能打。自己跟一个脑子缺根弦的憨货较什么真?既然这憨货要自己找死,何必拦着? 而且,真动起手来,还真不是铁憨熊的对手。 “小铁.....你要留下可以......要是被鞑子剁了,别怪我不管你.....” 铁墨木枪抬了抬,一脸认真的哼了哼,“你也没管过我.....以前饿肚子的时候,都是十娘给口饭吃.....” “你.....” 顾成亮脸上横肉狂抖,要不是忌惮铁墨那股子蛮劲,真想一刀宰了这个浑蛋。 “嘿,那你就留下吧,我们走!” 顾成亮甩袖转身,李大勇借机指了指铁墨,阴恻恻的嘲讽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铁墨淡淡的看了李大勇一眼,随后提高嗓门吼了一声。 “咱们馒头山暗庄堡,还有没有带把的汉子愿意留下来,跟我一起杀鞑子?” 顾成亮刚走了几步,猛地止住脚步,回过头瞪了瞪眼。他内心很不舒服,留下来的就是带把的汉子,那没留下来的...... 铁憨熊开窍了?也懂得话里藏话,暗中讥讽人了? 让顾成亮气愤的是,竟有不少人犹豫起来。 铁墨那番话,乍听上去蠢得很,偏偏又是血淋淋的事实。自万历朝开始,卫所兵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去年京师大爆炸,再加上辽东局势糜烂,朝廷财政更加困难。 九边兵马饷银时常拖欠,就更别提地位低下的卫所兵了。 暗庄堡大部分军户拿到的军饷少得可怜,田产被吞,上官只是将军户当成免费的农奴,更不会拿出额外的钱补偿军户。 关中大旱六年,晋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粮食价格节节攀升,军户悲惨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暗庄堡的军户由于归属万全左卫,邻近张家口,偶尔还能偷偷替商人们干点私活,日子算是过得不错的了。可即使如此,暗庄堡有一半军户依旧是饱一顿饥一顿的。 阮二狗就是其中之一,家里有妻儿老小六口人需要养活。来之前,妻子还躲在草垛后边默默垂泪。 几个娃整天饿的睡不着觉,三娃子甚至跑到庄外柳林里刮树皮吃。妻子每天只吃一顿饭,省下来的粮食全都匀给了四个娃。 妻子虽然从来没抱怨过,可是阮二狗心里很清楚,再不想点办法,家里就要饿死人了。 铁憨熊是有些傻,可他说的是实话。一条烂命而已,拼了吧,拼赢了,就不用被饿死,拼输了,这条烂命扔这里吧。 低贱的军户,卑微的蝼蚁,早晚都是送死的命。 都是要死,何不为自己拼一次,也算死的有价值一些。自己死了,家里也少了一张抢食的嘴。 搓了搓干燥瘦削的脸,阮二狗提着刀艰难的走向铁墨。他咧嘴一笑,参差不齐的黄牙露着风。 “铁娃子,算二狗叔一个,俺跟你一起杀鞑子!” 铁墨咧嘴憨笑,大声道:“好,二狗叔是个爷们。” 一名身材魁梧的秃头壮汉,三两步跑到铁墨身后,揣着袖子蹭了蹭鼻涕。 “小铁,俺也留下,娘说了,你干嘛,俺就干嘛!” 秃头壮汉叫石虎,十娘的亲儿子。由于小时候得过一场重病,脑袋缺了根弦,一向傻乎乎的,暗地里都叫他憨虎。 石虎虽然年龄大,却常常跟在铁墨身边,所以二人被称为“暗堡二傻”! 眨眼间,有两个人站到了铁墨身边。 其他人面色犹豫,阮二狗坐在地上,布满沧桑的眼睛看着那些熟悉的军户,“兄弟们,回去又能干嘛?” 好多人都愣住了。 曺猴子抱着长枪,自嘲的嘀咕起来,“是啊,回去干嘛呢?等着饿死?” 不仅阮二狗有家人要养活,整个暗庄堡,除了铁墨这个孤家寡人,谁没有家人? 死!谁不怕? 可是为了活下去,必须拼上这条命! 就像铁憨熊说的那番话,除了拼上这条烂命,还能拼什么? 曺猴子犹豫了一会儿,迟疑而坚定的站到了阮二狗身后。陆陆续续的,不少人来到铁墨周围。 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里,竟有十七名军户决定留下来跟着铁墨杀鞑子。顾成亮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内心已是怒火熊熊。不过他随后一想,这些人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就凭他们,能拦得住那群如狼似虎的鞑子? 既然敢跟他顾成亮作对,那就全部死在这里吧! 他刚打算离开,又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杨大勇等人,粗声说道:“把你们手里的铁家伙留给他们。” 杨大勇等人虽然面色不乐,还是将手里的铁刀铁枪扔在了地上。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顾成亮带着人拂袖而去。 看着地上的铁质刀枪,铁墨心中不断冷笑。顾成亮还真是够聪明的,把武器留下来,那么最后无论结果如何,姓顾都有说法。 人要是全都死在鞑子手里,顾成亮自然没什么责任。 要是真的老天爷瞎了眼,让这群人重创鞑子,那他顾成亮临走留下武器,也算立了一功。 顾成亮,好算计啊! 铁墨没有多说什么,扔掉木枪捡起一把趁手的铁枪。 ....... 驼铃坡上,寒风吹拂着枯草,阵阵沙沙声袭扰着十八名军户紧张不安的心。 不知为何,军户们不自觉的将年轻的铁墨当成了主心骨。 阮二狗趴在后边,不时地瞥一眼侧前方的铁墨,他总觉得铁憨熊似乎变了,可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小铁,你说咱们能活下来么?” “能!一定能!”铁墨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犹豫。 铁墨非常清楚,虽然十几名军户留了下来,可是他们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与其说是拼命,不如说是生存绝境下的无奈选择。 翻个身,仰躺在枯草上,抓一把雪放在嘴里含了含。 “我们一定能活下来的,也必须活下来,只要我们豁出去拼,共同进退,就一定能行!” “以前,有一个蒙古老人曾经说过.....” 望着满天繁星,铁墨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声音变得沉重了一些。 “狂风猎猎,止于草莽!长生天下,群狼称王!” “我们想要活着,就要学草原上的群狼,不然只能被饿死....被欺负死......” 长生天下,群狼称王! 真的能活下来么? 风,依旧不止,军户们紧张的心却镇定了许多。 ........ 叮铃铃.....叮铃铃...... 不知何时,一阵响声随风而来,铁墨紧紧地握着枪,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 是驼铃声...... 鞑子终于来了! 无论铁墨怎么强装镇定,当这一刻来临时,他终究还是有些慌了,甚至还不如那些军户。 骨子里,铁墨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那个和平年代里,一个刚出校门的青年,别说杀人,鸡都没杀过。 一个鸡都没杀过的人,却要强行做一个杀人的屠夫! 紧张、慌乱,不可避免,但铁墨只能强行压着。 “不要慌,鞑子夜间行路,一会儿肯定会在高坡背风处避风休息,等他们松懈时,听我口令,一起往前冲......” “嗯!” 六神无主的军户们机械性的应答着,他们慌乱的心神里,只剩下鞑子的身影,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此时,他们只需要一个领头的,至于这个领头的具体怎么干?干的合不合理?他们无暇思考! 今夜半月高悬,繁星点缀着整个天空。 月光下,驼铃声渐渐清晰,一支驼队出现在视野之内。二十多匹马,护着一队骆驼,骆驼载着满满的货物,马上骑手人人面带笑容。 马队中央,一群女子被绑缚成一串,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驼队绕到驼铃坡避风处,一名身材健壮的蒙古壮汉翻身下马,叽里咕噜的吼了一番话。 几个蒙古鞑子将骆驼上的货物卸下来,开始喂养骆驼,剩下的人点火生饭。 领头的蒙古壮汉,躺在骆驼肚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高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他,竟然是用汉话唱的! 如果是一匹骏马 你将奔向哪里 如果是一只雄鹰 你将飞向哪里 你是天地的英雄 手中的黄金像广袤的白云 怀里的姑娘像遍地的牛羊 瞭望了多少年 成吉思汗 我的长生天...... 余下的蒙古鞑子,盘坐在四周,有的打着节拍附和,有的搂过一名女子上下其手。有名鞑子将身边女子按在地上,用力撕开她的衣服,想要解开腰带。 女子不堪受辱,愤怒之下抬手给了鞑子一巴掌,鞑子顿时大怒,竟抽出脚下的弯刀,对着女子的脖颈抹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鞑子的脸上。 鞑子站起身,举刀大吼一声,火光映着他那狰狞可怖的笑脸。 余下的女子瑟瑟发抖,她们的哭声,楚楚可怜。可越是如此,鞑子们笑得越是开心。刚刚杀人的鞑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又伸手拉过一名女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铁墨终于亲眼见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他握紧了手中的铁枪,眼中充满了戾气。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长生天,那就送你们去见成吉思汗吧! 一股熊熊烈火在内心燃烧,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杀人! 第3章鲜血飞溅命将终 第3章鲜血飞溅命将终 鞑子将女子按在地上,丝毫不理会女子的哭声。 余下的鞑子,几乎是人手揽着一名女子,展露出任性最丑恶的一面。有一个女孩,稍作反抗,趴在身上的鞑子怒吼一声,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哈哈大笑。 铁墨左手抓进泥土里,任由冰冷的雪触碰着脸颊。寒意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那股怒火越烧越旺。 眼看着那个女孩就要窒息,铁墨再也忍耐不住,纵身一跃,人如猎豹一样朝坡下奔去。 “杀.....杀鞑子.....” 一声怒喝,仿佛平地惊雷,炸的还在玩弄女子的鞑子们晕头转向的。那个想要掐死女孩的鞑子,刚刚抬起头,便看到一个高塔般的光头壮汉扑了过来。 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壮汉一脚踹过来,鞑子擦着地面落到了两丈远的地方。 一脚之威,宛若重锤,鞑子咳着血,想要爬起来,这时光头壮汉跟上来,大脚板跺下来,踩中了鞑子的脖子。 喉管断裂,无法呼吸,鞑子捂着脖子,一口口的鲜血渗出来,嗓子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咳咳声。 铁墨是第一个冲锋的,可是最先冲上去救下那名女孩的,却是憨虎。 “杀鞑子.....” “杀......” 铁墨冲到坡下,铁枪狠狠地捅下去,将一名还趴在女子身上的鞑子刺翻在地。 终究是第一次杀人,骨子里也少了一份狠劲儿,一枪下去竟然没能刺中要害。 鞑子就地一滚,顾不得肩头伤口,捡起了地上的刀,“汉人.....偷袭.....” 铁墨瞪大眼睛,狂吼一声:“去你娘的....杀.....” 长枪一抖,再次朝前刺去。鞑子横刀想把枪头挑开,刀枪相击,只觉得虎口发麻,枪头来势不减,竟然没能拦住。 噗的一声,鞑子眼睁睁看着枪头刺中自己的心口,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惨嚎。 抽枪,将鞑子一脚踹翻在地。鞑子不甘心的看着那个转身而去的汉人,这个汉人力气好大。 鞑子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措手不及之下,一个照面就死了好几个。 其实,鞑子并不弱,敢组队南下打草谷的,那都是蒙古部落里的狠角色。这些蒙古人自小生长在马背上,放牧牛羊,猎杀野狼,可谓是弓马娴熟。 如果不是毫无准备,断不会被十几个卫所兵杀的如此狼狈。 只能说,这些鞑子太狂妄了。来到驼铃坡,休息的时候,居然一点戒备心都没有,还想着享乐一番。 狂妄,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转眼间,十五名鞑子死了七个,剩下八个鞑子聚在领头蒙古壮汉身边。他们围城一个小圈,手中的弯刀像锋利的獠牙,有两名卫所兵扑了上去,立刻死在了乱刀之下。 这时,卫所兵跟鞑子的差距就显露了出来。 渡过起初的慌乱,鞑子将他们的凶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反倒是卫所兵急于灭掉残余的鞑子,有好几个人死在了鞑子的刀阵之下。 卫所兵在人数方面依旧占有优势,可论战斗力和狠劲,根本无法跟鞑子相比。 不能让剩下的鞑子聚在一起,要想办法把他们分开。 铁墨将石虎拽过来,耳语几句,没一会儿石虎抱着一捆枯草跑了过来。取出火折子,点燃枯草,石虎大吼一声,燃火的草堆朝鞑子头顶砸去。 草堆落地,越烧越旺,鞑子哪还敢凑在一起,生怕引燃身上的衣服,顿时仓皇散开。 看准时机,铁墨怒吼一声,带着余下的军户再次扑了上去。 今夜,要么把这些鞑子全宰了,要么全死在鞑子手中。 一名鞑子,怒不可遏的迎了上来,铁墨持枪迎上,将他刺翻在地后,便朝着那名身着黑甲的蒙古壮汉扑了过去。 壮汉也看到了铁墨,一刀逼退身前的曺猴子,冲着铁墨杀了过来。 壮汉看得真真的,有五名蒙古汉子死在了这名汉人手中。 “吼.....” “杀.....” 壮汉心怀怒火,手上发了狠劲,刀如流星,迅速砍了下去。铁墨只能横着枪杆去挡,叮当一声,火花四溅,握枪的双手传来一阵麻痹感。 好快的刀法,好大的力气。 铁墨丝毫不退,看准时机,倒拖长枪,朝着壮汉脑门扫过去。壮汉没想到铁墨不仅没退,还能发起反击,目光一凝,赶紧弯腰躲过。刚一低头,铁墨竟然一跃而起,屈起膝盖狠狠地撞了过去。 壮汉心下骇然,来不及收刀,竟然身子强行一扭,将左侧让了过来,避过了要害。 一个膝顶,疼的壮汉直抽冷气,左侧肋骨也断了两根。如果被顶到心口,恐怕半条命就没了。 壮汉退后两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眼变得赤红如血。他吐口血水,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嘿.....有意思,汉人,你很能打.....不过,你死定了....” “入你老母的,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铁墨也是心下骇然,这都能躲过去,这个蒙古鞑子果然是个狠角色。 说话间,蒙古壮汉扯掉黑甲,露出浓黑的胸毛,舔了舔嘴角的血。 一刀一枪,再次纠缠在一起。壮汉越打越生猛,铁墨虽然一身怪力,可终究是对阵经验太少,渐渐地被壮汉手里的弯刀压制住了。壮汉一个鞭腿,逼得铁墨只能往侧边躲,恰在此时,壮汉的弯刀从诡异的角度扫了过来。 铁墨双目圆睁,心下叫苦。慌忙之下,长枪杵在地上,止住身形,赶紧往后躲。可即使如此,弯刀还是在肩头留下一道重重的伤口。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入,铁墨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壮汉一脚踹过来,只觉得胸口碎裂一般,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汉狗.....你死定了.....你们都得死.....” 壮汉握拳擂了擂胸口,放声怒吼。 赤红的双目,浓郁的胸毛,他就像一头嗜血的怪兽! 铁墨心中黯然,这就要死了么? 眼看着壮汉冰冷的弯刀就要砍下来,这时一个身影窜过来,一把搂住了壮汉的腰。 那是一个瘦弱的身影,他叫韩牛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军户。 韩牛儿抱紧壮汉的腰,厉声哭道:“憨瞎子.....快.....弄死他......弄死他......” 眼看着就要杀死那个汉狗了,却突然被一只绵羊拦住了路。壮汉大怒,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肘部一下一下撞击着韩牛儿的胸口。 一下一下的肘击,仿佛千斤重锤,几乎能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 韩牛儿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心下发狠,张嘴咬住了壮汉的脖子。 壮汉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努力倒转弯刀,想要将挂在身上的绵羊宰了。 铁墨终于回过神来,捡起长枪,忍着身上的剧痛,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长枪狠狠地刺向壮汉的胸口,一枪,几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噗! 壮汉不敢置信的看着插在心口的长枪,持刀的手不甘的垂了下来。他就像一座山,重重的倒了下去,将瘦弱的韩牛儿压在了身下。 铁墨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根本没力气将抢抽出来。壮汉身下,韩牛儿不断抽搐着,嘴里不断咳着血,眼角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鲜血。 努力将壮汉近两百斤的身子挪开,拍了拍韩牛儿的脸颊。 好半晌,韩牛儿睁开眼,凄惨无比的咧开了嘴,“咳咳.....我们把他宰了....咳咳.....” 看到韩牛儿没有生命之忧,铁墨躺在韩牛儿身旁,四肢大张,双眼望着天空的繁星。 狂风席卷,浓浓的血腥味却经久不散。 这时,哪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只要提刀走过来,就能把铁墨和韩牛儿宰了。 远处,火光闪烁,阮二狗背上插着一把刀,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破袄,可是他却疯狂的叫着,握紧拳头,一拳一拳的砸着鞑子的脸。渐渐地,鞑子变得血肉模糊,没有了声息。可是,阮二狗依旧一拳一拳的砸着,直到再也抬不起拳头,随后趴在鞑子的尸体上,傻傻的笑着。 鞑子的脸烂了,阮二狗的手也烂了。 “嘿.....又杀了一个.....两个了.....两个了......娃有饭吃了.....咳咳......” 此时,十五名鞑子,只剩下一个还活着。一名稚嫩而瘦弱的男子疯狂的扑向鞑子,可是每一次都被鞑子一脚踹翻在地,但是,他每一次倒下都会迅速爬起来,他就像一条死不了的疯狗。 渐渐地,这名余下的鞑子有些慌了,因为他发现同伴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真想将面前的疯狗弄死,可是手里的刀不知遗落在何处。将那个汉狗踹翻后,刚想逃,那汉狗又缠了上来。 他明明瘦骨如柴,可是哪里来的劲头这般抗打? 鞑子也有些疯了,他放弃了逃跑,将瘦弱的汉人踹翻之后,欺身而上,硕大的拳头轰了下去。 “汉狗.....你去死......你去死......” 瘦弱的男子,不断挣扎着,却终究不是鞑子的对手。 眼看着就能弄死这条缠人的汉狗了,耳边一声怒喝,鞑子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光头大汉冲过来。 光头壮汉拎住鞑子的腰,怒喝一声,竟然硬生生将鞑子举过了头顶,随后往下一按,膝盖上顶。 咔嚓一声,鞑子的腰以不规则的形状扭曲起来。 石虎弄死最后一名鞑子后,扶着那名瘦弱的男子坐起来,“坷垃.....坷垃......” 谢坷垃吐了几口血,惨笑道:“大虎哥......俺没事.....” 谢坷垃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黯然的望着旁边鞑子的尸体。 第4章分功劳 第4章分功劳 一场厮杀终于结束,驼铃坡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明月孤高,人影长长。 铁墨四肢大张,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粗重的喘息着。扭过头,看着那些还活着的人,铁墨咧开嘴笑了起来。 眼泪不知何时滑落,笑容里没有多少喜悦,有的只是痛苦与侥幸。 石虎、曺猴子、阮二狗、谢坷垃、韩牛儿..... 包括自己在内,十八名暗庄堡军户,最后只活下来六个人,何等惨烈的胜利! 这可是偷袭啊! 如果不是蒙古鞑子太过狂妄,如果不是对方毫无戒备,恐怕就算是偷袭,也是毫无胜算! 铁墨毫无形象的在地上躺着,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躺着或坐着。活下来的人,也是人人带伤,唯有曺猴子伤势最轻。 恢复了一丝体力后,铁墨撑着地面,艰难的站了起来。 月光下,尽是鲜血与尸体,这一刻,才真正的感受到,乱世中生命是何等的脆弱。之前十几个熟悉的面孔,大多数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军功,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活下来的人,除了侥幸,还要感谢那些死去的同伴! 肩头伤口没有包扎,血水染红了整条左臂,看着滴血的左手,铁墨无声的叹息着。 今夜,真正的感触到这个时代有多残酷了! 这不是梦,自己真的来到了这个时代,回不去了!抬头仰望天空,冷月高悬,繁星闪烁,落寞中有种豪情渐渐涌起。 ...... 或许是因为之前厮杀时,铁墨连杀数人,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或许是因为别的。 那些被掳来的女子看到鞑子已经死干净了,她们不由自主的聚拢到铁墨周围,跪地痛哭:“感谢军爷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们要被这些鞑子作践死了......” “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张家口附近的人?” 一名女子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颤声道:“是的.....都是张家口附近的.....” “张家口.....那怎么鞑子人数这么少?”铁墨大致数了数,共有二十多个女子,再加上那么多物资。可是负责押送的鞑子,居然只有十五名。 “回军爷,之前鞑子劫掠村寨的时候,有一百多人的,出了张家口西北。鞑子就分成了两队,大队人马去了别处抢掠,小部分人先押送我们回去!” “分兵了?原来如此!” 铁墨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这可真是侥幸中的侥幸啊。 包扎了下伤口,吩咐女子们帮忙处理下地上的尸体。铁墨来到阮二狗身旁,观察了下对方的情况,神情不由得暗淡下来。 “二狗叔,你怎么样了?” “还活着.....咳咳....小铁.....老子杀了俩.....俩鞑子.....能换多少钱.....娃有饭吃了......” 阮二狗躺在血泊中,不断咳着血,每说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艰难。 铁墨扶起阮二狗的身子,想要帮忙包扎伤口,却不知道该包扎何处。肋骨断了好几根,胸膛有些塌,半边脸也烂掉了。 “二狗叔,别说话了,你撑住,等回去以后给你找郎中!” 铁墨说着话,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不远处,伤势最轻的曺猴子检查着鞑子们留下来的物资,他检查的很仔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布匹、茶叶,都是好东西。当打开一口箱子后,看着里边的东西,曺猴子不受控制的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泪水横流。 “银子....银子.....小铁,你们快来.....” 曺猴子就像疯了一样,趴在箱子上抽搐起来。 今夜,暗庄堡十八名军户之所以豁出性命厮杀,为的是什么? 为了大明百姓福祉?为了剿灭鞑子?为了天下太平? 不,只是为了改变家人的命运,让父母妻儿有衣穿有饭吃,不至于被饿死冻死。说到底,就是为了钱! 钱,让多少人失去性命,但同样也能救活许多人的命! 石虎、韩牛儿、谢坷垃全都聚到箱子周围,对着眼前的银子傻笑起来。 曺猴子迫不及待的点了下,箱子里装了共有两千四百五十五两白银。暗庄堡的穷苦军户,何时见过这么多银子,两千多银子,在他们心中无异于一座银山了。 一时间,曺猴子等人全都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铁墨。 经过今夜一场厮杀,曺猴子等人已经彻底把铁墨当成了主心骨。曺猴子心里很明白,铁墨并不憨,更不傻。 铁墨抱着阮二狗的身子,一点过来的意思都没有,曺猴子跟石虎等人言语几声,起身走了过来。 “小铁,箱子里一共两千四百多两银子,该怎么分?还有,一共十五名鞑子,首级该怎么分?” 铁墨擦去眼角的泪水,凝紧了眉头。 分配军功和战利品,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必须让曺猴子等人心服口服,没有怨言,只有这样,他们以后才会成为自己的班底,为我所用。 想在这个乱世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班底,而曺猴子这些暗庄堡军户,就是自己最好的拉拢对象。 思考了一会儿,铁墨将阮二狗挪到一头骆驼旁,带着曺猴子来到银箱旁边。 “箱子里的银子,我和憨虎拿四百两,曹大哥三百两,二狗叔三百两,谢坷垃和韩牛儿一人二百两,余下的银子,分给死去兄弟的家人!” 曺猴子等人面色大喜,仔细算下来,如此分银子,铁墨和石虎是吃亏的。今夜这场厮杀,铁墨和石虎杀的鞑子最多,按说应该分大头才对,可是他们两个一共才拿四百两。 曺猴子眉头蹙起,神色复杂的看向铁墨,“小铁,这样你跟憨虎不就吃亏了?要不,你们拿八百两.....” “不,曹大哥,按我说的分吧!” 铁墨坚持如此,曺猴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至于石虎,一向是什么都听铁墨的。 此时,曺猴子三人全都露出感激的眼神。 十五颗鞑子首级,铁墨也早有决断。 “鞑子的首级,我与憨虎每人三颗,二狗叔三颗,曹大哥三颗,韩牛儿两颗,谢坷垃一颗!” 曺猴子看着铁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瘦弱的谢坷垃,神色黯然的摆了摆手。 “不,我不要.....我一个鞑子都没杀死.....那个鞑子还是虎哥杀死的.....” 韩牛儿想了想,犹豫道:“是啊,铁哥,我就杀了一个鞑子,分银子我已经占不少便宜了,不能再抢你的军功了。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你足足杀了六个鞑子,那个鞑子头头,也是你捅死的!” 铁墨抬手制止了韩牛儿,“不,你救了我一命,没有你,我也杀不了那个鞑子头头。要说抢功劳,我们也是抢了死去兄弟的功劳。” 铁墨语气真诚,让韩牛儿二人甚是感动。 瘦弱的谢坷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眼婆娑的说道:“铁大哥,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韩牛儿紧随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铁大哥,以后有什么事言语一句,我牛儿要说一个不字,就不是馒头山的汉子。” “嗯,收拾下,把所有的尸体带上,我们立刻往回赶!” ...... 星月有风,血夜无边! 一支长长的队伍,缓慢的行走在大青山东面。为了避免撞上鞑子主力,铁墨刻意绕的远路。 之前拼命,那是为了给自己博一条活路。如今军功有了,钱也有了,还盲目跟人拼命,那就是真憨了。 不知走了多久,天际吐出一丝缝隙,黎明将要到来。 几个狼狈不堪的男子,昂首挺胸骑在战马上,迎着微弱的朝阳,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按大明军规,凡战胜所得人口牲畜物资,尽归所部官兵。也就是说,按规矩,这些钱与骆驼马匹,全都是铁墨六人的了。 规矩是规矩,但现实情况绝非如此,上官总要分润一些东西的。不过,就算要分出去一些马匹骆驼,光得到的那笔钱,就够丰厚的了。 钱壮英雄胆! 有钱,人生似乎也有了点希望! 第5章功震指挥司 第5章功震指挥司 一路走走停停,第二天傍晚时分,队伍越过边境,终于回到了暗庄堡附近。 趁着休息的时候,曺猴子让那些被掳来的女子回了家。 休息片刻,重新上路,阵阵的驼铃声在风中回荡,凄凉哀婉。 古道幽幽,马儿走得很慢,不仅驮着活人,还拖着死人。一具具无声的尸体,诉说着昨夜的厮杀是多么惨烈。 视野之内,已经出现暗庄堡的影子,铁墨突然勒住马,回头看向后方。 一名瘦弱的女子紧紧地跟着,她双手缩在袖子里,感受到铁墨的目光,慌乱的低下了头。 “咦,别人都离开了,你怎么不走?” 女子抬起头,有些怯怯的看着铁墨旁边的石虎,“奴....奴家没有家了.....爹娘都被鞑子杀了.....家也被烧了.....是光头哥哥救了奴家.....奴家要一生一世报答他.....” “???” 铁墨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石虎,“憨虎哥,你怎么说?” 石虎摸摸光头,瞪了瞪眼,“说啥?你这小娘们着实不懂事,你报答老子,也别跟着老子啊。你这么跟着老子,是啥意思?” “奴家.....光头哥哥,奴家于莲,奴家......” 瘦弱的女子满脸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铁墨大是头疼,伸手拍了下石虎,“憨虎哥,十娘说过,她可盼着早点抱孙子呢!” “抱孙子?我知道啊,小铁,你看着老子做啥子?不是说小娘们的事儿么?怎么说起抱孙子的事儿了?哎,老子跟你说,早晚有一天老子要生个娃,让娘抱上大孙子!” 铁墨瞪着眼,一番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曺猴子等人全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铁墨有些糊涂,难道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还有,你石憨虎一个人能生孩子么? 得,我铁墨是假憨,你是真憨啊! “于莲妹妹,你跟着吧,一会儿进了庄子带你去见见十娘!” “嗯,谢谢军爷!” 于莲轻轻一笑,可是看到石虎扭曲的脸色后,她赶紧低下了头。 石虎拍着脑门,气的眼珠子凸着,“不行,带她回去干嘛?她回去,咱还得多浪费一个人的粮食,小铁,你把她撵走......” 铁墨顿时无语,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虎哥,你别说话了,出来的时候,你忘了十娘的吩咐了?” “额?娘说过,出门在外一切听你的!” “那就对了,这事儿也听我的,你别再说话了!” ....... 暗庄堡,紧挨着怀安县,向北直达张家口。庄子历史悠久,共有四百多户人家,绝对算得上张家口附近数一数二的庄子了。 铁墨等人还没回壮,庄子上却已经是鸡飞狗跳。 杨大勇抱着一把刀,急匆匆的冲进一处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顾头,不好啦!” 顾成亮从一名女子身上爬起来,穿着衣服往外走去,不耐烦地吼道:“喊什么喊,什么事儿?” “呼呼.....顾头,刚有人传来消息,说铁憨熊他们宰了好多鞑子,活着回来了!” “啥玩意儿?”顾成亮惊得双手一哆嗦,腰带一松,裤子顺着裤腿滑下来,露出浓郁的腿毛。 顾成亮瞪着眼,提上裤子不屑的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的。 “胡说八道,就凭他们,杀得了那么多鞑子?哼,我看是哪个心思活络的,想杀良冒功吧?” 杨大勇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想了想,随后朝顾成亮竖了根大拇指,“顾头说的对,肯定是这样的,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良冒功!” “走,到庄子外边迎一迎,免得别人说咱们慢待了‘功臣’!” 顾成亮满脸冷笑,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 明朝末年,杀良冒功的事情屡见不鲜,边军借着鞑子来犯,为了捞军功,经常偷偷地干这种事情。 十几名战斗力差劲的卫所兵,宰了十几名凶残的鞑子,开玩笑呢? 顾成亮与杨大勇等人来到庄子外边,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就看到一支马队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好长的马队,十几头骆驼,当看到马背上的死人后,顾成亮那张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早已准备好的话也闷在了心里。 马背上那些尸体,除了熟悉的军户,剩下的人看衣着发饰,明显是蒙古鞑子。 顾成亮做梦也没想到,铁墨竟然傻乎乎的直接把尸体完整的带了回来。往常,都是直接割了首级表功,哪有千里迢迢带尸体回来的,你不嫌麻烦? 可就是铁墨这股子憨劲儿,弄得顾成亮想说杀良冒功都说不出口。 那些尸体一看就是蒙古鞑子,你如果说人家杀良冒功,就算铁墨等人不说啥,暗庄堡几百户人家也不干啊。 面对十几具蒙古鞑子的尸体,顾成亮想不认账都不行。 顾成亮有苦说不出,但是旁边的杨大勇却没想太多,横着拦在路中间,一脸轻蔑的指了指铁墨。 “铁憨熊,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良冒功,你们不想活了?真以为顾头是那么好骗的?” 铁墨并没有勒住马,而是径直向前,右手倒转长枪,枪杆照着杨大勇的肩头抽了下去。 杨大勇根本没想到铁墨如此彪悍,一句话不说直接动手。毫无防备之下,被抽个正着,疼的嗷嗷直叫。 “憨瞎子.....老子宰.....”说罢,杨大勇按住刀柄,想要抽刀。 “滚.....” 一声厉喝,如同闷雷一般。迎着铁墨杀人般的目光,杨大勇竟然心生寒意,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好可怕的眼神,好重的杀气! 不仅是杨大勇,就连顾成亮都感觉到了铁墨身上的变化。 眼前的铁墨,还是原来那个被人调笑的憨瞎子么? 铁墨没有理会顾成亮和杨大勇,打马从人前走过,还没进门,便喊了起来。 “杜郎中,杜郎中呢?” ..... 军功,物资,那些繁杂的事情自有曺猴子跟顾成亮掰扯。 夜色降临,石虎、韩牛儿、谢坷垃都回了家,铁墨却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一个院子里耐心的坐着。 杜郎中已经在屋里待了一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出来,也不知道二狗叔能不能熬过来。 戌时一刻,屋中响起了一阵让人心碎的哭声,没一会儿,杜郎中脸色黯然的走了出来。 月色正亮,人间却多是寒风。 “二狗没了!为什么不就近送到张家口,那样.....或许还有一点机会.....” 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过的,可是二狗叔不想去,他说,死也要死在家里!” 抬头看看远处的明月,心中十分难受。又死了一个,到最后只有五个人活了下来。 杜郎中为铁墨上了药,重新包扎后,才一脸伤感的离开破败的院子。 普通军户的命是卑贱的,简单的灵堂,一口棺材。前来拜祭的也都是庄上的贫苦军户,棺材在院子里停了一天,便入了土。 贫苦军户,没有时间浪费在丧葬事宜上,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其实,阮二狗的丧葬算是奢侈的了,至少有一口像样的棺材。如果不是杀鞑子得了一笔横财,也没钱买一口棺材。往常穷苦军户,死了裹上草席,挖个坑埋个坟就算了事,奢侈点再立个碑。 北地的寒风,经久不息,一个土坟包,周围尽是干枯的荒草,几只乌鸦在枝头跳跃,叫声苍凉。 站在坟前,铁墨胸膛里滋生了一份野心,要改变军户的生活状态,要改变这个吃人的时代。 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个人。他身长六尺,四肢粗壮,眉目间与阮二狗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稚嫩。 他叫阮三狗,阮二狗的大儿子。 “铁大哥,额爹临死前吩咐,叫额以后跟着你,额要是没了,还有四狗子和五狗子!” “好!” 铁墨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阮二狗的安分信任,同样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 ...... 驼铃坡伏击战,不仅上报怀安,而且惊动了万全都指挥司。 驼铃坡剿杀的鞑子并不多,关键是十八名卫所兵竟然夜袭伏杀十五名鞑子,此事绝对是奇闻一件了。万全都司得到军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作假。 时任宣府总兵的侯世禄也是大吃一惊,不过,他倒没怀疑这份军报是假的,而是奇怪这场仗到底是怎么赢的。 十八名军户,面对十五名凶狠的鞑子,看上去人数多,真打起来却是毫无胜算。就算是有人要造假捞功劳,也不会蠢到造这个假,因为这样的军报很少有人会信,到时候派人一核查,全都露馅了。 在这种情况下,万全都司方面直接越过怀安所,直接派人赶到了暗庄堡。 千总李嘉盛奉命赶到暗庄堡后,看到了十五具鞑子尸体后,心中再无怀疑。他没忘记候世禄的吩咐,找人了解了下驼铃坡的详细战况。 李嘉盛找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事人之一的曺猴子。 曺猴子倒也没有夸大其词,一切照实直说。渐渐地,李嘉盛便发现军报与曺猴子的叙述有着不少的区别。 军报中,对于铁墨只是提了一笔,并没有过多赘述。但是根据曺猴子所说,铁墨才是这场伏击战的真正领头人,驼铃坡一战军户们能惨胜归来,铁墨居功甚伟。 对这些重要情况,军报竟然一点没有提起。 军户铁墨,当真是一条好汉啊!如果麾下有如此强将,做梦都能笑醒了! 只是,带兵打赢这场仗的铁墨是个憨货? 第6章到底谁才是实在人 第6章到底谁才是实在人 今日天气晴朗,暗庄堡南端石碾子处聚着十几个人,韩牛儿吊着胳膊,坐在石碾子上,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那夜的故事。 “牛儿,你们当初咋想的?顾头让你们留下你们就留下了?” “呸,顾头?鞑子还没见影呢,他先怂了,他可是下令撤回来的,是铁哥硬要留下的,当时因为这事差点没打起来!” “啊?憨瞎子?我咋听说是顾头让你们留下的?” “肯定是杨大嘴那个浑球说的吧?之前忙着撤,现在一看鞑子栽了跟头,就想着分功劳了,什么玩意儿?” “呼,敢留下跟鞑子打,也就是铁墨这个憨货了!” “说什么呢,铁哥一点都不憨!” “他不憨,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他.....” 李嘉盛靠着一棵老树,听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顾成亮带着杨大勇走了过来。对李嘉盛的到来,顾成亮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因为他从来没跟李嘉盛打过交道。 “李千总,家里已经备下酒菜,咱们去家里边吃边聊!” 李嘉盛笑着拱了拱手,“劳烦顾总旗了.....不,应该很快就要叫你顾百户了......哈哈,听说这次弄了不少蒙古战马,本将甚是心痒,还得去找铁憨熊问问战马的事情,暂时就不叨扰顾兄弟了!” “这......” 顾成亮心里五味杂陈,李嘉盛语中暗带讽刺,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可事实上,不怪人家出言讽刺,驼铃坡这份战功,他顾成亮自己都吃的有点心虚。 只是,现在他顾某人可还是暗庄堡的话事人呢,李嘉盛有事不找他顾某人,却去找铁墨商量,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心里一肚子火气,偏偏不敢跟李嘉盛甩脸色。 李嘉盛走后,顾成亮盯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娘滴,欺人太甚!” 杨大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有种感觉,铁憨熊似乎要发达了。平日里一直跟铁憨熊不对付,那憨货要是发达了,还有他杨某人的好日子? “顾头,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找下魏百户?” “找他有什么用?姓李的直属都指挥司,魏翔跟人家也搭不上话!” 顾成亮气呼呼的瞪着眼睛,听远处韩牛儿等人的谈话内容,心中更是火大。 ...... 破败的院子里,铁墨坐在墙头上,望着那一排排土坯房,心里琢磨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暗庄堡四百多户人家,即战力军户三百余人,只要将这些军户集中起来,那就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了。靠着这股力量,可以慢慢壮大自己的势力。 只是,想要将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打造成精兵,不是那么容易的。 火器、刀枪、甲胄衣物、粮草、训练,缺一不可! 除了训练这一块,其他都得要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心里恼! 之前从鞑子那搜刮来的横财根本不够用的,养一支三百人的精兵,一年至少上万两白银,手里这点钱杯水车薪。 算来算去,还是缺钱! “哟,铁老弟怎么没事喜欢坐墙头上看风景?” 一个豪爽的声音响起,铁墨扭头看了一眼,赶紧从墙头上跳下来,拱手施了一礼。 “李千总,你咋来了?” “咋能不来呢?老弟,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别的不说,光那些战马骆驼就是一笔大财啊!” 李嘉盛有求于人,亲昵的揽住铁墨的肩头,一边走一边说,“哥哥我是个直性子,不懂得拐弯,老弟你这次可是弄了二十多匹战马,这么多战马在你手里也没多大用处。恰好,侯总兵许哥哥我弄一支骑兵,手底下缺好马,你看你能不能分哥哥一些?” “李千总想要分一些战马?这事儿啊,好说,暗庄堡这边留十匹马,其他的千总牵走便是,不过那些骆驼,都得留着!” 李嘉盛脸色发呆,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本来准备好一大堆说辞的,可临了却发现白准备了。铁墨答应的太爽快了,爽快的让人无法相信。 “铁老弟,你这就答应了?说实话,哥哥我可没多少钱给你啊!” “不要钱,李千总直接牵走就是!”铁墨一脸豪爽的拍了拍胸口,神情无比认真。 李嘉盛松开铁墨的肩膀,一脸郑重的看着对方的神色,“老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这样岂不是很吃亏?” “不吃亏”铁墨挠挠头,憨厚的耸了耸肩头,“千总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大马太能吃了,还得吃上好的草料和豆子,比我吃的都好,哪里养得起,正愁不知道怎么弄呢。” “咳咳.....” 李嘉盛不规则的抽搐着,他仔细打量着,发现铁墨是认真的。 这位铁兄弟到底是憨傻,还是实在? 应该是为人太实在吧,可越是如此,李嘉盛越觉得不好意思。李嘉盛虽然算不上光明磊落的义士,但也是有情有义的汉子。 坑老实人的事,他还真做不出来。罢了,这些战马牵走便是,以后想办法在别的地方多帮帮铁老弟。 “行,你这兄弟,我老李认下了。你要认我,那就别一口一个千总的,听着见外!” “呵呵.....李大哥.....” “这才对嘛”李嘉盛哈哈大笑,拍拍铁墨的肩膀,迈腿进了屋。 屋中陈设十分简单,破桌破椅,里间一张破床,总之,突出一个破。 “兄弟,你留着那些骆驼做什么?种地拉车,那玩意不如牛马骡子,哥哥有些门路,保准用那十几头骆驼换二十多头牛回来,你肯定亏不了!” 李嘉盛一片好心,哪曾想铁墨眉头一皱,忙不迭的摆了摆手。 “不,不行啊,这些骆驼得留着!” “为什么?就因为骆驼好养活?可是兄弟啊,关键是你要这些骆驼没用啊!” 铁墨急道:“有用啊,小弟要用这些骆驼拉货!” “拉货?” “是的,小弟想做生意,这些骆驼便是最好用的牲口,我可是听说过的,北地边贸,可以没有马,但要是没有骆驼,绝对活不下去。” “噗”李嘉盛刚喝了口水,全都喷在了地上。他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看到一张真诚无比的脸。 “你要做生意?这......这事儿哥哥就当不知道,你以后可不要对别人说啊,做生意也行,偷偷的来!” 李嘉盛觉得有些头疼,或许自己之前的判断有点错误。这位铁老弟不仅仅是实在,是真有点傻,做生意这种事儿能明着说么? 大明自立国开始,太祖皇帝就制定了严格的户籍制度。盐户制盐,军户屯田作战,匠户做工。各自负责自己的事宜,不能干别的活。 太祖皇帝当时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户籍制度就出大问题了。 日子不好过,再加上户籍制度限制,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难。 到了明末,尤其是北地边关,好多军户已经偷偷摸摸的倒腾起了货物,有的还为那些富商押运货物。 军户经商,也是被生活逼出来的,不过做这种事情往往都很低调,就算有人问,也没人会承认。上边也知道这种事儿,不过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军户们能想办法赚点钱,有吃有喝,就不会闹饷,都司方面也省了心。 像铁墨这样,开口主动承认要经商做买卖的,还是头一遭。 思来想去,李嘉盛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位小老弟。关上门,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兄弟,你要经商走货,哥哥也不反对。但是你得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张家口向北,十个里有一半亏得血本无归。” “嗯,但小弟还是想试试!” 铁墨点点头,却不改初衷! 李嘉盛哭笑不得咧着嘴,他发现说再多话,都是对牛弹琴。 “得了,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午时,李嘉盛留在铁墨家里喝了点酒,因为急着回去,不到巳时,便带着人牵着马离开了暗庄堡。 送李嘉盛离开后,铁墨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李大哥倒是个实在人,值得一交!” 此时,李嘉盛看着身前十几匹上好的蒙古战马,心中一阵感慨。 “哎,铁老弟是个少有的实在人,他既然要走货,以后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 寒风吹过树梢,一只乌鸦落在枝头,露出茫然的神情。 第7章生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第7章生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宣化镇,万全都司。 李嘉盛回来后,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都司衙门。 候世禄看到李嘉盛脸上掩不住的笑容,淡淡的说道:“看来此行收获不小啊,驼铃坡一战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李嘉盛灌口茶水,将了解到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期间重点强调了一下铁墨的作用。 “总兵大人,那位铁老弟可是个实在人,十几匹战马,说给就给,这可是帮了咱们大忙啊。” 放下手里的毛笔,候世禄伸了伸发酸的胳膊。慢慢站起身,挺拔的身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锐利的目光,透着一股武人的彪悍之气。 侯世禄拥有今日的高位,乃是靠着屡立战功,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或许杀戮过重,身上总有股莫名的戾气。这些年虽然靠着研墨写字修养心性,可是虎目中的精芒却总是掩藏不住。 李嘉盛每次见候世禄,就怕看侯总兵那双眼睛。 背着手踱步走到李嘉盛身前,李嘉盛赶紧起身站直,有些不安的说道:“侯总兵,你如此看着末将作甚?” “不做甚,呵呵,那铁墨是不是老实人,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是个老实人!” “额,什么意思?” 侯世禄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驼铃坡的事情,“若按你所说,铁墨倒是一个不错的好苗子。” “那可不,侯总兵,你老还记得察哈尔右翼中旗的勇士巴卓资吗?这次领兵劫掠张家口西面的,便是这狗东西!” 稍一寻思,侯世禄就想起巴卓资是何人了。 “巴卓资?当然记得,三年前大青山一战,他可是名声大噪啊!” 侯世禄对巴卓资是有些印象的,三年前察哈尔部内讧,几个部落之间在大青山一带展开了一场混战。那一战,巴卓资斩杀察哈尔左翼前旗十余人。后来巴卓资被封为察哈尔右翼第一勇士,再后来察哈尔部数次南下打草谷,巴卓资也杀了不少大明士兵,凶名显赫。 在万全都司,巴卓资可是挂着号的。 “就是他,军报上有一点没有提,巴卓资这个畜生,就是被铁墨弄死的!” “是嘛?看来你这位新认的小兄弟得罪了不少人啊!” 侯世禄重新落座,考虑了约有半盏茶功夫,便有了决断。 ...... 两日后,两份公文分别送到怀安和暗庄堡。 驼铃坡一战,收获颇丰,总旗顾成亮积功升试百户,调怀安任职。 铁墨斩杀数人,并亲手杀死察哈尔右翼第一勇士巴卓资,居功甚伟,破格提拔为万全左卫总旗,暗庄堡甲长,赏银一百两。 除此,曺猴子、石虎、谢坷垃和韩牛儿也积功升小旗,赏银五十两。 这份公文下达后,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其中,当属铁墨获益最多,由一名小兵连升两级成为总旗。最重要的是,任职暗庄堡甲长。总旗还是虚的,甲长一职,那可就是实权了,至少暗庄堡的事情铁墨说了算。 曺猴子等人积功升小旗,自然也是欣喜万分。小旗再小,那也是个官,这在以前是绝对不敢想的。 与铁墨脸上的喜色相比,顾成亮的心情就不怎么样了。 按说,顾成亮能捞到功劳,已经很厉害了,能积功升试百户,应该偷着乐才对。可事实上顾成亮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升了试百户是不假,却丢了暗庄堡甲长的位子。 调怀安所任职,怀安所那边千户、百户有好几个,他这个试百户算个屁? 明面上升职了,实际上却丢了实权,这不是明升暗降么? 顾成亮越想越气,没一会儿骑上马朝怀安奔去。 怀安卫衙门,顾成亮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怀安百户魏翔,一进门便大发牢骚。 “魏百户,你可要为末将做主啊,真要撇下暗庄堡的事情,咱们得少多少进项?末将所有的家业可都在暗庄堡呢!” 看到顾成亮,魏翔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等对方坐下,便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还有脸来,老子费劲吧啦的给你送一份功劳,你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我倒是有心帮你,可怎么帮?十五具鞑子尸体在那摆着,都司衙门亲自过问。” “哼,我要是你,我就乖乖地当这个试百户,闷声发小财。都司衙门要是较真,你觉得你这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能逃得掉?劝你还是忍了吧,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魏翔态度严厉,顾成亮有些哑然。他一屁股蹲在椅子里,有些不甘心的拍了拍扶手。 “可.....可暗庄堡的事情怎么弄,那里有我们不少好处啊!” “我看你就是笨,你离开暗庄堡,就管不了那里的事情了?你在暗庄堡待了十几年,难道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魏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眼睛,如果不是事关自身利益,真不想理会顾成亮。 顾成亮得了提醒,一拍脑门,顿悟般笑了起来:“哎.....对啊,暗庄堡大部分还都是我的人,怕什么啊?” ...... 短短几天时间,铁墨一举代替了顾成亮的位子。于是,称呼也就多了起来,铁头、铁甲长、铁长官、铁总旗...... 一大早,晃晃悠悠的来到石虎家,想在十娘这里蹭饭吃,结果一进院,就看到石虎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后边一名妇女提着木棒骂骂咧咧的。 “憨虎,你给老娘站住,你个不开窍的东西......” 石虎一边跑,还不忘咬一口手里的饼,“娘,你这是干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过两年我就给你生个大孙子。可你非让我跟那小娘们睡一个炕头,你这不是逼人上吊么?” 听了一会儿,铁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将石虎让过去,赶紧一把抱住了十娘。 “十娘,我的亲娘,你说你跟他置什么气,你消消气,待孩儿开导开导虎哥,过段时间他就能想通了!” 十娘举着木棒,冲院门口的石虎抖了抖,“你有本事滚出去别回来!” “不回就不回!” 十娘气的直跺脚,“我怎么生了个这歪种......这瓜娃子脑袋歪了......” “哈....”铁墨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扶着十娘进了屋,“十娘,这事儿你要慢慢来啊,逼他有什么用?” “不逼能怎么办?你是假傻,他是真傻啊,他说自己一个人生孩子,气死老娘了!” 在十娘那蹭了顿饭,铁墨才腆着肚子出了屋。 十娘交代的任务可不简单,让憨虎搞明白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儿,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第8章我为什么不能有1个子宫 【新书期,麻烦诸位投个票,跪求,跪求,跪求!】 第8章我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子宫 暗庄堡南面有一个土坡,此时暖阳高照,两个人弓着背缩在背风处。 石虎一手一个菜团子,狼吞虎咽的吃着。 铁墨蹲在旁边,表情十分认真的看着石虎,“虎哥,你慢点吃,也不怕噎着。哎,之前跟你说的事儿,你听心里去了么?” “你听十娘的,回去跟人家莲儿妹妹上炕过日子!” 石虎吞下一口菜团子,咀嚼一番,瞪着虎目有些气愤的说道:“为什么要跟她上炕?就不上炕!” “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是一直想生孩子么?” “生孩子就要跟她上炕?” “因为只有男人和女人上了炕,才有可能生孩子啊!虎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一个大男人,是绝对生不了娃娃的!” 石虎很不服气的往后一挺,一屁股坐在地上,“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子宫啊!” “什么是子宫?” “我......反正你知道就行了,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哦!”石虎空出一只手,挠了挠头皮,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铁墨,一脸严肃的说道:“小铁,按你说的,我要是有了子宫不就可以了?” 铁墨那张脸当即黑如锅底,双手抱住了额头,“虎哥,你没有子宫!” “我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子宫?” “????” 铁墨一脸木然,突然有种要疯的冲动。站起身,摸了摸还在抽搐的脸颊,无奈的笑了笑。 “虎哥,你别说话了,安心吃你的菜团子!” “哦.....” ........ 临近午时,铁墨拽着石虎刚进庄子,就看到不少人急匆匆的往北边赶去。 看到谢坷垃从眼前经过,铁墨一把拉住了他。 “坷垃,出什么事儿了?” 谢坷垃看了看北边,长叹口气,一脸颓丧的说道:“三炮叔家的二娃没了。” “二娃子没了?他才十五岁啊,前两天还见他有说有笑的.......” “是啊,才十五岁!”谢坷垃陪着铁墨向北赶去,一边走一边说着。 “铁哥,你也知道三炮叔家的情况,前年为了给他家婆姨治病,卖了家里五亩田。如今粮价飞涨,没了地里的进项,他家吃饭都是问题。” “三炮叔私底下替人做活,但赚那点钱,一个月都换不来半斗米。他家,一天都吃不上两顿稀,几个娃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二娃子实在饿的受不了,偷偷跑到东边灶王庙吃观音土.....” 说到一半,谢坷垃垂着头,眼眶便红了起来。 “听说.....二娃子的肚子胀的跟孕妇一样,三炮婶儿实在受不了,想投井自杀,幸亏被拦了下来.....” 铁墨神色颓然的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三炮叔替别家做火铳,一个月能拿一两银子啊.....” “一两银子”谢坷垃咧着嘴角,自嘲的苦笑道:“一两银子能干嘛?外边粮食一天一个价,米面一两银子不够二十斤,粗粮也只能买四十斤.....三炮叔家里五口人啊.....” “一两银子四十斤粗粮?” 铁墨哑然无语,心中一片冰凉。 果然是一个吃人的时代啊,一两银子四十斤粮食。以前好的时候,一两银子可以买四百斤的,还都是米面。 粮价飞涨,并不奇怪,可是铁墨怎么也想不到晋北粮价会飙升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够想明白的。 晋北乃是大明边境,时常受鞑子袭扰,又靠近民乱四起的西北之地。这种情况下,粮食简直比金子还珍贵。 来到郝三炮家,看到许多乡邻神色麻木的蹲在院子里,几名妇人围着三炮婶儿劝说着。 郝二娃的尸体简简单单的放在一块木板上,肚子像充了气的皮球。 郝三炮蹲在二娃尸体旁边,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火铳,脸上没有半滴泪水。 他死死地盯着毫无声息的儿子,那双空洞的眼神里,弥漫着一股绝望与疯狂。 没人知道该怎么劝郝三炮,就算想伸一把手帮一帮,也是无能为力。 对于暗庄堡大多数军户来说,吃饭都是头等难事儿,多数人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过年的时候一家人能吃顿饱饭。 看着眼前已经陷入绝望的郝三炮,铁墨的内心被深深地触动了。 跟谢坷垃言语一声,铁墨转身离开,过了约有半柱香时间才回来。 此时,铁墨背着一个粮袋,快步走到郝三炮身前。 将粮袋扔到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到粮袋上。 “三炮叔,把这些银子和粮食收起来!” 郝三炮轻轻地摇了摇头,“铁娃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用命换来的,我不能收.....” “收下吧.....当然,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过段时间,我想去北边走货,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几乎没有多想,郝三炮便咬着牙答应了下来。他咧开干裂的嘴,唇角泛着血丝,眼中尽是感激。 冬天去北地走货,十死九生! 可是郝三炮没有犹豫,也不能犹豫。豁出性命,只是为了让家人有可能活下去。 “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 郝三炮将火铳放在一旁,抱着粮袋和银子进了屋,进了门,看着自家婆姨,苦涩的张开了嘴。 “孩他娘,收拾收拾,给孩子做饭吧,二娃子没了,可是大娃和三娃子还在。我过段时间要跟小铁去北边,生死未卜,你要是死在我前边,以后两个娃谁来管?” 伤心欲绝的妇人扶着破木门艰难的站起来,步履蹒跚的走进里屋。 铁墨让谢坷垃扯了块白布,盖住了郝二娃的尸首。 “坷垃,诸位乡亲,一起帮帮忙,把二娃葬了!” 众人一起动手,抬着木板出了院儿。 没有灵堂,没有棺材,没有太多的哭声。 在这个经常饿死人的地方,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 一抹残阳如血,寒风扫过空旷的原野。 二狗叔旁边又多了一个坟包! 这不是最后一个,将来会有更多! ....... 夜,铁墨躺在床上,久久未能睡去。 今天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时代,粮食才是最金贵的东西。 钱并不是万能的,眼下还算好的,至少有钱还能买到粮食,等过些年,就算钱再多,也未必能买到粮食了。 所以,最重要的是地! 有地就能种粮,有粮心里不慌。 晋北,四战之地,这些年民乱四起,晋北受到冲击,附近到处都是无人耕种的荒地。 荒地,不代表无主! 买地开荒,耕牛种子,这都要大把大把的钱。 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足够的时间一点点积累资源。 所以,只能富贵险中求。 冬天里北上走货,寒风冷雪、戈壁沙漠、刀客马匪,到处都是死亡,一个来回无异于阎王殿里走一遭。 但铁墨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想要短时间内开辟财路,除了这条路无路可走。 别的富商巨贾可以熬,等熬过冬天,来年开春再易货。因为人家有积累,家底丰厚,耗得起,可是铁墨耗不起。 什么都比不过张家口那些晋商,可自己比他们更豁得出性命!如果连命都不敢拼,凭什么跟那些晋商抢饭吃? 北上走货,不可更改,但铁墨还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手里的货太少了。 之前从鞑子手里抢来了不少物资,但适合易货的丝绸、瓷器却很少。 当然可以去张家口等地采购货物,可手里这点钱也买不了多少货。 冒着生命危险,冬天里北上走货,就因为手里的货太少,最后赚的不多,亏不亏? 豁出性命走一遭,只为了小打小闹,铁墨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可是钱不够,该如何迅速捞到一大笔钱? 第9章乱世打劫是王道 第9章乱世,打劫是王道 夜凉如冰,外边寒风大作,破败的屋子里燃着一盏油灯。有风从缝隙里透进来,火苗轻轻摇摆。 屋子里或坐或站,聚着十几个人。 看着屋中的十几个人,铁墨心中涌起一股深深地无奈感。 铁墨身为总旗,暗庄堡甲长,算得上是暗庄堡的话事人了,可事实上愿意跟着他铁某人做事儿的才十几个。 顾成亮虽然不是甲长了,可十几年留下的积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失的。如今暗庄堡有三分之一的人依旧听命顾成亮,剩下大多数人选择观望。 铁墨不是不想教训下顾成亮和杨大勇,但眼下时间紧迫,而且现在手里也没太多资本跟顾成亮掰手腕。 “今天叫大家过来,就是说说年前去北边走货的事情,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铁墨旁边的曺猴子,曺猴子随即凝紧了眉头,小声说道:“小铁,兄弟们既然跟着你,就一切都听你的。” 铁墨淡淡的看了一眼曺猴子,“话不能这么说,冬天走货,阎王殿里走一遭,我希望大家自己做决定。” 微微抬起头,扫了一眼众人,继续道:“愿意去的,我高兴,不愿意去的,也不强求。给大家半柱香时间,考虑清楚了再说话,我不希望等到了路上,有人给我扯后腿。” 韩牛儿和谢坷垃对视一眼,沉寂了一会儿,谢坷垃面色严肃的站起身。 “铁哥,我跟牛儿是肯定要跟着你的!” 阮三狗倚着门板,小声跟了一句。 “算我一个!” 陆陆续续的,十四个汉子全都表明了态度,没有一人选择退出。 铁墨拨了拨灯芯,让光更明亮一点。晕黄微弱的灯光,映着屋中十几个人的脸。 屋中众人,脸上表情各有不同,心中的想法自然也不相同。 “好,既然大家没有人退出,那我就说说接下来的事情!” “从鞑子那抢来的货,便于易货的太少,所以还得想办法弄来更多的货,但是钱不够.....” 话音未落,韩牛儿毫不犹豫的说道:“之前杀鞑子得了不少钱,现在还剩下二百六十两,一会儿就给铁哥送来!” 铁墨抬起手,笑着冲韩牛儿点了点头。 “先等我把话说完,我之前就考虑过兄弟们手里的钱,不过就算我们全凑一起,依旧不够。北地走货,不比做小买卖.......” “去北边走货,大都是冒着生命危险,都说双泉海走一遭,十倍金银驼回来。可一旦失败,就是血本无归,能活着回来都算是命好。所以,每次走货,都是积攒大量货物,否则,得不偿失!” “我也想过,第一次走货先少走点,就当趟趟路.....可回头一想,少走货跟多走货冒的风险还不是一样的?所以,咱们既然要走货,要么赚得足足的,要么就不走.....” 十几个汉子思考着铁墨的话,全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曺猴子正襟危坐,后背挺直,踌躇片刻,慢声道:“可.....我们钱不够啊,我听人说过,一趟双泉海,十万雪花银,但也得本钱够足。” 铁墨淡淡的笑了笑,捧着桌上的茶壶暖了暖手。 “是啊,钱不够,这才是我找大家来的主要原因。大家都琢磨琢磨,有什么来钱快的办法?” 十几个汉子全都瞪着眼,露出茫然之色。要是知道来钱快的办法,还至于受穷挨饿么? 曺猴子垂下头,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铁墨脸上的神情,忽然,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良久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石虎瓮声瓮气的蹦出一句话:“乃球的!要想来钱快,只能学鞑子流寇抢劫乡里了!” 此言一出,十几个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全都转头看着石虎。 石憨虎一句话,让人茅塞顿开啊! 打劫,绝对是来钱最快的办法! 憨虎憨傻了近二十年,也有聪明的时候。 铁墨眉头皱了皱,捏着下巴做出思考状,“打劫?好像是个办法啊!” 一时间,屋中静的落针可闻,除了石虎不觉得什么,其他人都知道铁墨的话意味着什么。 打劫,绝对是来钱的好办法,但这样意味着大家得去当流寇山匪,这是在造反! 铁墨没说话,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屋中众人。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咳嗽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韩牛儿咧着嘴,阴恻恻的笑着,脸上浮现一丝狰狞之色,“打劫好啊,不就是做贼匪?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瞧瞧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反正啊,老子是豁出去了,贼匪就贼匪,至少活的不憋屈。” 有韩牛儿带头,谢坷垃等人也轻声附和起来。 最后,只有两个人没有答话,其中一人是叫做马苗的军户,另一人便是阮三狗。 铁墨倒没有为难马苗和阮三狗,不过阮三狗走的时候,身后传来韩牛儿低沉的骂声。 “没种的东西,枉费铁哥千辛万苦将二狗叔带回来....” ..... 转眼间,走了两个人,气氛有些压抑。铁墨站起身,有些诡异的笑了起来。 “呵,打劫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咱们不一定要去当贼匪啊!” 谢坷垃抬着头,一脸愕然,“不当贼匪,如何打劫?” “你们啊,我们不是非得打劫百姓啊,为什么不能打劫那些流匪?最近北边野狐岭和南边白腰山可是有好几股流匪.....” “打劫流匪?可我们这点人.....”曺猴子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十几个卫所兵,组团去剿匪,到底是谁剿谁? “人少怎么了?曹大哥,你仔细想想,流匪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我们应对得当,胜算可比驼铃坡一战大多了!” 铁墨眯起眼,慢慢翘起了嘴角,“亦或者说,攒了点银子,大家就豁不出去命了?” 曺猴子眉头狂跳,感受着铁墨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丝寒意。 谢坷垃抬手拍了下桌子,沉重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他站起身,凝视着周遭众人。 “还考虑什么?想过好日子,又不想拼命,干脆回家做梦吧!” 郝三炮蜷缩在角落里,擦拭着手里的火铳,等谢坷垃坐下后,他怪笑道:“嘿嘿,没胆子造反也就算了,剿匪还犯起了嘀咕?” 被郝三炮一激,众人再无犹豫。 ...... 时间紧迫,铁墨又是个果断的人,有些事情说办就办。 当夜写了一封信,让让送往宣府李嘉盛处。第二天一大早,点齐兵马稀稀拉拉的离开了暗庄堡。 十几个军户在铁墨带领下,一路向南走,直指白腰山。 白腰山,在暗庄堡馒头山以南,距离暗庄堡约有四十里地。 关中大旱六年,山西有一半地方也是灾荒不断,朝廷赈灾不力,饿死人的事情层出不穷。底层的人吃不饱饭,要么饿死,要么闹事儿。 如今大明西北,可谓是流民四起,到处都有人拉杆子造反,而且这些人一个个名号又响亮又奇葩。 有道是,天王多如狗,龙虎满地走。 但凡拉杆子造反,你要是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号,似乎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这两年白腰山就冒出好几股贼寇,依靠着官道,专门打劫过路百姓商队。 这几只流匪人马不多,但领头贼寇的名号却一个赛一个的奇葩。 铁墨知道的就有三个! 小红狼、腰山虎、小黄莺..... 铁墨一直搞不太懂这些贼寇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红狼、腰山虎还好解释,小黄莺是什么鬼? 霸气?唬人? 第10章1枪干死小红帽 第10章一枪干死小红帽 一条峡谷走廊,将白腰山分为东西两山,通往张家口的官道就依托峡谷走廊而建。 当初官道建于此处,就是图省工省力,距离张家口又近。两侧植被茂密,松林涛涛,官道建在这里,也算是最佳选择。 不过,近些年,这段官道可就成了商人们心中的噩梦。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山匪,竟然在峡谷里设了关卡。山匪心情好的时候,收点税放你离开,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把货全扣下。 有心绕路,可很多时候,时间紧迫,绕路就要耽搁时间金钱。无奈之下,还得冒险走峡谷官道。 巳时,一支车队缓缓进入峡谷,几辆大车,装满了货物。 二十多名刀手,紧张不安的观察着两侧山林。 车队前方,一名少年端着长枪,紧跟着身旁的中年男子。 “爹,为什么非要走这条道?那些个贼子可不是好打发的!” 中年男子揣着手,轻声叹了口气,“你当我不想呢?可是货主催的急,若是绕路,要晚两天到张家口,耽误了货主的事儿,咱们镖局可赔不起啊。” “哎,不过最近这些贼子倒还算守规矩,给些银钱,便会放人离开!” 少年凝着眉头,攥紧了长枪,“但愿吧!” 少年抬着头,看着蜿蜒的峡谷,心中怅然若失。大明朝到底是怎么了?民乱越剿越多,如今连顺天府境内也不安宁了。 贼寇设卡收税,官兵不见踪影,想想都觉得讽刺。 一开始的时候,贼寇并没有这么嚣张的,附近卫所兵也来剿匪的。可是不知怎滴,打了几仗后,贼寇实力越来越强,反倒是卫所兵人数越来越少,连负责剿匪的副千户也死在了白腰山上。 自那以后,白腰山就成了气候,附近县城的衙役捕快恨不得天天窝在城里,更不可能出来剿匪的。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一座木楼关卡出现在眼前。 木楼上几个穿着破袄的汉子看到车队后,其中一人咧开嘴,搓着手笑了起来。 “哟,来了一只大肥羊,今个该着咱们发财!” 一个汉子跑下木楼吆喝两声,不消片刻,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晃悠悠的来到木楼上,他面色发黄留着一缕短须,一身黑色长袍外边裹着件披风。 披风猎猎,红如鲜血。 他便是白腰山贼寇之一的小红狼,本名孙不香。 关卡下,车队停下,领头的中年男子朝着木楼拱了拱手。 “某家寿阳汉威镖局周国忠,不知上边哪位当家的!” 一名喽啰指了指旁边,大声道:“这位乃是我们当家的,腰山之王小红狼。” 周国忠眉头狂跳,不着痕迹的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都小心点,竟然碰上了他!” 白腰山上,好几股子人马,这些贼匪为了抢占官道,多收好处,也是经常打得头破血流。 后来几股人马实在打不下去了,便商量出一个主意,大家轮流守官道,一家守两天。几家之中,当属小红狼最为贪婪,碰到他守关卡,往往都是被抢劫一空。 周国忠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竟然碰到贪婪成性的小红狼守关卡。 “狼当家的,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规矩我们懂,一分钱都不会少!” 喽啰刚想开口,小红狼一把将他扒拉到旁边,扶着一块凸出的木板子,大咧咧的笑道:“钱?老子缺你那点钱?” “嘿!老子不管你什么镖局呢,碰上我算你倒霉,今个老子心情好,把货留下,放你们平安过关卡!” “狼当家的,这样不好吧?就算是当贼,也得讲规矩啊!” 一声冷嘲,持枪少年怒目而视。 周国忠脸色大变,心中暗叫不妙。刚想将少年拉回来,却已经晚了。 木楼上,小红狼枯黄的脸色变得阴沉沉的,咧着嘴阴恻恻的指了指少年。 “小子,你胆子不小啊,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寿阳周定山!”少年甩开周国忠的手,凛然不惧的望着小红狼。 “好....好,你也配跟老子谈规矩?那老子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小红狼右手一挥,关卡后方的山匪发出一阵杂乱的吼叫声。 周国忠怒不可遏的跺了跺脚,转身冲车队的人吼道:“赶紧,调转车头,快离开!分出十个人带着车子离开,其他人跟我挡住。” 说话间,小红狼带着几十名山匪冲出关卡,他们嗷嗷怪叫着扑了过来。周定山长枪一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上前,胳膊被人拉住了。 “定山,你给老子滚回去,跟着车队离开,老子还活着呢,还轮不到你主事!” “不,我不走!爹,我跟你一块宰了这群该死的贼子!” “你.....你个混账东西,你想让咱们老周家绝种是不是?你给我......” “爹,小心!”周定山将周国忠扑倒在地,一把飞刀插在身后的泥土中,刀锋上带着一点血丝。 周国忠惊魂未定的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痕,如果不是儿子反应快,这会儿就死在这把飞刀之下了。 这些有名号贼寇,果然都有点杀人绝技。 容不得周国忠父子缓神,小红狼挥舞着双刀,带人扑了上来。小红狼一眼盯上了周定山,带着十几个人将周国忠父子围了起来。 周家父子功夫不弱,面对十几名山匪,丝毫不怯。尤其是周定山,手中一把长枪如同游龙,神出鬼没,好几个山匪死在了这杆长枪之下。 面对如此彪悍的周家父子,小红狼也渐渐生出一股惧意,他悄悄地往后退了退,双手一翻,手中双刀猛地掷出,朝着周定山后背刺去。 周定山忙着应付身前的山匪,根本没有留意身后,此时觉察到危险,也已经来不及了。 周国忠双目圆睁,不知哪来的力量,一刀逼退眼前的人,朝着周定山扑了过去。 周定山被周国忠重重的撞了一下,身子摔倒在地,可是两把钢刀却刺在了他的身上。 胸前被两把钢刀刺中,鲜血淋漓,周国忠自知必死无疑,他疯狂挥舞着手里的刀,努力为周定山争取出一点空间。 “定山.....快走.....快走.....” “我不.....爹.....我不走.....”刹那间,周定山眼中布满了泪水,握枪的手不断滴着血。 “快走.....周家不能绝种.....” “啊.....啊.....” 周定山仰着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脖颈上布满青筋,神色狰狞可怖。他重重的看了一眼犹如血人一般的周国忠,窜起身,朝着外围杀去。 周定山如一头旱地猛虎,长枪势大力沉,几个山匪一时间竟然没能拦住,硬是让他刺死两个,杀出重围。 小红狼大惊失色,捡起一把钢叉,将周国忠刺死在地后,怒吼道:“给老子追上那个小杂种,绝不能让他跑了....” ...... 周定山想拼命,可又不得不逃,父亲不能白死啊。 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慌乱的逃着,身后是小红狼愤怒的骂声。 小红狼不是蠢蛋,他心里很清楚,今天不把周定山弄死,来日必然死于周定山手中。 这个周定山,悍勇如虎,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眼前满是松柏,茫茫四野,一片阴暗。周定山靠在一棵松树上,剧烈的喘息着,眼中露出不甘的神色。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么?” 小红狼越来越近,周定山几近绝望,就在这时松林中响起一声怒喝。 “三炮叔.....快.....一枪干死小红帽.....” 说时迟那时快,砰地一声,只见阴暗里闪过一丝火光。 急速前冲的小红狼做梦也没想到暗处竟然会隐藏着致命的杀机,当觉察到危险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只觉得整张脸一阵剧痛传来,仿佛万毒噬心一般,小红狼哀嚎着滚倒在地。 “我的脸.....我的脸.....” 阴暗的山林中,杀声震天。 “冲......杀小红帽.....” “杀啊.....杀死小红狼....” 小红狼疼的满地打滚,耳朵却没有聋。 小红帽?老子是狼! 小红帽是什么鬼东西? 第11章笑里藏刀 第11章笑里藏刀 一群不速之客突然杀出,再加上小红狼身受重伤,惊骇之下,小红狼带来的人马转眼间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除了两三个人逃了回去,其他人全躺在了地上。 铁墨扛着大砍刀,抬脚踩住了小红狼的胸口,看到小红狼还在哼哼,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这年头的火铳质量真不怎么样,一枪轰中脑袋,竟然没把人轰死。 怪不得明明有火器,大明边军却依旧喜欢用冷兵器,就这杀伤力,换谁都喜欢不起来。 “嘶.....你是谁......” 铁墨手里的砍刀往地上一杵,瞪眼道:“小红帽,我们是来打劫的,请你配合一下!” 小红狼本就疼得厉害,听到这话,心里更是憋屈得慌。 你要打劫,还让我配合你,你当我傻? “呸.....你是小黄莺那个骚娘们的人?” “管你怎么想呢,请配合一下!来啊,送小红帽下山,给关卡送封信,让他们来赎人!” 上来两个人,往小红狼脸上糊了点草药,便把他绑了个结实。 谢坷垃拽了拽铁墨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哥,是小红狼,不是小红帽!” “小红....狼?起什么诨号不行,非要叫这个名字!” 铁墨有些苦恼的拍了拍额头,虽然心里晓得,可是嘴上老是叫岔劈。 小红狼,你怎么不叫大灰狼? 往林子里走了两步,眼角扫过神色茫然的少年,铁墨抬着砍刀指了指对方。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杀贼寇?” “小弟周定山!” 周定山扶着松树,艰难的站起身,有些犹豫不定。 这群人兵不兵,匪不匪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周定山?看你挺能打的,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有能耐,哥哥给你个小旗当当!” 铁墨神色不变,老神在在的吹着牛皮。谢坷垃嘴角一抽,心里顿时有点慌了。 小旗再小,那也是官,岂是一个总旗能随便许诺的? 周定山吞吞口水,又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砍刀男子,最后还是有点不信。 “你们是官军?” “当然,某家铁墨,万全左卫总旗,暗庄堡甲长。此次前来白腰山,就是想顺手宰几个贼寇!” 周定山胸口一阵起伏,竟然涌出一股想笑的冲动。可想起老爹的死状,又实在笑不出来。 万全左卫总旗,小小卫所兵头目而已,还张嘴许诺给别人一个小旗当当。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某位参将大人呢。 周定山对铁墨没什么信心,两年前附近卫所兵剿匪,剿的连自家百户都死掉了,一个小小的总旗就更指望不上了。 “铁长官.....能不能把小红狼交给在下处理?家父死在他手上,在下一定要手刃此人.....” 谢坷垃大怒,没好气的哼道:“姓周的,你是不是得失心疯了?把小红狼让给你,呵,你知道手刃小红狼是多大的军功么?” 周定山面露颓然之色,他说话时并没有想太多。经谢坷垃一说,这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 卫所兵也都是一些苦哈哈,也靠着军功捞吃喝呢,更何况活捉的还是贼首小红狼,自己却让人家把小红狼让出来,着实有些过分了。 “哼,白救你性命了,真当我们欠你呢!” 周定山眉头大皱,急道:“不是的.....我就是想为我爹报仇.....” “嘿,你爹死了,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谢坷垃还待说下去,铁墨伸手拦了下来,思索片刻,认真地说道:“为父报仇,至诚至孝,都是应该的。把小红帽....让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来我手底下当兵,否则的话,我可说服不了兄弟们把小红狼让给你!” 周定山眉头紧锁,愤然的看着铁墨。 周定山年轻,但不代表他没有阅历。当兵,那也要看当什么兵。 募兵与卫所兵,天差地别,周定山这辈子可从来没想过去一名卫所总旗麾下当差。 一边是前途,一边是为父报仇,踌躇了一会儿,周定山最终还是咬着牙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行!” “好,等下了山,就把小红狼交给你,你随便砍!” 周定山有些愕然,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的如此痛快。 ..... 下了山,来到暂居的破院子,铁墨就把小红狼推给了周定山。 周定山二话没说,将小红狼拖到院外,一枪将对方戳了个透心凉。 小红狼四肢大张,眼珠子不甘的突兀着,长枪刺穿胸膛,鲜血流作一滩。周定山跪在地上,朝着北方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爹,孩儿替你报仇了,请恕孩儿不孝,孩儿不愿回寿阳了。” 起身抽出长枪,周定山朝铁墨拱了拱手,转身朝远处走去。金色的阳光洒在背上,拖着孤寂的影子。 谢坷垃等人顿时急了眼,有几个人当即想冲过去拦住周定山,却全被铁墨挡了下来。 看着周定山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韩牛儿恨恨的跺了跺脚。 “铁哥,你怎么放姓周的走了?姓周的之前可是答应过的,要为你效命,现在小红狼给他了,他杀了人转身就走,算什么道理.....” “都别急,先等等再说!” 铁墨眯着眼,神情淡淡的。 临近午时,依旧不见周定山的踪影,谢坷垃等人不由得破口大骂。 ....... 几辆马车缓缓驶来,一名少年坐在车辕上,一脸疲惫的闭着眼睛。 铁墨站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马车止住,周定山跳下车,示意三名随从等着后,快步朝铁墨走去。 “你小子果然还是回来了!” 周定山此时也有些钦佩铁墨了,之前故意不告而辞,就是想看看铁墨是什么反应。 铁墨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豪气,出乎周定山的预料。 “铁长官,你不怕我一去不返?” “当然不怕,就算你一去不返,铁某也没什么损失,割了小红狼的脑袋,照样可以向上边请功!” 铁墨的话太实在了,实在的让周定山觉得他有点傻。 可是,这个看似憨厚的铁总旗,绝对一点都不傻。 “之前离开,循着车痕找了许久才找到车队,不过愿意跟着我来当兵的也就这三个,其他人我没勉强,让他们回寿阳了。” “你做的很对,来去自愿,不过留下来这三个可靠么?在我手底下,可是什么苦什么累都得吃,还随时可能丢了命!” 周定山略显稚嫩的脸上,爬上几分狠色,重重的点了点头。 “铁长官放心,这三人都是我爹的徒弟,是在下过命的师兄弟。既然当了兵,那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后无论结果如何,我等绝不会有一点怨言。” “很好,定山,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在我手底下当兵么?” 周定山几乎想也未想,撇着嘴苦笑起来,“不愿意,我若当兵,必去大同府或者宣府做精锐,以我们师兄弟的身手,到哪都是好料子。但是.....做人要言而有信.....” 铁墨慢慢放松了持刀的右手,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许多。如果周定山说“愿意”的话,铁墨会毫不犹豫的送对方上路。 年纪轻轻,心口不一,勇武彪悍,这种人绝对留不得。 第12章倒霉的腰山虎 第12章倒霉的腰山虎 午后,白腰山上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小红狼被抓,对方还派人送了信,要一万两白银换小红狼一条命。 堂堂白腰山贼首小红狼,竟然成了别人手里的肉票。 二当家的小粉狼当机立断,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别说手里没一万两白银,就算有也绝对不会答应对方这个要求的。 小粉狼聚齐手底下一帮子头目,举着铁棒恶狠狠地吼着。 “对方要咱们拿出一万两换大当家的,嘿,以大当家刚烈的性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这种条件的。兄弟们,依我看,那帮子人肯定是黄娘们的人,想救大当家的,就跟我一起去西山,剁了那个骚娘们儿。” 话音刚落,跳出一名持刀壮汉,此人指着小粉狼破口大骂。 “小粉狼,早看出你狼子野心了,你这是逼着对方杀大当家的啊。兄弟们,别上他的当,咱们派人去跟对方谈,看看能不能少付点赎金.....” “刘歪水,你在放什么臭狗屁?”小粉狼那对三角眼眯成一条缝,浑身散发出一丝戾气。 “我入你老娘的,你还想跟对方谈价码,你置大当家威名于何地,就算能赎回来,到时大当家的也要被天下人耻笑,你让兄弟们还怎么跟着大当家的讨生活?” “你才放狗屁”刘歪水也是大怒,凶相毕露道,“你私通黄娘们儿,暗地里干的那些事情,你真当我不知道?” “你.....刘歪水,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粉狼大吼一声,从高台上跳下,手中铁棒朝着刘歪水脑门砸了下去。刘歪水早有准备,冷哼一声,手中大刀往前一掠,直指小粉狼双腿。 小粉狼一时间一脑门的冷汗,这一棒子下去,刘歪水的脑袋肯定被砸成烂西瓜,但自己的双腿肯定也保不住了。 没奈何之下,铁棒横扫,刘歪水立刻抽刀,反身一个飞踹。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小粉狼硬生生挨了一脚,重重的摔在地上。 “娘的,反了,反了,兄弟们,抄家伙,把这群叛徒弄死.....” 转眼间,木楼附近的人蜂拥而上,刘歪水虽然带着人拼命厮杀,奈何亲信太少,很快就死在了混战之中。 捡起刘歪水的砍刀,小粉狼一刀剁下对方的脑袋,屈身揪住乱发,提着血淋淋的脑袋重新走上高台。 “叛徒刘歪水已死,以后谁再跟老子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高台下几个头目全都噤若寒蝉,没多久,关卡内响起了阵阵呼喊声。 “腰山之王小粉狼!” “小粉狼....” 小粉狼站在高台上,很享受的听着兄弟们的呼喊。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说不得还得谢谢那些绑走小红狼的人呢。 “报.....报......二当家的.....” 小粉狼睁开眼,神色发寒,“嗯?” “额,大当家的,刚刚关卡后方出现一票人马,看那些人应该是西山小黄莺的人!” “什么?奶奶个熊的,小黄莺这个骚娘们,老子不去找她,她倒是自动找上门了。兄弟们,抄家伙,弄死小黄莺!” “吼,弄死小黄莺!” 山匪之间,说翻脸就翻脸,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关卡后方,几十名山匪浩浩荡荡的冲向高楼,为首一名黄衣妇人。 “小黄莺,你个骚娘们,弄走我们大当家的还不算,竟然还敢跑来抢关卡,真当我们好欺负的不成?” “小粉狼,你放什么狗屁,谁抓小红狼了?”小黄莺气的粉脸含煞。 “不是你还能是谁?” “放屁,老娘要那头破狼做什么?你别废话,我们西山山坳里的兄弟是不是你们杀的?” 小粉狼有点犯懵,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可是看小黄莺一脸的暴怒,又不像是装的。 “你等一等.....你把事情说清楚了!” “还敢装傻,老娘在西山山坳放了十个人,离着你们关卡最近。现在人死了,不是你们杀的还能是谁?” “不可能,最近寨子里的人根本没动!” 小粉狼与小黄莺两方人马互相对峙,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开打。此时,在东山松林之中,还隐藏着一票人马。 腰山虎坐在一块巨石之上,耐心的擦拭着手里的短刀。 腰山虎名号里带一个虎字,但长得一点都不彪悍。一身青衣长袍,皮肤白净,第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名儒生,没人会把他当成杀人不眨眼的腰山虎。 “马脸,峡谷那边什么情况了?” 旁边一名长脸汉子赶紧道:“虎哥,峡谷那边还没开打,姓黄的还在忍着。” “还没打嘛?吩咐兄弟们,耐心等着,什么时候那两边人马杀的精疲力尽时咱们再下山!” “虎哥,若是那两边不打呢?” “若是不打,那咱们就撤回去!” ....... 西山最高的山脊处,十几个汉子匍匐在地,紧张的望着峡谷里的情况。 铁墨不耐烦地拍了拍面前的石面,“不是说这群贼子经常一言不合就操刀子么?怎么今天还磨起了嘴皮子?” 韩牛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趴到铁墨旁边,小声道:“铁哥,腰山虎那边还没动静,看样子,他一点下山的意思都没有。” 周定山沉着眉头,眼神有些古怪,“铁哥,你这二桃杀三士的法子到底行不行?都等半天了,三方人马都没动手。” 铁墨脸色难看至极,坐起身朝不远处的郝三炮招了招手。 “三炮叔,去东山上给小黄莺或者小粉狼一枪,能做到么?” 郝三炮当即摇了摇头,“火铳只有十丈的射程,超过这个距离,能不能打中人全看命。东山脚下,离着关卡最近也有三十丈......” “这破火铳,关键时刻扯后腿,谁箭术可以.....能三十丈外一箭射中人.....” 谢坷垃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答话。出门的时候倒是背了两张弓,但也仅限于能射,准头是个大问题。 铁墨头疼得很,此时此刻,卫所兵训练不足的缺陷展露无遗。 好一会儿,周定山爬起身,从曺猴子手里接过一张弓,“我试试吧!” “你能行?” “应该可以的!” 周定山提枪背弓,转眼间下了山。 ....... 小黄莺瞪着杏眼,恨不得飞上木楼,一屁股坐死小粉狼。 可是强攻木楼关卡,势必伤亡惨重,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粉狼同样也有忌讳,刚刚宰了刘歪水,夺了权,手底下人心不稳。此时,能不打就不打。 小黄莺正打算放两句狠话,忽然后背发寒,眼角瞥到一丝寒光。刚想往后躲,却已然不及,一枝箭矢宛若流星,刺在了小黄莺的肩膀上,顿时鲜血横流,疼得她浓眉乱抖。 小黄莺折断箭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又是一道寒光划过,另一枝箭钉在了小粉狼肩头,疼的小粉狼丢了刀子一阵狂骂。 “黄娘们儿,你竟然玩阴的.....” “小粉狼,你狗头里装的都是臭大粪么?你没看见老娘也中箭了?” “这.....”小粉狼捂着胳膊,他和小黄莺几乎同时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东山,那里是腰山虎的地盘! 二人全都是脸色大变,尤其是小黄莺,一张脸就像染上了一层冰霜。 “是腰山虎?他要挑动我们互相厮杀,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他想要我们死....小粉狼你要是不想死,就跟老娘杀上东山!” 小粉狼也不是蠢货,腰山虎派人放暗箭,显然是冲着他和小黄莺性命来的,腰山虎这是撕破脸了。 “兄弟们,杀上东山,宰了腰山虎!” 单靠小粉狼一方,他真没胆子跟腰山虎拼,但是有了小黄莺,那就不一样了。 转眼间,还在对峙的两方人马,分作南北两路,朝着东山山腰扑了过去。小黄莺所部,很快就发现了腰山虎埋伏在山腰处的伏兵。 见到伏兵后,小黄莺与小粉狼再无怀疑。 一时间,东山杀声震天,不断有人倒下。 听到半山腰传来的厮杀声,腰山虎脸皮抽搐,心脏几乎要炸开了。此时此刻,腰山虎脑袋嗡嗡作响,他怎么也没搞明白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你们不是要火拼的么,怎么转眼间都冲我来了? 第13章让烈火化作朝阳 第13章让烈火化作朝阳 小黄莺和小粉狼为了能够活命,几乎是毫无保留,把所有家底都拼上了。 白腰山几股主要势力里,腰山虎实力最为强横,不过这次另外两家心齐的很,腰山虎的人马也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马脸护着腰山虎一路往大寨逃,只要回到大寨,危险就小了许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地,那俩狗东西怎么冲咱们发起了疯?” “虎哥,刚抓了个活口,听说是有人冲小黄莺和小粉狼放了暗箭!那俩家伙为了活命,带着人找咱们要说法,结果碰到了半山腰埋伏的伏兵!” “什么?” 腰山虎脸色阴沉可怖,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一定是被人算计了,这是阴谋,有人想挑起三家乱战,好从中渔利。 腰山虎心里有些眉目,却没打算跟另外两方解释,因为就算解释了对方也不会听。 除了暗箭不是自己派人放的,其他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确实想做渔翁的,确实在半山腰埋伏了伏兵,这口黑锅是铁定甩不掉了。 好不容易跑出一段距离,旁边的马脸猛地发出一声哭嚎。 “哎啊......虎哥,你快看,我们的寨子......” 放眼望去,虎王寨方向浓烟滚滚,火光中天,其中还夹杂着阵阵厮杀声。 腰山虎只觉得心脏一痛,差点一屁股蹲地上。 这次为了趁机会占便宜,几乎把所有的人马全埋伏到了东山山腰,大寨里只留了不到十个人看家。 白腰山上,敢对虎王寨动刀子的,也只有小黄莺和小红狼两派,所以腰山虎根本不担心虎王寨会出事儿。可偏偏,虎王寨出事儿了。 是谁? 到底是谁? 腰山虎握紧短刀,身体涌起一股力气,朝着虎王寨奔去。 寨子一片狼藉,火光中有阵阵吼声传来。腰山虎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还好回来的快,大寨还没彻底沦陷。 腰山虎冷目一凛,当先冲进了虎王寨,“兄弟们,坚持住,老子回来了!” 呼呼呼! 腰山虎带着所部十几个人风一般冲进了大寨,可刚一进去,厮杀声戛然而止。 四周风声萧萧,火苗乱窜,寨子高墙上挂着几具尸体,鲜血早已被烈火烘干。寨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死人,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可是刚才明明听到厮杀声此起彼伏的! 猛地,腰山虎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的转过了身。 “快走.....是陷阱,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寨门角落里,一具尸体突然坐起身,砰地一声响,一团火光闪过,腰山虎惨嚎一声,捂着脸直挺挺的扑倒在地。 “我的脸......救我....” 簌簌! 又是一阵破空声响起,马脸和一名山匪被箭矢钉死在寨门口。 此时,谁也不知道寨子里隐藏着多少敌人,山匪们忙着逃命,谁还顾得上在地上惨嚎的腰山虎。 铁墨提着大砍刀从寨门侧面走出来,他觉得这把砍刀比长枪顺手多了。 “哎,腰山虎,你说你回来干嘛?你要是留在外边跟小黄莺他们拼命,或许还不会死这么快!” 腰山虎捂着脸颊,猩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整张脸早已烂掉,仿佛一个凶神恶煞的猛鬼。 他艰难的张开嘴,嗓子变得有些沙哑。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万全左卫总旗官铁墨,现在,你可以上路了!” 大砍刀重重的落下,地上多了一颗滚滚人头。 火光映着铁墨坚韧而颤抖的脸,似梦似幻。 自从驼铃坡开始,短短十来天时间,杀了多少人了?铁墨没数过,也不想数。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铁石心肠,手起刀落,一条人命,仿佛一个染血的屠夫。 可是,在这个吃人的乱世,自己想活着闯出一条路来,就必须这样做。 太平盛世之下,藏着累累白骨。 真理,从未变过! “兄弟们,估计小黄莺和小粉狼的人很快就要冲过来了,咱们先撤!”砍刀在死尸上蹭了蹭,铁墨迈步朝寨门走去。 周定山有些不甘心的回头看着堆在院中的物资,艰难的迈开步子,“铁哥,这么多好东西呢!”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早晚是我们的!” 铁墨嘴角噙着一丝坏笑,脚步变得越来越快。 ...... 半个时辰后,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后,小黄莺和小粉狼的人冲进了虎王寨。 看到堆在院中的物资后,山匪们立刻红了眼,此时谁还关心腰山虎是怎么死的? 丝绸、金银,腰山虎这两年积攒的家当几乎全在院子里摆着。为了这些金银珠宝,刚还并肩作战的两方人马,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是老子先发现的,你撒手!” “这是我先拿到的,你撒手,你个烂怂,撒不撒手,再不撒手,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娘滴,老子先把你砍了”说话之人手腕一翻,刀片子瞬间砍了下去,一声惨嚎,鲜血喷涌而出。 见了血,本就杀的头脑发胀的山匪,当即变成了一群疯子。 小黄莺和小粉狼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可他们去阻止不了手下互相残杀。 山匪就是山匪,毫无纪律,更无信义。 平时还能约束一下,可是现在却不行。 之前跟腰山虎的人马一番血战,都快把脑浆打出来了,如今看到这么多好东西,杀红眼的山匪们谁会退让。 此时,谁上前拦着,他们就会砍谁。 山匪们疯了,彻底的疯了。 不仅双方互砍,哪怕同一个阵营的人,火气上来也是痛下杀手。一时间,有的人抱着金银珠宝傻笑,随后倒在血泊中,有的人四处奔逃,有的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场面完全失控,小黄莺急的直跳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群杀红眼的疯子,一群被财帛迷了心智的疯子! ....... 虎王寨不远处,铁墨听着那阵阵惨烈的嘶吼声,心中五味杂陈。 财帛动人心,更能收人命! 杀吧,尽情的杀吧! 铁墨靠在一块巨石上,感受着白腰山冰凉的寒风。 也许! 只有挽起满地烈火,才能化作黎明朝阳! 第14章打劫果然好爽 第14章打劫,果然好爽 白腰山上杀的血流成河,当一切临近尾声时,有一支兵马也涌进了峡谷官道。 杨大勇骑着高头大马,小心翼翼的伏着身子。 “三狗,马苗,你们确定铁憨熊那些人到了白腰山?” 马苗牵着缰绳,小声道:“杨爷,我想应该是在白腰山吧?这一带也就白腰山闹贼寇,憨瞎子那些人要投贼子,除了白腰山还能去哪儿?” “嘿,让兄弟们跟紧点,这次老子要让铁憨熊那些人全死在这里。” 阮三狗紧赶两步,有些不甚明白的讨好道:“杨爷,咱们这点人也不是贼匪的对手啊,那憨瞎子和憨虎也不是等闲之辈,想杀他们?” “三狗,你不要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哼哼,憨瞎子是真的眼瞎,投哪里不好,居然投白腰山当匪!” 沿着峡谷走了一段,杨大勇等人终于发现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派人打探一番,杨大勇不由得大吃一惊,东山那边到处都是死人,这会儿虎王寨那边依旧是浓烟滚滚。 贼寇又内讧了?而且还打得这么惨烈! 杨大勇心中惊疑不定,翻身下马后,带着人往东山摸去。可是杨大勇做梦也没想到,才刚到半山腰,就被蹲在树杈上放哨的石虎看了个一清二楚。 ....... 虎王寨附近,石虎一路赶来,拉着铁墨小声嘀咕了起来。 铁墨脸色变了几变,心中不免有些纳闷。杨大勇怎么有胆子跑到白腰山来?他不怕被白腰山贼寇宰了下酒? 不管怎样,杨大勇既然来了,那就把他留这里。 干掉杨大勇,就等于去了顾成亮一条胳膊。在暗庄堡,顾忌太多,可是在白腰山上,那就没什么束缚了。 “虎哥,把牛儿和坷垃找来,咱们去办件大事儿!” ....... 东山山腰,杨大勇坐在地上,一脸颓丧的看着天边的残阳。 白腰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这群贼寇想一起完蛋么? 休息了一会儿,杨大勇撑起身,吐了口浊气,“继续赶路,都小心着点,一旦情况不妙赶紧撤!” 在谨慎保命方面,杨大勇一直很用心。 眼看着就要越过山腰,突然前方一声暴喝,猛地窜出几道人影。 “杀啊,替狼大当家的报仇!” 四名山匪突然出现,犹如四条猛虎冲了下来。他们全都蒙着脸,人手一把钢刀。 犹豫陡变突生,前边负责开路的几名军户根本没什么反应,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四个悍匪朝着杨大勇扑去。 杨大勇血冲脑门,眼前发晕,一心想转身逃命,却发现自己双腿抖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这四名悍匪全冲我来了? 杨大勇本身就不是什么狠人,有如今之地位全靠巴结顾成亮得来的。现在面对四名突然而至的悍匪,他哪里拦得住? “啊.....” 四把刀,争先恐后的砍下去,伴随着一声惨叫,杨大勇转眼间死在了乱刀之下。 说来也怪,四名悍匪砍死杨大勇之后,转身往一侧逃去,丝毫没做停留。 二十多名卫所兵先是惊骇,随后一窝蜂朝杨大勇扑去。 “杨爷.....杨爷.....” 马苗抱着杨大勇一通喊,可杨大勇如同一个血人,哪还有一点声息? ....... 虎王寨,厮杀声渐渐弱下来,小黄莺和小粉狼失魂落魄的坐在寨墙上。 看着虎王寨的情形,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虎王寨内活着的人不到四十个,大多数还带伤,有几个脸上表情有些不对,看样子是彻底成了疯子。 小粉狼揪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睛几乎滴出血来,他就像傻了一样不断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明明是在跟腰山虎拼命的,打到最后,腰山虎完蛋了,自己这边也没活下来多少人。 腰山虎是被谁杀的?院子里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是谁放的? 小黄莺更是不堪,她蜷着腿,哭得泪涕横流,哪还有半点女匪首的样子。 “呜呜,都疯了,都疯了.....” 小粉狼本就心烦,听到旁边的哭声,更是烦躁得很。 “黄娘们儿,你能不能别哭了,老子没被人砍死,也要被你烦死!” “小粉狼,你再凶老娘一句试试?” “你这娘们儿.....” 二人争执刚起,远处山林中一声炮响传来,没多久视野内出现一支兵马。 这支兵马黑甲裹身,杀气森然。小粉狼只是瞅了一眼,身形一晃,差点从寨墙上栽下去。 是官兵,看装束不是附近的卫所兵,而是北边的边军精锐。 小粉狼浑身涌起一股无力感,他惨然一笑,丢掉了手中的铁棒。 正如小粉狼所想,这支兵马确实是来自宣府的边军精锐,领兵之人正是千总李嘉盛。 李嘉盛这次急匆匆赶来,所率不过五十余人。本来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周折的,没想到一路走来,简直是在游玩一般。除了碰到几个零星走散的山匪,根本没碰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李嘉盛率兵出现后,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铁墨也带着人重新回到虎王寨。 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兵,小粉狼和小黄莺几乎没做什么抵抗便选择了投降。 ...... 白腰山小红狼、腰山虎、小黄莺三股贼寇几乎全军覆没,余下零散势力根本不足为患。 夜色降临,李嘉盛和铁墨盘坐在火堆旁,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老弟,哥哥这次算是开眼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让贼寇们自相残杀到这种地步!” 铁墨挠挠头,憨态可掬的笑道:“李大哥过奖了,其实也没做什么,贼子们为了抢东西,就变成这样了,小弟也没想到他们对自己人这么狠。” “真的是这样?”李嘉盛抿嘴一笑,也没有深究。 “这次哥哥又要占个大便宜了,本来是带兵来救你的,结果成了分功劳。我知道你急着拿钱拿货,院子里的货你先挑,剩下的我带走,那些钱财一人一半。” “兄弟,你也别怪哥哥贪心,你缺钱,哥哥其实也缺钱,侯总兵许我弄一支骑兵,可朝廷又派不出多少银子,哥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嗯,李大哥不必解释,一人一半正好。不过,那些投降的贼子,还得李大哥想办法安置”铁墨倒没什么不悦。 “你啊你,那些人我带走,但是那个小黄莺,还是你带走吧!” “小黄莺?” 铁墨一脸苦笑的点了点头。 分赃一事结束,白腰山剿匪行动算是画上了句号。 第二天,李嘉盛和铁墨押着人员物资离开白腰山,同时一封公文紧急送往万全都司。 天启七年十月十三,万全左卫千总李嘉盛联合暗庄堡总旗铁墨,出兵白腰山,斩贼寇小红狼、腰山虎,活捉小黄莺、小粉狼。都司处各有封赏,李嘉盛积功升游击将军,铁墨升试百户,余者也各有好处。 不知不觉中,铁墨有点喜欢上打劫了。 打劫,不仅来钱快,升官也快。 第15章倒卖毛皮 第15章倒卖毛皮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古人诚不欺我。 白腰山一行,缴获物资颇丰,腰山虎这帮子人这两年在白腰山可没少搜刮东西。 山贼们大都有存物资的习惯,最后全便宜了铁墨和李嘉盛。 如今铁墨手里握着六千多两白银,三百多匹绸缎,也算是小有资本了。 有喜事,就有烦心事。 征讨白腰山,付出的代价很小,除了有两个人受了轻伤,无一人死亡。如此情况下,手底下的人信心大涨。 韩牛儿等人闹着趁早去野狐岭,等剿完野狐岭贼寇,再押着满满的货物去漠北易货。 铁墨想也未想,就打消了众人的念头。现在手里的货物和钱完全可以支撑第一次走货了,没必要再去野狐岭折腾。 野狐岭和白腰山可不一样,白腰山上的山匪别看人多,但大都是附近无地流民,乌合之众,一触即溃。 野狐岭上的贼寇,那可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近些年关中连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连带着关中刀客也失了生计。无利可图的刀客,一部分向南渡过黄河讨生活,一部分流落到四处成了贼寇。 关中东北部生活条件尤为艰苦,好多刀客到了陕西与山西边境交界处的野狐岭。 除了失去了生计的关中刀客,一些胡作非为的边军**以及蒙古强人,也在野狐岭扎堆。 所以,野狐岭贼寇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战斗力绝对不是白腰山山贼能比得了的。 ...... 暗庄堡外两里处的缓坡上,铁墨躺在荒草堆里,心事重重的看着天空的流云。 钱有了,货有了,接下来就是北上走货。 铁墨不担心北上的路有多艰难,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真正担心的还是暗庄堡,此去漠北易货,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么长时间里,谁也不知道暗庄堡会发生什么变化。 杨大勇死在了白腰山上,身在怀安所的顾成亮并没有深究,仅仅只是将另一名亲信邓凯派到了暗庄堡。 表面上越是平静,铁墨越是担心,顾成亮这家伙八成是憋着坏水呢。 远处传来谢坷垃的喊声,铁墨拍掉身上的草屑,提着两坛酒往暗庄堡走去。 下了缓坡,将两坛酒递给谢坷垃,“坷垃,向导找得怎么样了?” 谢坷垃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找是找到了,不过.....那人要一百两跑腿费,而且一路上其他费用另算。” “一百两?他不怕撑死?还有别的向导么?” “有倒是有,可他们一听说咱们要月底北上,大都拒绝了。他们都说,冬天里去漠北,十个活的八个死。找了半天,也就这个叫范老歪的愿意领咱们去,可是这要价.....” “范老歪?查过这个人么?” “查过了,他也算是一名老向导了,这些年经常领着张家口商队北上,漠北双泉海也去过两次。” 铁墨叹口气,咬牙道:“那就用这个范老歪吧,答应他的条件。时间不等人,咱们可耗不起。” “行,那我明天就去找他”走了一段,谢坷垃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铁哥,你让留意的皮坊也有眉目了。张家口那边有一家叫泰昌皮行的想转让皮坊,出价四千两。” “四千两?还算合理,让牛儿盯着点,我这两天去一趟张家口。” 买皮坊开皮行,这是铁墨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在山西,皮贸生意绝对是暴利行业,山西商人,但凡能在张家口数得上名号的,全都是靠着皮贸生意起家的。 这个时代边境贸易,尤其是北上易货,全都是以物换物。 蒙古人畜牧打猎为生,最不缺的就是毛皮,丝绸、盐巴,这两样可以在北边换取十倍价格的毛皮。 只要能闯过艰难的路程,把毛皮带回来,经皮坊加工一下,转卖到国内各地,一万两的毛皮能带来四五万两的收入。 也就是说,带着价值上万两白银的丝绸、盐巴等物去北边走一遭,回来后,你至少能得到四十万两的回报。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命回来! 正因为这种暴利,即使北上走货,危险重重,但冒险北上易货的人依旧是层出不穷。 每两年都会有人一年暴富,成为一名有名号的晋商,同样,每年也有无数的人死在那条死亡之路上。 做皮贸生意,纯属无奈,想要靠着北上走货暴富,只能这么做,因为蒙古人手里除了毛皮,也没有其他好玩意儿。 ...... 离开缓坡没多久,耳畔听到一阵懒洋洋的嘀咕声。 “咦.....是杏花村的老高粱酒,真香啊......铁娃子,给老叔留一坛子如何?” 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靠在路边的草垛上。他双腿平伸,一身破袄到处是洞,乱发如此枯草,嘴里叼着一段树枝。 循着声音,铁墨淡淡的看了一眼路边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叫钻地鼠,本名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三年前,钻地鼠不知道是从哪里来,流落到暗庄堡后,一直住在庄外破庙里,靠乞讨为生。 要不是今日钻地鼠主动讨酒喝,铁墨几乎要忘记暗庄堡还有这号人了。 “你鼻子还挺厉害的,确实是杏花村的老高粱酒,你想喝啊......那我就.....” 钻地鼠坐直身子,吐掉嘴里的树枝,满脸堆笑:“哈哈,一坛子不行的话,半坛子也行。” “呵?你倒是不贪,不过,这么好的酒,我凭什么分给你?” 铁墨撇撇嘴,使个眼色,谢坷垃直接将两坛子酒藏到了身后。 钻地鼠挠了挠脏兮兮脸颊,往后一倒,倚着草垛重新变回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说话声有些不咸不淡的。 “铁娃子,我若说我能救你一条命,你信么?” “救我一条命?”铁墨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我觉得你是在吹牛,不过嘛,我还是决定送你一坛子酒!” “真的?”钻地鼠有些愕然。 谢坷垃往后退了退,气呼呼的瞪大了眼睛,“铁哥,干嘛把这么好的酒给他喝?这老家伙的话,信不得!” “坷垃,给他一坛子酒,听我的!” 铁墨摆摆手,转身朝暗庄堡走去。谢坷垃也是莫可奈何,只好乖乖地分出一坛子酒,不甘心的扔在草垛上。 “你今天真是撞大运了,居然还能喝上这么好的酒!” 钻地鼠将那坛子酒抱在怀里,根本没理会谢坷垃的话。 没一会儿,钻地鼠抱着酒往破庙跑去,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 第16章人生头1次大闷亏 第16章人生头一次大闷亏 以前的铁墨,一直觉得钻地鼠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乞丐。 可是现在的铁墨早已经是不同的人,看法自然也大不相同。 钻地鼠,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这年头,山西以及陕西大部分地方的百姓吃饭都是问题,哪怕是暗庄堡的军户,也是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钻地鼠一个乞丐,除了那破袄烂了些,脸上脏了些。其他方面,却远远强过暗庄堡的军户。 刚刚铁墨仔细观察过钻地鼠,这人气色不错,身体健壮,哪怕牙齿都要比别人白净一些,这像是一个乞丐应有的样子? 谢坷垃一路上不断抱怨,铁墨也没多做解释。 对于钻地鼠,等北地易货回来以后再好好查查这个人吧。 ...... 翌日,温煦的阳光普照大地,晴空万里无云。幽蓝的天空,宛若一片汪洋大海,看不到边际。 铁墨的心情就像今日的天气,开心极了。 手中有货有钱,再买下皮坊建立皮行,若是这次北上能平安回来,自己就可以拥有一笔财富,跻身于晋商行列之中。 成为一名有实力的晋商,不仅仅意味着手里有钱,同样也拥有了一定的名望。 张家口,因为特殊原因,只有南门。如今的张家口还只是一座小县城的规模,但丝毫掩不住此地商贸之繁华。 自万历朝开始,因为辽东后金崛起的原因,北地边关贸易,几乎有三分之二都要经过张家口。 小小的张家口,店铺林立,商号众多。城中行人神色匆忙,眼中透着喜色,这与北地大部分地方的百姓居然不痛。 在张家口,看到的不是荒凉与杀戮,而是处处散发着勃勃生机。 南口酒楼乙字号包厢,铁墨与一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相谈甚欢。 男子名叫匡文渊,泰昌皮行的东家。 “铁兄弟,要不是匡某急需一笔钱回京城开铺子,绝不会卖掉手里的皮坊的,所以啊,这价钱,不能再少了。” “好说,价钱就按之前谈好的办!”价钱压不下来,铁墨也没有强求。 片刻之后,韩牛儿和周定山抬着一口箱子进了屋。匡文渊验了下银子,当即开怀大笑,很爽快的签下了转让文书。 忙完一切,匡文渊也没心思留下来喝酒,带着一箱银子眉开眼笑的离开了。 韩牛儿迫不及待的窜上来瞅了瞅桌子上的文书,有些不敢相信的傻乐起来,“铁哥,咱们真的有一家自己的皮坊了?” “是的,咱们有皮坊了,只要咱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在张家口弄一家皮行!” 周定山将韩牛儿扒拉到一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认字?” 韩牛儿脸色一黑,嘴角抽了抽,“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看的这么仔细?”周定山看完文书,眉头皱的紧紧的。 “定山,文书有什么不妥?” “铁哥,这文书没有什么问题,有签字画押,条件也合理。只是,你不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么?” 铁墨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伸手示意周定山坐下说话。 “定山,说说你的想法。” “嗯,铁哥,你也知道,历来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规矩。就拿咱晋商云集的张家口来说,规矩更是不少。” “张家口商人是很讲究规矩的,这也是小弟为什么遭了那么大难,还要将那几车货送到张家口的原因。那批货可是榆次常家的,按照规矩,只要人没死绝了,那就得把货给货主送到了。坏了规矩,常家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弟之前随家父来过几趟张家口,听过不少事儿。不管是哪里的人,但凡想要在张家口立脚,就必须要付出一番代价才行。听家父说,在张家口哪怕开一家小面馆,也得先烧柱香拜个佛。咱们可是什么香都没烧,就顺利的买到了一家皮坊.....” 周定山说完,铁墨脸上再无半点喜色。 铁墨是不怎么懂经商,可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烧香拜佛,也就是所谓的拜码头。 晋商很团结,但同样也有规矩,你想入伙,就得先拜码头。 怎么自己把这茬给忘了? “算了,先去看看咱们的皮坊吧!” 皮坊位置比较偏,离着张家口西郊非常近。韩牛儿头前带路,很快就来到了泰昌皮坊。 走进皮坊,充斥着浓浓的刺鼻味儿,宽广的院子里到处离着木架,东边是一排房屋。 只是,木架上空空如也,房屋中也是什么都没有。 整个皮坊是空的! 铁墨那张脸瞬间就寒了下来,右手紧紧攥着,手心几乎攥出了血。 皮坊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房屋货架,也不是皮货,而是里边的制皮师傅和工匠。 可是现在除了空房子空架子,一个人毛都没有。 铁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坑了。 四千两买了一个面积大点的空院子外带一排破房子。 没有制皮师傅和工匠,皮坊就是空架子。 招人?制皮这活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么? 谢坷垃气的直蹦高高,怒骂了一会儿,反手给了韩牛儿一巴掌。 “牛儿,让你在张家口这边盯着,你就这样盯着的,皮坊的人都没有了,你连个反应都没有。” 韩牛儿双目通红,抽出刀子,转身要走。 “娘了个巴子的,都怪我,我这就去找姓匡的!” 韩牛儿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铁墨的怒喝声。 “你给老子站住!牛儿,你想干嘛去?杀了姓匡的?文书都签了,白纸黑字还有画押,你找姓匡的也没有用!” “可.....可那是四千两银子,都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韩牛儿越想越委屈,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谢坷垃恨铁不成钢的踹了韩牛儿两脚,“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平日里嘴皮子利索,好像什么都知道,办点事跟瞎子一样。” 铁墨走过去,抬手拍了下谢坷垃的后脑勺。 “你别骂牛儿了,这事儿不能全怪他,这事儿也怪我,文书里没提制皮师傅的事儿,我竟然没发现。” 周定山寒着脸点了点头,“铁哥,其实这事儿也不怪你,按照规矩,皮坊抓让后,制皮师傅和匠人的去留由新东家决定。别说我们,哪怕这行经营久了的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是啊,看来这张家口可不好立足啊。咱们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外来户,别人只要想坑我们,有的是办法。” 铁墨凝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张家口讲规矩,那咱们就按规矩来,定山,你不是认识常家少东家么?可否帮着拜访一下?” “没问题,小弟这就去常家走一趟!” ...... 铁墨等人一直在客栈里等着,一直到戌时才见周定山回来。 看到周定山青白的脸色,铁墨心里就咯噔一下。 第17章亢家2公子 第17章亢家二公子 正如铁墨辽饷的一样,周定山此行毫无收获。 常家少东家常闵腾倒是接见了周定山,但是对于帮铁墨入张家口一事却没有应下。周定山也是个不服输的人,离开常家又去了一趟曹家,结果还是一样。 周定山阴沉着脸,不断地灌着茶水。 “铁哥,依小弟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否则常大公子不会把上门的好处推出去的。” 铁墨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晋商这边烧香拜码头,跟士林中拜门找座师是一个道理。拜在哪家门下,就算哪家麾下的商户。手底下商户多了,实力也就更大,没人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儿的。 常家、曹家竟然全都被上门的好事儿推了出来,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铁墨自认为没得罪过常家和曹家,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怎么来过张家口,怎么会如此不受欢迎呢? “娘个巴子的,既然想不通,那咱们就直接找人问。定山,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咱们一起去见见匡文渊,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他肯定清楚。” “嗯!” 周定山忙了半天,也着实饿得很,将桌上的面条捧过来,呲溜溜吃了起来。 韩牛儿绷着脸,嘀咕了一句,“铁哥,早就该这样做了,等见了那王八蛋,我一拳把他尿黄都捶出来。” “少放狠话,事情没搞清楚,别乱来!” 韩牛儿有些郁闷的耷拉下脑袋。 ....... 匡文渊坑了铁墨几千两银子,并没有刻意的躲起来。或许是得到一笔横财的原因吧,他当夜并没有回家,而是留宿在城内最有名的青楼鸿香馆。 谢坷垃只是稍作打听,就知道了匡文渊的去处。 子时,百姓大都睡去,街上静悄悄的,唯有鸿香馆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三楼一座优雅的包房内,匡文渊左后揽着两名妙龄女子,吃的满面红光。 方桌对面,坐着一名面貌俊逸的蓝衫青年。 “二公子,你真的不要找两个姑娘陪你玩玩?”匡文渊满口酒气,眼中尽是火热的邪意。 蓝衫青年有些厌恶的蹙了蹙眉,脸上却挂着和善的笑,珉口酒,淡淡的说道:“你玩你的,不用管本公子。你今天的事情办的不错,今晚一切花销算本公子身上。” 匡文渊大喜,松开两名女子,拱手道:“那就多谢二公子美意了,匡某就不客气了。” “请便!” 匡文渊当即起身,揽住两名女子的纤腰,打算去别的房间快活一番,可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看到来人,匡文渊微有些错愕,不过脸上却毫无惧意,而是不自觉的看向同桌的蓝衫青年。 “匡老板,你还真是够潇洒的啊!” 铁墨大马金刀的坐在空位上,丝毫没理会那名蓝衫男子,“匡文渊,老子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坑的,你最好能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匡文渊挥挥手,示意两名女子离开。铁墨突然出现,让人很不爽,匡文渊扶着桌子,不阴不阳的冷笑道:“坑钱?匡某何时坑过你的钱了?文书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啊,铁老弟此话从何说起?” “匡文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匡文渊并没有急着答话,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蓝衫青年。 自从铁墨进来后,蓝衫青年一直坐在位上若无其事的吃着酒菜,直到此时,方才放下筷子,有些不悦的转头看了铁墨一眼。 “你不用为难匡老板,你想要理由?本公子可以给你!” 铁墨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下蓝衫青年,此人面冠如玉,衣着得体,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儒雅气息,只是眉宇之间却掩藏着一股戾气。 “这位公子,不知你又是?” “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亢振岱!匡老板做的事儿,是本公子吩咐的!” 亢振岱,这个名字不仅周定山熟悉,就连来张家口没两天的铁墨也有所耳闻。 张家口这座小城,真正主事的不是张家口堡守备司,而是亢家二公子亢振岱。 铁墨脸色极为难看的站起身,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亢振岱,“二公子,你为什么这样做?咱们有仇?” 亢振岱耸耸肩,有些轻蔑的扬了扬眉毛,“没仇啊!不过没仇就不能动你们了么?你如果非要理由的话,那就是本公子看你不顺眼。” “张家口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就你们这群下贱的粗胚,也想学人做生意开皮行?真是笑话......” 周定山等人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刀扎了好几下一般,血气猛地涌上来,恨不得一刀宰了亢振岱。 铁墨死死地盯着亢振岱,左手按住刀柄,最后又不甘心的松开。 好一会儿,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冲着亢振岱摆出一副憨厚的笑容。 “嘿嘿,二公子,你欺人太甚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宰了你!” 铁墨一副傻傻的笑容,说话也没什么狠劲,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想宰人。 亢振岱愣了下神,随后看着铁墨那张憨厚的脸,终究没忍住,咧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想杀了本公子?好好好,你倒是个实诚人,想杀本公子的人很多,但你是第一个当着本公子的面明说的!” “是的,我要杀了你,一定会的!”铁墨盯着亢振岱的眼睛,神情倔强。 “好,本公子等着你,看在你实诚的份上,今天先放你们走。嘿,有意思!” 铁墨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包房。 匡文渊跑出瞅了一眼,确定铁墨等人已经离开后,又重新进了屋。 “二公子,那个铁墨是不是傻?他想杀你,还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匡文渊一边说,一边笑着摇头。这个铁墨绝对是个二傻子,傻得无可救药。 “管他是不是傻呢,陪他玩玩也不错,好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了,本公子就在张家口等着,看看他怎么杀我!” 抿口酒,叹息道:“好不容易蹦出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可千万别死在半路上啊。” 亢振岱脸上渐渐浮现一丝诡异的表情,眼中透出的笑容,让人心底发寒。 匡文渊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不怕亢振岱发怒,就怕二公子眼角含笑。 每次看到这种笑容,就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疯子。 第18章长发飘飘非仙人 第18章长发飘飘非仙人 亢振岱的话就像一把重锤,砸破了铁墨满怀希望的心。 四千两银子,再加上亢振岱那番话,让铁墨清醒了许多。 从某方面来说,自己真的该谢谢亢振岱,是他让自己认清了现实。 自己是谁?一个暗庄堡穷困潦倒的军户,哪怕当上了试百户,依旧摆脱不了军户的枷锁。 以为在暗庄堡有了一定地位,得了笔横财,就兴冲冲地跑到张家口,想占有一席之地。呵呵,真的是想多了啊。 “铁哥,我们就这样回去了?我们的钱......” “走,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铁墨站在南门口,回头望着灯火通明的鸿香馆。 铁墨百分百确信,如果刚才对亢振岱动手的话,死的一定是自己这群人。 周定山一路上一直琢磨着这两天的事情,却依旧缕不出个头绪来。 “铁哥,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亢振岱了?只是看我们不顺眼?呵呵,说句伤人的话,以咱们现在的情况,亢振岱根本没必要理会我们。”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早晚要搞明白的,眼下咱们还是先去北边走货吧。” “可....我们没有皮坊.....” “没有皮坊,我们就把毛皮弄回来卖,只不过少少赚些罢了。” “嘿,只要老子能活着从北边回来,就一定会回到张家口的,到时候,我要让亢振岱死!” “他可以不待见咱们,却不该侮辱我们!” 铁墨握紧腰刀,迈步走出了张家口南门。 今夜月色明亮,挺直的后背如一座铁塔。 ...... 一夜赶路,伴着朝阳云霞,铁墨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暗庄堡。 黎明下的暗庄堡青烟袅袅,朴实而纯粹,庄子大门口的草垛上,一名男子直直的站着。 他一身破袄,手握木棍杵着草垛,侧着脑袋,仰望着天边的朝霞。寒风大作,枯草沙沙,一头乱发翩翩起舞。 猛男长发随风飘,不是仙人就是彪! 眼前这位肯定不是什么仙人,那自然就是个彪货了。 铁墨打马向前,斜着眼打量了下男子,“钻地鼠,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大清早的站高处吹冷风。” 钻地鼠好不尴尬,木棍子耍了一圈,咚的一下跳到地上。 “呵呵,老子可是专门等你的,怎么样,老子刚才的姿势是不是像个将军?” “???”铁墨顿时有点惊讶了,“嘿,你像个将军,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早回来?” “我不知道啊,只要天天在这里等着,总能等到吧?” 铁墨翻个白眼,打马进了庄子。钻地鼠这货,实在是太油滑了,根本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 钻地鼠跟在马后边,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小铁,听说你要去北边走货,算我一个咋样?” “你要去?你可知道?这一去,多半可能死在半路上。” “知道啊,但老子还是想去,我得想法赚点钱换身新袄,你瞧瞧我这身破袄,都挡不住风了。” 铁墨只是稍作犹豫,便点了点头,“行,算你一个。” 谢坷垃和韩牛儿大急,刚想说些什么,周定山给他们打个手势,示意别多嘴。 这段时间,周定山对铁墨了解了许多。铁墨看上去憨厚,甚至有点傻里傻气的,但实际上绝对是个智计百出的狠人。 真要是憨傻,能带着十几个人把白腰山贼寇耍的团团转? 别人不知道白腰山的事情,周定山越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 北上易货,铁墨将曺猴子留了下来。 曺猴子的任务也很重,一方面要守好家,另一方面要尽可能的挖制皮工匠。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七,西北风大作,暗庄堡二十九名军户在铁墨的带领下,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长长的驼队,载着重重的货物,两侧二十多名持刀的军汉,目光中透着希冀与决然。 寒风飒飒,驼铃声清脆悦耳,此去漠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驼队绕过张家口,一路向北,当来到大青山以北,入目一片荒凉与死寂。 最前方,一名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大胡子捂着脸,大声吼了吼,“前边就是驼铃坡,到那里停下休息,吃完饭赶紧睡觉。” 铁墨看看天色,这才刚过午时,不免有些纳闷,于是蹭了蹭身边的韩牛儿,冲对方使了个眼色。 韩牛儿一路小跑,将腰间的酒袋递给范老歪。 范老歪也没有客气,珉口酒,咧着嘴叫声爽。 “老歪叔,时间尚早,咱们干嘛这个时候休息?” “呵呵,既然找我做向导,就一切听我的,到了驼铃坡好好睡觉。” 范老歪将酒袋还给韩牛儿,继续往前走去。 韩牛儿回到铁墨身边,郁闷的瞪了瞪眼,“那老东西鬼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你笨啊,牛儿、坷垃,你们的任务就是跟着范老歪,能学多少本事就学多少本事。记住,真正有用的东西,都是不择手段偷学来的,多用点心。” “哦!” 韩牛儿和谢坷垃无奈的摇摇头,加快脚步赶上了范老歪。 石虎缩着脖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范老歪。 “小铁,我也去吧!” “你去?”铁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虎哥,他要是不教你呢?” “不教?老子一拳把他屎尿捶出来!” “那你还是别去了!” 铁墨觉得自己得看好石虎,要是让石虎去凑热闹,估计不出两天,范老歪就得被揍死。 懒得理会石虎,招招手将后边的周定山喊过来,二人小声嘀咕起来。 “定山,你琢磨明白没有?” “没有!” 这时身后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埋汰声,“真笨,这点事儿都想不明白。” 周定山眉头一挑,转头瞪着对方。 “钻地鼠,你说什么风凉话,我们笨?那你倒是说说。” “嘿,那我就教教你们。” 钻地鼠说着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定山腰间的酒袋。周定山甚是无奈,解下酒袋扔给了钻地鼠。 喝口酒,钻地鼠这才心满意足的咂嘴道:“冬天和春天不一样,冬天里的沙漠戈壁到了晚上那是能冻死人的,晚上在沙漠里休息,那就是在找死。” “但凡走漠北的老手,都知道白天趁着暖和睡觉,晚上赶路,人只要动弹起来,也不容易被冻死。” “过了驼铃坡向北二十多里地便是大漠,若是不休息,等到了大漠边缘,正好天黑。所以,范老歪让驼队在驼铃坡休息也没错。” 说着话,钻地鼠有抿了一口老酒,“而且啊,到了大漠里,想要辨别方向,星星要比太阳和月亮靠谱多了。” 原来如此! 铁墨和周定山支起耳朵,可钻地鼠却闭上嘴不说了。 铁墨眯起眼睛,恨不得一刀剁了钻地鼠,这老家伙说了一大堆,偏偏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说。 沙漠里如何星辰辩位? 第19章大漠长夜 第19章大漠长夜 重新回到驼铃坡,心中百感交加,寒风中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 驼队按照范老歪的吩咐,在避风处休息,铁墨与周定山等人轮流警戒。 虽然范老歪一再强调不会出什么岔子,可铁墨却不敢有半点放松,他可不想重蹈巴卓资的覆辙,阴沟里翻船。 半天过去,当夜色降临,范老歪开始催促队伍起身赶路。 风,冷了许多,夜幕下的旷野无边无际,带给人莫名的压力。 前行一个时辰,一脚踏进了大漠边缘。 天空只有一丝月牙,星辰满布却光芒微弱。 除了范老歪,其他人几乎全都是第一次进入荒漠,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沙漠里的风冷冽如刀,温度更是骤降,寒气就像万把无形的利刃,刺着厚厚的棉袄。 双手抬起,遮住嘴巴,轻轻地哈一口热气,转眼间化作一层白霜。 铁墨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夜里赶路了,这种严寒环境,夜里要是停下不动,半个时辰就能把人冻成冰棍。 怪不得很少有人冒险冬天北上易货,这完全是在与天搏命啊。 身在大漠,机械的赶着路,狂烈的寒风中,早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只知道走了很久,范老歪让驼队停下来暂时休息一下。 说是休息,也是喂养骆驼,人却不能停下不动。 除了喂骆驼的,其他人全走站在骆驼圈里,跟着范老歪踱着步子。谢坷垃取下骆驼上的水袋,刚想喝一口,却被范老歪一把夺了过去。 谢坷垃不由得瞪着眼气道:“你干嘛?那是我的水袋!” “你的水袋?嘿,只要过了大青山,什么时候吃喝,喝多少水,都得听我的,你忘了?” “我.....可是我真的很渴.....” “渴?不,你不渴,就算渴了,老子不发话,你也不能喝。” “你.....欺人太甚.....” 谢坷垃也只能发发牢骚,他也清楚,只要进了沙漠,哪怕是铁墨也得听范老歪吩咐。 片刻之后,驼队继续赶路。一路上,队伍很少有人说话,有的只是阵阵驼铃声。 不说话,只是为了节省体力,保存温度。冬天的夜色大漠里,每说一句多余的话,那都是浪费温度。 寒冷的黑夜,似乎无比的漫长。每走一段,范老歪都会停下来看一会儿星星,每当这个时候,铁墨等人都会躲在远处仔细观察一番。 渐渐地,铁墨也看出点门道了。 范老歪似乎一直冲着北极星走。 荒漠之中,靠北极星辩位,这是很基本的天文知识。铁墨觉得很简单,但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一门谋生知识。 范老歪可不知道自己的辨别方位的技能已经被铁墨学去,看了会儿星星,还故作高深的叹了口气。 “哎,今天的星星太亮了,有点不好辨识。” 铁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挺能装的。星星亮一点,不是更好辩方位么,难不成还能亮瞎你的眼? 驼队一路前行,按照北极星位置,所走方位并不是正北,而是往西北方而去。 走了不知多久,停了一会儿,继续前行。 看着队伍前方的范老歪,铁墨渐渐皱起了眉头。 周定山看出铁墨神情有些不对,故意走慢一些,小声道:“铁哥,有什么不妥?” “刚刚咱们是朝偏西北方向走,但是这会走的方向却是正东!” “正东?铁哥,你懂看方位?”周定山眉头大皱,双泉海可是在北边的,无论怎么走,方向应该偏北才对啊,往正东方向走,不是越走越远么? “嗯,刚范老歪辩方位的时候偷学的。” “这.....正东?范老歪想干嘛?我这就去问问他!” “别,他是向导,或许他这样走有他的原因,咱们要是无故猜疑,反而让这老小子不痛快。万一这老小子撂挑子回去,咱们可就抓瞎了。” 周定山两眼一翻,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兄弟们成功走一趟漠北,以后就不用吃范老歪的鸟气了。 ...... 第一夜,终于在一声欢呼中结束。 石虎指着天边,又蹦又跳,“快看,那里有光,天要亮了,娘滴,终于熬过来了。” 天际边缘吐露一丝鱼肚白,阳光慢慢透过云层,照亮眼前的世界。 入目金黄色的山丘,远处层峦起伏,连绵不绝。 一名军户欢呼一声,撒开骆驼缰绳,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刚想闭上眼,范老歪手里的鞭子就抽了上去。 啪的一声,军户脸颊上多了一道红色的伤痕。 “废物,赶紧站起来,这个时候躺下睡觉,你是想死么?” 范老歪还待再抽,铁墨伸手攥住了鞭子。 “范老哥,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冲我说,这些都是铁某的兄弟,要打也是铁某打。” 铁墨不容置疑的语气,让范老歪有些生气,可看到铁墨眼中的狠色后,他诺诺的点了点头。 “铁爷,咱们之前说好了的,到了大青山北边,一切听我的。” “铁某晓得,但不包括随意打人,铁某的兄弟,要杀要剐也是我说了算!” “行!” 范老歪悻悻的离开,这时军户李小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铁爷,对不起。” “没事儿,再坚持一下。黎明时分,是身体最困乏的时候,也是最冷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嗯,铁爷,放心,我还能撑得住。” 发生一件小插曲之后,范老歪显然心里有气,故意加快了步伐,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身后的汉子全都紧紧地跟着,一个掉队喊累的都没有。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阳光洒下一丝暖意后,范老歪找了一处背风的沙丘,让驼队停下来歇息。 荒漠里的第一夜,算是平安度过,只是前边的路还很漫长。 就这样驼队趁着白天最暖和的时间睡觉,剩余时间要么喂骆驼要么赶路。 披星戴月,冒着寒风,一连走了四天。虽然期间有人染上风寒,但因为备了药,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四天时间里,还算太平。 第五个夜晚,月牙消失不见,只有星辰还在散着微弱的光。 夜沉如水,寒风萧索,范老歪走在队伍前方,当越过一个沙丘后,他猛地止住脚步。 身后的石虎一直闷头走路,一不留神,巨塔般的身子直接把范老歪撞了个趔趄。好在范老歪一直用厚布裹住口鼻,否则非吃一嘴黄沙不可。 “老范,你干嘛呢?” “石老虎,你眼瞎啊,你看看前边沙丘上是什么!” 石虎赶紧抬头往前方看去,只见前方沙丘闪过两道幽绿色的光芒,那光很细小,正缓缓移动。 石虎这辈子那见过这玩意儿,一想起关于沙漠里的传说,他脖子一缩,迈开腿往后退了退。 “鬼?” “不是鬼!” “那是什么东西?” 第20章荒漠独狼王 第20章荒漠独狼王 范老歪爬起身,吞吞口水,不自觉的离着石虎近了一些。 “是沙漠狼!看来我们离着大漠边缘不远了!” “狼?沙漠里有狼?” “当然有狼,不过既然此处有狼出没,就证明咱们快走出沙漠了,大漠深处,就算是狼也活不下来的。” 铁墨带着周定山赶了上来,看了看前边的情况,不无担忧的说道:“老范,要不要把这头独狼赶走?” 范老歪忙不迭的摆了摆手。 “别,千万别,咱们继续赶路。狼都是成群结队,它们可是大漠里最聪明的家伙,只要我们保持好队形,狼群就不敢轻易攻击我们。” “我们越是惊慌,越容易受到攻击,狼,能闻到恐惧的气息。” 铁墨点点头,示意麾下军户全神戒备,一时间驼队变得更为紧密。 驼队越过沙丘,继续前行,而那头独狼一直不远不近的跟随。 不知过了多久,骆驼们开始惊慌起来,驼铃声杂乱无章的响起,弄得人心不安。 还没安抚好骆驼,就见远处沙丘上多了几十双幽绿色的眼睛。 狼群,终于还是出现了。 军户们赶紧安抚好骆驼,随后分出一些人抽动兵刃,准备好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狼群。 “嗷呜......嗷呜......” 群狼嘶吼,在这空寂的荒漠中传向远方。 狼群虽然出现了,可不知为何,却与之前那头独狼保持着一段距离。独狼没有动,狼群也没有动。 驼队与狼群,就这样互相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头独狼沿着沙丘慢慢朝着驼队走来,铁墨拔出腰刀,大踏步迎了上去。 人与狼,王对王。 铁墨也是个有脾气的人,独狼敢只身前来,我堂堂男儿,也不能输了人类的气势。 独狼停在前方十丈处,夜色下,根本看不清它的身形,只有那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摄人心魄。 铁墨持着刀,丝毫不惧。 不知过了多久,独狼突然转过身,发出一串刺耳的嚎叫。 “嗷呜呜.....嗷呜呜.....” 一声吼叫,独狼转身朝着沙丘走去,而狼群竟渐渐消失不见。 狼群消失了,独狼却没有走,依旧维持着固有的距离。 铁墨有点懵了,这头独狼是什么意思?是蔑视还是别的? 难道它觉得可疑独狼战群雄? “老范,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头狼王吃错药了?” 范老歪脸皮抽搐,有些后怕的抱紧了膀子,“我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先别管这个了,既然狼群暂时退了,咱们就继续赶路。” “也是!” 铁墨仔细一想,狼群都退了,还怕你一头独狼王? 惊魂过头的驼队,在范老歪的指挥下,继续赶路。不过余下的路,范老歪说什么也不敢走在最前边了。 说来也怪,独狼依旧不远不近跟着,可是当黎明的阳光出现时,它又不见了。 远处沙丘上出现一截断墙,范老歪像是看到了金山一般,惊喜若狂的朝前奔去,由于跑的太急,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到啦,哈哈,到望月坡了。” “望月坡?” 铁墨等人不明所以,倒是一路上一直装哑巴的钻地鼠终于开了口。 “相传先祖永乐皇帝远征蒙古时,夜间行军迷了路。就在濒临绝望之际,看到一段残破的城墙,站于残墙之上,看月升之处,行军十余里地,竟找到一处沙海水源。有了水,大军熬了过来,次日天色放亮,罗盘恢复正常,仔细一看,水源与月升之处同在正东方。从那以后,永乐皇帝为此地命名望月坡,到了这里,迷路者可辨方向,脱水者可得水源。” 铁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有些不信的戳了戳钻地鼠,“你说的是真的么?” “不保真,一切是道听途书,不过有水源应该是真的,要不姓范的能高兴成这个熊样子?” 果然,此时范老歪正靠着残墙咕咚咕咚喝水呢,一点也没怕浪费。 看到这里,铁墨等人哪还忍得住,各自拿出水袋喝了个足,当然也没忘记让骆驼好好美上一顿。 在残墙东边,果然找到了一处天然的水源,不知何故,寒冷的季节里,水源竟然没有结冰。 补充完水源,休息了约有一个时辰,范老歪开始催促驼队赶紧赶路。 “今天先不歇息了,到了望月坡,再往北走五个时辰,就可以走出这片该死的大漠了。咱们抓紧点,扛过去,只要撑得住,我们就可以在天黑前走出沙漠,到草原上过夜。” 驼队继续赶路,没有了独狼王这个威胁,范老歪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又开始当起了队伍先锋官。 铁墨大皱眉头,他跟周定山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戒备,却什么都没说。 夜里赶路,有受到狼群威胁,骆驼还能撑得住,但是人却有些撑不住了。有几个军户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就连韩牛儿也忍不住出生抱怨起来。 “老范,要不歇歇吧,兄弟们实在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没等出沙漠,兄弟们就先躺下了。” “不行,胜利就在眼前,赶紧跟上!” 范老歪俩眼一瞪,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铁墨走到范老歪面前,拉着他走远一些,拱手笑道:“老范,你就行行好,反正都快出沙漠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你说是不?” “铁爷,马上就要出沙漠了,忍忍就过去了。” “老范啊,你说我要是不想忍呢,我就想休息下。” 范老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嘴角一撇,阴恻恻的笑道:“铁爷,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你现在这样做,让范某很难办啊。” “老范,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就当给铁某个面子行不行?”铁墨招招手,周定山背着包袱跑了过来。 不需铁墨发话,周定山从包袱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了范老歪。 “老范,收着,就让兄弟们休息下吧!” 看着眼前的银子,再加上铁墨冷厉的眼神,范老歪无奈的叹了口气。 “得,就按铁爷说的办,不过下不为例。” “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老范,你也得理解下,我这些兄弟都是头一次趟路,跟你是没法比啊!” 铁墨有说几句好话,范老歪这才有了几分喜色。 既然是休息,范老歪也不客气,找个地方躲在骆驼肚子下呼呼大睡。 铁墨远远的看了范老歪一眼,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定山,悄悄地通知兄弟们,从现在开始,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要乱动,哪怕拉屎也得给我拉裤裆里。” “嗯!只是,铁哥,真的要出事儿?” “不知道,总之有备无患,咱们都是趟路的生瓜蛋子,多加份小心总没错!” 铁墨也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总觉得范老歪这个人有问题。 第21章山顶顺风尿湿鞋 第21章山顶顺风尿湿鞋 午后,趁着最暖和的时候,驼队重新踏上前行的路。 范老歪依旧走在最前方,领着驼队一路向北,行出不到两里地,又折向了东边。 范老歪自认为做的很巧妙,可是这一切却被细心地铁墨看在了眼里。 到了此时,铁墨几乎百分百断定范老歪有问题了。因为不知道范老歪想干嘛,所以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 而且,不管怎样,还得先走出沙漠才行。 临近傍晚,视野内终于出现一点植被,虽然只是稀疏的枯草,但驼队还是发生了一阵欢呼声。 二十多名毫无经验的军户,能不死一人的情况下闯过南大漠,绝对算得上奇迹了。 荒芜的隔壁,低矮的沙草,放眼望去,远处似乎有青山与天际相连。 范老歪灌一口烈酒,指了指右前方。 “兄弟们,再加把劲,再往前走十里地,我们就可以去蒙古人那里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烤肉了!” 今天时间,干椒粗饼,就着冷水,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闻听有肉吃,军户们全都露出兴奋的目光,脚上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正如范老歪所说,前行十里地,擦黑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处火光。微弱的光芒下,闪烁着灰白色的蒙古包。 范老歪开心的灌了口酒,豪气云干的挥了挥手,“走,咱们去蒙古包里找肉吃。” “吼!” “有肉吃啦!” 军户们恨不得直接飞到蒙古包里,喝酒吃肉,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范老歪头也不回的朝蒙古包走去,却没留意到铁墨和周定山已经落在了队伍最后方。 铁墨跟周定山耳语几句,揣着手闷头走向蒙古包。身后的钻地鼠一溜烟的跑过来,一把拽住了铁墨腰间的酒袋。 “小铁,你身上这两袋酒给我呗?” “不行,这可是上好的汾酒陈酿,等着去双泉海换好东西呢,你要喝,就去喝别的酒!” 铁墨赶紧捂住酒袋,往后退了两步,与钻地鼠拉开一段距离。 几天时间,铁墨对钻地鼠也算了解了一些。此人嗜酒如命,脸皮奇厚,惯会吹牛耍无赖,。 总之,钻地鼠身上,缺点很多,优点暂时还没看到。 钻地鼠吸吸鼻子,直勾勾的盯着酒袋,“不就是陈酿?相信我,你把这两袋好酒给我,老子保证不会让你后悔的。” 生怕铁墨不信,钻地鼠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神情严肃道:“你得相信我,给我两袋酒,我能救你们的命,怎么样,这买卖做不做?” 铁墨心中诧异,看来钻地鼠也察觉到又危险了,亦或者他早就知道点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铁墨咬着牙解下酒袋,斜着眼看了看钻地鼠,“我怎么知道可不可信?万一你喝了酒不办事儿呢?” “嘿,再怎么说咱们也认识三年时间了,你就这么不信老子?难道还要老子发个毒誓?” 钻地鼠搓着脸颊,很是不爽。铁墨只是淡淡的看着,什么也没说。 钻地鼠吐口浊气,只好无奈的举起右手,五指向天。 “今日我沙雕对列祖列宗发誓,如果喝酒不办事儿,就叫我.....” “山顶顺风尿湿鞋,出门双腿被打瘸!” “呼呼,这样总该可以了吧?把酒.....诶?你怎么这幅表情,见鬼了?” 钻地鼠突然发现铁墨神情有点不大对,只见对方半张着嘴巴,像是在吹口哨。一双眯眯眼,努力瞪大着。 “咳咳,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 “沙雕啊?有问题?” “没问题,你这毒誓发的还算可以,酒给你!” 把两袋酒扔给钻地鼠,铁墨转身就走,赶紧离那个人远远地。 沙雕?这名字起的,怎么不叫沙鸟呢? ..... 一共五座蒙古包,并排立于草地上,不远处便是低矮的青山。由于山丘阻挡,这里的风小了许多。 范老歪跟其中一名蒙古人耳语一番,没过多久,驼队就获得了许可。 这里的蒙古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从南而来的汉人商队,见到驼队并不觉得惊奇,也没有太多的仇视。 明朝末年,在大漠草原上,汉人和蒙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的矛盾。 蒙古人的日子不好过,所以经常南下打草谷,弄得边关经常械斗不止,冲突不断。 但同样,蒙古人也渴望贸易,他们也不想流血,如果能通过贸易过上好日子,他们才不会跑到南边刀头舔血。 而且,蒙古分裂城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各部落跟大明的关系也不一样。 如此一来,就造成了蒙古方面诡异的状况。 时常有蒙古部落南下打草谷,大明边军也经常北上报仇,按说蒙古人应该对汉人恨之入骨才对。 事实上恰恰相反,打草谷归打草谷,可是对于那些愿意北上跟蒙古各部易货的商队,蒙古人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蒙古人也不傻,如今大明边境管辖越来越严,再加上有些蒙古部落跟着后金一起闹事,朝廷大有关闭边境贸易的趋势。 敢于北上易货的汉人商队,从某方面来说,等同于提着脑袋走私货物。如果把这些商队抢了杀了,那以后谁还来蒙古这边易货? 没有贸易,蒙古的牛羊毛皮卖给谁?盐巴从何来?铁从何来? ....... 五座蒙古包,住着二十几口蒙古人,其中青壮男子居多,女子很少。 铁墨大皱眉头,自从进来后,居然没看到一个蒙古老人。 通过范老歪的介绍,领头的蒙古人叫乌拉卡。乌拉卡很热情的让人宰羊煮酒,众人席地而坐,一边烤火,一边闻着烤肉飘出的香味儿。 “我的朋友,这里牛羊管够,还有芬芳马奶酒。” “站起来,让我们共饮一杯!” 乌拉卡端着瓷碗,豪气的喝了一碗酒,范老歪也是有样学样。 铁墨并没有和马奶酒,而是拿过酒袋,轻轻的抿了一口。 乌拉卡眉头一皱,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朋友,可是嫌弃我们的酒?” “不是,喝惯了高粱酒!” 乌拉卡脸色一寒,砰地一声将瓷碗摔到了地上。范老歪赶紧靠过来,将面前的马奶酒端了起来。 “铁爷,你不能这样啊,这是瞧不起乌拉卡啊....” “哦?那老范,你替我把这碗酒喝了吧!” “我......” 范老歪心神一动,猛地抬起头,他看到铁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第22章7匹狼 感谢老朋友宅男的万点打赏! 各位书友老铁们,有富裕的可否打赏点,新书期冲榜,跪求!! ...................... 第22章七匹狼 几乎是瞬间,范老歪扔掉瓷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多了一层冷意。 “乌拉卡,发信号,动手!点子扎手,看破局了!” 乌拉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他看到范老歪手里多了一把刀后,这才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截竹筒。 举起竹筒,刚想拉绳索,嗡的一声,一枝羽箭如流星划过,将乌拉卡的左手腕射了个对穿。 “啊.....” 吃痛之下,手里的竹筒掉在地上,乌拉卡捂着手腕嗷嗷直叫。 周定山几个跨步向前,将地上的竹筒插在腰间。 几乎是在周定山放箭的同时,铁墨爆喝一声,抽出身前的刀,反手将身边两个发愣的蒙古男子砍倒在地。铁墨出手又狠又快,两名蒙古男子根本毫无反应。 转眼间二十多名军户分散开来,早在动手之前,他们就盯准了各自的目标,所以一旦行动,丝毫不乱。 铁墨带着军户突然发难,范老歪以及附近的蒙古人反应不及,不到一炷香时间就被杀的大败。 铁墨早有吩咐,所以军户们动起手来丝毫没有手软,无论男女,一律格杀。 诺大的蒙古包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儿,惨嚎声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是散落一地的尸体。 虽然是暴起发难,军户们还是付出了伤亡五人的代价。 范老歪并没有死,但是他早已没了之前的镇定,有的只是恐惧与慌乱。 脸色苍白的范老歪跪在地上,身子如筛糠一般,他绞尽脑汁,也没想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应该是猎人的一方,反而变成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为什么?” “为什么?”铁墨揪着范老歪的乱发,冷冷的笑着,“入大漠之后,没过多久,你就转头向东。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但就想着,或许向东走能尽快走出沙漠,所以也没说什么。” “可是,自从当了望月坡,我就越来越怀疑你有问题了。既然快走出沙漠了,时间又尚早,干嘛还那么着急呢,找时间休息一下不是更好?” “可你呢?催促着队伍赶路,似乎有意想让兄弟们变得疲惫不堪。嘿,幸亏老子当时没上你的当。” 现在想想,着实有些后怕。如果兄弟们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一路疾行,到了这里,正是最为困乏的时候。 困乏之下,首先不是喝酒吃肉,而是倒头大睡。一旦倒头大睡,后果可想而知! “其实,到这会儿,我还不敢断定你一定有问题,但是,离开望月坡不远,明明转向向东,你却告诉大家是朝北走。” “呵呵,如果这时候我还不提高警惕,恐怕现在早成你们刀下亡魂了!” 范老歪如同瘫了一般,脸上露出傻笑,“嘿嘿,原来如此......都说你傻,你不傻啊,你把大家都骗了。” “我范某人玩鹰多年,最后却被小家雀啄了眼!” 铁墨眉头一挑,甩手狠狠地扇了对方一巴掌。一巴掌下去,又重又狠,打得范老歪摔倒在地,满嘴的血水。 “姓范的,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范老歪艰难的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血水,他垂着头,连跟铁墨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我.....我本来就是想抢了你们的货的,可有人想要你们死,我只能照办......” “嗯?对方是谁?”铁墨心中一寒,最近得罪的人里边,有能力又想让他铁某人完蛋的,似乎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人是亢振岱?” 范老歪猛地一惊,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接下来说说乌拉卡的事情吧,这里一个蒙古老人都没有,可不像是正常的蒙古聚集地。” 范老歪面露苦笑,之前他回答的很痛快,可提起乌拉卡,反而犹豫了起来。 “连这点破绽也让你看出来了......乌拉卡和我一样,都是七匹狼的人......” 范老歪断断续续的说着,一点点介绍着七匹狼的情况。 七匹狼,是一支严密的马匪组织,五年前崛起于漠北草原。七匹狼以狼群命名,讲究严密的合作,领头之人叫黑毒,外号黑狼王。 七匹狼是个严密的马匪组织,里边有汉人也有蒙古人,一共有四十来人。这支马匪活跃在北大漠与南大漠之间的草原上,靠着打劫过往商队以及蒙古小部落为生。 当地蒙古部落也对这支马匪恨之入骨,但七匹狼组织严密,居无定所,来去如风,蒙古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七匹狼凶名赫赫,恶名昭彰,但很少有人知道这支马匪是亢振岱扶持起来的,其中好多汉人刀客都是亢振岱送过来的。 靠着这支马匪,亢振岱做了些无本买卖,也打压了不少敢于跟自己作对的晋商。 以前,七匹狼大多时候都是只拿货不杀人,但是这次,亢振岱亲自下了口令,人货全留。 对于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粗胚贱民,亢振岱的容忍度几乎等于零。 ....... 范老歪泪涕横流,如风中的一棵枯草,他哀求的跪在地上,不断打着哆嗦。 “铁爷,求你放我一条狗命吧,我也是没办法啊,都是亢振岱逼的。” “铁爷,你留小的一条命绝对有用,我可以帮你对付黑毒.....” 铁墨将范老歪踹到一边,凝眉思索起来。七匹狼黑毒,此人必须除掉。 铁墨不是没想过立刻让驼队赶路,可驼队赶路,肯定瞒不过黑毒的人。以驼队的速度,能跑得过七匹狼马匪么? 不把七匹狼余下的人宰了,驼队别想安全北上。 范老歪躺在地上不断痛苦呻吟,铁墨蹲下身,小声说道:“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放出竹筒里的响箭,黑毒就会派其他人过来!” “黑毒一起来么?” “不知道.....铁爷,我真的不知道啊,说句话你可能不信,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黑毒......” “是吗?” 看范老歪不像是撒谎,铁墨只好作罢。 将周定山、石虎等人叫到蒙古包中后,众人无不脸色愤懑,一脸杀气。 “铁哥,发话吧,接下来要怎么做?” “嗯,一会儿大家都埋伏起来,放出响箭,等七匹狼余孽到来后,一个不准放跑。这次,我要让七匹狼在草原上除名。” “是!” ....... 一片山丘下,寒风吹拂,火把闪耀。 一名男子坐在马背上,双目凝视着远处。 他一身黑袍,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风鼓动着黑袍,像一只夜下的幽冥。 第23章酒鬼杀手 第23章酒鬼杀手 黑毒,隐藏在夜色下的致命毒药。 无声无名无人认识,这就是他想要的,所以当年才给自己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这些年,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七匹狼的威名越来越盛,而真正知道他黑毒的却寥寥无几。 杀过多少人了?黑毒也不清楚。 有人说他是亢振岱手中最锋利的矛,对此,黑毒从来不做什么辩解。这样其实挺好的,好处一起分,恶名甩给亢振岱。 今夜又是一桩好买卖,那么多的货可以换回不少好东西了。 黑毒不知道亢振岱为什么会对一群穷军户如此赶尽杀绝,这里边一定有什么猫腻。 一支响箭腾空而起,锐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异常刺耳,红色的光芒拖着鱼尾飞向天际。 黑毒攥紧马缰,轻轻抬起了手,“提亚,带着人去接应乌拉卡,记住,先不要杀姓铁的,我有话问他。” “是!” 提亚骑马向前,带着十几名马匪朝着远处的蒙古包奔去。 黑毒并没有动,他带着两名马匪依旧留在原处。看着提亚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黑毒眉心一紧,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 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旁边一名亲信摘下旁边的酒袋,狠狠地灌了一口。 “老大,看来乌拉卡他们办事还挺顺的,我还以为他们得过了子时才能完活呢。” 一句无心之言,却让黑毒猛地醒悟过来。 “不好!乌拉卡那边出事儿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看破了局,双方展开厮杀,乌拉卡应该早就放响箭了才对。 如果一切顺利,把肥羊迷倒,乌拉卡放响箭的时间也应该是子时以后才对。 总之,响箭发出的时间不对劲儿。 发现不妥,却已然不及,提亚那些人骑得都是快马,这会儿想追也追不上的。 黑毒咬咬牙,还是打马朝着蒙古包奔去。 离着蒙古包越来越近,黑毒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那里浓烟滚滚,有一处蒙古包燃着火焰,风吹余火,夹杂着一丝怪异的味道。 黑毒太熟悉这种味道了,这是焦尸与鲜血的味道。渐渐地,可以听到那里传来微弱的厮杀声。 那里有鲜血厮杀,火光冲天,唯独没有人离开。 黑毒彻底的绝望了。 完了,上当了,提亚那些人被包了饺子。 黑毒心有不甘的攥紧了双手,他搞不懂乌拉卡那边出了什么岔子,竟然到死都没能传个口信,甚至还把响箭落到了对方手里。 这群人,真的只是一群不要命的军户么? 看破杀局,反杀乌拉卡众人,夺下响箭,将计就计。 如果这群不要命的军户是一群恶狼,那么他们一定有一头聪明的狼王。 ....... 黑毒远远的看着,当确定没人回来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走!” “老大,提亚他们......我们不管了?” “你们若是想死,可以去救提亚!” 黑毒调转马头,眼中没有一丝留恋。 七匹狼是一群因利益聚在一起的亡命之徒,入了这行,生死各安天命。 义气?多么奢侈的的东西啊。 黑毒没有管另两名亲信,刚想抖一抖马缰,耳中传来一阵轻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有人在夜色下朝这里奔来。黑毒抽出马背上的弯刀,谨慎的扫视着四周。 借着暗淡的星光,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急速奔跑,像一头凶猛的猎豹,手中一把长刀倒拖。 那个人太快了,黑毒根本来不及打马奔逃,本能的挥刀迎上。那人身材高大,却一点都不笨拙,眼看着弯刀朝头顶砍来,弯腰躲过,手中长刀借势向上一扫,朝着黑毒手腕扫去。 黑毒心神一紧,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自从记事以来,还从来没见过这种诡异的招式。 弯刀继续砍下去,对方的后背肯定要受伤,但自己的手肯定也保不住了。 黑毒可不想做这种交换,只能无奈的收手。可手腕刚收回,那人竟纵身一跃,猛的转过了身,右手腕一翻,长刀瞬间递到了左手中,随后左手又是借势一挥。 这一刀迅若流星,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长刀扫过,魁梧的汉子也随之落在地上。他没有看马背上的黑毒,而是弓着背朝前奔去,手中长刀左右劈砍,看上去没什么招式,偏偏出刀速度快得吓人,黑毒身后的两名马匪毫无招架之力,闷哼一声,滚落马下。 两名亲信死了,黑毒依旧坐在马背上,只是手里的弯刀却从手中滑落。 他双手慢慢抬起,捂着自己的脖子,可无论怎么捂,鲜血还是从手指缝中渗了出来。 黑毒睁着眼,惊恐的看着那个男人。 好快的刀法,好诡异的招式,他,真的好像一个人。 “你.....你.....是.....沙鬼!” 男子将长刀杵在地上,手指敲打着刀柄,不咸不淡的说道:“好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老子。” “沙鬼......咳咳.....不冤......” 黑毒惨笑一声,身子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双手无力地落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男子叹口气,长刀重重的砍下。 ....... 火光闪烁的蒙古包里,铁墨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一场惨烈的厮杀结束了,七匹狼的余孽被除掉了,可是铁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早做好了埋伏,虽然有心算无心,可还是死了四个兄弟。 七匹狼,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马匪,十来个人,绝对劣势下,竟然还能拖着四名军户垫背。 一名穿着破袄的乱发男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了进来,他右手拖着刀,左手提着一颗人头。 见到铁墨后,甩手将人头扔了过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颗人头,铁墨腾地一下跳了起来,随后冲对方瞪了瞪眼,“沙雕?这人是你杀的?” 钻地鼠找个角落坐下来,美美的灌了两口酒。看到铁墨一副不信的表情,他耸耸肩笑道:“不是我杀的,还是你杀的?怎么样?老子跟你说过,不会白喝你的酒的。” “他是谁?” “黑毒!” “他是黑毒?你把黑毒宰了?” 铁墨心中大惊,忍不住盯着钻地鼠多看了两眼,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破袄懒汉了。 “沙雕,你到底是谁?” “老子叫沙雕,暗庄堡破庙一酒鬼,至于以前的事情么,记不起来了!”钻地鼠裹了裹破袄,头枕着刀柄倒头就睡。 钻地鼠不想提以前的往事,铁墨也就没有继续逼问。可是,脑海中依旧有一个问题挥之不去。 “你先别忙着睡,你手里这把长刀从哪来的?” “一路带来的啊!”钻地鼠不屑的撇了撇嘴。 “一路带来的?你把刀藏哪了?我怎么没发现?” “藏哪儿了?你猜!” 铁墨为之气结,冲着钻地鼠吐了口浊气。我猜?我猜你妹啊。 第24章好凶残的狠人 第24章好凶残的狠人 提亚惊疑不定的跪在地上,眼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当看到那颗人头后,提亚心中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活命。 提亚不知道哪个铁墨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但是他知道想要活命,就得拿出能打动人的筹码。 “铁爷,只要你不杀我,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先说说吧,看看铁某感不感兴趣!” 铁墨也没想到提亚竟然如此上道,之所以不忙着杀提亚,就是想从提亚身上得到点有用的东西。 七匹狼为祸多年,吞下的货物无数,这些东西去了哪儿?铁墨相信,七匹狼一定有一处藏宝地。 “铁爷,我相信你一定感兴趣的,你可知道常家大小姐常闵月?” “常闵月?”铁墨面露茫然之色,常家他倒是知道,但是常闵月之名还是第一次听说。 一看铁墨这幅表情,提亚当即就有些傻眼了。提亚实在想不通,能够北上走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常闵月? 提亚哪里知道,铁墨之前一直窝在暗庄堡,所见所闻一直绕着暗庄堡巴掌大的地方转悠,不知道常闵月一点都不稀奇。 周定山赶紧弯下腰,趴在铁墨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常闵月是常家少东家常闵腾的同胞妹妹,此女出生时天降瑞雪,于是取小名雪儿。 常闵月天资聪颖,丽质天生,七岁时通读《三字经》,开始研习琴棋书画。十一岁时,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名动晋中。如今你那近二十芳华的常闵月更是艳丽动人,清冷高贵,更难得的是她性情坚毅,处事果决,身上有着一股男儿英气。 常闵腾天生体弱,可有时候北上易货还必须有常家自己人盯着,常闵腾体弱多病,父亲常胤续年纪大了。四年前,不到十六岁的常闵月主动请缨,亲自跟着常家驼队走了一趟漠北。 自那以后,常闵月开始参与打理常家的生意,其经商才能开始崭露头角,两年时间将常家的生意经营的蒸蒸日上。 以前,常家在张家口大晋商中只能排在末席,可在常家兄妹打理下,俨然有了取代曹家,成为第二大晋商的趋势。 对常闵月了解一些后,铁墨也不禁对这个女人产生一丝兴趣,常闵月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了不得奇女子。 能在理学盛行,规矩森严的大明朝,打理家族生意还能北上走货,这可不是什么女子都能做的。 胆识、魄力、坚持与忍耐,一样都不能少。 看着眼前的提亚,铁墨弯下腰,轻轻地笑了笑,“你说的事情跟常闵月有关?” “是的,铁爷,如果我告诉你,常闵月就在我们七匹狼手中呢?” “在你们手中?” “是的,其实我们也不想跟那些大晋商起冲突的,不过,亢二爷来了一封信,嘱咐我们将常家的驼队扣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黑毒老大扣下驼队后,却没将常闵月送回张家口。” 铁墨摸着下巴,考虑着提亚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铁墨沉吟不语,这让提亚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他有些着急的说道:“铁爷,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黑毒老大不知何故,常家的人和货只是扣下,却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要答应饶小的一命,这些货就都铁爷你的。” 铁墨没有回答提亚,而是转头看向周定山等人。 周定山想了想,小声道:“铁哥,小弟觉得应该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谅他也不敢撒谎。” 韩牛儿与谢坷垃等人也点了点头。 铁墨这才冲提亚点了点头,“暂时相信你了,带我们过去,只要一切都是真的,便放了你。” 提亚大喜过望,赶紧磕了个响头,“谢铁爷开恩,你放心,绝对不会出岔子的,这次大部分人都跟着出来了,老家那边就留了几个人守着。” ...... 冬天的草原,绽放着枯萎的冷寂。寒风越过丘陵,吹进几座略显空荡荡的蒙古包。 常闵月坐在软垫上,面前燃着一个炭盆。她看上去很安静,一双美目望着门帘,动人的容颜冷艳而清丽。 发丝有些凌乱,轻轻地捋了捋。虽然被人软禁在此,眼中却没有一点慌乱。 虽然那个黑毒什么都没说,但是常闵月心里很清楚,真正幕后使阴招的是那位亢家二公子。亢振岱,为了得到她常闵月,算是凶相毕露,不择手段了。 亢振岱打的好算盘,但是那个黑毒却有自己的野心。 如果黑毒不是有私心,早就派人把她常闵月送回张家口了。 常闵月一直在思索着,等黑毒回来后该怎么谈。 不怕黑毒有野心,只要此人有野心,那么一切都有的谈。 正想着心事,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随后一声闷哼,门外两名马匪浑身是血的摔了进来。 常闵月赶紧起身,仔细一看,这两名马匪一直守在外边的,此时已经咽了气。 马匪内讧了?还是兄长知道了驼队的变故,派人来剿杀七匹狼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面向憨厚的男子掀开门帘,大刺刺的走了进来。 男子直勾勾的上下打量着,丝毫没掩饰心中的欲望。他一身棉袄,手里拿着一把大号的砍刀,头发像是遭了难的鸡窝。 “你就是常闵月?” “正是本小姐,你又是谁?” “是你就好,我叫铁墨,是来救你的。常小姐,铁某跟你商量点事,你把货分我一半,我救你回张家口。” “嗯?” 常闵月申请错愕,绝色的容颜上多了一丝蕴怒。这个铁墨是何方神圣?以前听都没听过。 开口就要一半货,还真够直接的。头一次见趁火打劫,还干得这么光明正大的。 “行,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本小姐很好奇,我若是不答应你呢?” “嘿,反正铁某不会白来一趟的,这批货,要么全拿走,要么拿一半”铁某一脸憨厚相,咧嘴一笑,活像个实诚的傻子,给人带来一种迷惑性。 常闵月俏目生寒,脸上却挤出一丝动人心魄的笑容。 “果然!壮士快人快语,至情至性,那本小姐就谢你救命之恩了。” “哈,常小姐不用客气,咱们各取所需,救你性命,你付我酬劳!” 铁墨嘱咐两句,便忙着出去搜刮战利品了。 牵着一走,常闵月眼中瞬间多了一丝寒意。这个铁墨到底是谁?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 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了一下,但是常闵月心中已经有了基本判断。 铁墨此人,面厚心黑,做事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绝对是比亢振岱和黑毒还要凶残的狠人。 亢振岱和黑毒多少还懂得怜香惜玉,但是这个铁墨,好像在他眼里女子都是红粉骷髅。 第25章1字之差天上地下 第25章一字之差,天上地下 常闵月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答应分出一半货的话,这个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将货物抢走的。 明知道她常闵月的身份,却没有半点畏惧。 此人,要么胆大心细! 要么是个疯子傻子!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常闵月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神情虽有些沉郁,但并没有半点恐慌和不适。 这些年走过七次漠北了,哪一次没见过死人? 大漠戈壁,广袤的草原,永远不缺的就是死人。 踏出蒙古包,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正在往骆驼上装货,刚刚获救的常家仆人只能远远地站着,敢怒不敢言。 跑惯了漠北的人,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些汉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周定山噙着眉头,脸上没有太多的喜色。当初铁墨提议强要常家驼队一般货物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可笑,可结果却是如此的顺利。 常闵月答应的太痛快了,痛快的让周定山觉得有些不真实。 “铁哥,小弟素闻常小姐心思敏锐,刚毅不输男儿,怎么这次三两句就答应让出一半货给我们呢?” 铁墨搓着下巴,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觉得那女人答应的太痛快了,本来还想着威逼一番呢。” “她既然不太在意这些货,那么证明她身上应该有比货更重要的东西。这也能解释,亢振岱为什么会撕破脸皮,让黑毒截下常家的驼队。” “这.....铁哥,之前提亚说过,亢振岱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强行截下常闵月,逼着常家答应联姻。” “联姻?恐怕提亚也不知实情,你仔细想想,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就算把常闵月送回张家口,常闵月就会答应嫁给亢振岱了?亢振岱这么一闹,正常情况下,只能让联姻变得更加困难。而且,是什么原因让常闵月冒险冬天北上易货?” 周定山猛然一惊,不由得看向蒙古包门帘处的常闵月。 是啊,常家又不是暗庄堡的穷军户,没必要为了钱冒太大风险。可偏偏常家选择了冬天易货,带队的还是常家的掌上明珠。 这次易货,绝对不简单。 正想着事情,远处传来一阵喝骂声,几名军户与常家仆人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常家仆人围成一圈,护着一口棕色木箱。 石虎摘下兽皮帽,拍拍光头,怒不可遏的将一名常家仆人踹翻在地。 “娘个巴子的,老子就看上那个小箱子了,给我让出来,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宰了?” “不行,这口箱子不能给你们。” 石虎捡起地上的铁锤,满脸冷笑。余下军户也全都拔出了腰刀,由于刚刚杀过人,刀刃上的血还没有干涸。 常闵月绣眉紧蹙,几乎小跑着来到了铁墨面前。 “让你的人住手,别的货你随便拿,那口箱子不行!” 常闵月态度强硬,一点商量的语气都没有。 “如果我非要那口箱子呢?” “那你现在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到时候货都是你的!” 常闵月不无讥讽的冷哼一声,纤手撩起耳边乱发,慢慢侧过脸。虽是生气,却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铁墨和周定山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口小箱子。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口箱子里装的绝对不是普通的货。 “罢了,你干嘛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既然那箱子对你如此重要,我就不拿了。” 常闵月美目一眯,却怎么也说不出感谢的话。 铁墨朝着远处喊了一声,石虎等人才不情不愿的收起兵刃。 保住那口箱子,常闵月也轻松了不少。到了这会儿,她才有心思仔细端详铁墨和周定山。扫了两眼,目光放在了周定山身上。 “我好像见过你......你以前是不是跟着周师傅到过张家口?” 周定山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常小姐好记性,小人周定山,周师傅正是家父。” 常闵月小小的吃了一惊,有些疑惑道:“你既是周师傅的爱子,怎么也学人家北上易货?周师傅没拦着?” “家父已经亡故!” 周定山脸色一凛,转头看向别处,显然不想多谈。 常闵月有些歉意的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周国忠已死。半年前回榆次的时候,路过寿阳,还曾见过周国忠一面。 周国忠身体康健,却是说没就没了。 还真是命运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 “铁爷,是吧?黑毒呢?” “黑毒已死!” “真的死了?” “不信,要不要我把他的脑袋挖出来让你看看?” 常闵月微微侧过脸,看着那张憨厚的笑脸,实难想到纵横草原的七匹狼会折在此人手中,就连黑毒的脑袋也被剁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暗庄堡军户!” “你觉得这样骗人有意思么?我大明军户要是这般凶狠,蒙古人还敢南下打草谷?” 常闵月自然是不信的,大明朝的军户一个个穷困潦倒,战斗力低下。甚至很多军户战斗力还不如某些地方的民壮,见了马匪只有挨宰的份儿。 铁墨耸耸肩,不置可否的笑道:“信不信由你,铁某说的都是事实。也许,以常小姐的生活环境,是永远都无法理解我们的。” 看着蔚蓝的天空,阳光照样,却不温暖。铁墨的声音,粗犷而失落。 “你永远都不会懂,当生活看不到希望,一群绵羊会变成什么。你北上走货是为了赚钱,而我们是为了那份活下去的希望。” 铁墨一辈子都忘不掉暗庄堡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兵灾,也没有连年的干旱,可是那里却不断发生饿死人的事。 穷困的军户们,每一天睁开眼,首先想到的就是有没有吃的。 三炮叔家发生的事情,让军户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再不做些什么,今天不饿死,明天就得饿死。 而他铁墨给了军户们一个希望。 我们虽然穷困,但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一条烂命,只要拼上这条烂命,就能给家人搏一份生的希望。 “生存与生活,一字之差,天上地下!” 铁墨自嘲的笑着,只有真正感受到这个时代,才会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一无所有的内心,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诞生一朵横渡冥间的花。 黄泉在心,以血开路! 铁墨带着周定山迈步远去,常闵月回味着那番话,她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份沉重,那份冷酷,还有那番话,竟源自那个潦倒不堪的年轻人。 第26章谁偷了我的酒 第26章谁偷了我的酒 一场厮杀,虽然剿灭了七匹狼,但铁墨这边也不好受。 除了那些死难的人,还有三名军户受了伤,暂时是没法赶路的。 无奈之下,铁墨下令休息几天。 令铁墨有些奇怪的是,常家驼队也没有继续赶路,而是留下来一起休整。 由于抢了常家一半的货,军户与常家驼队的关系很不好,双方泾渭分明,各自待在自己的地方,平时连句话都不说。 这些天常闵月经常见到铁墨,渐渐地两个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一些。 盆中的火越来越旺,驱走了周身的寒意。 常闵月攥着一根木棍,挑着盆中的炭火。 “你为什么要停下来呢?走大漠一直都有一条规矩,路上重伤走不了的人,留下足量的水和食物,生死看天意。” “在这危险重重的地方,每多耽搁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你却要待好几天,哪怕他们能赶路,也终究会拖累整个驼队的速度。” 铁墨捧着酒袋,神色有些暗淡,“我跟你不一样,你们常家有钱有势,从来不缺效命的人。我不行,我能给他们的东西太少了,如果连情义都扔掉,你觉得还有几个人愿意给我卖命?” 铁墨说的也算是实话,笼络人心,让别人效忠,要么给予金钱,要么给予美女。 总之,要给别人想要的,才能让人效忠卖命。 可他铁某人资本太少,根基太浅,金钱美女权势一样都给不了,唯一有的就是一颗充满情义的心。 常家可以讲利益,他铁某人只能讲义气。 常闵月抿嘴微笑,轻声道:“你还真是挺实在的,是不是很多人都说你是个老实人?” “呵,铁某一向是出了名的老实憨厚!”铁墨仰起脖子灌了口酒,火光却没能映红他的脸。 常闵月暗道一声无耻,却不得不佩服铁墨的脸皮。 不过,这家伙那张天,真的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名不速之客突然闯进来,指着铁墨的鼻子一通喝骂。 “小铁,你做事儿太不地道了,娘了个巴子的,你既然把酒许给老子了,怎么还偷偷把酒藏起来?” 看着突然而至的钻地鼠,铁墨一脸懵逼。 “你说什么呢?不是把酒给你送去了么?” “送是送去了,但是刚老子出去浇了会儿地,酒就不见了。” “酒没有了,你来找我作甚?” “这地方,除了你,谁还敢拿老子的酒?”钻地鼠抄起地上的小板凳,作势要拼命,“把酒还给老子,否则,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揍成范老歪。” 铁墨大皱眉头,这事儿也太奇怪了。 自从钻地鼠拖着长刀把黑毒的脑袋提回来以后,就再没人敢惹他了。恰恰钻地鼠嗜酒如命,见了酒比亲爹还亲,军户们谁也不敢拿他的酒喝。 现在酒没有了,第一个怀疑对象肯定是铁墨,因为只有铁墨敢找钻地鼠的晦气。 站起身,往后躲了躲,将手里的酒袋扔给了钻地鼠。 “你闻闻,这可不是老陈酿,既然把酒送给你了,我还能拿回来?” “真不是你?” “你是不是有病?你当我跟你一样嗜酒如命?” 钻地鼠皱皱眉头,很自然的把酒袋塞到了自己怀里,随后扔掉了小板凳,“这就怪了,不是你,难道还有哪个家伙吃了豹子胆?” “要不,你再去别处找.....” 话还没说完,外边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人未到,就先嚷嚷了起来。 “铁哥,你快出来看看吧!” 钻地鼠刚想出去,却跟冲进来的韩牛儿撞个正着。 韩牛儿将钻地鼠扒拉开,气喘吁吁的说道:“铁哥,咱们营地里多了一条大狼。” ...... 营地角落里,堆放着几箱货物,此时一条狼趴在货箱旁边,不断喝着什么。 几名军户与常家仆人远远的看着,愣是不敢冲上来把狼赶走。 这条狼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身长两米多,健壮无比,宛若一头牛犊子。 铁墨和常闵月等人匆匆赶来,还未凑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钻地鼠当即加快脚步,两只眼睛变得通红,“娘滴,我的陈酿啊,谁把老子陈酿霍霍了!” 冲进人群,看清楚情况后,钻地鼠嗖的一下又缩了回来,“这是什么畜生?怎么个头这么大?” 钻地鼠既生气又心疼,自己的宝贝陈酿竟然被那头狼给喝了,瞧这畜生意犹未尽的样子,明显还没满足呢。 像牛犊一样会喝酒的狼,听都没听过! “一起上,弄死这畜生,我的酒啊,挨千刀的畜生!” 钻地鼠心痛欲死,大声疾呼,可招呼了半天,也没人往前冲。 铁墨吞吞口水,有些好奇的观察着这头牛犊子狼,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熟悉。 这不是沙漠里遇到的那头狼王么?之前天黑看不清楚,现在才发现这畜生居然长这么大个子。 狼王打着响鼻,或许是因为喝了陈酿的原因吧,眼神有点飘。 面对众人,狼王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昂着脑袋,舔了舔舌头。 一双狼眼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钻地鼠身上。 钻地鼠吓了一跳,脸皮变得扭曲起来,“你这畜生,抢了我酒,还想伤老子性命不成?来啊,还真当老子怕你了?” 说实话,钻地鼠还真有点心虚,任谁碰到一条牛犊子大小的狼,都会犯嘀咕。 铁墨摸着洗吧琢磨了一会儿,走到钻地鼠旁边,二话不说往对方怀里掏去。 钻地鼠所有注意力都在狼王身上,一不留神,怀里的酒袋就被铁墨抢走了。 提着酒袋,往前走了两步,铁墨冲着狼王晃了晃手,“你想喝酒?” “熬.....呜.....”狼王双眼亮晶晶的,发出一阵温顺的叫声。 铁墨浑身发麻,这叫声,仿佛是一条二哈在撒娇。 二哈,是你吗?是不是你过度发育,跑来冒充狼王了? “想喝酒,就老老实实跟我走!”铁墨甩甩酒袋,打个手势。 说来也怪,狼王似乎听懂了,从地上爬起来,迈着醉步来到铁墨身旁。狼头晃了晃,亲昵无比的蹭着铁墨的腰。 铁墨哭笑不得的支着胳膊,不知道该不该抚摸一下柔软的狼毛。 这绝对不是狼王!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狼王跟着铁墨慢悠悠的进了蒙古包。 至此,铁墨也终于搞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当初狼王突然下令驱退狼群,这货根本不是打猎的,而是来偷酒的。 ...... 在营地里歇了足有六天时间,两只驼队合二为一,重新踏上了北上之路。 不同的是,队伍里多了一条不伦不类的狼王。 第27章狂沙迷眼人丢丢 第27章狂沙迷眼人丢丢 铁墨用酒收复了一条大号二哈,自然引起了钻地鼠的不满。 为了抢酒喝,钻地鼠和狼王之间斗争不断,经常上演全武行。 铁墨还是很看重这条冒牌二哈的,为了取悦狼王,还刻意给它起了个霸气的名字----萌萌。 萌萌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一点也不觉得掉价。 ...... 韩牛儿等人可没铁墨那么大的心,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头狼王突然反性。以这畜生的个头,发起疯来,三两个壮汉不是它的对手。 等着狼王跑到后边找钻地鼠的麻烦后,周定山才敢凑上来。 “铁哥,提亚那几个人想要逃跑,被兄弟们砍死了。” 铁墨眉头挑了挑,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他要逃跑?那活该被砍死。他自己不守规矩,也不算咱们说话不算数。” 常闵月美目一眯,眼角余光瞥了瞥铁墨,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 这家伙果然够狠啊,用完人翻脸不认账,偏偏还把错甩到提亚身上。 接下来,周定山也不言语,只是时不时看看常闵月。 常闵月心思灵巧,闷哼一声,故意放慢脚步,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时,周定山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说道:“那个范老歪,真的留着?” “留着吧,咱们还得靠他去双泉海呢,现在黑毒那些人已经死了,谅他也不敢再跟咱们动歪心眼。” “我觉得没必要吧,咱们不是有常家的驼队领路么?留着范老歪也是浪费食物!” “常家?”铁墨神色一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常闵月。 “常家靠不住,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常闵月打得什么主意呢,所以,千万别把希望放在常家身上。” “嗯!” ....... 三天时间,驼队又要面临一段艰难的路,再往西北二十里地,便是凶名赫赫的北大漠了。 相比南大漠,北大漠才是商队心中最恐怖的深渊。 风沙侵蚀着戈壁,草木褪去,留下一片荒凉与沧桑。驼队缓缓向北,铃声悠远,仿佛能穿透岁月,向后世人诉说着戈壁大漠的亘古恐怖。 听范老歪说,北大漠充斥着戈壁与流沙,那里每一寸土地几乎都埋藏着一具白骨。 走在路上,狂风卷过,当你睁开眼,眼前可能就多了一颗骷颅头。 没人知道北大漠吞噬了多少生命,只知道南来北往的商队,许多死去的人都葬在了这片茫茫沙海之中。 还未走进北大漠,寒风已经变得凛冽如刀。天空有些昏暗,远处苍穹黄蒙蒙一片,不只是阳光照着流沙,还是流沙污染了阳光。 “驼队停下休息,马上就要进北大漠了。所有人检查货箱,准备吃食和绳索,一旦上路,所有的人和骆驼用绳子连在一起。” 常家的向导不断地喊着话,他那沉重而严肃的声音,带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 无论你心里做了什么样的准备,可真正踏足北大漠后,就会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北大漠的可怕。 凛冽的寒风卷着飞沙,无形的风刀刮的人睁不开眼睛,头顶一片蒙蒙的,前路也是一片迷蒙。 南大漠常用的星辰辩位,到了北大漠毫无作用。铁墨攥着绳子,本能的跟着驼队前行,他不知道老向导是如何辨识方向的,但一定有方法的。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就有了筋疲力尽的感觉。 猛地,突然觉得手上一松,吃不住劲儿,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地。 绳子断了! 铁墨心中大惊,赶紧回过头大喊:“怎么回事儿?” 声音没传出几步,便被狂沙大风卷到了天空。无奈之下,只能顺着绳子往后走了走,很快见到了一脸茫然的石虎。 “虎哥,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啊,好像是常家驼队那边出了事儿,有人掉队了。” “绳子怎么会断?” “不知道啊!” 这时在前边带路的向导徐奎和范老歪也顺着绳子摸了过来,几个人往后走了一会儿,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绳索不知何故断开,常闵月和几个常家仆从被狂风一卷,不知所踪。 徐奎急的直跳脚,躲在骆驼下边几乎哭出声来:“这可如何是好,要是丢了常小姐,我老徐这条命也没了啊。” 铁墨等人也是手足无措,这大风狂沙,夜色笼罩,前方两丈都看不清,如何找人?声音被大风一卷,也传不出多远。 徐奎几乎绝望了,抽出短刀就要抹脖子。 “丢了常小姐,我也没法活了。” 范老歪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徐奎,“哎哟,老徐,你可别啊,你要是死了,光靠我一个人,我可没信心把大家带出去啊。” 铁墨吐口口水,却灌进去一嘴泥沙,呛得瞪眼咳嗽起来。 “娘个巴子的,这娘们就是不让人省心!” 铁墨算是看出来了,要是不把常闵月找回来,徐奎是绝对不会继续赶路的。 可是,这种情况下,怎么找到常闵月? 就在极度烦闷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老腰。 咦?怎么把萌萌忘了? 狼狗同出一家,萌萌作为一条少有的巨型狼王,本领应该不仅仅只有喝酒吧? 从骆驼上取下一件常闵月曾经穿过的外套,放在萌萌鼻子上抹了抹。 萌萌似乎读懂了铁墨的意思,晃着尾巴发出一阵呜呜声。 铁墨抽出砍刀,冲周定山和石虎打了个手势,“虎哥,定山,你们两个跟我去,其他人都在这等着。” 周定山没有多言,掏出绳子把三个人加上狼王拴在一起,随后在萌萌的带领下稀里糊涂的离开了驼队。 三个人也不知道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跟着萌萌一路疾行,走的肺都快炸了。 石虎捂着口鼻,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小铁,你这条狼靠不靠谱?” “死马当活马医吧!” 铁墨也知道不怎么靠谱,可是眼下还有其他好办法吗? 正不知该不该停下来时,萌萌突然掉头拐了个弯,脚步加快了一些。 这次没走多久,就看到前边多了几道模糊的身影,凑近一些,便听到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小姐.....咱们应该已经......” “咳咳咳.....别说话.....节省体力.....” 果然是哪几个失踪人员,铁墨顿时大喜,跟着萌萌一路追了上去。 “常闵月,停下来,你走错方向了......” 常闵月猛地止住身形,往后瞅了一眼,没一会儿眼前就多了一条狼三个人。 看着一脸兴奋的铁墨,常闵月有些瞠目的掩着嘴,“你们.....咳咳.....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我.....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赶紧回去,大队人马在那等着呢!” 铁墨二话不说,逃出绳子把两票两人马连在了一起。生怕绳子不保险,铁墨还攥紧了常闵月的手,生怕大风把她刮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重新回到驼队时,徐奎一下子跪在地上,直呼长生天开眼。 第28章走过火焰山 第28章走过火焰山 惊魂过后,驼队继续上路,好在下半夜寒风小了一些。 不过对老徐跪拜长生天的行为,铁墨是比较生气的。人可是萌萌救回来的,关长生天什么事儿? 次日,当阳光温暖一些后,徐奎让大家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地方睡觉休息。 铁墨疲累得很,队伍一停下来,吃点东西,便抱着萌萌呼呼大睡起来。 萌萌对铁墨这种取暖的无赖行为很不爽,不过为了更多的美酒,只能暂时忍着。 不知睡到何时,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脸颊,不情不愿的睁开眼,便看到一颗吐着大舌头的二哈嘴脸。 “干嘛?再敢打扰老子睡觉,你以后没有酒喝了!” 萌萌一脸委屈的挥了挥狼爪,这时身后传来周定山的声音。 周定山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截绳子,“铁哥,你看,这绳子断口。” “嗯?”铁墨的睡虫立刻去了七八分,仔细观察了下断口,几乎可以断定绳子是被利器割断的,“啧啧,我就说绳子怎么好好地就断了,掉队的还正好是常闵月那几个人。” “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装作不知道,一切等出了大漠再说。暗中通知兄弟们一声,多留个心眼。” 重新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常闵月为什么要离开大队伍,这其中藏着什么秘密? ...... 接下来的几天,前路依旧艰难,好在没有再出现人员掉队的情况。 凛冽的寒风下,狂沙如刀,机械的赶着路,身后却响起周定山的哭声。 北大漠里,从来没有侥幸,本以为长生天真的眷顾自己这些人,可几天下来,还是有人扛不住了。 第一个倒下的便是周定山的三名师兄弟之一的周浦,第二天的时候周浦就有些不适,但队伍没法停下来,他只能坚持着走下去,可最终还是倒下了。 常家驼队带着一名郎中的,他检查了下周浦的情况,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治了,将这位兄弟放下吧!” 周定山终究是有些不舍,甚至是不甘心。周浦师兄闯过那么多次厮杀,没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了寒风狂沙之下。 人能杀人,却不能胜天! 漆黑如墨的夜里,周定山亲手解开了绑在周浦腰间的绳子,随后斩下周浦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包裹在怀中。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从大青山到北大漠,周定山经过数次厮杀以及残酷的磨炼,早已褪去稚嫩,脸上多了几分刚毅与成熟。 拭去泪水,他冲着周浦的尸体磕了几个头。 驼队重新前行,见惯死亡的人早已麻木,只有那阵阵驼铃声不绝于耳,似乎在祭奠着那些无家的亡灵。 ..... 日出日落,风卷狂沙,大漠的时间仿佛永无止尽。那刺骨的寒冷,去燃烧着身体里的血液。 铁墨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越来越暴躁,面对这天地狂沙,好想厮杀一场。 举起砍刀,怒向西北,只可惜天地神威,你连一个敌人都找不到。 迷茫,无助,只有不断地前行。 可笑的是,有人竟然歌颂大漠的长烟落日,呵呵,自古唱大漠者,大都是那些躲在蜜罐里的文人吧? 芸芸众生,站在高处的人们啊。 可曾知,霜雪无情,大漠如刀,埋藏了多少人的梦。 可曾知,流沙漫天,满身风尘,葬送了几代人的命。 大漠,没有浪漫与恢弘。 大漠是魔鬼,是深渊。 ....... 路很难,却还要往前看。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几天之后,风沙弱了下来,阳光变得清澈了许多,至少天不再是蒙蒙一片,放眼望去,前方百丈,尽收目下。 范老歪斜着身子,扶着徐奎,二人望着远处的夕阳,突然发出一阵傻笑。 “呵呵.....娘个巴子.....终于要走出这个鬼地方了......” “是啊.....却丢了四条人命.....” “还好,没都死在这里!” 听着范老歪和徐奎的对话,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夕阳之下,沙丘连绵起伏,这里的沙子不再是金黄色,而是一种暗红,连绵开来,仿佛火红色的海洋。 远处一片山峦,错落有致,像是人工开凿的石楼建筑。还未走近,就觉得那里似乎有热浪扑来。 继续往前走,沙海中出现了生命的迹象。 一颗仙人球生长在隔壁里,有蜥蜴迅速爬过,留下清晰的足迹。只是风掠过,流沙卷过,又迅速将足迹掩盖。 山峦像是一块块巨型土块,通体泛红,与红色的沙海融为一体。 天地一片红色,宛如血的世界,充满迷幻色彩。铁墨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盛景,心中不免有些惊叹。 徐奎举起手,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大家都注意点,这里就是火焰山了,看着脚下,小心毒蛇。” 徐奎主动放慢脚步,与铁墨并排而行。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走出大漠的原因吧,他心情很好,话也变多了。 “铁爷,你看着通体红色,是不是特像火焰山?这地方地形特殊,不知什么原因,温度比别处高了不少,哪怕是冬天,也会有蛇虫出没。再往前,过了火焰山,咱们就可以找个地方生火过夜了。” 火焰山范围并不大,也就半个时辰,驼队便穿过了低矮的峡谷。 出峡谷,便是一片稀疏的沙枣林,驼队进入林子,徐奎便让人寻找木柴引火。 活着走出北大漠,每个人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点燃火堆,感受着烈火带来的暖意。 高兴之下,有人喝着酒,有人唱起了歌。歌声虽然很难听,却能给人带来快乐。 萌萌喝了两口酒,扯着脖子叫了两声。 “熬.....呜呜呜.....” 看了一眼远处放声歌唱的男人,萌萌一脸鄙夷的耷拉下耳朵,试图挡住那难听的声音。 钻地鼠翻个白眼,拍拍胸口,歌声更加嘹亮了。 ........ 一夜,匆匆而过。 第二天,铁墨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异响惊醒了。 睁开眼,紧张的握着砍刀,仔细听着远处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铁墨脸色大变,那是马蹄声。 刚出声提醒,视野内就出现一群影子。 他们身着蒙古服饰,人手一把弯刀,胯下战马疾驰如风。 第29章常闵月居心不良 第29章常闵月居心不良 几十名蒙古铁骑,来势如风,片刻的功夫就将驼队围了起来。 他们一身土黄色兽皮袄,戴着厚厚的帽子。统一的装束,说明这群蒙古骑兵不是普通的部落战士,而是常驻某个牙帐的卫兵。 几名蒙古骑兵,拱卫着一头白色骏马,马背上一名长发少女,一身劲装,红如火焰。 她裹着一件白色披风,目似弯月,眉头一串珍珠链闪闪发光。 蒙古人来的太快了,驼队的人都没来得及集中起来。此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蒙古人手中不仅有弯刀,马背上还放着长弓。 蒙古骑兵,或许有些人不会耍弯刀,但是不会射箭的还真没几个。 生长于马背上的蒙古汉子,要喝醉烈的酒,驰骋草原,弓马娴熟。 铁墨握紧刀柄,冲周定山等人打了个手势,随时准备拼命。 红衣少女坐在马背上,俯视着所有人,过了一会儿,一双美目落在了队伍中间的常闵月身上。 “你就是常闵月吧?咯咯,果然是个不错的美人。相信你心里应该知道,本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少女一脸惬意的笑容,她似乎并不担心驼队的人会誓死反抗。 铁墨轻轻地皱着眉头,没想到红衣少女竟然是一名公主。 虽然是公主,可是依旧猜不出她是个哪个部落的人。 如今蒙古人四分五裂,可谓是梦里都是酒,汗王满地走。汗王很多,公主那更是多不胜数,鬼知道这女子是哪个汗王的女儿? 常闵月分开挡在身前的两名刀手,冲着少女施了一礼。 “原来是珞丹公主,你为什么要领兵拦住去路,闵月还真有些猜不出来!” 少女眉头一蹙,因有些不悦的眯起了眼,冷声道:“常小姐,本公主很不喜欢你说话的样子。难道你们汉人,都是这种狡诈的性子么?” “公主此话何意?” “哼,常闵月,本公主跟你挑明了吧,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本公主保你们安然无恙,否则,就别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珞丹公主慢慢抬起手,周遭有二十多名蒙古士兵张弓搭箭,对准了驼队的人。 此时,无遮无挡,避无可避,简直成了活靶子。 铁墨心急如焚,这次真让常闵月给坑惨了。铁墨相信,珞丹公主想要的东西一定在常闵月身上。 铁墨希望常闵月先把东西交出去,这个时候先保住命要紧。 可惜,事与愿违,常闵月没有半点将东西交出去的意思。面对随时可能被杀的境况,她竟然浮现一丝笑容。 “看来公主是确定东西就在我身上喽?” “自然,如果本公主不是得到确切的消息,又怎么会兴师动众来堵你?” “既然如此,那公主有没有想过,如果把我们杀了,你要是还找不到东西,那该怎么办呢?” “你?什么意思?”珞丹公主目光森冷,随后精致的脸蛋变得有些狰狞,“你把东西藏起来了!” “是!”常闵月这次承认的很干脆。 珞丹公主顿时气急,一怒之下翻身落地。她朝着常闵月走去,两名常家护卫想拦着,却被几名蒙古人挡了回去。 看着近在眼前的常闵月,珞丹公主右手一翻,一把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弯刀抵在了对方粉白的脖颈处。 “常闵月,你把东西藏哪里了?你不要挑战本公主的耐性,信不信我刮花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儿?” “公主,你这般威胁,你觉得我会说么?” “你.....”珞丹公主一时间还真拿常闵月没什么好办法。 ..... 铁墨最关心的事情,不是常闵月的死活,而是珞丹公主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还有,这个珞丹公主具体是哪个势力的? 往后缩了缩,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钻地鼠。 “你知道那个女人么?” “哦,知道。珞丹公主阿琪格,察哈尔部克钦汗兀速扎的女儿。” 克钦汗兀速扎的女儿?铁墨一时间有些恍惚。 如今蒙古分裂成好几个部落,主要有察哈尔部、科尔沁部、喀尔喀部、土默特部等,而察哈尔部又分成了苏尼特、乌珠穆沁、克什克腾、浩齐特、奈曼等八个部落。 自万历末年,林丹汗崛起于蒙古东部,掌控了察哈尔部克什克腾、乌珠穆沁等大部分势力,余下位于西部的奈曼部和苏尼特部则分别由克钦汗和巴彦汗掌控。 克钦汗掌控奈曼部,势力范围主要是察哈尔部右翼后旗和中旗,根本触及不到漠北。可是现在,珞丹公主竟然带着一队人马跑到了漠北堵截常闵月。 漠北大部分都归喀尔喀部,喀尔喀部和察哈尔部的关系可不怎么样。 据铁墨所知,喀尔喀部阿巴岱汗和察哈尔部克钦汗为了黄金家族正统地位,这些年经常打仗。 若是阿巴岱汗知道珞丹公主在自己的地盘上搞事情,会怎么做? 铁墨心中做着计较,珞丹公主也有一番思索。 她收回弯刀,将视线转移到了驼队其他人身上,很快就看到了一名蔫头耷脑的壮汉。 此人相貌憨厚,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你,过来!”珞丹公主伸手一指,脆声喊道。 铁墨一脸错愕的指了指自己,心中暗自叫苦。 “公主,你找我?” “对,就是你,我问你,驼队有没有藏着重要东西?” 铁墨一脸苦笑:“公主,驼队的货都挺值钱的,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珞丹公主有些气馁的敲了敲额头,随后比划了一番,这才说道:“此物名为蒙天珠,并不是太大,你见过?” 蒙天珠! 铁墨脸色不变,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后世的时候,铁墨曾经读到过关于蒙天珠的文章。蒙天珠被誉为黄教圣物,有点类似圣杯。在蒙古,如果谁用有了蒙天珠,那此人便是被长生天祈福之人,在权力争夺中将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蒙古,与大明不同,这里大部分部落信奉黄教,****。 怪不得珞丹公主冒如此大风险跑到漠北,如果真能拿走蒙天珠,别的不说,至少克钦汗能利用大义,把巴彦汗的势力给吞了。 回忆着珞丹公主描述的蒙天珠的形状大小,铁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公主,我如果把蒙天珠交给你,还请你放过我们!” “这个自然,本公主只要蒙天珠,对你们常家驼队没有兴趣。” “公主误会了,我们并非常家的人,我们只是去双泉海易货的普通驼队,适逢其会,跟常家驼队合在一起北上。只是没想到,却在此地碰上这种事儿。” 珞丹公主噙着眉头,有些不信道:“你们不是一伙的?” “不是!” “铁师傅,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常家可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常闵月怒声大喝,美目隐着道道寒芒。 听到常闵月的怒喝,铁墨心中暗叫不妙。 第30章我要像疯1样自由没错没有错别字 第30章我要像疯一样自由(没错,没有错别字) 娘的,常闵月果然没安好心,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坑啊。 到了这个时候,铁墨也不怕跟常闵月撕破脸了,快步走到常家堆放货物的地方,很快将一口棕色小箱子提了起来。 珞丹公主使个眼色,两名蒙古士兵将箱子抢了过去。 当箱子被夺走后,铁墨清楚的看到,常闵月的脸色变了几变。 蒙古士兵迫不及待的砸开铜锁,翻开了箱子,往里边一看,却是脸色大怒。 “汉人,骗子!” 珞丹公主仅剩的那点喜色也荡然无存,腾地一下抬起弯刀,对准了铁墨。 “看你长得挺憨厚的,没想到也是个骗子。” 铁墨一脸莫名,赶紧走过去瞅了一眼,随后神情变得极为难看。 箱子里居然是空的,铁墨有些不信邪的蹲下身,摸了摸箱子底层。 箱子干干净净,手上一尘不染,也就是说箱子里一开始就是空的。 这次真要被常闵月坑死了! 事关生死,铁墨哪还压得住心中的火气,冲着常闵月怒目而视,“常小姐,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铁师傅过奖了,现在这种情形,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常闵月不无讥讽的笑道。她眼中没有太多惧意,仿佛一切尽在掌中。 铁墨当然知道常闵月话中的意思,没有找到蒙天珠,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个时候,想要活命,就要跟常闵月的人齐心合力跟蒙古人拼命。 那种被人玩弄于掌中的感觉,让铁墨很不舒服。 拼命?胜算很小,蒙古人的弓矢可不是吃素的。 不拼命?指望珞丹公主大发慈悲? 一时间,铁墨握紧双拳,冷冷的凝视着常闵月。此时此刻,真的想一刀宰了这个女人。 这个冷艳高贵的女人,心机太深,心也够狠。怪不得她宁愿等几天,也要一起北上,怪不得刚进北大漠,她就想离开大队人马。 离开大队人马,看似危险,其实是更安全了。人多扎眼,这么大规模的驼队,想要躲开蒙古人的眼线,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四五个人,却可以轻松绕过火焰山。 至于人数太少,能不能躲过北大漠里的风险? 这还是问题么?既然常闵月敢离开大队人马,她就一定有信心能安全走出北大漠。 大队人马吸引注意力,常家驼队本就有不少刀手,再加上铁墨麾下近二十个心狠手辣的军户,绝对可以拖很长时间。 从一开始,他铁墨以及麾下的兄弟就被常闵月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棋子。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她没想到会被人找回去。 常闵月很豪爽的让出一半货物,更是包藏祸心,她根本就没想过分出货物,还打着把他铁某人的货也一并吞了。 听说常家与喀尔喀部阿巴岱汗的关系不错,如果再把蒙天珠交给阿巴岱汗,那常家会成为喀尔喀部最尊贵的朋友。 双泉海可是喀尔喀部的地盘,到时候,常闵月请阿巴岱汗帮忙夺货,他铁某人还不是任人宰割? 如果他铁某人没闯过珞丹公主这一关,死在了半路上,货物也依旧是常闵月的。 珞丹公主是冲着蒙天珠来的,她不会带着一堆货物拖慢自己的行军速度。 呼! 铁墨慢慢松开双全,长长的呼了口气。 常闵月,你好算计,但是我铁墨就算把这些货毁了,也不会如你愿。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正在下不定决心的时候,一名蒙古骑兵匆匆奔来,跟珞丹公主说了些什么。后者随之脸色大变,立刻翻身上马。 四十多个蒙古骑兵立刻分成了两队,一队人马朝沙枣林北边奔去,另一队则留在原处警戒。 没多久,沙枣林外就传来了金戈之声,惨烈的厮杀声也随之响起。 常闵月的脸上笑容更盛,珞丹公主却反而有些乱了心神,弯刀抵住常闵月的心口,急道:“快说,你把蒙天珠藏到哪里了?你不要以为本公主真的不敢动你。” “杀了我,公主就能找到蒙天珠了?而且,这样做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公主若是聪明,还是赶紧带着人逃吧。” “你.....”珞丹公主举起弯刀,美目通红,可是最后却把刀收了回来。 真的好想把常闵月杀了,可是杀了她又有什么意义?除了泄愤,依旧得不到蒙天珠,而且也会给部落带来无穷的隐患。 如今部落有一半的贸易要靠常家,尤其紧缺的铁器和盐巴。 静下心来,珞丹公主发现自己除了赶紧离开,没有别的选择了。 ....... 珞丹公主有了撤退的想法,而此时铁墨也下了最后的决心。 左手放在刀柄上,铁墨咧着嘴角,憨厚的脸上露出狰狞的冷笑,他看了常闵月一眼,神情鄙夷。 “定山、虎哥,你们带人去前边,帮着公主的人挡住阿巴岱的人。” 此言一出,莫说是周定山和常闵月,哪怕是珞丹公主也是神色大惊。 周定山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铁哥,你说什么?” 原本盘腿坐在地上打盹的钻地鼠睁开眼,缓缓站起身,刀柄顶了顶周定山的腰眼,“你没听错,就是让咱们帮着公主的人把阿巴岱汗的人抵挡一番。” 看到铁墨点头后,周定山和石虎再无犹豫。 倒是珞丹公主和周围的蒙古人神情紧张,生怕军户们帮忙是假,暴起发难是真。 珞丹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铁墨,“你真的要帮我们?” “当然,公主觉得铁某要骗你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你不觉得铁某这么做很没必要么?” “嗯?” 珞丹公主细心一想,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自己本就心生退意了,这些汉人哪还会主动拼命?这个时候暴起发难,不是给惹没必要的冲突么? 想通关节,珞丹公主轻轻地挥了挥手,吩咐几句,周围的蒙古骑兵很快将弓矢全都对准了常闵月周围的人。 没了威胁,石虎喝骂两声,带着人朝沙枣林外围奔去。 ....... 常闵月做梦也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由于蒙天珠的事情太过隐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阿巴岱汗肯定不会派太多人前来的。 如今铁墨倒向珞丹公主,阿巴岱汗的人想尽快闯过来,就更加不容易了。 “铁墨,你疯了?” 常闵月玉容生寒,似乎想把铁墨吞进嘴里嚼碎了。 “疯了?嘿,常小姐,你是不是觉得铁某是个傻子?等到了双泉海,我与兄弟们还能有命在?” 常闵月只是冷冷的看着铁墨,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铁墨心中暗骂,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 我要像疯一样自由。 第31章余波 第31章余波 懒得浪费口舌,注意力全部放到了那口棕色木箱上。 “如果你真的把蒙天珠藏了起来,会藏在哪儿呢?记得,进大漠你离开驼队,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虽然背着一个包袱,但用包袱包裹蒙天珠不太现实,蒙天珠太容易碎了。” “也就是说,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着蒙天珠,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制造假象,让人误以为你把蒙天珠带走了而已。按照你的计划,你现在应该在阿巴岱汗的牙帐里,此时,所有人都会认为蒙天珠已经到了阿巴岱汗手中,那么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对驼队感兴趣。” 回头看了常闵月一眼,铁墨笑容更盛,“我猜对了么?如果我猜对了的话,那么蒙天珠应该从一开始就藏在驼队里。” “驼队那么多货,你唯一在意的就是这口箱子!一口空箱子,你为何这么在意,只是为了迷惑他人?” “也许,这口空箱子暗藏玄机,因为底层木板太厚了!” 话音落下,铁墨猛地站起身,手中大刀迅速砍了下去。 一刀下去,箱子四壁被砍散架,露出下边的底层。此时可以发现,底层竟然是两层木板嵌在一起的。由于边缘缝隙被箱子四壁木板挡住,不把箱子拆开,根本发现不了底层的异样。 将底层嵌进去的木板撬开,只见中间塞着一团棉絮。 珞丹公主蹲在旁边,心情变得紧张,呼吸急促起来。她伸出双手,一点点拨开棉絮,慢慢露出一件中指长的玉器,玉器通体椭圆状,中间临摹着一个黑色圆环,上下分布着两个小点的碧色圆环。 蒙天珠! 这就是蒙天珠? 当珞丹公主怀着激动的心情将蒙天珠捧在手心后,常闵月长叹一声,满脸阴郁的闭上了眼睛。 珞丹公主将蒙天珠捂在怀里,看向铁墨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异样的色彩。 对于铁墨,珞丹公主是心怀感激的。 父汗乃至整个奈曼部都太需要蒙天珠了,只有获得哲布尊丹巴活佛的认可,才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否则的话,以奈曼部的实力,早晚有一天会被其他部落吞噬掉。 东边林丹汗实力越来越强,北边阿巴岱汗亦是不遑多让,这两方不管谁腾出手来,第一个倒霉的都是奈曼部。 珞丹公主真的很想得到蒙天珠,甚至她就算是把蒙天珠毁了,也不会让圣物落到阿巴岱汗手中。 ...... 沙枣林以北,广袤的戈壁上,一场厮杀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石虎暴吼一声,聚齐全身力气,手中的铁棍子狠狠地抡了下去。一名纵马横冲的蒙古骑兵,连人带马全都被抡翻在地。铁棍不停,接着反手一抡。 蒙古壮汉从马上栽倒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眼看着铁棍扫过来,却是来不及反应。 砰地一声,一颗脑袋半点塌陷,红的白的洒落出来。 壮汉并没有立刻死去,不断的抽搐着,旁边几名同伴看到此种情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心中慌乱。 这个可怕的汉人大光头,简直是个杀神,手中铁棍抡起来,重若千钧,好几个伙伴都是被这根铁棍敲死的。 眼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一名黑甲男子吼了几句,调转马头朝着北面奔去。 其余的人也是无心应战,得到命令后,转眼间逃了个精光。 一场小规模的碰撞,却是异常惨烈,珞丹公主的手下伤亡过半,铁墨的人也失去了两名兄弟。 阿巴岱汗的人撤退了,可是沙枣林中的人没有半点喜悦,气氛依旧凝重。 常闵月重新变得冷静下来,看着坐在对面歇息的铁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这么相信阿琪格?” “当然!阿琪格有什么理由害我?更何况,我还帮他找到了蒙天珠。蒙天珠是很重要,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铁墨不无讥讽的冷笑着,“倒是常小姐,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们替你挡刀子。如果真让你把蒙天珠献给阿巴岱汗,到了双泉海,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我铁某人。” “哦,常小姐,你千万别否认,你会甘心把自家的货分给一群无名军户?” 常闵月愕然,她无法反驳。 如果当初铁墨当初没有强抢一半货物,一切都好说。利用完这些军户,若他们能活着到达双泉海,自会给他们相应的补偿。 可惜,这些家伙强行分走一半货物,那时起,她就动了杀心。 ...... 珞丹公主将蒙天珠藏在怀里,与余下的蒙古汉子说着些什么。 二十多名蒙古汉子面色沉重,眼神却异常坚决,一名年轻人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处,大声说着话。 他神情虔诚,像是在发誓。 珞丹公主眼中充满悲伤与不舍,随后来到了铁墨面前。 “铁墨,可不可以把你们的酒借给我!” “嗯!” 转身吩咐一声,周定山将能集中地酒袋送了过来。 珞丹公主说了些感谢的话,让人把酒袋带到了蒙古人面前。 二十多名蒙古汉子脸上血痕斑斑,仰头灌着烈酒。当酒袋空空如也,他们甩掉酒袋,其中一人吆喝一声,众人翻身上马,转眼间奔出了沙枣林。 珞丹公主与两名剩下的蒙古汉子,遥望着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尽是不舍。 久久之后,珞丹公主屈膝跪地,双手扶着心口,闭上了美目。 “愿长生天保佑你们!” ...... 送走了同伴,珞丹公主坐在常闵月对面,把玩着手里的弯刀。 常闵月没有多少惧意,脸上反而挂着淡淡的笑,“公主,杀了我,与你们没有半点好处。” “说的,那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且,我还会想办法让你见到哲布尊丹巴活佛。” 珞丹公主攥紧弯刀,不无讥讽的看着常闵月。 “常小姐,你果然很聪明,短短时间里就能做出对你最有利的选择。说实话,本公主信不过你,真的想把你杀了......” “可是......我们部落这些年好多物资都是你们常家提供的,以后好多地方还得靠着你们常家。” 铁墨一直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他的脸上也生出一丝不满,“公主,那你考虑过铁某的处境么?” 珞丹公主不能杀常闵月,那样会把常家给得罪死。可是,常闵月不死,等她回到张家口,还有他铁墨的好日子过? 铁墨在担心什么,珞丹公主一清二楚,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32章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第32章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常闵月静静地喝着水,眼见着铁墨目露狠色,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本小姐需要跟你们过不去么?” “你觉得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亦或者,你现在就把本小姐杀了?” 铁墨握紧刀柄,呼吸变得有些起伏不定。真的想让常闵月死,可只能由珞丹下杀手,若是他铁墨动手杀了常闵月,那他铁墨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势力相差太大了,现阶段,以常家的势力,想要杀死铁墨,就像碾死一只臭虫。 终于,铁墨还是放开了手。 常闵月微微一笑,姿态优雅的捋着耳边发丝,“你的选择是对的,其实你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老虎会跟蚂蚁较真么?” 声音清脆动人,偏偏刺的人心痛。 这个女人冷艳优雅,可是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美目中流露出的也满是鄙视。 铁墨嘴角渐渐浮现一丝冷笑,轻视、鄙夷? “常小姐,你不该刺激我.....有句话忘记跟你说了.....” “老子要是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常闵月神情错愕,还没等她回过味儿来,铁墨扔掉大砍刀,一个虎步窜上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常家仆人顿时大惊,刚想做些什么,铁墨踹翻一人,身形往后一退,大吼道:“拦住他们,谁敢乱来,就宰了谁。” 石虎、周定山等人当即横在中间,面对血淋淋刀子,常家仆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铁墨抱着身材妖娆的常闵月朝着远处走去,一路上传来阵阵喝骂声。 “姓铁的,你想干嘛?快把本小姐放下来!” “你个淫贼.....无耻之徒......你做什么......呀.....你竟敢......呀,你住手.....” 约有半个时辰,铁墨靠着一棵沙枣树,嘴里叼着半截树枝。常闵月俏脸粉红,衣衫凌乱的蜷缩着腿,美目中尽是慌乱不安。 “常闵月,收起你的傲慢与偏见,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教训。真到了绝境之下,人无高低贵贱,就像现在,只有一点是真实的,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你.....”常闵月颤抖着双手,整理着衣襟,粉唇几乎咬出血来,“你会付出代价的。” “大不了一死而已,反正老子也不亏。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不想此时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吧?” “你.....” ....... 驼队继续上路,不过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军户与常家的人隔着一段距离,双方怒目而视。 当时沙枣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只能靠猜。 大家只知道,回来的时候,常小姐衣衫有些乱,脸色红润,走路有些不适。相反,铁墨却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周定山等人全都是一脸佩服,铁哥要是把常小姐睡了,那也算给兄弟们争了口气啊。 不过,铁哥到底有没有睡了常小姐? 韩牛儿凑在周定山旁边,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定山,铁哥跟常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过了,铁哥绝口不提,只说让我们猜!” 韩牛儿顿时无语,“那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 阿琪格牵着马,紧紧地跟在军户的驼队里。 此时,阿琪格穿着一身破袄,戴着棉帽,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她是个女人。 阿琪格眼神复杂的瞪着美目,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铁墨,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猜!” “我才不猜,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怕回到张家口,常闵月真对你们下杀手?” “只要她豁的出去,不过我要是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铁墨撇嘴冷笑,至少现在还有把柄能制衡下常闵月。就算这女人豁的出去,我铁墨只要想跑,谁能拦得住?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老子占山为王当贼寇。 大明北地遍地狼烟,贼寇千千万,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你.....要是常家真的要赶尽杀绝,你可以来我这里,至少待在奈曼部,没人能动你!” “哈,那就先谢谢公主了!” “不用客气,本公主不想欠你人情,而且,你确实是一员猛将,我看得出来!” “猛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之前让那些人做什么去了?” “你既然猜出来了,又何必多问?” 阿琪格不自觉的扭过脸,静静地看着西北方向。 那些蒙古汉子去吸引阿巴岱汗等人的目光,最后,又能活下来几人? 阿琪格舍不得那些忠心耿耿的汉子,可又不得不这么做。 生活在草原上的阿琪格,打记事起就知道一个道理。 想要得到就要先学会失去。 想要胜利就要有流血牺牲。 ....... 双泉海以北,图拉河静静地流淌着,广袤的草原不再是一片碧绿。 这几年,哲布尊丹巴活佛的驻锡地一直坐落在图拉河畔,经过一段时间发展,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座无名的村镇。 这座村镇,自然是无法跟大明朝的镇子相比的,可是这里却是哲布尊丹巴活佛的驻地,更是漠北蒙古的货物集散地。 这里以后将成为蒙古人心中的圣地,会取名乌尔格。再往后,会成为繁华大库伦,也就是后世的乌兰巴托。 哲布尊丹巴活佛如今已经传至十五世,活佛本名多罗那他。 多罗那他本是藏传活佛,后被喀尔喀部阿巴岱汗接到漠北传教。二十多年下来,多罗那他已经成了蒙古人心中的神,草原上的第一活佛。 阿巴岱汗本来是想借助多罗那他,利用教义助自己一统漠北的,可事情发展远非他所愿。 多罗那他不仅没成为傀儡,其影响力反而超过了阿巴岱汗。 如今多罗那他和阿巴岱汗之间的关系相当微妙,看上去是合作,可是双方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阿巴岱汗有野心,多罗那他同样有野心。 阿巴岱汗想一统漠北,进而与林丹汗和克钦汗等人争雄。而多罗那他也想成为蒙古唯一的活佛,自此名留青史。 这就是所谓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吧! 活佛,也不能免俗! 铁墨心里很明白,现在已经得罪了阿巴岱汗,要是再不跟多罗那他打好关系,那想活着回到大明,几乎等于做梦了。 常闵月裹了裹披风,目光如刀一般剜了铁墨一眼。 “过了图拉河,一切听我的,我保证带你们见到活佛!” 感受到常闵月冰冷的眼神,铁墨心中有些不安。 这女人似乎想搞事。 第33章各取所需 第33章各取所需 图拉河畔,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在北边还有一群蒙古汉子不断忙碌着。 莫看村镇不大,里边的人却不少,靠在房屋旁边倒卖毛皮的蒙古人,赶着驼队到处挑货的汉人商队。 贸易小镇,一切都还处在雏形阶段,可繁盛的贸易预示着这里勃勃的生机。 在小镇北边,工匠们正在建着一座二层楼房。不过在此处忙碌的工匠却大都是汉人,蒙古汉子们则负责运输木料砖石。 多罗那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十几年辗转,他选择了图拉河畔作为圣地。 年前,多罗那他要在这里建第一座宫殿,而这个活被常家接了下来。 在小镇北边,肯特山南端,还有一群密集的蒙古包,而多罗那他就住在最中间那座毡房内。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在蒙古高原,成群的白羊缓缓移动,像一片片白色海浪。镇子里易货的声音不绝于耳,一片热闹的景象。 两名相貌清秀的少年快步穿过小镇,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位魁梧男子。此时魁梧男子弯着腰,背着一块大石头。 “你能不能快点?工地那边催得紧!”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背着上百斤石头试试?” 铁墨狠狠地剜了一眼,赌气似的吐了口唾沫。 常闵月一定是故意的,说什么背着石头更像干活的苦力。可一路走来,也没见其他人背着石头去工地。 还想发两句牢骚,看到前方走过来几名蒙古士兵,铁墨赶紧低头闭嘴。 图拉河畔小镇,大体有两股势力,一股势力是喀尔喀部阿巴岱汗的族兵,名义上是来保护活佛的,另一股势力是信奉黄教,自发组织起来,听命于多罗那他的蒙古士兵。 而眼前这几个士兵隶属于喀尔喀部。 喀尔喀士兵对过往行人严格排查,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侧身而过,几名士兵扫了铁墨三人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后边的人身上。 对于往工地送材料的苦力,喀尔喀部士兵显然没太大兴趣。 离着几名士兵有一段距离后,常闵月扶了扶有点宽松的帽子,轻轻的松了口气,“终于闯过来了,再往前就是活佛的地盘了,喀尔喀部的人不敢在那里闹事。” “哦,那我身上这块大石头可以卸下来了?” 常闵月秀眉一挑,轻声道:“为了以防万一,还得撑一会儿!” 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铁墨俩眼一瞪,直接把大石头丢在了路边,黑着脸往前走去。 阿琪格赶紧横在中间,一脸警惕的看了看身后,“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先办正事儿!” 常闵月和铁墨同时闷哼一声,各自将头转向了别处。 ....... 一座毡房,门外立着一杆紫色大旗,卍字型的图案随风飘荡。 阵阵梵音从毡房内传出,几十个蒙古男女跪在地上,虔诚的听里边的人朗诵经文。 铁墨有些搞不懂蒙古人,他们一直信奉长生天和草原奔狼,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快接受了藏传佛教呢? 当诵经结束,一名满脸大胡子的蒙古大汉说了些什么,蒙古男女跪拜散去。等着清退左右后,蒙古大汉才将阿琪格三人请进毡房。 路过大胡子时,常闵月右手抚胸,轻轻施了一礼,“哈斯勒,麻烦你了。” “嗯,常小姐,活佛在里边等你们!” 等常闵月三人进帐,哈斯勒自觉地守在外边。 毡房内透光很差,即使白天,依旧昏暗。两个架子,各自撑着一个火盆,炭火发出轻轻地噼啪声。 晕黄的火光下,一名身着红袍,带着黄色毡帽的僧人端坐在床垫上。他身形瘦削,满脸皱纹,看上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 苍老的面容下,一双眸子就透着阵阵精光。 这就是哲布尊丹巴活佛多罗那他么? 如果不是在此处相见,甚至会以为他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人。 入帐之后,铁墨学着常闵月和阿琪格的动作,双手合十,随后坐在一张草垫上。 常闵月只是负责引荐,真正和多罗那他交谈的其实是阿琪格。 铁墨坐在垫子上,听着双方谈话,却只能干瞪眼。二人说的全都是蒙古话,铁墨是一句都听不懂。 二人谈了很久,阿琪格时而急迫,时而欣喜,反观多罗那他却是从始至终都是古井不波,没有任何波动。 良久之后,阿琪格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木盒,轻轻地放到矮桌上。 多罗那他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捻动佛珠的手指却停顿了一下。虽然停顿时间很短暂,可是铁墨还是看到他那干枯的双手青筋暴涨。 打开木盒,确定是蒙天珠后,多罗那他闭目宣一声佛号,神态和然的对阿琪格说了些什么。 阿琪格双手合十,回了一礼,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铁墨。 多罗那他看似浑浊的眼睛,透着沧桑与睿智。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铁墨,开口道:“圣物能重回圣地,还要多谢施主一路帮忙。” 铁墨一脸错愕,因为多罗那他说的竟然是汉话,而且说的还特清晰。 “活佛不必介怀,这也是恰逢其会。铁某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圣地安全易货。” “施主说笑了,圣地欢迎所有的朋友来此易货!” ...... 当走出毡房后,阿琪格握紧粉拳,虚空挥了一下,脸上荡漾着兴奋与开心。 “看来父汗说的是对的,活佛也需要其他人来制衡阿巴岱汗!” 铁墨根本听不懂蒙古话,自然也不晓得之前谈了些什么,看阿琪格如此高兴,只好小声问道。 “公主,什么事儿值得如此高兴?” 阿琪格扬了扬美目,顺手将帽子摘下,甩了甩乌黑亮丽的发辫。 “活佛答应,会向子民宣传父汗的名字,并且,自此以后,奈曼部有驻兵拱卫圣地的权力。” “额!果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奈曼部驻兵圣地,这意味着活佛多罗那他开始和克钦汗合作,克钦汗有了活佛的帮助,势力肯定会越来越强。 克钦汗获得了一大助力,而活佛多罗那他也引入一股势力制衡阿巴岱汗,双方各取所需。 铁墨对此并不是太关心,他真正高兴的是,奈曼部驻兵圣地,以后他铁某人的驼队就有了安全保障。 “公主,以后铁某的驼队,可就要靠你照拂了。” “这都是小事儿,本公主说过,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就该互相帮助。” 阿琪格显然是非常开心,高兴之下,挥舞粉拳,在铁墨胸口捶了一下。 第34章你是我的好朋友 第34章你是我的好朋友 这两天,图拉河畔发生了许多事情。 活佛多罗那他宣布克钦汗兀速扎是长生天的使者,奈曼部将有权力驻兵圣地。同时,小镇也被正式命名为乌尔格,以后将作为活佛驻锡地,永不更改。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来到乌尔格,他们一边瞻仰活佛佛法,另一边也售卖着手里积攒的毛皮。 由于小镇初建,并没有库房,也没有专门的商铺,很多蒙古人都用大车子将毛皮拉到街道上来卖。 街上的吆喝声不断,卖毛皮的蒙古人排满了小街两侧,只是真正买毛皮的人却很少。 冬天,北上易货的商队很少,滞留在此的人,也大都早就置办好了货物。 铁墨并没有急着出手淘货,而是把人撒出去,先了解下行情。 自从那日见过多罗那他后,铁墨就跟常家的人分开了,若无必要,常闵月那个女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阿琪格留在乌尔格等着部落兵马,闲来无事,陪着铁墨在街上闲逛,随时充当下翻译。 铁墨对眼下的行情也有了些了解,最近毛皮是最便宜的时候,等开春,价格至少得翻一倍。如果口才好,跟货主关系不错,还能更便宜一些。 其实铁墨一点都不懂毛皮,分不清毛皮好坏。不过在乌尔格,倒不用担心被骗,蒙古人很少会以次充好,弄虚作假。 阿琪格作为土生土长的蒙古女孩,对皮毛还是有些了解的。 “你看看这些毛皮,其实都不错的,我们蒙古人不像你们汉人,做生意藏着一堆心思。” “咳咳,公主,你也不要一棒子打死一群人,我其实也挺实诚的。” “是吗?”阿琪格认真的看着铁墨的脸,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接触久了,真的会被这张憨厚的脸欺骗。 “你可不老实,心眼很多。哦,你不要一口一个公主,叫我阿琪格!” “好吧,阿琪格,其实那不叫心眼多,那叫聪明有智慧,你看看我这体格,这叫大块头有大智慧!” 阿琪格抿着嘴,乌溜溜的大眼睛神采奕奕,“我发现,你不光心眼多,脸皮也厚。” “好吧!” 二人说说笑笑,沿着小街走了一段,看到前方有人在易货,于是站在附近看起来。 ....... 四名汉人与一名蒙古汉子大声交涉着,由于双方说的都是蒙古话,所以只能靠阿琪格一句句翻译过来。 四名汉人打算用手里的琉璃跟蒙古人换毛皮,双方正在争执一件琉璃换多少张毛皮。 足有半个时辰,双方才谈妥价格。 一件鸡油黄琉璃瓶换一百张毛皮。 听到成交价后,铁墨两眼一瞪,整个人有点懵了。 一件鸡油黄琉璃瓶,品质好的话,价值五十两左右,而一百张品质不错的毛皮,至少值五百两。 五十两换五百两,直接翻了十倍,这简直把蒙古人当傻子骗了。 最让铁墨看不过眼的是,那些人手里的鸡油黄琉璃瓶一看就是残次品,市价不到二两银子,从张家口到乌尔格,算上路费,顶多也就值十两。 铁墨拥有两世记忆,虽然看不懂毛皮,但是对琉璃还是懂一些的。 这些琉璃瓶,大都是工坊扔出来的垃圾。 眉头一锁,铁墨黑着脸走了过去,一把攥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转头看向那名蒙古人。 “兄弟,这毛皮你不能卖给他们,你被坑惨了。” 阿琪格不知道其中猫腻,不过还是赶紧翻译了过去。 蒙古汉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那拿着瓶子的汉人先不乐意了。 “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手里的玩意儿是什么货色,还要我多说么?你这一车鸡油黄破瓶子,能卖到一百两么?” 那人将琉璃瓶放回车里,拽住铁墨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兄弟,某家张家口王顺义,亢家二公子是王某的表弟。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事儿你就当没看到?咱们做个朋友。” 亢振岱的表兄? 铁墨心中暗笑,还真是冤家路窄。不提亢振岱还好,既然提起亢振岱,那这事儿还真非管不可了。 “呵呵,原来是王老板啊。铁某人性格比较直,最看不得别人欺负实诚人,今天这事儿,我还真就管定了。” “嗯?”王顺义脸色一沉,仔细看了看铁墨,“兄弟,你有些面生,是不是不怎么在张家口走动?你这样做,可是会吃大亏的!” “怎么?威胁我?铁某可不是被吓大的!” 双方的吵闹声惊动了不少人,很快旁边小屋里走出一个大胡子壮汉,那卖毛皮的蒙古人赶紧跟大胡子嘀咕了两句。 “铁?是你?” “额?”铁墨微微一愣,大胡子说的竟然是汉话。仔细一瞧,还是个熟人,这不是那天见到的壮汉哈斯勒么? “哈斯勒,怎么是你?” “哦,这些毛皮是我的,因为平日里要保护活佛,这些货就交给了手下人来卖!” “是这样啊!”甩开王顺义,铁墨拉着哈斯勒仔细解释起来。 哈斯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等铁墨说完,他恶狠狠地看向王顺义等人,厉声道:“赶紧滚,否则,我让你们过不了图拉河。” 王顺义显然是认识哈斯勒的,狠狠地盯了铁墨一眼,屁都没放一个灰溜溜的跑了。 赶跑了王顺义等人,哈斯勒给铁墨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脸上的大胡子扎的人痒痒的。 “铁,你是好朋友,我请你喝草原最烈的马奶酒。” 哈斯勒拉着铁墨往屋里走去,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 很快,屋中飘出醉人的酒香,爽朗的笑声感染着每一个路人。 喝口酒,哈斯勒撕下一块肉,放到铁墨身前的铁盘里,“铁,我听活佛说,你也是来易货的?” “是的,第一次来!” “那我手里的毛皮卖给你如何?价钱好商量!我看得出来,你跟那些奸诈的家伙不一样,不坑人,我哈斯勒信你!” “.......”铁墨顿时无语,哈斯勒,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无商不奸么? 不当奸商怎么赚钱? 哈斯勒如此厚道,铁墨反而不好意思往死里坑人了。 “哈斯勒,你手里有多少毛皮?” “这些毛皮是部落里今年刚送来的,至少有三万张!” “三万张?”铁墨赶紧喝口马奶酒压压惊,三万张毛皮,运回去加工一下,倒手就是上百万两白银啊。 好多的钱! 不过铁墨深知一个道理,钱难赚,屎难吃! 第35章合作伙伴 第35章合作伙伴 “哈斯勒,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我置办的货大都是绸缎和盐巴,总价一万两多点。运到乌尔格,价钱翻两倍,也就值三万多两。” “按照我手里的货,顶多能买你一万张毛皮!你可愿意?” “一万张毛皮?”哈斯勒稍作沉思,便爽快的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你不先看看我的货?”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信得过你!” 哈斯勒饮尽一杯酒,神色严肃了一些,“铁,你以后还会来乌尔格易货么?” “会的,或许我不会亲自来,但是我的人肯定会一直走货的。哈斯勒,你问这个做什么?” 哈斯勒嘴角一咧,苦笑道:“铁,其实我早就见过你的货了,你的绸缎像水一样滑润,盐巴也是足足的。以前,有人用不到你一半的货,换走了我们四万张毛皮。而你,这么多货,却只换一万张毛皮,所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我的货只给你。” “什么?”铁墨心中大惊,更是后悔不迭,我特么要早知道有这事儿,就直接张口换两万张毛皮了。 果然是没经验吃亏啊! 谁说哈斯勒实诚没脑子?这大胡子也藏着心眼儿呢。 “铁,既然你要一直走货,那我手里的毛皮你就全部带回去,等买到更多的盐巴物资,再给我补上!” “哈斯勒,你不怕我骗你,带走货一去不回?” “如果你想骗我,只需要开口直接换走三万张毛皮,我也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的。蒙古的汉子,最重信誉,我信你!” 铁墨努力压住内心的激动,举起了酒杯。 “好,哈斯勒,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屋子里走出来,抬头仰望蓝天,突然觉得阳光似乎温暖了许多。 也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不过转念一想,也能解释的通。哪有什么真正的傻人傻福?哈斯勒看似大方,实际上也没亏什么。 正常情况下,换做别人,或许同样多的盐巴和绸缎就把哈斯勒手里的毛皮全换走了。 ...... 接下来几天,铁墨开始找人打造桐木板车。 几万张毛皮,纯靠骆驼栽,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靠骆驼拉板车载货。眼下骆驼也不够用,好在有阿琪格帮忙,倒不愁弄不到骆驼。 萌萌趴在地上晒着太阳,两眼眯着,看上去懒洋洋的。 阿琪格蹲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 “铁墨,你这条狗好大!” 铁墨抬了抬眼皮,很是无语看着阿琪格。狗?这是什么眼神儿? 萌萌睁开眼,晃了晃脑袋,鄙夷的盯了阿琪格一眼,随后仰起脖子发出一阵渗人的声音。 “熬.....呜呜呜.....” 阿琪格脸色一变,腾地一下往后跳了几步。 “这是狼?怎么这么大的体格?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青狼王?” 萌萌双眼一眯,耷拉下脑袋,“汪汪汪.....” 阿琪格:“......” 铁墨:“.....” 阿琪格有点晕晕的,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眼前这畜生到底是狗还是狼?如此通人性的畜生,还真是第一次见。 铁墨一脸蛋疼的瞅着萌萌,心情无比复杂。 这到底是一头什么样的畜生? 狼不狼狗不狗,没事儿喝上二两酒。 阿琪格本来是想找铁墨讨要这头畜生的,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降服不了这家伙。 往狗盆里倒了点酒,阿琪格坐在铁墨旁边,眉头蹙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儿。 “阿琪格,你在想什么?这两天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确实有些事情”阿琪格咬着粉唇,慢慢抬起头,眼中犹豫之色渐去,坚定道:“我想我们可以合伙做生意。” “合伙做生意?什么意思?”铁墨脸色错愕,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阿琪格抬起酒袋,狠狠地灌了口酒,小脸变得红扑扑的,“这件事儿我想了很久了,你来北边易货,不就是冲着毛皮来的么?我可以将我们部落的毛皮全部留给你,而且会帮你把货运到张北。” “而你,倒卖毛皮所得利润,我要四成!而且,只要你的商队到了乌尔格,我保证他们会受到最好的待遇!” “四成?阿琪格,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可汗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父汗还不晓得!” “阿琪格,你要的太多了,你知道做生意的风险么?我就算回到大明,也有可能亏得血本无归。” “那是你的事情,我付出足量的毛皮,就要见到相应的回报!” 铁墨面露苦笑,“你还真是霸道,也就是说不管亏不亏,你都要吃到足够的利润。你这样,可不是什么合伙做生意啊。” 阿琪格脸色泛红,有些羞恼的跺了跺脚,“我不管那些,我给你东西,你就得给我回报。” “看来我是不答应也不行了,只是,你既然合作,为什么不找常闵月?在张家口一带,常家可比我强太多了。” “我.....信不过她,但是你,我信得过,而且,你也不敢坑我。” “因为我实力弱,你有的是办法拿捏我?”铁墨有些自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阿琪格倒也没有否认,她抿嘴一笑,算是默认了铁墨的说法。 “好吧,这买卖我接了,但是利润只能给你三成,你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 “三成?我同意!”阿琪格将酒袋递给铁墨,笑容宛若灿烂的阳光,“咯咯,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咱们现在是伙伴了。” 伙伴? 铁墨甚是无语,像这种强买强卖,风险不共担的伙伴,还是少点为妙。 ....... 天启七年十一月二十九,辰时。 驼队所需要的板车终于准备妥善,来时几十头骆驼,回去时驼队扩大了三倍。 阿琪格会派出一支四十人的队伍随着驼队过大漠,一名叫巴烈的蒙古汉子还会跟着铁墨回暗庄堡。 阿琪格虽然不懂做生意,但她知道不往铁墨身边安一个眼线,那就擎等着被人骗了。 一切准备妥当,驼队终于踏上了归途。 常家的驼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也在同一天启程。 就在这一天,驼队刚刚抵达图拉河,一支十几人的马队沿着河畔奔驰而来。 他们长着异乡人的面孔,人人背着一杆火铳,马背上悬挂的马刀也是与众不同。 第36章伊凡杰小分队 第36章伊凡杰小分队 彪悍的身材,泛红的胡须,略显苍白的脸颊。 无论外貌还是穿着,都显示这群人不是蒙古本地人,更不是汉人。 砰砰几声枪响,十几人的异乡人骑兵小队径直朝着常家的驼队冲去。常家那边见状,赶紧组织迎敌,可是火铳离着十丈便开了火。 几个常家刀手毫无准备之下,立刻被射伤在地。 一下子损失好几名战斗力,常家驼队变得混乱起来,两名亲信赶紧将常闵月挡在了身后。 异乡人火铳小分队应对眼前的局面很有经验,他们并没有急着直接冲进驼队里边,而是放完火铳,调头远离一些,等装完火药再回来。 六七个人分成一组,分成两组,总有一组人对驼队保持射击状态。 一时间常家驼队伤亡惨重,只能沿着图拉河石桥往北撤,眼看着就要跟铁墨的队伍撞在一起。 ...... 铁墨很是好奇,图拉河畔怎么会冒出一群老毛子火枪队? 看样子,这支老毛子骑兵还是专业打劫的,“这支火铳骑兵是怎么回事儿?” 阿琪格脸色阴沉似水,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战局,“这是红胡子马匪,大约八年前,图拉河附近就冒出这么一支马匪,专门打劫汉人商队。” “红胡子马匪?”铁墨大皱眉头,什么红胡子?这群人绝对是沙俄那边流落过来的老毛子。 铁墨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帮常家驼队的忙,事实上他挺乐意看到常闵月吃瘪的。 铁墨不主动帮忙,但是常家驼队却一股脑的冲了过来,隔着老远,常闵月便呼喊起来。 “姓铁的,你难道眼睁睁看着本小姐被杀?还不赶紧帮忙!” 铁墨可不是善茬,一听常闵月这话,顿时就火了。 “你傻不傻,还不赶紧把货和骆驼扔了,逃命要紧啊!” “你.....”常闵月气得柳眉倒竖,偏偏铁墨说的还很有道理。带着骆驼货物,肯定跑不快。无奈之下,常闵月只能认栽,忍痛让人先把货扔下。 红胡子马匪得到货物后,立刻停止了追击,他们牵着骆驼,掉头朝着反方向撤离。 铁墨捏着下巴,有些搞不懂这群老毛子。带着货在众目睽睽之下撤离,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打劫这项事业,也是需要技术的。 真正专业的马匪,一定是来去如风,只带能带走的货,绝不拖累转移速度。 这群老毛子倒是够贪心的,不光是货,连骆驼都牵走了。 仔细想了想,朝周定山等人招招手,吩咐几句,便与阿琪格分成两队,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 一个时辰后,红胡子马匪缩在一处草地上,悲哀的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由于拖着太多的货物,本来速度极快的马匪,愣是没能跑过别人两条腿。当发现前边有人拦路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红胡子马匪以前经常打劫汉人商队,事后无不是大摇大摆的离开,还是头一次被人包了饺子。 对这群老毛子马匪,铁墨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周定山带头,十几名弓手离着几十丈就开始冲老毛子放箭。 不得不说这年代的火器真的很让人心碎,老毛子手里的火铳看上去杀伤力不错,可是射程却还比不上周定山手里的长弓。 几十枝箭射出去,四五个老毛子到底殒命,剩下的人一看射程不如人,不占优势,一个个翻身下马,躲在骆驼后边瑟瑟发抖。 老毛子躲在骆驼后边不出来,铁墨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主动攻上去,进入火铳的射程,那必然会有伤亡。铁墨可还没蠢到为了常家的货,牺牲自己的兄弟。 一个躲着不出来,一个不主动进攻,场面顿时变得诡异而僵硬。 阿琪格实在是有点看不过去了,提着马鞭戳了戳铁墨的腰,“等什么呢?就他们那点人,一个冲锋就全解决掉了。” “冲什么冲?他们手里的火铳可不是烧火棍,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们枪法不错,一旦进入射程,咱们也得死伤好几个人。” “蒙古的勇士,从不惧死亡!” “是,知道你的人能打,但是咱们没必要为了常家的货送命啊!” 常闵月脸色一寒,一颗心像是被人拿烧火棍烫了几下。良久之后,稍微平复下心情,她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远处的驼队。 “本小姐答应你,只要能把货抢回来,分你一半。你也不用担心本小姐会事后找你麻烦,我若这么做,公主也不会让我常家好过的。” 虽然阿琪格和铁墨之间的合作关系从未对外人谈起过,可是常闵月冰雪聪明,早就看出几分端倪了。若不是关系亲近到一定程度,阿琪格会带着奈曼部士兵帮铁墨送货? 听了常闵月的保证,铁墨脸色舒展了一些,“那就谢谢常小姐的慷慨了。” 铁墨正想下令进攻,却听韩牛儿急匆匆的喊了起来。 “铁哥,你快看,这群红胡子想干嘛?” 转头看去,只见骆驼后边探出一杆火铳,火铳上还帮着一块白布,白布在寒风中飘摇,甚是扎眼。 老毛子投降了? 似乎是在验证铁墨的想法,远处竟然传来一阵拳清晰的汉话。 “不要进攻,货,我们不要啦,我们,认输。” 铁墨顿时有些惊讶不已,据自己所知,这年头大明跟沙俄可没什么正式交流,更没什么贸易往来,怎么还冒出个会说汉话的老毛子来? “会说汉话的那个,你放下枪,一个人过来,咱们谈谈。如果不老实,你们都得死!” “好.....不要进攻,我这就过去.....” 很快,一个面白多须的老毛子走了过来,看相貌,这家伙应该有三十多岁了。 “你好,尊贵的勇士,我尊姓大名伊凡杰·米哈诺夫!” 老毛子一开口,就把铁墨等人逗乐了。看来这个老毛子的汉话虽然说得挺溜,但是对词语意思理解还是不到位。 “你好,伊凡杰,我叫铁墨,敢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图拉河附近?难道你们沙俄要对蒙古部落动手了?” 铁墨也就随口一说,阿琪格却听进了进去,她柳眉一竖,手里弯刀出鞘。 伊凡杰俩眼一瞪,吓得赶紧摆了摆手。 “不不不,伟大的俄国并没有兵临蒙古部落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伊凡杰似乎有难言之隐,不过在死亡的威胁下,还是选择了老实交代。 原来伊凡杰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还是一段悲惨的往事。 十多年前,万历朝的时候,伊凡杰带人千辛万苦经西伯利亚和蒙古,从宣府入京,来到了他梦中的神圣之国。在京城里,伊凡杰为这个伟大的国度心生赞叹,看着那巍峨的建筑还有琳琅满目的物品,伊凡杰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便是冒险来到神秘的东方国度。 可惜,就在伊凡杰最高兴地时候,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第37章悲惨的老毛子 第37章悲惨的老毛子 伊凡杰没能进入传说中的皇宫,也没见到伟大的东方皇帝,还被人想乞丐一样赶了出来。 伊凡杰不明白,自己是来做信使的,怎么被扔了出来?后来,伊凡杰在京郊讨了两年饭,渐渐明白了为什么会被人丢出来。 不是皇帝陛下不想见伊凡杰,而是他太穷了,也太呆板了,竟然没给负责此事的礼部官员送礼。 就因为没有送礼,伊凡杰心中的梦想破灭了。 再后来,伊凡杰回到了西伯利亚汗国,却发现那里再无自己的生存之地。自己原本是效忠沙皇瓦西里四世的,就在出使东方帝国的几年时间里,伟大的瓦西里四世大帝在兵乱中被杀,几番波折,年轻的米哈伊尔·罗曼诺夫成为新的沙皇。 瓦西里四世被杀,在无人知道伊凡杰在东方帝国做出的贡献,贵族之位也没了。 伊凡杰非常不甘心,于是带着一群亡命之徒,重新流落到图拉河附近当起了劫匪。 伊凡杰想重新成为一名贵族,拥有自己的城堡与土地,所以他来到了图拉河畔。本来他是想去张家口的,可是他怕再次遇到上一次的情况,再被人当垃圾一样扔到外边。 起初,伊凡杰是想通过贸易尽快发家致富的,他找到了蒙古人以及汉人商队进行贸易,可结果依旧很惨。 由于长相怪异,蒙古人把伊凡杰看做是魔鬼的使者,根本不肯卖东西给他。 没有交易,没有收入,伊凡杰带来的人饥寒交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茫然无措。 终于,有两个斯拉夫同胞受不了,在一个部落里偷了一只羊。 那一天,他们吃饱了饭,但代价是那两个斯拉夫同胞被愤怒的蒙古人有乱石砸死了。 这件事儿发生后,伊凡杰彻底走上了另一条路,既然不被人接受,没人愿意相信他。那他就去抢,不断地去抢。 一开始,伊凡杰不敢多抢,也只能挑人数相对较少的商队下手。可是这样做的结果是他们收获很小,而且抢来的也大都是吃的。 这一次,伊凡杰打算做一票大的,抢到足够多的货物,然后回到西伯利亚。 事情就是如此巧合,伊凡杰好不容易下决心干一票大的,结果却碰上了铁墨。 ...... 看着眼前神情落魄的伊凡杰,铁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后世读历史文献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伊凡杰的名字。万历年间伊凡杰出使大明,遭到了冷遇。关于伊凡杰的记载很少,没想到真实情况却是这么惨。 铁墨久久未语,伊凡杰摘下兽皮帽,双膝匍匐在地,眼泪划过沧桑的脸颊。 “你,杀了我吧,放过我那些兄弟!是我带他们来到这片陌生的地方,我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去,我们也不想抢的......可是没有足够的物资,我们回去做什么?” “饿死在半路上,或者回到西伯利亚,继续饥寒交迫......” 铁墨蹲下身,仔细看着伊凡杰脸上的神情。他相信伊凡杰没有撒谎,如果伊凡杰一开始就打着抢劫的念头,他不会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越过戈壁大漠,前往陌生的大明帝都的。 那些红胡子马匪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更不会离开故土,来到陌生的图拉河畔找生路。 铁墨心中依旧有了决断,杀了伊凡杰很简单,可又能得到什么? 在伊凡杰身上,铁墨看到了一条更为广阔的路。 “伊凡杰,你起来,你觉得抢劫商队有未来么?” 伊凡杰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头,惨然一笑,“不抢又能怎么做,不抢我们连吃的喝的都没有,他们把我们当成魔鬼的子民。哦,上帝.....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想?” “伊凡杰,现在我给你另一条路走,我来提供你足够的物资,你运回西伯利亚和莫斯科,但是,我需要你换回足够多的好东西。毛皮、匠人等,你能做到么?” 伊凡杰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你....真的愿意跟我们易货?” “当然!” “你不怕我跑了,一去不回头?” “我相信你不会一去不回的,而且就算你一去不回,我损失的顶多就是一点货!”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放了我的兄弟!” “这是自然!” 就在这时,常闵月终于忍耐不住,分开人群冲了过来,她狠狠地推了铁墨一把,泪眼婆娑的攥紧了双拳。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们刚刚杀了我手下好多人.....” “死的是你的人,又不是我的兄弟,铁某人似乎没义务替你报仇吧?” 铁墨冷冷的扫了常闵月一眼,心中冷笑。这个女人真的是自以为是,她凭什么觉得别人要听她的? “牛儿,你不要随着驼队回去了,你先留在乌尔格,带着伊凡杰去见一下哈斯勒,就说这些人是我的人。” 韩牛儿有些莫名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却又无奈的点了点头。 “铁哥,我都听你的,你放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明白!” 铁墨欣慰的点点头,将韩牛儿喊到身前,小声嘱咐了几句,这才让他带着伊凡杰的人反身回乌尔格。 常闵月气的暴跳如雷,一双眸子冰冷如刀。 铁墨并不在意常闵月的看法,跟常闵月之间的矛盾,也不在乎多这么一点。 驼队重新上路,常家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阿琪格也有些看不懂铁墨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离着常家队伍远了之后,她才问出口。 “你怎么想的?竟然会放了那群杀人放火的强盗。” “呵呵,你们蒙古人也经常去我们家里打草谷,我们现在不一样在做生意?真要说起来,我现在也算是一个大明叛徒吧?” 阿琪格顿时语塞,蒙古人哪年冬天不去南边折腾下?要说杀人放火,蒙古人干的可比伊凡杰的人多多了。 “问你件事儿,巴卓资真是你弄死的?” “是,你打算替他报仇?” 阿琪格脸色一寒,小脸绷紧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报仇?我该谢谢你!” 谢谢我? 铁墨一脸莫名,你该不会有病吧? 第38章突如其来的厮杀 第38章突如其来的厮杀 踏上归途,也重新踏足大漠,当跨过火焰山,马匹将无法前行。 同样是那一片茫茫大漠,那片黄沙之下,不知有多少尸骨接受者寒风葬礼。空寂的寒风仿佛从远古吹来,吹着行人悲凉的心。 阳光挥洒一片,没有半点暖意,铁墨艰难的走着。 眼前的黄沙,死亡在流动,风声呜咽嘶吼,穿透人心。 在这片死亡荒漠里,不管你是男是女,还是高低贵贱,长生天会一视同仁。 走过望月坡,驼队转向一直向西走去,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 一方面径直朝西,能以最快的速度穿越大漠,另一方面可以绕过土默特部的势力范围,进入察哈尔部奈曼部落,然后向南走张北这条路。 带的货物太多了,哪怕多走一段时间,也要选择最安全的路线。 载着一身尘土,穿过狂风飘摇的地方,当落日即将隐去,睡醒的驼队重新爬起来。 看着南边的天空,铁墨跪在地上重重的拜了几拜。那些死在大漠里的兄弟,这辈子也回不到暗庄堡了。 若世有长生天,愿他们灵魂能够安息。 天际星辰,若岁月之光无声咆哮,伸手触摸,却攥住一片苍凉。 即使走过一次大漠,可依旧不敢有与天地争雄的豪情。如果可以,哪怕金戈铁马,也不愿在这茫茫大漠里过夜。 狂风、寒冷,无边无际,绝望在一点点滋生。 第七夜,终于有人扛不住天地严寒,又有七个人永远的埋葬在这片大漠里。 看着旁边的阿琪格步履有些蹒跚,铁墨伸手扶了一把,解下腰上的水袋,递了过去。 “喝一口!” 阿琪格依依不舍的抿了一口,随后有些失落的看向远方的星空,“我们的货太多了,速度太慢,恐怕还得要撑四五天!” “不管多么难,我们还要向前看!” 铁墨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之前那么多险关都闯过来了,没理由会倒在黎明之前。 又是一天过去,阿琪格身体越来越弱,很多时候只能靠着铁墨背着前行。 来时,五十多人的驼队,坚持到十四天的时候,竟然有十六人葬在了风沙之中。 黎明的阳光穿透迷雾,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远处似乎有一座枯黄色的城堡若隐若现。 身后的蒙古人也看到了远处的风景,不知谁高呼一声,好多蒙古人开始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 铁墨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应该要走出大漠了吧! 十几天狂沙漫卷,不仅人不好受,就连傲慢无比的萌萌也变得异常狼狈,本来一身柔软的毛变得脏不拉几,像是蒙上了一层土。 萌萌紧紧跟着铁墨,眼看着就要走过枯黄荒废的土城堡,铁墨的腿突然迈不动了。 萌萌咬住铁墨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铁墨心中一紧,难道有危险? 看到驼队的人疯了般加快脚步往前冲,铁墨只好大声喝止,“都别乱,定山,你带人先去前边摸摸情况!” 周定山艰难的点点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前去打探情况,就看到远处一道黄土弥漫。 铁墨如今也不再是那种没打过仗的吴下阿蒙,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支骑兵。 渐渐地,视野内出现一群身影,他们骑着战马,发出诡异的呜呼声。 驼队里的蒙古战士神色大变,立刻从班车上抽出弯刀,如临大敌般挡在了最前边。 阿琪格终于悠悠转醒,看到远处的情况,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淡,“是巴彦汗的人,冲我来的!” 铁墨慢慢放下阿琪格,握紧了手里的砍刀。 回过头,淡淡的看了后方的常家驼队,用极低的声音对石虎说道:“虎哥,你盯着常家的人,只要他们敢对我们不利,一个不留,全宰了。” 石虎不会管铁墨的命令合理不合理,更不会在意残忍不残忍,只要是铁墨说的,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 寒风萧萧,战马滔滔。 一共二十余人的骑兵小队,人数不是太多,可是对于精疲力尽的驼队来说,无异于长生天降下的死神。 “三炮叔,不要忙着开枪,找到领头的,给我一枪干翻他!” 说完这些话,铁墨爆吼一声,带着身边的军户迎了上去。 双方根本没有丝毫停留,没说半句废话,转眼间就杀作一团。驼队看似人多,但疲惫不堪,又缺少防御之物,哪是骑兵的对手。 转眼间,驼队有十几个人倒在了骑兵突袭之下。 铁墨还是第一次面对骑兵冲击,攒起全身力气,砍下一刀,那马上蒙古骑兵却是翻个身,轻易就躲了过去。 好娴熟的马技,不愧是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 一刀不中,还来不及砍第二刀,又是一名骑兵冲了过来。 铁墨本能的弯下身,可是锋利的弯刀还是在背上留下一道伤痕,疼的冷汗直冒。 冲过去的骑兵似乎并没有纠缠的意思,径直朝着面色苍白的阿琪格扑去。 阿琪格攥着那把嵌着宝石的弯刀,一动不动。铁墨知道,不是阿琪格不想动,而是她动不了。此时的阿琪格身体娇弱,只有被杀的份儿。 眼看着其中一名骑兵就要冲到阿琪格身前,铁墨心中一急,右臂用力一甩,砍刀如流星般朝那名骑兵飞去。 砍刀并不适合做暗器,并没有砍到那名骑兵,但是沉重的砍刀却将对方砸落马下。 根本来不及喘口气,另一名骑兵根本没理会倒下的同伴,继续往前冲。 阿琪格颤抖着双手,慢慢扬起了弯刀,她知道自己根本挡不住。转身逃?那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看着不断前冲的一人一马,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骑兵脸上兴奋的笑容。他一定很开心吧,杀了奈曼部的明珠,一定会得到巴彦汗重重的赏赐。 此刻,阿琪格心中充满绝望,泪水充满干涸的眼眶,眼神里多是不甘。 自己还年轻,还未拥有自己的金刀驸马。 父汗,女儿为你找到了蒙天珠,可是,今日却要死在这里! 就在阿琪格觉得自己会回到长生天怀抱的时候,一道身影,重重的撞到了那匹战马脖子处,战马顿时重重的歪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那个男人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可是他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匹奔驰的战马撞倒在地。 铁墨,是他! 第39章草原青狼王 第39章草原青狼王 阿琪格没有想到铁墨会如此疯狂,马背上的蒙古骑兵也没想到。 因为人力有限,天下又有几人能凭一己之力将战马扑倒? 战马虽然倒地,铁墨也不好受,自己的右半身仿佛碎裂了一般。看到那名骑兵想从地上爬起来,他艰难的捡起地上的弯刀,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弯刀划过,那名蒙古骑兵还没爬起来,便被抹了脖子。 铁墨长长的松了口气,此时脑袋嗡嗡作响,有些迷迷糊糊的。身后有人在嘶吼,似乎是阿琪格惊慌的喊声。 慢慢回过头,看到一把刀越来越近。 原来是之前被砍刀砸落马下的骑兵,看到同伴的下场后,他仿佛受到了刺激,朝着铁墨冲了过来。 浑身酸痛,转身应对已经来不及,刚想扑倒在地,就地滚上几滚。却听到一声惨叫,萌萌不知从哪里窜上来,粗壮的身子将那名蒙古人扑倒在地,锋利的獠牙在对方脖子上开了一道口子。 “呜呜.....呜呜呜.....” 萌萌身上满是血污,跑到铁墨旁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脸颊。 拍拍萌萌的脑袋,铁墨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看到身前的无主战马,随之翻身骑了上去。 一人一马一狼,黄沙飞舞,天地融为一体。 奔腾,不断地奔腾,夹杂着嘶哑的咆哮。弯刀如月,人狼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远处一声枪响,一名穿着不同的蒙古骑兵哀嚎着栽倒在地。铁墨没有迟疑,调转马头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弯刀划过,锋利的刀锋从对方脖颈割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萌萌纵身一跃,将那颗脑袋叼在嘴中。 战马因为惯性,依旧往前冲去,终于,马缰一拽,战马猛地止住,前提撩起,仰望苍天,发出一阵嘶鸣。 马背上的男人紧紧夹着马背,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 阳光下,鲜血低落,映着脸上扭曲的笑容。 他,仿佛荒漠里的恶鬼,染血的魔王。 余下的蒙古骑兵,一时间竟然慌了,他们吞了吞口水,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朝着远处奔去。 劫后余生的军户与蒙古汉子相拥在一起,不久之后,蒙古汉子们聚在一起,发出整齐的吼声。 弯刀向天,群情激昂。 阿琪格艰难的走着,此时铁墨从马上掉下来,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太累了,只想睡一觉。 看着远处不断高呼的人群,铁墨惨然一笑,“他们在喊什么?” “他们在喊‘青狼王’!” 阿琪格抚摸着那张稚嫩却充满沧桑的脸,不知何时,眼泪慢慢滴了下来。 “你救了我,你是我阿琪格一生的英雄!” “呵呵.....你不能死,我以后可都指着你呢.....” 看着眼中的蓝天,却越来越模糊。只觉得风有些凉,脸上有些湿湿的,不知是血还是眼泪。 ...... 当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盏油灯,身上盖着被子。 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咳咳声。守在旁边的女子睁开眼,顿时大喜出声。 “你醒了?来,先喝点水!” 喝口水,恢复一些后,铁墨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是哪儿?” “这是奈曼部的地方,我们已经安全了!”阿琪格扶着铁墨,慢慢说着。 原来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自从遭遇到巴彦汗的骑兵后,阿琪格下令驼队直接向南,又绕了一段沙漠,这才安全回到奈曼部。 那一战,伤亡异常惨重,奈曼部士兵死伤二十一,军户也伤亡六人。 铁墨心情沉重的看着闪烁而迷离的油灯,北上易货,来时近三十人的队伍,到了此时剩下不到十个人。 一路上天灾人祸,大漠戈壁,到处都是吞噬人命的陷阱。 这一刻,铁墨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当初决定北上易货真的是对的么?那些军户们葬在了这里,连尸体都回不到家乡。他们死了,家中还有好几口人等着吃饭呢。 我铁墨何德何能,值得这群军户誓死相随? 未来余生,我真的能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么? 似乎看出铁墨心绪不高,阿琪格出声安慰道:“你别多想了,比起那些全队葬送在大漠里的旅人,你们已经算运气好的了。” “或许吧!阿琪格,扶我出去看看!” 披上衣服,慢慢走出毡房。天空星辰闪烁,月光唯美,远处有篝火熊熊,却无歌声。 看到铁墨走出来,石虎等人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看着这些熟悉而诚恳的面孔,铁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泪水不受控制的噙满的眼眶。 “兄弟们,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让那些兄弟们死在了路上。” 铁墨说着话,扑通跪倒在夜幕下。 余下几名军户心中一痛,随之跪了下去,郝三炮扶住铁墨,厉声道:“小铁,当决定跟你北上的时候,兄弟们就把命豁出去了,又怎么能怪你?” “而且你也答应过,只要能活着回去,就会尽力照顾我等家人。” “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的,但凡能看到一点希望,任凭你怎么说,兄弟们也不会跟着你踏上这条路。” 铁墨痛苦的点点头,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真正的冷血无情。 那些相熟的人,每倒下一个,内心就会痛一分,身上的责任也多了一分。 ...... 远处一座毡房内,常闵月躲在帘子后,无声的望着篝火旁的一切。 前几日那一次生死之局,铁墨麾下的军户至死不退,没有一个当孬种的,可是自己麾下的刀客却有好几人选择了逃命。 这到底是为什么? 常家财雄势大,而铁墨只是一个烂命一条的破军户。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篝火旁的一幕,常闵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人生中第一次,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也许在这个乱世,人才是最重要的。 卑微者也可以横空出世,高贵者亦可能一落千丈。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不该轻视那些卑微的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人真的没有贵贱之分。 在铁墨身上,能看到一点东西。 乱世,是一条登天梯。 ....... 第40章金刀驸马 第40章金刀驸马 第二天,铁墨见到了奈曼部之主克钦汗兀速扎,在阿琪格身边还有一名粗狂男子,他就是阿琪格的同胞哥哥拔汗烈。 经过详谈,才知道兀速扎对未来做了一些安排。 拔汗烈将取代阿琪格,率兵驻扎乌尔格,以后铁墨所部驼队的安全将由拔汗烈负责。 而阿琪格则留在奈曼部,这是她主动要求的。 至于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也纯属偶然。 巴彦汗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得知阿琪格跟着驼队南下,于是派出许多骑兵小队到处搜索,最后还真让他撞上了大运。只是,结果却是阿琪格逃出生天。 巴彦汗恨阿琪格,也是事出有因。 四年前,巴彦汗有意联姻奈曼部,遭到了阿琪格的强烈反对。也是巧了,巴彦汗的儿子多雷喝多了酒,想对阿琪格用强。 阿琪格性情火爆,哪能不生气,一怒之下一刀把多雷的子孙根割了。自那以后,奈曼部和苏尼特部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家。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铁墨也急着回暗庄堡。 天启八年正月初六,寒风大作,天空飘起了白雪。 休整多日的驼队终于重新上路,阿琪格和拔汗烈亲自带人送驼队南下,一直送到了张北城。 看着驼队渐渐远去,阿琪格眼中尽是不舍,她咬着粉唇,慢慢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拔汗烈看着身边的妹妹,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决定了么?别忘了,他是个汉人!” “汉人?那又如何?”阿琪格美目一凝,猛地加了下马背,马儿吃痛之下,向前奔去。 一段距离,顷刻间奔过。 看到阿琪格追上来,周定山等人识趣的默默地向前赶路,把铁墨留了下来。 铁墨瞅着阿琪格,轻声道:“有事儿?” “嗯,我看你的刀没了,这把刀送给你!” 阿琪格将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递过去,调转马头,奔驰而去。 看着那道靓丽的背影,铁墨面色茫然的颠了颠手里的弯刀。他很想说这把刀太轻太小巧,用着不顺手,可阿琪格根本没给机会。 ...... 商队离开张北,慢慢转向东南,朝着边境走去。 张北,名义上是大明国土,可自从土木堡之变后,边军防线后撤,致使张北实际上已经成了蒙古察哈尔部的地盘。 察哈尔部占据张北之后,这片地方的人大多数都选择了南逃。而蒙古人又不擅长耕种,几十年下来,导致张北大片的平原土地无人种植,变成了一片片的荒地。 骑在马上,烈烈寒风起,长长的枯草弯下了腰。 曾经晋北无比繁华的张北平原,如今是一片荒凉,杂草丛生。 多好的土地啊,竟然变成了一片无主的荒地。这些土地,只要稍作开垦,引水灌溉,就能产出大量的粮食。 土地荒芜,原因复杂。 这些土地的主人也不愿意荒着,一开始的时候,一些大户地主还是继续让庄户种地的。可是一到金秋时节,粮食丰收的时候,蒙古人越过张北城,径直南下,直接把粮食收割的一干二净。 辛辛苦苦几个月,全部送给了蒙古人,慢慢的也就没人干这种蠢事儿了。 看着这么多好土地,铁墨的心变的热切了起来。 如果把张北的荒地买下来,开荒种地,引水灌溉,一年能有多少粮食?二十万石?三十万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 这个吃人的时代,什么最重要?不是钱,而是粮食! 有粮就能养兵,因为这个时代有太多的流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饭。 钱,很好,但有时候钱再多都买不来粮食。 马儿走得很慢,铁墨的目光越来越炙热。不知何时,钻地鼠来到旁边,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马背上的弯刀。 “你看什么?” “哦,好漂亮的刀啊,小铁啊,你竟然收下了这把刀!” “有什么问题?”铁墨神色一敛,总觉得钻地鼠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哈哈,公主的刀可不是什么人都送的,你仔细看看刀柄!” 拿起弯刀,仔细端详一番,铁墨的脸色慢慢变得复杂了起来。 刀柄竟然是纯金打造,镶嵌着几颗美丽的宝石。 这一刻,铁墨想到了一个称呼。 金刀驸马! “这......这......金刀,阿琪格看上老子了?” 钻地鼠眼眉一挑,顿时大乐,“看来你还不傻,看出来啦?这可是蒙古各部公主配饰金刀,只有碰到最爱的勇士,才会把金刀当作定情信物送给对方。一旦对方接受了金刀,变成了那个部落的金刀驸马。” 真是金刀驸马? 铁墨有点懵,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跟阿琪格认识时间并不长,这女人竟然敢这样做。 估计克钦汗并不知道这件事儿吧,否则,他不会让阿琪格这般草率行事的。不过,通过之前的接触来看,克钦汗似乎也管不住这个宝贝女儿。 金刀驸马?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商队前行两日,朝正东方向而去。直接南下,离着野狐岭太近。铁墨可不想这个时候招惹野狐岭的亡命徒,还是少生枝节为妙。 五日行程,当看到熟悉的袅袅炊烟时,队伍里的军户们发出一阵震天般的吼声。 他们笑着拥抱在一起,神情激动,只是眼眶中却堆满泪水。 响动,早已惊动了暗庄堡。 午时,暗庄堡南大门外站满了人。草垛上、高墙上,甚至近处的大树上。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翘首张望,目光越过长长的车队,寻找着他们关心的人。 有的人开心的朝着商队跑过去,而有的人开始神色黯淡,默默垂泪。 所有人都明白,活着的人都回来了,那些没回来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一日,暗庄堡内外有欢声笑语,也有痛苦悲伤。 ...... 房间里,曺猴子与铁墨相对而坐。 铁墨吃着菜糊糊,曺猴子则细细说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铁墨北上易货这段时间,曺猴子也没闲着,他用留下那笔钱,尽量的去挖制皮师傅。功夫不负有心人,蔚县一家皮行因东家欠了赌债,转手皮坊,导致制皮师傅和工匠失业。 曺猴子听到消息后,赶了几十里路,出高价把这些人带到了暗庄堡。 暗庄堡没有皮坊,没有原料,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但是建皮坊,就要划出一块地,曺猴子还真做不了这个主。 “小铁,你不在这段时间,顾成亮回来好几趟,摆明了是来替邓凯撑腰的。之前想在南边找块地建皮坊的,却被邓凯拦了下来。” “邓凯?看来要好好会会他了!” 铁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毁了自己的计划的。 夜里,曺猴子离开后不久,一个身影偷偷地进了屋,来人与铁墨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第41章热血憨娃 第41章热血憨娃 北上易货,一趟下来几万张毛皮。 张家口开市边贸,百年以来,这也算得上一次大手笔了。毛皮,应该不愁销路的,尤其是冬天里的毛皮,那更是抢手货。 可是回到暗庄堡已有四天时间,手里的毛皮却无人问津。 谢坷垃等人很着急,邓凯那些人也时常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 铁墨却没有太大的波动,每天领着石虎等人在皮坊工地晃悠,似乎根本不担心毛皮卖不出去。 事实上,铁墨确实不担心。 大量的好毛皮,没人上门抢购,那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在对晋商施压。既然如此,那就耗着呗,看谁能耗得过谁。 毛皮,不是水果蔬菜,不怕放坏了。而且,自己已经开始建皮坊了,又有一批制皮师傅。 就算毛皮卖不出去,将这批毛皮加工成皮裘、皮帽,转到京城,只要稍微把价格往下压一压,还怕卖不出去? 皮裘、皮帽,在大明朝那绝对不愁卖不出去的。某些人能罩住晋商,还能管得了京城以及江南那些富商大户? 铁墨不怕拖,历尽千辛万苦,活着把货运了回来,还能被眼前这点苦难吓住? ...... 暗庄堡西北,原本是一片荒地的,铁墨回来后第二天就把这块地圈了下来,建造皮坊。 工地上上百名民夫忙碌着,铁墨坐在篝火旁,面前烧着一盆热水。 他哈着热气,跟旁边的老人有说有笑的聊着。 老人叫孙来旺,蔚县成名已久的制皮师傅,外号老羊皮。铁墨派人了解过孙来旺,这老头祖上世代制皮,有着独门绝活,弄出来的皮裘又好又美观。 “孙师傅,那些皮子你看过了吧?质量怎么样?” 孙来旺老脸堆笑,掩不住心中的兴奋,“看过了,小老儿在蔚县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皮子。东家可真是厉害啊,这可都是新皮子,若是尽快弄成成衣,转手京城,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都是好皮子?那就好,等皮坊建成,一切还得靠你老人家了。孙老放心,酬劳方面绝对不亏了你,咱们皮坊每出一批货,都给你记一笔红利。” 孙来旺不禁老脸开花,忙不迭的拱了拱手,“东家放心,老朽就是拼了命,也会尽快帮你把这批货做出来。” 与孙来旺聊了一会儿,看到远处走过来一群人,铁墨的脸色瞬间寒了下来。 二十余名军户晃晃荡荡的朝皮坊走来,领头的是一名身穿罩甲的瘦削男子。 此人便是顾成亮派到暗庄堡的亲信,怀安所总旗邓凯。 “呵呵,铁爷做事儿就是爽利,这才两天时间,皮坊就有个样子了。” “那还是拖了邓总旗的福,否则铁某也没必要急急忙忙的弄皮坊了。” 铁墨眼神不善的冷笑一声,目光却越过邓凯,扫视着那些一起钱来的军户们。 军户们感受到铁墨冰冷的目光,不由得心生惧意,有几个人甚至拱手行了一礼,“见过铁爷。” 如今的铁墨,在暗庄堡的威信越来越高。当初北上易货,便有近三十人追随,带着大量皮货回来后,更给暗庄堡军户们打来强烈的心理冲击。 更多的军户开始转变了念头,跟着铁爷要比跟着顾头更有盼头。 心中有想法,但许多人也不愿意得罪顾成亮,这就产生了许多骑墙派。 而邓凯身后对铁墨行礼的,便是其中几个罢了。 ...... 身后有人对铁墨躬身行礼,这让邓凯脸上有些臊得慌,尤其是看到铁墨脸上怪异的笑容,更让他难受的很。 “铁爷,最近天气说变就变,你可多注意点身体。” “有劳邓总旗挂念了,铁某身体好的很。” 邓凯嘴上讨不到好,也没有多留,闲聊两句,便带着人迅速离开。 看着邓凯的背影,铁墨眼中尽是不屑。 这个邓凯看上去比杨大勇凶悍,实际上却是个大草包,心中所想,一切都在脸上。 “虎哥,跟兄弟们知会一声,看好货,谁要是敢打鬼主意,给我往死里打。” “嘿,放心吧,哥哥我亲自去盯着。那些可都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谁敢起坏心眼,不想活了?” 石虎放下话,捡起身旁的铁棒,风风火火的回了庄子。 铁墨很想一劳永逸,彻底将顾成亮的势力赶出暗庄堡,可是不得不暂且忍耐。 其中最大的原因,不在暗庄堡内部,而是暗庄堡南边的馒头山。顾成亮经常派人去馒头山,可是馒头山藏着什么秘密却不得而知。 从得到的消息看,近几个月内,邓凯经常带亲信消失在馒头山一带。种种迹象表明,馒头山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才是顾成亮放不下暗庄堡的真正原因。 ...... 暗庄堡大门口,一名女子手持长剑,一脸气怒的挡在门前。 “周定山,你个山娃子,竟然放冷箭害老娘,有本事你跟老娘正面战个三百回合。” “小黄莺,你有病把,你给我让开,老子一堆事情,没心思跟你比武!” “周定山,你说谁有病?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老娘还就缠上你了!” “你.....岂有此理......” 周定山文武双全,枪法更是了得,可是嘴上功夫却远不如小黄莺,一张脸被气的黑如锅底。 眼看着一男一女就要上演全武行,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都散了吧,男人跟女人打架,你们没看过?” 铁墨扫视两眼,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原本嚣张无比的小黄莺,也立刻熄了火。小黄莺也暗骂自己没志气,面对凶悍的周定山也不怕,偏偏怕这个铁墨。 眼神怪异的瞅了瞅小黄莺,铁墨淡淡的说道:“你抽个时间再跟定山约战,我这会儿找他有事儿。” “哦!” 小黄莺冲周定山扬了扬眉毛,转身朝庄子里跑去。 等小黄莺跑远了,周定山一脸郁闷的嘟哝道:“铁哥,你干嘛留着这个土匪婆子?一刀杀了不是省事,这娘们天天缠着小弟,烦透了。” 铁墨抬手拍了拍周定山的肩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哎,你还真是个山娃子,怎么就不开窍?” “嗯?铁哥,你说什么呢?小弟问你话呢,你干嘛不杀她?” “杀她干嘛?她也是被逼无奈才上山的,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铁墨俩眼一瞪,背着手向前走去,嘴上却小声嘀咕着,“你个不开窍的玩意儿,当初白腰山上坑杀小黄莺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她专缠着你不放?而且啊,为兄看着,那小黄莺长得也不赖。” 周定山绷着脸,气呼呼的说道:“那娘们就觉得小弟好欺负,哼,就她那个母夜叉,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等空闲了,小弟非跟她好好比一场,让她败在小弟这杆铁枪下。” 铁墨手抚额头,无语的看了看天空。 哎,这娃是没救了! 第42章馒头山上的秘密 第42章馒头山上的秘密 昏暗的房间里,周定山坐在矮凳子上烤着火,却没忘了正事儿。 “铁哥,这几天我一直在馒头山盯着,山里确实藏着不少人。每隔两天,会有两辆车运出山,但是撤离装的是什么,却不知道。山路两侧放了不少暗桩,我怕打草惊蛇,没敢往深处打探。” “真藏了人?”铁墨眉头深皱,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馒头山到底有什么东西?定山,车子走的是什么方向?” “是朝怀安所方向去的,不过马车没进怀安,而是从怀安转向去了张家口。” “嗯?从怀安绕个远去的张家口?” “是的!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从馒头山向东北,从东边宣府绕过去,要比怀安方向少走三十多里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 铁墨仔细想了想,眉头一展,小声道:“从宣府方向走,其中一段路离着咱们暗庄堡很近,难道对方是为了躲开我们?” 周定山仔细一想,猛地站起身来,“咦,这个可能性最大了。” “不管是不是躲我们,只要我们盯紧馒头山就行。定山,接下来你多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给我盯死了馒头山,一定要把其中的猫腻查清楚了。” “嗯!” ...... 天启八年,二月二,龙抬头! 阳光有些迷蒙,巳时将过,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暗庄堡。 ..... 皮坊已经有了雏形,铁墨靠在一棵大松树底下,梳理着萌萌身上的毛。 萌萌趴在铁墨腿上,脑袋晃来晃去的,一双眼睛眯成缝,不时地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钻地鼠抱着酒袋,喝的脸色泛红,眼神飘散。 “老沙,你就不能少喝两口?醉死了,老子可不扛你回去!” “嘿,老子用你抗?以天为被地为庐,你不懂......你不懂......” “呵,乞丐睡破席,还睡出境界来了?” “跟你说不通,哎,跟你说点正事儿”钻地鼠挪挪屁股,一开口,满嘴酒味儿。 铁墨扇了扇,催促道:“什么事儿?” “我知道你最近派人盯着馒头山呢,我劝你啊,如果想多活两年,就不要乱来,馒头山的水可深着呢。” 铁墨心中一动,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惹得萌萌睁开眼睛,不满的抬着脑袋。 “馒头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不多不少,刚好救你的命!” 钻地鼠又灌了一口酒,忆起往事,不禁多了几分苦涩。仰起头,吸一口气,他小声道:“本来想以后机会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的。” “既然你这么快就派人盯上了馒头山,就跟你说了吧,免得你白白丢了性命。小铁,你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亢振岱要如此针对你么?” 一直以来,铁墨最大的疑惑便是亢振岱。按说,自己一个暗庄堡破军户,根本入不了亢振岱法眼的,却频频受到针对。如今听钻地鼠话里的意思,似乎可以解开这个谜题了。 “因为馒头山?” “是的,就是因为馒头山。你知道馒头山有什么吗?那里有铁、有铜,怀安所有一半人吃着馒头山的好处呢,而这些铁和铜,最后到了亢家手中。再然后,变成了刀枪剑戟,高价转到野猪皮手中。亢家靠着这座馒头山,可是大发利市,而你....” “而你突然冒头,掌控暗庄堡,正好卡在了馒头山腰眼上。亢家怕啊,怕你发现馒头山的秘密,然后把事情抖漏出去,甚至.....你私吞了馒头山,拿馒头山之事威胁亢家。总之,你控制了暗庄堡,随时都能逼近馒头山,若换做你是亢振岱,你会怎么做呢?” 听着钻地鼠的话,铁墨心中一惊掀起了涛天巨浪,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如果真的对馒头山下了手,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铜矿铁矿,军械倒卖,这其中牵涉到多少势力?明面上是怀安所,暗地里是亢家,但事实上绝对不会只有亢家。 暗庄堡就在馒头山北边,可以说是馒头山的门户,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如果自己是亢振岱,一定会想尽办法将暗庄堡控制在自己人手中的。 怪不得亢振岱如此针对自己,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可知道了真相,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馒头山上的东西很诱人,却不是他铁墨现在能吞的下去的。 呼呼,铁矿铜矿,意味着大量的军械,一定要把这些矿握在自己手中。暂时先忍着,尽快练兵,只要有了一支精兵,就不用这般畏手畏脚了。 ...... 怀抱着萌萌,铁墨眯着眼睛,满腹心事。 不知何时,耳边响起了曺猴子的声音。 “小铁,有贵客到了!” “贵客?” 将皮坊监督工作扔给钻地鼠,铁墨随着曺猴子匆匆回到暗庄堡。 推开房门,昏暗的房间里坐着一名女子。她捧着一碗热水,裹着一件白色大氅。 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头,浅浅一笑,让人心旷神怡。 “常闵月?” “正是本小姐,你很诧异?” 铁墨不由得撇了撇嘴。 常闵月此来,必有要事相商,曺猴子等人很快就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一男一女。 屋中没了其他人,铁墨淡淡的笑道:“常小姐,铁某是真没想到你会来暗庄堡。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你的来意吧!” “你还真是够直接的,难道你我之间就一点交情都没有?” “交情?铁某也不傻,要说仇,咱们有点,交情嘛,怕是一点没有了。以常小姐的眼光,什么时候瞧得起铁某了?” 常闵月也没有辩驳,如水般的美目清澈动人。她双手拢在怀里,慢慢站起身,轻轻走动着,似乎是在观察房间里的陈设。 铁墨没有急着追问,耐心的等着常闵月先开口。 终于,还是常闵月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我常家想买下你一部分皮货!” “哦?” 铁墨心中暗笑,果然是冲着皮货来的。 “常小姐,你觉得铁某为什么要卖给你呢?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我的皮坊快建成了,这些毛皮我可以自己加工。” “毛皮制成皮裘等成货,那利润可是翻几番的。” 常闵月垂着颔首,一双美目深深的望着铁墨。 “是的,你可以自己消化掉这批毛皮,但是相信我,你一定会卖的!” 语声轻柔,却充满自信! 第43章送上门的常闵月 第43章送上门的常闵月 铁墨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常闵月。 常闵月轻促黛眉,仔细留意着铁墨脸上的表情。为何他反应如此平淡? 重新落座,捧着一碗热水,继续说着。 “眼下你手里的毛皮太多了,就算你皮坊拼了命的忙活,怕是也得忙到秋末了。而且,现在除了我常家,也没人敢买你手里的毛皮。” 铁墨往火盆里添了点柴,轻轻挑了挑,顿时火星四溅。 飞舞的火星,就像此时跳动的心,有些不安。 “铁某说过,就算不卖,我可以慢慢制皮,我有的是时间!” 常闵月淡然一笑,纤指放在嘴边摇了摇,“是的,你缺的就是时间。” “你不用忙着否认,如果你不是急需一大笔钱的话,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慢慢积攒财帛,何须带着人冬天里北上易货?” 铁墨心中一凛,面对着那双清澈美丽的眸子,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看来还是小瞧常闵月,这个女人的洞察力很敏锐。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铁某还是不敢答应你,实话说.....我信不过你们......” “信不过?这是自然,你只要把这笔生意当成简单的交换就好了,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常家得到一批毛皮,也解了燃眉之急。” 铁墨想了想,小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讨一批毛皮?” 常闵月神色黯然,苦笑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去年我常家接了一份单子,对方要五万皮裘,本来约定是七月交货的。可对方突然变卦,要我们四月份交货。否则,我常家就要赔付一大笔钱。” “哎,我常家虽然能赔得起这笔钱,但也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 铁墨不禁有些想笑,“提前三个月交货?当时契书里没规定好确切交货时间?” “没有,都是老主顾了,也没多想。而且,七月份交货,存放一两个月,就可以售卖。四月份交货,存放时间就要增加,一般也没人会愿意四月份交货,所以也没多想。” “看来你们是被人算计了啊,亢家?” 常闵月美目一亮,轻声道:“为何说是亢家?” “在整个山西,敢给你们常家挖坑的,也只那几家。而铁某跟亢家有仇,你选择跟铁某做买卖,也是在打亢家的脸,所以,此时不难猜吧?” “嗯”常闵月点点头,发现碗里的水有些凉,倒了水又满上一碗热的,继续捧着那碗水暖手。 “你说很对,那么,这笔买卖你答应么?我们常家不仅能给你想要的,而且本小姐还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除了钱,铁某需要火铳三百支,还有刀兵甲胄....你们能给?” 铁墨微微弓着身子,也许是因为心中太激动,双手青筋微微发涨。 听到铁墨索要的东西,常闵月竟一点都不觉得稀奇。很早很早以前,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东西---野心! “火铳是金贵的东西,即使我们常家也拿不出太多,两百支如何?其他刀枪兵甲,我们常家会尽力满足你。” “好,你想要多少毛皮?” 常闵月嫣然一笑,她知道,铁墨如此问,证明他已经答应做这笔买卖了。 “你手中一半的毛皮,另外,你皮坊做出的皮裘,我们常家也收了,而且可以提前付给你钱。你放心,价钱方面,我们常家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一张皮裘五十两,毛皮一张五两。你觉得如何?若是同意,本小姐明日便着手把资金和你需要的东西送到暗庄堡。” 铁墨仔细回味着常闵月给出的价格,一张皮裘五十两,价钱算合理。当然,如果自己送到京城去卖,价格会更高,但也不会高太多。 最重要的是,直接把皮裘转手卖给常家,自己就省了许多时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一大笔钱。 手里的毛皮一半卖给常家,剩下一半做成皮裘,按照一张五十两的价格,转手一卖,可就是上百万两的买卖。 都说张家口几家大晋商财大气粗,果然不假啊。 常闵月不跟家里人商量,转眼间就定下了上百万两的买卖。 长呼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镇定一些,铁墨慢慢站起身,笑道:“好,这买卖铁某答应了,谁让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呢?不过,常小姐,你要先付我五十万两银子,另外,两百支火铳,五百刀具也要尽快送到暗庄堡。” “没问题,火铳刀具折合白银五万两,等交付皮裘的时候,我们常家再付你六十万两!” 仔细想了想,觉得也不吃亏,铁墨笑道:“好!” “那么,你说的那个秘密?” 常闵月秀眉微蹙,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这个秘密是关于馒头山的,你不是好奇亢振岱为什么要针对你么?秘密就在馒头山,据我所知,哪里有许多的铁矿和铜矿,这些年亢家私下打造军械,全靠馒头上的矿撑着呢。” 铁墨眉毛一挑,翻了个白眼,“就这事儿?” “嗯?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 铁墨其实也是刚知道的,但他脸色不变,神情毫无破绽。 常闵月不禁有些心绪不宁,不由得对铁墨高看了一眼。 “你知道也好,不过我私下劝你一句,再没有实力之前,不要打馒头山的主意。” “自然,不过,铁某想问常小姐一个问题,假如铁某能活着把馒头山握在手里,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常闵月瞳孔一缩,双手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想到铁矿和铜矿带来的军械贸易,哪怕以她的定力,呼吸也变得有些起伏。 美目看着对面的男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此人果然是野心勃勃,而且胆大包天。 “只要你能活着把馒头山吞下来,不管别人如何做,本小姐一定会跟你一起开发馒头山!” ....... 常闵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跟铁墨约定好后,第二天,常家的车队就陆陆续续出现在暗庄堡。 银子、火铳、刀具,在不到五天的时间里,就全部运到了暗庄堡。 有了这些东西,铁墨眼中也射出阵阵精光。 老子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第4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4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房檐下,郝三炮抱着一杆火铳,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自从拿到火铳后,他便咧着嘴,脸上的笑容没断过,露出满嘴黑黄的牙齿。 “三炮叔,这些火铳质量怎么样?” “小铁,这些都是新式鸟铳,无论射程还是精准度,都比我用的那杆强多了。” 铁墨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常闵月倒是说话算话,没拿些老旧火铳来糊弄事儿。 “三炮叔,抓紧熟悉下鸟铳的性能,以后兄弟们都靠你来训练了!” 对于眼前这种鸟铳,铁墨还真不是太了解。虽然是最新式鸟铳,但依旧是火绳枪,若是有了燧发枪,那就好多了。 “放心,我这辈子一直跟火铳打交道,训练枪法方面就交给我!” 验收完军械,铁墨便将曺猴子等人喊到自己家里。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最紧要的还是征兵。 暗庄堡方面,虽然有近百名军户倒向了自己,但这些人依旧不够。铁墨深知将要到来的乱世有多残酷,一百人的队伍根本不够用。 按照预想好的计划,先练一支三百人左右的精兵。以现有的财力和军械,三百余人的精兵正合适。按照规矩,试百户肯定没有权力掌握这么多兵马的,更没权私下征兵。 不过铁墨早想好了对策,如今山西、陕西民乱四起,朝廷方面压力也很大,尤其是大同府和宣府,一方面要防守边境,又要兼顾剿匪,兵力更是不足。于是,几天前铁墨就给结拜大哥李嘉盛去了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鉴于晋北民乱越来越严重,为了保一方安宁,希望万全都司允许他铁某人自行筹建一支兵马。兵马虽自行筹建,但归万全都司编制下,听都司调遣,军饷补给方面,都司可以看着给。 铁墨的意思说的很明白,都司方面只需要许我征兵权,其他不用操心,拉起来的队伍还归万全都司管。 万全都司方面的人也不是傻子,不花一分钱,麾下就能多出一支听调又听宣的兵马。别管这支兵马战斗力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强啊。再加上李嘉盛在侯世禄面前说好话,此事很快就获得了通过。 ....... 曺猴子、周定山、郝三炮等人全都在,倒是铁墨姗姗来迟。 一进屋,铁墨神情严肃道:“想来大家已经听说征兵的事情了,那么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接下来半个月,大家都给我到外边拉人去。” 郝三炮笑道:“这事儿不难,现在大同府那边涌进来好多难民,只要有吃的,有的是人来当兵。” 铁墨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郝三炮的看法。乱世,只要有吃有喝,就不缺兵员。 “大家都听到三炮叔的话了吧?记住,到那些流民里边去拉人,但是,有几点要求!” “首先,拖家带口的优先,只要来当兵,许他们全家来暗庄堡定居,至于房子很快会建起来。” “其次,懂打铁、火药的匠人师傅优先。” “好,暂时就这么两点,大家还有其他意见么?” 曺猴子等人嘀咕两声,全都摇了摇头。铁墨这才挥手道:“没问题的话,大家都去忙吧,另外,定山留下。” 等其他人都离开,周定山关上门,有些疑惑的看向铁墨。 “铁哥,你还有事儿?” “让我们的人撤回来,馒头山那边先不用盯着了。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主要是把好最后一道关卡。虽说是征兵,可这些人以后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能什么烂人都要。” 周定山心中了然,认真道:“那小弟亲自盯着这事儿,只是,什么人该收,什么人不该收?” 铁墨挑眉笑道:“定山,你小子又不傻,什么人该收,你难道还要问我?为兄就告诉你什么人不能收。” “两口子年过二十五,身边不带孩子的,排除。” “身体健壮,精气神足的,排除。” “以前跟过贼寇、当过兵的,排除。” “身上不打补丁的刀客,排除!” 一连说了好几条,铁墨这才意犹未尽的喝了口水,“暂时就这几条吧!” 周定山听得很认真,不管觉得合不合理,他都记在了心里。 身体健壮,精气神足的,根本不是流民,这种人跑来当兵,多半是别有用心,就算当兵,也不会死心塌地卖命。 跟过贼寇、当过兵的,要么养成了一身匪气,要么是**,那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了,这种人是很难替谁卖命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倒向他人。 身上不打补丁的刀客,真的很少见。刀客,这两个字只是听上去唬人,能提刀卖命的,那都是被生活所迫。所以,刀客一般身上都打着补丁的,存着钱好养活一家人。哪怕是独行的刀客,也养成了过苦日子的习惯。 这年头,如果刀客身上不打补丁,那证明他过不了苦日子,有钱置办新衣,这刀客干的活多半不是押货送镖,而是打家劫舍。 有些事能想明白,可第一条,周定山却怎么也想不通。 “铁哥,为何年过二十五,身边不带孩子的,不要?” 铁墨叹口气,眼中透出几分狠色,“定山,你觉得夫妻二人年过二十五,没有孩子的又有多少?大多数应该有孩子了吧,可是身边不带孩子,孩子去了哪儿?” “孩子去了哪儿?” 周定山悚然一惊,心中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 ....... 二月十五,朝廷公文下发各地,宣布天启告终,改年号为崇祯。 这是天启八年,更是崇祯元年,这一年,大明正式进入崇祯皇帝朱由检的时代。 朱由检当政,阉党受到覆灭式的打击,不仅仅是魏忠贤自杀,从朝堂到地方,阉党一派都收到了剧烈的冲击。其中作为阉党中坚力量的晋党和齐党下场最惨,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二月,山西就有五位知府和十多名知县被免职。 晋党官员被横扫,随之兵部和工部也接着下达公文,自今年开始,九边军械不再归晋商供应,一时间晋商头顶层层阴霾。 朝堂风云变幻,陕西民乱愈演愈烈,端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45章大营惊变 第45章大营惊变 崇祯元年,三月中旬,天气转暖,春风卷过黄河北岸,带来层层绿意。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暗庄堡已经大变样。南边多了无数房屋,在东南方向靠近柳林的地方,还多了一处大营,此时营中枪声阵阵,伴着高昂的吼声。 成排的单杠、独木、靶场,兵士站成整齐的队列。 这些训练科目,是铁墨以后世练兵之法结合眼下实际情况,慢慢凝结而成。 起初,战队列、负重越野,让士卒苦不堪言,心有怨言,不过铁墨亲自跟着训练后,再没人敢说什么了。 午时,站在瞭望塔上,看着大营里来去匆匆的身影,铁墨心情大好。 这些人都是从上万流民中挑选出来的青壮,为了让这些人死心塌地卖命,还下令新建了许多民房。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沉下心来的青壮,脸上的菜色一点点褪去,经过不断训练,慢慢变成了一名合格的士兵。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有一点一直让铁墨很头疼。 现在手里的鸟铳虽然不错,可照着铁墨的想法还是差了太多。装药麻烦,点火繁琐,导致射击速度和频率低下。 为此,铁墨以三段击方式训练,可训练了七八天,竟然还会出现火力空档。如果以这种火力,面对骑兵或者大量的敌军,那只有等死的份。 无奈之下,铁墨改三段击为六段击,六段击火力打击是够了,可又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每次射击数有限,覆盖范围就小了很多。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方法很简单,训练更多的火枪手,拥有更多的鸟铳。 只是,以现有的财力,也只能先想想了。 周定山一身土蓝色劲装,戴着红缨毡帽,看上去不仅威武了几分,脸上也多了几分刚毅。 周定山是一个自我要求非常严格的人,这也是铁墨对他格外看中的原因。 如今大营中分成三个百人队,而周定山就是三名队头之一。 周定山太年轻了,包括曺猴子等人对周定山成为队头都很有意见,但是铁墨坚持自己的判断。 “定山,长枪兵和铁盾兵招募的如何了?” “人手招的差不多了,只是铁盾的打造速度还是太慢,现在才收到十五块盾牌。” “十五块?够用了,先把人练起来,别让这些人闲着。” 训练长枪兵和铁盾兵,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时代的火枪兵局限性太多了,不仅射击速度是个大问题,近战缺陷更致命。 如果让敌军冲到脸前,火枪兵就只有挨宰的份儿。 辛辛苦苦训练出一支火枪兵,只能龟缩在防御工事里开枪,不能野战,这可不是铁墨想要的效果。 于是,便有了铁盾兵的想法。 铁墨设想中的铁盾与之前用的军盾不一样,更厚更高,也更宽。每一块铁盾五十斤以上,高两米,盾牌中间有射击孔,并且内侧配环形扶手。 这种铁盾组成盾墙,就犹如在火枪兵前方组成一道铁壁,大大的保护了后边的火枪兵。若遇到敌军冲击,可以用铁棍通过环形扶手串联起来,组成一道坚不可推的铁壁。 当然,由于铁盾太重,会拖慢行军速度,不过速度慢没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火枪兵配铁盾,再加上长枪兵,就组成了一个铁王八,速度慢归慢,但老子依旧能慢慢推死敌人。 ...... 校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十几名军汉围着一名魁梧壮汉,兴高采烈地说着些什么。 壮汉四肢粗壮,浓眉如墨,笑声中带着几分草莽气息。 铁墨看了看,小声道:“那个中间的壮汉是何人?” “哦,他叫王俊烈,延川人,此人曾经在庙里做过和尚,所以营里的弟兄都叫他王和尚。” “王和尚?看他的样子可不像个和尚,他似乎挺有威信的。” “是的,王和尚训练认真,而且仗义疏财,之前得的那笔安家费,他一分没留,全分给了身边几个相熟之人。” “这样?”铁墨点了点脑门,眉头皱了起来,“定山,你觉得此人如何?” “求财不留财,仗义能吃苦,依小弟看,王和尚此人胸怀大志,恐怕不是久居人心之人。” 铁墨笑着拍了拍周定山的肩膀,“看来咱们的看法是一样的。” 周定山神色一冷,看了一眼远处的王和尚,“要不要小弟找机会把他.....” 说着话,手掌虚空一斩。 铁墨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咱们好不容易才聚起人气,此时杀了王和尚,一旦被人知道,这口气就散了。这样吧,你找机会跟他吃顿饭,好好聊聊,他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做。他要是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敢跑到老子地盘上拉人头,胆子不小。 ...... 离开营地,便看到原本的乡间土路被拓宽了不少,路边有不少流民正在忙着修路。 募兵、军营、修路,铁墨手里的几十万两银子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当时因为修路的事情,还跟周定山、曺猴子等人大吵了一架。 拥有后世灵魂的铁墨,深知修路的重要性,只要这条连同北边官道的路修通了,商队直接通过暗庄堡去张家口,将节省五十多里地。到时候,来往于暗庄堡的商队会急剧增加,暗庄堡将因这条路而变得繁华。 刚刚进庄,迎面碰上了邓凯。 邓凯你本就脸色泛黑,碰到铁墨后,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草草的拱了拱手,邓凯便匆匆出了庄子。 最近一个多月,邓凯变得异常老实,可越是如此,铁墨越是心中不安。 以顾成亮的性子,会眼睁睁看着他铁墨一步步做大? ..... 夜,春风微凉,一片静谧中,暗庄堡大营突然冒起冲天火光,伴着隆隆轰响。 铁墨在睡梦中惊醒,推门来到街口,便看到郝三炮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 “小铁,营里有人闹事儿!” 铁墨眉头一簇,急切着朝着大营走去,只是他的眼角里却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冷笑。 终于动手了么? 第46章兵发馒头山 第46章兵发馒头山 暗庄堡大营,位于西北方向的仓库被大火笼罩,士卒们不断忙着救火,一时间没留意到有十几个人从暗处溜了出去。 大火越烧越旺,一行人慢慢踏进黑夜里。 王和尚握紧手里的短枪,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熟悉的军营。 虽然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在这座军营里却学到了很多东西。新式而复杂的练兵之法,六段击战术,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可惜,王和尚怕待得太久,会把命葬送在这里。 “王头,咱们去那里?” “去馒头山,通知木老大一声,咱们可以动手了。嘿嘿,姓铁的弄来这么多好东西,咱们可不能客气。” 王和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听着营中传来的喝骂声,他脸上的笑容却盛了几分。 大营越乱越好,最好乱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就可以将姓铁的那些人一网打尽。 对于铁墨,王和尚还是很佩服的,年纪轻轻能在半年时间里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可惜,这个人还是太嫩了,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钱财物资、火铳军械,乃至暗庄堡军营,最终都会落到别人手里。 ...... 铁墨一脸阴沉的站在校场高台上,此时仓库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但是笼罩在众人心头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这些人都是一群没经历过风浪的新兵,仅仅是一场火,便将这些人弄得狼狈不堪。如果把他们拉到战场上去,又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有必要让这些人见见血。 随着一声令下,军营大门紧闭,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校场上。 没多久,周定山带着所部亲信押着十几名军汉上了高台。 这些军汉全被绑缚双手,脸色灰白。当这些人被押上来之后,不少人认出了他们,就在不久前,大家还一起训练,甚至在一起吃饭聊天。 校场上开始有人交头接耳,对着台上的人指指点点。 周定山剑眉上扬,抬脚将一名军汉踹翻在地,冲着台下大喝一声:“都住口!” 一声大吼,校场上的军汉不由得住了嘴,军营变得安静了许多。 铁墨扫视着台上的军汉,嘴角翘起,冷笑道:“都给老子跪下!” 声音不大,却异常森冷,十几名军汉忍不住心头一颤,本能的跪了下来。看着铁墨有如实质般的目光,其中一名军汉心神打乱,跪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铁爷,小的是猪油蒙了心,求你放了小的吧.....” “你想说是吧?那就看着台下那些兄弟,大声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慌乱的军汉哪敢不从,转头看向校场数百弟兄,声泪俱下的说了起来。 “都是王和尚让我们这么干的,他说馒头山有一群好汉,要对暗庄堡动手。他说.....铁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必死无疑。” “到时候馒头山上的人会择机动手,我们这些人只需要打开营门即可.....只要兄弟们不反抗,就可以跟着去馒头山过逍遥日子......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校场上的士兵已经大声怒骂起来。 “王八蛋,你这是让我们去当山贼!” “狗娘养的王和尚,这不是坑我们么?好不容易安顿好家人,吃上官良,让我们做匪.....” 有的人控制不住火气,捡起地上的碎石头狠狠地砸向台上的十几名军汉。 校场上的士兵当然很生气,此时他们杀人的心都有了。 再没来暗庄堡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全家人几天吃不饱一顿饭,像乞丐一样到处流浪。 现在入营当了兵,全家安置在这里,不仅有一笔安家费,若是战死,家人也会有一笔抚恤金,并且,依旧可以居住在暗庄堡。 得来不易的稳定生活,岂容他们破坏? 什么上馒头山过逍遥日子,这不是逼着大家造反当匪么? 看着台下群情激奋,铁墨举起双手,高声道:“大家安静!” “兄弟们,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就问你们,有人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该怎么办?” “铁爷,没说的,弄死那群狗娘养的.....” “对.....额娘差点饿死,全是铁爷给的两个馍救了命,铁爷,你就说吧,兄弟们绝无二话。” 铁墨满意的点了点头,右手握拳,朝着虚无的夜空挥了挥,随后暴吼一声。 “好,铁某对天发誓,但凡铁某活着,必不负众兄弟。” “今有山匪相逼,我等必不退让!” “不退!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声声怒吼,此起彼伏,响彻了整座军营。 当铁墨的右手落下时,周定山与众亲信拔出腰刀,寒芒掠过,惨嚎声中,一颗颗人头滚落台下。 血水缓缓流淌,火光照耀下,那血海人头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有的人坚定地站着,有的人吐了,还有的人低下头不忍看...... 几百人反应不一,但至少他们见到了血,以后再看到鲜血淋漓的场景,不会立刻崩溃。 ...... 崇祯元年四月二十七,相对平静的宣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日子里,万物焕发出勃勃生机,一支几百人的兵马离开暗庄堡,朝着馒头山杀了过去。 这次出兵馒头山的理由,依旧是剿匪,而且是理直气壮。 当夜军营火光冲天,还有那些内应说的话,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出兵之前,铁墨修书一封跟都司方面打了声招呼,还特意写了封公文送到怀安所。 一时间,一座小小的馒头山,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 蓝天上幽云朵朵,鸟儿不断飞旋飞,发出悦耳鸣叫。 一座青山横在幽云之下,那里似乎杀气森然。 望着不远处的馒头山,铁墨轻轻抚摸着身边的萌萌,没人知道他心中是多么的紧张。 这是募兵以来第一次实战,也是人生中第一个艰难的考验。 铁墨心里很明白,这一次,没人会帮自己。馒头山牵涉甚广,宣府和大同府的人肯定知道,他们只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常家,也不会做什么,只会躲在后边看热闹。 当初常闵月看似豪爽,可实际上也没存什么好心思。她早就知道他铁墨与馒头山必有一战,在胜负未分之前,常闵月乃至常家都不会有下一步动作。 他铁某人若是胜了,并吞下馒头山,常家会主动上门谈合作。若是败了,常家会将暗庄堡皮坊拿走,而后边该付的六十万两白银也自然可以免了。 所以,他铁某人绝对不能输。 这一战,必须赢,而且还要赢得漂亮。 一战,要将暗庄堡以及馒头山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 第47章我挖坑你来跳 第47章我挖坑你来跳 馒头山最深的山坳里,一座山寨坐落于此。 山寨前后有好几排房屋,不断有人在寨子里进进出出。没人知道,在这座馒头山上,竟然会隐藏着一座如此大的山寨。 离着山寨不远的地方,不断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沿着山寨小路,向上直通山脊。几名持刀汉子沿着小路向前走着,很快来到了一处山洞,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娘的,又死了两个,这群不中用的家伙,看样子咱们又得想办法多弄点苦力了.....” 声音未落,山洞里走出几名面貌凶悍的壮汉,他们手里抬着两具尸体。 死尸均为男性,衣衫褴褛,手脚磨损严重,脸上也带着伤痕。 沿着山路往前走了一段,壮汉们甩手将尸体扔到了一个大坑中。此时坑中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之下,有着燃烧过的灰烬和骨头。 一名壮汉往坑里看了两眼,吸了吸鼻子,叹气道:“天气越来越热,搞不好要长虫子了,看来要再放把火了。” “老寻,你操这个心干嘛?烧尸体的事情有别人负责呢,咱们管那闲事儿呢。走走走,赶紧回去,每次来到这里,我都觉得后背发凉。” 几名壮汉骂骂咧咧的远去,再未回头看一眼尸坑。 春风拂过山岗,吹着死寂的悲凉。一具具尸体,一座深深的坑,像是地狱降下的深渊。 ...... 寨子里,一座放屋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一名须发泛黄的大汉赤脚坐在炕上,他一脚踩在炕沿,另一只脚将匍匐在身下的女子踹倒,眼神凶厉的骂道:“蠢女人,滚开!” “木爷息怒,奴这就下去”女子抓紧凌乱的衣襟,仓惶跑了出去。 此时,屋中站着好几个人,王和尚赫然是其中之一。 “木老大,姓铁的大张旗鼓的来讨伐我们,眼下离着馒头山不到十里了!” 木良缘撕下一根鸡腿,大口咀嚼一番,冷笑道:“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看他是活腻歪了,他是真不知道馒头山的水有多深啊。” “告诉兄弟们,给我守好山道,老子要让这个瘪犊子死在馒头山上!” “是!” ....... 馒头山铜矿区山洞,最深处的地方阴冷无比,一群旷工挤在一起,享受着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睡梦中,仿佛听到外边传来几声喝骂,但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醒醒了,都醒醒了!” 矿工们艰难的睁开眼,透过微弱的光线,他们看清楚了说话之人。 眼前站着几个人,这些人不同于那些凶神恶煞的狂徒。他们一身蓝色劲装,手持钢刀。 一个年长的矿工,鼓气勇气小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们只需要我们能让你们活命就行了!” “外边守洞口的山匪已经被我们做掉了,你们如果想活着出去,就一切听我的,一会儿山下枪响,你们就随我一起往下边冲!” 看着这些神情麻木的旷工,男子冷声道:“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在这里挖矿挖到死,那就当老子什么都没说。” “守卫真的被杀了?” “骗你们作甚?想活就跟着我们一起冲,想死就留下!” 男子说完话,带着人往外走去,他们代替那些守卫,守住了洞口。 矿工们惶然无措,不知道该不该信那人说的话。 那个年长的矿工咳嗽了两声,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悠长的山洞。 “呵,总得试试啊,反正都是个死!” “是啊,老穷叔说得对,什么都不做,早晚也是个死,反正一会儿我跟着冲!” “我也冲,万一真活下来了呢?” ....... 申时,铁墨终于率兵来到了馒头山脚下。看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他神色坚定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吩咐下去,所有人在山脚下扎营,明日一早攻山!” 几百新兵,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馒头山山脚下埋锅造饭,青烟袅袅,很快飘出阵阵米香。 馒头山上,木良缘气的暴跳如雷,“岂有此理,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埋锅造饭,他是把我们当成没用的羔羊了?” “黑鹞子,今夜子时,你带人下山,给我好好教训下那个瘪犊子。” “老大,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保准把那小子的蛋吓碎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和尚紧皱着眉头,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铁墨只是面相憨厚,并不是真傻。 “老大,是不是谨慎点为好?咱们根本不必下山的,只要守住山路岔口,姓铁的就攻不上来!” 话未说完,黑鹞子便不阴不阳的笑了起来,“王和尚,你不会是在那边待了俩月,胆子也变小了吧?姓铁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扎营,摆明了就没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要是不教训教训他,你让老大的脸往哪儿放?” “你.....这是胆子大小的问题么?” 木良缘大手一挥,面露不悦之色,“你们别吵了,就按老子说的办。娘个巴子的,老子要活捉姓铁的,把他蛋黄捏出来.....” ...... 午夜,星辰满布,弯月悄悄躲进了云层里。 黑鹞子带着人从岔路口下山,慢慢摸到了营地边缘。一路上特别顺利,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看着营中闪烁的余火,黑鹞子真想大笑三声。连个放哨的都不留,军营安置的乱七八糟,姓铁的到底懂不懂带兵打仗? 这点本事儿也敢来剿匪,活腻歪了吧? “杀!” 黑鹞子怒吼一声,猛地跳起身,一马当先朝营中冲去,身后几十名喽啰跟着一窝蜂的往里边冲。 黑鹞子嘲笑铁墨不懂带兵,其实他自己也不咋地,打起仗来要么一股脑往前冲,要么一股脑往后跑。 眼瞅着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人,黑鹞子二话不说举刀就砍了过去。 噗的一声,人头落地,却一点血都没溅出来。 凑近一看,黑鹞子那张脸立刻变得扭曲起来。这哪里是人,只不过是穿着衣服的木头桩子。 到了此时,黑鹞子就是再笨也知道上当了。如果他懂得带兵的话,这个时候会尽力冷静下来,想办法突围。 可惜,黑鹞子大字不识一箩筐,带兵打仗更是一抹黑。此时,他已经慌得不得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回山上。 “撤,赶紧撤,是陷阱!” 刚刚转过身,黑暗处火星闪烁,伴随着刺耳的砰砰声,后排十几个喽啰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第48章山贼带路党 第48章山贼带路党 铁墨举着刀,厉声大吼。 “一队撤,二队上,放!” 砰砰砰,又是一阵枪响。 “三队上,放!” ...... 黑鹞子悲哀的发现,对方手里的鸟铳竟然放个不停,一点空当都没有。 没奈何之下,黑鹞子咬咬牙,扛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不要命的往前冲去。身边的人有样学样,都扛着同伴的尸体挡着远处的鸟铳。 黑鹞子成功躲过了鸟铳组成的火力网,随后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跑去。 此时,黑鹞子根本没想过为什么对方只在两侧置埋伏,却没有掐断退路。 黑鹞子带着人惊魂失魄的逃着,身后的杀声却越来越近,那些人竟然趁势掩杀了过来。 “都快点,过了三岔口就安全了!” 黑鹞子大声吼着,一方面是安抚麾下,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鼓气。 三岔口可是馒头山最险要的关卡,二十多个人用火铳滚石一堵,就算是上千人也别想轻松越过。 看着三岔口关卡的火光,人未到,已经喊了起来,“老子是黑鹞子,快给老子让开,山下的贼兵攻上来了!” 守关卡的人都熟悉黑鹞子的声音,赶紧放开了关卡。黑鹞子带着人直接冲击了了关卡,逃出生天后,他靠在石头上急促的喘着粗气。 “总算逃回来了.....呼呼,谁有水,给老子喝口水!” 喊了两声,便有人递过一个水袋,黑鹞子赶紧灌了两口。这时他才留意到递水的人,“嗯,你小子不错,以后跟着黑爷干,不会......嗯,兄弟,你是谁手下的人?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生?” 那人略躬着身子,笑着拱了拱手,“黑爷,你忘了?我一直都跟你混的啊,刚才小的还跟你下山了呢.....” 黑鹞子当即有些不乐了,皱着眉头哼道:“你这是骂老子记性差呢?老子的人,我能不认识?” “哎,黑爷,看来你是真把小的给忘了啊,你瞅瞅,这玩意儿你认识不?” 那人挺直身子,慢慢抬起了右手。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玩意儿,黑鹞子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随后,他猛地往后退去,看着那个人大惊道:“你.....你到底是谁?” “小爷周定山,奉我家哥哥之命,特来送黑爷上天!” 话音未落,铁枪犹如毒龙一般刺了过去,由于离得太近,又事出突然,黑鹞子眼睁睁看着枪头刺进了自己胸膛里。 看着周定山脸上的笑容,他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怪不得对方没在退路上安排伏兵,原来对方就希望败兵退回山上呢,也好让安排好的人混在人群中进入关卡。 周定山这边一动手,跟着上山的其他人也对身边的人突下杀手。守卫三岔口关卡的人,做梦也没想到敌人是被黑鹞子带进来的,毫无防备之下,转眼间便伤亡十几人。 这时,山下掩杀过来的兵马也已经到了,周定山带着两个人放开大门,随后继续与守卫关卡的山匪恶斗起来。 铁墨带着人冲进三岔口,配合周定山将余下的山匪杀尽后,急声道:“虎哥,放响箭,告诉山上的人可以动手了,老子今天要把馒头山这帮子狗东西一锅炖了。” 响箭冲天而起,铁墨与周定山等人也没停下,带着大部人马朝着大寨扑去。 “盾牌,盾牌手,给老子挡在前边,一点点往前推,都给我瞄准点,不要乱!” 砰砰砰! 馒头山大寨上杀声震天,铁墨麾下有不少鸟铳,山匪也是不遑多让,竟然也有上百杆鸟铳助威。 “呸,一帮子山匪居然有这么多鸟铳,亢家还真是下血本了!” “小铁,现在怎么办?寨墙上火力很强,咱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去啊”郝三炮躲在铁盾牌后边,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瞄寨墙上的状况。 铁墨握紧砍刀,死死地把萌萌按在地上,“不要急,等,相信很快山上就有动静了。” ....... 当大寨前打得热火朝天时,居于后方的山洞里,也开始变得暴躁了起来。 “你们的机会来了,现在想活命的跟我冲下去,记住,小爷谢坷垃,人称小旋风,都跟我冲啊!” 那个叫谢坷垃的男子抽出刀,第一个往山下冲去。 矿工们受压迫已久,眼看着求生无望的时候,山下响起了枪声。这时,他们哪还能忍得住,大多数人拿着石头、铁镐,跟着谢坷垃冲锋而去。 半路上,碰到几个来换班的守卫,很快这些守卫便淹没在矿工的怒火之中。 “杀啊!” “报仇啊.....杀了这群挨千刀的畜生......” ........ 大寨内,木良缘听着外边的枪响,整个脑袋有些发胀。 他想不通,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黑鹞子呢.....他人呢?他不是带人下去袭营么,怎么现在那群人杀上山了?” “老大,黑鹞子到现在没回来,八成是没了。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只要守住......” “报,老大不好啦,山上的苦力造反了,不知哪冒出来几个杀才,带着他们朝山寨冲过来了,他们人数太多,兄弟们快当不住了!” “什么?”木良缘眼前一黑,一屁股蹲在了炕上。 “哪来的杀才?他们是怎么越过大寨去后山的?”木良缘觉得脑袋快炸开了。 一直以来,大寨的防御都是针对正面的,对于后山,根本没下心思。一群苦力而已,还能翻了天? 正常情况下,苦力闹事,一阵乱枪打死几个人就压下去了,可是现在,哪有精力对付他们?寨墙上的火力一弱,外边的人肯定会一窝蜂的扑上来。 “王和尚.....王和尚.....你赶紧带着你的人去后寨拦着,绝对不能让那群杀才冲进来......” “老大,我这就去!” 王和尚将手底下的人召集起来,朝着后寨扑去,人未到,就发现几个身形狼狈的喽啰哭爹喊娘的跑了过来。 在他们身后,是几个杀才带着一群苦工扑杀而来。 王和尚一看到那几个领头杀才,心中暗自叫苦。 这几个杀才不是自己在军营里招揽的亲信么?之前还是自己带他们上山的,哪曾想,这几个人竟然是奸细。 第49章疯狗铁墨 第49章疯狗铁墨 “入你老母的......王和尚,你个狗东西别跑,铁爷点名要你的人头.....” “老子.....”王和尚一看这情况,山寨肯定是守不住了,连句狠话都没说完,扭头便朝着小路跑去。 王和尚都逃命了,其他人更不会跟山寨共存亡,顿时作鸟兽散。 木良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派去阻敌的王和尚,竟然第一个带头逃命。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谢坷垃已经领着矿工杀进大寨了。 矿工们进了大寨,直接往寨墙扑,这下子寨墙上的山匪受到两面夹击,哪里应付得了? 铁墨瞅准机会,当即下令总攻,火枪队在盾墙的掩护下一点点朝寨墙压了过去。 “熬.....呜呜呜.....” 一声高昂的吼叫,巨大威猛的身影迅速窜进了大寨,一时间大寨内鬼哭狼嚎。 “娘呀,这是狼......这么大个的狼.....” “我的脚......谁来救救我.....” 寨墙终于诶攻破,接下来山匪就更不是对手了。面对盾墙火枪队,山匪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山匪之中不乏一些见多识广的亡命刀客,可就算是他们,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打法。 边军也有盾墙阵,可他们的盾墙跟眼前的盾墙一比,那简直是玩具。 木良缘带着人一边抵抗,一边往后退,到了此时,他已经开始绝望了。 别人鸟铳开火,打中人非死即伤,自己这边打过去,大多数只能在盾牌上溅起一阵火星,留下黑乎乎的影子。 这到底是谁琢磨出来的铁王八阵型,推进速度是跟蜗牛一样,但只要进入射程,杀伤力惊人。 “啊.....别打了,铁爷,我服了,我投降......” 大厅外,铁墨掏掏耳朵,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旁边的人。 “对方说啥?” 石虎一脸严肃的说道:“他说他要投降!” 铁墨俩眼一瞪,晃了晃脑袋,“枪声太响,震得耳朵嗡嗡的,我没听清楚啊,嘿,继续进攻,给我杀!” 周定山用力点了点头,“是的,铁哥,我也没听清楚。” 石虎黑着脸,一时间回不过味儿来。 铁墨麾下的人不仅没停火,火力还更强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木良缘一脸死灰的靠在桌子腿上,两眼无神的看着门口。 大厅的人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了木良缘一人。 一场战事终于结束,硝烟散去,黎明的阳光洒落下来。 一夜过后,馒头山山脊到山下,到处都是尸体,不知何处跑来的野狗,红着眼睛啃食着尸体。 木良缘咳着血,深深的望着眼前的魁梧男子。 他就是铁墨,那个被称为憨瞎子的男人,就是这个人,一夜之间捣毁了自己四年的心血。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身边还蹲着一头狼不狼狗不狗的畜生。 自己身上的伤,都是被这头畜牲咬出来的。 “铁爷,你相信我,留着我对你有用!” “有什么用?铁矿和铜矿?这些我都知道,你还有其他能保命的东西?” “我......我可以为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呵呵,你还是去给阎王表忠心吧!”铁墨打个响指,石虎走过去,照着木良缘脑门就是一铁棒。 一棒下去,一颗脑袋仿佛裂开的西瓜,红的白的都流了出来。 ....... 大寨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少人还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这些矿工大都是被木良缘打劫上山的过路人,在这里过着非人的日子。 在山洞里,很少有人能熬过一年,大多数人半年时间里要么累死要么病死。如今逃出生天,可以回家了,岂能不喜极而泣? 通过审讯馒头山的喽啰,铁墨还知道了一个秘密。 白腰山贼寇之一的腰山虎竟然也是馒头山的人,这些年馒头山能不声不响的得到这么多矿工苦力,也全都是腰山虎贡献的。 之前总有人在白腰山附近成批的失踪,不知痛煞了多少人家。 知道真相后,铁墨觉得让木良缘死的太痛快了。 像木良缘这种人就该折磨个七天七夜,然后活剐了喂萌萌。 ....... 打扫战场的事情自有曺猴子等人负责,铁墨替萌萌洗了把脸,随后搂着这头软毛畜生躺在炕上睡起了觉。 睡了没多久,便让谢坷垃给喊醒了。 “铁哥,刚得到消息,邓凯带着人上山了。” “他还真敢来?”铁墨揉揉眼睛,不屑的撇了撇嘴。 洗把脸,赶到三岔口的时候,就看到周定山正带着人跟邓凯对峙呢。 邓凯掐着腰,冷冷的看着周定山,一点退去的意思都没有。 “周定山,你让铁墨出来,我有事跟他商量!” “你闭嘴,铁哥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要交大人或者长官,再敢目无尊卑,信不信我一枪捅翻你?” “你.....懒得跟你废话!” 此时,铁墨走到周定山身旁,打量了下邓凯,慢悠悠的说出一句话,“邓总旗,你可小心点啊。” “小心什么?山匪不是已经被剿灭了么?” “哎,保不准哪里就有条漏网之鱼呢,你可别忘了,杨大勇是怎么死的!” “嗯?”不知为何,邓凯心头一阵狂跳。一想起杨大勇的死状,心中就生出了退意。 可是偏偏不能退,要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铁墨把馒头山握在手中,那顾头还不得把他邓某人当天灯点了。 呼口气,压住心中的惧意,邓凯草草的拱了拱手,“铁爷,邓某可是带着兄弟们来帮你的。” “那行啊,你就带着兄弟们去山下找找,把那些逃出山的浑蛋抓回来。” “那怎么行呢?还是你的安全要紧啊,莫不如让邓某带兄弟们上山吧!” 铁墨心中冷笑,上山是假,看矿山是真吧? 再谈下去也没必要了,有时候真得直接一点。铁墨背着手,往后退了退,转头时冲周定山使了个眼色。 周定山心领神会,当即放下长枪,取下背上的长弓,张弓搭箭,冲着对面一声厉喝:“呔,小心,有山贼。” 话音未落,箭矢如流星飞去,直取邓凯的面门。 邓凯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蹲在了地上,但是身后的人可就倒霉了。 看着身后捂着肩头哀嚎的军户,邓凯心肝欲裂,脸色变得惨白,“你.....你.....疯了?铁墨,你个老母滴......” 一听这话,铁墨当即大怒,砍刀往石面上磕了磕,瞪视着对面的人。 第50章隐藏最深的奸细 第50章隐藏最深的奸细 “今天,谁要是认我铁墨的,那就站到一边去,谁要是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邓凯带来的人,都是暗庄堡军户,这些人虽然跟着来了,但大多数都是骑墙派。现在铁墨放出狠话,许多人开始犹豫起来。 铁墨可不会让他们墨迹下去,冷着脸说道:“邓凯伙同馒头山贼寇,意图袭击我部,我部无奈反击.......” 听着铁墨的话,邓凯眼睛瞪得溜圆,惊惧不已。疯了,铁墨这条疯狗真的要下死手了。 “拦住他,拦住他”邓凯挥着手让别人往上冲,自己却带着两个人转身往后逃。 铁墨觉得好笑,只是瞪了瞪眼,便唬的军户们畏畏缩缩的让开了一条路。 邓凯这个蠢货,如果留下来督阵,军户们还能打一打,他转身一逃,谁还理会他的命令? 铁墨带着人慢悠悠的追,邓凯则带着马苗和阮三狗没命的往山下逃。此时邓凯心中满是后悔,早知道就不急着上山了。不过谁能想到铁墨是个二愣子,众目睽睽之下,擅杀同僚的事情都敢干。 眼看着就要下山了,邓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身后一声闷哼。 回头一看,马苗浑身是血的躺在路边,显然是没了气。尸体旁边,阮三狗握着一把短刀,一脸冷笑。 “三狗子.....你干嘛......你杀了马苗.....” 阮三狗撇撇嘴,也没有否认,他什么也没说,握紧短刀,朝着邓凯腹部捅去。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邓凯只觉得腹部一痛,随后便软倒在地。 “为什.....为什么.....” “为什么?”阮三狗冷冷的笑了笑,“你还没想明白么?铁哥需要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就跟铁哥闹翻了。” “你.....好能忍,居然到现在才动手......怪不得王和尚的事情那么快就漏了陷,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不过我只知道你们安插了奸细,并不知是王和尚。怪就怪王和尚自己隐藏的不好,还有你,可以去见杨大勇了!” 蹲下身,阮三狗按住邓凯的脑袋,对准脖子,毫不犹豫的捅了下去。 邓凯一死,阮三狗反握短刀,在自己左胳膊上划了一下,随后将短刀扔到了旁边的山坑里。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阮三狗扶着石壁,哭嚎道:“铁爷.....救命啊......王和尚那厮竟然埋伏在这里,邓爷和马苗.....呜呜......” 铁墨用力拍了下大腿,甚是郁闷的指了指邓凯的尸体,“跟你说了好好搜查下山下,非要跟老子抢功劳,你看,遭报应了吧!” 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阮三狗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奸细,一切都是铁墨算计好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让邓凯活着离开。 可知道又如何? 越是如此,越要假装不知道。铁墨用同样的方式杀杨大勇,再杀邓凯,他要是想杀暗庄堡某位军户,岂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邓凯的死,让暗庄堡军户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儿。从今往后,暗庄堡只能有一个声音。 不知是谁带的头,百来名军户全都跪在了地上。 “铁爷,以后兄弟们都听你的,只愿你能带着兄弟们替邓总旗报仇雪恨。” “好说好说,替邓总旗报仇,是铁某分内之事,诸位兄弟快起来!” ....... 第二天,关于馒头山的军报便通传都司和怀安所。当然,邓凯的死,这口黑锅也被甩到了王和尚头上。 怀安所方面立刻做出了反应,顾成亮和魏翔带兵想要上山,却被铁墨拦在了路口。 魏翔和顾成亮是不甘心把铁矿和铜矿让出去的,所以一心想要抢回来,铁墨自然是不肯退让。双方在三岔口展开了一场火拼,结果是魏翔和顾成亮带着人灰头土脸的回到了怀安。 魏翔的兵马一退,铁墨更是占着馒头山不走了,并发出公文,以馒头山尚有余匪为由,需要驻扎兵马长期剿匪。 铁墨是摆明了把馒头山当家了,魏翔和顾成亮一点辙都没有,谁让自己拳头没人家硬呢? 对外说馒头山上有铜矿和铁矿?这话要是明说出来,不就把亢家以及各大势力全扯进来了? 铁墨敢明目张胆的占据馒头山,就是看准了没人会把馒头山的事情捅到明面上谈。 一旦馒头山的事情被挑明了,那按照规矩,铁矿和铜矿可就要归朝廷管辖了。只要矿的事情不被挑明,大家依旧还能商量着来。以前是亢家,现在是铁墨,谁占着馒头山,咱就找谁谈嘛。 亢家势大不假,但也不会冒着犯众怒的危险,把事情挑明了。 馒头山易主,真正受损失的其实只有亢家,其他各家一点损失都没有,反而还有可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两天后,常闵月便来到了馒头山。 常闵月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却是代表常家以及其他几家晋商。 对于合作一事,铁墨出奇的爽快。铁墨这么做,也是向其他几家晋商传递一个信号,我铁某人比亢家好说话,只要大家真心合作,得到的好处只会比以前多,不会比以前少。 又过了四天,详细的合作方案终于定了下来。 馒头山矿产所的利润,铁墨吃三成,其余归常家和其他几家晋商分。 铁墨很大方,几乎将大部分好处都让给了几家晋商。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只有利益才能将双方捏合在一起。 这只是开始,慢慢的会将晋商一步步拢到自己的利益集团来。哼哼,只要上了我铁墨这艘贼船,那就别想下去了。 其实,拉拢晋商的想法早就有了,与其放任晋商去支持辽东后金,为什么不拉拢到自己这边来,为我所用? 自己怎么说也是地地道道的大明人,土生土长的山西子弟,只要能保证晋商的利益,晋商还会去支持后金?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以前,总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明末晋商会支持满清,觉得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这不是卖国行为么? 当真正来到这个时代后,渐渐有些了解晋商的无奈了。 自天启皇帝驾崩,朱由检当政后,阉党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那些扶持晋党官员的晋商,也成了朝廷眼中的异类。几个月前,免了晋商对九边的军械供应权。 而这些还只是开始,今后晋商会不断受到打压,手里的权益也会慢慢转到江南士绅手中去。 有句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朝廷不断打压晋商,难道还要指望晋商替大明朝廷卖命? 晋商也不想卖国,但是他们得找一条出路,而在北方,就只剩下后金这条路可走了。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爱国,那都是理想主义,用来忽悠傻子的。真正决定走向的,只有利益。 而铁墨要做的,就是给晋商开辟另一条路,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保证,没有谁会傻到不支持自己人,而跑去支持外人的。 对于那位坐在紫禁城的皇帝朱由检,铁墨只有一个评价。 一个年轻气盛满怀理想的愤青! 朱由检太年轻了,他以为民间名声好的,就一定是好的。一上台,就拉着东林党对阉党赶尽杀绝。厂卫是皇帝的耳目手足,阉党制衡清流百官,维持朝堂平衡。 以厂卫为根基的阉党朝堂平衡之术,自明武宗朱厚照时期开始,被历代皇帝使用,一直延续到天启朝。结果,却毁在了朱由检手里。 厂卫受到致命打击,以后厂卫还会尽心替皇帝办事?阉党几乎被赶尽杀绝,以后谁来制衡东林党?现在朱由检还感觉不到什么,等以后他就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了。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税收,江南富庶之地,乃是东林党自留地,指望东林党收自家的税? 大明末年,连年灾荒,但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穷,有三个地方还是有钱有粮的。晋商与江南士绅手里的钱袋子,齐鲁豪族手里的粮袋子。 但是晋党和齐党被打压,连带着晋商和齐鲁士绅也被打压,这两家还会给朝廷输血?东林党又不收自家的税,请问大明朝的税赋从何处来? 大明朝三家有钱有粮的都不给朝廷输血,被逼无奈,最后所有的压力都转嫁到了百姓头上,于是,进一步加剧了明末民乱。 朱由检的心其实是好的,却好心办了坏事儿,一上台就犯了皇帝不该犯的致命性错误,后边十几年做再多事情也只是徒劳罢了。 帝王,讲究的平衡,朝堂是需要有党争的。皇帝不怕党争,怕的是结党营私造反。无党争,无平衡,无制衡,手底下都是一个鼻孔出气,这个皇帝还能干嘛,慢慢就成傀儡了。 铁墨是不会跟着朱由检走上不归路的,更不会看着晋商被逼着投入后金怀抱。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不能让大明花花江山,落入满清手中。 第51章脏兮兮的小丫头 第51章脏兮兮的小丫头 帝王,最重要的是要御下有术,恩威并施。 一个好皇帝,最重要的不是多么勤政,而是能尽量将各个势力捏合在一起,为朝廷服务。只要众臣能为朝廷服务,皇帝根本不需要太勤政,因为许多事情都有手底下的臣子来办。 只有兼顾各方面的利益,也才能将各方势力捏合在一起。 而朱由检,从一开始就走偏了路。不仅没能将各个势力捏合好,还把本属于自己一方的齐党和晋党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之前,铁墨想过许多。 想要在这个乱世迅速打出一片天地,自己唯一能拉拢的就是晋党。本身就是山西子弟,只要能共享利益,晋党为什么不支持他铁墨呢? 朝廷上的清流百官东林党? 铁墨觉得人家不可能瞧得上自己的,自己是个啥玩意儿?土上土长的破军户,功名全无,一介武夫,人家要是瞧得上那才见鬼了呢。 拉拢晋党,团结晋商,不仅要有利益,还得有强大的武装,至少眼下这点实力还是不够看。 铁墨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馒头山至少亢家利益的一小部分,如果亢家真的铁了心把他铁墨灭了,以他铁某人的实力,还真未必扛得住。 围绕着馒头山,亢家也有忌讳,大家都尽量把冲突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尽量不把事情捅到明面上。也只有这样,他铁某人才能趁机占便宜。 铁墨最迫切的需求就是扩充实力,简单点就是强军扩军。 养兵就要有粮饷,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钱暂时够用,粮食却是大问题。 粮价节节攀高,虽然能从常家手里便宜点买粮,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有一天,若是别人不卖给自己粮食的时候怎么办?更何况买粮也要花费一笔巨资。所以,买地开荒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铁墨直接将目光对准了张北平原。 ...... 常闵月一身水蓝色长裙,沿着山脊慢慢走着,沐浴在温暖的晨光里,她感觉到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几天时间,她看到馒头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寨被重新整修了一遍,那些被抢来的矿工苦力大部分被送走了,各个高点多了十几个瞭望塔,大寨南边还开辟了一块训练场。 如今馒头山几乎相当于一座军营了,铁墨有意将这里经营成一座堡垒。 闲暇的时候,找人暗中打听过那日的详细情形。 了解的越多,越是觉得铁墨这个人透着一股神秘色彩。 魏翔率领怀安所近千兵马围攻馒头山,竟然被铁墨打得落荒而逃。要知道,铁墨麾下的人真正的训练时间才不到三个月。 铁盾火枪,一阵乱打,竟然把两倍于己的敌人打退。 鸟铳的威力这么大了? 常闵月想着心事,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铁墨站在一座巨石之上,靠着歪脖子老松树,无聊的看着远处的山路。 周定山坐在另一侧,认真的擦拭着手里的长枪。 “铁哥,当初照我的意思,咱们就该狠狠地收拾下魏翔和顾成亮。要不是你特别交待,咱们至少能留下他一半的人。” “魏翔的人打退了就好,他们可不是占上为王的豪强,怎么说也是披着官衣的,真要死伤太多,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咱们的目的是占据馒头山,不是跟魏翔那些人死磕。” 铁墨也想多弄死点魏翔的人马的,可惜,魏翔的兵马可跟木良缘不一样。木良缘占据馒头山,只要说木良缘是山匪,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阳光有些刺眼,铁墨微微侧过脸,视野内出现一个弱小的身影。 那身影约有十岁,乱发如同枯草,脸上也是賍浊不堪。那小小的身影抱着什么东西,只顾着看着脚下的山路,走得非常快。 常闵月因为想着心事儿,也没太留意前边,于是,被那个小小身影撞个满怀,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在了石壁上。 山路本就不好走,不慎之下,只觉得脚腕疼得厉害。 常闵月身后窜出一道人影,直接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提了起来,“你个小杂种,眼睛瞎了.....” 那人脸上乌漆嘛黑,只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壮汉正欲将手里的人摔在地上,常闵月急声道:“阿宽,你住手....” “小姐....这小杂种冲撞了你.....” “他也不是故意的,你还不把他放了!” 阿宽叹口气,只好瞪着眼睛将小人放到了地上,不过嘴上却没什么好气,“你以后把眼睛放亮点。” “哼!”小人抱紧怀里的东西,偏过头去。 常闵月想伸手擦擦对方脸上的污泥,却被对方轻易躲了过去。 “你这娃娃,脾气还不小,受伤的可是本小姐。” 看对方如此戒备,常闵月不禁摇头苦笑。 ....... 也就转眼的时间,铁墨已经走了过来。 刚刚那一幕,铁墨发现常闵月似乎有些变了。若是以前,常闵月早就冷目相对,派人动手教训了吧。 看来,让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吃点人间疾苦,也完全是坏事儿。 至少,这女人现在不会视贱民如草芥了。 走到近前,还未问问常闵月的情况,那小小的身影却张开双手,风一般冲了过来。 这一松开手,怀里的东西也哗啦啦落了一地,让人甚是无语。 窝头、菜饼、肉骨头...... 小小的身影紧紧地抱住铁墨的腰,一双眸子直视着常闵月身边的阿宽,“大哥哥,救命,救救奴奴....” “???” “......” 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翠鸟轻鸣。 这脏兮兮的小人儿居然是个女孩,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你放开,你先松手,他不敢动你!” “大哥哥,你是好人,以后让奴奴跟着你吧,奴奴会做的事情很多呢,唱曲儿、洗衣、做饭......” 铁墨顿时无语了,你这小丫头是赖上我了啊! 脏兮兮的小丫头就像粘在了身上,甩都甩不开,铁墨一个男子汉,也不好意思用强,一时间竟拿这块狗皮膏药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行行,老子收了你了,你先在我身上下来。” 这时小丫头才乖乖地落地,只是双手紧紧地揪着铁墨的腰带,似乎想把自己系裤腰带上。 第52章开荒大计 第52章开荒大计 铁墨冲着周定山一脸苦笑,“定山,这是怎么回事儿,山上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娃娃?” “我不小了.....洗衣做饭,什么都会.....” 周定山打量了下小丫头,也是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奇怪,之前清场的时候没见过她啊。” “喂,小丫头,你是怎么回事儿?” 小丫头乌溜溜的眼睛瞪大一些,往后一躲,伸手指了指周定山,“你这个人最凶了,就你杀人最多了,赵爷爷就是为了躲你.....” 周定山俊朗的脸蛋立马变黑,偏偏又不能跟一个黄毛丫头较真。 “赵爷爷是谁?” 小丫头对铁墨的态度倒是挺好的,将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小丫头是一月前跟着养父去张家口的时候被劫上山的,在山洞里认识了姓赵的老头。姓赵的老头甚是喜欢小丫头,便教她假死之法,想要逃出馒头山。 可惜,二人对馒头山不熟,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后来又碰上了铁墨带兵攻打馒头山。 双方将馒头山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一老一少二人躲在一处阴凉的山洞里,更是不敢出来了。 这两天赵老头病倒了,小丫头才一个人溜出来找吃的。 小丫头名叫晓晓,名字是养父起的。说话间,众人找到了那个偏僻阴凉的山洞,看到老头已经病得昏迷不醒了,赶紧让周定山把他背到山寨里医治。 “晓晓,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找人帮忙?” “赵爷爷说,不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你怎么现在愿意说了?” 晓晓揪着铁墨的腰带,轻轻的嘟了嘟嘴,“奴奴看人可是很准的,一看你就是个好人。” “我是好人?”铁墨微微一愣,随即冲常闵月眨了眨眼,大笑道,“对,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常闵月顿时有些不乐,一瘸一拐的蹙着眉头,“难道,本小姐看上去像是坏人?” “对,你就是坏人!” “臭丫头,刚才真该让阿宽打你一顿!”常闵月忍俊不禁,掩嘴笑骂道。 ........ “大哥哥,奴奴饿了.....” “晓晓啊,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奴奴的,听上去好别扭!” “养父说见了人一定要称自己为奴奴,养父是个坏蛋,奴奴不跟他去张家口!” “呵,年龄不大,懂得挺多!”铁墨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怪笑道,“要不给你改个名字吧,叫努努怎么样?” 小丫头歪着头,点了点太阳穴,“奴奴?” “是努努,努力的努,寓意努力努力再努力!” “是这样么?这个名字好,奴奴以后就叫努努!” “......”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口。 在大厅里待了一会儿,常闵月将努努拽到后边阁楼里,强行给小丫头洗了个澡。 当常闵月再回来时,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长发梳成马尾,脸蛋白净,一双眼睛灵动传神。 虽然年龄还小,但是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个极品的美人胚子。 “努努可真是个极品小美人儿,以后跟着姐姐吧!” 努努抽出手,嗖的一下跑上两步,一把抱住了铁墨的脖子,警惕的看着常闵月,“不跟你走!” 常闵月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这丫头怎么就看准铁墨是个好人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的原因吧,努努很快就趴在铁墨腿上睡着了,不知道小丫头梦到了什么,脸带微笑,嘴角留着口水。 此时大厅里无人打扰,铁墨跟常闵月聊起了自己关于开荒的想法。 常闵月静静地听着,随后用怪异的眼神瞅着对方,“真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觉得你能在馒头山站住脚跟,就可以去张北折腾了?” “去张北开荒,先不说蒙古人这个大麻烦,光一个野狐岭就够让人头疼的。” “我若是能保住张北一方太平呢?”铁墨神情严肃。 常闵月也不禁认真对待起来,她拖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你若能保张北一方太平,那开荒自然是没问题的。张北平原十万亩良田,一旦种上庄稼,那能养活多少人啊。” “既然你也觉得此事有利可图,咱们何不再合作一次?” “怎么合作?” “由你出面,咱们联合另外几家,把张北大片荒地买下来。现在那里的地都荒着,原来张北那些士绅大多数都待在张家口和大同府,拿着地契苦于无法出手呢。咱们现在出手收购,绝对便宜的很。” 常闵月不禁苦笑道:“便宜是便宜,可要是张北的局势得不到改善,开荒种地就是空谈,买下来的地契就是一堆废纸啊。” “这就要看你信不信我了,至少,我是有信心能保证张北局势得到改善的。” “你可真是给本小姐出了个难题啊,我自然是信你多一些的,可想说服其他几家,可就有些麻烦了。而且,父兄也未必会支持我这么做。” 铁墨撇嘴一笑,“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我相信,只要常小姐你愿意合作,我们合力买下整个张北的荒地也应该不是问题吧?” “哼,铁憨熊,看来你早就盯上本小姐私底下那些产业了。” “嘿,常小姐,这买卖你做不做?” “做!不过,我不敢保证我们两家的钱就一定够!” “放心,我有办法让那些士绅手里的地契变成废纸,到时候就算我们出再低的价钱,他们也愿意卖!” 看铁墨信心满满的样子,常闵月很好奇,他到底要使什么歪招。 ...... 夜里,姓赵的老头终于醒了,他睁开眼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铁墨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个屠夫,你把老夫弄来,到底想干嘛?老夫告诉你,我啥都没有,就剩下这把老骨头了.....” “老人家,你说什么呢?我是在救你啊,你看我像是坏人么?” “坏人还会把字刻脑门上?” “你先把粥喝了吧,你也说了,你一把老骨头,我还能图你什么,你难道还怕死不成?” “怕死?”赵老头俩眼一瞪,夺过碗把粥喝了进去。 “嘿,老夫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了,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使出来!” 铁墨气的双手一颤,真想把老头扔出去,这老头前半辈子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怎么看谁都不像好人? 一想到身后清纯可爱的努努,铁墨决定先忍忍,过两天老头身子一好,把他送出馒头山。 “你老人家该吃吃该喝喝,等身子骨好了,你就离开。” “你放老夫离开?不说谎?”赵老头俩眼翻白,显然是不太信。 “骗你作甚?我要你一个老头干嘛?你能挖矿?还是懂采矿?你待这里,我都嫌你浪费粮食!” 铁墨拽起努努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说道:“努努,你看到了吧,那老头脑袋有问题。” “赵爷爷是好人!” “那我就是坏人了?” “你也是好人!” “那我们谁更好?” “哦,天上的星星好漂亮,一闪一闪亮晶晶!” 铁墨:“.......” 第53章买地风波 第53章买地风波 崇祯元年,五月初,陕西、甘肃以及山西旱灾愈演愈烈,尤其是陕西许多地方,多年颗粒无收。 朱由检联合东林党,横扫阉党,又重用袁崇焕平定辽东,随之带来的结果就是税负锐减,大量的钱粮投到辽东方面。如此一来,朝廷用来赈灾的钱粮就更少了。 天启七年,王二起义爆发以来,朝廷想尽办法赈灾,已有抚平迹象。如今赈灾钱粮几乎断绝,陕西、山西饥民数量猛增。 至五月中旬,陕西北部以及东部几乎是饿殍满地,于是,陕西的局面迅速糜烂。王二起义还没彻底剿灭,又有府谷人王嘉胤率饥民造反。 崇祯元年,五月十一,王嘉胤会同吴延贵攻破县城,抢夺富户,举起大旗。一时间响应者云集,张献忠、王自用等主动率兵来投,民乱迅速席卷整个陕西。随后,王嘉胤所部与王二所部合并,人数迅速膨胀到五万余人,兵峰直指相对富裕的晋中。 这一年,大明北地烽烟四起,又有谁会留意到一个叫铁墨的人? 就在这纷乱的时候,铁墨开始真正实施自己的开荒大计。 就在王嘉胤率饥民攻城略地的时候,没人留意到张北平原上也爆发了一场兵戈。 蒙古察哈尔部奈曼部珞丹公主突然率一千兵马南下张北,很快便与张北西面的苏尼特部产生了冲突。 苏尼特部首领艾特勒接到巴彦汗的命令,领兵迅速南下,双方在张北平原展开了一场大战。此役,双方谁都没讨到好处,却是把张北平原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察哈尔部内讧,而与此同时,常闵月作为代表人,将那些居住在大同和张家口的士绅富户约到了沉香楼。 常闵月开价要买下张北士绅手中的地契,却不像想象中那么顺利。 常闵月,不,应该说是铁墨。他还是有些忽略了土地在那些人心中的重要性,常闵月第一次约谈,真正愿意卖地的人却很少。 暗庄堡,常闵月脸色不善的看着铁墨,不无讥讽的笑道:“你不是信心满满的么?现在连地契都买不来,还开什么荒?” “那些人是傻子不成?那么多的地荒着,又没胆子去种,不赶紧趁着值点钱卖了,留着下崽儿?” 铁墨挠挠头皮,一脸气愤。 “你过两天再约他们一下,这次,把价钱往下压一些。” “你想什么呢?现在这价钱他们都不愿意,还往下压价?”常闵月觉得铁墨有点疯了。 铁墨眼皮一挑,“你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送走常闵月,铁墨便让人把蒙古汉子巴烈找来,仔细嘱咐两句,巴烈便骑着马急匆匆离开了暗庄堡。 看着巴烈远去的背影,铁墨只觉得心好疼。 为了说动阿琪格帮忙,可是许出去不少好处。不过,有时候该舍就得舍,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两天后,常闵月果然再次约见了那些张北士绅,这一次她不仅没提价,居然还把收购价格往下压了一成。那些张北士绅只觉得被耍了,大多数人都黑着脸离开了沉香楼。 沉香楼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说常小姐得了病,否则的话,一向精明干练的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收购价格一压再压,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很快,张北方面传来一条消息,让众人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奈曼部出兵四千人,不仅把艾特勒打败,还彻底占据了张北城。 珞丹公主阿琪格将自己的牙帐挪到张北城南,并在张北原县衙里住了下来,改县衙为“月亮宫”。 月亮宫,在大草原上还有另一层意思,寓意草原明珠的宫殿。 珞丹公主这是要常住张北城! 阿琪格要待在张北城,那岂不是说明奈曼部克钦汗这次是彻底把张北划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以前蒙古人经常袭扰张北,张北实际上也在蒙古人的掌控范围中,但之前无论是奈曼部还是苏尼特部,谁也没真把张北当成过自己的地盘,只是把张北当成了嘴边的肥羊,随时打打草谷。 也就是说,那时候无论张北局势有多糜烂,至少在名义上,张北还属于大明管辖。 现在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人家奈曼部这是把张北当成自己的地盘了。 此事一出,张家口人看常闵月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常小姐之前大胆压价,要么是提前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要么是她本就疯了。 常小姐不可能是疯子,如此一来,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常家什么时候跟奈曼部的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奈曼部如此机密的计划,竟然会提前透露给常家。 怪不得常闵月愿意花钱买张北荒地,八成是常家已经跟奈曼部暗中达成了什么约定。 几天后,张北士绅再次集聚沉香楼,不过这一次心急的可就是他们了。张北士绅们一致同意了常闵月之前的价格,可惜,这次常闵月却说要考虑考虑。 常闵月如此不咸不淡的态度,张北士绅们心中不免有些苦涩。 哎,常小姐这是嫌价钱有点高啊,还想再压压价。 想想也是,之前张北的地多少还值点钱,虽然眼下没法种地,但以后还是有希望的啊。现在倒好,珞丹公主一副住在张北不走的架势,谁还愿意要张北的地? 这个时候去张北开荒,是给自己种地还是给蒙古人种地呢? 仅仅过了半天,张北士绅们就主动把价格又往下压了一成,常闵月这才同意收购地契。 常家大肆收购地契,与此同时,亢家也开始找到张北士绅,从这些士绅手中收走了大量的地契。 至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山西晋商已经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常、曹两家为首,另一派则以亢家为首。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此事真正的幕后推手却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军户铁墨。 ..... 一切准备就绪,亢家却突然横插一杠子,抄底抢走了不少地,这让常闵腾觉得有些窝火。 自己这边千辛万苦把价钱压下来了,最后亢家什么都没做,却吃了个盆满钵满。 “娘个巴子.....这个亢振岱处处跟我们作对.....” 一向儒雅的常闵腾,忍不住小声爆了句粗口。 常闵月抿着香茗,见常闵腾这般气氛,笑着安慰道:“大哥,你何必如此生气,说不定也能坏事变好事呢。” “嗯?此话怎讲?” “收地这事儿,看上去咱们是为他人做嫁衣,让亢家占了个大便宜。不过嘛,要是亢家收来地,却没法开荒种地,那就要闹笑话了,到时候其他几家会怎么看亢家?” “这.....” 常闵腾仔细琢磨了下,不得不承认,常闵月说的有几分道理。 ...... 轰轰烈烈的买地风波刚刚消散,一封公文就送到了万全都指挥司。 看着眼前这份公文,侯世禄只觉得后脑勺有点疼。 第54章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寡妇 第54章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寡妇...... 之前,因为馒头山剿匪一事,再加上多家晋商暗中运作,铁墨已经成功将百户前边的试字去掉了。 本来觉得应该太平一段时间了,可这位新任百户又上了一道公文,要主动请缨去野狐岭剿匪。 铁墨啊铁墨,你就不能消停两天? 按说,手底下有一名主动请缨去剿匪的悍将,侯世禄应该高兴才对。可事实上,侯世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铁墨这家伙,不到一年的时间,从一名破烂军户一跃成为百户,这晋升速度简直如坐火箭一般,整个九边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这可是难得的将才,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小子还跟多家晋商的关系非常不错。 侯世禄可不希望这棵好苗子,折在野狐岭上。 野狐岭跟其他匪患不同,能去野狐岭干活的,要么是亡命**,要么是心狠手辣的刀客。之前,大同府曾派出一千边军去剿灭野狐岭匪患,最后却碰了一鼻子灰。 一千大同府边军都拿野狐岭没办法,铁墨哪来的信心去剿灭野狐岭? 就凭他训练几个月的五百新兵? 思来想去,侯世禄还是决定同意铁墨的想法。在侯世禄想来,年轻人碰碰壁也不全是坏事儿,让他得点教训也是好的。 没多久,李嘉盛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指挥司,一进门便发起了牢骚。 “我的总兵大人啊,末将最近正忙着操练骑兵呢,那边一摊子的事情,你这个时候找末将回来干嘛?” 侯世禄拍拍桌子,笑骂道:“好你个李大头,是不是领了两千骑兵,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李嘉盛赶紧坐直身子,尴尬的笑了笑:“侯总兵,你说这话那不是打末将的脸么?到底啥事儿啊?” “还不是因为你那位结拜小兄弟?”侯世禄站起身,认真道:“他啊,想去打野狐岭,老夫怕他吃大亏,你这段时间暂时带人去一趟张家口,也好随时接应他一下。” 侯世禄这么做,也实属无奈。铁墨手底下可有不少火枪兵,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若是损失太大,对整个万全都司都没什么好处。 李嘉盛瞪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之后,才大着舌头气道:“这小子是吃错药了?” ....... 都指挥司处侯世禄和李嘉盛有多担忧,但是当事人铁墨却浑然没觉得压力有多大。 野狐岭悍匪是很难缠,但我铁墨也不是吃素的。经过馒头山一战,手底下的新兵也算是杀过人见过血了,靠着铁王八阵型,再加上随机应变,谁赢谁输还未可知呢。 要不是被逼无奈,铁墨也不会急着啃下野狐岭这块硬骨头。 现在阿琪格占据了张北城,常家出头拿到了张北大量的土地,万事俱备,就差他铁某人这阵东风了。 张北平原之所以变成荒地,主要就两个原因,一是蒙古人,二是野狐岭悍匪。 现在阿琪格基本控制了北边,挡住了苏尼特部,剩下的就是野狐岭悍匪了。 剿灭野狐岭这件事儿,决不能假手他人,若是让奈曼部帮忙,到时候就算剿灭了野狐岭,克钦汗又会如何看待他铁某人? 一个弱小的盟友?克钦汗恐怕不会放在心上的。 ...... 野狐岭面积并不大,强在丘陵起伏,地势复杂。 如今野狐岭有悍匪近三百名,多年来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混世魔王和就地滚。 混世魔王和就地滚基本上代表了野狐岭上的两股势力,**与刀客。 混世魔王金刚,原是一名边军把总,后来倒卖军械,事情露馅后,杀了管事儿,带人上了野狐岭。 就地滚雷仁,陕西米脂人,早年间做过边军,后成为一名刀客,为人贪婪成性,有一次走货,看上了雇主的女儿,于是杀了雇主抢了货物,来到了野狐岭。 金刚和雷仁,那都是丧心病狂的狠人,据传闻,金刚对那些反对他的人特别残忍,曾经有一名属下对他稍有微词,便被架在火堆上方活活烤死了。 雷仁与金刚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听说此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弄大女人的肚子,然后等着生下小孩儿,拿来烤着吃。 这二人凶残成性,却都是极为难缠的人物,前两年大同府和宣府出兵进剿,有几次差点宰了这俩人,这俩家伙愣是能化险为夷,最后又活蹦乱跳的在野狐岭站稳脚跟。 混世魔王和就地滚这两个称号,听说还是这俩人当年自己起的,目的就是想羞辱边军。 对于野狐岭两大悍匪起名号的能耐,铁墨实在是不敢恭维。 混世魔王听上去还挺唬人的,可是就地滚是要闹哪样?是想告诉别人,自己逃命的本事很牛逼?遇到危险,就地一滚? 哎,这年头,真是群魔乱舞,什么见鬼的名号都有。 就地滚简直比小红狼还让人喷饭! 几百兵马沿着暗庄堡向西北,越是靠近野狐岭,路上行人越少。 又往前走了五里地,路上再无车马行人,两侧良田更是杂草丛生。五月中旬,绿柳白杨,野花遍地。 只是鲜花美景,盛开在杂草良田之中,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 野狐岭,果然是凶名赫赫啊。 土地可是百姓的命根子,如今靠近野狐岭二十里,土地都养了草和野花。 能让百姓舍了命根子,野狐岭上的悍匪也算是凶残到一定境界了。 在野狐岭东南十五里处,有一座小酒馆。铁墨率兵赶到后,二话不说就让石虎带人把小酒馆围了起来。 小酒馆并没有什么客人,老板加上伙计也不过五个人。 酒馆五个人全被押了出来,铁墨提着砍刀逛了逛,一点前兆都没有,一刀将店老板砍倒在地。 刀刃划过后脖颈,店老板哼都没哼一声,扑倒在地,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 血水溅在伙计厨子脸上,一个个全都吓得傻了眼。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句话不问,上来就砍人,眼前这位黑甲男子是杀人狂么? 一刀砍死店老板,铁墨眼睛都没眨一下,砍刀杵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另外四人。 “老子万全左卫百户铁墨,特来讨伐野狐岭贼寇,你们要是有谁想活着,最好说点有用的东西。”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是有忌讳,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铁墨却不会犹豫,见没人说话,吹一声口哨,身后窜上来一个庞大身影。 早就憋疯了萌萌咬住一名伙计,越拖越远,在萌萌锋利的牙齿下,那伙计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甚是瘆人。 也不知道萌萌是不是故意的,没一会儿,又把半死不活的伙计拖了回来。 那伙计全身破破烂烂,没一处是好的,他睁着眼睛,满脸恐惧,嘴里流着血水,喉咙里只能发出怪异的咳咳声。 看到那名伙计的惨样子,其余三人再看铁墨时,心神崩溃,全都趴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人狠,畜生更狠,这么大个的玩意儿,是狼还是狗? “铁爷爷.....我们老大叫金刚,他臂力惊人,手中一把血钩刀.....” “二当家最近又抢了俩娘们上山.....估计这会儿还在.....”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痛哭流涕的交待着,也不管有用没有,几乎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铁墨叹口气,抬起砍刀,非常利落的又砍死了两个。 “现在就剩下你了,你上山告诉金刚和雷仁,你家铁爷爷在这里等他们,若是裆里还有蛋的话,就别当怂货!” 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连滚带爬的朝着野狐岭跑去。 他只知道要赶紧逃离这里,若是那家伙手里的砍刀再落下来,那死的可就是自己了。 ....... 风,很热,茂密的丘陵白桦林中,有一阵声音远远传来。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寡妇干一遍!” “吹锣打鼓扛上山,快快乐乐养两年!” “生的娃娃白又软,弄点调料做晚餐!” 歌声唱了一遍又一遍,温暖的阳光下,不知是谁的心在颤抖。 第55章肥猪金刚 第55章肥猪金刚 酒馆外,铁墨望着远处的野狐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周定山站在侧后方,紧握着手里的长枪,“铁哥,你之前那么做,是为了激怒金刚那些人?” “是,我就是想激怒金刚,如果金刚真是一个性情暴躁的人,他一定会下山跟我们拼杀一场的!” 亲自动手杀人,语出粗鄙,就是想给对方留下一种狂妄、鲁莽的印象。 混世魔王金刚性情暴躁,偏偏好脸面,他这种人应该不会容许一个莽夫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吧!更何况最近也没人敢招惹野狐岭,免不了会养成一些骄狂的性子。 铁墨有自己的计划,但周定山还是有些担心,眉头拧作一团。 “可是,这群狂徒如果真跟咱们死磕,咱们也不会太好受啊,毕竟咱们的人没经历过惨烈的场面.....” 馒头山一战,打得并不是太艰难,全靠着铁墨运筹帷幄,一路顺风顺水拿了下来。但是野狐岭,必将是一场血战。 这群没怎么经历过战场的新兵,能扛得住么? “以后我们遇到的敌人只会更残酷,战场会更惨烈,这一关总得闯过去。我已经让虎哥居后督战,只要谁敢退,定斩不饶!” 铁墨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也知道这样做有些残忍,可是慈不掌兵。 “这样嘛.....最后就算赢了,兄弟们伤亡恐怕也会不小,我们为何不徐徐图之,就像馒头山一样.....” “哎,定山,你以为我不想么?但野狐岭跟馒头山不一样啊,而且时间也不允许我们徐徐图之....” 铁墨扭过头,看着张家口方向,面露苦笑,“现在常、曹等几家已经拿下了地,阿琪格拿下了张北城,剩下的就看我们自己的了。我们若是不尽快灭掉野狐岭悍匪,你觉得常家会怎么看我们?克钦汗会怎么看我们?” “合作?也是要看实力的,目前来说,我们是实力最弱的一方。可越是如此,我们越得证明我们比任何人都强,只有鲜血和暴力,才会让他们不敢小瞧我们,才能保住我们应得的利益。” 突然间,周定山有点理解铁墨的无奈了。 野狐岭一战,必将是一场血战。 需要一场胜利,却不是像馒头山那样的胜利,馒头山一战虽然赢了,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懂其中的奥秘。但更多的人是看不到背后的运筹帷幄的,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东西。 所以,不需要运筹帷幄的胜利,而是鲜血交织的暴力胜利,这种胜利更为直观,更能刺激一个人眼球,更能引起一个人的恐惧。 铁墨拍了拍周定山的肩膀,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天空,小声说道:“唐朝贞观年间,唐军攻打高昌国,当时,可以领兵的人选有许多,李靖、李绩还有侯君集。可是思来想去,李世民选中了三人中统兵能力最差的侯君集。” “按说,李靖才是最佳的人选,李靖可谓是大唐第一名将,平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是太宗皇帝没选他,原因也是他太会打仗了,他运筹帷幄,把所有的东西都算计到了,一切胜利水到渠成。可是,那些西域人看不到李静的可怕之处,他们总觉得输的不甘心。” “可是侯君集不一样,侯君集统兵与秦琼很相似,勇字当先,打仗喜好双方列阵,摆开架势正面硬来。这就是李世民选中侯君集的原因,结果侯君集果然不负众望,伊宁大草原一战,双方摆开阵势,正面碰撞,侯君集调兵遣将,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杀的敌军血流成河,尸体盖住了整个伊宁草原。这一战,唐军杀的西域胆寒三十年。” “同样是胜利,李靖统兵一定会以很少的伤亡,取得一场大胜,赢得一定比侯君集漂亮。可是,却远远达不到侯君集统兵惨胜的效果!” “李世民需要一场刺激人心的大胜震慑西域,我们也一样,我们要用一场胜利,获得跟常家以及奈曼部平等对话的地位。” 铁墨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坚定,右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我要让其他人明白,即使我们实力还很弱,可要敢惹怒我们,我们也能干掉他们半条命。” 周定山艰难的点了点头,“铁哥,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只是,一想到那些兄弟可能.....我心里不好受.....” 铁墨心里也同样难过,但有时候没得选择。 ...... 徐天扛着一根木棒,木棒上拴着一面旗子,在他身后还跟着四名喽啰。 徐天走在前方,一边走一边唱着那首瘆人的歪歌。这首歌是二当家就地滚所创,随后便被野狐岭上的兄弟们学会了。 每当唱起这首歌,心中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休息一会儿,正打算折返,继续巡逻,这时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来,凑近些,那人踉跄一下,趴在地上,哭嚎起来。 “徐头.....出事了....出事了.....山下来了个活阎王,把酒馆的人全宰了.....” 徐天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长相,总算认了出来。知道兹事体大,赶紧跑回去通知金刚等人。 野狐岭聚义厅,居中虎皮椅上坐着一名膀大腰圆的胖汉子,那两条腿异常粗壮,就像两根柱子。他长得又胖又魁梧,粗略估计,得有三百斤。 这个大胖子,便是野狐岭大当家,混世魔王金刚。 此时金刚瞪着圆眼,不断喘着粗气。 知道了酒馆发生的事情后,金刚气的暴跳如雷。自从把大同府的边军杀败后,已经很久没人敢在他头上拉是撒尿了。可是现在倒好,突然蹦出个叫铁墨的百户,一上来二话不说先把外边的眼线宰了,还放出狠话,要他金刚带人下山打架。 不下山就是不带软蛋的怂货! 听到这话,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铁墨?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烤熟了喂狗!” 说着话,一双圆眼却看着一名瘦削汉子。 这名瘦削汉子就是野狐岭二当家雷仁,说来也怪,如果说金刚胖到了极点,那雷仁就是瘦到了极点。雷仁干瘦干瘦的,一双阴鸷的三角眼,下巴很尖,留着一缕泛黄的山羊胡。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56章后路被堵 第56章后路被堵 “大哥,我好想听说过这个人,之前有传闻,馒头山就是他平定的。” “是他?”金刚翻了翻眼珠子,满囤徒弟了站起身,顺手提起椅子旁边的血钩刀。 “是他又如何?敢来咱们野狐岭撒野,我看他是活腻歪了。怎么,老二,你还怕了他不成?” 就地滚嘿嘿一笑,露出鬼一般的牙齿,“哪能呢?我只是在想,咱们带多少人下山比较合适。” “一切照旧,留点人看着家,其他人全部下山。反正这地方咱们熟,若对方难缠,咱们往回一撤,绕绕路,照样让那群人灰溜溜滚回去。” 金刚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拖着血钩刀往大厅门口走去。 就地滚仔细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便吩咐两句,开始和金刚一起集结人手。 一个时辰匆匆而过,迎着午时的骄阳,金刚和雷仁带着近三百暴徒出现在野狐岭东南十里处的平地上。 此时,一支几百人的兵马正列着严密的阵型等待着他们。 ...... 看到金刚那一刻,铁墨张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这还是个人么?这简直是一座自动行走的肉山啊。 石虎最是憨厚,嘴上也闲不住,忍不住喊道:“野狐岭是没人了么,怎么让一头大肥猪顶在最前边?” 石虎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金刚只是胖,但脑袋并不傻,一听这话,当即大怒。 “谁是铁墨?” “我便是,肥猪你待怎样?”铁墨扬了扬手里的砍刀,一脸鄙夷的冲金刚吹了声口哨。 金刚一时间被气笑了,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很好,算你有点胆色,一会儿老子就不捏爆的蛋了。” “兄弟们,给我上,谁把姓铁的人头取下来,老子赏他十根金条,两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儿!” “呜,兄弟们,杀啊!” 不知是谁一声暴喝,二百多名暴徒想吃了药一样扑了上去。他们哇哇大叫,攻击毫无阵型层次,靠着一股悍勇往前冲。 雷仁一直观察着对面的阵型,总觉得对方这阵势有点怪,正打算提醒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兄弟们就已经冲了上去。 金刚并没有在后边看戏,而是混在人群中,跟着一起前冲。他身材魁梧,犹如一座肉山,一旦跑起来,竟有种毁灭一切的架势,看的人心底发颤。 看着蜂拥而来的暴徒们,铁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排盾.....二排盾.....起.....” “前方二十丈,火枪队,射.....射.....” 厚厚的铁盾,比人还高,中间方砖大小的孔洞里,鸟铳泛起火光,整齐的枪声盖住了暴徒们的吼声。 砰砰砰! 冲在最前方的暴徒身上溅起血舞,十几个人倒下了,可是后边的人仿佛没有看到,依旧面不改色,继续往前冲去。 有一个暴徒虽然中枪,却并没有死去,可是当他倒在地上后,被无数的同伴踩踏,最后整张脸都被踩扁了。 踩着同伴的身体,暴徒们速度不减反快,眼中射出道道疯狂的光芒。 这就是野狐岭的生存法则,只要你倒下了,要么被敌人杀死,要么被自己人踩死。这里没有同情,没有仁慈,只有利益和活着。 密集的枪声不断响起,不断有暴徒倒下,却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终于,暴徒们冲到了近前,手中兵刃刚刚看下去,枪声响起,好多人胸前开出美丽的血花,惨嚎着摔倒在盾牌上。 短兵交接开始,鸟铳的威力大大减弱。 半蹲在盾牌身后的盾牌兵们,许多人慌了神,周定山红着眼睛怒吼着,“都别慌,上铁棍,把盾牌串起来,都给我顶住,把盾牌扛住.....扛住.....” 盾牌兵接到命令,几乎本能的取下腰间的粗铁棍,按照平时的训练动作,将一面面盾牌串了起来。 “杀.....” 一名暴徒杀红了眼睛,见手里的刀对铁盾无效,他发起狠劲,侧过身直接撞向铁盾。其他暴徒也有样学样,冲着铁盾发起了肉弹撞击。 还有一些人开始踩着同伴的肩膀,身体腾空,直接越过了盾牌。 那些跳过盾牌的暴徒,还没站稳脚跟,就发现眼前还有一排盾,一杆杆长枪从缝隙里刺出,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嚯.....嚯....嚯.....” 士兵们发出狂暴的吼声,努力将盾牌向前压。 越来越多的暴徒死在盾牌阵前,可是鲜血并没有让他们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许多暴徒开始爬过盾墙,在长枪突刺下,活下来的暴徒开始对那些盾牌兵展开了屠杀。 第一排盾牌兵死的人越来越多,盾墙被拆开,很快就有暴徒越过第二道盾墙,开始与那些长枪兵展开了厮杀。 一名暴徒将一名长枪兵踹倒在地,手中斧头连剁十几下,直到把那名长枪兵的脖子砍断。鲜血喷涌,那名暴徒浑身染血,他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让人心颤不已。 两道盾墙被越过,火枪兵失去作用,四米长枪也没法近战,一时间阵型竟有被冲垮的趋势。 此时,暗庄堡士兵没经历过残酷战场的劣势也开始显现出来,不少火枪兵和长枪兵被暴徒们凶狠残忍的样子吓破了胆儿,居然掉头往后逃。 “都给老子滚回去,谁敢讨,杀无赦!” 石虎大怒之下,带着督战兵连斩十几人才将逃兵堵回来。 不过此时,野狐岭暴徒已经完全闯入阵中,鸟铳完全失去了作用。近战厮杀,暗庄堡新兵哪里是暴徒们的对手。 战场厮杀,拼的更多的是胆识、狠劲儿!这些,暗庄堡士兵都远远不如野狐岭暴徒。 失败,似乎不可避免。 金刚止住脚步,血钩刀放在肩头,揉了揉胖脸,哈哈大笑,“瞧,那些人不行了,老子早就说过,要把姓铁的大卸八块.....” 在人群中努力寻找,总算找到了那个嚣张的铁墨。刚欲上前,这时耳畔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大地也跟着一阵巨颤。 轰.....隆隆..... 许多人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野狐岭方向一朵黑云冲天而起,似乎那片天空都被炸开了。 金刚懵了,雷仁也有些发懵。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野狐岭南路口被炸,咱们的退路被堵住了。” 就是这句话,仿佛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野狐岭暴徒心口。 第57章此消彼长 ps:感谢老朋友宅男的两万点打赏,没别的,我会继续加油,加油! 同时,新书啊,诸位看官不要吝啬打赏和推荐票啊!! ........................ 第57章此消彼长 野狐岭悍匪之所以能数次让官军吃瘪,除了本身能冲能打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野狐岭地势复杂。 野狐岭内丘陵小道星罗密布,就像一张巨型的蜘蛛网。之前有两次,官军围剿,野狐岭悍匪不敌之下,退回到野狐岭,依托着复杂的地形,时不时地发动偷袭,杀伤十几人便换个地方。 官军损失惨重之下,只好无奈的退出野狐岭。 金刚与雷仁等人之所以无所畏惧,原因也在于此。 拉到外边直接开打,打不过就退回野狐岭,在复杂的地势保护下,哪怕千军万马,悍匪们也不怕。 可是现在,南路口被炸,想要回老巢,就必须绕过整座野狐岭,从北边回去。这一绕路,就是五十里地,别说那些普通的暴徒,便是金刚也有些慌了。 金刚和雷仁都是惜命之人,围了加强野狐岭的防御和安全性,他们下令用各种方法堵住了其他小路,只留下一条主路通行。 主路通南北,留两个口子供通行。 如此一来,只要盯紧了南北两个山口,做好防御,野狐岭就很难出事儿。 本来,只留两个山口通行,应该是好事儿的,以前雷仁也没少为自己这个想法而洋洋得意。可是现在,好事儿变成了坏事儿。 南路口被炸,兄弟们暂时回不了家了。 金刚伸手揪过身边的跟班,脸上的肥肉胀成了圆球,“给老子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跟班赶紧扭身往野狐岭方向跑,也就片刻的功夫就折了回来。 “当家的.....路口真被炸了,有两名守路口的兄弟逃了出来,说咱们离开没多久,有一票官兵突然杀了出来,他们放了火药,把南路口旁边的土岗子炸塌了.....” “什么?”金刚身子一晃,小跟班赶紧伸手扶了一把,可是金刚肉山般的身子,哪是他能扶得住的,哀嚎一声,便被肉山压在了下边。 当金刚艰难的站起身后,小跟班只剩下了半口气,犹自趴在地上直哼哼。 “娘个巴子的,别趴地上装死了,给老子爬起来,告诉前边的人,给老子杀过去....” 金刚本是行伍出身,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撤。后路被堵,仓皇后撤,几十里的路,不用对方杀,累都能把自己累垮了。 眼下,颇有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感觉。 雷仁瞅了瞅金刚硕大的肚子,眼珠子转了转,阴声道:“大哥,我去前边,亲自领着人宰了姓铁的。” 金刚也没多想,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 ...... 金刚的决定是对的,可是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的手下是一群暴徒悍匪,不是一群久经训练的边军。 金刚想背水一战,一决胜负,可是其他人未必这么想。 当南路口被炸,后路被堵的消息传开后,原本已经取得了优势的悍匪们当即就慌了神。 如果这仗打不赢,那岂不是要全部葬送于此?来野狐岭上杀人越货,是为了过好日子的,不是来送命的。 一时间,暴徒们的心思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分歧,有些人想听命令,跟官兵一决生死。而有些人则萌生退意,想趁着局势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趁早逃走。 心思不齐,进退不一,场面当即乱了套。 反观暗庄堡兵马,经过督战队威逼,熬过最初的恐慌后,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开始慢慢稳住了阵脚。 听着命令,残余的盾牌兵艰难的再次组成了一道盾墙,长枪兵躲在后边,咬着牙往前推进。 此时,年轻的士兵们也已经杀红了眼,心中再无恐惧,有的只是本能的反应。要么把敌人弄死,要么被别人弄死。 周定山高举长枪,声音有些嘶哑,“长枪向前,刺....刺.....” “火枪队,一排二排齐射.....”拉开距离的火枪兵,终于重新开火。 战场形势永远是此消彼长,野狐岭悍匪士气一落千丈,而暗庄堡兵马士气越来越盛。 盾牌长枪加上鸟铳组成了铁王八阵型,终于露出锋利的獠牙,每往前推进一步,意味着好几个悍匪永远的倒下。 军心涣散的悍匪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义无反顾的对盾墙发起冲击,只能被硬生生的碾压着往后退去。 在这种情况下,终于有悍匪开始调头逃跑,而且逃跑的方向各不相同。 一个人逃,两个人逃,慢慢变成了大溃逃,悍匪们的斗志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就是悍匪,他们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冲锋时,可以靠着悍不畏死的狠劲儿一往无前的冲。可是当他们想要活命时,一旦逃跑,也会变得毫无秩序。 金刚瞪着眼,脸上肥肉上蹿下跳,手中的血钩刀割死好几个人,依旧没能止住颓势。 “都给老子站住.....不要逃.....” 可是回答金刚的,是此起彼伏的哭爹喊娘声。 悍匪们一心拼命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怕,可他们一心想活命的时候,也是谁都不怕。 逃命要紧,谁还认得你金刚是谁? 混世魔王?就算是玉皇大帝降临,该逃还得逃。 看着眼前的局势,金刚心中有苦自己知。逃命,不是不行,可是我能跑得过谁? 自从赶走了大同府官兵后,野狐岭几乎一片风平浪静,长时间养尊处优,体重剧增。如今这体重,恨不得走一步路就能在地上踩出个坑来,怎么逃? 从这里到野狐岭北端路口,五十多里地啊! 如果事先安排了督战队,那该多好啊。督战队押后,谁敢逃直接杀。 可惜,之前也没想到南口会被炸。一直以来,都是存着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退回去慢慢缠斗的心思,弄督战队也没意义啊。 ...... 野狐岭南口,尘土弥漫,硝烟还未散去。 钻地鼠右手拖着长刀,左手抓着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 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十几名弟兄,大笑道:“兄弟们,时候差不多了,冲上去,多砍几颗脑袋。” “让那些山娃子看看,咱们小队不仅可以潜伏炸山口,杀人也不会比他们差!” “吼,听鼠爷的,砍翻那群狗杂种!” 钻地鼠抿抿嘴,双足发力,带着十几个人朝着远处的战场扑去。 为了顺利炸塌南路口,钻地鼠带着十几个人在野狐岭侧方的水沟里躲了一天一夜。此时,可谓是疲惫不堪,可是面对唾手可得的军功,谁也不愿意轻易放过。 ...... 第58章活阎王填坟山 第58章活阎王填坟山 野狐岭东南,悍匪们大多数人四散而逃,再也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攻击。 周定山满脸鲜血,衣衫破烂,只是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嗜血的锋芒。看着胜券在握,他兴奋的跑到了铁墨身边。 “铁哥,贼兵已经被杀散了,我们要不要立刻发起追击?” 铁墨蹙着眉头,小声说道:“不,等等,让他们先逃,一会儿再追杀。” “嗯?这是何意?” “此时贼兵虽然溃逃,但若是逼得太紧,保不准这群疯狗逃生无望之下会反扑一下。可要是让他们逃一会儿,看到了希望,那他们可就一点拼命地心思都没有了。” “明白了!”周定山认真的点了点头,眼中多了几分沉思。 跟在铁墨身边越久,越是看不透这个人。 他明明就是一名破烂军户,却略懂文墨,深谙兵法。 ....... 一刻钟后,当战场上的悍匪被绞杀殆尽后,铁墨终于下达了追击令。 命令下达,杀红眼的士兵们脱离阵型,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般,四处追击,就连盾牌兵也扔下盾牌,抽出刀子加入了抢军功的行列之中。 长期的二十公里越野训练的优势,在这个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 先前逃命的悍匪们,发现身后多了一群追兵,而且这群追兵越跟越紧。 当跑在最后边的悍匪发出第一声惨叫后,其他悍匪赶紧提速,这个时候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越是奔逃下去,他们越是害怕。 这些官兵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如此能跑。 谢坷垃提着刀,一脸阴狠的跑在最前边。追上一名贼兵,二话不说,照着对方的后背就是一刀,那贼兵哀嚎一声,狼狈的扑在地上。 谢坷垃蹲下身,揪住对方的头发,反握刀柄,手法利落的割断了对方的脖子。 “嘿,第二个了,兄弟们,继续追,这群畜生,一个也别放过.....” 这一幕,不断出现,野狐岭方圆十几里的地方,到处都是厮杀声,每隔半里地,都躺着几具尸体。 ....... 一场胜利,近在眼前,但是铁墨心中没有太多的兴奋,有的只是侥幸。 这场胜利来的太艰难了,也庆幸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 毕其功于一役,一战定乾坤。如果战局拖太久,或者进入野狐岭内部交战,那就凭自己现在这点实力,恐怕只有挨宰的份儿了。 打仗,不是看谁人多定胜负的。 石虎带着人打扫战场,铁墨则跟着周定山朝着北边走去。 那里,二十多名士兵围成一团,里边传来阵阵怒吼声,不断有人发出痛哼。 几名士兵围着一名魁梧男子不断扑杀,可那人血钩刀左右挥舞,一时间无人能近身。 战局不可逆转后,金刚也加入到溃逃的行列之中,他向天祈祷,希望自己能逃回野狐岭。可是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喜,跑出没有二里地,就被追兵给围上了。 那一刻,金刚是如此痛恨自己的身材与体重。 逃生无望,被人围住,金刚彻底爆发出凶性,索性不跑了,跟追兵厮杀起来。 阮三狗捂着左肩伤口,鲜血从指缝渗了出来。有人想上来扶他下去,被他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老子没事儿。” 一直以来,阮三狗心里都有一个疙瘩。谢坷垃、周定山他们跟着铁哥时间久,受重用一点都奇怪,但是军中有不少兄弟不服他阮三狗。 一方面是因为年轻,另一方面是因为跟铁哥时间太短。 阮三狗想立个大功,让那些不服气的人闭上嘴。所以,围住金刚后,便想亲自动手拿下这座凶名赫赫的肉山。 可是,没想到这座肉山这么能打。 正想着再扑上去,耳边听到了一声冷哼。转眼一看,阮三狗的脸色变了几变。 “铁哥,我.....” “你什么你?功劳重要,还是兄弟们的性命重要?” 铁墨来了有一会儿了,看到阮三狗的打法后,差点没把他的肺气炸了。 阮三狗垂着头,不敢应声,可是另一个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姓铁的,你终于敢露面了,你要是个汉子.....过来跟爷爷打上几个回合,老子要是不把你蛋子捏碎了,我就跟你姓!” “是嘛?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吧!”铁墨撇嘴冷笑,举手打了个手势。 很快,金刚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随之而起的是愤怒和不甘。他看到人群分开,十几杆鸟铳对准了自己。 砰砰砰...... 十几声枪响,金刚身上溅出多多血花,一座肉山也轰然倒下。 血钩刀落在地上,金刚怒瞪着双眼,无力地望着天空,他那肥硕的身子颤抖着,四肢无规则的轻轻抽搐。 铁墨嘴角一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周定山等人也是咧着嘴,倒吸一口凉气。 身中十几枪,竟然还没有死去,看来肉多也不全是坏事儿,至少比正常人更抗打。 铁墨叹口气,提着砍刀走了过去,不过有一个身影比他还急,腾地一下就窜了过去,照着金刚的脖子咬了下去。 看着眼前那张血盆大口,金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天发誓,一定要减肥。 一场血战下来,野狐岭悍匪十去七八,暗庄堡士兵也伤亡近半。 暖风徐徐,荒草倾斜,一具具尸体连在一起,鲜血流淌成河,化作一道恐怖的风景。 铁墨亲自下令,野狐岭悍匪的尸体全部集中起来,割掉头颅。野狐岭东南酒馆被推平,挖出一个大坑,所有的无头尸被扔在里边,组成了尸山。 尸山用土埋起来,成了一座巨型坟山。 割脑袋,尸体填坟山。此事儿不胫而走,任谁听了都要打个哆嗦。 铁憨熊做事儿,简直比悍匪还狠,他就是个活阎王。 ...... 崇祯元年,五月二十三,一纸公文飞传万全都司。 暗庄堡铁墨率部围剿野狐岭,一战之下,斩首两百七十一人。 匪首混世魔王金刚,卒! 就地滚雷仁身受重伤,不知逃往何处。 一日之间,纵横张北南部野狐岭的匪患被清除。 如果说混世魔王的死让人惊喜,那坟山的事情就让人觉得恐怖了。 经此一事儿,铁墨头上也多了一个新绰号---活阎王! 第59章收回张北 第59章收回张北 让宣府和大同府头疼两年多的野狐岭贼寇,两天时间就被来自暗庄堡的几百兵马灭了个干干净净。 此事儿传扬出去,整个晋北大地为之震动,多数人都表示不信。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不信都不行。 两辆马车从野狐岭途经张家口,前往宣化,车上载满了血淋淋的人头。其中一颗人头用枪杆戳着,长发随风飘飘,就像一面恐怖的旗帜。 别人表功,都是等着专门的统计人员过来验查,人家铁百户不一样,那是真的一本正经的割掉所有悍匪的脑袋,装成大车送往宣府。 铁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屠夫么? 万全都司,看着满满两车的人头,许多人是又惊又恐。铁墨这家伙就是个棒槌啊,你把这么多人头送到都指挥司,是示威呢,还是邀功呢? 头一次见到把血淋淋的人头送到都指挥司大院的,是怕上边有人贪你铁墨的赏银? “呼,那颗脑袋还真是金刚啊,这货真把野狐岭给灭了?我咋就这么不信呢?”一名千总抱着膀子,神情有些不自然。 旁边的人赶紧碰了下这名千总,小声道:“你小点声,铁墨那家伙就是个憨货,这话让他听了去,保准找你拼命。” “他敢!老子堂堂千总,怕他一个小小的百户?” “敢?嘿,他还真敢,他敢把这么多人头送到都指挥司,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那人斜着眼瞅了瞅千总,流露出一丝不屑。铁墨是个百户是不假,可人家憨归憨,但带的兵也真能打啊。 千总怎么了?之前大同府和宣府多少参将都拿野狐岭没辙,最后倒是让铁墨这个破百户给灭了。 军队,无论怎么变化,最终是要比谁拳头硬的。 ...... 都司班房内,侯世禄花白的眉毛挤成一团,手中毛笔不断磕着桌面。 野狐岭悍匪被灭,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儿,可是该如何赏赐铁墨,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依着功劳,连升两级肯定是跑不了的,可是对一个年轻人来说,短时间内从军户升到千户,未必是一件好事儿。若是养成了骄狂之气,那就是害了铁墨。 而且,最重要的是,侯世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排铁墨。 千户和百户不一样,千户那都是主掌一处卫所的。总不能让铁墨升了千户,继续管暗庄堡几十户军户吧,这不成笑话了? 千户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宣府各卫所千户还都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强,挪谁都不合适。 侯世禄是真心看中铁墨这个年轻人的,也有心提他做精锐,以他的能力,做一名把总应该绰绰有余。 可是,跳过千户,直接做边军精锐把总,就有点把铁墨放在火架子上烤的意思。 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窜的太快,根基不稳,一旦出事儿,那可就惨了。 一连两天,关于如何安排铁墨,侯世禄依旧没想出个主意来。 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封信从张北送到了宣化。 信是察哈尔奈曼部珞丹公主阿琪格亲笔所写,内容更是让人心跳不已。 阿琪格在信中说,有感于奈曼部与暗庄堡百户铁墨之间的私人友谊,她将允许大明宣府兵马驻兵张北城。奈曼部将与大明军队共守张北,不再受战火袭扰,同时,奈曼部将派出使节前往京城,上表称臣,永为大明子民。 看着这封不伦不类的信,侯世禄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上表称臣?如果阿琪格在眼前的话,侯世禄一定会一口唾沫吐过去。 一会儿依附大明,一会儿又拉着人打草谷,不少蒙古部落将称臣这件事儿玩的炉火纯青,甚至玩出了花样。 奈曼部表示永为大明子民,信你就见鬼了。 不过阿琪格的意图却非常明显,只要让铁墨带兵驻军张北,那一切都好,若是别的人驻军,珞丹公主表示不欢迎。 事情明摆着的,铁墨和阿琪格之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铁墨突然对野狐岭下手,也应该跟此事有关系。再联系到前些时间常家、曹家以及亢家的抢购张北地契事件,侯世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圆滑的笑容。 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排铁墨呢,这封信来的正好。 你这么能折腾,又跟奈曼部有不清不楚的瓜葛,那你就去张北可劲儿折腾吧。真要把奈曼部和正北折腾到大明怀抱里来,那就赚大了,要是折腾不回来,也没亏什么。 想通这些,侯世禄将吏员喊进来,很快一封公文送往野狐岭,与此同时,驻扎在张家口附近的边军精锐也迅速朝野狐岭集结。 ....... 野狐岭聚义厅,铁墨坐在虎皮椅上,瞅着手里的公文,脸上笑出了花。 积功升千户,但由于各卫所无缺,暂时去张北办事儿。另外,继续兼着暗庄堡的职司,赏银等后边会陆陆续续补齐。 虽然跟总兵侯世禄素未谋面,但是对这个人,铁墨是心生感激的。 侯世禄这是让他铁某人去张北折腾呢,要是折腾不出事情来,还可以退回来,因为暗庄堡那边的职司一点没收回。 除了铁墨之外,麾下主要人员也是各有封赏,所以众人一片喜气洋洋,唯有一人,一直皱着个眉头。 阮三狗伸手推了周定山一把,小声道:“定山哥,你都成试百户了,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难道嫌升官太慢?” “不是”周定山赶紧摆了摆手,“我是担心别的事儿,咱们都把野狐岭梳理了两遍了,都司方面还派这么多兵马过来干嘛?” 厅中众人顿时沉默下来,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 铁墨坐直身子,笑道:“放心,总兵大人派他们过来,不是冲野狐岭来的,应该是冲着张北南边的苏尼特部来的。” 铁墨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阮三狗俩眼一瞪,砰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总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南边的那点苏尼特人都是一些病残,咱们只要稍作休整,随时都能把他们灭了,需要那些人多此一举么?帮忙?嘿,我看他们就是来抢功劳的。” “三狗子,你给我闭嘴,坐下!”铁墨一拍椅子扶手,怒喝一声。 第60章老**满桂 第60章老**满桂 阮三狗对铁墨最是信服,于是闭上嘴,不服气的坐了下来。 “怎么,你们是不是也跟三狗子一个想法?” 扫视一周,除了曺猴子摇头外,其他人都垂着头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了铁墨的话。 看到众人这副气呼呼的样子,铁墨抚着额头气道:“你们啊.....就只顾着眼前那点事儿,你们知不知道?总兵大人这是为咱们好呢。” “你们不服?还真别不服,总兵大人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已经拿下野狐岭了,这分功劳不小啦。你们还想怎么着?还想把收回张北的功劳也揣兜里?我就问问你们,你们有这么大能耐么?就凭咱们这点人,你说把张北收了回来,谁信?” 周定山犹自有些不服气,“铁哥,咱们是没这么大能耐,但是公主在张北呢,公主同意我大明驻军张北,那也全是看你的面子啊。” 铁墨不怒反笑,讥讽道:“你也知道主要是靠公主帮忙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一天,公主突然变卦了,不让我大明驻军张北了,还跟我大明开战,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嘿,功劳我们自己吞,那到时候朝廷责罚,我们也得自己扛,真出了事儿,恐怕在座的诸位包括我,都得被砍了脑袋。” “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多个朋友多条路。军中,最忌讳的是吃独食。侯总兵这是给咱们布置好后路呢,收回张北的事情,整个宣府兵马全参与进来,功劳平分,以后就算出了事儿,大家一起扛。皇帝老子就算天大的火气,还敢把咱们宣府所有领头的全罚了?” “而且啊,这种送上门的功劳,那些人心里也有数,自然会念这个人情,大家也算交了朋友。以后咱们真碰上难处了,人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现在,你们都懂了么?” 感受到铁墨严厉的目光,周定山等人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懂了!” “我不管你们是真懂还是假懂,总之,等李大哥他们到了后,谁还给老子甩脸子,老子就让谁跟萌萌待一晚上!” 厅中众人,全都是脸色大变。 萌萌那畜生,除了名字萌一点,其他地方哪里萌?暗庄堡方面,钻地鼠算是胆子最大的了,这家伙跟萌萌斗了两天,愣是被折腾的丢了半条命。 沙雕都不是萌萌的对手,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也是邪门儿了,萌萌就跟铁哥亲,其他人摸摸它的毛,它都呲牙咧嘴。 跟萌萌待一晚上,怕是再睁眼,看到的就是第四天的太阳了。 .......... 半天后,来自张家口附近的宣府兵马终于来到了野狐岭。 曾经的酒馆被推平,随之而起的是一座醒目的坟山。 如此一座坟山,仿佛京观一般,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心中不受控制的多了几分恐惧。 看着眼前这座恐怖的坟山,哪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不禁心生感慨。 几匹马停在坟山前,三名黑甲将领并排而立。 他们便是宣府总兵侯世禄麾下三大虎将,黑云龙、李嘉盛和马芳。 黑云龙任张家口守备,多少知道点铁墨的事情。如今,铁墨两个字,在张家口人心中,俨然代表了一段传奇。 马芳一直在都司做事儿,所以对铁墨并不是太了解,他摸着下巴,看着坟山啧啧称奇。 “李兄,你这位结拜小老弟,可是一位胆大包天的人物啊,用尸体堆坟山,数遍整个宣府,也就这么一位了吧?” “嘿,那小子办事太莽,不能夸不能夸”李嘉盛绷着脸,只是眼中尽是得意。 黑云龙翻个白眼,笑道:“姓李的,你也是踩了狗屎运,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等黑云龙走出好几米远,李嘉盛才反应过来,“老黑,你给老子站住,你说谁傻呢?” ....... 宣化,万全都司,一队骑兵绝尘而来。进了指挥司大院,一名身材魁梧,相貌刚毅的男子直冲侯世禄所在的班房,院里的人看清来人的脸,一个个都缩了回去,一个上前拦着的都没有。 “老侯,你个吧啦的,你到底想干嘛?” 人未到,声先至,洪亮的嗓门几乎把房顶给掀了。 侯世禄心中暗叫不好,怎么把这货给忘了? 眉头一锁,挥挥手,对屋中其他人说道:“你们先退下,老夫要和满总兵商量点事儿。” 对于来人,侯世禄不得不谨慎对待,因为此人便是大同府总兵满桂。 原本大同府总兵渠家祯为人还是不错的,侯世禄跟渠家祯私交也很好。但是新皇登基之后,清洗阉党,山西巡抚张翼明作为晋党领袖,必然被清算,而渠家祯也受到了牵连。 渠家祯与张翼明这两位山西大人物全部被判死刑,满桂这才顶了渠家祯的位子,成为新的大同府总兵。 蛮贵这个人很不好相处,处处都要争个先后。满桂这家伙也算是军中另类了,纯军户出身,积功做到了总兵之位。 没有功名,不怎么懂文墨,还能当总兵的,整个大明也只有一个满桂了。 “老侯,你不地道啊!” “满总兵,此话何意?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你这么吵闹,让旁人听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满桂牛眼一瞪,朝身后看了看,“谁敢笑话老子?老子把他拴马后边绕城三圈。” 侯世禄头疼无比,这家伙名义上是总兵,骨子里就是个老**啊。看着眼前这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胡子,侯世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怨念。 孙督师啊孙督师,你咋就想到让满桂替渠家祯呢,这货当大同府总兵,我老侯得少活个十来年。 忍着火气,关上房门,侯世禄苦笑道:“满总兵,你得先说说因何事生气吧?” “嘿,老侯,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派那么多兵马去野狐岭干嘛?你别告诉老子,你是派他们去剿灭残匪的。” 侯世禄心中一惊,没想到满桂这浑球消息还挺灵通的。 “此事儿啊.....侯某派他们去帮忙把苏尼特残部灭了,也好收回张北.....我.....” 不等侯世禄说完,满桂急不可耐的拍了拍桌子,“老侯,我就知道你花花肠子多,我告诉你,这种大好事儿,你可不能独吞了。孙督师可是吩咐过得,让咱们互相帮扶,眼下兄弟我刚上任,寸功未立,你总不能看着我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吧?” “呵呵.....这样吧,侯某这就修书一封,让铁墨他们晚点发兵,如此,满总兵可满意?” 侯世禄瞪着眼,嘴上说的和善,心里却骂翻了天。一点屁事儿,还把孙督师搬出来,你满桂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满桂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拱拱手乐道:“哈哈,我就知道你老侯是个讲义气的,等着,我这就回去,让那些浑球发兵,咱们一起把苏尼特人赶出去,夺回张北!” 看着满桂离去的背影,侯世禄脸上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哎,抢攻还抢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只有满桂这个浑球了吧。 ...... 第61章张北守备铁0户 第61章张北守备铁千户 当侯世禄的亲笔书信送达野狐岭后,还在推杯换盏的李嘉盛等人全都傻了眼。 铁墨琢磨了半天,渐渐对满总兵产生了一丝钦佩之情。 真应了那句话!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满总兵,你也太不要脸了,宣府这边搞点行动,你大同府也要过来分点功劳。 问题是你整天大鱼大肉的,这点苍蝇腿儿一样的功劳,值得你去侯总兵那里撒泼耍无赖么? 哎,满桂此人,忒不要脸了。 ...... 本来一次轻松无比的军事行动,李嘉盛等人愣是在野狐岭多待了四天时间。 黑云龙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每天都要到野狐岭最高峰守望一番。 “哎,大同府各部离着野狐岭不远,这都四天时间了,怎么一个人都没看到?满总兵到底想干嘛?” 马芳沉眉不语,心中虽有些想法,但又不敢说。自己这么揣摩满总兵,是不是太过分了?满总兵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第五天,当大同府兵马抵达野狐岭后,李嘉盛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同府兵马来的这么晚了。 看着这些大同府头头,从参将到把总,大大小小不少于二十个人,你们大同府是组团来的吧? 说到底,还是低估了满总兵的无耻程度啊。 别人抢攻,无不是低调再低调,满总兵倒好,浩浩荡荡一票人马,参将到把总二十多个,要多高调有多高调。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行动是大同府主持的呢! 心里不痛快,又不能说。在山西这地界上,除了侯总兵能叨叨满桂两句,其他人敢说一句不好听的,,第二天满桂就去你家里喝茶。 夜里,宣府方面四位领头人围着一张方桌,苦着脸喝着闷酒。 黑云龙喝口酒,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满总兵这脸皮,老子是服了.....” 马芳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好几天不见人,我就寻思着满总兵是不是想躲调人手,起初,我觉得十个人就很多啦,可是......” 马芳实在说不下去了,苍蝇腿一样的功劳,二十多个人分,不嫌寒碜? 马芳觉着,要是自己的话,这种功劳不要也罢,可人家满总兵不一样。 满总兵那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 张北南部,还有一支苏尼特部落,这个部落,本来是阿琪格刻意留下来,好让铁墨捞军功的。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不到一千人的小部落,宣府和大同府硬是凑了上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整个过程,铁墨都不好意思提,这哪是打仗,简直就是旅游。 一路走过去,还没到呢,苏尼特部落大巫师就带着人主动投降了。 大同府和宣府大军在张北南部逛了一圈,悠哉悠哉的载着功劳回去了。 大同府和宣府内部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事关功劳,他们自然不会对外人说。于是,消息传回京城后,紫禁城内传来一阵久违的笑声。 年轻的崇祯握着手里的军报,高兴地双手颤抖,眼中尽是喜色。 自皇兄驾崩,仓促登基以来,可谓是祸事不断,就没有过一件好事儿。辽东女真越来越骄狂,陕西和山西民乱越剿越厉害,中原也有不稳的迹象。 就在最糟心的时候,传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仿佛一片老鼠屎里开出了一朵鲜艳的花朵。 此时,崇祯心里只有那朵花,暂时忘却了那片老鼠屎。 张北,这可是让历代先皇的一块心病啊。 自永乐年间,鞑靼人兴盛,大明就对张北失去了实际的掌控权。后土木堡之变,蒙古人南下,大明更是真正的失去了张北。 如今,宣府兵出野狐岭,与奈曼部联合,重新夺回了张北,当真是喜事一桩。 至于奈曼部的请求,朱由检没有多想,直接默认了下来。虽然蒙古人的势力依旧在张北境内,但至少大明可以驻军张北了,朱由检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外宣称,张北重回大明的怀抱。 夺回张北,这是先皇永乐大帝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啊。 相信,后人一定会记住他朱由检的丰功伟绩! 一代帝王,哪个不想收回故土?年轻的朱由检更是如此,在他最想做出一番事业的时候,宣府送上了一份大礼。 大喜之下,朱由检毫不吝啬自己的封赏。 宣府总兵侯世禄赏黄金百两,领兵部侍郎衔,大同府总兵满桂也赏黄金百两,宣府参将、张家口守备黑云龙赏黄金三百两,挂兵部主事。 一个个人安排下去,当轮到铁墨时,崇祯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铁墨,一名卫所百户,竟然参与了这种大事儿,侯世禄还提议让此人带兵驻军张北。 铁墨这个人到底有何不同之处?想了想,朱由检还是同意了侯世禄的提议,却暗暗把铁墨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 崇祯元年六月十一,圣旨驾临宣府。 张北重回大明,朝廷决定置张北所,划归万全左卫,归宣府万全都司管辖。同时,崇祯皇帝亲自下旨,封铁墨为张北守备,驻兵张北城。 以千户之位,领一方守备职司,绝对是开了边军历史先河了。 但这纯属特例,人家珞丹公主就认铁墨,你能怎么办? 不过,朝廷那些大老爷经过讨论后,还是决定往张北派一些自己人。 在这种情况下,新任张北知县陈子龙走马上任。 ...... 同年六月二十,新任张北守备、千户铁墨下达了上任以来第一道命令,挖去开荒,广招流民。 张北城月亮宫,也就是原来的县衙,诺大的厅堂内,铁墨居中而坐,左右两排坐满了人。 不过让人惊奇的是,左右居首的都是女子。 阿琪格这一排,大都是跟着铁墨起家的武夫以及奈曼部头目,而常闵月那一排则是晋商士绅。如今张家口晋商,对铁墨那也是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瞧。 之前常闵月提议买张北荒地的时候,好多人还犯嘀咕,大多数人也都是给常家面子,本着这笔钱扔水里的心思的。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铁墨竟然硬生生把事情弄成了。 第62章未来的战争贩子 第62章未来的战争贩子 野狐岭匪患被除,苏尼特人被赶走,可以说现在只要奈曼部不闹幺蛾子,大家就可以安心在张北开荒做买卖。 真要说对外商贸,张北可比张家口方便多了。在张北贸易,能省去多少不必要的费用? 曹胜宇双手交叉,喜中带忧,“铁守备,现在来张北开荒的可不光我们,亢家和乔家也在广招流民。” “开荒?那就让他们开啊,定山,等散了会,你亲自跑一趟,告诉那几家,开荒没问题,收成一半要归我们!” 周定山瞪着眼,笑道:“收一半?这.....那几家恐怕要闹事儿.....” “闹事儿,随他们闹,要么上交一半收成,要么等着秋末,奈曼部的兄弟去他们家打草谷!到时候,别说一半,一粒粮食不给他们留!” 一听这话,坐在后边的巴烈咧着嘴哈哈大笑,“这事儿很好!” 蒙古人别的本事没有,打草谷那是一个比一个强。 阿琪格瞪着美目,斜了巴烈一眼,吓得巴烈赶紧正襟危坐,闭上了嘴巴。 “铁守备,你唱红脸,让我们唱黑脸,合着坏人都让我们做了?” “公主何必生气,这不是为了吓唬吓唬那些人么?” 铁墨赶紧拱手赔个不是,这以后好多事儿还得指着人家阿琪格呢。要是阿琪格不高兴,甩手不管了,奈曼部那群人谁会听他铁墨的? 其实这次开会,主要是商量开荒以及张北商贸复兴的事情。 对于商贸一事,常闵月以及曹胜宇等人,显然比铁墨更有经验。张北地处张家口西北,与蒙古各部接壤,从此处向北绕道去乌尔格,还能少走一段沙漠。至少目前来看,张北要比张家口有着天然的优势。 对于开荒一事,铁墨有着自己的想法。开荒就要大量的流民,但也得监控好这些流民,谁也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别有用心者。 “诸位,如今多事之秋,前些日子大同府发下公文,反贼们已经破了朔州,涌入山西境内。咱们招揽了大量的流民,若有事端,再加上别有用心之人一蛊惑,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常闵月等人点点头,也露出担忧之色。众人议论了一会儿,常闵月提议道:“我们可以让各家庄户也装作流民,混入其中,我们多安耳目,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还是多小心为妙,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不出事儿的基础上,关键是,出了事儿我们要有能力平事儿。” 看着铁墨坚定地眼神,常闵月心中猜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征兵扩军,我算过,要保住张北这片地方,至少需要三千兵马。” 常闵月与曹胜宇对视一眼,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扩军,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以铁墨现在手里的资本,哪有能力扩充这么多兵马?鸟铳、兵甲、人员耗费,养这么多精兵,那可是几十万两白银。 铁墨钱粮不足,那怎么办?说不得,还得靠在座诸位晋商出把子力气。 曹胜宇面露苦笑,怪不得姓铁的这么豪爽,把张北商贸事宜让了出来,敢情在这里等着呢。 张北商贸让出来了,几家晋商怎么也得表示下吧? 看到几家晋商东家都不说话,闭目装糊涂,铁墨心中暗自苦恼。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人精,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诸位,你们心里也清楚,铁某手里兵马越强,对大家好处越多。若是张北不安稳,大家做买卖也不顺心,是不是这个道理?而且,铁某也不会让大家白出这个钱,张北商贸,可是一块大肥肉,若是铁某把经营权让出去,相信有不少人会花大价钱买的。” 常闵月美目剜了一眼,余光扫过对面的阿琪格,淡淡的笑道:“铁守备说的确实不错,可是,张北局势未来如何,谁也不敢保证啊。若是风云突变,那大家投进去的钱财,可都有血本无归的风险。再让我们拿出大量钱粮支持你扩军,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了?” 铁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冷的瞪了瞪常闵月,但是这个女人丝毫不惧,又用一双美目瞪了回来。 这个精明的女人,一点都不肯让步。 “呵呵,常小姐说得对,是有那么一点不公平。若是铁某向你们保证,以后但凡有战场所获,四成归诸位所有呢?” 此言一出,包括常闵月在内,所有人都瞪起了眼珠子,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何为战场所获?你铁墨要干嘛?是要领着兵马到处打劫? 打劫!自然是不能劫大明百姓的,那剩下的就只有流寇和外族了。 铁墨这是要裹着晋商大发战争财,这个提议简直太有诱惑力了。披着官衣的劫匪,为什么不干? 常闵月还没说话,曹胜宇已经急不可耐的开了口,“好,铁守备说话可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曹先生可以派人随军监督物资,铁某要是食言,你可以随时抽身,不是么?” “铁守备,曹某信你的!” 曹胜宇一脸严肃,似乎真信了铁墨的话。 信任?那是骗傻子的,事后铁墨就是不分好处,你能怎么办?人家手里握着兵马,人家说了算。可曹胜宇愿意赌一把,实在是这其中的利润太让人眼红了。 很快常家和曹家为首的几家晋商就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几家合力,先给铁墨五十万两银子,二十万石粮食,鸟铳、兵甲什么的尽量给补充齐了。 看到几家晋商信心满满的样子,铁墨心里也乐了。 只要让你们上了我的贼船,以后你们就别想下船了。铁墨相信,只要吃到战争的利益后,让他们下贼船他们都不会下。 接下来,铁墨又提出了一个重量级的提议。 “上次去乌尔格,铁某感触良多,以物易物看上去简单,可实际上太麻烦了。而且,单纯的以物换物,也耽搁事情。铁某想多买点毛皮,可是手里的货不够,有没法弄到银子,只能白白浪费机会。” 常闵月等人暗暗点头,其实他们也碰到过这种情况。以物易物,局限性太大,买卖不灵活。 “铁守备,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咱们几家再加上奈曼部,一起弄一家票号,由票号作保,出具票据。手持票据,可以购买等价的货物,其实功能跟银票差不多。不过因为票号特殊性,暂时仅限于晋北到乌尔格使用。当然,商户存钱去票据,再异地取引拿货,必须给予我们一定的费用。” 常闵月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个想法不错,我们可以尝试着做一下,看看效果。” “行,那咱们就先试试,票号的名字就叫‘多福号’,暂时先在张北、张家口和乌尔格设分号。铁某和阿琪格会尽力为票号提供安全保障,至于如何吸引商户,就看诸位的了。” “如此安排,也算妥当,一切按铁守备的意思办!” 晋商们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月亮宫,如今他们心中最盼望的,竟然是希望铁墨赶紧练兵成军,也好出去打劫。 不,打劫这个想法不妥当,应该是出去打仗,还天下一个太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63章军队改编 第63章军队改编 商贸方面的事情解决完,接下来就是军队训练与改编的问题了。 由于决定扩军三千,再沿用之前的编制肯定不行的。铁墨将所部兵马分成了五个营,分别是前卫营、左卫营、右卫营、后卫营和中卫营。 铁墨亲自统御中卫营,其余四营则由周定山、谢坷垃、郝三炮、沙雕任统制。 另外,曺猴子负责后勤一切军需物资。 麾下这些亲信,除了周定山军事素养达标,其他三人都是赶鸭子上架。不过目前也只能暂时这么办了,铁墨也想招几个军事素质过硬的人才,但这种人谁看得上他铁墨啊。 不管军队还是士林官场,都讲究出身的,像他铁墨这样的野路子出身,还真不吸引人。 野狐岭一战,暴露出许多问题。鸟铳射击频率太慢,火力压制不够。而且最要命的是一旦陷入近战,火枪手只有挨宰的份。 盾牌手也缺少相应的保护,长枪手和火枪手配合不足,根本无法及时对闯过盾墙的敌人进行有效杀伤,这才是导致当时铁王八阵迅速崩溃的根本原因。 如果自己想打造一支以火器为主,战斗力强悍的精兵,改良火器是最迫切的事情。 “野狐岭一战虽然赢了,但是问题也很多,相信大家也看得到。我希望大家回去以后,多琢磨一下,一旦敌军靠近,再也不要出现长枪手和火枪手换位混乱的情况。” 铁墨一脸严肃,目光慢慢扫过在座的所有人。周定山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众人互相看了看,郝三炮沉声道:“小铁....铁守备,这问题可不好解决。” “要保持火力压制,火枪后肯定要跟在盾墙后边,一旦陷入近战,长枪手就要从火枪手人群里挤过去,肯定会贻误战机。” 郝三炮说的也是实情,铁墨想了想,同样是大皱眉头。 这就是个死局啊,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火枪手拥有近战能力。方法也简单,鸟铳上装刺刀就可以了。 鸟铳装上刺刀,看似简单的事情,可在这个时代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难题。 鸟铳填装火药,打出弹珠,本身稳定性就差,只能加长枪管。要是再往枪管上装刺刀,那射击肯定受影响。 看来,还真得想办法改良火铳了。如果有燧发枪,还用这么愁? 暂时没法在火枪上想办法,那只能想别的歪招了。 “盾牌手改为三人一组,对战时,两个人稳定盾牌,另外那个人持刀戒备,只要有人越过盾墙,就给老子砍。” 铁墨此话一出,别说周定山等人了,就连阿琪格也翻起了白眼。 “你这个办法,还真够笨的....” 瞪了阿琪格一眼,铁墨哼道:“笨办法也总比没办法强,要不你想个更好地办法?” 阿琪格努努嘴,干脆不接话了。 “定山,一会儿你派人去张家口把所有的铁匠找来,让他们想办法加固盾墙。谁要是能让盾牌稳稳的立在地上,让盾牌手有更多的精力应对敌人,打赏白银千两。” 周定山忍不住站起身,“铁守备,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你也不想想,要是真有人想出办法来,兄弟们就能减少许多没必要的伤亡。” 铁墨神色认真,语声有些悲痛。当时野狐岭一战,悍匪们爬过盾牌,盾牌手因为要硬扛着盾牌,好多兄弟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砍死了。 总之,这一幕,铁墨是不想再看到了。 加重加高后的盾牌,既然灵活性无法改进,那么就从安全性上想办法,至少让盾牌手有一点自保能力。 想起那日盾牌手的惨状,周定山也不禁神色黯然。 ...... 铁墨对麾下兵马进行改编,阿琪格为了做出配合,也做出了相应的改编。 驻扎张北的蒙古兵马仿照暗庄堡兵马,改为蒙古五营。阿琪格提出混编一起训练的决定,却被铁墨拒绝了。这群蒙古人可都是天生的骑兵,肯定不能按照之前的训练方式进行的。 在这种情况下,铁墨提出了铁甲骑兵和骑兵火枪手的想法。 铁甲骑兵,早在元朝的时候,忽必烈就曾经组建了一支。那支铁甲骑兵,战斗力相当强悍,在西征的时候,留下了赫赫威名。 不过到了如今,蒙古人已经无力组建铁甲骑兵了,因为铁甲骑兵可是非常烧钱的。眼下蒙古各部混战,缺铁又缺钱,还缺工匠,铁甲骑兵只能是奢望。 现在铁墨主动提出来,阿琪格哪有拒绝的道理。 经过商讨,铁墨和阿琪格各出二百余人,组成一支五百人的铁甲骑兵,命名为蒙古中卫营。虽然是蒙五营之一,但中卫营将是一支汉蒙混编的部队。 当然,这也是铁墨和阿琪格的一次大胆尝试,如果可行,以后除了必要的蒙古骑兵,其他兵马将进行大规模混编。 无论铁墨还是阿琪格,其实都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真正的融合在一起,才能利益纠葛,不可分割。 张北这边兵马混编的事情不是秘密,克钦汗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显然,克钦汗也打着走一步看一步的主意。 ...... 夜里,铁墨将郝三炮喊到屋里喝酒,周定山在一旁作陪。 把郝三炮找来,也是为了火器改良的事情。 “三炮叔,咱们手里的火铳开一枪,装火药要装半天,而且还不能近战。必须想办法改进火铳才行,咱们张家口这边有没有这方面的老师傅?” 郝三炮很干脆的摇了摇头,“能造火铳的老师傅有几个,但是按照咱们的想法改进火铳,却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我以前听人说雁门那边有一个叫火老疯的师傅,此人世代钻研火器,我们可以去找他试试。” “行!” 铁墨点点头,改良火器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夜里与郝三炮和周定山推杯换盏,喝的有点多了,睡梦中,觉得鼻子痒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床前坐着一名娇俏的女孩,她一身淡粉粗衣,却掩不住那一身奶白色的肌肤。一双大眼睛婉转流波,宛若一个活泼的小仙女。 第64章联合剿匪 第64章联合剿匪 铁墨赶紧坐起身,有些诧异道:“努努,你怎么来了?你疯了,一个人跑来的?不怕半路上碰上打劫的,再把你掳走?” 努努揪着衣角,脆生生的嘟着嘴:“不是呢,十娘和莲儿姐姐来张北,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十娘来了?” 掀开被子,草草的洗了把脸,拽着努努小跑着去了偏屋。一进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桌子旁忙碌着。 “十娘,你怎么来了?憨虎哥没跟我说啊!” “之前大曹回庄子,说你们可能要在张北待着,想着你们无人照料,便带着莲儿一起过来了。” 说话间,于莲端着一盆粥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铁守备....你起来啦?” “咳咳,莲儿妹妹,说什么呢?都是家里人,喊什么铁守备,还跟以前一样!” 铁墨虎着脸,于莲这才腼腆的笑了笑,“铁哥。” “哎,这才对!” 刚想坐下吃饭,却被十娘提了起来。十娘瞅了一眼于莲,拉着铁墨来到角落里,小声嘀咕起来。 “小铁,那事儿,你真得好好想想办法了,不然,为娘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铁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木然道:“师娘,我的亲娘,到底哪件事儿啊。” “哼,你个臭小子,果然是没放在心上,还能是什么事儿,憨虎和莲儿的事情啊!” “这事儿.....” 铁墨顿时就懵了。 这件事儿,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啊。 ...... 崇祯元年七月,烈日开始灼烧大地,广袤的张北平原重新焕发了生机。 大量的流民涌入张北,随之而来的便是开荒种地。不管现在是不是播种的好时节,只要能把荒地开发出来,那就是好事儿。 流民涌入,张北守备处也开始大肆招兵。 招兵福利很好,同样条件也很多。 就在张北百废待兴,一切向好的时候,一个消息却席卷北方,震惊了大明中枢。 六月末,王嘉胤所部高迎祥和王自用分两路威逼山西,高迎祥沿孟家峪东进,两日间破兴县,知县吴绵文被杀。 高迎祥攻破临县,麾下两万人直扑静乐县,一时间太原府开始人心惶惶。为了保住太原,知府叶恒连忙招周围各卫所兵马阻敌,以保住太原。生怕不保险,叶恒连发好几道公文,请求大同府和宣府边军驰援太原。 太原危机,整个山西境内的兵马都被调动了起来,驻守宁武关的卫所兵也按照命令南下。宁武关军户南下没两天,一直按兵不动的王自用突然领兵向北,出陕西北部府谷老家出发,攻克相邻的山西河曲县,又用了两天时间,王自用所部直扑宁武关。 此时宁武关大部分军户已经南下,防守空虚,王自用只用了两个时辰便拿下了宁武关。攻克宁武关后,王自用所部迅速向北,将富裕的山西镇洗劫一空,将山西镇弄得一片狼藉,死伤遍地。 就这样,王自用以胜利之姿,一路连克数个镇子,于七月初四,抵达了雁门关。 雁门关,代州门户,长城腰腹,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只要拿下雁门关,向东南可夺代州,随后东进五台山,向东再无阻碍,可直接杀入顺天府境内。向北过长城,可攻应州,进而威胁大同府。 大同府驻守着上万精锐边军,再加上宣府驰援,以王自用手底下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所以,王自用所部向北威胁大同府的可能性非常小,最大的可能是过五台山,进入顺天府境内。 一旦王自用领兵进入顺天府,以流寇一贯的作风的,到时候整个顺天府西部被烧杀抢掠一番,就要变成一片炼狱了。 顺天府,可是京师重地,若是真让流寇涌入顺天府,那对整个大明朝都是巨大的打击。 流寇威逼雁门关,这下子躲在京城里的朝廷大佬们终于坐不住了,这一次,朝堂上下出奇的一致,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雁门关,不能让流寇继续东进了。 新任文渊阁大学士钱龙锡上奏,建议调宣府和大同府边军南下,迅速剿灭流寇,至少要将流寇赶出山西。 没过多久,崇祯皇帝朱由检便同意了钱龙锡的建议。在朱由检想来,陕西的局势已经积重难返,无可救药,但山西的局势不能再烂掉了。 在这种情况下,圣旨下达宣府和大同府。 宣府和大同府方面可就有点哭笑不得了,一群流寇而已,还真敢破了雁门关东进顺天府?流寇也不傻,进了顺天府洗劫一番,然后被大同府和宣府边军断了后路? 流寇就是来抢劫的,就算破了雁门关,顶多抢上两天就滚回陕西了,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无视边军,闯进顺天府。 可是圣旨下达,侯世禄和满桂不得不照令行事。总不能上到折子,说崇祯皇帝不懂军事瞎指挥吧? 其实,从军事角度上说,让流寇东进倒是好事,只要流寇敢东进,就保准让这些流寇全部葬送在边军铁蹄之下。 流寇的优势就是四处流窜,一旦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那流寇就留着覆灭不远了。 明白归明白,侯世禄和满桂可不会看着流寇攻破雁门关,否则没法向朝廷交代。 经过深思熟虑后,命令黑云龙、李嘉盛以及铁墨另一部分兵马南下剿匪。这道军令下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剿匪的主力是黑云龙和李嘉盛,铁墨纯属是练兵蹭功劳的。 不得不说,侯世禄对铁墨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好,搞得马芳等人都有点眼红了。 但是眼红归眼红,谁也说不出什么。侯总兵对铁墨青眼有加,那是因为人家铁墨真有本事,从军户到张北守备,可是真刀真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 碍于圣旨原因,侯世禄这次也随军南下。 ...... 张北城,看着手里的公文,铁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流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朝廷那群大佬需要这样惊慌么?还有那个知府叶恒,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原城可是千年古城,城防坚固,又有几千兵马驻守,需要怕么? 要不是叶恒乱来,调走了宁武关附近的兵马,王自用能轻松攻到雁门关? 气归气,但也是一点辙没有。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便是文官当家,武将地位一年不如一年。就满桂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也是命好,要不是碰上了孙督师慧眼识英才,这货能当总兵就见鬼了。 就这样,铁墨领着训练还没一个月的新兵蛋子离开张北,前往白登,与在那里等着的李嘉盛、黑云龙汇合。 第65章没有李自用有个李自成 第65章没有李自用有个李自成 七月中旬,小小的白登城竟然聚集了五千余人。 在这座小城里,铁墨终于见到了总兵侯世禄。初见面,侯世禄给人的印象像是一位和善的长辈,只是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势,让人不敢有半点造次的想法。 侯世禄同样也在仔细观察着铁墨,这个年轻人器宇轩昂,相貌忠厚。可实际上,这小子却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更难得可贵的是,更喜欢动脑子。 纵观野狐岭一战,铁墨示敌以弱,又用计激怒金刚,随后炸南端路口,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谓是有勇有谋,能屈能伸。 铁墨这小子,似乎从来不在意名声。 “末将铁墨,参见侯总兵。末将能有今日,全赖总兵提携!” 入营帐,铁墨屈膝一拜,向侯世禄行了一个大礼,他神色诚恳,毫无谄媚之意。 对于侯世禄,铁墨从心底里尊敬的很。馒头山的事情,虽说有常家、曹家几家晋商背后出力,可要是没有侯世禄默许,他铁墨也不可能这么快完成善后事宜。 再说张北的事情,具体情况,侯世禄心里一清二楚。就他铁墨跟阿琪格之间的关系,换成脑子呆板的,早就气的骂大街了。 可以说,他铁某人能这么快在晋北有一片地盘,全赖侯世禄背后帮扶。 如此大恩,此生不能忘。 侯世禄赶紧走上两步,将铁墨扶了起来。起初,侯世禄还真怕铁墨会养成骄狂之气,目中无人。 如今见面,倒是少了这层担忧。铁墨虽然年轻,却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通过以前的事情,此人也是重情重义。 侯世禄对铁墨,那是越看越喜欢,如果培养得当,边军又要出一个让蒙古人头疼的大将了,只可惜,他纯军户出身,多少有些瑕疵。 与黑云龙、李嘉盛已经熟络的很,倒不需要做什么介绍。寒暄几句,几人便坐在一起商量起雁门关的事情。 谈起雁门关,侯世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忧色。 “刚刚得到满总兵送来的消息,流寇已于昨日攻破雁门关。” “什么?”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就算是有着两世记忆的铁墨,也被这个消息震得七荤八素的。 雁门关可跟宁武关不一样,这里可是驻扎着两千多兵马,而且雁门关关隘也是十分坚固。不说挡住流寇,拖延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啊,什么时候流寇战斗力这么强悍了? 侯世禄瞪了一眼反应最大的黑云龙,冷哼一声:“坐下,已是一方守备,遇事还如此大惊小怪的。” 当侯世禄将详情说完,众人才明白雁门关为什么会丢这么快。 雁门卫所有一名百户赵宏远,此人竟然是流寇黑煞神海超的小舅子。夜里,赵宏远趁着当值的机会,偷偷放开了关隘大门,大批贼兵鱼贯而入,等守军反应过来时,贼兵已经夺下了关隘城墙。 雁门所千户耿若明也是个草包,贼兵入关,不想着反击拖时间,仓皇之下,竟然带头逃出了雁门关。 如此一来,贼兵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占领了这座千年关隘。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黑云龙那张脸更黑了,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耿若明是头猪么?只是丢了城墙,又不是丢了整个雁门所,他怕个球?” “行了,你少发几句牢骚”侯世禄拍拍桌子,神色严厉了几分,“其实,贼寇要是一心占着雁门关,倒不是什么坏事儿,我们只需将雁门关附近的路控制住,不需多久,贼寇不战自乱。” 虽然这么说,可是侯世禄脸上的神色并没有轻松,反而更加凝重了。 李嘉盛干笑道:“我的总兵大人,既然可以坏事儿变好事儿,那你为何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侯世禄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扫视众人,却什么也没说。 须臾之后,铁墨心中有了明悟,有几分不确信的说道:“总兵大人,你是担心以后的局势?” 侯世禄眼中多了几分欣慰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啊,说到底,他们大部分人也都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如今朝廷赈灾能力越来越差,陕西那边的局势恐怕再也无法控制。这只是开始罢了,我们就算把王自用麾下所有人全部留下又能如何?没有了王自用,后边还会有李自用,还会有更多的饥民造反。” 铁墨心中一动,不着痕迹的看了侯世禄一眼。哎,侯总兵,你果然是料事如神,这以后倒是没有李自用,倒是出了个大反贼李自成。 “陛下初登基,朝堂风云突变,自张巡抚被杀之后,老夫对后边的局势就越来越担心了。你们也都在宣府任职多年,想来心里也明白得很,就眼下这时局,你们觉得山西这些士绅,还有多少人愿意向朝廷捐钱捐粮?” 听到这里,黑云龙等人不禁陷入沉默之中。 身在山西,他们比紫禁城里的朱由检看得更加明白。自巡抚张翼明被斩,大批晋党官员被拿下,再加上九边军械供应权被夺,可以说朝廷算是彻底寒了山西士绅的心。 黑云龙等人不懂那些朝堂大道理,但他们知道一点,拱卫边关,赈济灾民,哪样缺的了这些地方士绅? 皇帝,总得想办法安抚民心吧,可一上台就把关系搞得这么僵硬,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这个时候,别说让山西士绅帮忙赈灾了,不在背后给你下绊子就算烧高香了。想想也是,山西士绅又不是傻子,我出钱出粮,最后还不落好,图什么? 山西,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山西方面有这样的问题,其他地方肯定也会有同样的问题。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袁督师能尽快平定辽东吧,辽东平定,朝廷也能拿出足够的精力应对这些天灾人祸了。” 侯世禄叹息一声,不过傻子都听得出他语气有多么的信心不足。 铁墨嘴角一咧,心中冷笑。 指望袁崇焕五年平辽?还平辽呢,嘿,明年就把皇太极平到北京城了。 第66章天母神玉 第66章天母神玉 对于袁崇焕,铁墨只能用八个字来评价他。 私心过重,志大才疏! 五年平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敢说这样的大话,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恐怕连袁崇焕自己都不相信吧。他敢说这话,就是想在崇祯面前捞政治资本,获得重用。 袁崇焕顺利成为蓟辽总督,可见崇祯皇帝朱由检有多么的不成熟。不过,从这一点,也不难看出,朱由检也是一个简单的人。 至少朱由检是真心支持袁崇焕的,要不是因为辽东吸血严重,朝廷也不会穷的拿不出足够的赈灾钱粮,搞得陕西局势迅速糜烂。 ...... 夜里,与黑云龙和李嘉盛喝了点酒,等回到住处,已是亥时。 夜深人静,风有些凉意。推开门,便看到一对绿油油的眼睛,一盏灯笼挂在门口,轻轻摇晃。 萌萌蹲在门口,它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 一个娇小的身影,搂着萌萌的脖子,双眼微闭,嘴角流着一丝口水。 看到这个身影,铁墨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努努这丫头怎么跟来的?要说这丫头自己混进来的,谁信? 看着那张粉雕玉琢的脸,铁墨也不忍责怪,抱着她进了屋。 一夜匆匆而过,第二天一大早,便响起了铁墨的怒喝声。 “努努,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这是去打仗,你跟着干嘛?” “我不回去,你去哪儿,努努就去哪儿!” “我.....臭丫头,你就仗着老子舍不得打你,是不?等回了张北,看我怎么收拾你!” 努努仰着小脸,笑容迷人,眼中更是毫无惧意。 没过多久,铁墨就找到了周定山,一问之下,周定山果断把事情认了下来。 “铁哥,我也是拿那个丫头没办法,他躲我后边的军需车里,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进白登城了。” “你啊,还敢狡辩,若是没你默许,那丫头能进军需车?哼,我看有必要把小黄莺调过来啊!” 提起小黄莺,周定山那张脸顿时就垮了许多,“铁哥,咱有事说事儿,你提那个娘们干嘛?” 说来也怪,周定山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小黄莺。 ..... 宣府兵马在白登停留一夜,第二天便加快脚步往雁门关赶去,行至山阴地界,便得到消息,雁门关大批流寇南下,朝代州涌去。 流寇扑向代州,并不稀奇,稀奇的事情还在后边。不知什么原因,王自用麾下几路人马到代州没多久,就起了内讧。有两路人马竟然在代州北面大打出手,幸亏王自用到的及时,否则双方非打个两败俱伤不可。 事情实在太诡异了,侯世禄生怕有诈,着令宣府兵马在山西与应州之间小石口驻扎下来。 停下来的侯世禄赶紧派出探子前去打探,过了整整一天,探子才把消息带回来。 据闻,代州西南五台山,最近天降异象,有一金色光柱直通天地。随后,有当地百姓在光柱消失的地方搜寻,竟然在一株参天巨松上方,发现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石。 玉石通体淡绿,上有八个烫金大字。 “天母生玉,得之称王!” 八字真言,透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谁能得到这块玉石,谁就是上天选中之人。 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真正有智慧的人,不会信这个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的大众,还真就信“天意”这一套。 这下子,有野心的人自然对天母神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算自己不占着,将此物献给上边,那也是大功一件啊。 于是乎,几路贼兵闻风而动,出雁门关直扑五台山。表面上看,贼兵围攻代州,实际上贼兵对代州一点兴趣都没有。眼下,他们想的不是如何抢劫代州,而是如何尽快把天母神玉抢到手。 搞清楚事情的经过,铁墨等人一阵咋舌。 真不知道这么狠毒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这是要让贼兵自相残杀啊。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计谋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不怕你看破。看破了又如何?你不信,但是别人会信。你说你对天母神玉没想法,别人会信? 王自用麾下十几路兵马,互不统属,分属好几个势力,每个头目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用计之人,就看准了贼兵内部派系林立,这块天母神玉便是将贼兵内部斗争挑起来的引子。 铁墨真有些佩服那个用计之人,在天母神玉周围挖好坑,就等着贼兵往里边跳,来多少他埋多少。 本来侯世禄还急着去雁门关的,知道天母神玉的事情后,他便不急了,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既然有人挖好了坑,那咱们也得帮帮忙才行,这样,黑云龙、李嘉盛,你们合兵一处,绕道繁峙县。在繁峙县耐心等着,只要代州方面一有动静,你们就兵出繁峙,合力夹击贼兵。” 黑云龙二人赶紧拱手领命,这下铁墨就有点尴尬了。 不是说好让我来蹭功劳,顺便练练兵的么? 看铁墨着急的样子,侯世禄笑道:“你也不用急,你有你的任务,你可知道太和岭?” 太和岭,铁墨还是知道的。此处位于雁门关西南,此处地势不是太险要,却连通着句注山。 点点头,铁墨若有所思道:“侯总兵,你是让末将埋伏在太和岭,等着贼兵上门?” 看铁墨短时间内想通关节,侯世禄满意的笑道:“正是如此,如果代州战事顺利,肯定会有贼兵往太和岭逃窜。不过那条路特难走,想来逃亡太和岭的人不会太多,仓皇逃窜,贼兵士气低迷,正好合适你练兵。” “好,那事不宜迟,一会儿末将就回去准备一下,今天就启程去太和岭!” “嗯!”侯世禄站起身,正色道,“出发前,我再嘱咐你们一句,若贼兵西逃,能拦则拦,不能拦就放他们回陕西。” “总兵大人放心,我等晓得!” 铁墨等人深知侯世禄的心思,贼兵战斗力虽差,但终究是人多。如果逼迫太紧,这些人为了活命,发起疯来,宣府几千兵马肯定讨不到好。 ...... 崇祯元年,七月十八,雁门关贼兵几乎全部朝着五台山扑去。 此时,代州城头,一名相貌儒雅的中年文士目视着五台山方向,嘴角掠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67章嗜血读书人 第67章嗜血读书人 城墙上十几名守兵,看向那名男子的时候,目光里满是敬佩。 孙传庭,一个辞官归乡的书生。 可就是这个书生,仅仅几天时间,便让代州军民记住了他的名字。用知县归宁的话说,孙传庭身为书生,却无儒生的文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边塞狂士的戾气。 雁门关陷落,面对随时可能蜂拥而来的贼兵,代州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个时候,孙传庭站了出来。在他的建议下,代州衙门连出几道严令,杀了好几个趁机作乱的人,才将代州的局势安抚下来。 紧接着,便是天母神玉事件。 别人或许不知道孙传庭干了些什么,但是归宁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孙传庭在前往清凉山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重重陷阱,而且还藏了许多引火之物,他要在清凉山下,制造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五台山,自古以来便是神仙居所,佛教圣地。往常,哪怕战乱年代,大家也尽量避开五台山,免得惊扰神佛。可是孙传庭倒好,反其道而行。 ..... 清凉山西北,十几条河流纵横交错,蜿蜒如棋盘。在这片绿野水流之间,几股人马混在一起,气氛非常紧张。 满天星张大受拖着一把铁戟,神情戒备的望着对面的人。 此时,十几个头领,大致分成了两派,满天星张大受身边站着的主要有点灯子赵胜、不沾泥张存孟、上天猴刘九思。 而在满天星对面,则站着四天王李养纯、冲天柱蓝刀、一阵风王岩以及映山红花小荣等人。 满天星等人都是王嘉胤的亲信,可是李养纯几人却是吴延贵的部曲。 虽然王嘉胤和吴延贵合兵一处,但实际上双方却是貌合神离,谁也不服谁。如今正是争义军大当家的时候,自然不会看着天母神玉落到对方手中。 为了让自家老大能名正言顺的当义军大当家,双方谁都不肯相让,如今已经对峙一个时辰,却一个退去的都没有。 王自用亲自赶了过来,可是千说万说,一点用都没有。除了自己的亲信,其他人根本指挥不动。 王自用也不敢太过强迫,如果太过强硬,这些人觉得他王自用也想抢天母神玉,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么? 劝又劝不住,又不能看着双方打起来,没奈何之下,王自用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领着本部五千余人朝着代州城攻去。 王自用想的挺简单的,你们抢你们的天母神玉,老子带着人打我的代州。到时候,抢来的好东西全归我。 王嘉胤和吴延贵二人暗中较劲,这事儿王自用一清二楚,但他谁都不会帮。这年头,只要手里有兵马,就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无论谁当义军大当家,最后也不亏亏待了我王自用。 对于那个大当家的位子,王自用倒没太多想法,真坐了头把交椅,未必是好事儿。 临近午时,王自用便下令所部黑煞神海超为先锋,对代州发起了强攻。这些日子在雁门关,王自用可没有闲着,预备了许多攻城之物。 起初的计划,王自用想三面强攻,尽快拿下代州。可是现在,李养纯和张大受带着人去抢天母神玉,攻城的事情全落在了王自用身上。 王自用深知自家的情况,三面攻城,完全没这个实力,于是只能强攻东面城墙。 几十架云梯,乌压压的人群,就像铺天盖地的灰色潮水,大有将代州冲垮的架势。 站在代州城头,放眼望去,入目全是人,阵阵呼喊声,几乎震破耳膜。贼兵战斗力如何还未可知,但就这无数的人马,光看上去就挺吓人的。 归宁扶着城垛,虽然极力镇定,可是轻颤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 不是哪个书生都可以跟孙传庭一样的,至少归宁是个正常的书生。从小连只鸡都没杀过归知县,面对眼前的局面,完全是手足无措。 “攻....攻城了.....孙老弟.....这可怎么办....” 孙传庭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剑,往地上一杵,神色冷酷道:“县尊大人,还请你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办,千万不要慌。尽量组织城内百姓,告诉他们,贼兵若是破城,所有人的下场必然是家破人亡。另外,之前准备的滚木桐油,草木灰等物,全都弄上来。” “这能行么?咱们挡得住么?”归宁声音打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孙传庭厉声道:“一定能守住的,朝廷不会坐看贼兵攻破代州的,想来大同府和宣府精锐已经南下了,只要我们拖住,这些贼兵不足为惧。” “好,本县这就下去组织百姓!” 归宁在随从的搀扶下,慌慌张张的下了城墙。归宁也想过逃,可是有点逃走,下场一定会很惨,到时候不仅自己要死,全家老小都会受到连累。 生死存亡之际,归宁也顾不得读书人的脸面了,亲自走上街头,对百姓喊话,叙述着贼兵破城的危害。 关于流寇的种种恶行,代州百姓也略知一二,他们本就害怕,如今听归宁亲自动员,一时间群情激奋。好多青壮男子为了保卫家园,开始帮忙守城,城中妇孺则帮助运送滚木桐油等物。 转眼间,代州城杀声震天,那股凶悍的气势下,似乎随时都会被破城。 东城墙,孙传庭挥舞着长剑,不断喊着话。 “贼兵大量聚集城墙下,放桐油.....放桐油.....混进草木灰.....倒下去.....快点......” “都不要怕,拿紧手里的武器!” 无数青壮以及守兵,在孙传庭的呐喊下,用各种工具装满滚烫的桐油往下倒去。 滚烫的桶油混着草木灰,倒在人身上,滋滋冒烟。有的人被淋到头部,整个脑袋就像糊了一层灰色的肉皮。有人伸手想把粘人的灰色东西揭下来,却撕下一层皮,露出里边猩红的血肉。 “啊.....啊.....” 顷刻间,云梯上的贼兵像下饺子一样往下掉,好多人捂着脸痛苦不堪的哀嚎着。 刺耳的惨叫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 第68章火烧清凉山 第68章火烧清凉山 如今夏日炎炎,身上穿的衣服本来就少,缺少衣物保护之下,被桐油一浇,皮肤就像被热水煮过一般。 一阵桐油泼下来,贼兵的攻势很快被挡了下去。黑煞神甩了甩袖子,一张脸阴沉似水,刚才要不是反应快,他这会儿也像别人一样躺在地上哀嚎了。 “兄弟们,不要停下来,继续攻城,不要扎堆,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桐油可用!” 黑煞神自以为聪明,可是攻城的人不扎堆,攻势瞬间就弱了下来。让黑煞神更失望的是,城头上守军看到压力不大,竟然不倒桐油了,开始往下边扔滚木。 接下来,黑煞神一旦集中人手,滚烫的桐油就再次浇了下来。 “额就不信了,七尺的汉子难道还踩不破这只破孩(鞋)?” 攻城一个时辰,黑煞神弄得灰头土脸,伤亡近千人之后,不得不下令暂时退下。 到了这个时候,王自用也有点骑虎难下了。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小小的代州城竟然这么难啃。 拿下了宁武关,又拿下了千年关隘雁门关,最难得路都闯过来了,却在代州城栽了个跟头。 王自用没有责怪黑煞神,整个攻城过程,他从头到尾看在眼里。黑煞神攻城不可谓不拼命,只奈何代州城似乎早有准备,又有高人指挥。 如果兵马全在,上万兵马扑上去,三面围攻,小小的代州城又有何惧?就算代州城准备再充分,在上万大军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可惜,李养纯那帮子混蛋非要抢什么天母神玉。 就在王自用一筹莫展的时候,两名劲装大汉急匆匆的走来。这二人一人背着钢刀,另一人背着长弓,全都是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威猛之人。 他们便是王自用麾下最能打的猛将,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 这二人乃是结拜兄弟,打仗时一个负责冲锋,一个负责居后掩护射杀,配合的是相当默契,所以也并称“塌天二将”。 王自用一直对这二人极为仰赖,如今看他们神色匆忙,心里便有了不好的感觉。 “王头领,刚刚,李养纯和张大受打起来了,眼下他们的人已经战作一团,咱们还得早做打算!” 果然,刘国能开口第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子,在王自用心口狠狠地戳了一下。 虽然早就想到那些人会开打,可心中总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他们能识大体。可事实发展,证明他们已经被天母神玉迷昏了头。看来,指望李养纯那些人来支援自己,已经不太可能了。 继续强攻代州城,或许能攻下来,可万一官兵驰援,自己该怎么办? 想了想,王自用不自觉的看向旁边的刘国能,“老刘,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刘国能拱拱手,沉声道:“王头领,恕我直言,一眼下的情况,咱们清扫代州的可能性不大了。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回雁门关,只要雁门关在咱们手中,咱们就可以进可攻退可守。如果继续在代州耗时间,恐生事端。” “哎,只能如此了,可恨的李养纯,狗娘养的张大受....” 回头看了看代州城,王自用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不甘。本来可以轻松横扫代州的,却因为李养纯和张大受,最终无功而返,还平白折了近千名弟兄。 王自用说撤就撤,至于李养纯和张大受,他也懒得通知。心里本来就有气,通知他们做什么?更何况,通知了也没用,那些人已经不听他王自用的命令了。 话说王自用撤走一个时辰,大军行了没五十里地,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大同府兵马突然从山阴西边杀出,攻破了雁门关。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王自用震了个头晕眼花。继续回撤,跟大同府兵马对战,重新夺回雁门关? 王自用也算是胆大包天之人,可是却没有跟大同府兵马一决雌雄的勇气。大同府和宣府兵马,可不是那些卫所兵能比的。 九边精锐,隶属京营,这些边军经常跟鞑靼、瓦剌作战,战斗力十分强悍,跟大同府边军争雁门关,那是在找死。 雁门关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剩下还有一条路,走太和岭。 就这样,王自用麾下四千余名残兵,放弃休息,赶紧掉头朝太和岭方向而去。 ...... 王自用所部往太和岭方向逃窜,而此时李养纯以及张大受也不好过,双方经过一番混战,伤亡不小。 可刚靠近清凉山,一票兵马从高坡山林里杀出,随后滚木落下,大量的易燃之物堆成了小山。几乎转眼间,前后燃起了大火,火势旺盛,浓烟滚滚,遮蔽了半天天空。 伴着大火,两侧伏兵尽出,箭矢如雨,不断有人倒下。 近万兵马,集中在不到五里长的山道上,人群拥挤,就像一条臃肿的长蛇,面对箭雨,只有被动挨宰的份儿。 不断有干枯的草堆扔下来,火势一点点蔓延,箭与火组成了一道无情的杀阵。 张大受看得睚眦欲裂,官兵太狠了,这是要把他们活活烧死在清凉山啊。 这里可是佛教圣地,神仙居所,对方居然敢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管有多么惊异,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越来越多的人被大火吞噬,李养纯怒吼一声,瞪着猩红的眼睛看向两侧高坡。 “冲上去,必须冲上去,否则咱们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迎着箭雨往上冲,没有相应的保护,那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可李养纯也没什么好办法,留在山道,必死无疑,若是能冲上去,那大概率能活。 代州是一座小城,既然要守城,那么安排在清凉山的伏兵肯定数量有限。 事实证明李养纯是对的,当贼兵不顾死活的往两侧高坡冲锋时,伏兵也开始慌了。就这样,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李养纯和张大受的人终于逃出了清凉山。 回过头,看着浓烟滚滚的清凉山,李养纯和张大受对视一眼,似乎商量好一般,谁也没有再提天母神玉的事儿。 第69章生死存亡之际 第69章生死存亡之际 四天王李养纯一直都是个狠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刚刚吃了个大亏,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跟张大受一商量,几个人便做出一个让人吃惊的决定。 四天王与满天星等人折损三千余人后,并没有急着撤退,而是决定去代州城报仇。虽然新败一场,但麾下还有近七千兵马,攻打代州,完全够用。 此时,不知道雁门关失守的四天王等人,再次朝代州扑去。 贼兵不退反而围攻代州,这下子别说归宁,就连孙传庭也有些慌了神。 贼兵这般做,完全不合常理啊! ...... 代州城里的孙传庭有些发懵,此时有一个人比孙传庭还懵,这个人就是躲在太和岭等着捞军功的铁守备。 自打来到太和岭后,铁墨就命令麾下七百多名新兵蛋子好生埋伏起来,等着漏网之鱼上钩。 一连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漏网之鱼,可惜,等来的不是黄花鱼,而是一条大鲨鱼。 当得知四千多贼兵浩浩荡荡往太和岭扑来后,铁墨的嘴巴张的很大,足能吞下一个拳头。 铁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连带着周定山等人也慌了神。那可是五千多贼兵,不是五千头猪,真要打起来,后果可想而知。 周定山急的额头直冒冷汗,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铁哥,这不对劲儿啊,贼匪怎么全冲着咱们来了?” “先别慌,我估计是雁门关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再等等,应该很快就有消息送过来的!” 铁墨猜测,可能雁门关出了事儿,否则大量的贼兵不可能放着雁门关不走,跑到犄角旮旯里走太和岭山路。 果然,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情报,不久前,满桂亲自率领大同府兵马偷袭了雁门关,如今雁门关已经控制在大同府兵马手中。 消息一确认,铁墨气得直跳脚,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娘个巴子的,满桂,你坑我!” 大同府兵马这个时候扼住雁门关,贼兵不敢跑到雁门关跟大同府边军死磕,剩下唯一的路便是走太和岭。 满桂,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是要让我铁某人去死啊,面对几千贼兵,后边很有可能还有更多的溃兵,就凭手底下这几百新兵蛋子,要是正常打,那就是找死。 眼下的情况很危急,一个不小心,自己这点人就会被大量的贼兵淹没。生了会闷气,铁墨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越乱死得越快。 “铁哥,现在该怎么办?贼兵先头部队距离我们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了,一旦跟贼兵撞上,咱们就凶多吉少了。” 周定山很想躲起来,放贼兵过去。可是太和岭就这么大,大量的贼兵涌进来,很容易就能发现太和岭藏了人。贼兵一旦发现有伏兵,为了活命,那还不得红着眼睛拼命? 周定山能想到的,铁墨也能想到。 踌躇片刻,铁墨双手一拍,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娘的,能不能活命,拼这一把了。” “定山,告诉三炮叔,带着所有兄弟出太和岭,在东南方的宽阔地上列阵。” “什么?”周定山瞪着眼珠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去山下列阵?这不是找死么?待在太和岭,咱们至少还能依托地利抵挡一下啊。” 铁墨嘴角一咧,苦笑道:“待在太和岭,确实有地利优势,可就算如此,你觉得面对那么多贼兵,咱们能活下来么?” 周定山艰难的摇了摇头,“不能。” “这就对了,待在太和岭,必死无疑。可若是拉到外边,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当然,若是没成功,我们顷刻间就会被贼兵淹没。” 呼口气,铁墨神色凝重的看向东方,“现在贼兵一心逃命,应该不知道太和岭有伏兵。我们若是让贼兵误以为我们是追兵,那生存几率就大多了......” 不得不说,铁墨这个办法是有一定成功可能性的。可要是失败了,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不过铁墨也是被逼无奈,眼下这情况,正常的方法根本没用,只能兵行险招,死中求生。 “告诉兄弟们,都给老子稳住心神,别漏了陷儿。我们越是表现的无所畏惧,贼兵越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作出决定后,铁墨没有一点犹豫,片刻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太和岭。 也幸亏做事够果断,铁墨刚带着人下山,还没列好阵型呢,贼兵先头部队就已经来到了太和岭东面山脚。 ...... 太和岭山脚下,黑煞神一路疾行而来,看着眼前的山路,他停住脚,靠在大树上剧烈的喘着粗气。 “回去通知王当家的,就说太和岭一切安全!” 也就半个时辰,东面尘土弥漫,无数人马顶着烈日扑向太和岭。王自用根本不敢休息,大手一挥,贼兵开始进入太和岭。 一小部分贼兵进入太和岭,王自用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有脚快的探子传回消息,“东南方向发现少量官兵,正朝我们扑来。” “什么?”王自用第一个反应,便是官军追兵到了。可就是想不明白,追兵速度怎么这么快? 按照常理,官兵应该先集中兵力把代州附近的四天王和满天星灭了才对啊,怎么派追兵盯上他王自用了? “对方约有多少兵力?” “人数应该在六七百人,而且超过一半都有火铳,而且扛着大号的盾牌,看情况应该是大同府或者宣府方面的边军精锐。” 王自用一阵咋舌,连一千兵马都没有,就敢追上来,你们这是来送人头呢? 黑煞神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抬起屁股,黑着脸怒道:“这些官兵实在是太嚣张了,这么点人,也敢追上来,当家的,你带着兄弟们过太和岭,我带一部分人先把这些追兵灭了。” 黑煞神作势欲走,王自用气的浓眉倒竖,怒吼道:“你给老子站住,你是不是脑袋没驴踢了?人家几百人就敢追上来,能一点倚仗都没有?你看到的是几百人,你敢确定人家没有后续兵马?” 总之,王自用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但凡脑子正常点的,都不会几百人去追几千人的。 要知道,自己这几千兄弟可不是惨败而归的溃兵,只是正常的撤退而已。 第70章1箭退敌 第70章一箭退敌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多小心为妙。既然顺利抵达太和岭,王自用可不希望被别人拖住行军速度。 “不要恋战,迅速通过太和岭!” 黑煞神挠挠头,郁闷的瘪了瘪嘴,“可是.....也不能看着官兵追上来对兄弟们痛下杀手啊......” 王自用不由得大皱眉头,黑煞神说的也是事实。自己不恋战,但人家官兵未必会这么想,如此一想,还真得留下一部份人挡住那些官兵,顺便完成殿后任务。 “不知哪位兄弟愿意留下来断后,挡住那些官兵?” 王自用眼神直接越过黑煞神,自始至终,他就没想过让黑煞神留下来。若是让黑煞神断后,以这家伙的性子,他肯定会主动杀出去跟人家拼命。 一时间场面有些安静,大家虽然都不懂军务,但至少知道断后意味着什么。但凡断后,往往意味着死。 “诸位兄弟,虽是断后,但也没必要太过拼命,只要守住太和岭半天时间,大多数兄弟就可以进入句注山了。” 这次,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刘国能和李万庆拱手道:“王当家,我们兄弟愿意留下来。” 王自用不禁大喜,面露感激道:“好,刘兄弟、李兄弟,王某给你们留下五百人,你们只需在太和岭挡住半天,便可以撤到句注山。” “是!” ....... 话说王自用高兴的还是太早了,这边刚决定让谁断后,太和岭外边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几千大军,想要通过狭窄的太和岭山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王自用所部只有四分之一通过了太和岭,大部分人还在外边排队呢。 就在贼兵焦急等待的时候,骄阳之下,远处出现两个身影。 一人一狼,神情自若。 “前方贼兵,还不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一个无比嚣张的声音传来,这番挑衅,并没有引起贼兵的激愤,反而促使着他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铁墨连番挑衅,贼兵却不动怒,连喊好几声之后,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别看铁墨表面上嚣张得很,其实心里慌得不行。要是贼兵一怒之下,转头杀过来,还真只有认怂的份儿。 看来自己这次是赌对了,表现得越嚣张,贼兵就越慌。 抬手打个手势,周定山带着一百多名心理素质过硬的老兵走了过来。 “你们过去,盯着贼兵薄弱的地方冲,若是贼兵集结兵马反击,你们迅速撤回本阵!” “喏!” 这些所谓的老兵,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老兵,只不过他们比那些新兵蛋子入伍时间多几个月,也经历了几场恶战。 依着命令,百余名老兵朝着贼兵人少的地方冲,逮住落单的就杀。 大量的贼兵慌了神,本能的叫骂着催着赶紧过太和岭,队伍也变得越来越乱,还无秩序可言。 身在太和岭的王自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小股官兵,就是来拖延大军撤退速度的。 ....... 看着贼兵越来越乱,铁墨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容。 周定山一直在铁墨身边站着的,不知为何,萌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一身狼毛立了起来。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于是,伸手扯住铁墨的胳膊,猛地往后退去。 “铁哥,小心.....” 也就眨眼的功夫,周定山扯着铁墨往后狂退两步,而此时,一支铁箭钉在原来站的地方,箭雨轻轻颤动,显示着这支箭的威力有多强。 萌萌嗷呜一声,跳的老远,一双眸子警惕的看着太和岭方向。 看着地上那支箭,铁墨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有些僵住了。 幸亏周定山反应够快,否则,自己不死也要重伤了。 此处距离太和岭足有百丈,也就是说放箭之人至少在百丈开外,从箭矢插入深度,可以看出那人绝对是臂力惊人,而且准头十足。 超远射程,射杀敌军领兵人物,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狙击手啊。 吞吞口水,铁墨二话不说,带着萌萌和周定山一溜烟往后跑去,直到离着太和岭有一里地,才敢停下来。 就在铁墨庆幸自己命大的时候,太和岭上也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李万庆收起长弓,狠狠地捶了下旁边的矮杨树,“就差一点点,那小子的命就莫的了。” 刘国能眼中也尽是可惜,不过他比李万庆想得开,“算那小子命大,不过这一箭也能吓尿他了,谅他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嚣张了。” 其实不怪李万庆放冷箭,实在是之前铁墨太过嚣张了。 离着太和岭百丈距离,站别人眼皮子底下挑衅,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只不过刘国能不是黑煞神,他没有带兵冲下去,而是让李万庆射了一箭。 一箭之威,不仅吓得铁墨逃窜,连带着那上百名捣乱的老兵也跟着往后撤去。 ..... 目视着太和岭方向,心有余悸的呼着气,“定山,单论箭术,你和那人谁更强?” “看力道,那人用的至少是三石弓,准头十足,虽不愿承认,小弟恐怕照那人差不少!”周定山是个骄傲的人,让他认输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比你还厉害么?没想到,王自用麾下竟用如此人物,倒真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是啊,如此能力,竟然甘心为贼,可惜了!”周定山苦笑着摇了摇头。 整整两个时辰,五千多名贼兵在铁墨眼皮子底下钻进了太和岭。而此时,负责断后的刘国能和李万庆也准备好朝句注山转移。 不过,让刘国能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原本按兵不动的官兵却又突然扑了上来。 如果这个时候执意后撤,定然能逃脱,但是被官兵追着屁股杀,最后定然会伤亡惨重。无奈之下,刘国能只能放弃转移的想法。 这一次,铁墨绝非袭扰,而是真的要强攻太和岭。之所以敢这么做,那是因为他断定大部分贼兵已经过了太和岭,留在这里断后的贼兵不会太多。 在太和岭折腾了这么久,死中求生,要是不捞点功劳回去,都对不起自己受的那些惊吓。 而且,也真的想看看负责断后的是何方神圣。刚才差点死在箭下,不把对方是谁弄清楚了,岂能甘心? 盾牌手在前,火枪手居中,笨重的阵型一点点往太和岭腹地碾去。 第71章倒霉透顶的李万庆 第71章倒霉透顶的李万庆 由于之前在太和岭埋伏了两天,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一进太和岭,所部人马就朝着东边的高地杀去。 正如铁墨预想的那样,刘国能的主力也确实集中在东侧山梁上。 初一交锋,厮杀并不像预想中那般惨烈,贼兵几乎是一触即溃。 东侧山梁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根本无法展开阵型,只能两块盾牌挡在前边,五名火枪手齐射,火力覆盖以及攻击力都十分有限。 可即使如此,占据优势的贼兵一就被杀的节节败退,进攻非常顺利,顺利的让铁墨有点恍若梦里。 无论是铁墨,还是刘国能,都有些高估了贼兵的战斗力。如果前路被堵,这些贼兵还有可能拼命,可眼下这情况,没有谁愿意留下来送死。 一开始,被留下来的贼兵就抱着应付公事的心思,如今任务完成,一个个都存着赶紧往句注山逃窜的想法。 看着自己安排好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刘国能气的直骂娘。 “都给老子回去,别跑,把官兵放上来,让人家追着咱们杀?” 可惜,此时已经没人听刘国能的了。如今的贼兵,大都是没受过什么训练的流民,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 越来越多的人不战而退,刘国能却是毫无办法,不过负责进攻的郝三炮可就开心了。打了这么多仗,就属这一仗打的最顺利。 自己这边只要做做样子,房上两枪,贼兵就自己把防线让了出来。 失败已经不可挽回,刘国能心里一片悲凉,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人会这么让人失望。此时,刘国能也生出了退意,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李万庆的踪影。 开始的时候,李万庆在前边督阵,如今溃兵逃回,防线大乱,他也该回来了啊。 刘国能心里很急,揪住好几个逃兵问了下,那些逃兵全都摇头表示没开见李万庆。 刘国能哪里知道,此时李万庆正一瘸一拐的往回走,身上也是鼻青脸肿的。 李万庆在前方督战,防线一崩溃,他就上前压阵,结果不仅没能止住颓势,那些溃兵一怒之下,还把李万庆围起来胖揍了一顿。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群狼,一向勇猛彪悍的李万庆愣是被自己人揍得去了半条命。 腿脚不便,走的还是山路,又有溃兵堵道,李万庆往回逃的速度可想而知了。 就这样,李万庆成了郝三炮手里的俘虏。 说来也活该李万庆倒霉,一伙子人忙着逃命,李万庆还想往前挤,不知是谁动了歪心思,暗地里踹了一脚。李万庆毫无防备之下,被踹倒在地,脑袋磕在了石头上。 一时间磕的头破血流,两眼发晕,等再站起来时,眼前多了好几个官兵。 就这样,在自己人的助攻下,李万庆成了一名可怜的俘虏。 ...... 铁墨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名俘虏,此人手持钢刀,背一张强弓。 身为俘虏,却昂首挺胸,虽身形狼狈,却掩不住一身悍勇之气。 这家伙不怕死! 对于这种悍不畏死之人,铁墨也懒得威胁,只是瞪着眼问道:“之前放冷箭的是你!” “便是老子,只是可惜了,你旁边那个反应够快,否则老子那一箭保准射死你!” 周定山顿时大怒,“放肆!” 铁墨摇摇手,并没有在意,“呵呵,你是想激怒本将,想死的痛快点?嘿,你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老子延安李万庆!” “李万庆?”铁墨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 自从知道自己的对手是王自用所部后,便对王自用做了一番了解,此人麾下真正能打的,也就只有三人。 黑煞神海超、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 只是没想到,王自用居然舍得让李万庆来断后。李万庆和刘国能可是一对结拜兄弟,二人一向是共同进退,李万庆留在太和岭断后,那么刘国能呢? 神色一凝,眼中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定山,朝山上喊话,就说李万庆在我们手中,让刘国能赶紧下来投降,老子只给他一刻钟时间。” “好嘞!” 周定山领命而去,李万庆却是脸色大变,再不复之前的镇定,瞪着眼睛跳脚大骂:“你这贼子,端的是无耻,你有本事直接杀了老子!” “咦!看来本将猜对了,刘国能那家伙还真在啊!” “你.....” 说话间,响起了喊话声。不远处的刘国能听到李万庆被俘虏的消息后,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刘国能怎么想也想不通,凭二弟的本事儿,怎么就成俘虏了?一开始,刘国能还怀疑有诈,可对方押着李万庆露了面之后,就不得不信了。 此时,大部分溃兵已经离开了,身边只有二十几名亲信还没有走。 刘国能坐在一块石头上,虎目望着句注山方向,神情复杂。 “兄弟们,万庆在官兵手里,我不能不管。刘某与他结为兄弟,发誓要同生共死,所以,我没有别的选择。” “此去前途未知,你们却没必要跟着我冒险,趁着官兵没扑上来,都去逃命吧.....” 二十多名亲信面色犹豫,互相对视几眼,却没有一个离开的。 “老刘,自打跟着你抢粮造反,就屡受你恩惠,如今你有难,兄弟们哪有不管的道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兄弟们都陪着你,若是官兵不守信用,也是咱们老天爷的意思!” “好.....刘某谢谢你们!” 刘国能从石头上跳下来,神情沉重的拱了拱手。 ...... 不消一刻钟,铁墨就看到一名壮汉带着二十多个人走了过来。 这些人走到近前,便依着郝三炮的命令,把手里的兵刃丢在了地上。 看到那个走在最前边的人,李万庆泪流满面,气的哭道:“大哥,你这是何苦来哉?死我一个还不够么,你干嘛还送上门让人砍?” 刘国能双目通红,满脸苦涩的摆了摆手,“当年起事的时候,我便对天发过誓,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边。” 铁墨挑挑眉毛,不置可否的笑道:“啧啧,还真是兄弟情深,不过,本将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们了?” “嗯?” 刘国能和李万庆全都转过头,瞪眼看着铁墨。 第72章信任与豪赌 第72章信任与豪赌 “本将张北守备铁墨,现在问你们一句,愿不愿意投降,如果不愿意,本将这就送你们上路。” 刘国能面露异色,惊声道:“铁墨?你便是怒斩混世魔王,横扫野狐岭的活阎王?” “咦?你们听过本将的名号?” “听过,前不久就地滚投到了高迎祥麾下,从他那听说了野狐岭的事情!” “原来如此,只可惜,跑了那个就地滚,那王八蛋欺男霸女,吞食婴孩,老子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 说到就地滚雷仁,铁墨就压不住心中的怒气。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可是到了野狐岭,才晓得那些传说竟然都是真的。 那些怀孕的女子,铁锅中还未清理的婴孩骨头,无不证明那个传说是真的。 生活无望,易子而食,至少可以理解。可是,铁墨根本无法理解就地滚为什么要这样做。 每天可以大鱼大肉,生活无忧,却依旧吞食婴孩儿。 在铁墨眼里,就地滚比混世魔王金刚还可恨,金刚至少还是个人,就地滚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哼,你们这所谓的义军,还真是什么货色都要。” 刘国能心中骇然,铁墨要是不说,他还不知道就地滚是这样的人。不由得,眼中露出愧色。 “刘国能,李万庆,你们还没回答本将的话,降还是不降?” “我们.....铁守备,我们身为乱党,你不嫌弃?你不怕我们有朝一日,再叛你?” “你们也是为了活命,才走这条路的。铁某敬你们是有情有义的汉子,相信不会看走眼的,若是你们以后有二心,那也算铁某瞎了眼!” 铁墨一番话至情至性,倒没有虚假。刘国能肯为了李万庆,放弃逃生的希望,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值得招揽。 而且,刘国能也不是什么野心之人。 这时,刘国能心中再无犹豫,屈膝跪在了地上。 “只要将军不嫌弃,刘某愿降!” ...... 生活不易,命运多苦,天有不测风云。 仅仅两天的时间,铁墨就彻底明白了这句话为什么会是至理名言。 好不容易收复了刘国能和李万庆两员虎将,还没高兴多久,就得到了一个几乎让人绝望的消息。 大量溃逃的贼兵,正从代州往太和岭扑来,离着太和岭最近的贼兵,已经不到五里地。 五里地啊,眨眼的功夫就到。 这下子铁墨真有点骑虎难下,进退不得了。像之前一样,去山下列阵,假装是追兵,继续唬人? 贼兵眨眼的功夫就到,估计还没出山,就跟贼兵撞上了。所以,此计不通。 也学王自用,往句注山方向逃?这招更不可行,到时候前有王自用,后有大量溃兵,自己这点人被夹在中间。 贼兵连续大败,正一肚子火呢,到时候还不把自己这几百人给活剥了,串起来烤? 娘了个巴子的,说到底,还得怪满桂。 这会儿,一向计谋频出的铁墨也没辙了,这简直就是死局啊。 郝三炮端着鸟铳,眼睛有些充血,厉声道:“铁守备,咱们拼了吧!” “拼什么拼?”铁墨扭头瞪了郝三炮一眼。 要是实在不行,只能先往句注山方向撤,总之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万一这点时间里想出什么主意呢? 刘国能轻皱着眉头,嘴唇动了动,却又犹豫不决的垂下了头。 铁墨留意到刘国能神色有异,于是出声问道:“老刘,你有主意?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咱们时间不多了。” “这.....铁守备,刘某倒是有个主意,我们何不假装成断后的人马。” 刘国能此言一出,周定山等人便神色凝重,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 如果按照刘国能说的做,就相当于把几百兄弟的性命全交到了对方手中。刘国能和李万庆都是新投靠的人,两个时辰前还替王自用卖命呢,现在情况危急,谁知道这两人会怎么做? 至少,现在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实在不行,临死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可要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到刘国能身上,一旦姓刘的再次反水,那就只有挨宰的份儿了。 周定山等人没有说话,都在等着铁墨的命令。不过,他们握紧手里的兵刃,随时准备着宰了刘国能和李万庆。 铁墨这时终于明白刘国能为什么犹豫着不敢说了,至少稍作思考,心中便有了决定。 “把火铳、盾牌藏起来,全员换上贼兵的衣服,从现在开始,都听老刘的!” “什么?”周定山大吃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铁墨严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我信老刘,你们只需要信我!” 话说到这里,周定山、郝三炮这些人只能叹口气。于是,几百兵丁忙迅速忙碌起来,很快就装成一群留在太和岭断后的贼兵。 至于脸上惊慌的神情,根本不用装,这群新兵蛋子比那些断后的贼兵更慌,可以说,单论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比贼兵还像贼兵。 刘国能看向铁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感动。一个新投降之人,能得到如此信任,那绝对是个奇迹了。 至于铁墨,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是他愿意信任刘国能,而是眼下只有这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铁墨在赌,就赌刘国能这种重情重义的汉子,不会是那种贪生怕死,两面三刀的小人。 一切准备妥当,不出半个时辰,大量的贼兵就涌进了太和岭山道,领头之人还是刘国能的老熟人,不沾泥张存孟。 “咦,老刘,你怎么在这里?” 刘国能黑着脸,不耐烦地吼道:“你当老子愿意在这里呢?雁门关被动官军夺去,兄弟们只有这条路可走,王当家的撤往句注山,怕官兵衔尾追杀,让我们留下来断后。” 张存孟脸上灰不溜秋,一片菜色,左右看了看,心有余悸的吞了吞口水,“官兵追到这里了?” “是的,之前有一小股官兵追了上来,不过都被我们宰了。娘的,我们也该撤了,张存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们了,这断后的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刘国能作势要下令让众兄弟离开东侧山梁,这下子张存孟就有些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73章太和岭乌龙事件 第73章太和岭乌龙事件 刘国能不想留下来断后,张存孟更不想,于是,张存孟指挥着人赶紧往山道跑,一边跑还一边朝上边打招呼。 “老刘,你先等等,张某麾下伤亡惨重,实在但不得断后的重任,一会儿你问问后边的.....” 说话间,张存孟混在人群中跑的没影了。 刘国能踩着石头,破口大骂:“张存孟,你个没卵子的玩意儿,你给老子回来.....” 张存孟的人还没全部过太和岭,李养纯、张大受的大队人马就涌了上来。一入太和岭,所有人就一股脑的急着过山道,好进入山林茂密的句注山。 至于刘国能,李养纯和张大受等人才懒得理会呢,冲天柱蓝刀最狠,竟然派人堵住了东侧山梁下来的路。 大家谁都不是傻子,官兵就在后边追杀呢,怎么也得有人断后才行。 思来想去,也只有刘国能不是自己人。总之,现在刘国能所部是想断后也得断后,不想断后也得断后。 ....... 看着数不清的贼兵从眼皮子底下经过,铁墨等人的心一直提留着。尤其是周定山,握着长枪,视线从来没离开过刘国能。 周定山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刘国能敢反水,那就是死也要拉着他垫背。 铁墨要比周定山冷静多了,他一直盯着山下溃逃的流匪看,粗略估计,已经过去上万人了。代州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 时间往回十个时辰,在清凉山吃了个闷亏的李养纯等人,把所有的邪火全洒在了代州城头。 近万人一股脑的攻城,顿时把代州军民吓得够呛。饶是孙传庭多有谋略,也被眼前的局面弄得一筹莫展。 事实上,孙传庭多少有些后悔的。真不该激怒这群流匪的,他们本就各怀鬼胎,未必会齐心协力做事,经过清凉山那么一闹腾,这群人顿时拧成了一股绳,全想着报仇。 强攻两个时辰,不断蜂拥而上的贼兵,压得代州军民喘不过气来。 一方面是为了报仇,另一方面也是眼馋代州城内的物资,流匪们简直红了眼睛。孙传庭与归宁不断指挥着军民们,调配物资,调青壮守城,可即使如此,代州城依旧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 就在孙传庭手足无措的时候,宣府兵马在贼兵身后出现,他们犹如一群天兵天将,瞬间搅得贼兵后阵大乱,代州城的攻势也宣告土崩瓦解。 流匪们大都是一群饥民,缺乏训练,哪怕他们劫掠乡里,吃喝好了一些,但是训练以及作战模式依旧无法跟官军相比。 崇祯元年的流匪,大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远不能跟崇祯末年已经形成组织的流寇兵马划等号。乌合之众的共同点,便是冲的时候靠着血性一股脑的压上去,一旦撤退,那便是崩溃式的大逃亡。 李养纯一看形势不妙,根本没管那些还在攻城的人,直接下令向西边逃。而他们撤退的方向,便是太和岭。 侯世禄率领宣府兵马一路追击,就像驱赶牛羊一样,尽力把贼兵往北边撵,可李养纯也不是傻子。雁门关失守,大同府兵马随时都可能压过来,往北边逃,那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李养纯与张大受等人合兵一处,以上天猴刘九思和冲天柱蓝刀为先锋,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拼死撕开了一道口子。 贼兵一涌而上,黑云龙所部尽量拦着,可终究是因为兵力不足,只是贼兵从缺口逃了过去。而且缺口越撕越大,等李嘉盛赶来时,一切已经晚了。 侯世禄气的火烧脑门,恨不得打黑云龙十军棍。 贼兵大量涌入太和岭,后果十分严重。太和岭可驻扎着铁墨的几百兵马呢,本来看他麾下都是新兵,让他去太和岭捡漏捞点功劳,顺便练练兵的,没想到那里却成了最危险的地方,贼兵全部压了过去。 没奈何之下,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愿能即使赶到,救铁墨一条性命。 同样,侯世禄恨死了满桂,好好地计划,就因为满桂自作聪明,全都乱了套。铁墨要是死了,老子就跟满桂拼命去。 铁墨可是侯世禄非常看重的一员虎将,未曾想到,这员虎将却要死在自己人的乌龙事件中。 终于,来到了太和岭,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侯世禄的心沉到了谷底,脸色阴沉似水。 此时,侯世禄已经绝望了,看样子贼兵已经过了太和岭,那铁墨以及麾下几百新兵还能有命在? “黑云龙,铁墨要是没了,老夫让你回去练新兵去!还愣着干嘛,进太和岭!” 黑云龙吞吞口水,朝着手下副将怒道:“愣着干嘛,没听到侯总兵的话么?进太和岭,看到乱党就给老子杀了,老子不要俘虏.....” 副将诺诺的拱拱手,领着兵马冲进太和岭,兴致半山腰,就看到一群人正在搬路口上的石头,这群人似乎被人用石头堵住了路。 定睛一看,副将顿时吓了一跳,“是乱党,杀.....我们不要俘虏.......” 顿时弓矢如雨,朝着东山梁路口洒了下去。 不过没一会儿,就响起了一阵喝骂声。 “我入你老娘......都住手.....自己人,黑云龙,赶紧让你的人停下.....哎哟.....盾牌手赶紧挡着.....” 听到这声喝骂,副将心里大怒,黑云龙将军的大名也是什么人了都能叫的?刚想回骂两句,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被人扯着嗓子骂,黑云龙不怒反笑,兴奋地摆着手大声道:“都住手,姥姥的,还真是自己人。” 对这个声音,黑云龙太熟悉了。 没一会儿,路口的石头被挪开,铁墨黑着脸,捂着肩头的伤口大踏步走了过来,一见面便发起了牢骚。 “云龙兄,小弟我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结果差点让你的人给射死。” 铁墨越想越憋屈,之前那么凶险的场面都闯过来了,连伤都没有,结果最后却被自己人射了一箭。幸亏射中的是肩膀,这要是射中脑门,这得多冤? 黑云龙一点怨气都没有,只要铁墨这小子还活着就行,这样自己就不用去跟着新兵混日子了。 第74章第1笔战争财 第74章第一笔战争财 “铁老弟,你这条命可真够大的,哥哥还以为你就这么没了呢!” “云龙兄,我怎么听你这话,小弟没死,你似乎挺不高兴的?” “哎,这叫什么话?这不是太惊喜了么?我高兴,太高兴了啊”黑云龙拍拍胸口,随后咧开嘴哈哈大笑,笑声粗中带细,好不渗人。 跟黑云龙调笑两句,二人赶紧去山下见候世禄。得知铁墨没死的消息,候世禄也是喜出望外。 众人很是好奇,铁墨到底是怎么从鬼门关活下来的。铁墨耐着性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候世禄暗叹一句,不得不说铁墨这条命是真的够硬,这险境都让他闯过来了。 如果不是铁墨临机一动,收服了刘国能和李万庆,这会儿就算铁墨有一百条命,也扔在太和岭上了。 “小铁,那刘国能和李万庆何在?” “就在山上!”铁墨冲周定山打个手势,没多久,周定山便将二人带了过来。 侯世禄仔细端详一番,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们既然已经弃暗投明,那之前的事情便既往不咎。老夫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安心跟着铁守备,没人会追究你们以前的事情。” 刘国能和李万庆顿时大喜,齐齐跪拜道:“谢总兵大人不杀之恩,我等一定安心跟着铁守备,效忠朝廷。” “好了,都起来吧!” ...... 打扫完战场后,侯世禄便下令撤往代州。在代州城内,铁墨不仅见到后世大名鼎鼎的孙传庭,还见到了急行军赶来的满桂。 铁墨对满桂那是一肚子怨气,但他可没胆子跟满桂叨叨,这些事儿自有侯世禄跟满桂理论。 代州军务,隶属于大同府管辖,所以满桂直接把代州衙门班房给霸占了。两名总兵把所有人撵出去,关上门开始大吵起来。 一帮子人贴在门口,听得津津有味儿。两名总兵对喷,这种事儿可是不常见的。 大多数人都站在门窗旁边听热闹,只有孙传庭靠在廊柱下,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实话,铁墨还真有点嫉妒孙传庭了。孙传庭不仅文武全才,最重要的是长得还帅。 怪不得孙传庭能娶四房婆姨,听说正方夫人张氏还是倒贴的。虽然孙传庭已经年过三十,但正是年富力强,最有魅力的时候,简直是老少通杀啊。 如今孙传庭赋闲在家,可以说是一介白身。不过即使如此,铁墨也不会动招揽的心思。 招揽孙传庭?那就是自找没趣。 人家孙传庭可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以前还做过京官。别看现在是白身,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起复。 “孙兄,如今群匪退去,你可是立了大功的,怎么还不高兴?” “嗯?”孙传庭拱拱手,面露疑惑之色,“你是?” “哦,小弟铁墨,张家口暗庄堡人,现任张北守备,这次有幸随侯总兵前来,混点功劳!” 孙传庭神色讶然,不由得重新观察起铁墨来。 “原来是你,孙某听说过,霸占野狐岭,为祸张北多年的悍匪,被你一战剿灭,孙某可是佩服得很!” “都是小事儿,哪能跟孙兄相比,你拿出一块天母神玉,却将群匪耍的团团转。群匪退去,你可当首功!” “哪里哪里,铁兄弟谬赞了,要不是侯总兵及时解围,孙某就要成为流匪刀下的亡魂了!倒是你,身在太和岭,能在群匪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这才是惊人之举!” “额.....” 铁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怎么有种商业互吹的感觉呢? 事实上,铁墨说的都是实话,而孙传庭说的也都是实话,只不过双方不熟,聊得有些尴尬,只能互相吹捧一番。 聊了一会儿,孙传庭便问起了太和岭的事情,铁墨也没有隐瞒,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孙传庭听得心惊肉跳的,莫看铁墨说的轻松,但当时的局面,稍有差池,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同时,孙传庭也震惊于铁墨的果断和魄力。 聪明有手腕的人并不少,但是如此有魄力的人却不多。 把麾下所有人性命,交到一名刚投靠没半个时辰的人手中,这种事儿有几个人能做得出来? 至少,孙传庭觉得自己就做不到。 或许,大多数人都觉得铁墨敢赌。孙传庭却不这么认为,铁墨敢赌,那也是因为他的眼光有独到之处,看人更准。 要不是对刘国能有几分信任,铁墨就说豁出去多拉几个垫背的,也不可能把性命交到刘国能手中的。 渐渐地,孙传庭对眼前这个看似憨厚的武夫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许,之前剿灭野狐岭,也绝非只凭着一股血气打赢的。 说话间,房间的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满桂黑着脸走了出来。 一出门,满桂瞪着眼瞅着铁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好像铁墨做了什么错事儿似的。 铁墨一脸懵逼,我干什么了?真要说起来,是你满桂把我坑了吧,怎么瞅你这眼神,好像是我坑你了呢? “乃球的,你还真是一条金汉子,命值钱的很呐!” 留下一句话,满桂气呼呼的走了。 这时身后传来孙传庭的笑声:“铁兄弟,看来满总兵因为太和岭一事,让出不少好东西啊。” 铁墨嘿嘿一笑,抬手搓了搓鼻子。 让出点好东西,那还不是应该的?偷袭雁门关,这么大的事情你至少得跟友军通个气啊,你倒好,事情干完了,才想起知会一声。 ...... 夜里,侯世禄将麾下几名爱将召集起来,开始了最后的分赃大会。 毫无意外,铁墨分到了物资最多。这一点,黑云龙和李嘉盛都没意见,谁让人家铁墨差点被满桂坑死呢。说到底,这些物资是因太和岭一事,从满桂手里抢来的。 至于,满桂手里的物资从何而来,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到处瞎嚷嚷。 贼兵破雁门关,劫掠雁门和山西镇,从当地士绅抢来的东西肯定少不了。最后这些物资还没来得及运走,全部落到了满桂口袋里。 当然,满桂会将一部分物资还给当地士绅,但是全还,那是不可能的。 山西镇的士绅心里也明白,更不会去闹事。人家大同府兵马帮你抢回东西,理应拿点好处,否则的话,那可是一点物资都回不来。 总之,铁墨是挺满意的。 这可是发的第一笔战争财啊! 第75章怪老头 第75章怪老头 一下子到手二十多万两白银的物资,铁墨心里也记下了侯世禄的好。 侯世禄显然也知道他铁某人最近招募大量新兵,张北又是百废待兴,手里非常缺钱。 不过一下子得到二十多万两物资,还着实有些让人意外的,怪不得都说战争财最吸引人呢,这简直就是暴利啊。 铁墨现在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以后碰到乱党后,是不是先让乱党把士绅百姓抢一遍,然后自己再去抢乱党? ...... 在代州休整一天,铁墨便跟侯世禄知会一声,带着人去了雁门关。 刚到雁门关,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她抱着铁墨的腰,眼眶红红的。 努努虽然跟着一起南下的,但是半路上却被铁墨强行留在了山阴县。此时,战事结束,周定山便将她接了过来。 也不知道努努是从哪儿打听来的,竟然知道了太和岭的事情。 “别哭,哥哥不是没事儿么?” 努努嘟着嘴,小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没理会铁墨,而是蹲下身,双手环抱住萌萌的脖子。 “你天天喝酒吃肉,最后一点用都没有!” 萌萌眯着眼,脑袋在努努身上蹭来蹭去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说来也怪,大多数人见了萌萌都怕得要死,努努却不怕。第一次见面,便摸着萌萌的脑袋直呼好玩,而萌萌竟然也不反抗,一副逆来顺受的宠物脸。 有时候人与狼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玄妙,说不清道不明。 ...... 这次来雁门关,可是有正事的,目的是找到那个叫火老疯的老师傅。 有碍于火铳的缺陷,铁墨继续改良手里的火铳,甚至如果有条件的话,他还想做出新式的燧发枪。 按照郝三炮的说法,唯一有指望的就只有火老疯了。 雁门关刚经历一场兵灾,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据打听,火老疯已经多年不做火铳了,当年做工的作坊也关了门。火老疯早年间从外地来到雁门关,孤家寡人一个,再加上性格怪异,愿意跟火老疯打交道的人少之又少。 周定山的等人在雁门关打听了两天时间,愣是没打听出火老疯的住址,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听说有人见过火老疯,好像火老疯也是最近才从外边回来。 只要人还在没死就好,为了找到火老疯,铁墨去了一趟雁门所,打着满桂的旗号,让雁门所帮忙找人。 在雁门所,提满桂绝对比侯世禄管用,而且眼下大同府兵马驻扎雁门关还没撤干净,倒也没人怀疑铁墨的身份。 有雁门所这群地头蛇帮忙,不到半天时间便有了结果。 火老疯居住在雁门关北边,由于距离镇子还有一段距离,也幸运地躲过了一场兵灾。 这是一处相对安静的院落,低矮的青砖墙,朱红色大门。只看院墙,就绝非普通人家。 能拥有一座这样的院子,必是家境殷实之人。 敲敲门,却无人应答。意向性子急的阮三狗直接推开了大门,萌萌脑袋一挺,就想进院,哪曾想尾巴直接被人揪住了。 “萌萌,你给老子在后边待着,少吓唬人!” 萌萌很不服气的往后缩了缩,一对眼珠子在铁墨腰间扫来扫去。 众人进了院,不禁被院里的环境吸引了。 两层小楼,错落有致,小院里树木葱郁,鸟儿在枝头栖息。靠近南边的地方,一处小小的池塘里开满莲花。 庭院虽小,却不失雅致,站在庭院中央,阵阵凉意中透着一丝书香气息。 这种感觉好怪,火老疯一个火器工匠,怎么会将庭院布置的如此文雅? 院里很快响起一阵脚步声,人未到,便已经不耐烦地呵斥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进老夫的家,都给老夫滚出......”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直跟在铁墨身旁的努努大眼睛一亮,朝着台阶跑去,“呀,赵爷爷,是你吗?是你吗?” “咦,丫头,怎么是你?”一名身穿灰袍的老人,一脸诧异的将努努搂在臂弯里。 走上台阶,铁墨看了一眼老人,顿时认出此人是谁了,这不是当初在馒头山救下来的赵老头么? 赵老头对努努一脸宠溺,可是看到铁墨后,却是脸色一寒。 铁墨觉得很委屈,我又没得罪过你,怎么见了面就没个好脸色呢? 示意周定山等人退下去,铁墨勉强的挤出个笑脸,朝赵老头拱了拱手,“赵老,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人?” “你找谁?” “火老疯,火老师傅,他可在?” 赵老头站起身,牵着努努的小手,一双老眼打量一番,冷哼道:“在,你要找的火老疯便是老夫。” “嗯?”铁墨不禁有些发懵,“可你老人家不是姓赵么?” 赵老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使个眼色,示意铁墨跟上。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嘀咕道:“概因为老夫早年间爱钻研火器,几乎入迷,这才得了个火老疯的外号。镇上的人一直这么叫,时间久了,反而忘了老夫真正的名字了。” 自从知道赵老头就是火老疯之后,铁墨的态度恭敬了许多。进了屋,看到桌上放着茶壶,很自觉的替火老疯满上了一杯茶。 铁墨越是如此恭敬殷勤,赵老头的戒备心越重。 “你别忙活了,铁爷,你到底想干嘛?” “哎,你老人家叫晚辈小铁就行了,叫声爷这不是折杀晚辈么?” 赵老头老眉一挑,直接将茶杯推到了一旁,“你说吧,找老夫想干嘛?要是没事儿,就请回吧,让老夫跟丫头待一会儿。” “赵师傅,赵老爷子,不知你可否跟晚辈去一趟张北,帮晚辈教教工匠,改良下火铳?” 虽然是在询问,但神色却异常坚定。总之,为了改良火铳以及燧发枪,就是抬也要把赵老头抬到张北去。 不过,赵老头却是大怒,“你请回吧,这忙老夫帮不了,老夫已经多年不碰火铳了。” “不,你能帮,晚辈找人打听过了,整个山西,若论钻研火器,没人能比得过你!” “嘿,老夫是很懂火器,可老夫就是不愿意帮你!” 铁墨提着茶壶,有些愣神,这老头还挺光棍的。 见赵老头这般蛮横,铁墨骨子里那股子愣劲也上来了。 “嘿,要是不把你老请回去,我就不走了!” 一时间,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努努站在一旁,小嘴嘟着,不知道该帮谁。 第76章他爹是个牛人 第76章他爹是个牛人 铁墨和赵老头两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子倔劲儿,努努年纪还小,却看得出二人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赵老头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一句话都不肯说。 铁墨整整衣襟,寒着脸往门口走去。赵老头还以为铁墨被气走了呢,老脸挤出一点笑容,哪曾想还没笑出声,一张脸又崩了起来。 铁墨当然不会离开的,他来到门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老先生,你要是不答应,晚辈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你.....赵老头气的直打哆嗦,恨不得用拐杖去抽铁墨,“你,你这小子,竟然跟老夫耍无赖,你愿意跪,那就跪着吧。” 铁墨梗着脖子,没有接话,径直跪着。 院子里的周定山的等人,很是生气。阮三狗最是年轻气盛,撸起袖子冷哼一声,“娘滴,这老头太过分了,我这就把他提溜到张北去。” 刚上台阶,铁墨回头怒道:“你们都给我出去,谁要是敢为难赵老先生,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铁大哥,这老头这么对你,我看不过去.....” “三狗子,你懂什么?你们都出去等着,听到没有?” 在铁墨严厉的目光下,周定山几人只好乖乖地离开了院子。 赵老头透过窗户,看到铁墨对周定山等人的态度,脸色缓和了许多。不过身边的努努却有些不高兴了,她撅着小嘴,用力摇了摇赵老头的手。 “赵爷爷,你就帮帮铁哥哥吧。” “哎,丫头,你别晃了,你还年轻,这里边的事情你不懂,老夫也有难处啊!” “不,我不听,你就帮帮忙吧”努努清秀的小脸皱巴巴的,神情凄楚,一对传神的大眼睛随时都可能会落泪。 赵老头一阵心疼,蹲下身摸了摸努努的脸颊。 ...... 赵老头似乎铁了心了,铁墨也不肯退让。在门口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愣是连个地方都没挪,而且是滴水未进。 头顶着烈日,整个人汗流浃背的。 偏偏,天公不作美,刚刚还烈日炎炎,到了酉时初旬,突然阴云密布,一场雨倾盆而下。 雨水哗哗落下,淋着院中万物,铁墨跪在门外,顷刻间便被淋成了落汤鸡。 听着窗外语声,赵老头眉头动了动,那个倔小子应该受不了这份罪,该滚蛋了吧! 努努又开始劝起赵老头来,但赵老头依旧咬死了不松口,惹得努努耍起了脾气,扭头坐到一边,干脆不说话了。 房外,雨水潺潺,铁墨依旧挺着身子跪着。房间里,一老一小,也在赌气,谁也不理谁。 好在,这场雨到亥时就停了。积水如同小溪,顺着台阶朝着池塘流去,铁墨只觉得后背有些冰凉,脑袋也有些沉沉的。 赵老头喝了些茶,拉开门看了一眼,见铁墨还在外边跪着,便有寒着脸回去睡觉了。 ...... 院子外边,阮三狗的打个喷嚏,推开门瞅了两眼,“铁哥还在那里跪着呢,不行,我得好好问问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定山一把拽住了阮三狗,正色道:“三狗子,别乱来,铁哥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进去,铁哥这番罪不是白受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耐心等着,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出手。总之,先按铁哥的意思办。” 阮三狗面色不悦的点了点头,郝三炮也没什么意见。 自从白腰山一战后,走大漠、馒头山、野狐岭,郝三炮可是亲眼见证了周定山的成长速度。 也不怪铁墨如此看重周定山,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特质,那就是稳重。可以说,现在周定山已经成了铁墨最为倚重的人。 ...... 庭院里,晨光洒在枝头,还未滴落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芒,不知名的鸟儿落在屋顶,唱着动人的歌。 一场雨,赶走了闷热,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赵老头双眼迷蒙的拉开门,看到门外的景象后,不禁有些动容。 铁墨依旧在门外跪着,只是嘴唇发青,脸色也不是太好。 “臭小子,你真跪了一晚上没挪身?” “咳咳.....我说过.....你老要是不答应,我不起来.....”话说到一半,铁墨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一股睡意猛地袭来,压都压不住,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赵老头吓得丢了拐杖,一把抱住了铁墨。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心中长叹一声。 “哎,你小子这脾气,跟老夫真像,怎么就这么拧巴?” 额头滚烫,显然是染了风寒。 赵老头只好将努努喊出来,二人将昏迷不醒的铁墨挪到了屋中,没多久,便让周定山找郎中去了。 郎中赶来后,检查一番,开了点药。铁墨的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只是风寒有些严重,必须好好养着。 周定山送郎中出门时,回头瞥了赵老头一眼,幸亏铁哥没大碍,否则非让这老头尝尝军棍的滋味儿不可。 ...... 当再睁眼时,躺在软软的床上,眼前贴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颊,甚至还有东西舔着自己的脸。 感受到那熟悉温暖的舌头,铁墨赶紧往里边缩了缩,“萌萌,你滚出去。” “呜呜呜!” 萌萌怪叫一声,轻巧的跳上床,直接趴在旁边打起了盹。 看到铁墨醒来,努努自是大喜,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赵老头便绷着脸进了屋。铁墨掀开被子,二话不说,就要下床。 赵老头甚是诧异,冷声道:“你想干嘛去?” “继续去外边跪着啊!” “臭小子,你就行行好吧,你要是再昏过去,努努那丫头还不要了老夫的命?” 铁墨面露喜色,急道:“赵老,那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赵老头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眉宇间满是愁色。 “哎,老夫也有老夫的难处,老夫这身技艺,全是家传绝学。自家祖开始,便有一个规矩!” “家学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你说你不是为难老夫么?” 铁墨也是大皱眉头,自古以来,便有这些规矩。 “赵老,至今不知你名讳,可否告知晚辈?” “老夫赵锦荣,家父赵士祯!” “谁?” 赵士祯? 听到这个名字,铁墨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第77章认干爹卖儿子 第77章认干爹卖儿子 对赵士祯这个名字,铁墨并不陌生,后世阅读史料的时候,曾读到过此人。 明朝火器发展迅猛,尤其是明末,火器大师赵士祯与火炮专家孙元化,更是让火器技术有了飞跃性的发展。 但由于朝廷财帛有限,根本没有拿不出大量的资金去改良火器,这就导致了明末火器的畸形发展。明明火枪与火炮技术有了质的发展,但是边军依旧使用者老旧的火器。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赵士祯和孙元化都不受重视。 先说赵士祯,入朝为官,当了十八年的八品鸿胪寺主簿。十八年的八品官,是被排挤到什么地步,才能混到这么惨。 更何况鸿胪寺是干嘛的?那是主掌外宾朝会礼仪的机构,归属礼部,一个火器专家,当了十八年的八品礼仪官。 孙元化更惨,因为信教的原因,处处受到排挤,后来因为招抚孔有德一事,被王道纯陷害,冠之以谋反作乱的罪名,砍了脑袋。 如果不知道赵锦荣的身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他是赵士祯的儿子,那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 铁墨瞪着眼,直勾勾的看着赵锦荣,“赵老,你可有儿子?” 听到这话,赵锦荣老脸泛黑,蒙上了一层寒霜,“老夫一生未娶,何来儿女?” 这下铁墨就有些郁闷了,“赵老,你无儿无女,那可怎么办?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你这不是为难晚辈么?” “哎,要不老夫说你别白费功夫呢,小子,你还是回去吧!”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吧,老夫注定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赵锦荣满脸阴郁,语声不甘。 铁墨不禁开动脑筋,听赵老头这话,难道他年轻时受过伤,有隐疾,这才导致一生未娶,无儿无女? 估计,应该就是这样的,否则赵锦荣不会看着自己家传绝学自此而终的。 想到这里,铁墨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由于太过突然,把赵锦荣吓了一跳。 “你干嘛?老夫我.....”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铁墨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这下赵锦荣直接呆住了。 “爹,你老在上,你受孩儿一拜。” 赵锦荣手里的拐杖摔在了地上,一双手剧烈颤抖着,一脸不敢置信。 “你.....你干嘛?” “你老无儿无女,小子无父无母,这不正好,你给小子当爹,我自当好好孝敬你,为你养老送终,爹!” 铁墨抬着头,表情认真:“孩儿决定了,以后生了男娃,找一个跟着你姓赵,给你当孙子。” “啪!” 赵锦荣浑身一颤,双腿顶到桌子,震翻了桌上的茶杯。 铁墨的话实在太过震撼了,赵锦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神情激动地指着铁墨,“你.....说的都是真的?生个儿子跟老夫姓?” “当然是真的!晚辈说话,一向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我若是撒谎,就诅咒我垫三块豆腐够不到鸡屁股。” “好好好.....好好好.....” “爹!” 赵锦荣顿时大乐,摸着胡子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哎,再大点声!” “爹!” “哎!” 须臾之后,后堂小屋里,赵锦荣跪在地上,热泪纵横的笑着。 “爹,娘,大伯,老天爷开眼,咱们老赵家有后了,孩儿终于有脸去下边见你们了。” 铁墨站在一边,本来挺高兴的,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这又是认爹,又是卖儿子的,就想让你跟我回去改良火器呢,你咋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呢? “哎呀,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老当益壮,且活着呢。” “混账话,赶紧跪下!” 铁墨很是听话的跪在旁边,认认真真的朝着赵家列宗列宗磕了几个头。 赵锦荣老怀大慰,这会儿,对铁墨是越看越喜欢,好像哪里都是优点。做事情莽,这叫直爽,性格倔,这叫有恒心,面向傻乎乎,这叫憨厚老实。 “好儿子,收拾收拾,咱们今天就回张北。对了,你娶几房婆姨了?” 铁墨顿时就懵了,“几房婆姨?孩儿一个婆姨还没娶啊!” “什么?你老大不小了,一个婆姨都没有?你连婆姨都没有,哪来的儿子?倪匡老夫呢?” “哎,爹,我说你老怎么这脾气?怎么说生气就生气?我现在没婆姨,以后可以娶啊,多娶几房,你还怕抱不到孙子?” “哼,这事可拖不得,等回去以后,老夫找人给你张罗张罗。” “这事儿不急!”铁墨脸色有些僵硬。 “你不急,老夫急啊!”赵锦荣一脸不乐。 努努终于找到机会,用力拽了拽赵锦荣的袖子,“有努努在呢,你们这是在干嘛?你不准这样!” “什么?努努,老夫知道你在啊!” 赵锦荣摸摸努努的额头,随后摆出一张笑脸,和蔼道:“你是不是又想吃糖人了?爷爷一会儿给你做!” “努努不想喊你爷爷了!” 赵锦荣的手伸在半空,嘴唇动了动,“.......” ....... 在雁门关又待了一天,铁墨着令周定山和郝三炮带人护着赵锦荣和努努回张北。怕一路上有危险,还特意把萌萌派到了努努身边。 至于铁墨,暂时还不能回去。雁门关附近的贼寇虽然溃散,但也加重了太原府的压力。 王自用所部虽然溃散,但实力受损并不严重,越过句注山之后,便与王嘉胤和高迎祥的兵马合兵一处。 起初王嘉胤只是佯攻太原府的,现在雁门关受阻,所有兵马都集结一处,于是临时决定,强攻太原府。 近六万贼兵聚集在太原府西面和北面,太原府方面的官员吓得慌了神,一封封求援信送往各处。 在这种情况下,满桂和侯世禄自然没法退兵,只能休整两天,率兵驰援太原府。由于之前太和岭一战,铁墨所部历经风险,所以这次得了个相对轻松的任务。 侯世禄非常体恤部下,让铁墨率兵押运物资。 这可把铁墨乐坏了,这岂不是说只要稍微动动手脚,就可以贪墨点物资了? 有一个人比铁墨好高兴,这个人就是代表几家晋商前来曹胜宇。 第78章黑水河畔心神惊 第78章黑水河畔心神惊 当初铁墨送信,让人来接受物资的时候,曹胜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到了雁门关后,看到价值几十万两的物资,曹胜宇眼睛都直了。点着物资,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哎,你们小心点,这可是宝贝,这些物资里,就属这玩意最值钱了!” 曹胜宇看般货箱的人有些毛躁,赶紧出声提醒两句。 铁墨在一旁看得好奇,走过来问道:“曹兄,这不就是一件瓷器么?真的很值钱?” “哎,我的铁将军,你可知道我老曹家是干嘛的?” “做皮货和粮食的!” “错了,我老曹家真正精通的其实是瓷器买卖。就眼前这件,可不是普通的古董,这可是唐初官窑出产的唐三彩,流传至今的很少。你瞧瞧这花纹,这飞鸟.....” “是吗?”铁墨瞅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曹胜宇说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是对牛弹琴,只好说道:“这件瓷器,在咱们顺天府这边可能卖不了大价钱,可要是送到江南,要是少于五万两银子,就算曹某这双眼睛瞎了。” “至少五万两?” “嗯,绝对的!” 铁墨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一方面感叹于江南士绅的财富,另一方面替朱由检感到悲哀。 江南士绅宁愿花五万两买一件瓷器,也不愿意给朝廷捐五千两赈灾银。 朱由检啊朱由检,你可长点心吧。 ...... 太原府附近战事如火如荼,负责押运物资的铁墨却无比清闲。 这一天,跟着车队来到一片密林附近,铁墨本着万事谨慎的心思,让车队停了下来。 “三狗子,前方就是寿阳了吧?” “是,定山哥便是寿阳人,他肯定对这一带很熟悉,可惜,这会儿回张北了!”阮三狗说着话,眼神怪异的瞅了瞅铁墨。 对铁墨认爹卖儿子的行为,实在有些不敢恭维。铁哥这次太坑人了,婆姨还没娶呢,就先把儿子给卖了,也不知道哪个能同意铁哥这种行为。 阮三狗话里有话,铁墨当然听得出来,甩手拍了阮三狗一下,没好气道:“你懂个六?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些都是值得的。老子认爹坑儿子,还不是想让兄弟们少死点人,你还埋怨起老子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觉得咱们山西的女子,哪个会同意让自家儿子跟别人姓?铁哥,不是我说你,你想找个这样的婆姨不容易!” “你别说了,赶紧去前边看看情况!” “好嘞!”阮三狗吹声口哨,带着几个人跑到前边探查地形了。 阮三狗一走,铁墨找个地方坐下来生起了闷气。阮三狗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事实,这年头谁愿意自己的儿子跟别人姓?你当是过继当儿子呢? 过了一会儿,阮三狗便带着人跑了回来。 “铁哥,前边林子里一切正常,可以通过!” 刘国能和李万庆就坐在不远处,此时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铁墨指了指刘国能,笑道:“老刘,你有什么话直说,咱们现在也算是生死兄弟了,不要有那么多顾忌。” “那好吧,铁守备,你看看那边的小村子,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顺着刘国能指的方向看去,约五里外的地方有一处小村子,远远望去,村子也就十几户人家,看上去稀稀拉拉的。 渐渐地,铁墨也看出一丝不对劲儿了。 如今临近午时,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可是村子里却无一缕炊烟。 铁墨拧起眉头,还未说话,阮三狗已经不乐的扒拉了刘国能一下,“老刘,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三狗眼神不好,有没有敌人还发现不了?” “三狗兄弟,刘某不是那个意思!” “哼,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看.....” 铁墨照着阮三狗后脑勺拍了一下子,怒道:“你看个屁,没事儿多动动你那个狗脑子,前边林子里没问题,就证明我们安全了?你往那里看看,这时候正该生火做饭,可有一缕炊烟?” “你别总看老刘不顺眼,要不是老刘,我们的命早就扔在太和岭上了。” 阮三狗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铁墨。被吼了两声,顿时耷拉下脑袋不说话了。 把阮三狗和李万庆留下后,铁墨和刘国能带着两个人,乔装打扮一番,朝西北方向的小村子摸去。 五里路,转眼便到,未进村,便感受到了一股死寂的气息。在战场厮杀惯了的人,对血腥味儿特别敏感。 整个村子悄然无声,更无狗吠鸡鸣,铁墨可以保证,这里一定出了事儿。 四个人没有急着进村,而是躲进了村外的杨树林。不多时,几名男子从村口走出来,他们手中持着锄头铁锹,腰间却挎着兵刃。 “奶奶个熊的,这大热天的,爷们要干这种活。” “行了,少发牢骚,这可是咱们讨的第一件差事,要是干不好,雷爷得把我们活劈了。” 几个人走远后,铁墨对刘国能使个眼色,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 一条河流自东向西,横过村子。河水奔涌,滔滔不绝,二十多个壮汉,在一处高坡上挥舞着锄头铁锹,不断挖着。 看着眼前的一幕,铁墨神色凝重,双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这些人是要挖垮大堤,引河水西去。 黑水河,位于寿阳与阳曲之间,平日里水流平缓,但由于之前太原府下了一场暴雨,导致水位暴涨。 如果大堤被挖开,河水向西倒灌涌入阳曲,到时候造成的死伤,简直无法想象。 “好狠的手段,为了一己之私,竟要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不同于铁墨的愤懑,刘国能却显得很平静。 “铁守备,你生气可以理解,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饥民越多,流民越多,有些人手里的人就越多。你生气,是因为你见得少,刘某这些年,比这残酷的事情都见过。” 铁墨苦笑着看了一眼滔滔河水,随后与刘国能悄悄地退了下去。 阳曲,不仅有十几万百姓,在阳曲城外,可还驻扎着宣府和大同府兵马呢。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贼子们的奸计得逞。 第79章争分夺秒 第79章争分夺秒 对于饥民,铁墨一直持着一种同情的态度。但是,对于那些枉顾无他人,乱杀无辜的,却丝毫不留情。 大堤那边还在挖着,也不知道附近藏着多少贼兵,所以铁墨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让李万庆和阮三狗分别带人摸过去,将附近的地势以及情况摸个一清二楚。 为了以防万一,还派出快马去阳曲通知侯世禄。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铁墨才让麾下人马慢慢缩小包围圈。根据李万庆和阮三狗的探查结果,小村子附近隐藏了约有二百多名贼兵。 不过在阳曲北面,地势比较高的地方,驻扎了一支几千人的贼兵,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另一名所谓的义军头领高迎祥。 高迎祥所部距离黑水河大堤非常近,所以只能速战速决,一旦高迎祥反应过来,带兵驰援,那以铁墨手中这点人马,那就只有逃命的分了。 逃,肯定逃不远,除非把十几车的物资全丢掉。 ...... 烈日曝晒,青草也有些蔫头耷脑,似乎在躲避着强烈的阳光。铁墨趴在草丛中,密切观察着大堤的情况。 看挖掘进度,再有一刻钟就能把黑水河挖开了,必须尽快动手才行。 “老刘,你带着人去大堤西边藏好,记住,你的任务是堵住西边的所有路口,不要放走一个敌人。若是让高迎祥知道这里的情况,咱们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铁守备,你放心,属下晓得。让万庆留在你身边,他箭术超群,有大用!” “行!” 刘国能带着人悄悄地往大堤西边绕去,随行的人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大堤上的贼兵。 看到刘国能所部消失在远处的杨树林中,铁墨终于松了口气。 “万庆,看到那个站在阴凉处的瘦高个了么?这家伙应该是个头目,你又把握射死他么?” 李万庆目测了一下距离,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风向,这才点头道:“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你来射箭,你的箭就是信号!” ....... 大榆树下,罗日祥脚踩木桩子,一手拿着块西瓜,呲溜溜吃着,嘴上却不断咒骂着。 “这鬼天气,能把人晒成人干,竟然要在这里挖大堤。那个牛金星动动嘴皮子,咱们就得把命豁出去,一会儿黑水河决堤,咱们能不能回去还是个事儿呢。” “哎,罗哥,雷爷也是没办法啊,咱们新投过来的,总得立点功劳才行。” 罗日祥吐掉西瓜籽,鼓着腮帮子翻了个白眼:“这我自然知道,但是雷爷却不来,嘿,他倒是.....嗯......那是什么?” 罗日祥突然站起身,眼睛瞳孔收缩,很快他后背生出一阵寒意,手里的西瓜摔落在地,侧身要躲。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只听噗的一声,罗日祥瘦削的身子向后倒去,一支狼牙箭狠狠地钉在他的额头上。 一支狼牙箭,杀声随后响起,铁墨带着人直扑大堤。 砰砰砰,一阵枪响,还在大堤上发愣的贼兵顿时倒下一片。 “是官兵,娘的,兄弟们,抄家伙,拼了.....” 大堤上的枪声,很快就惊动了村子里的贼兵,他们迅速冲出来,想要驰援大堤,结果碰上了阮三狗的伏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铁墨指挥着麾下两队人马排枪齐射,大堤上的贼兵仓促应战,没有任何防御,很快便被杀的仓皇逃窜,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村子那边也响起枪声与厮杀声,聪明的贼兵直接放弃回村,径直朝西北方向逃。可是,等待他们的是刘国能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一场围杀战,打得非常顺利,仅仅半个时辰,战事就接近了尾声。 大部分贼兵被杀,只有一小部分成了俘虏,对这些俘虏,铁墨没有一丝好印象。 “你们也都是穷苦出身,造反也是为了有口饭吃,能够活命。这点,我不怪你们,可是你们竟然要挖大堤,你们怎么能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情?你们就配活着!” 铁墨手里的刀滴着血,俘虏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的样子,此时,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有一个人几乎趴在地上,泪涕横流的求饶道:“这位军爷,都怪那个牛金星,这都是他的主意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儿.....” “牛金星?”铁墨暗叹一声,怪不得呢,原来是牛金星出的主意。 牛金星,你还真是枉读了多年圣贤书啊,做起事情来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 阳曲北部天阳镇,此时驻扎着一支人数庞大的兵马。如今整个天阳镇,几乎成了一座军镇。 高迎祥选择驻兵于此,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天阳镇离着黑水河非常近,而且地势最高。 驻扎在天阳镇,不仅可以躲开接下来的大水倒灌,后边还可以直扑阳曲城,冲杀官兵。 高迎祥对这一战有着极强的信心,因为人力终究无法对抗水火天灾。宣府和大同府边军战斗力强悍,那又如何?在大水之下,他们也跟普通人无异。 也许是因为胜利在望吧,心情极好的高迎祥喝着小酒,品着几碟菜。 屋中,还坐了一名身着青衫的短须男子,他半眯着眼睛,右手食指不断瞧着自己的膝盖。 “牛先生,你不吃点?” 牛金星慢慢睁开眼,微微摇了摇头,“没胃口,闯王,现在什么时辰了?” “应该快未时了吧!” “未时?”牛金星眉头一簇,脸色顿时大变,“不对,按照计划,这会儿黑水河应该已经决堤了才对,可是到现在也没听探子回报,那边出事儿了。” “出事儿了?应该不会吧?我想应该是那群崽子偷懒,估计过一会儿就成了。” “这.....闯王,还是没人去探探情况最保险!” 高迎祥想了想,放下筷子将守在外边的卫兵喊了进来,不过没等他交待事情,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的野狐岭二当家就地滚雷仁。 “闯王,不好了.....刚才雷某发信号询问进展,罗日祥那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 高迎祥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起身道:“通知各部,立刻前往黑水河大堤。” 高迎祥所部兵出天阳镇,而此时李嘉盛的兵马也在朝黑水河方向进发。 第80章对面是活阎王 第80章对面是活阎王 天阳镇几千兵马蜂拥而来,此时铁墨也有些苦恼起来。 没想到高迎祥反应这么快,做事儿也如此有魄力。为了挖黑水河,几乎倾巢而出。 现在撤,明显有点来不及,除非自己把那些物资给扔了。就这样离开,铁墨是绝对不会甘心的,怎么着也得打一打才行。 “三狗子,我们的援兵大约到哪儿了?” “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李将军所部距离我们应该还有五十多里地。” 五十多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李嘉盛麾下的主力还都是骑兵,也就是说,自己不需要硬拼,只要拖延时间就行。 能拖就拖,拖不住就跑。 将刘国能喊过来,耳语几句。刘国能眼皮上翻,有点愣神,搞得铁墨一阵心塞,“老刘,愣着干嘛,去啊。” “真要这么干?能成么?” “成不成,也得试一下子,反正,我是不信高迎祥一点不怕死!” 李万庆和阮三狗好奇得很,不知道铁墨让刘国能干什么,弄得对方这么扭捏怪异。 ....... 黑水河大堤以西十里处,有一处斜坡,名为滑雪坡。 只要过了滑雪坡,很快就能到黑水河,可是高迎祥却突然命令所部兵马停在了滑雪坡。 眼前的滑雪坡上空荡荡的,却有一杆旗子迎风招展,显得是那么的怪异。看清楚那面旗子上的内容,高迎祥眼皮子一阵狂跳。 旗子上画着一张滑稽的笑脸,下边下了一行字。 “欢迎闯王来大堤,黑水河畔有惊喜!” 一杆孤零零的旗子,愣是挡住了高迎祥几万大军。越是看不到敌人,高迎祥越是犯嘀咕。 “报,闯王,属下上兄弟们四下查探,方圆五里内不见人影。” 高迎祥有些糊涂了,连个敌人都没有,对方插杆旗子在这里,到底是何用意? 牛金星打马向前,眯着眼笑道:“闯王不必担忧,想来是官兵的疑兵之计,我们只需要尽快抵达黑水河大堤,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高迎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里还是有些纳闷。真的只是疑兵之计?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停留片刻,大军越过滑雪坡,路过时,高迎祥还让亲随把那杆旗子抓在手中。 未到黑水河大堤,便听到阵阵声音传来,听声音好像是某个富贵人家在娶亲,奏乐的人还不少。 搞什么鬼?高迎祥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离着黑水河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这下高迎祥可以确定了,真的是有人在奏乐。 虽然乐声不怎么悦耳,但真的是一片欢快之意。放眼望去,黑水河畔西端大堤上,站着茫茫多的人影。 那些人敲锣打鼓,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刚刚停下身,就听对面一阵喊声。 “闯王闯王快过来,奔涌的河水很精彩!闯王闯王快过来,快过来.....” 听着阵阵此起彼伏的喊声,高迎祥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这群官兵疯了么?前锣打鼓喜迎高闯王? 高迎祥还没觉得自己的名号有这么唬人,此事有诈。 “牛先生,咱们要不要先等等?” 牛金星当即摇了摇头,大急道:“闯王,不可啊,对方先用一面旗子迷惑我们,又来这么一出吓唬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我们决不能上当。” “依牛某看,对面那领兵之人也知道挡不住我们,这才想出疑兵之计拖延时间,此计与空城计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他不是诸葛亮,咱们也不是司马懿。” “既然对方拖延时间,想来有援兵到来,咱们不仅要攻,还要速战速决!” 高迎祥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牛金星的判断。而且,高迎祥也一向很看重牛金星,很快便下令强攻黑水河大堤。 大量的贼兵如汪洋大海一般,而铁墨麾下那点兵马就仿佛汪洋里的一片孤舟,随时都会倾覆。 鼓声响,乐声更强烈,每个人的脸上都挤出了笑容。总之,铁守备严令,不管怎样,都得笑,还得笑出声来。 乐声中夹杂着诡异的哈哈大笑,进攻的贼兵全都犯起了嘀咕,身在后方的高迎祥也是一筹莫展。 眼看着就要交手了,对方竟然一点都不紧张,更没有列阵迎敌,一个个像疯了一样在那里敲鼓奏乐放声大笑。 “牛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牛金星嘴角一抽,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堵塞住了。 “怪哉,如此诡异的情况,牛某闻所未闻。” 就在牛金星和高迎祥疑惑不解时,雷仁骑着马奔了过来,在他后边,还有一名跑的上吐下泻的喽啰。 “高闯王,刚探查情况的时候,有兄弟发现南边有水往这边流过来了.....而且水流越来越多......” “什么?” 高迎祥和牛金星几乎同时大吼一声,尤其是牛金星,瞪着眼睛,两只手打起了哆嗦。 这一刻,好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迎刃而解。 “欢迎闯王来大堤,黑水河畔有惊喜!” “闯王闯王快过来,奔涌的河水很精彩!” 原来问题在这里,对方是要挖黑水河大堤啊。 观察了下所在的位置,居于大堤正下方,河水倒灌,这里将首当其冲。面对奔涌的河水,别说几千人,就是几万人,也是同样的下场。 事情显而易见,牛金星能想到的,高迎祥也能想得到。 看着那些还在敲锣打鼓的官兵,高迎祥用力吞了吞口水。 “疯子,疯子,快.....鸣金收兵.....” 牛金星更急,甩手给了旁边的传令兵一巴掌,“愣着干嘛?还不传闯王命令,所有人立刻往北边撤.....” 说罢,牛金星一抖马缰,随着高迎祥往北边逃窜。 一直跑到三十里外的高坡,高迎祥和牛金星才敢停下来。翻身下马,高迎祥抽出刀不甘心的砍着眼前的乱草。 “查,老子要知道那个疯子到底是谁?” 高迎祥实在是没法理解对方的做法,你为了保住大堤,把老子的人都杀了。老子带人来找场子,你倒好,又直接要挖大堤。 既然如此,你当初阻挡老子挖大堤干嘛? 黑水河决堤,淹没的可不光高某人的几千兵马,还有阳曲城附近的上万官兵精锐。 除了疯子,还有人能干得出这种事儿? 很快,便有人将情报送到了高迎祥手里。 对面领兵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战剿灭野狐岭的活阎王铁墨。 第81章愤怒的高闯王 第81章愤怒的高闯王 听到铁墨的名字,雷仁差点一口老血喷地上,怎么在这里还能撞上那个活阎王? 面对铁墨,雷仁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当初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一刻都忘不掉。 “活阎王铁墨?” 见高迎祥喃喃自语,雷仁赶紧拱了拱手,“闯王,姓铁的那可是个真正的活阎王,杀人不眨眼,当初我那几百兄弟,全被割了脑袋堆成了尸山。” “嗯!高某知道这件事儿,倒还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何止是心狠手辣,姓铁的就是个疯子,当初两千边军都不敢去我们野狐岭撒野,他一个破百户带着几百人居然拉开架势决一死战。疯子,绝对是疯子,他做出任何事儿都不用觉得意外.....” 看到雷仁语无伦次,面色惊恐。牛金星和高迎祥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侥幸,幸亏反应快,否则真被那个活阎王给坑了。 ...... 几千贼兵落荒而逃,让原本有些紧张不安的李万庆吃惊不已。 这么多贼兵就这样逃跑了? 铁墨长长的呼了口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挖黑水河大堤,淹没阳曲,这种事儿还真干不出来。 不过铁墨下令挖开了南边小支流河水,接着便是赌一把,结果自己赌赢了。 孤零零的旗帜,再加上莫名的喊话声,无不把高迎祥等人的注意力往黑水河引,等见到河水淌过来,自然而然的认为有人挖开了黑水河大堤。 当然,如果高迎祥一根筋儿,不怕死,那他铁某人就只有带着人逃命的份儿了。 身在小支流的刘国能,此时心中除了佩服,再无其他。自己和李万庆败给这样的人,也不算冤。当初在太和岭上,恐怕就算没有这样那样的意外,真的拉开架势打一场,估计最后的胜者依旧是铁墨。 铁守备此人看似粗犷,实际上却心细如发,魄力十足。换个人,碰到这样的情况,估计早就撇下那些物资跑路了。 ...... 话说高迎祥等人在高地上驻扎了约有一个时辰,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哀嚎遍野,一片泽地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黑水河大堤被挖开,那么阳曲附近为什么没被淹?奔涌的河水去了哪儿? 雷仁有点懵,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儿,“咦,难道活阎王又把大堤堵住了?” 牛金星冷冷的瞥了雷仁一眼,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雷兄弟,你以为黑水河大堤是你家房门,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雷仁很是尴尬,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敢多说什么。作为新投靠闯王的头领,地位是很尴尬的,所以,雷仁暂时谁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是牛金星。 “闯王,依我看,我们都上当了,姓铁的肯定没挖黑水河,估计是挖的哪条小河流,吓唬我们的.....” “我们被骗了?”高迎祥顿时脸色大怒,自从起兵以来,可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亏呢。 跟官兵交手,不是没吃过败仗,但是像这次被人吓破胆落荒而逃,还是头一次。若是传回去,还不得被群雄笑话死。 “乃求滴,额要是不嫩死他,他就是额达,回头!” 吃个闷亏的高迎祥,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脸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大手一挥,休整片刻的几千兵马调头扑向黑水河。 这次高迎祥是下定决心了,管他是活阎王,还是死阎王呢,都要扒了他的皮。 高迎祥去而复返,不过这次迎接他的不是欢迎声,而是严密的铁王八方阵。 四面盾墙林立,火枪手不断排枪齐射,高迎祥所部刚打了个照面,就损失了几十人。 此时牛金星紧蹙着眉头,看了一眼暴怒的高迎祥,却什么都没说。 愤怒之下的高迎祥,只想一口气把眼前的官兵给吞掉。所以,一上来,就没讲究什么策略,几千兵马四面围攻,将那个铁王八方阵围的严严的。 真正接触后,负责进攻的贼兵才发现这个铁王八阵有多难啃。两排盾牌挡在外边,盾牌又高又厚,只能用人去撞。 不时探出钢刀长枪,蹲墙上还有射击孔,砰砰声不绝于耳。 这哪是在进攻,这简直是在吃铁刺猬,找不到地方下嘴。 几千兵马看上去人多势众,可全都挤在附近,人多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而且贼兵也有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弓箭手少得可怜。 反观铁墨所创的铁王八阵型,可以说专为这种情况设计的,没有弓箭手掩护,人多优势施展不开,那咱们就慢慢耗,看谁先撑不住。 “阵型收缩,火枪手分成两列,自由射击.....射.....” “长枪手向前,掩护盾牌兵,盾牌上铁杠!” 一声声命令下达,铁盾被一根根铁杠串在一起,此时盾墙阵变得更加牢固。 如今长枪手与盾牌手配合越来越默契,长枪透过缝隙,往前突刺,敌军攻势一滞,盾墙往后退上一寸。 就这样,阵型一点点收缩,而贼兵看似进攻顺利,可实际上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几十人的惨重代价。 一点点放血,起初感觉不到痛,可真正觉得痛的时候,已经有些超出可以承受的范围了。 高迎祥便是如此,当得知麾下折损六百余人后,他的心被深深的震撼到了。最可怕的是,死伤这么多人,竟然还没能攻破眼前的铁王八阵。 若是换作旁人,碰上这块硬骨头,或许就打退堂鼓了。但是高迎祥不同,越是难啃,他越是不肯放弃。 到了此时,已经不再是脸面问题了。 区区几百人的阵型,虽有火器相助,但终究人数太少了。可那活阎王铁墨愣是靠着这些人,硬抗几千大军而不溃散。 铁墨,绝对是此生大敌,若不趁着对方羽翼未丰,尽快消灭,恐怕以后就成大患了。 “李根,带着你的人上去,用砍好的木桩子给我撞,一定要把这个铁壳子给撞开!” “是,闯王,你就箐好吧”李根带着几十个人,朝远方的战场冲去。 那些木桩子本来是用来撞城门的,现在却被逼着用来撞盾墙。 十几根木桩冲着盾墙种种撞击,牢不可破的大阵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第82章这不是我想要的功劳 第82章这不是我想要的功劳 刘国能心中发紧,脸色有些担忧,“铁守备,对方用木桩子撞阵了,东南角已经被撞出一个缺口。” “哼,这些贼兵之中倒是有些能人,居然能想到把撞成桩子用到这里!” 铁墨神情严肃,不敢有半点放松,“放响箭,时间差不多了。” 眨眼的功夫,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居于远处观望的高迎祥看到那道红色的光芒,心中渐渐生起一丝不安。 响箭腾空飞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牛金星双眼一眯,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雷仁的眼角余光扫过,正好留意到牛金星脸上的神情。他转过头,刚想问一问,却被对方冰冷的目光吓得打了个哆嗦。 ..... 当响箭落下那一刻,远处响起了隆隆的声音,不多时,天际边一道滚滚黑色洪流,背着万丈夕阳奔涌而来。 马蹄声阵阵,大地轻颤。 是骑兵,大量的骑兵! 高迎祥的心仿佛碎掉了,他瞪大眼睛,恨不得活吞了那个活阎王。 原来一切都是陷阱,姓铁的几百人拉出来,就是以自身作饵,把麾下几千兵马吸引过来。当所有人扑上去,打得筋疲力尽时,埋伏在远处的骑兵在突然杀出。 几千疲兵,面对一支养精蓄锐,如狼似虎的骑兵,会是什么下场? 高迎祥仿佛看到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样的惨状,他脸色惨白,握住马缰的手不知何时勒出了血。 “闯王,撤吧,再不撤,一切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能......我这些兄弟......” 牛金星神色一凝,冲雷仁等人使了个眼色,“众兄弟,不要愣着,快带闯王走。” 转眼间,有人牵住高迎祥的马缰,掉头朝西北方向奔去。高迎祥虎目含泪,回头看着还在厮杀的战场。 高迎祥这一走,属于闯王的旗帜也跟着一起离开。战场之上,帅旗就等同于军心,帅旗没了,仗就输了一半儿。 高迎祥都跑了,难道还指望其他人留下来继续进攻么?更何况,此时已经不少人看到了不断靠近的骑兵,外围有人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兄弟们,快撤.....快撤啊.....官兵骑着马杀过来了.....” “什么?”李根还在指挥着手下继续冲击阵型,眼看着就要冲进去了,后防却一阵混乱。由于处在阵中,根本看不到外边的情况,李根只好让几个人拖着自己站高一点。 远处尘土飞扬,战马嘶鸣,转过头,原本闯王所在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李根顿时心中悲凉,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不愧是高闯王啊,这么多兄弟,说舍就舍。 “撤,别攻了,都他娘的撤,往黑水河那边撤!” 李根还算有点脑子,往西北方向逃窜,虽然能跟大部队汇合,但是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高闯王可以朝那边跑,那是因为人家骑着马呢。 李根带着人往东边逃窜,整体攻势也彻底崩溃,铁墨瞅准时机,下令扩大防御圈,展开了反击。 说话间李嘉盛所部骑兵已经杀至,双方一内一外,相互配合,对士气崩溃的贼兵展开了一场无情的剿杀。 五千多名溃兵,面对两千如狼似虎的骑兵,结局可想而知。更何况,铁墨所部也展开阵型,衔尾追杀。 骑兵散开,十人一组,战马嘶鸣声混着亡者的哀嚎。 这场屠杀,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当夜色彻底降临后,还在逃亡的贼兵恨不得跪地感谢老天爷。 如果不是天色彻底黑下来,恐怕五千多兄弟就要全部葬送在这片土地上了。 黑水河大堤以西,尸体、鲜血无处不在,月光倾洒,一片冰冷的寒意。在这炎炎盛夏,死寂赶走了炙热。 这一战,剿杀贼兵三千余人,无一名俘虏。 似乎是商量好一般,无论是铁墨还是李嘉盛,都没要俘虏。有些人选择跪地投降,但还是下令将这些人斩杀。 李嘉盛和铁墨这么做,也实属无奈,原因是多方面的。 不久之前,高迎祥所部过阳曲,占天阳镇。将整个天阳镇几乎屠戮一空,听说天阳镇近千百姓,最后活下来的不到五十人。 对这群屠戮乡里,无恶不作的所谓的“义军”,铁墨提不起半点同情心。 而且,就这么一群丧尽天良的贼兵,就算他们投降了,又该如何安置他们?哪来的粮食养这么多闲人?朝廷赈灾都管不过来呢。 放回老家?铁墨可以保证,这些人走不到老家,转头就会立刻造反。 征召他们入伍?铁墨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可是,这样的人是真的不敢用啊。一群劫掠成性,心黑手辣的家伙,又有几个人会安心在他铁某人手底下当兵? 所以,没办法,为了省事免除麻烦,还是杀了最保险。 铁墨宁愿在流民里招兵,一点点练兵,也不愿意冒险征召劫掠成性的流匪。 也许,等到自己实力足够强大,不怕手下搞事情的时候,才敢招安所谓的“义军”吧。 至少现在,不会冒风险,让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的。说到底,自己实力还是太弱,根基太浅,经不起折腾。 ...... 和铁墨相比,李嘉盛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李嘉盛没有多余的粮食养这群乱杀无辜的畜生,就算有粮食,也不会喂这些人。在李嘉盛心里,这群人就该为天阳镇百姓偿命。 打着大义的旗子,干着猪狗不如的混账事儿。 戌时中旬,李嘉盛才在一处高坡上找到坐地上休息的铁墨。见铁墨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靠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包油饼,递给了铁墨。 “贤弟,为兄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说你运气差,怎么什么事儿都让你撞上了?” 铁墨啃了口油葱饼,苦笑道:“肯定是点背啊,你当小弟我愿意碰上这些事儿呢?” 上次跑到太和岭混功劳,差点死无葬身之地。这次运送物资,又碰上了贼兵挖大堤。 虽然屡立功劳,可这功劳,铁墨宁愿不要。 这两次功立的,次次惊险! 铁墨和李嘉盛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经此一战,目前的局势肯定会发生变化。 高迎祥这一败走,围攻太原府的贼兵主力保不准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第83章撤退的难题 第83章撤退的难题 高迎祥所部在黑水河畔一场大败,对整个战局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近六千兵马,折损五千余人,直接造成太原府东北方向出现了一个口子。宣府和大同府兵马抓住机会,直接从缺口直扑太原府。 到了此时,贼兵已经对攻占太原府彻底失去了信心。 王嘉胤的主力与高迎祥不同,看上去浩浩荡荡有六万余人,但是里边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真正能打仗的不足两万。 这些男女老少,都是前线壮丁的家人。王嘉胤有意舍掉这些累赘,加快行军速度,可又不敢。 如何舍了这些人,那么麾下人马还不得立刻造反? 大多数人拖家带口对抗朝廷,成为乱党,都是为了让家人有一口饭吃。 王嘉胤以及王自用等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进,有边军在一侧威胁,太原府又守得固若金汤,一定没戏。退,大队人马拖家带口,行军速度太慢,肯定逃不过官兵的追击速度。 就在王嘉胤等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刚刚经历一场惨败的高迎祥回到了蒙山临时大营。 看到身形狼狈的高迎祥,冲天柱蓝刀翘着二郎腿,不无讥讽的笑了笑,“高闯王,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入丐帮了?” 高迎祥一口气憋得难受,狠狠地瞪了瞪眼。 蓝刀并不畏惧,坐起身针锋相对的瞪了回去,“当初不只是谁再三保证,说一定让边军吃够苦头的。现在倒好,几千兄弟,活下来的不到三百人,倒是让官兵杀的四处逃窜。就因为你,咱们所有的计划全都白费了。” 这时坐在另一侧的满天星张大受有些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声道:“蓝刀,你少阴阳怪气的,高兄弟那也是上了官兵的恶当。换做是你,你又能怎样?当初代州城下,你他娘滴跑的比兔子都快。” “张大受,你说谁呢?当时要是李天王拦着,老子早就跟你分个胜负了。” “怎么?你当我怕你?老子让你一只手!” “欺人太甚!”蓝刀大怒而起,就在二人要大打出手时,一声暴喝震得人耳膜发疼。 吴延贵脸色阴沉,目光犹如实质一般,“都够了,边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们不想想怎么安全撤走,竟然还自己人大打出手。” “蓝刀,你给老子坐下,再敢闹事,信不信老子让你去后边背大锅!” 虽然是在骂蓝刀,可是眼角余光却一直扫着旁边的王嘉胤。 王吴两部暗中较劲儿,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是被默许的。但眼下这情况,还是先分清楚轻重缓急才行。 吴延贵心中想着,自己的态度已经拿出来了,剩下就看王嘉胤的了。果然,过了片刻,王嘉胤便站起身,打个哈哈,苦笑道:“好了,诸位兄弟都坐下吧。” “王某知道诸位接连在官兵手上吃亏,心里有火气,但也不该把矛头对准自己人,对不?” 吴延贵耍小心思,王嘉胤也同样不是好想与的。件简单的一番话,一语双关,是在埋怨吴延贵的人先挑事儿。 吴延贵理亏,只能假装没听出来,拍拍手,示意众人继续议事。 其实大家真正关心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该怎么撤。至于强攻太原府,跟边军正面打一场,谁也没这个心思。 太和岭一战,再加上黑水河一战,可以说把所有人的信心都打没了。真跟边军交上手,才发现边军跟纯粹的卫所兵差距有多大。 宣府边军号称九边之首,真不是吹出来的。尤其是那个铁墨,简直成了众人心中的一枚毒刺。 区区不到千人,靠着铁王八阵和火器,敢在野外硬抗数倍于己的敌人。真打过了,就知道这个人有多难缠。 众人集聚一堂,商讨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好主意来。因为无论怎么想,都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那就是有太多随军家属。 这些家属有老有少,势必拖慢行军速度,在这个问题没解决之前,想要安然无恙的撤回陕西,那等于痴心妄想。 更何况,官兵也不是傻子,黑水河大胜一场,他们也时刻盯着呢。只要大军一撤,官兵肯定会扑上来衔尾追杀,到时候必将损失惨重。 入夜之后,没有商讨出什么结果的众人只能无奈散去。 月光如水,满布星辰,青草丛生的高坡上有一丝凉风。高迎祥盘腿坐在地上,眉头紧皱,凝视着远处的夜色。 高迎祥心中有一丝懊悔,当初大军真不该挥兵闯入山西,如果破函谷关南下亦或者走子午谷入汉中,或许要比直接入山西好太多了。 山西虽然近,富户众多,但离着边关太近了。山西有变,顺天府京畿重地遭到威胁,边军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可惜,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身在局中只能想办法破局。 牛金星持这一把折扇,微风吹拂着短须,背着月光,竟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样子。 “闯王,你是不是在担心撤退的问题?其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直接把这个问题忽略掉,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牛金星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容,话语中却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来。 高迎祥心神一颤,猛地回头看着背光处的牛金星,他握紧右手,眼神犹如一把刀子。 “牛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呵呵,闯王又何必明知故问?你心中所想,亦是牛某所说。其实闯王你心里很明白,王头领心里也明白,只要是拖家带口,带着那么多男女老幼,那就别想安全撤回陕西。” 牛金星并没有躲避高迎祥冷厉的目光,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你们心里都明白,但谁也不愿意说,谁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可,有些事情总有人去做才行。” 高迎祥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他凝视着牛金星,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压力,“你不怕老子宰了你?” 牛金星轻轻耸肩,自信一笑,“闯王不会杀牛某的,因为闯王胸怀天下,还需牛某出谋划策。” 高迎祥盯着牛金星看了好久,眼神渐渐缓和了一些。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牛金星的肩头,转身朝远处走去,直到身影渐渐隐在夜色中,才淡淡说道。 “牛先生,这番话你没说过,高某也没听过。” 看着高迎祥远去的方向,牛金星合上扇子,遥遥拱了拱手。 ...... 第84章清源城惨剧 第84章清源城惨剧 次日一早,再次议事。这一次很快就有了结果,为了以后撤军方便,着令就地滚雷仁负责把随军老幼往清源县转移。大军做出佯攻太原府的假象,与官兵对峙,为家属撤往清源赢得时间。 就算如此,留给王嘉胤等人的时间也不是太多。 因为一天之后,大同府和宣府边军就会集结完毕,到时候官兵一定会发起反扑。以己方的战力,想要挡住边军的反扑,着实是万分艰难。 王嘉胤与吴延贵下令各部做好准备,做出在太原府附近与官兵决战的架势,而此时侯世禄与满桂也正式合兵一处。 满桂看着桌上的地图,粗声道:“目前得到消息,乱党对太原府发起了新一轮进攻,而且进攻力度很强。” 侯世禄捏着下巴想了想,转头问道:“清源和文水方向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老侯,你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嗯,满总兵,你觉得在我们击溃高迎祥所部之后,乱党还敢对太原府起心思?就算他们成功拿下太原城,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我军四处围城,他们只能困守孤城。” “所以啊,我看这群贼寇是想虚晃一枪,要逃了啊!” 满桂不禁仰头大笑,翻个白眼说道:“逃?老侯,不是我瞧不起那群人,他们拖家带口,老老少少的,就算让他们先逃两天,咱们也能追的上他们。逃,嘿,老子还怕他们不逃呢!” 不是满桂太嚣张,而是事实如此。 贼兵若逃,势必被官兵追杀。可不逃,那也说不过去。侯世禄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但是他想不通贼兵具体会怎么做。 ..... 由于不知道贼兵下一步计划,满桂和侯世禄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只能按照预定计划,慢慢向太原府南面推进。 闲来无事的铁墨,陪着黑云龙和李嘉盛躺在一棵大柳树下纳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太原府的局势。 “老李,今天议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嘉盛侧过脑袋,挖了挖耳朵,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想法?不管怎样,还不是要打。怎滴,云龙兄有什么高见?” 黑云龙眼皮一翻,苦恼道:“老子当然知道要打了,我问的是该怎么打。得了,问你也是白问,喂,铁老弟,说说你的想法。” 铁墨挠挠肚皮,笑道:“小弟也没什么想法啊,不过侯总兵有一点说对了,这群贼子明显是想跑路了。小弟只是奇怪,他们明知道拖家带口逃不快,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不过呢,这些跟咱们好像没关系,咱们只要以骑兵南下,陈兵太谷县,扼住贼兵南下的咽喉,就够贼兵喝一壶的!” 这下李嘉盛顿时来了兴趣,翻个身急道:“贤弟,你的意思是说,为兄马上就有事儿做了?” “八九不离十,估计很快就该有命令下来了。” 果然,三人聊完天没多久,侯世禄就亲自下了将令。着令李嘉盛所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太谷县,同时铁墨和黑云龙所部陈兵于徐沟一代,以防贼兵大败之下往东南方向逃窜。 ...... 清源县,位于太原城西南,这是一座人口不过万人的小城。 起初,这座小城并不被人关心的,这里没什么大不,也没什么物产,王嘉胤所部根本对这里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这一日未时,一支义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清源城下。 清源县知县凌满率衙役以及民壮拼命抵挡,但清源城墙又矮又破,不到半个时辰,贼兵就攻进了城中。 贼兵进城,清源顿时一片火海,知县凌满被射死在县衙大门口,家眷也被屠戮一空。或许是因为长期压抑,或许是因为接连兵败,贼兵入城之后烧杀抢掠,尤其是对那些女子,全都遭了殃。 这一日,清源城成了一座地狱,到处充斥着女子的哭声,以及百姓的怒骂声,不过迎接他们的是种种兽行,以及“义军”的残暴杀戮。 当傍晚降临,清源城重新恢复了宁静,城中十室九空,几乎被屠戮殆尽,财物也被抢掠一空。 城门大开,许多男女老幼开始慢慢进入清源城,这些人便是无数的随军家属。 雷仁站在城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眉宇间爬上一丝复杂之色。 心狠手辣,没有人性,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特质会成为自己被重用的原因。 夜,很快降临。县衙之中,早已被义军霸占。一名老人睡到一半,便被蚊子咬醒了,他挠挠腿上的红包,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打着哈欠,估算了下时辰,现在顶多是丑时吧。 在井边打了点水,冲了冲脸,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老人刚想回去照看自己的孙子,耳中听到一丝异响。 转头巡视一番,便看到西边墙根下有几个人影在慢慢移动着。老人立刻警觉起来,他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这时,对面传来一声惊呼,“不好,被发现了,快,按计划行事。” 那些人冲了过来,月光下,终于看清楚了他们的衣着。黑甲钢刀,脚踩布靴。 老人两眼发直,转身往里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快醒醒,官兵杀过来了......官兵杀过来了....” 老人喊了两声,便被一把钢刀砍倒在地,瞬间没了声息。 很快,县衙内响起阵阵凄惨的哀嚎声,房屋燃起火,南风吹拂,火势越来越大。没过多久,哀嚎声响遍整个清源城,大火蔓延开来,将这座小城烧成了一片瓦砾灰烬。 由于事出突然,许多人被杀死,但更多的人是在梦中被大火吞噬。当他们想逃的时候,发现周围都是火,到处都是杀戮的刀枪。 一场大火,一场杀戮,从丑时持续到卯时初。面对无情肆虐的杀戮,四万多老幼和女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天亮时,仅有不到一千人逃到城外,而剩下的人全都葬在了这座悲凉的小城中。 ...... 崇祯元年八月初六,官兵趁夜偷袭清源城,做出杀良冒功的暴行,屠戮男女老幼四万余人。 第85章何为权力 第85章何为权力 蒙山脚下,浑身是血,犹如黑炭一般的雷仁跪在地上,涕泪横流道:“王头领,都怪属下无能,没想到官兵竟然如此狠,居然下如此毒手,连不到十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诺大的议事厅中寂静无声,盛夏时节,却仿佛降下了一场寒冷的大雪。一股杀意在慢慢凝聚,有的人瞪着眼睛,几乎将嘴唇咬破。 忽的,一声惨叫,如锋利的长剑,刹那间划破所有人的心。 “娘.....娘.....都是儿子的错啊.....是我对不住你.....” 那跪地惨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不沾泥张存孟。哭声之惨,让人心颤,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 终于,王嘉胤慢慢站起身,脸上神情犹如一块万年化不开的寒冰,他咬着牙,扫视着厅中众人。 “官兵欺人太甚,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啊。诸位兄弟,王某与你们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子跟那些官兵拼命......可是.....” “可是我们必须忍着,我们必须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报仇雪恨。现在,传我命令,各部依次朝文水方向撤退,嘿,朝廷既然不让咱们活,那我们也不能让朝廷好过.....” 王嘉胤眼中闪过一意思阴鸷之色,让人不寒而栗。哪怕是吴延贵,也被王嘉胤冷酷的眼神吓得心神一颤。 角落里,高迎祥微微垂着头,双手不安的交叉在一起,当议事结束,他也没说一句话。 人群终于散去,高迎祥有些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头顶忽然有些微凉,伸手摸了下,入手一片碧绿色的树叶。 盛夏炎炎,万物生机勃勃,却有一片树叶落在头顶。 看着手中这片树叶,高迎祥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叹口气,手掌一翻,树叶随风飘落。 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也许,有一天,上天会给出答案吧。 ....... 牛金星漫无目的躲在阴凉处,手中持着一本书,打发着时间。没多久,便感觉到有人停在了身旁。 转头看了一眼,见是王左挂,他合上书,轻轻拱了拱手。 在义军之中,王左挂似乎是最奇怪的一个人。按说,王左挂贵为“三王”之一,又是最先起事的一批人,地位应该很高才对。可是,他却非常低调,如果他不说话,你甚至会忘记义军之中还有这么个人。 义军三王,王嘉胤、王自用和王左挂。王左挂可以说与王嘉胤同时起事,王嘉胤能顺利成为头领,也多亏了王左挂帮忙。 可不知什么原因,一切稳下来之后,王左挂却慢慢隐到了幕后,这也导致了义军之中大多数人都知道王嘉胤和王自用,却不知王左挂。 许多人都瞧不起王左挂,但是牛金星却不会。 如果义军之中有谁让牛金星心生忌惮的话,那王左挂绝对算一个。 牛金星忌惮王左挂,概因为王左挂文武双全,心思难以捉摸。义军大大小小几十名头领,牛金星都能看个大概,唯有王左挂,那是一点都看不透。 王嘉胤、高迎祥这些人不过是借机起事,满足自己的野心罢了,但是王左挂呢?如果是为了野心,他又不怎么揽权,如果是为了荣华富贵,他本身家世就不错,又何必跻身流匪,成为乱党? 对于王左挂,牛金星一直本着能少接触就少接触的原则。 牛金星打个招呼,便想离开,王左挂眯着眼,若有所思的小声道:“牛先生,你还真是好手段啊,四万多条人命呢....” “左挂兄,你这是何意?牛某没听明白。” “是吗?牛先生,你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牛金星心中一阵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王左挂啊。不过牛金星脸色不变,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卷起手中的书,在墙上磕了磕,若有所指的说道。 “左挂兄,那你更应该明白,这面墙其实早就透风了,很多人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王左挂眉头越拧越紧,直视着牛金星的双目,语气变得沉重了许多,“牛金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真的能走到那个位置么?” “一座冰冷的椅子,站在高台上,万人叩拜?不,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的。” 牛金星只是轻轻地摸了摸短须,从容不迫的抬起头。 “左挂兄,你要的又是什么?天下太平,人人不在挨饿?你看看现在,大大小小几十名头领,又有几人知道你左挂兄?” “无论想做什么,必须要掌握权力,而左挂兄呢,你把到手的权力撒走了!” 王左挂嘴角一抿,有些讥讽的问道:“是吗?敢问一句,你可知道何为权力?” 牛金星左手持书,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个人只要够聪明,够有头脑,便可以将一切置于掌中。” “呵呵!”王左挂轻轻的笑了起来,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牛金星眉头微蹙,有些不悦,“左挂兄为何发笑?可是牛某说错了?” 王左挂轻轻拍了拍手,这时拐角处走出四名壮汉,“王大哥,有什么事儿?” “将牛金星拿下,他若反抗,格杀勿论!” 四名壮汉也没问缘由,立刻将牛金星控制住,其中一人抽出刀,随时准备砍下去。 牛金星大吃一惊,眉宇间终于闪过一丝惧色,“左挂兄,你这是何意?” 王左挂挥挥手,示意四人散去,淡淡的说道:“我若要杀你,你所有的聪明才智又能怎样?” 留下一句古怪的话,王左挂带着人朝远处走去。牛金星蹙着眉头,眼神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方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一介莽夫,自以为是!” ...... 崇祯元年八月初八,太原府附近的乱党突然朝西南方向撤退,一路过清源县,直扑文水县。 同日,黑云龙和铁墨也带着兵马抵达了清源县。 曾经平静的小城,如今一片黑漆漆的瓦砾,狼藉中到处躺着尸体。几条流浪狗在角落里啃食着,或许,它们已经很久没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了。 踏着瓦砾,每往前一步,几乎都要跨过一具尸体。两侧房屋,没有一丝完好之处。 第86章这个爹认得值 第86章这个爹认得值 烈日灼烧,热风习习,风中似乎有女子的呜咽声,让人背脊生寒。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下得了如此毒手?哪怕是杀良冒功,也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情。 到处传言,官兵为了冒领功劳,乱杀无辜,屠戮清源。可是铁墨等人深深地知道,这些都是谎言。 黑云龙走进破败的县衙,看到的是残墙断壁,大堂额匾下还挂着一颗人头。这颗人头,早已被烧得全目全非。 终于,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黑云龙抽出刀疯狂的看着旁边的残墙,“畜生.....这群畜生,居然下这样的毒手.....他们枉为人......” 黑云龙当然愤怒,有人干出这种暴行,最后却被黑锅甩到了他黑某人头上。 离着清源县最近的官兵,就是他黑云龙和铁墨。虽然没有明着没说是说,可事实上摆明了是在说他们杀良冒功了。 铁墨可不像黑云龙这样控制不了情绪,对于那些所谓的义军,本来就没多少好印象。 那些义军头领,听着一个个了不得的英雄好汉,实际上全都是野心家。就这些人,跟水浒传里的所谓好汉相比,也强不到哪里去。 之前自己就想不通贼兵该如何摆脱困局,没想到这些人还真够狠的,直接把拖累行军速度的累赘全扔掉了。 铁墨心中暗暗发誓,要是知道是谁制造了清源城惨剧,非把那个人放油锅里炸了不可。 盛夏时节,尸体给本放不了多久。这才不到一天时间,已经蚊虫满天飞,处处散发出恶心人的臭味儿。清源城几万具尸体,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引起疫病。 挖坑把尸体埋起来并不保险,所以只好安置了上百个火堆,进行焚尸。 官兵与贼兵的差别就在这里,贼兵作为破坏者,可以烧杀抢掠一番,转身走人,可是官兵不行,必须清理尸体。 毁灭者与建设者,永远都是毁灭者做事儿更容易,而建设者做事儿却很难。 ...... 太原府之围解除,可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再闻噩耗。 逃窜的乱党一路攻克文水县、汾州,为了报复官兵在清源城的暴行,贼兵对这两座县城劫掠一空,城中男女杀的杀抢的抢,几乎将两座县城变成了废墟。 可以说,经过贼兵洗劫之后,文水与汾州已经跟清源县一般无二,而两座城中大多数女子也被贼兵带走。 崇祯元年八月十二,乱党克文水过汾州,进入陕西境内,分批集结于绥德、米脂。一路逃窜,抢掠无数,直接导致了三座城池变成废墟,近百万山西百姓无家可归,尤其是清源县城,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城。 军情送回京城,朝廷震怒。知道来龙去脉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暴怒之下要将太原知府叶恒抓回京城问斩。 但碍于内阁以及六部大部分臣子求情,朱由检只能作罢。最后,太原知府叶恒遭贬,调南京吏部做主事。东林党人,御史高捷为新任知府,不日上任。 叶恒遭贬,这让铁墨很不爽。 按说以叶恒犯的错,砍十次脑袋也不够的。山西局势这般糜烂,与叶恒一通瞎指挥有着直接原因。要不是叶恒胡乱调兵,也不会让贼兵轻松闯进山西。 若是换个人犯了叶恒这样的错,早就没命了吧。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结党还是有好处的。 有人被贬,就有人升官。铁墨便是其中之一,鉴于太和岭、黑水河两战,铁墨积功升千总,所部麾下兵马也不再归卫所编制,而直属宣府京营战斗序列。 虽然积功升千总,但实权职司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张北守备和暗庄堡甲长。 ...... 张北,百废待兴,可是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片忙碌的景象。也许还很荒凉,可处处透着生机。 铁墨这次出兵剿匪,最大的收获不是军功,而是分到了许多物资。 物资转手,每家晋商几乎能分到不少于三万两的好处。 这些到手的利益,坚定了几家晋商的信心,也让这种合作关系变得更加稳固。 看到了好处,常家以及曹家也更加支持铁墨的扩军练兵行动,尤其是军械一项,再不设限。 一个月的时间里,张北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常家、曹家、杨家已经将商铺转到了张北,另外,多福号也在有条不紊的筹备着。 ...... 张北西城,被划出一块地方,用来做火器工坊,怪老头赵锦荣成了工坊总负责人。 虽然工坊只是初建,但赵锦荣这个火器疯子已经投入到火铳改良中。今日来工坊,也是被赵锦荣拉过来的。 “爹,孩儿打了好几场仗,累得要死,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两天觉?” “发什么牢骚,睡觉重要,还是火铳重要?”赵锦荣打开一个木箱子,弯腰拿起里边的火铳。 看到这杆火铳之后,铁墨的眼睛都直了,满脑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的火铳从形状上看与军中所用鸟铳无异,可铁墨还是看出了一些差别。 首先,填装口多了一个三角样式的东西,减少了放火绳的卡槽。枪管顶端也有变化,多了一个圆形的卡槽,而且枪管也长了一些。 只是一眼,铁墨就敢确定,这绝对不是传统的火铳。 来到外边空旷的地方,当赵锦荣打开填装火药的卡槽后,铁墨便发现更多的不同。 除了填装火药的凹槽外,在前边居然还有一个长条状的凹槽,这个多出来的长条凹槽是干嘛的? 不等铁墨发问,赵锦荣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到了凹槽之中。 这下,铁墨激动地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锥形长条状的弹药,形状类似后世的子弹,更重要的是弹药不是从枪管里捅进去的。 后膛装弹..... 天啊,后膛装弹,而且还不是那种圆球状的铅弹。 装弹完毕,又在后边凹槽里倒了点火药,合上卡槽,抬手对着远处就是一枪。 砰地一声,三十多丈外的大柳树多了一个黑洞。 看着远处的额大柳树,铁墨不断吞着口水,两眼瞪着,犹如痴呆。 好远的射程,瞧那个黑洞,有效射程至少比鸟铳远了十丈,最重要的是后膛装弹。 前膛装弹到后膛装弹,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想想之前往枪管里塞上铅弹,再捅一捅的样子,就有种吃了屎的感觉。 后膛装弹,节省了多少时间? 还有,对于火枪来说,真正的灵魂不是火枪本身,而是子弹。 赵锦荣所用的弹药,已经有了后世子弹的雏形,虽然依旧要用火药引燃。 至于为什么没有火绳,就能顺利击发,这一点铁墨还是知道一点的,必然是燧石击发,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燧发枪。 燧发枪,后膛装弹,锥形子弹! 铁墨直勾勾的看着赵锦荣,两眼冒金光。 呼,这个爹人的不亏,赚大发了。 第87章烧钱的火器 第87章烧钱的火器 赵锦荣开完一枪,打开卡槽,吹了吹火药残留。 扭过头,这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只见铁墨弯着腰,张着大嘴,跟个傻子一样。 幸亏军事重地,尤其是这个院子里没有旁人,否则的话,铁墨这个守备大将的形象就全毁了。 看铁墨这副痴呆的样子,赵锦荣抬腿就是一脚,“小子,你魔怔了?老夫问你,这枪怎么样,合不合你要求?” “啊?什么?”铁墨眼睛里只有那杆长枪了,哪还听得清赵锦荣说了什么。 “我问你,枪怎么样?” “这......神枪啊”铁墨一把将枪抢到手中,“爹,你老人家真的是太厉害了,都不用点火绳,也不用往枪管里塞铅弹,碰的一枪打出去,又准又远。” 赵锦荣面露喜色,作为一个匠人,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欢。可是很快,眉宇间就多了一丝苦涩。 “哎,其实说起来,这也不算老夫的功劳。家父,也就是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想出了用燧石点燃火药的法子。当时新式火铳已经做出来了,数次向工部提议,都被驳了回来。他老人家心灰意冷之下,便把燧石击发装置封存,老夫不过是改良了他的一些想法罢了。” 说起赵士祯,赵锦荣的情绪就弱了许多。铁墨将枪杵在地上,摆了个鬼脸,笑道:“爹,就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跟孩儿说说,那个弹药是怎么回事儿?” “你说这个啊”赵锦荣从布袋里取出一枚锥形弹药,指了指尾部,耐心的解释道,“其实这东西并不复杂,跟窜天猴一个道理,只不过是将纸壳子换成了铜壳子,尾部装填火药,压紧之后留一点药捻子。” “燧石击打火石,引燃凹槽里的火药,火药在引燃药捻子,然后点燃铜壳子里的火药,最后顺着枪管打出去。” 赵士祯说的很简单,可实际上却非常复杂。至少从前膛装弹,到后膛装弹,就是思路的转变,而且也是技术上的突破。 如果不是锥形子弹,依旧用以前的铅弹,后膛装弹,保准得出问题。 “爹,直接用燧石撞击引燃子弹里的火药不行么?这样就可以减去再往凹槽里倒点火药的麻烦了。” “嘿,你以为老夫没想过?可是想做到这一点,撞击位置要准,子弹里边也要预装火绒等物,做起来太麻烦了。” 铁墨一拍额头,暗道自己太贪心了。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造不出后世的子弹的。现在几乎全部都是手工制作,弹药口径、填火药火绒,工序复杂无比,赵士祯这种用火药再引燃子弹的方式,绝对是现有条件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不过即使如此,相对于鸟铳来说,那也是惊天动地的飞跃了。 想想鸟铳,装完火药,还要往枪管里填铅弹,最后还要拿铁条捅一捅,一分钟能开一枪就特么顶天了。 这种新式燧发枪,只要熟练掌握,一分钟开四枪绝对不是问题。倒点火药,填上子弹,合上卡槽,抬手就是一枪,省时省力。 “爹,你看这枪管上能不能装一把利刃,像锥形刀一样。好多时候,一旦陷入近战,枪手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赵锦荣挑眉一笑,接过火枪,指了指枪管顶端的凹槽,“看到这里了么?” 说着话,赵锦荣走回库房,取出一把利刃。利刃就像是枪头,不过比枪头更细更长,通体为圆锥状。利刃留有木质把柄,把柄上留着一个铁质圆环,圆环正好将枪管套进去。 利刃旋转半圈,把柄正好卡在卡槽中。如此一来,利刃便被固定在了枪管上。 看到这把长枪,铁墨仿佛有种错觉,似乎看到了十八世纪兴起的长枪刺刀。 “好,太好了,爹,咱们就造这种枪,能造多少就造多少!” 赵锦荣翻个白眼,瞪了瞪自己的便宜儿子,“小铁,你确定能造多少就造多少?你可知道这样的火铳,一杆多少钱?” “多少?” “我给你算过,一杆长枪至少一百两银子.....” “噗”铁墨差点一口老血喷地上,一百两?这还只是枪的成本,后期子弹保养,费用更好,也就是说想要弄一百只这样的枪,最少得准备一万两白银。 这还只是打底的,相关的铁、铜冶炼,工匠制造,一切费用算进去,一百杆火枪,没有个五万两,你想都别想。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啊,技术有限,全靠人力,成本费高的吓人。 火器很牛逼,但同样很烧钱,怪不得当初工部屡次拒绝赵士祯的提议。 大明朝稳如磐石,没有什么大的忧患,似乎并不太急需改良火器。就算有跳梁小丑闹事儿,以目前的火器也能应付,何苦再花费大量金钱换装火器?而且,就算工部和兵部都同意,吏部那边肯定也不会拨款。 那些官员短视么?是有些短视,但也情有可原。 不过铁墨有着后世的记忆,他深知发展火器的重要性,哪怕再烧钱,也得弄。而且,不仅要弄火枪,还要弄火炮。 想起现在用的红夷大炮,铁墨就觉得脑壳子疼。大同府那边就摆着五门红夷大炮呢,那玩意儿重的要死,开一炮清理半天炮膛,轰出去的炮弹还杀伤力有限。 最要命的是,红夷大炮最擅长的就是固定发射,想要调转炮口,调整角度,得费老半天劲儿,就更别提拉到外边野战了。 想到就去做,哪怕现在钱财不够,至少也得先筹备着。 “爹,你老人家不用担心钱财物资的事情,这些事儿都由孩儿去办,你就只管造火铳,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弄,缺什么东西就找常小姐。她要是解决不了,你来找我。” “真的?”赵锦荣老眼冒出阵阵精光,在他想来,这样自己就可以尝试许多自己想过却做不到的事情了。 “当然,我还能骗你老人家不成?对了,爹,你看看能不能琢磨下火炮的事情?最好是把火炮重量减轻一些,移动方便点,看看能不能把燧石击发的方法用到火炮上!” 赵锦荣捏着下巴,想了想低声道:“应该可以,不过老夫对火炮并不精通,倒是有一个人对火炮颇有研究。” “谁?” “孙元化!” 孙元化?铁墨有点犯嘀咕,我倒是想把他弄过来,但是可能么? “爹,孩儿能请得动他老人家?” “你?自然不行的,待老夫修书一封,保他乖乖就范!” “真的?” 赵锦荣冷哼一声,提着枪进屋里写信去了。 第88章密探陈云 第88章密探陈云 张北城北,有一片辽阔的草地,以前蒙古人在此放牧,后苏尼特人被赶跑后,这里变成了一座诺大的军营。 隔着两里地,都能听到军营里传来阵阵呼和声。 汉军五营,蒙古五营,几乎全部集中在这座军营之中。位于军营西面,五里处的地方,便是一座新建的马场,蒙古中卫营便在此训练。 蒙中卫营是最为特殊的存在,清一色的骑兵,汉蒙各占一半。起初,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双方没少起冲突,在阿琪格的高压政策下,解决了这些问题。 如今近千骑兵已经可以做出简单的配合,只是手里拿的武器有些差别。蒙古士兵似乎对铁墨力主打造的马刀不感兴趣,还是喜欢常用的弯刀。 巳时未到,一名中年男子大摇大摆的朝马场走来,毫无意外,被守在外围的哨兵拦住了。 自从五营建立后,石虎便负责马场和军营的安全守卫工作。石虎尽职尽责,几乎吃住都在军营里边,为此,十娘没少发牢骚。 “你是什么人,军事重地,未经允许不得进入!” 中年男子两眼上翻,好整以暇的背着手,“让你们负责人过来跟我说话。” 男子一身蓝色长袍,器宇轩昂,守卫也不敢怠慢,只好将石虎喊了过来。石虎瞅了一会儿,也没看出男子是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不知道这地方闲人免进?赶紧走,不然的话,老子把你抓里边吃鞭子!” 中年男子脸带微笑,不慌不忙的拱了拱手,“石百户,咱们又见面了。” “嗯?”石虎顿时纳闷不已,用力的挠了挠头,“你谁啊?老子不认识你啊。” “石百户,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属下陈云。你不记得了么?当初暗庄堡征兵,小的就是你招来的。后来小的在馒头山立了点小功,被铁守备调去做了密探。” “陈云?”石虎将信将疑的打量着陈云,难道自己真的忘记了? 作为铁墨的亲信之人,石虎自然知道密探的事情。密探是铁墨偷偷弄出来的一队人马,归属亲卫,主要职责是查探各处有没有安全隐患,并对外收集消息。 如此隐秘的事情,对方都说的出来,看来应该是自己人了。 挥挥手,示意卫兵推开一些,石虎脸色缓和了许多,“你既然是密探,那跑这里来做什么?” 陈云左右瞧了瞧,拉着石虎往外走了走,神秘兮兮的严肃道:“不敢欺瞒石百户,属下这次是奉命而来。铁守备担心马场的蒙古人暗中搞事情,着令属下偷偷来查一查,若是没有隐患,那自然最好,若是有,咱们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隐患?不至于吧?阿琪格做事儿还是很用心的......” “哎,这个谁也说不准,许多事情总得查过才行!” “可有令牌?” “这个.....石百户,你也知道属下这身份,身上要是带着令牌,一旦被马场的蒙古人看到,知道铁守备对他们不放心,那岂不是要闹乱子?这次,来的时候,属下特意把令牌留下了。” 石虎拍拍额头,苦笑道:“哎,瞧我这脑袋,还是小铁思虑更周全,来马场,倒真不能带令牌。这样吧,我这就放你进马场,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丈量校场的。” “好嘞,属下明白,肯定不给铁守备惹麻烦。” 石虎点点头,与守卫吩咐两句,带着陈云进了马场。 进了马场,石虎便留陈云一人在里边晃悠,自己跑到营房里找阿琪格聊天了。 陈云背着手,一副高官巡视的架势,走到哪里都要仔细瞅瞅,尤其是对汉蒙合练的骑兵,尤其感兴趣。 站在边上观察了半天,他发现这支骑兵的奇特之处。训练之法相当新颖,人马合一,进退一致,无论是人还是战马,都披着甲,看样式有点像以前的重骑兵。不过盔甲材质有些特殊,样式类似鱼鳞,重量估摸着要比以前的纯铁甲轻不少。 片刻之后,有人吆喝一声,约有百人队分成十排,每一排用铁索连起来,士兵手持马刀,缓缓向前推进。慢慢的,战马还是提速。 虽然还有些混乱,可至少排与排之间隔着相对的距离,每排战马之间也隔着固定距离。 看到这一幕,陈云双目瞪得溜圆。呼,这可是传说中的连环锁子马,又称拐子马。当初金兀术靠着这一招,几乎纵横天下,后蒙古人改良金兀术的拐子马战术,建铁甲军,以铁甲军配合轻骑兵,杀的西域人血流成河。 重骑铁甲,连环锁,这可是一支吞金巨兽啊。没想到小小的张北,竟然养着一支这样的骑兵。 马场中卫营骑兵,人数在两千人左右,马匹六千多,粗略估算,每年耗费不下二十万两吧。 这个铁守备,野心不小啊。 ...... 铁墨闲来无事,便带着周定山来到马场,观摩下自己重金打造的大杀器。 来到马场,还没见到阿琪格,就被石虎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起来。听完石虎的叙述,铁墨两只眼睛都直了。 虎哥啊虎哥,你怎么就信了那人的鬼话呢? “定山,赶紧找,一定要把这个陈云揪出来。” 周定山应和一声,赶紧带着人在马场搜寻起来。让周定山意外的是,很容易就找到了陈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这家伙正坐在大榆树底下,翘着二郎腿看骑兵演练呢。 陈云不仅光明正大的观摩骑兵,还悠哉悠哉的吃着西瓜。 至于陈云为什么能有西瓜吃,原因很简单,他只说自己是石虎的表兄,便有人谄媚的送上了西瓜。 周定山整个人都要懵了,陈云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 阿琪格的营房内,迎着铁墨杀死人的目光,陈云依旧是不卑不亢,一脸轻松。 “兄台,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不说实话,铁某保证你活不过半盏茶功夫。” 话音未落,阿琪格已经将腰刀放到桌子上。按照阿琪格的意思,像这种窥探军情之人,无须多问,直接一刀宰了便是。 第89章无耻进士 第89章无耻进士 陈云瞅瞅桌子上的刀,嘴角一抽,赶紧拱了拱手。 “下官陈子龙,见过铁守备。来之前就听了不少铁守备的传说,下官实在是好奇得很,便撒个谎,到军营里看看。” 陈子龙?铁墨和阿琪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谁啊?没听说过!” 这下轮到陈子龙有些错愕了,他颇有些尴尬的笑道:“下官新任张北知县。” “知县?哦,是你啊”铁墨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陈子龙,没一会儿,便怒道,“就算你是陈知县,未经许可,擅闯军情种地,也是死罪。再说了,铁某可不知道你是真是假,拖出去砍了。” “哎呀,铁守备,陈某真是新任张北知县啊,公文凭证就在怀里,你可.....” “呸,这些东西都可以造假的!” 陈子龙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再不复之前的沉着,摆着手苦笑道:“铁守备,下官是诚心来投你的,你不能这样对陈某啊。” “你不是来做知县的?” “不是,陈某是主动要求来张北的,这个知县当不当,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某想在铁守备麾下做一番事业!” 铁墨顿时就乐了,陈子龙这家伙脸皮真厚,口才也是相当了得。 其实铁墨对所谓的知县并不感冒,说是知县,其实是朝廷派来的眼线。之前就寻思着,要是陈子龙老老实实的,就让他安心做知县,要是不懂事,那只能送他走了。 如今见面,发现陈子龙这家伙着实古怪的很。 或许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或许是因为真的想找条出路,陈子龙一脸悲愤的讲着过去的事情。 陈子龙家世殷厚,陈家在历城也是数得着的富户。陈子龙自己也算争气,年少成名,万历四十七年中二甲进士,与孙传庭有同科之谊。 陈子龙与孙传庭是同科,关系不错,可是二人的官场之路却大为不同。起初陈子龙被点为庶吉士,留翰林院,可是天启皇帝驾崩之后,一切都变了。 陈子龙可是正牌的齐党,作为阉党一份子,齐党官员与晋党官员一样,遭到了大清洗。陈子龙也未能幸免,从翰林院被贬到工部,最后成了一名闲散官员,留京听用。 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陈子龙已经做好了辞官回家的打算。 说是留京听用,实际上一点机会都没有。一直在京城里待着,也不安全,搞不好哪一天上边的人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个阉党残余分子,稍用点法子,就够喝一壶的。 就在这个时候,张北的事情传到京城。 张北知县,这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张北在长城以北,离着蒙古各部非常近,所以无论怎么样,张北其实都在蒙古人的势力范围内。 跑到张北当知县,万一哪天蒙古人一个不高兴,跑到张北打草谷,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张北知县。 朝廷有意对张北宣示主权,可下边的人一个愿意去的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陈子龙站了出来。 对于别人来说,张北知县就是个坑,可是对陈子龙来说,这是个机会。张北那地方风险很大,但机会也大,万一真是个机会,他陈某人也能一展才华,总强过辞官回家吧。 陈子龙主动请缨,内阁诸臣自然是欣喜万分,想都没想就把陈子龙举荐给朱由检。 就这样,曾经的二甲进士,在京城混迹多年后,成了一名知县。 别人当官,都是越爬越高,陈子龙却是越当越抽抽。不过陈子龙不在乎,只要能一展才华,知县又有何不可? 来到张北,陈子龙就发现这里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在这里,每时每刻都能听到铁墨的名字,也只有在张北,才能感受到铁墨这个人的影响力有多大。 铁墨这个人,有着一种传奇色彩。至少,陈子龙认为这个人很不一般,或许,张北真的来对了。 尤其是看到马场内的骑兵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铁墨有野心,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野心,陈子龙也懒得在这个人身上耗时间。 ...... 听完陈子龙的叙述,铁墨稍作思考,淡淡的笑道:“算你过关了,不过,铁某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铁守备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打理好张北事务。不过.....你看能不能先给下官找个办事的地方......” “咳咳”铁墨掩着嘴,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按说陈子龙应该去县衙才对,可县衙现在是阿琪格的地盘,名字也叫月亮宫。 让阿琪格搬出来?估计这丫头反手就是一刀。 “这样吧,原县衙旁边不是还有几间空房子么?找人打理一下,你就在那里办公吧!” “......”陈子龙挑挑眉毛,满脸苦笑,我能说不行么? 这个知县当的,连个县衙都没有。 ...... 陈子龙走后,阿琪格美目眯起,有些闷闷不乐的问道:“真把这个人留下来?我瞧他油嘴滑舌的,一肚子花花肠子。” “人极爱主动来投,咱们总不能打出去吧?再说了,不用他的话,朝廷还会派别的人来,派不派知县可关系到朝廷脸面呢。先让他当一段知县,看看效果,反正张北是咱们的地盘,还怕他翻出天不成?” 铁墨的想法很简单,给陈子龙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总之,这个人能用就用,不能用再说。 ...... 最近一段时间,不断有好消息传来。 火器工坊已经进入正轨,盾牌改良也取得了新的突破。 有一名铁匠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为盾牌安装上一个可调整的三脚架,固定好三脚架之后,可以省出不少人力。 当然,有好消息也会有坏消息。 八月末,蒙古各部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林丹汗为了一统蒙古,开始挥兵西进。 苏尼特部的巴彦汗最近也有些不老实,开始陈兵于张北西北方向,一时间张北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安全了。 此时,奈曼部有被巴彦汗和林丹汗两面夹击的危险。 张北城的安危,关系到铁墨的切身利益,所以奈曼部的事情不得不管。 第90章局势扑朔迷离 第90章局势扑朔迷离 崇祯元年八月份,绝对是一个多事之秋。 大明山西陕西民乱四起,乱成了一锅粥,蒙古草原上同样是不太平。 为了夺取察哈尔部大权,巴彦汗、克钦汗、林丹汗磨刀霍霍,随时可能开战。而元在辽东的后金,也不甘寂寞。 袁崇焕主政辽东之后,对后金施压不够,新任大汗皇太极则趁机对蒙古各部进行了征讨。在吞掉察哈尔多罗特部之后,又加紧步子,对察哈尔奈曼部起了心思。 奈曼部,算是察哈尔诸部实力最强的,只要征服了奈曼部,整合察哈尔部的事就会顺利许多。 于是,短时间内,巴彦汗、林丹汗以及皇太极的目光都盯准了奈曼部。 九月初二,天气转凉,皇太极以幼弟多尔衮和多铎为主将,率一万精兵经科尔沁部,向西进入蒙古境内。在同一天,林丹汗命令所部大将敏特率部向西北方向推进。 多尔衮与敏特相距不到十里地,双方却谁也没动手。就这样,两方人马维持着默契,南北隔着十里地,一同向西推进。 一时间张家口以北的蒙古草原上,形势变得非常微妙。 巴彦汗、林丹汗、克钦汗与皇太极四股势力,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乱战。 因为奈曼部形势危急,阿琪格也离开张北,回到了兀速扎身边。兀速扎其实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让奈曼部子民过上好日子,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看着阿琪格跟铁墨走那么近。 兀速扎没有野心,奈何别人有野心。 眼前的局势,让兀速扎很烦心。年轻的拔汗烈却不似兀速扎那般老成,他将弯刀杵在地上,刚毅的脸颊上挂着几道寒色。 “父汗,依孩儿的意思,咱们不如联合铁墨的兵马,先把巴彦汗那个老东西打退。只要巴彦汗一退,剩下多尔衮和敏特各怀心机,也折腾不出什么来。” 兀速扎一拍桌子,怒道:“混账话,要是事情这么简单,那就好了。现在各部对峙,谁也没动手,你不觉得这事情很奇怪么?” “若是说皇太极与林丹汗互相忌惮,还可以解释的通,但是他们却对近在咫尺的喀喇沁也没动手,这实在太奇怪了。” 拔汗烈颇有些不服气的哼了哼,“那咱们就这样干等着?” “对,等着”兀速扎毁了一句,转头看着阿琪格,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阿琪格,那个汉人可信么?” “绝对可信,重要的是我们奈曼部如果被吞掉,首当其冲的便是张北,从这一点出发,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好,眼下的局势,只能耐心等着。只要我们稳住阵脚,再加上铁墨所部帮忙,其他人想吞掉我们,也得多考虑考虑才行!” 就在兀速扎对眼前的局势一筹莫展时,张北城的铁墨同样也是万分苦恼。 林丹汗想拿下察哈尔部,一统蒙古,重现黄金家族的荣光。皇太极野心勃勃,想得到察哈尔部,增强实力。 可以说林丹汗与皇太极之间的矛盾是不可协调的,双方乃是死敌,可就这么一对死敌,却相互对峙,谁也没动手。 眼前的局势实在太奇怪了,铁墨根本看不透这里边藏着什么猫腻。麾下除了周定山,大部分都是一些粗人,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可要是分析局势,一点用处都没有。 无奈之下,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定山,你出去一趟,把陈子龙叫过来。” 周定山也没多问,出去一会儿,便将陈子龙喊到了营房里。 让铁墨意外的是,还没等他开口,陈子龙便主动聊起眼前的局势。 “眼下的情况确实很古怪,各方按兵不动,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尤其是后金兵马和林丹汗的人,居然相安无事。” 陈子龙皱着眉头,心情有些沉重,“下官有个猜想,不知对不对。据闻,此次后金方面领兵出征的乃是皇太极幼弟多尔衮,所部兵马也都是多尔衮的本部正白旗和镶白旗,或许,这才是双方相安无事的主要原因。” 经陈子龙一提醒,铁墨猛地醒悟过来。 按说,征讨察哈尔部,就算皇太极不亲自挂帅,也该派一名更加稳重的兄弟挂帅的,代善、阿敏这些人都比多尔衮合适。让多尔衮这么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年轻人挂帅,独自领兵出征,着实有些奇怪了,更让人奇怪的是,随军副将居然是更为年轻的多铎。 自皇太极继位大汗之后,后金方面就一直有一个传言,努尔哈赤真正有意的继承人其实是阿巴亥的次子多尔衮。 虽然只是传言,可要是传言是真的,那么眼前的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皇太极是想借机削减两白旗的实力,最好是让多尔衮死在战场上。 多尔衮定然是看破了皇太极的心思,所以主动与敏特的兵马拉开距离,一点起冲突的意思都没有。 多尔衮所部态度微妙,可以解释的通,但是敏特又是怎么回事儿?多尔衮不主动进攻,敏特怎么也不进攻了,他就不怕林丹汗事后找他的麻烦? 很显然,陈子龙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点着桌子,沉声道:“真正看不透的,还是敏特。敏特可是林丹汗的心腹大将,屡次被委以重任,这次怎么会这般老实?” 猛地想到了什么,陈子龙脸色大变,嘴唇抽了抽,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难道.....是林丹汗与巴彦汗早有预谋,想合力吞掉奈曼部?” 铁墨起初觉得这个想法太可笑了,可仔细想想,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背上就像多了一块寒冰,冷的直打哆嗦。 如果陈子龙的猜测是对的,那奈曼部就危险了。 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出于某种利益,巴彦汗暗中臣服于林丹汗,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作为后来人,铁墨清楚的知道,林丹汗最后真的完成了一统察哈尔部的伟业。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不得不防!定山,立刻派人把我们的意思告诉克钦汗,另外,命令汉蒙五营全部集结,密切留意敏特的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刻出兵袭扰。” ....... 夜,清凉如水。 一支蒙古兵马静悄悄的朝着东方而去,风起,一场大战近在眼前。 第91章拔汗烈之死 第91章拔汗烈之死 没人知道为什么巴彦汗的兵马会在半夜里行动,但是,巴彦汗所部一有动作,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便是拔汗烈。 拔汗烈奉命监视巴彦汗兵马,这边一动,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对方要偷袭奈曼部。虽然克钦汗早有吩咐,不能轻举妄动,但是年轻气盛的拔汗烈哪里肯听。 巴彦汗离开老巢,又要绕过奈曼部北部,长途跋涉,正是趁乱偷袭的好机会。 在没有通知克钦汗的情况下,拔汗烈带着本部三千余人朝着巴彦汗所部后方杀去,想要趁着夜色狠狠地教训下巴彦汗。 拔汗烈带着人悄悄地潜入夜色之中,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距离奈曼部不远处的查克马高坡上,巴彦汗仰躺在草地上,瞭望着满天星辰。今夜月色微弱,星光暗淡,就像此时的心情,有些沉郁。 部将多蒙腰垮弯刀,神情冷峻的站在一旁。 “可汗,拔汗烈带着人尾随而来,估计半个时辰之后,便会跟我们的人撞上。” “拔汗烈么?到底是太年轻啊,兀速扎,就让我送你一份大礼吧!”巴彦汗神色阴鸷,笑容无比狰狞。他真很想杀掉拔汗烈,因为每当看到拔汗烈,就会想起自己的儿子多雷。 多雷被阿琪格那个狠女人切了一刀,再无继承汗位的可能。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凭什么继承汗位? 巴彦汗最痛苦的事情,便是自己只有多雷一个儿子。这段时间,找了许多女人,不断地耕耘,目的就是想再生几个儿子,可不知为何,那些女人一个个全无动静。 因为继承人的问题,苏尼特部内部已经有了别的声音,这是巴彦汗所不能忍的。 所以,无论如何要做出改变,迈出艰难的一步。 今夜,便是开始。 “多蒙,你去告诉多雷,我给了他报仇的机会,他要么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要么给本汗滚回去放养!” “是!”多蒙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 奈曼部牙帐,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是兀速扎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当将要睡着的时候,脑海中总会闪过一个个噩梦。 那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世界,无尽的昏暗,流淌的鲜血。 兀速扎睡不着,起身坐在软垫上喝起了酒。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闯了进来,看到来人,兀速扎不由得苦笑道:“阿琪格,你怎么也没睡?可是故意来陪我喝酒的?” “父汗,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大半夜喝酒的习惯”阿琪格坐在对面,将铁墨送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巴彦汗与林丹汗暗中达成了某种约定?这个想法非常大胆,可不知为何,兀速扎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巴彦汗这家伙真的投靠了林丹汗,那我们可就危险了,你快去找人通知拔汗烈一声,我怕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巴彦汗身上,忽略了对敏特的防范!” “好的!” 阿琪格起身朝帐外走去,只是刚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一名汉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可汗.....公主,刚刚拔汗烈大人不听劝告,带着人去抄巴彦汗的后路了。” “什么?”兀速扎大吃一惊,站起身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子时刚过,巴彦汗所部突然有了动静,大军集结朝东南方向奔去。拔汗烈大人认为巴彦汗是要绕到南边,从防守薄弱的地方偷袭我们,所以,他想带着人先给巴彦汗一个教训。” 兀速扎身形一晃,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似乎有什东西压在心口,让人喘不上气来。 东南方向驻扎的不是别人,正是敏特的人马。拔汗烈这个时候进攻巴彦汗,只要巴彦汗反过身来,稍作纠缠,敏特的人就可以将拔汗烈围起来进行绞杀。 “拔汗烈,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兀速扎根本没时间再去多想,只能尽量集结兵马去驰援。 阿琪格生怕拔汗烈出事儿,带着人亲自前往张北,也好催促铁墨调集张北兵马,尽快出兵拦住敏特的人马。 ....... 查克马草原,这片没有充沛水源,平时不被人关注的小地方,此时正经历着一场血腥的厮杀。 拔汗烈怒吼一声,砍翻一名扑上来的敌人。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厮杀声,他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自己带兵趁夜偷袭,将巴彦汗围在了查克马高坡上,可谁也没想到真正的危险却从身后杀来。 到了这个时候,拔汗烈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上当了。身后一定是敏特的人,也只有敏特会在这个时候和巴彦汗沆瀣一气。 林丹汗到底给巴彦汗许诺了什么? “呔,拔汗烈,往这里看,老子找你很久了!” 一声怒吼传来,拔汗烈看向对方,天天嘴唇,眼中透出轻蔑的笑容,“多雷,原来是你啊,老子很奇怪,像你这样不男不女的玩意,为什么还有勇气活着呢?” 一句话,便扎到了多雷最痛的地方。多雷目露凶光,浑身戾气暴涨,“拔汗烈,老子一定要宰了你。还有你那个妹妹,等老子抓住她,会把她绑在羊圈里,让无数的男人干她......” “你休想!” 拔汗烈怒目而视,人如猎豹一般朝多雷扑去。转眼间,二人厮杀在一起。 多雷含怒而来,又是以逸待劳,相比之下,拔汗烈之前浪费了不少体力。斗了一会儿,多雷就占据了上风。 远处的查克马高坡上,巴彦汗身边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此人赤膊上身,扛着一把长刀,双臂肌肉虬结,威势不凡。 他便是林丹汗麾下头号大将,被称为察哈尔第一勇士的敏特。 “这个拔汗烈倒是不错,不过可惜了.....” 敏特摇摇头,长刀慢慢放到地上,倒拖刀柄。他慢慢走下高坡,约有十丈远的时候,突然双足发力,口中爆喝一声。 拔汗烈本能的感觉到身后有危险,躲过多雷致命一刀,手中弯刀反手一挡。 哐当一声,火花四溅,挡住了身后一刀,双手虎口发麻,两条胳膊仿佛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 拔汗烈双目圆睁,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好强的力气,好重的刀。 “谁?” “某家敏特,特来取你性命!” 敏特身形一转,长刀挥洒如弯月。拔汗烈惊骇之下,只能弯腰躲避,可敏特刀势不减,动作奇怪。刀柄居然顺手向下,重重的磕在了拔汗烈后脑勺上。 一声闷哼,顿时血流泉涌,拔汗烈重重的扑倒在地。 敏特毫不停留,长刀往地上一挑,重重的抹了一下。 第92章少年老成的多尔衮 第92章少年老成的多尔衮 拔汗烈死了,而多雷却似乎失去了什么。 “敏特,你为何要这样做,拔汗烈是我的!” “是吗?”敏特不屑的瞥了多雷一眼。 ...... 兀速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查克马草原,可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其实,当得知敏特与巴彦汗合兵一处后,他就知道拔汗烈凶多吉少了。可拔汗烈是自己的儿子啊,心中总抱着一丝的侥幸。 直到看到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凉风吹拂,火把闪烁,一杆长枪立在大地之上,枪杆上戳着一颗熟悉的人头。 看到那张脸,兀速扎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捂住心口,痛呼一声,从马上滚了下来。 敏特与巴彦汗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当即下令强攻。失去兀速扎的指挥,奈曼部六千多兵马一阵大乱,只能后撤。 好在部将奥尔格和巴图拼死,才将兀速扎抢了回来。 这一战,从丑时战至黎明,奈曼部经受了一场惨败,残余人马在奥尔格的带领下,朝西南方向撤退。 奥尔格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这些年南征北战,该有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如今奈曼部本部尚有五千多名勇士,敏特和巴彦汗想要一口吞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奈曼部本部还算稳固的情况下,朝本部逃窜,绝对是最蠢的行为。 溃兵一旦逃回本部,不说搞得本部子民人心惶惶,光敏特和巴彦汗顺势掩杀,就能一路把奈曼部最重要的几个部落给冲得七零八落。 出于基本的军事常识,奥尔格决定往西南方向撤退,他相信公主一定会设法解决眼前的困局的。 克钦汗兀速扎早就清醒过来,只是仅仅两个时辰,兀速扎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眼睛里全是木然,看不到一丝生气。 “可汗,你一定要撑住啊,公主还在张北等着呢。” “阿琪格......”说起女儿的名字,兀速扎满眼泪水,忽然捂着脸痛哭起来。 奥尔格和巴图对视一眼,同时叹息了一声。完了,拔汗烈一死,可汗的斗志也没了。 奥尔格突然觉得前途一片渺茫,可汗本来就不是强有力的野心家,现在儿子也没了,以后奈曼部的希望在哪里?公主,她能撑起整个奈曼部么? ...... 黎明的阳光洒在草原上,晨曦初照,一支兵马缓缓行走在大地上。 铁墨看着天边金光,一颗心却冷得颤抖。查克马草原的战况早就送了过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对阿琪格说。 一路上,铁墨很少说话,似乎故意躲着阿琪格的目光。 阿琪格本就是聪明敏感的女孩,打马追了几步,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哎,你早晚都要知道的,只希望你能撑住。” 阿琪格目光森寒,急道:“快说!” “一个时辰前,沙雕传回消息,敏特与巴彦汗在查克马草原设伏,一夜厮杀,拔汗烈大哥没能逃出来。可汗所带领的大军,也被打得惨败,正往张北方向撤退......” “什么?”阿琪格美目圆睁,隐隐有泪光闪烁。她极力忍着心中痛苦,双手攥紧了马缰。 “大哥.....”心痛欲死,可是阿琪格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她知道,大哥这一死,父汗肯定撑不住的,眼下整个奈曼部都指望她主事呢。 停住马,平复着痛苦不堪的心。 阿琪格闭上眼睛,用力摇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思念,同样也甩掉了眼角的泪水。 我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久久之后,阿琪格睁开美目,凝视着对面的铁墨,“我要巴彦汗死!” “会的,早晚有一天,你会亲手杀了巴彦汗。但是现在,我们得先保住奈曼部!” ...... 拔汗烈被杀,奈曼部一场惨败,敏特与巴彦汗合兵一处,气势正盛。这个时候,主动进攻敏特或者巴彦汗,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虽然这段时间张北兵马训练顺利,可终究是新兵居多,而且,总兵力也只有三千多人。 三千兵马,硬拼敏特和巴彦汗任何一方,都是毫无胜算。 撤回去,不打?显然不可能,放任巴彦汗和敏特吞掉奈曼部,那么巴彦汗下一步肯定是吞掉张北。 这场仗必须要打,可该怎么打? 仅靠自己那点兵马加上奈曼部残兵,肯定是不行的。请求宣府出兵帮忙?说到底,这是蒙古内部争斗,朝廷恨不得蒙古人斗得更惨点呢,断无可能出兵帮忙平稳局势。 最后,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铁墨将心思放到了多尔衮身上。 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以后,阿琪格目露苦笑,只觉得铁墨疯了。 “那些女真人是来做渔翁的,让他们帮我们打退敏特和巴彦汗,可能么?” 铁墨拧紧眉头,坚定道:“如果多尔衮够聪明,够有野心,那么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心中有了决定,那就去做,不过派去游说之人,必须是个能说会道的。铁墨自己肯定是不能去的,所以思来想去,决定让陈子龙去试试。 在铁墨的威逼利诱之下,陈子龙不情不愿成了一名使节。 ...... 不到十八岁的多尔衮,却已经随着皇太极征讨过许多部落,立过不少的战功。 多尔衮年少英俊,文武双全,这也为他在女真各部争得了不小的名声。可是多尔衮却并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自得意满,锋芒毕露。 相反,多尔衮非常谦逊,甚至在外人看来,是有些懦弱。 别人怎么评价的,嘲笑也好,夸赞也好,多尔衮都不怎么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多尔衮的成熟与冷静,远超同龄人。可是多铎却性情火爆,远不如多尔衮这般沉着。 “二哥,咱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到底在等什么?” “多铎,为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控制好你的脾气,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的。” 多铎不以为然,擦着手中钢刀,斜眼道:“你总是这样说,也没见得吃什么亏啊。” “你.....”多尔衮实在拿自己的亲弟弟一点办法都没有,或许只有额娘的话才管用吧,可惜,额娘不在了。 多尔衮往后一躺,不由得陷入回忆之中。 第93章多尔衮的选择 第93章多尔衮的选择 父汗健在的时候,自己在林中骑马打猎,额娘总会烧好酒炖好肉,到了夜里,房间里充满欢声笑语。 那个时候,是父汗最快乐的时候,也是他多尔衮最开心的时刻。 父汗一去,一切都变了。那座宫殿里,再不是欢声笑语,有的只是阴谋诡计,刀光剑影。 “报,有汉人使节求见两位台吉。” 听闻有汉人使节到来,多尔衮兄弟二人全都露出错愕的神情。 多尔衮坐起身,稍微想了想,说道:“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一身锦缎蓝袍的陈子龙便进了大帐,他不急不缓的施了一礼,“陈子龙,见过两位台吉。” 对多尔衮和多铎的称呼,陈子龙可是做过一番考虑的。 如今多尔衮在女真的地位相当尴尬,手掌两白旗,可是按照正式敕封,他只能领十五个牛录,可是现在多尔衮却以十七岁之龄掌两白旗二十六个牛录。 手握如此兵权,按说应该是一名和硕贝勒了,可多尔衮偏偏不是,甚至都不是正式的旗主额真。 思来想去,陈子龙选择了台吉这个称呼。 台吉源于蒙古,只有汗王的儿子才能成台吉,陈子龙如此称呼,就是想说多尔衮兄弟出身高贵。 果然,被人称为台吉,多尔衮兄弟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尤其是多铎,翘着二郎腿大渠道,“你这个汉人,很会拍马屁。” 陈子龙神情尴尬的笑了笑,倒是多尔衮不似多铎这般无礼,伸手示意道:“陈先生请坐下详谈。” 陈子龙谢过之后,坐在一旁说起来意。 看着陈子龙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多尔衮有种特别荒唐的感觉。一个个小小的张北守备,居然派人来当说客。最可笑的是,这名说客还沉重冷静,不卑不亢。 哪怕多铎满脸鄙夷,充满冷笑,但是陈子龙丝毫不受影响。 “台吉,以你之聪明,想必也清楚自己所处的境遇吧?黄台吉让你率两白旗征讨察哈尔,还深入草原腹地,明显是想借机削弱你的实力啊。” “你年少英雄,南征北战,用无数战功,换来正白旗而十五个牛录的拥戴。本来,你该执掌两白旗,成为名副其实的额真贝勒的,可黄台吉却用各种方法,让你无法拥有完整的两白旗。” “正白旗,镶白旗,加起来怎么也要有四十五个牛录才对,可是镶白旗竟然只有一个牛录,导致你手里真正可用的兵马也不过是二十六个牛录。看上去掌控两白旗,可实际上却只有一个旗的兵力,本就兵力不足,还派你深入草原,征讨察哈尔各部。” “黄台吉是怎么想的,你不明白?” 听着陈子龙的分析,多尔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眉宇间多了几分怒色。 陈子龙心中暗笑,看来之前所做的分析是对的。无论多尔衮多么沉着冷静,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虽然还在极力忍耐,可是眉宇间的神情却已经出卖了他。 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陈子龙趁热打铁,笑道:“两位台吉自抵达之后,就按兵不动,我想,你们一定什么都明白的,对吗?” 多尔衮凝视着陈子龙,目光变得冷峻许多,“你不怕死么?” “死?陈某当然怕了,不过我们有句老话,两兵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家铁守备与两位台吉也没有什么仇。而且,两位台吉,你们不觉得,我家铁守备也是在救你们么?” 多尔衮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虽然跟那个铁墨素未谋面,可是那个人却如此了解大金国内部的事情。 有些事情,甚至连大金国其他贝勒都不知情,但是铁墨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皇太极心里在想些什么,多尔衮一清二楚。大金国内部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很多人都说父汗临终前真正中意的人是他多尔衮。 多尔衮自己都不太信这个说法,但有些人信。当这种说法被更多的人所接受后,皇太极便有了更多的想法。 去年征讨其他部落,随着皇太极出征,多尔衮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那一次,一枝羽箭从背后飞来,幸亏运气好,被倒地的战马挡住了。 从那以后,多尔衮就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隐藏,皇太极都不会大发慈悲的。 因为皇太极的种种紧逼,也让多尔衮觉得那些传言也许都是真的。 为了自保,多尔衮开始展露锋芒,靠着一次次的军功,拿下本该属于自己的两白旗。不过皇太极也够狠的,居然提前将镶白旗拆解的只剩下一个牛录。 兵力不足,却派来征讨察哈尔诸部。呵呵,皇太极这摆明了是要然他多尔衮兄弟二人死在草原上啊。 在此之前,皇太极还故意将阿济格调到镶红旗,为了借刀杀死他多尔衮,皇太极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多尔衮不傻,军令不得不从,但他也不会完全按照皇太极的想法去做。这次出征,必须带着实打实的军功回去才行,这样才能让皇太极无话可说。如果寸功未立,草草回去,生命是无忧,但皇太极一定会以办事不利为由,拿走两白旗几个牛录的兵力。 多尔衮想立功,但更像保存实力,所以,他其实陷入了两难之地,进退不得。 而陈子龙的到来,仿佛是雪中送炭。 即使如此,多尔衮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欣喜,有的只是不满与阴沉。 “救我们?铁守备这么想的么?” “呵呵”陈子龙站起身,没有半点惧色,坦言道,“来之前,铁守备便留下话,草原各部乱局,张北城无法独善其身,我们只能择其一为友。台吉,你觉得我们是该做朋友,还是做敌人?” 陈子龙突然发问,直接将多尔衮问的脸色扭曲。 这个问题问的太直白了,也清楚的表达了铁墨的意思。张北兵马,要么跟林丹汗结盟,要么跟多尔衮兄弟结盟。 如果张北兵马跟林丹汗的兵马沆瀣一气,那么他多尔衮能不能活着回沈阳都是未知数了。 “你.....铁守备似乎跟奈曼部关系不错吧,听说,他还是奈曼部未来的金刀驸马!” 陈子龙眉毛上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头,“那又如何?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是的,这是我们铁守备说的,陈某觉得很有道理,台吉,你觉得呢?” 到了此时,多尔衮再也装不下去了,长叹一声,苦笑道:“看来,我没理由拒绝了,可是,我该如何信你们?” “台吉,你不需要相信我们,只需要相信利益,你是个聪明人,不是吗?” 陈子龙拱手退下,当他离开时,多尔衮的态度热情了许多,与之前宛若两人。 可是当陈子龙离开后,多尔衮脸上的笑容敛去,神色阴沉可怖。 若有机会,要顺手宰了那个叫铁墨的汉人。 不知为何,多尔衮觉得那个铁墨,比林丹汗还要可怕。 第94章正面迎敌 第94章正面迎敌 崇祯元年九九重阳日,在这个为亡者悲痛的日子里,一支兵马突然杀至查克马草原。 这支兵马占据查克马草原要道,彻底封死了林丹汗所部东归之路。被人断了后路,敏特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下对奈曼部的进攻,转头先解决查克马草原的麻烦。 刚刚平静没有两天的查克马草原,再次酝酿着一场大战。 入秋后,天有凉风,可是骄阳依旧如火。古老的查克马草原上,三千余人的兵马,列着紧凑的阵型。 铁盾在前,火枪在后,两翼是随时准备迂回包抄的骑兵。汉蒙五营,还是第一次面临正式的大战,配合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一仗不能退,一旦退却,到时候面临就不是一个敏特,躲藏在暗处的多尔衮也会扑上来咬一口。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用在任何时候都不会错。 多尔衮想要的是功劳,他不在意杀的是谁,只要这分功劳能让他回沈阳复命,他不会在意跟敏特合作一把。 所以,必须给多尔衮一份希望,让他看到双方合力能以最小的代价吞下这块肥肉后,那么一切就成了。 “阿琪格,骑兵交给你负责,你一定要压住骑兵,没有命令谁也不准往前冲,尤其是连环拐子马,骑兵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你不怕多尔衮从背后给我们一刀么?” “也许吧,但只要我们能抗住敏特所部的进攻,多尔衮就不会对我们下手的。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而且很聪明,他不会蠢到分不清哪块肉更肥美。” ...... 敏特所部,拥有五千骑兵,五千步兵,可谓是兵强马壮。所以,从一开始,敏特就没讲那三千多汉人兵马放在眼里。 在草原上展开阵型对垒,蒙古的勇士怕过谁?哪怕是威风赫赫的宣府精锐,也不敢以弱势兵力硬撼蒙古勇士的骑兵。敏特真正在意的是阿琪格麾下的骑兵,这些奈曼部骑兵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顺着阳光,看着远处的大阵。高而厚的盾牌,探出的火铳,呵呵,这些汉人真够笨的,上百年了,就没一点长进。 这种蠢笨的阵型,慢如蜗牛的火器,吃过多少亏了,他们依旧不接受教训。就算那些盾牌更高更厚,又能挡得住蒙古勇士的铁蹄么? 敏特经历过的战事太多了,他跟女真人打过,也跟大明边军打过,正因为经验太丰富,不可避免的犯了骄狂自大的经验主义错误。 “穆烈,带着骑兵冲过去,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定要给我把这些可恶的汉人冲散。我要杀光这些愚蠢的羔羊,让他们知道下蒙古勇士的弯刀有多锋利!” “吼!”穆烈口中发出一阵诡异的嚎叫,举着弯刀,带头冲锋而去。 数千名骑兵一齐冲锋,犹如奔涌的海水,仿佛能毁灭一切。马蹄声隆隆,大地震颤,同样也震动了士兵们年轻的心。 在无数的骑兵面前,有些胆小的已经双手颤抖,举着火铳的手打着哆嗦。 周定山持着枪,顶在阵型最前边,“都镇定点,蒙古人突破不了我们的盾墙,握紧你们手里的火铳,不要慌,听我号令。”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第一队,放......” “五十丈.....第二队放......” “支起三脚架,固定盾墙,盾牌手蹲下......长矛手刺......” “第三队.....放.....” 砰砰砰,阵阵硝烟散去,迎着弹丸冲锋的蒙古人一排排倒下去。有一些年长的骑兵,清楚地感觉到对面的汉人射击更加密集,频率也更快。 但是冲锋中的骑兵,是没法调转马头的,聪明的人,已经暗中降速。 远在后边的敏特,也发现骑兵在冲锋过程中,伤亡有些过大。但是他没有下令退兵,哼,伤亡有些大而已,只要冲过去,冲散汉人的阵型,那些汉人就会变成一群乱窜的羔羊。 这样的场景,见过太多次了...... 砰砰砰..... 哀嚎声中,不断有骑兵倒下,可是蒙古人依旧硬着头皮向前冲锋。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先头骑兵终于冲到了盾墙底下。 弓马娴熟的蒙古人控制着战马去踩踏那些微微倾斜的盾牌,以前这一招屡试不爽,马蹄踩下去,盾牌连带着后边的汉人都会被踩死踩伤。可是这一次,马蹄子仿佛踩在了钢板上,盾牌之上往下边泥土里凹陷了几分,丝毫没有倒下,倒是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 震惊中,盾墙缝隙里探出无数只长矛,转眼间几十匹战马被刺伤。吃痛之下,战马疯狂嘶吼,连带着许多骑兵被甩了下来。 掉在地上的骑兵,要么被后边的战马踩踏而死,要么被长矛戳死。 悍不畏死的蒙古人开始踩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跳到盾墙后方,可是迎接他们的是等候多时的刀手。 骑兵先头部队,无法冲散盾墙,冲不出缺口。骑兵最怕的不会伤亡,而是速度被遏制住,无法继续前进。失去速度,不能来回冲击的骑兵,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蒙古骑兵的速度被遏制住,受到压制的火枪手再次开始发威。此时,无数降下速度的蒙古骑兵全都挤在盾墙前方,根本不用怕瞄准,排枪齐射,一枪下去,总有战马或者骑兵被打中。 “二队撤.....三队放.....”郝三炮扯着喉咙,大声嘶喊着,“娘的,长矛手伏地身子,不要挡住火枪手的设计路线......” “放......放......” 枪声连绵不绝,每一声枪响,都意味着更多的蒙古人倒下。终于,蒙古骑兵扎堆之后,冲击阵型变得大乱,前边的为了活命,想要往后撤,后边的不明就里,想要往前冲。 到了这个时候,敏特终于觉察到情况不对了。几乎是出于本能,为了保住更多的骑兵,他只能下令先撤回来,重新组织进攻。 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透着无比的悲凉,蒙古骑兵开始成批次的往后撤去。 而此时,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的铁墨,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阿琪格,组拐子马,扑上去,绝对不能让敏特重新组织起阵型!” 等待多时的阿琪格,拔出腰刀,打马而去,没多久远处传来一声娇叱。 “组拐子马,两翼骑兵护着中卫营,依次推进,杀.....” “嚯.....嚯.....嚯.....” 如海浪般的咆哮响彻草原,一只全身至于黑色锁子甲中的骑兵慢慢走到阵前。人马披甲,铁索连环,笔直的斩马刀在阳光下泛着阵阵寒芒。 第95章铁骑扬威 第95章铁骑扬威 看着那只诡异的连环骑兵,敏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是传说中的拐子马么?那支曾让金兀术名声大噪的铁甲骑兵...... 隆隆的马蹄声响彻这片天地,成片的青草为即将到来的死亡低下了头。一排又一排的拐子马骑兵,列着整齐的队列,起初速度并不快,但骑兵催动战马,很快就朝着前方碾压过去。 如果是骑兵对冲,面对拐子马,顶多是伤亡惨重,但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可此时,敏特亲自下令撤退重组阵型,拐子马就趁机杀了过来。 这支重骑兵出动的时机捕捉的太致命了,几乎是追着敏特的骑兵屁股掩杀过来。 有一些蒙古骑兵想要回身阻拦拐子马,却是战马被铁索刮倒,人也死在马蹄之下。 大多数蒙古人都没见过这样奇特的骑兵,人马披甲,战马用铁索相连,往常蒙古骑兵无往而不利的骑射对他们几乎失去了作用。 起初,这支没有经历过战场的铁骑是有些混乱的,但随着战事顺利,他们也慢慢变得更加有序,作战更加勇敢。 铁墨把进攻节点掐的这么死,也是担心这支新的骑兵没有经过残酷的战场,打不了硬仗。只能让他们先大大顺风仗,权当练兵。 好在,这支被寄予厚望的骑兵没有让自己失望,经过开始的慌乱,很快就对敏特的人形成了碾压之势。 拐子马局中间,进行横扫切割,阿琪格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下令两侧骑兵左右包抄,对那些脱离队列,仓皇逃窜的敌人进行追杀。 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里,由于拐子马突然出现,导致整个战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的人在逃窜,有的人还像疯子一样回去拼命。纵横大草原的蒙古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马背上的勇士,却被人其着战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敏特双眼喷红,脑袋里却是空白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攻击受挫,退下来重新组织进攻,有错么? 明明一次很正常的军令,却导致了眼前溃败的局势。这个时候别说重新组织进攻了,能稳住阵脚,那已经是烧高香了。 “巴彦汗呢.....他在哪里,让他的人护住左右两翼,不能再退了.....告诉那些退兵,朝左右两边跑,谁要是冲散阵型,杀......” 敏特再次下达了一道自认为正确的命令,就是这道命令,让麾下大军陷入了一场灭顶之灾中。 敏特还是低估了拐子马的威力,他以为只要靠着紧密的阵型和盾牌,止住那些骑兵的冲击速度,再加上巴彦汗的驰援,那么自己依旧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数千名蒙古人举着盾牌,几乎是用人肉盾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铁甲骑兵。 骑兵依旧在冲锋,只是将要靠近时,有人吆喝一声,他们收起马刀,从马背上取出一杆长枪。 枪头看上去很钝,通体黝黑,可就是这其貌不扬的长枪,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重骑抢,专为冲阵而创。 战马在提速,越跑越快,骑兵慢慢端起骑兵枪,铁索连环,铁索上锋利的刀片发出哗哗响声。 砰.....轰...... 重骑抢狠狠地顶了过来,最前方的蒙古人只觉得双臂几乎被诊断,手中的盾牌也碎成了好几片。 紧接着,又是一下,重骑抢加上战马的冲击力,将那名蒙古人狠狠地撞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鲜血喷涌而出,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一排突入,二排突入,骑兵纵横穿插,铁索上锋利的刀片切割着那些倒霉的蒙古步兵。只要躲避不及,但凡被铁索刮中,非死即伤。 一名蒙古人脸色惨白的纵身一跃,好不容易躲过一道铁索,可还没站起身,又是一道银白色的铁索甩过来,他本能的想跳起来,可速度太慢了,铁索勾住他的脚,径直向前奔去。 “啊......啊......啊.....” 他拼命地抓着地上的草,指甲裂开,泥土混进指甲里,被鲜血染红。大地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印,痛苦的惨叫声,击碎了许多人继续战斗下去的心。 敏特睚眦欲裂,虎目含泪。 从未想过,在这片狭小的草原上,会碰到一只这样的骑兵。 重甲连环,铁血复古。 在这个年代里,又有谁还会愿意花重金打造一支灵活性差,实用性有限的重骑兵呢?可偏偏有人喜欢这种复古的骑兵,而且还带来了不错的效果。 通过眼前血腥的杀戮,敏特知道,这支骑兵绝对不是简单的复古重骑。 随着时代的发展,长久的历史长河里,人们早已经找到了对付重骑兵的方法,所以,铁甲重骑也慢慢消失在战斗序列中。 但是这支骑兵,兼顾了防御力,却并不笨重,那一道道铁索,挂着锋利的刀片。 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冲锋骑兵,而是挂着刀片的铁索,一片骑兵冲过去,处在攻击范围的人就像割麦子一样刮倒一片,伤亡惨重。 敏特怕了,可他依旧没有退,因为他知道巴彦汗一定会来的。 ...... 战场另一方,扭转局势之后,周定山大喜道:“抽盾牌,分散阵型,自由攻击,扩大战果。” 可是有一个声音,打断了周定山的想法。 “继续列阵,保持警戒!” 看着身后说话之人,周定山大是不解,“老刘,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国能擦着额头汗水,苦笑道:“这是铁守备的意思,他说我们必须保持好阵型。咱们现在的任务不是扩大战果,而是防止被别人包了饺子。” 说罢,刘国能指了指东北方向。 周定山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真是昏了头了,怎么把多尔衮给忘了? 如果自己这边跟敏特拼的太惨,失去防备,多尔衮八成会趁机大捞功劳。渐渐地,周定山也明白了铁墨的心思。 这次出兵的目的,并不是剿灭敏特,而是解奈曼部之围,只要敏特撤走,这场仗就算赢了。 现在查克马草原上势力错综复杂,各有各的小心思,谁都想做最后的黄雀。而己方要做的,就是让多尔衮做不成这只黄雀。 周定山猜的大致没有错,铁墨确实在防着多尔衮。 而同样,多尔衮也在等着最合适的出手机会。 第96章和多尔衮做买卖 第96章和多尔衮做买卖 站在远方的多尔衮,一直凝视着整个战场,当那支拐子马骑兵出现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多铎跟兄长阿济格很相似,同样的性情急躁,当看到敏特所部露出颓势后,他便想出兵给敏特致命一击,彻底打垮敏特。 可是多尔衮却有不同的想法,他压住多铎的战意,继续耐心等着。 多尔衮比多铎想的更长远,在那支拐子马身上,他看到了那个人的野心,也看到了那个人的威胁。 铁墨么?短短一年时间里,走大漠、通贸易、缴贼寇、占张北。如今又偷偷建起一支如此强大的拐子马,建拐子马,不仅要有人,还必须要有钱,更何况,他麾下火器为主,战法比辽东边军还要犀利。 此人成长速度太快了,若有机会,必须除之。 除掉铁墨,不为别人,不为金国,只为他多尔衮。 察哈尔部是一个庞大的财富,谁掌察哈尔部,谁就掌控着整个蒙古,就能凭空多出几万兵马。 皇太极跟林丹汗生死仇敌,还不是因为察哈尔部么?多尔衮同样也想吞下察哈尔部一部分势力,尤其是奈曼部和苏尼特部。 想要实行计划,最大的阻力不是林丹汗,而是盘踞在张北城的铁墨。 林丹汗虽然势大,可他暂时还触及不到张家口一带,但是铁墨就不一样了。 心中抱定想法,多尔衮耐心等着,只等铁墨所部在胜利之时,全军压上。只要铁墨的人扑上去,一旦跟敏特的人纠缠在一起,自己就可以挥兵从后边杀过去。 到那时,管他是铁墨的人,还是敏特的人,全部扫灭。 可惜,眼看着拐子马都把敏特的本部兵马切割的不成样子了,铁墨的步兵方阵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 渐渐地,多尔衮皱起了眉头。 “报,汉人的步兵重新组阵,盾墙对准了我们!” “嗯?” 多铎两眼发直,愣神道:“汉人搞什么鬼?不把所有人压上去扩大战果,怎么还把盾墙对准了我们?” 多铎气的直挠头,多尔衮却是嘴角一咧,无声的苦笑起来。 这个铁墨还真够光棍的,这是摆明了在给他多尔衮传话呢。 你多尔衮要是再按兵不动,动歪心思,那我铁某人也不客气了。 铁墨真豁的出去啊,有点亡命徒的架势。可多尔衮还真就怕这种亡命徒,继续激怒铁墨,这王八蛋估计敢列阵掩杀过来,把这场战事变成大混战。 到时候铁墨肯定是最倒霉最先被消灭的一方,但他多尔衮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一定会伤亡惨重。 铁墨这是要拼着自损一千,让别人损八百啊。 多尔衮搞不懂,汉人里边怎么会冒出一个这样的狠人?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多尔衮是真怕了。 很快,多尔衮便下令鳌拜领两个牛录,直插敏特部西北方向,随后亲率大军,直扑敏特本部大阵。 当女真人的兵马扑上来之后,敏特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了。这个时候,就算巴彦汗领着人驰援,也没有用了,无奈之下,敏特只能下令各部散开突围。 此时此刻,敏特恨透了巴彦汗,这个老狐狸摆明了是想坐山观虎斗,也好博取更多的好处。 巴彦汗也确实是藏着坏心思,可他真不是有意看着敏特部惨败的。领兵驰援,走到半路上,听说多尔衮的两白旗往西边推进了十里地,巴彦汗怕被抄了后路,只能放慢速度。 不管怎样,局势已经不可逆转,随着两白旗的加入,敏特和巴彦汗的联军再无胜算。 查克马草原这场战斗,前后厮杀三个时辰,敏特部在丢下六千多具尸体后,仓皇后撤,直到退到苏尼特部的地盘才稳住阵脚。巴彦汗同样不好受,受溃军冲击,再加上鳌拜领兵从西北方向杀出,后撤的路上也扔下了几百名部落勇士。 一场惨败,巴彦汗虽然不至于元气大伤,但吞并奈曼部的计划却再无可能。 敏特这次奉命西进,损兵折将,人去七八,也算伤了元气了。短时间内,林丹汗也只能暂时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东边,以挡住来自辽东女真人的压力。 仅仅过了两天时间,敏特便领着残部不到三千人离开了苏尼特部。 走之前,敏特跟巴彦汗起了一场冲突,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短短半天时间里,损失那么多兵马,想想都觉得心碎。敏特几乎把所有的怨气全撒在了巴彦汗身上,巴彦汗也不是好相与的,以前你兵多将广,一切依着你,现在手底下就剩下两千多人,吓唬谁啊? 所以,敏特不是想走,而是不得不走,他怕继续留在苏尼特部,不知哪天遭了黑手。 ....... 风,吹着蓝天白云,草原上的血腥淡了许多。杀戮过后,牛羊依旧。 同样是那片草原,同样是那个查克马高坡。 多尔衮长身而立,腰悬宝剑,左右站着多铎与鳌拜。 在他对面,站着的则是一身黑袍,面相憨厚的铁墨。不远处,周定山和刘国能眼神戒备。 “你便是铁墨?” “你就是多尔衮?” “放肆,兄长名讳,岂是你能叫的”多铎大怒,迎接他的却是刘国能的钢刀。 “叫什么叫,名字而已,不就是用来叫的?”刘国能持刀而立,冷冷的瞪着多铎。 倒是铁墨和多尔衮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凝视着铁墨,多尔衮小心里纳闷,那个让自己心生惧意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憨厚傻乎乎的家伙? 这个人的长相,实在是太具迷惑性了。 “铁守备,不知我们可否成为朋友?” “当然,是朋友还是敌人,一切看你的选择,不是吗?” 多尔衮托着下巴想了想,不得不点头笑道:“好像也对,听闻铁守备买卖做的很大,涉猎很广,不知可否帮忙筹措一些兵甲?” “嗯?”铁墨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毛,“据我所知,张家口亢家一直跟你们有往来吧,多台吉想要军械,找亢家岂不是更方便?” 多尔衮眉头一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铁守备,你又何必拿这些话打趣本台吉呢?我为什么找你筹措军械,想必你心中一清二楚。” 多尔衮的苦衷,铁墨当然知道。 皇太极一直防着多尔衮,想着法子削弱两白旗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把有限的军械分给多尔衮? 给多尔衮一些军械,挑动女真人的内斗,也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但自己也不能亏了。 “给台吉筹措军械,倒没什么问题,可台吉要清楚,铁墨要是答应下来,那可是接了个杀头的买卖。” 多尔衮拧紧眉头,心中冷笑,“你想要什么?” “我要战马!” “你.....” 多尔衮咬紧牙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手里的战马有限,但是可以去抢,只是这样做,一定会引起皇太极的竟觉得。 不过,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皇太极就不警觉了么? 第97章奈曼部内讧 第97章奈曼部内讧 这场秘密会谈,知道的人很少。 多尔衮和铁墨都默契的选择了口头约定,没有留任何把柄。双方心里都清楚,这种合作只是暂时的,各取所需,在将来某一天,随时都可以撕破约定。 敏特所部东撤之后,多尔衮和多铎也选择撤回沈阳,不过临走之前,却让鳌拜带着一千余人殿后。 鳌拜在防谁,不言而喻。 多尔衮一直想找机会干掉铁墨,铁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要有机会,弄死多尔衮,绝对不亏的。铁墨比任何人都清楚,多尔衮的能力有多强,别看后金能者众多,但真正对大明朝有威胁唯有皇太极和多尔衮。 否则的话,这么多兄弟里,皇太极唯独针对年轻的多尔衮? ...... 一座临时的毡房里,周定山盘腿坐在垫子上,神情有些复杂。 对铁墨这种倒卖军械给多尔衮的行为,他是有些不满的。后金霍乱辽东,铁守备这样做纯属是在资敌。 “铁哥,小弟不懂,女真人霍乱辽东,袭我百姓。你这样做,不是在帮女真人么?” “不,定山,你想错了,我不是在帮女真人,而是在帮多尔衮。多尔衮实力太弱了,我需要他强大一点。而且,就算我不卖给多尔衮军械,他就弄不到了么?利益驱使之下,总有人铤而走险,亢家就一直这样做的,亢家可以跟皇太极做买卖,也同样可以跟多尔衮做买卖。” 铁墨脸色还算平静,没有因为周定山的质疑而生气,“既然如此,我们就接下这笔买卖呗,宣府黑云龙、李嘉盛等人手里可存着不少淘汰的破烂呢,正好拿出来卖给多尔衮,还能顺便多弄点战马。虽说咱们不缺战马吧,但是多尔衮缺啊,就他手里那点资本,想要战马,就得去抢掠附近部落,到时候皇太极会怎么想?” “战马啊,可不是普通物件,太容易挑起被人敏感的神经了。若是能挑起皇太极和多尔衮内耗,我们稳赚不赔。” “我们把淘汰的残次品给多尔衮,他会要?他又不傻?” “他肯定会要啊,有总比没有强吧,重要的不是他收不收,而是皇太极怎么看。多尔衮不经商量,突然想私下收购大量军械,若你是皇太极,你会怎么想?” 周定山神色错愕,想了想,低声道:“若我是皇太极,一定会戒心更重,甚至会暗中对多尔衮下手。” “这就对了,皇太极肯定会暗中使手段的。不过,依我看,那多尔衮也不是短命之人,说不得这两位台吉之间有一场好戏看了。” 听完铁墨的解释,周定山的心情好了许多。 倒是旁边的刘国能、李万庆等人,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都当过造反派了,也就没了忌讳。 ...... 林丹汗的兵马被打退,多尔衮也依着约定领兵回去。看上去一切重归平静,可在这片瀚海大草原上依旧隐藏着无穷的隐患。 经过扎克马草原一战,巴彦汗可谓是图穷匕见,奈曼部和苏尼特部之间必须要决出胜负。可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克钦汗倒下了。 克钦汗并非病重,而是变得恍惚,无精打采。儿子的死,让他变得对部落的事情提不起心思,仿佛失了魂一般。 距离战事已经过去七天了,克钦汗几乎每日借酒浇愁,看不到一点好转的迹象。渐渐地,隐藏在奈曼部的隐患也一点点显现出来。 蒙古人大都很简单,他们崇尚勇士,是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汗王是一个懦夫的。 大帐内,坐着几名粗壮的蒙古汉子,他们分成两批,相对而坐,领头的便是奥尔格和巴图。双方似乎刚刚起过一场冲突,看上去神色阴郁。 “奥尔格,你要明白,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各部头领的意思。可汗现在只知道日日饮酒,不省人事,这样的人如何做奈曼部的汗王?” 奥尔格寒着脸,不无讥讽的冷声道:“嘿,汗王这样,不是还有公主么?” “公主?”巴图嘴角一翘,面色古怪的笑了起来,“她是个女人,我们草原上,什么时候容许一个女人主事了?更何况.....他与汉人打得火热,真让她主事,我们奈曼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巴图,你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的野心?自从公主帮助驸马稳定张北城后,咱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一点你不会看不见吧?” 奥尔格慢慢站起身,左手握着刀柄,锐利的目光扫过对面十几名汉子,“你们是不是也跟巴图一个想法?” 那些蒙古汉子默然不语,过了好久,其中一人才站起身答道:“奥尔格大哥,公主是不错,可她跟汉人走的太近了。我们蒙古人,什么时候要看汉人脸色行事了?” 奥尔格不禁大怒,“你们一群混蛋,难道非得年年打草谷,大起兵戈,才是你们想要的?”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奥尔格看得出来,这些人是铁了心跟巴图走了,说再多也无用。 “巴图,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是你不能伤害公主。而且,眼下强敌在侧,巴彦随时都会对我部发起袭击,你明白么?” 巴图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了一些,“这一点自不用你说,但是有些问题不能不解决。” ....... 奥尔格神情愤懑的回到了自己的地方,阿琪格早在帐中等着,在她旁边还坐着一脸凝重的铁墨。 等奥尔格坐下,阿琪格沉声道:“事情怎么样了?” “没有用,巴图早有野心,只不过因为可汗年富力壮,他没什么机会。眼下,可汗变成这样,他便有了机会。最重要的是.....” 奥尔格神色犹豫,眼角看了看铁墨。 后者微微点头,示意道:“奥尔格大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好吧,其实巴图能说动那么多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驸马的事情。部落中有太多人无法理解公主的苦心,他们不希望跟汉人走的太近。” 阿琪格气的脸色泛红,狠狠地捶了下软垫,眼神里流露出落寞与委屈,让人心生怜意。 “让部落子民永远的过上好日子,远离漂泊与刀兵,难道有错么?” 阿琪格想不明白,帮助铁墨稳定张北城,整编五营,还不都是为了奈曼部的未来?以后,奈曼部再也不会因为缺粮大打出手,更不会为了几斤盐巴让人逼得低声下气。 第98章拉帮结伙 第98章拉帮结伙 也许是几十年过去,奈曼部也能过上那种安稳的生活,可以做买卖,穿绫罗绸缎,不再像现在这样骑在马背上靠着长生天赐福度日。 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阿琪格肩膀,看着身旁的男人,阿琪格双目变得通红。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铁墨摇摇头,苦笑道:“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野心、自尊、仇恨,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人们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我们无法强求,你明白么?” “哎,强扭的瓜不甜,而且巴彦汗就等着我们起内讧,他好趁虚而入呢,我们也没法在这个时候跟巴图撕破脸。阿琪格,你也该做出选择了。” 看着帐外漆黑如墨的天空,阿琪格有些伤感的闭上了眼睛,“只能这样了么?” ...... 次日,奈曼部发生了一件大事,珞丹公主与巴图达成协定,巴图被推举为新的奈曼部可汗,而珞丹公主带着人南下。 这意味着瀚海大草原实力强大的奈曼部一分为二,巴图所部在北,而阿琪格的人则在南边的张北附近。 以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至少目前巴图不会蠢到跟阿琪格起冲突。 奈曼部和平分裂,这让巴彦汗极其失望。 可是即使如此,巴彦汗依旧磨刀霍霍,准备发起下一次进攻。如今是奈曼部最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动手,恐怕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战争的阴云依旧没有散去,巴彦汗重整旗鼓,准备一劳永逸,永远吞下奈曼部。巴图同样也没有闲着,他努力将各部落整合在一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威胁。 巴图不傻,仅靠他自己,想要挡住巴彦汗,几乎绝无可能。所以,还得依靠阿琪格,这也是他不敢跟阿琪格起冲突的主要原因。 ..... 张北城,黑云龙、马芳、李嘉盛等人面色古怪的坐在临时班房内。 “老李,你也不知道铁老弟为什么把我们找来?” 李嘉盛摊摊手,苦笑道:“云龙兄,你这可问错人了,我那贤弟只说有好事儿,让我把大家一起叫来。” “好事儿”马芳眉毛一簇,当即咧嘴笑了起来,“看来咱们是要发财了啊。” 没一会儿,铁墨领着周定山和刘国能进了屋,拱着手笑道:“几位兄长,抱歉了啊,刚得到消息,巴彦汗那边又有动作,小弟需要处理一下,这才来晚了。” 黑云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讲究,老弟,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好事儿?” 坐下身,铁墨神秘兮兮的问道:“几位兄长,据我所知,你们手里存着不少淘汰下来的军械吧?” “咳咳”黑云龙神色尴尬的咳嗽两声,默默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边军军械,也是要更新换代的,按照常理,旧的军械需要入库归还朝廷。不过,宣府、大同府许多参将、千总啥的全都上报军械损毁,暗中把老的军械存起来。 等着过段时间,老式军械倒手转给晋商,晋商再转手倒卖,这便是一笔丰厚的利润。 不过,事情总有意外。自朱由检登基以后,晋党几乎被横扫,晋商也受到沉重打击。如此一来,倒卖旧军械的事便耽误下来,就拿黑云龙来说,手里几百套军械全积压在仓库里呢。 暂时卖不出去,还怕上边哪个不懂事的过来查,黑云龙可没少提留心。 铁墨简单一问,三人便明白了过来。马芳手里的存货最多,急不可耐的伏地身子问道:“老弟,你有路子?” “有!” “对方是什么人?” “野猪皮的儿子,多尔衮。” “野猪皮的儿子?”马芳神色一愣,顿时有些犹豫起来,“老弟,这买卖咱们得考虑下才行啊,不说里边担的风险,咱们就是再急着出手,也没帮野猪皮的理由啊。” 铁墨早想到会有此一幕,只好详细的跟众人解释了一遍。 倒卖一批军械,挑起皇太极和多尔衮内讧,还能顺便赚钱拿下一批战马,巨大的利益面前,真的很难拒绝了。 到了这个时候,黑云龙等人都已经动心了,但兹事体大,一旦上边问责,靠他们几个人还真扛不住。思索片刻,马芳想出了一个主意。 “大同府那边有几个家伙也有不少存货呢,不如我们把他们也拉进来?有钱还有战马,那几个家伙没理由拒绝。” 铁墨顿时大喜,“那自然是很好的,就是这些人信得过么?万一,哪个嘴巴不严实,先把这事儿捅出去,多尔衮手里的那批战马可就坑不来了。” 马芳拍拍胸口,斩钉截铁道:“这点你放心,为兄找的,自然是信得过的,这种好事儿,找那些不交心的,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倒卖军械的事情定下来以后,不可避免的谈起张北城的情况。 最近奈曼部和苏尼特部的冲突,众人都很清楚。尤其是奈曼部这种情况,想要挡住巴彦汗,真的很难,奈曼部一垮,最先倒霉的估计就是张北城。 铁墨也知道自己手里的兵力不足,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找黑云龙等人借兵。 黑云龙等人跟铁墨私交不错,也有心帮忙,但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李嘉盛神色纠结道:“贤弟,其实侯总兵也有心帮你一下,可你要知道,想要对付苏尼特部,宣府就要拿出近一半的兵马。如此多的兵马北上草原,会引起蒙古各部不安,再者,这样的兵马调动,未经朝廷许可,就算是侯总兵,事后也要被问责。” 李嘉盛说的都是事实,边军调动,都是要军令的。未得军令,私下调动边军,形同谋反。 铁墨沉思片刻,犹豫道:“若是巴彦汗带兵进攻张北城呢?” “这......”黑云龙捏着下巴,眼前一亮,“如今张北城归我大明管辖,巴彦汗主动进攻张北城,我们调兵驰援张北,也算是守卫疆土,这事儿闹到上边,咱们也不算错啊。” 马芳挠挠头,心中多少有些犯嘀咕,“巴彦汗不会蠢到主动进攻张北城吧?” 铁墨苦笑着耸了耸肩,“这谁说的准?” ...... 第99章张北攻略 第99章张北攻略 正如铁墨预想的那样,平静了没几天,张北附近便再起风云。 巴彦汗以多雷为先锋,绕过小黄河,直扑张北城。在此之前,巴彦汗还派苏尼特所部大将脱不花直插奈曼部腹地,将巴图的兵马死死地按在北边。 巴彦汗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以小部分兵马牵制住巴图,然后集中兵力先把盘踞在张北附近的南奈曼部消灭掉。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巴彦汗比其他人看得远。看上去巴图所部实力更强,但实际上真正有威胁的却是阿琪格率领的南奈曼部落。有着汉人的帮助,只需要两年时间,阿琪格就能缓过劲儿来,到时候,苏尼特部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多雷率兵抵达小黄河东岸后,立刻挥兵袭击了外围的小部落,这场战争正式打响。 张北月亮宫,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克钦汗,阿琪格美目泛红,许多话梗在嗓子眼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今部落子民处在生死存亡的时候,父汗却喝的酩酊大醉。劝过多少次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渐渐地,阿琪格已经绝望了。 如果真能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儿。父汗已经指望不上了,但她阿琪格还在,必须带着子民继续战斗下去。 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尽显沧桑的克钦汗,长长的呼了口气。 阿琪格释然了,但同时,也感觉到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须臾之后,走进班房内,此时屋中已经坐满了人,就等着阿琪格了。 其实,不需要商议太多,铁墨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阿琪格,你要想办法把巴彦汗的人引到张北城,最好,能让他们主动进攻张北城。” “会的!”阿琪格知道铁墨的意思,她也会想尽办法这样去做。 以张北城现有的实力,根本抗衡不了巴彦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宣府兵马介入,但宣府出兵,必须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 由于这次战场就在张北附近,为保住张北城不出变故,铁墨必须留下守着张北,张北外沿的战事全压在了阿琪格身上。 这次议事很快便结束,阿琪格一身戎装,打马远去,为了保证她的安全,铁墨还特意让刘国能和李万庆跟在她身边。 ...... 苏尼特部与奈曼部的战事,牵动了许多人的心,张北城内更是暗流涌动。 自张北大开荒以来,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时间,张北各项事务进行的有声有色,开荒也非常顺利。当时开荒种地,虽然误了时节,但至少今年还是有收成的。 有收成,就是好迹象,按这个趋势,明年必然有不错的收成。 再过几天便是收获的季节,这也是最容易闹幺蛾子的时候。 在张北开荒的,除了铁墨一方,还有亢家为首的晋商团体。铁墨自然不会允许亢家把粮食收走的,否则,那就要闹笑话了。 拦不住亢家来种地,也拦不住亢家收粮食,那你铁墨还能干嘛?到那时候,常家、曹家等几家晋商,就该考虑一下铁墨的前途了。 所以,铁墨一定会给亢家等晋商设置障碍的。 月初,铁墨与陈子龙商议一番,制定了一系列针对性计划,首先一条便是扣押亢家为首的几家晋商一半的粮食。 本来铁墨还想着亢家几家闹事,然后趁机狠狠地搞一下的,可对方却异常老实。 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看来亢家早就跟巴彦汗通过气了,否则巴彦汗不会这样坚定地出兵张北。 张北城已经开始戒严,南门紧闭,可即使这样,城中依旧有些人心惶惶的。时值正午,有大批百姓冲击南门守卫,想要逃出张北城。 月亮宫内,同样一片紧张,陈子龙皱着眉头,神色很不好看。 “如今南城已经起了乱子,根据调查,应该是乔家在背后挑唆的。” “乔家?先不用管,让他们闹,实在不行,就把南门打开,让他们跑呗,不过有个前提,他们既然走了,那么以后张北的事情就跟他们没关系了。哦,陈大人,你也别闲着,看哪家跑了,你赶紧把那些人留下来的好东西收起来。” 铁墨煞有介事的叹着气,陈子龙眯眯眼,心中一片了然。铁守备这招狠啊,你们在这个时候给我上眼药,那我也不客气,你们前脚离开张北,我后脚就把你们在张北的家业给抄了。 怪不得当初铁守备不限制亢家一派的人来张北做事儿呢,敢情老早就想好收割这些人了。 “铁守备,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下官担心那些人恐怕还藏着其他阴谋,否则,他们也不会引巴彦汗来张北。” 铁墨点点头,阴笑道:“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的,以亢家的能量,他们想做的事情可不会只有这些。不过,借这个机会,把隐藏在暗处的隐患全拔出来,也未必是好事儿。” 陈子龙想了想,算是同意了铁墨的看法。 这个法子是很危险,搞不好会让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张北商贸土崩瓦解。但同样,如果成功剪除后患,张北以后的发展也会变得顺利许多。 至未时中旬,张北城的乱子波及到了整座古城,大量的百姓朝城门处涌去。他们害怕张北在经历一场几十年前的浩劫,谁也不愿意成为蒙古人刀下的亡魂,这些人想要逃,也情有可原。 可是在张北茫茫大地上,却有一群人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他们成群结队,手里拿着铁锹锄头,群情激奋,朝着张北城而去。 这些人大都是之前赶到张北开荒的流民,对他们来说,这半年时间,有吃有住,生活有点盼头,好不容易安稳一段时间,却又起战端。 他们大多人来自灾荒连连的陕北,若是能活得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来张北开荒? 可总有人让他们活不下去,这一次,他们怒了。 管他是官兵流寇,亦或者是蒙古鞑子,谁不让我活,我就不让对方活。 开荒的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他们要保卫这片来之不易的栖息之地,保住那座多灾多难的古老城池。 第100章陷阵 第100章陷阵 于是,张北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居住在城墙内的人想着办法往外逃,而住在城外开荒的百姓却想着办法往城里去。 各自的利益不同,导致了在危难来临时,行为的不同。 傍晚,铁墨一声令下,石虎与周定山打开了城门,无数的人开始涌出张北,四下逃窜。 可是,没多久,那些四散的人们发现无数衣衫褴褛的汉子拿着武器进了城。 城头上,看着那些自发组织起来保卫张北的百姓,陈子龙感慨颇深,“铁守备,你敢下令放那些人离开,是不是早就算准会有更多的人替她们守卫张北了?” 铁墨微微一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 “是的,我之所以如此断定,是因为在一年前,我跟那些城外的人是一样的。陈知县,你没经历过饿死人的经历,所以不会有我们的感觉。当好不容易有口饱饭吃的时候,若有人敢来毁了这得之不易的生活,我们会拼命地。” “我们都很怕死,正因为怕死,我们才会比任何人都拼命。我们没有太多退路,退无可退,退就是死的时候,就一定会拼命。” 陈子龙有些动容,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跟铁墨之间的不同。 铁墨可以说是从底层一刀一枪打拼上来的,他更懂得那些底层人的需要和想法。 ...... 张北重新紧闭城门,此时城中已经人满为患,再不用担心守城兵力不足。有些人后悔了,他们随着开荒的流民重新返回,但更多的人犹豫中,失去了最后返城的机会。 城门紧闭后,陈子龙就带着人干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抄家。 只要弃张北而去的晋商,全部被抄家,金银细软宅子府邸全部充公。 其中最惨的便是亢家,这半年时间里,亢家可是经营了五家店铺,还在城中修了一处上好的宅院,现在全被陈子龙收走了。陈子龙做事儿很干脆,收了宅子,转手以一千两银子卖给了铁守备。至于那些店铺,则由常家、曹家几家晋商吸收消化。 陈子龙这几乎是明抢,可人家能抢走地契房契,这就是本事儿。 真要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怪亢振岱。亢二公子也算是胆大包天的主了,但他也没想到铁墨和陈子龙敢这么玩,身为官员,直接明抢。正因为想不到,所以走的时候,也没带地契和房契,想着巴彦汗打下张北后,他们再回来接收张北。 知道张北城的事情后,乔流允气的脸色发绿,“二公子,现在怎么办?现在店铺房产全进了铁墨那些人的腰包,咱们辛辛苦苦大半年,为他人做嫁衣啊。” 亢振岱自不会承认失算的,他寒着脸冷笑道:“慌什么?那些东西只是暂时落到他们手里而已,等巴彦汗拿下张北,那些东西还不都是我们的?” 乔流允眉头紧皱,此时此刻,他已经对亢振岱产生了一丝怀疑。巴彦汗真的能打败铁墨那些人么?若是拿不下张北,那各家晋商可就亏到姥姥家去了。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先赶路吧! 忽然,不远处一阵轰隆声响起,顺着晕黄的残阳望去,那里有身影涌动。 一马北来,杀气如江海! 一名蒙古人纵马奔驰,越来越近,不久之后,天际边出现更多的骑兵。他们吆喝着,挥舞手里的弯刀,朝着亢振岱所在的商队扑来。 看装束,是苏尼特部巴彦汗的人马,他们这么快就闯进张北境内了? 亢振岱张着嘴,有些愣神。乔流允更是急的额头冒汗,推了亢振岱一把,催促道:“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亢振岱面露苦笑,“这个......应该是误会.....老巴子,速速喊话.....” 老巴子赶紧用蒙古话喊道:“对面的是哪位勇士,我们是巴彦汗的朋友,我们是自己人.....我们......额.....额.....” 老巴子睁大眼睛,紧紧地捂着脖子,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一支羽箭,将他的脖子射个对穿,而行凶者一脸阴鸷的笑容。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火红的腰带,棕色兽皮衣上脏兮兮的,歪着头,眼中尽是讽刺。 “你们是谁?不认识?车上的东西,还有值钱的全留下,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蒙古汉子吹一声口哨,上百骑兵围了过来,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手中弯刀泛着血芒。 毫无意外,为了保住命,亢振岱等人只能丢下所有物件,仓皇逃窜。 亢振岱等人逃出老远后,那行凶的蒙古人放下长弓,咧开嘴笑了起来。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啊!” 这时,身着蒙古骑兵服饰的阮三狗冷冷的看着亢振岱逃跑的方向,不甘心的问道:“巴烈,为什么不把他们全宰了?” “为什么这么做,你得去问铁守备,我也是照令行事。好啦,先把东西押回张北城。” ..... 张北西北,小黄河一带,阿琪格与多雷陈兵两岸,但谁也没急着动手。 入夜之后,小黄河水流平缓,多雷亲率一千兵马,偷偷从小黄河南端绕过,至子时,对阿琪格本部大营发起了一次偷袭战。 本来,阿琪格应该早有防备才对,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整个大营几乎毫无防备,这让多雷的偷袭进行的很顺利。 奥尔格率兵阻拦,奈何事出突然,多雷率兵闯过第一道防线后,立刻发出信号,这时隐藏在北部的脱木耶华率主力配合多雷,对阿琪格所部发起了强攻。 在损失四百余人之后,奥尔格与阿琪格且战且退,朝张北方向撤退。 阿琪格这一撤,直接将小黄河一线让了出来,至此,张北城成了阿琪格最后的防线。 多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派人通知脱不花一声,不到半日,脱不花放弃与巴图对峙,南下与多雷汇合。一时间,苏尼特部两万大军在小黄河集结,想要一战拿下张北城。 让人失望的是,脱不花领兵撤离后,巴图竟然没有挥兵北上,威逼苏尼特部老巢,而是按兵不动,看起了热闹。 巴图的举动,可以说将阿琪格所部彻底推向了深渊。 如今阿琪格陷入了一种绝阵之中! 第101章书生守城 第101章书生守城 阿琪格甚至有点庆幸,亏得没有对巴图报什么希望,哪怕对这个人报一点希望,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多雷手里的亡魂了。 队伍一路南撤,朝着张北城而去。 一路上,奥尔格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曾经的兄弟,会是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利,居然看着奈曼部这么多人处在危险之中。 巴图在打什么主意,奥尔格又岂能不知?他就想看看情况再动手,也好为自己博取最多的利益。 可是,同为奈曼部子民,难道就一点旧情都不念么? ...... 多雷恨透了阿琪格,晚上做梦,都想着活捉这个女人。 不会让她死的,要把她关起来,赏赐给部落里的勇士,把她变成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只有这样,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脱不花还没狂妄到失去理智,在张北附近用兵,跟进攻张北城,完全是两个概念。大明朝廷也是要脸面的,真要强攻张北城,难保宣府和大同府没动作。 “多雷,不能再往前打了,张北城现在属汉人治下,我们妄动张北,很可能会引来大批汉人兵马的。兹事体大,还得先问问可汗才行....” 多雷也不禁生出一丝犹豫,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骂声。 听懂那些骂人的话后,多雷那张脸变得黝黑僵硬,一双眸子宛若鹰眼一般。 那些人居然嘲笑他多雷是太监..... 是可忍孰不可忍,多雷哪还压得住心中的怒火,再加上他知道巴彦汗与亢家之间的约定,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抛掷云外。 “问什么问?打张北城,就是父汗的意思。本来,我还担心汉人的火器犀利,但现在你我合兵一处,难道还怕汉人不成?就算宣府和大同府出兵,那又如何?什么时候,我草原勇士,害怕跟汉人野战了?” 脱不花大皱眉头,心中暗骂一番。现在说的挺硬气的,之前查克马草原一战,是谁被汉人的铁王八大阵吓得落荒而逃的? 其实,自从多雷被割之后,苏尼特部大部分头领就已经对此人不怎么看得上眼了。 听说,可汗的女人有一个有了动静,只要再生出一个男婴,多雷就可以扔出去看马圈了。 脱不花默然不语,点头应和,可是敏感的多雷,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眼神里的鄙夷。 都在嘲笑我是个太监么?呵呵...... “攻打张北,谁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砍了他!” 知道自己失去了继承权,多雷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他也懒得装模作样的维系关系,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 终于,稍作停顿后,多雷和脱不花率领着苏尼特部大军乌压压的朝张北城而去。 ....... 次日,辰时刚到,苏尼特部大军便对张北城发起了猛攻。为了一雪耻辱,多雷如同疯子一般,几千兵马三面围攻,为数不多的云梯全部架了上去,可攻城一个时辰,却遭到当头一棒。 张北城的防御固若金汤,为了迎接蒙古人的进攻,陈子龙发动城中百姓,准备了大量的滚木桐油,还弄来好多大铁锅,桐油加上大粪,一下子浇下去,一倒一大片。 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比较热,大多人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滚烫的桐油粪汤浇下来,烫的皮肤疼痛难忍,最要命的是那种恶臭,熏得人两眼发晕。 一旦皮肤溃烂,暗中麻痒感,刚让人难以忍受。 一个个如同棺材一样的木箱子抬上来,掀开盖子,一股恶臭充斥着城头。 桐油粪汤一旦被加热,味道刺鼻的很。铁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臭烘烘的。 “扔大粪,赶紧加热,给老子浇.....那个谁.....三狗子.....赶紧用破布把口鼻捂住.....” 陈子龙虽然是一介书生,可是对这种场面,一点都不发憷。 阮三狗早已经被臭味熏得睁不开眼睛了,听了陈子龙的话,撕下块破布,在水桶里湿了下,刚刚捂住口鼻,又立刻拿下来,蹲在城垛后边吐了起来。 “娘的,水都臭了......陈大人......你是不是把全城的大粪都集中起来了,瞧瞧这城头,还有不臭的东西?” 阮三狗真的有些怀疑,这样待上一天,自己会不会变成个屎人。 ...... 强攻一个时辰,在桐油粪汤以及滚木礌石之下,几个冲锋下来,竟然折损了近千人。哪怕多雷心肠冷硬,看到这样的伤亡之后,依旧忍不住倒抽凉气。 苏尼特部真正能打的也就两万多勇士,又有多少千人队够这样消耗的? 攻城,一直都是蒙古人的难题,直到今天,他们依旧没能解决。在蒙古人的意识里,攻城,好像除了爬城头强攻,就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我们不如挥兵东北,先把那些附近的奈曼部部落扫一遍,我就不信,这样的情形下,阿琪格还能在张北城躲着不动!” 想了半天,脱不花想出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这个主意并不高明,甚至让人有些不屑。堂堂苏尼特部勇士,对人家奈曼部老弱妇孺,残兵败将动手,算什么本事儿? 部落交战,失败者臣服,很少对各自部落老弱下毒手的。蒙古人对战双方,都不屑做这种事儿的,可现在,多雷没有别的好办法,为了逼阿琪格出城决战,只能这样办了。 脱不花命令还没传下去,负责监视张北城的探子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报......刚刚张北城门打开,约有三千多人的汉人在城外列阵!” “什么?” 多雷和脱不花面面相觑,脸色震惊。刚还为如何逼对方出城而发愁呢,可转眼间,对方就自己出城列阵了。 绝对劣势兵力,还敢主动在城外列阵,这是瞧不起谁呢? 一时间,多雷等人都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集结兵力,先把这支出城的汉人兵马干掉,否则,我们就要成为草原上最大的笑柄了,长生天会唾弃我们的!” “嘿,为了长生天,干掉他们!” ....... 熟悉的方阵,盾墙在外,火枪手被围在中间。由于是在自家城头列阵,有城墙上的弓箭手支援,后方压力很小,所以只需要防御三个方向即可。 铁墨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旁边站着一条身材魁梧的狼王。 第102章1语成谶 第102章一语成谶 “阵型前压五十丈,一排准备,二排准备......” “嚯.....嚯.....嚯......” 紧密的阵型步步前压,盾牌手持着钢刀,击打着盾牌,口中发出震天的吼声。 吼声整齐嘹亮,陪着严密整齐的步伐,整个阵型宛若一块压扁的铁块,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多雷翻身上马,鹰隼般的眸子射出阵阵寒光。汉人,太狂妄了,居然敢主动将阵型前压。 举起弯刀,多雷踩着马镫,几乎站直了身子,“草原的勇士们,举起你们手里的弯刀,杀死那些懦弱的汉人,重现成吉思汗的荣光,为了长生天.....杀......” “杀!” 一声令下,万马奔腾。 遮天蔽日的骑兵,奔行在张北大地上。天野低垂,马儿的嘶鸣声仿佛撕破苍穹,他们风驰电掣,一把把高举的弯刀,泛着寒芒。 这是何等会红的气势,一刀在手,仿佛天地就在手中。每一个男人,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要么热血沸腾,要么双膝发软。 城头上,陈子龙面色苍白,扶着城垛的手距离颤抖着。 本来,还有些自得的,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幕,才知道自己经历的事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处在杀戮风暴前方的铁墨没有慌乱,有的只是沉着与冷静,他的手慢慢扬起,随后,混乱的马蹄声中响起一阵阵枪声。 战马的悲鸣,伴着一排排蒙古人栽落马下。 六队火枪手,将前方近十丈变成了一道死亡地带。火力覆盖之下,伤亡的人越来越多,可这挡不住蒙古人前进的步伐。 终于,大地上汹涌奔驰的洪流撞上了那块钢铁方阵。 轰..... 砰砰砰..... 第一次对撞,第一排盾墙有一丝松动,但很快在盾牌手的硬扛下,死命挺了过来。 许多盾牌手扔下刀,转身用后背顶住三脚架和盾牌。蒙古人疯狂的冲击下,有些盾牌手被震得五脏移位,嘴角渗出了鲜血。 多雷挥舞着弯刀,调转马头,大声吼道:“勇士们,跳过去,杀了那些躲在后边的汉狗.....跳过去.....” 蒙古人各个都是天生的战士,只要有命令,他们不会想太多。前排许多人开始舍弃战马,一跃而入,哪怕迎接他们的是死亡,他们依旧不会退却。 这一点,绝不是那些流寇能比的。至少,以前铁王八阵盾墙也被乱党冲击过,但那些乱党却无法给方阵带来如此大的压力。 虽然,盾墙经过了改良,盾牌手手中也有钢刀自保,甚至还有长矛手在后边准备着。可即使如此,大量的蒙古人疯狂的跳到盾墙后方,致使盾牌手大量死亡,第一排盾墙很快被冲散。 一名盾牌手根本来不及持刀反击,便被砍死在盾牌后方。杀红眼的蒙古人拆掉铁棍,将三脚架踹翻在地。 其他人有样学样,转眼间,第一排盾墙被拆解。 一旦近战,火枪手的劣势就被无限放大。如今大部分人使用的依旧是老式鸟铳,没有配备刺刀,看着眼前的混战,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铁墨也没想到蒙古人的进攻会如此疯狂,只好大声喝道:“收缩阵型,长矛手,给老子顶上去。定山,配合长矛手反击,一定要稳住第二道盾墙。” 第二道盾墙一破,那整个方阵里的火枪手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周定山深知这一点,大吼一声,领着人扑向前方。 铁墨夹紧马背,一声吆喝,战马向前奔去。手里的砍刀挥舞如山,目标直取一直在叫嚣的多雷。 多雷也是厉害,觉得背后有危险,居然抓紧马缰绳,整个人直接横着躲到了马腹下,要知道此时战马还在奔跑中。 致命一击,居然让多雷躲了过去。铁墨面色扭曲,心中无声叹息,不愧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勇士啊,这马术这他娘滴绝了。 铁墨自不肯放弃,可根本来不及砍第二刀,就被几名蒙古人围了上来。无奈之下,只能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说实话,铁墨的马上打斗能力真的不敢恭维,好在有萌萌相助。萌萌左突右窜,专门咬马腿,片刻的功夫,大部分蒙古人都稀里糊涂的被战马掀翻,让铁墨挥刀捡了人头。 铁墨跟萌萌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渐渐地,许多人开始留意到这条体型巨大的恶狼了。 好大个的狼,好凶残的性子! 看着那条凶神恶煞的狼王,多雷想起了什么。 是他,青狼王?自己刚刚差点死在他手里。 心有余悸的多雷,平复好心情,慢慢攥紧了手里的弯刀,“青狼王么?不知道没了子孙根,还能不能当青狼王。” 多雷战意熊熊,刚想打马冲上去,却被一个人喝住了。 脱不花脸色骇然的指着一个方向,颤声道:“多雷,我们上当了,这些汉人出城列阵,就是想拖住我们。刚得到消息,有数千汉人兵马正从野狐岭一带杀来,差不多半个时辰就会到张北城......” “有这事儿?”多雷脸色发紫,恨恨的看了一眼铁墨。 怪不得汉人敢出城列阵,还以为他们不怕死了呢,原来是个陷阱。狡猾的汉人,为什么总想着弄些阴谋诡计? 多雷性情残暴,但不是蠢蛋,他当即挥手道:“吹号,撤,立刻向北撤!”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蒙古人的纪律性。撤退的号角吹响,处在混战中的人,只要能撤的,立刻反身脱离战场,对于那些撤不下来的同伴,没有一丝留恋。 这种纪律性,看似无情,可凸显了军法严明,进退一致。 蒙古人大多数都骑着马,铁墨想追那是不可能的,只能目送着大量的蒙古人远去。 ...... 多雷万分不甘心,为什么汉人的援兵来的这么快?就算集结兵马,至少也得一天的时间吧?除非,汉人早就暗中将兵马埋伏在了野狐岭一带。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这是汉人早就定好的阴谋。 忽然,多雷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后整颗心变得惶恐不安。 撤退中的脱不花看到多雷脸色有些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多雷,怎么了?” 多雷阴晴不定的看了看身后,“如果引我们去张北,是汉人的诡计,那汉人知道在南边置伏兵,难道就不知道在北边置伏兵么?” 听到此话,脱不花不禁大笑:“咱们一路南下打过来,要有伏兵,我们会不知道?再说了,铁墨和阿琪格手里一共就那么点兵马,他们哪有多余的兵力埋伏在此?若是调动宣府和大同府的兵马到此,我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想了想,脱不花有些讥讽的眯起了眼,“多雷,你不会是被汉人吓破胆了吧?” “你....”多雷目露凶光,阴恻恻的骂道,“混蛋,脱不花,我忍你很久了。” “多雷,我也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看在可汗的面子上,你觉得还有几个人会听你的?” “你.....” 踏踏踏,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多雷与脱不花之间的争斗,他们抬头望去,当看清楚那群身影后,脸色瞬间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第103章干涸的流沙河 第103章干涸的流沙河 起初,脱不花还以为是巴彦汗派来的援兵,可仔细一看对方的装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可不是苏尼特部的装束,明明就是奈曼部的骑兵啊。 由于在张北组建蒙五营的原因,奈曼部骑兵在盔甲方面,已经与明军骑兵有了许多相似之处,所以非常好辨认。 “是奥尔格.....怎么会是他,奈曼部的人不应该龟缩到张北城了么?” 多雷觉得脑袋要裂开了,后有明军精锐追击,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这个时候碰上一支奈曼部骑兵,这意味着什么? 用屁股想,也知道若是不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奈曼部骑兵的阻拦,苏尼特部勇士就会陷入被两面夹击的境地。 脱不花握着弯刀,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此时,恨不得照着自己脸上来一巴掌。早就该发现事情不对了,强攻张北城那么久,出城迎战的不是奈曼部骑兵,而是汉人的步兵方阵。 早就该想到奈曼部骑兵不在城内了,否则需要步兵列阵拼命么? 奈曼部向南逃窜的时候,应该只是少量主力躲进了张北城,其中大部分兵力以零星的方式,趁乱散开,找准时机后,又重新集结。 奈曼部这种分散兵力进而隐藏意图的办法,其实并不高明,可当时多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阿琪格,忽略掉了其他事情。连带着他脱不花也没想太多,阿琪格带着人进了张北城,自然而然的以为奈曼部兵马全部当了缩头乌龟。 只要稍加搜索,就一定能发现破绽的,可是当时想都没往这方面想。 阿琪格这个鱼饵,做的称职啊,不仅骗过了多雷,同样也把他脱不花绕了进去。 ...... 一条条铁索,一匹匹骏马,他们扬起马刀,随风驰骋,迅如奔雷。 大地在轻轻晃动,他们列着整齐的步伐,携裹着铺天盖地的威压。铁索连环马,再次成了战场上的主宰。 向北撤退的苏尼特人,本能的觉得北边十分安全,没有危险。他们的队形很松散,可以说是毫无戒备。 当迎面撞上那支连环马骑兵之后,后果可想而知。对苏尼特人来说,这个时候碰上一支拐子马骑兵,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秋风绵绵无穷,拐子马骑兵如一把巨大的闸刀,就这样笔直的碾压过去。冲锋而过,仿佛狂风扫落叶,第一此碰撞,苏尼特人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无数战马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嘶鸣声却压不住苏尼特人悲凉的哀嚎。一名苏尼特骑兵被锋利的铁索刮掉了半条腿,血如泉涌,可是他依旧努力的在地上爬着,想要寻得一丝生机。 又是一队拐子马奔驰而来,一名骑兵倒垂马刀,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那名苏尼特人匍匐在地,身子抽搐了一下,再没了动静。 这是一场屠杀,毫无准备的苏尼特人面对拐子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儿郎们的下场,多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敏特为什么会败了,任谁碰上这样的骑兵,都会被打得落荒而逃的。 正面抗衡这支拐子马,那是在找死。 可明知必死,也要冲啊,不冲过去,等着被两面夹击么? 多雷举起刀,双腿夹紧马腹,使出浑身的力气,朝天怒吼。 “苏尼特的勇士们,冲过去,越过小黄河,就能回到阿母的怀抱,冲啊......” 迎着蜂拥而来的奈曼部骑兵,多雷压住内心的畏惧,勇敢的向前冲去。在其他人争相逃命时,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勇士,对抗着一切的不公。 悍不畏死的多雷,发出了九死一生的反冲锋,看到他冲锋的身影,许多苏尼特人脑袋发懵,血气上涌,也跟着疯子一般冲了上去。 战争,永远是属于男人的,因为当军阵、计谋失去作用时,最终能决定胜负的就是男儿之间的血性。 这一刻的多雷是残忍的,也是勇猛的,他的一言一行,给苏尼特人注入了为数不多的勇气。 ....... 苏尼特人突然间发起了反冲锋,虽然没能对拐子马造成太大的杀伤,却让拐子马的攻势受挫,推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多雷带着人与拐子马进行了一场混战,哪怕付出两倍的伤亡,也死缠着对方,不让拐子马撤出去。 一旦让拐子马重新组织起新一轮的进攻,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脱不花没有跟着多雷加入混战,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多雷凶多吉少了。自己必须想办法带更多的人逃回草原,否则,多雷就白死了。 这一刻,脱不花对多雷充满了钦佩。 “向左面迂回,从小黄河西面绕过去,跟我冲!” 脱不花神情冷肃,深深的忘了一眼那些陷入苦战的人。厮杀的人太多了,已经看不到多雷的身影。 余下的苏尼特人自觉地聚拢起来,随着脱不花朝左侧杀去。如今大部分敌兵已经被多雷所部吸引过去,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苏尼特人如此果断的想左侧突围,也着实让人惊诧不已。 刘国能神情严肃的凝视着整个战场,嘴角微微上扬,冷声道:“断臂求生么?够果断,不过,要真让你们这样轻易逃过去,那我们多日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钢刀出鞘,刘国能跟奥尔格打个招呼,催动战马,朝着西面奔去。几乎在同一时刻,李万庆张弓搭箭,一支特制的羽箭拖着红色光芒飞向天空。 ....... 脱不花带着人拼命地向西北方向逃窜,只要越过小黄河,那时天地任我驰骋,谁能耐我何? 忽然,最前方的人停了下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勒住马。 片刻之后,脱不花也勒住马,一张刚毅的脸阴沉可怖。看着眼前宽约两丈的小河,脑袋里一串的问号。 为什么这里多了一条小河?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 这一刻,脱不花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怎么回事儿?前边不是小黄河?” 一个熟悉当地地形的苏尼特人苦涩的说道:“再往前十里地,应该就是小黄河了,这条路以前走过不下百次,绝对错不了的。” “既然没走错路,那这里为什么多了一条河?” “这.....” “其实以前这里本来就有一条河的,听族里的老人说,好像叫流沙河。只是几十年前,为了取水方便,直接断了流沙河水流,另挖了一条河,也就是现在的小黄河。这地方雨水不充沛,渐渐地流沙河就干涸了,时间一久,大多数人只知道这里有一条沟子,却不知道此处曾叫流沙河!” 第104章我放你离开 第104章我放你离开 “流沙河?”脱不花喃喃自语,本已经干涸的古老河流,突然有了水,还水量充沛,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果然,没有等待太久,河对面多了许多人,这些人几乎人人拉紧长弓,箭矢泛着丝丝寒芒。 一条小小的流沙河,算不了什么,可一旦涉水一半,对面的人放箭,那会是什么下场? 脱不花的脸色从狰狞到彷徨,从铁青到惨白。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原来都是徒劳。 ...... 在另一片战场上,多雷豁出性命,维持着巴彦汗之子的最后的尊严,可最终迎接他的不过是毁灭。 当李嘉盛和黑云龙的兵马赶到后,奥尔格也发起了总攻,双方夹击之下,多雷所部很快便被剿灭殆尽,多雷本人也被奥尔格一枪挑落马下,成了俘虏。 剿灭多雷残部之后,大军想西北方向追去,很快便来到了流沙河一带。 奥尔格、黑云龙等人的到来,几乎宣判了脱不花北逃计划的失败。 前有流沙河与箭矢拦截,后有大量追兵,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才是真正的绝境。 李嘉盛并没有立刻发兵进攻,双方陈兵流沙河一带,相互对峙。在这种情况下,奥尔格之身前往敌营,见到了一脸颓败的脱不花。 奥尔格与脱不花也是老相识了,如果忽略掉各自的阵营和立场,二人还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没有毡房,更没有羊肉与马奶酒,有的只是秋风萧瑟,流水悲凉。 “脱不花,投降吧,你做了该做的事情,不愧是草原上的汉子。现在,该为自己的族人考虑了。之前公主就交代过,只要你肯降,你和你的部落就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脱不花有些心动,可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我曾经带人追杀过公主,还差点害死她。”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你也不过是执行巴彦汗的命令,公主已经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奥尔格伸手按住了脱不花的肩膀,诚恳而急切的劝着,“脱不花,不要再犹豫了,你要知道,我只能为你争取到一丁点时间。” “奥尔格,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为什么流沙河突然有了水?” “因为在此之前,铁守备就命人暗中潜伏在小黄河南端。小黄河水位高,只要挖开口子,河水就会自动向南蔓延,沿着以前的水沟灌进古老的流沙河。” “这样么?” 脱不花慢慢闭上了眼睛,明明只是片刻的功夫,可是在他的心似乎挣扎了无数的岁月。 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流沙河畔,脱不花率领一万两千余名苏尼特败兵向明军投降。 至此,这场延续了百年的部落战争,也终将画上句号。此时,许多人都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多雷与脱不花这场大败,折损了苏尼特部八成的即战力,从此以后,苏尼特部再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了。更重要的是,随着脱不花的投降,奈曼部十几个小部落也会脱离巴彦汗的统治。 相比之下,阿琪格为首的南奈曼部实力迅速膨胀起来。恐怕过不了多久,阿琪格率领的南奈曼部就会成为瀚海大草原真正的主人。 巴图挡不住阿琪格的,阿琪格终将一统奈曼部,进而掌控整个瀚海大草原。 ...... 多雷被俘虏,脱不花带着人投降,不仅巴彦汗没想到,就连巴图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在巴图的计划里,只要多雷跟阿琪格死掐,最后双方一定会伤亡惨重,那时,他巴图再带兵北上,威逼苏尼特本部,定然是旗开得胜,同时还能压阿琪格一头,迅速树立威望。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苏尼特人会败得这么惨,阿琪格不仅没损失多少人,还平白得了脱不花这名大将。 实力大涨的阿琪格一定会报复的,她定然不会看着奈曼部一直一分为二的,到那时,他巴图该怎么办? 这一刻,巴图陷入了沉思中。 ...... 张北城,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众人推杯换盏,闹得不亦乐乎。 与北奈曼部不同,此时的张北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之中,从守备到贩夫走卒,都在为这场胜利开心庆祝。 阿琪格跟黑云龙等人喝了一会儿,便借口不胜酒力,带着人回到了月亮宫。 一间阴暗潮湿的柴房里,关着一名身形狼狈的蒙古汉子。门开了,阿琪格慢慢走进来。 “阿琪格,嘿嘿,你有本事杀了我,你这样关着老子,是想折磨我么?” “不”阿琪格蹲下身,手中握着一把弯刀,美丽的脸颊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我不会折磨你的。” 多雷有些错愕,眉头皱起,咧嘴冷笑起来,“嘿,老子杀了拔汗烈,还把他的脑袋顶在旗杆上。” “是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会折磨你,而且,我还会放你离开,你信么?”阿琪格的笑容越来越诡异,渐渐地,多雷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多雷变得紧张起来,“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放你离开啊!” 阿琪格纤手微微一挑,便割断了多雷手上的绳子。 看着活动自如的双手,多雷恍若梦中,而此时阿琪格已经笑着退到门外,“多雷,我说过,会放你离开,你现在可以滚了。” “你真的要放我走?为什么?” “不要问那么多,你现在不走,一会儿本公主改了主意,你可就走不了了。” 多雷凝着眉头,心里满是怀疑。可转念一想,万一这娘们真的发病,放自己离开呢?就算这娘们撒谎耍人玩,到时候也不过是被重新锁起来。 想通之后,多雷走到屋外,转头看了一眼阿琪格。 “阿琪格,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老子可不会怕你,咱们玩到底。” 多雷大踏步走出院子,然后走出月亮宫,直到走出张北城之后,依旧没看到身后有一个追兵。 继续向前走,当明月高悬,星辰满布,空旷的原野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阿琪格真把我放了? 多雷想不通,无论怎样,似乎都找不到阿琪格大发慈悲的理由。想不通,不如不想,确定自己安全之后,多雷突然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世上,谁不怕死呢?那些豁出性命去拼的人,也不过是给自己拼一条活路罢了。 多雷一路独行,踏上前途茫茫的归途。 ...... 第105章伤心的多雷 第105章伤心的多雷 张北城,月亮宫。 铁墨端着一杯酒,遥望着灿烂的星河,一颗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余尾,朝着未知的地方坠落。 阿琪格坐在桌前,双手拖着香腮。 “阿琪格,你还真把多雷放了?” “为什么不能放?如今的多雷,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条丧家犬,随时都能抓起来。只是,直接杀了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有时候,活着比死更让人痛苦。” 铁墨无法评价阿琪格是否是做错了,或许,这么做很残忍吧,但多雷杀了阿琪格的亲哥哥拔汗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 当黎明的阳光重新洒遍瀚海草原,一个狼狈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河边,他满身泥泞,眼中充满了疲惫。 眼前的小黄河不在奔涌如潮,大量的河水分流到流沙河之后,小黄河浅了许多。多雷直接跳进河水中,用冰凉的水洗着脸,也好让自己恢复一丝清明。 直到现在,依旧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真的离开张北城了,身后也毫无追兵。只是,欣喜过后,心中却怅然若失。 眼前的小黄河,一片空旷,四野青草低垂,大地唯有秋风卷过。原本这里应该是已经是苏尼特部落的地盘了,可此时空气中闻到的只有失败后的苦涩。 元气大伤的苏尼特部,还挡得住铁墨和阿琪格的联军么?也许不久之后,阿琪格就会挥兵越过小黄河,征讨苏尼特部。 千百年来,草原一直这样。各部落互相征伐,强者为尊,弱者臣服,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苏尼特部会成为弱者一方。 血脉?黄金家族后裔,孛儿只斤氏子孙? 黄金家族的后裔太多了,只有那个能统一察哈尔部的人才是真正的成吉思汗子孙。 曾经,多雷有着狂野的梦想,可所有的梦想都被那一刀毁灭了。阿琪格,多么想杀了这个女人啊,可为什么长生天总是眷顾她呢? 趟过河水,一路向北,走过十里草原,竟然没碰到一个活物。 多雷坚持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当视野内出现第一只绵羊时,他咧开嘴,勉强的笑了出来。 终于回到家了,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追上了。 看到有人朝这里走来,多雷脸带微笑,眼前却是一阵虚幻,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再醒来时,躺在一座毡房里,跟牧民讨了一些吃喝,多雷便重新踏上了回家之路。这一次,速度快了许多,天近傍晚,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部落。 踏进部落那一刻,可以清楚到那些人心中的惊异,甚至有些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着嘲讽又有一丝同情与可怜,这让多雷很不舒服。 “老子活着回来了,你们不应该高兴么?”敏感的多雷脸色一寒,扫视着周围的人。 一名士兵施了一礼,转身往回走去,“我这就去通知可汗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多雷越过那名士兵,大踏步朝着最中间那座挂着米黄色旗帜的牙帐走去,那名苏尼特士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等着多雷走远后,有人摇头叹了口气,“哎,多雷怎么活着回来了?这下要出事儿了啊,难道长生天要亡我苏尼特部么?” 多雷听不到那些人的话,他加快脚步走向牙帐,他心里有许多话要跟父亲巴彦汗说。在张北城,他亲眼看到了那支盘踞在张北的汉人兵马有多难缠,为了保住苏尼特部,只能在那避锋芒,往北退却,让出栖息两百年的瀚海大草原。 来到牙帐前,多雷发现竟然没人守着牙帐。也没多想,伸手想掀开门帘,此时帐中传出一阵让人心动的喘息声,多雷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多么熟悉的呻吟声,曾经何时,这个声音让自己心情愉悦。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人玉奴。 多雷听错任何人的声音,也不会听错玉奴的,对这个曾经日夜欢好的女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听着那熟悉的呻吟声,多雷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如纸,可是嘴角却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左手慢慢捂着胸口,右手攥成了拳头。 刹那间,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自己成了长生天遗弃的孤儿。 草原上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父亲继承儿子的女人,儿子纳了父亲的女人,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是,那也该对方死后一个月吧。 可是他多雷死了么?就算死了,那是不是也该一个月后再做这些事儿?呵呵,你们太急了啊。 父汗、玉奴,你们为何要如此对我?想起以前对玉奴种种的好,再想起此时的佳人就在父亲的床上婉转承欢,多雷觉得心已经碎掉了。 父汗,我知道自己不再是真正的男人,不能人道,可我骨子里依旧还是个男人,你是不是该为我保留最后一点男人的尊严? 你没有啊,你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多雷心痛欲死,眼中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心到死则无泪,恨到死便无生! 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就为了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丢掉最后一丝尊严的?真的恨啊,自己在张北豁出性命,维持着最后一丝草原勇士的尊严,可是在苏尼特牙帐里,父汗却亲手毁掉了他多雷那一丝可怜的尊严。 终于有些明白阿琪格为什么要那么仁慈了,她哪里是仁慈,她是要看着他多雷生不如死啊。 长吸一口气,多雷的笑容变得阴鸷可怖,他猛地掀开门帘,大踏步闯了进去。放下门帘时,顺手拿起了挂在门边的强弓。 多雷熟悉牙帐里的一切,哪里放着刀枪,哪里放着长弓,哪里堆着衣服,哪里放着烛台。 帐中灯光晕黄,榻上一对男女正是要紧时刻,只感觉到有人进来,却没有看清来人的长相。巴彦汗不耐烦的弓着背,怒骂一声,“谁?本汗不是让你们滚么?你们竟然还敢打扰本汗.....” 巴彦汗还想再骂两声,此时身下的玉奴已经失声叫了起来,“可汗.....是多雷台吉.....他回来.....” 第106章牙帐弑父 第106章牙帐弑父 一缕寒芒飞过,阻止了玉奴接下来的话。一枝羽箭插在脖子上,从左侧直接射了个对穿,可见射箭之人下手有多重。 触手满是温热的鲜血,抬起手,巴彦汗愣住了。直到此时,他才有心思仔细观察一下不速之客的相貌。 “多.....多雷......你没死......” 多雷咧开嘴,不知何时,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是咬破了嘴唇么?可为什么感觉不到疼? “父汗,孩儿活着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失望?你的太监儿子活着回来了,嘿嘿.....嘿嘿.....” 巴彦汗眉头深蹙,慢慢站起身,他裹上毯子,一点点往后退去,“多雷,你能活着回来,父汗自然高兴。你放下手里的弓箭,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说什么呢?说说你是怎么趁着孩儿在前方拼命,你在后边占有玉奴的?嘿,我突然想明白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让我活着回来吧.....” 多雷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啊,一个不能人道的台吉,最好的结果就是死在战场上了,对你对我来说都是好事儿。其实,父汗啊,孩儿也是这么想的,与其痛苦的活着,让黄金家族蒙羞,不如战死沙场。可.....可你不该啊......你为什么要急着动玉奴......” “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你是我的父汗啊......你为什么一点尊严都没给我留?” “你永远不会懂,当孩儿回来之后,那些人讥讽嘲笑的眼神,他们在笑话孩儿......” 多雷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充满疯狂,他张弓搭箭,一步步逼近巴彦汗,“父汗,你告诉孩儿,我该怎么办?早知如此,我就该死在张北......不,我为什么要死在张北?我若死了,岂不真成了别人眼中的蠢材了?” 看着多雷变得越来越疯狂,巴彦汗眼中也闪过一丝慌乱,他抬起手怒声道:“放下弓箭!” 弓箭对准巴彦汗,多雷变得疯狂而坚定,“父汗,我只想问一句,在你的心里,你是否以我为荣?” “我......我......是的,我以你为荣......” 多雷摇摇头,眼神变得痛苦不堪,“不,父汗,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鄙夷和欺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哈哈......哈哈......” “可惜,父汗,我是你的儿子啊,一辈子都是,下辈子还是!” 咔嚓一声,近在咫尺的羽箭终于飞了出去,太近了,也太快了,巴彦汗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疼,整个人往后倒去。 捂着伤口,巴彦汗终于慌了,“你住手......快来人啊.....多雷,你这个畜生,本汗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就是本汗的耻辱......” “哈哈,父汗,你终于说实话了啊!可惜,我就是你的儿子,你的亲儿子!” 说罢,又是一箭! “我叫多雷,巴彦汗唯一的儿子!” 当第三箭射出去以后,巴彦汗已经被钉死在矮桌旁。看着眼前熟悉的父亲,多雷的手剧烈抖动起来,手里的长弓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当人们闯进牙帐时,看到的是两具尸体,还有一个神情呆滞的多雷。 懵了,彻底懵了。许多人料到会起冲突,却没想到多雷会这么狠,竟然于牙帐之中弑父。 如果多雷是个正常的男人,那么一切都好说,老汗王已死,扶多雷上位便是。草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父子相残,兄弟逾墙,并不是多么可耻的事情,只要你最后能胜利。 可惜,多雷是个太监! 没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多雷走向巴彦汗。多雷硬生生拔出一枝羽箭,然后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多雷也死了,死于自杀! 你们都死了,苏尼特部该怎么办?重选汗王?若是汗王这么容易选,那就不是问题了。 苏尼特部除了多雷、脱不花,剩下的还有四名强势的头领,可这四个人谁也不服谁,怎么选汗王?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苏尼特部发生了一场火拼,几名头领为了争夺可汗之位,大打出手,一场混战之下,牙帐被毁,死伤惨重。这场乱战,最先死的便是巴彦汗的小妾曼莉朵拉,因为曼莉朵拉怀了身孕。 ....... 苏尼特部大乱,最开心的莫过于临近瀚海大草原的漠北喀尔喀部阿巴岱汗。 阿坝带觊觎瀚海大草原已久,却少有下手机会。如今苏尼特部内讧,奈曼部一分为二,他看到了南下的好机会。 但是,阿巴岱汗不熟悉漠南的情况,他急需一个盟友,替他开辟出一条南下之路。几乎毫无意外,阿巴岱汗找到了巴图。 苏尼特部已经不足为虑,阿琪格势大,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巴图。所以,巴图为了自保,只是稍作思考,便答应了阿巴岱汗的结盟。 崇祯元年秋,铁墨与阿琪格分兵两路离开张北,一路越过小黄河,直插苏尼特部,另一路直扑北奈曼部所在的地盘。 有道是趁你病要你命,铁墨和阿琪格可没想到把多雷放回去,会收到这样的效果,如今苏尼特部一盘散沙,这个时候要是还按兵不动,那可就成大傻子了。 巴图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刚跟阿巴岱汗达成约定,汉人就有了动作。 娘的,这是我们草原蒙古内部事务,你一个汉人这么积极做什么? 巴图只能派人催促阿巴岱汗赶紧出兵漠南,自己组织起兵马去应战阿琪格。 早在之前,大家就明白奈曼部不可能一直分裂下去的,早晚有一天会有人重新统一奈曼部,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阿琪格仿佛换了一个人。离开时神情抑郁,仿佛天要塌了,归来时,神采奕奕,战意熊熊。 巴图不想打,可不得不打,奈曼部重新合并,其他人或许没什么影响,可是他把图却一定会倒霉。阿琪格和奥尔格一定会让他巴图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一场仗,其实从一开始结局就注定了。 阿琪格的南奈曼部势头越来越盛,众人全看在眼里,可是巴图呢,这段时间几乎毫无作为。渐渐地,有些人已经对巴图失望透顶。 虽然在列阵,可许多人并不想真的自相残杀,所以,奥尔格率兵压上来之后,巴图所部只能堪堪招架,节节败退。 巴图想到了逃,先逃走,待喀尔喀部阿巴岱汗入主漠南之后,他把图依旧可以呼风唤雨。 可是,远方一声号角,打破了巴图所有的美梦。 第107章美人计 第107章美人计 马蹄声如雷,一支铁甲骑兵,踏着流云而来。银光灿灿的铁索,还有那整齐的咆哮。 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拐子马出现了,他们从后方杀来...... 巴图绝望了,这个时候,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汉人带着人越过小黄河,并没有进攻苏尼特部,而是绕道北边从后方杀了过来,与阿琪格形成了夹击之势。 按照常理,铁墨这样做,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这个时候,只要苏尼特部集结兵力,从后边狠狠地来上这么一下,这支孤军深入的汉人兵马就完蛋了。 可惜,苏尼特人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汉人的事情? 失算!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一开始,自己什么都不想,直接带着人向北撤,哪还有这么多麻烦? 可转念一想,若是打都不打,直接后撤,也不会甘心啊。 巴图惨然一笑,当结局已经注定,反而没那么多压力了。但是,其他人与巴图却不是一个想法,很多人已经萌生了投降的心思。 当拐子马杀到前方后,有几名头领下令所部向左右散开,退出了战场。至此,这场战事也进入了尾声。 各部离心离德之后,巴图的死党根本挡不住阿琪格和铁墨的两面夹攻,历经一个时辰,除了一部分人选择弃械投降外,其余人全部被斩杀。 对于巴图,阿琪格没有任何的同情。当初,最困难的时候,就是把图伸出一脚,狠狠地给了她一下。若不是铁墨的张北城保留了一部分基业,恐怕这一下,她阿琪格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打垮巴图之后,阿琪格重新掌握了奈曼部大权,不过张北城兵马却停在瀚海草原中部,并没有急着进攻苏尼特部。 ...... 巴彦汗被杀,多雷自杀,脱不花反叛。如今的苏尼特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大大小小的头领,都觉得自己有资格夺取可汗之位。 连日来,苏尼特各部互相征伐,渐渐有三个人开始崭露头角。 这三人便是猜卡、达日勒、乌丝图玛,他们三个几乎代表了苏尼特部现有的三股势力。或许是因为互相忌惮的原因,这三股势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局面。 三个人谁也不敢率先攻击一方,生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个人互相角力,相互威胁,这种诡异微妙的平衡,似乎随时都能被打破,可又似乎非常牢固。 乌丝图玛乃是孛儿只斤氏子孙,巴彦汗的亲侄子。巴彦汗和多雷已死,怀有身孕的曼莉朵拉也死于乱军之中。按常理,最应该继承汗位的而应该是他乌丝图玛才对。 可事情发展完全超乎了预料,曼莉朵拉被杀,倒是少了许多麻烦,可随之而来的麻烦也让乌丝图玛很头疼。 那些人居然把曼莉朵拉的死甩到了他的头上!最可恨的是,还有人信了。 曼莉朵拉这件事儿,搞得乌丝图玛很被动,猜卡那个混蛋还趁乱占了西边的几个部落,达日勒这个狗东西更是以巴彦汗外甥的身份,招揽人心。 乌丝图玛很生气,恨不得弄死达日勒个家伙,可理智告诉自己,想要当上可汗,还得争取达日勒的支持。 乌丝图玛与多雷、达日勒从小长到大,深知达日勒的为人。达日勒这家伙为人很贪,但对权力的野心并不大,只要拿出足够好的筹码,说多达日勒倒过来,应该很有希望。 可是思来想去,真正拿得出手的东西却不多。渐渐地,想到了什么,乌丝图玛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眼中露出一丝不舍。 手里倒是有一个筹码,相信达日勒一定会动心的,可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啊。 达日勒从小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好色如命,见了漂亮女人走不动道。恰巧,手里就握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想到那个女人,乌丝图玛烦闷的心情就觉得好了一些。 那天,巴彦汗被杀,多雷紧接着自杀,一片大乱。乌丝图玛记得多雷那里藏了许多好东西,便急匆匆去了多雷的地盘,在那里,见到了那个女人。 乌丝图玛敢向长生天发誓,此生至今为止,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她的皮肤就像高山上的白雪,晶莹剔透,那娇颜宛若天际流云,如梦似幻,美的有些不真实。 那时,她就安静地坐在毡房里,手捧一本薄书,周身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质,让人不敢侵犯。 到现在,乌丝图玛依旧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虽然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部落,却没有侵犯她一丝一毫,因为舍不得。 可现在,为了得到可汗之位,却动了将这个女人送给达日勒的念头。 ...... 在瀚海大草原西边,有一座丘陵,蒙古人称之为独山。 独山地势不高,青石林立,向南不远,便是狼山与阴山。独山立在西边,每到傍晚,便被余晖笼罩,就像置于红色火焰之中。 大多数蒙古人都很讨厌红色,认为是一种不祥之兆,所以,蒙古人都不愿意靠近独山,哪怕是放牧,也在十里之遥的地方。 在苏尼特部打乱之后不久,便有一支兵马悄悄地潜藏在此处,暗中做了不少事情。 又是夕阳沉落的时候,一名身形邋遢的中年男子躺在石面上,不时地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看上一眼。 “这是什么恼人的规矩?出任务就不能喝酒,简直要熬死人!” 钻地鼠对铁墨定下的这条规矩,可是颇有微词。自从领着后卫营来到独山后,便一口酒都没喝过了,这让他这个嗜酒如命的人难过至极。 早知道,就不该当这个劳什子的后卫营统制,身为统制,还要以身作则。 潜入独山,并没有特定的任务,但不意味着可以什么都不做。钻地鼠是个聪明人,铁墨把后卫营派过来,就是想让苏尼特部进一步内耗。 所以,钻地鼠也没闲着,这段时间到处挑火,引的苏尼特部到处乱战。可是这两天那几方势力突然偃旗息鼓,搞得钻地鼠也没机会弄幺蛾子了。 看着眼前的酒葫芦,吸吸鼻子,算是过过酒瘾。 第108章挑起兵戈 第108章挑起兵戈 听到有脚步声响起,钻地鼠腾地一下坐起身,对着来人招了招手,“这呢,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嘿,沙统制,不瞒你说,还真发现点古怪的事儿。刚刚有蒙古兄弟探查,乌丝图玛的人护着一辆马车离开了牙帐,看那些人的架势,马车里的人似乎很重要。” “马车?”沙雕忍不住挠了挠头,脸露疑惑。蒙古人出门要么两条腿,要么骑马,很少坐马车的。 坐在马车里,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 “查没查出马车里做着的是什么人?” “没有,沙统制,咱们到底动不动手?估计再过半个时辰,车队就会靠近独山,要尽快做决定才行!” 沙雕想了想,一拍石面,轻松地跳到地上,“告诉兄弟们,准备动手,管他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呢,先动手再说。搞不好,里边坐着的就是乌丝图玛本人呢。” 若是把乌丝图玛宰掉,剩下的猜卡和达日勒为了争夺乌丝图玛的势力,还能忍住不动手? 独山脚下,沙雕带着人隐藏在低矮的秋林之中,树叶随风而落,发出沙沙声。 果然,没多久,一支马队慢慢出现在视野之内。仔细数了数车队附近的人,约有三十余人护卫。 沙雕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辆马车,三十多个人保护,那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重要,说不准,这次要捞一条大鱼了。 “动手,速战速决!” 一声令下,沙雕拖着长刀,如猎豹一般向前窜去。此时车队已经进入桦树林,离着藏身之地非常近,十丈距离,也就是转眼间的事情罢了。 事发突然,马车附近的蒙古卫兵还有些愣神。 沙雕挥舞长刀,抬手将一名蒙古卫兵砍倒在地,而此时,埋伏已久的弓箭手也开始放箭,顷刻间,三十多名蒙古卫兵死伤十几人。 面对突然而至的变故,领头的百夫长让剩下的集中到马车旁边,做着最后的抵抗。 “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去,百夫长怒吼出声。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厮杀。 终于,桦树林恢复了平静,可自始至终,马车里的人都没出来看上一眼。 沙雕纳闷不已,马车里坐着的是个死人么? 当掀开车帘后,沙雕双眼一眯,整个人突然有些恍惚。 好一个美丽的女子。 虽一身灰衣,却掩不住一身贵气,双手交叠,放于小腹,身姿婀娜,丰润却不臃肿。那张脸,宛若雪山芝兰,婉约动人,却不忍亵渎。 为何会是一位美丽脱俗的女人?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辆马车里?” “我是乌丝图玛送给达日勒的礼物!” 女子声音清润悦耳,神态自然,不见一丝慌乱。 沙雕暗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达日勒好色如命,见到眼前的女子,恐怕多半会答应乌丝图玛的条件了。不过,乌丝图玛也真够舍得的,这么美丽的女子都忍心送给达日勒。 “你们是汉人?” 女子轻声一句,却让沙雕变得紧张起来。 要知道,后卫营现在可都是蒙古人装扮,说的也都是蒙古话。 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子,虽然不知她具体身份,但此女绝不简单。 “将马车带走,送到张北去。” 马车缓缓调转方向,女子重新坐回去,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多问。 等马车走远,沙雕纳闷不已的挠起了头。 她到底是谁?为何以前瀚海大草原从未有过这个女人的踪影? ...... 乌丝图玛愤怒的咆哮着,他挥舞着手里的弯刀,砍翻了屋中的一切。 她,被人劫走了,最可恨的是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如果自己没动那些心思,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扮作车队的人,袭击了达日勒的牙帐,虽然达日勒没受伤,却认定了人是他乌丝图玛派去的。 是什么人?抢走了她,还要借机给他乌丝图玛挖坑。 此时,乌丝图玛就算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女人不见了,护送的人也不见了,怎么解释,达日勒也不信啊。 一声急报,让乌丝图玛有种屋漏偏风连阴雨的感觉。 “报,猜卡领兵过了独山,已在独山以北扎营。” 乌丝图玛不禁大骂出声,“猜卡,你个野狼生下的杂种,是想落井下石么?” 猜卡是看他跟达日勒闹崩了,这才领着人杀过来凑热闹吧,嘿,打得好主意。 猜卡领兵前来,此战不可避免,这仗一打起来,最先完蛋的肯定是他乌丝图玛。惹怒了达日勒,还跟猜卡是仇家,这可真有些让人挠头了。 乌丝图玛还没想好怎么办,便又是一个噩耗传来。 达日勒突然在北边动手,与猜卡从两个方向对乌丝图玛发动了进攻。 完了,达日勒和猜卡一定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事实上,还真让乌丝图玛猜对了,猜卡将自己的亲女儿许给了达日勒,二人现在已经成了“一家人”。 乌丝图玛本就不是什么豪杰,能力也是稀松平常,面对两方势力的夹攻,他除了气恼大怒,根本想不出半点好主意来。 不过,乌丝图玛缺点多多,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遇事不决就拼命。 想不出好主意,那就拼了,老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次日,乌丝图玛组织起所有战力,集中兵力强攻达日勒一方,打得达日勒几乎吐血。 乌丝图玛也算是错有错招,达日勒和猜卡虽然联姻结盟,但双方也都是各怀鬼胎。乌丝图玛跟达日勒拼命,猜卡暗中偷笑还来不及呢,自然不会真的派兵驰援。 达日勒也没指望那份脆弱的盟约,一怒之下,且战且退,直接把猜卡的人留下来独自面对乌丝图玛。 这下,三方势力又恢复了以前那种诡异的局面,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猜卡觉得该撤退的时候,一支兵马从独山杀出,直插后方。猜卡的人一直留意着乌丝图玛,根本没防备敌人会从独山冲出来。 猜卡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猜卡不好受,有一个人比猜卡还不好受。 本来赶走了达日勒,应该高兴一下的,可当乌丝图玛带兵东撤没多久,赢面就撞上了一支兵马,对方打着鲜明的旗帜,领兵之人赫然是脱不花。 一支毫无防备疲兵,碰上如狼似虎的强兵,后果可想而知。 第109章5彩哈达 第109章五彩哈达 乌丝图玛坚持了不到一刻钟,便被脱不花的骑兵冲垮,无奈之下,只能领着人往西边撤。 就这样,乌丝图玛的溃兵撞上了猜卡的乱兵。 猜卡想不通乌丝图玛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打过来,可他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只能让人迎敌。 转眼间,乌丝图玛的人就跟猜卡的兵马打了起来,乌丝图玛恨不得一锤子锤死猜卡。 猜卡,你个王八蛋,你是没长眼睛么? 乌丝图玛想领着兵后撤,可后边追兵更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猜卡的人杀吧? 一边勉强撑着,一边让人去通知猜卡。 得到消息后的猜卡,想都没想,赶紧收兵,可此时,双方已经是伤亡惨重。 面对着脱不花的大军,猜卡哪还顾得上乌丝图玛的死活,带着自己的人,趁着脱不花还没杀过来,果断向西北方向逃窜。 猜卡能逃,乌丝图玛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除了少数人逃过独山,大部分人被沙雕带兵拦在了独山附近。 鏖战一个时辰,乌丝图玛被脱不花一刀砍落马下,麾下兵马大多选择了投降。 乌丝图玛被杀,另一边的达日勒也没讨到好,在乌里河畔碰上了铁墨率领的步兵方阵。 不过达日勒比乌丝图玛识时务,一看情形不对,果断带着人下马投降,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至此,苏尼特部大部分已经落入铁墨手中,唯有猜卡还带着一点人在瀚海草原西北角苟延残喘。 ...... 瀚海大草原,莫斯那牙帐。 今日奈曼部旌旗蔽日,喜气洋洋。一道道彩色绸带迎风飞舞,远处宽阔的场地上,许多蒙古男女载歌载舞。 这一天张北城势力的主要人员几乎全部来到了莫斯那牙帐,常闵月、曹胜宇为首的十几家晋商,奥尔格、巴烈、脱不花为首的蒙古人,剩下的便是周定山、石虎、刘国能、阮三狗等人。 半年时间,铁墨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如今他铁某人已经成为张家口一带不可小觑的势力。 随着一次次胜利,一次次收获,铁墨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如今,无论是周定山还是曹胜宇,再没人怀疑铁墨的能力,可以说铁墨精心打造的这股利益团体,变得越来越团结。 同样,铁墨也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没有常家、曹家等几家晋商的帮助,他铁某人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无法在这么短时间里折腾出如此大的基业。 自己取得成功的时候,也不得不为大明朝捏一把汗。 自己都能把晋商绑到自己的站车上,共同进退,为什么朱由检就不能?朱由检身为皇帝,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偏偏太过理想化,搞什么清缴阉党。 今天众人集聚莫斯那牙帐,除了庆祝胜利,分享果实外,就是见证一个重要的仪式。 午时,临时搭建的红色高台上燃起了火焰,一时间烽烟滚滚,乐声奏起,载歌载舞的男女变得更加欢乐。 奈曼部族老阿坤拄着拐杖慢慢走上高台,当他站在中央时,整个部落变得安静起来。乐声骤停,铁墨与阿琪格一同走出牙帐,朝着高台走去。 今日铁墨有些不同,他穿着一身具有蒙古特色的蓝袍,头上戴了一顶代表着蒙古贵族的帽子。 走上高台后,躬身弯腰,阿坤则伸手按住铁墨的额头,仰望苍天,用蒙古话祷告了几句。 这时一名蒙古少女捧着一条哈达来到阿坤身旁,这条哈达与普通哈达大为不同。哈达乃丝绸梭织,质地柔软,依次布满了蓝白黄绿红五种颜色。 这种哈达,被称为五彩哈达,只有献给天神,亦或者部落亲近之人时,才会使用。 阿坤将柔软的哈达搭在铁墨脖子里,随后双手向着大地,微微鞠了一躬。 铁墨出声致谢,慢慢转过身,此时他的心早已不像面上这般平静。 简单很隆重的仪式,却代表着蒙古人认可了他铁某人的身份,更接受了他这位奈曼部金刀驸马。从此之后,可以尽收蒙古人之心,加以引导,为我所用。 举起手中的金刀,顷刻间,整个莫斯那牙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声。 “青狼王......” “青狼王......” 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铁墨心潮澎湃。 有了这些蒙古人的拥护,自己就可以真正的走出张家口,在这个乱世里完成自己的梦想。 我,来到这个时代! 便不会让大明王朝以卑微的方式崩塌,我将以鲜血铸就一个更加强大的未来。 欢呼声中,一名英姿勃发的女子眼神复杂的望着高台上的男人。这一刻,不仅仅是蒙古人接受了铁墨的身份,同样铁墨也认可了阿琪格的地位。 不知为何,当看到阿琪格紧紧地站在铁墨身边样子时,心中总有一丝失落油然而生。 ...... 战事终于告一段落,胜利也属于自己,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有很多。 奈曼部与苏尼特部的整合,瀚海大草原未来的规划,还有最重要的军队整编。 让蒙古人像大明边军一样做职业军人,一起训练,一起吃喝,本就有些难度,更何况奈曼部和苏尼特部之间还打了上百年的仗。 也就几天的时间,来自不同部落的人搅和在一起,大问题没出,小问题不断。 虽然都是些小问题,但要是不加以疏导,早晚会演变成大问题的。 莫斯那牙帐,军中重要人员集聚一堂,铁墨拿着沙雕送上来的消息记录,黑着脸发着牢骚。 “这才几天?你们自己瞧瞧,出了多少事儿?” 不怪铁墨生气,奈曼部和苏尼特部互相看不顺眼,让他们一起训练,冲突不断。最可恨的是,奥尔格和脱不花还都是护犊子的人。 “吵架的、嘲弄的,这些就不说,为了谁先喝第一碗水,有人能打起来,你们平时就这样带兵的?” 周定山、刘国能等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铁墨喷了一会儿,扭头对着周定山瞪起了眼睛。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哼,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 刘国能嘴角一抽,苦笑道:“铁守备,这事儿都是蒙古兄弟的内部事儿,我们也不好插手啊。” 第110章铁守备要报仇 第110章铁守备要报仇 “放屁,我让你们去帮着奥尔格完成整编,你们干嘛了?光站一边看热闹了?整编.....你们懂不懂什么是整编?奈曼部和苏尼特部需要整编,咱们的人也要跟蒙古兄弟打成一片,双方不能再抱有成见,你们......” 周定山举起手,顺嘴插了一句,“可蒙古兄弟跟我们没起冲突啊....” “呸,定山,你还有脸说!我看你是真没明白整编是什么意思,散了会,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出去跑二十里地,谁跑不完,不准吃饭!睡觉前都好好琢磨琢磨,给老子把整编的事情搞明白了!” 铁墨瞪着眼,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从明天开始,奥尔格管苏尼特部的人,脱不花管奈曼部的人,就这样,都散了吧!” 奥尔格和脱不花对视一眼,全都是一脸懵圈。 等着众人散去,阿琪格才拉了拉铁墨的袖子,轻声安抚道:“整编的事情要慢慢来,你不想想,你们汉人跟我们冲突不断,我们奈曼部又跟苏尼特部打了一百多年,这几股人凑在一起,哪是说整编就能整编的?” 阿琪格说的也是实情,可铁墨也有自己的苦衷。 如今大明朝千疮百孔,国内局势越来越乱,王嘉胤、吴延贵为首的乱党有南渡黄河的趋势,一旦乱党过黄河,中原一带必将生灵涂炭。 辽东方面,袁崇焕除了说了那句五年平辽的大话外,事实上没干多少大事,倒是在忙着内斗争权。眼下,袁崇焕跟毛文龙正暗中较劲儿呢。 对那位袁督师的能耐,铁墨是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这位袁督师也是不能容人的家伙,等他砍了毛文龙,皇太极就该放几挂鞭炮,带着人绕过宁锦防线,进攻京畿一带了。 这些事儿可都近在眼前呢,铁墨心里能不急么? 为大明朝,为辽东,这些都是虚的,单说为自己,那也得赶紧把这群乱糟糟的势力整合起来。 皇太极可是一位几百年才出一位的雄主,林丹汗可不是皇太极的对手,等林丹汗一完蛋,皇太极领兵西进,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铁某人。 “阿琪格,这些日子你就多费点心,整编的事情不能耽误。” “你就这么急?” “当然着急!” 铁墨心里很清楚,但无法对阿琪格明说。难道告诉阿琪格,明年这个时候,皇太极就要领兵攻打北京成了。 相信这话说出来,阿琪格一定会以为他铁某人疯了。 这年头,别说后金会入主中原灭了大明没人信,就说皇太极敢领兵打北京城也不会有几个人信。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要不是因为知道历史发生的事情,铁墨自己都不会信这事儿。因为这事儿听上去太玄了,有点天方夜谭的意思。 皇太极觉得宁锦防线难打,边绕过宁锦防线从蓟镇防区闯入,直扑顺天府,攻打北京城。这事儿乍听上去,觉得皇太极挺聪明的,可仔细一想,皇太极这简直是在赌命啊。 皇太极这种行为,乍一看像那么回事儿,实际上后患无穷。这个时候,如果辽东兵马趁着皇太极率兵进攻顺天府的机会,派关宁铁骑直扑后金老巢烧杀抢掠,然后再发兵各地兵马勤王,估计皇太极得赶紧夹着尾巴往老家逃窜,还敢在北京城附近打草谷,甚至还在北京城下打了一仗。 后金跟大明不一样,如果把大明比作一个成年人,那后金就只是一个刚落地的婴儿。把烧杀抢掠当成抽血,同样抽半斤血,大明顶多虚一阵,但后金就直接没命了。 后金可是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人努力,将女真各部强行捏合在一起的。一旦面临大祸,生存无望之下,女真人自己就为了谋生路,直接崩掉了。 皇太极可是一位雄杰,绕过宁锦防线,从蓟镇进攻的后患,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辽东苦寒之地,生存环境恶劣,为了拿到足够的物资和利益,树立威信,皇太极必须打一次草谷。皇太极没有办法,只能冒险,他就赌袁崇焕不敢放着顺天府不管,派兵进攻后金老巢。 事实上,皇太极赌赢了。不过,要是袁崇焕不把毛文龙这个土匪宰了,皇太极连赌的机会都没有。 毛文龙是什么玩意儿?那就是个活跃在海上的土匪,披着官皮两边吃好处的强盗。毛文龙可不会有那么多忌讳,只要你皇太极敢领着兵马离老家太远,毛文龙保准跑过去占便宜。 铁墨心里很清楚,毛文龙不能杀,哪怕毛文龙千错万错,至少有这支官方强盗在,对大明的好处更多。 可他铁墨阻挡得了袁督师?这会儿,在人家袁督师眼里,他铁墨算个屁? 愁啊! 一片愁绪中,金秋十月里,铁墨终于回到了张北城。 ...... 在张北,铁墨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现在苏尼特部以及奈曼部的麻烦基本解决,接下来该跟亢家算算账了。 铁墨是个记仇的人,他可没忘记当初是怎么灰溜溜离开张家口的。 亢振岱,咱们现在新账旧账一起算。 铁墨回到月亮宫以后,直接找来陈子龙和常闵月,下令派出人征收粮食。 如今张家口西北,可以说是铁墨的自留地,他一声令下,便有几十只征粮队派了出去。征粮队绝不独行,后边跟着二十多人的卫兵小队。 征粮队特别狠,只要是亢家一党的,恨不得把粮食全收走。不少人为了买地招流民开荒,可是耗费了不少家业,第一年收成本来就马马虎虎,现在征粮队要把多数粮食全收走,这怎么成? 真要让征粮队把粮食搬走,那岂不是赔的血本无归? 张北是人家铁守备的地盘,人家今年这样干,明年还可以继续,人家就是摆明了有所针对,你能怎么着? 无奈之下,好多人都把怨气发到了亢振岱身上。 这种情况下,就连亢家最亲密的盟友乔家也有点扛不住了。 乔流允最近可是窝火的很,不仅投在张北的钱血本无归,最近北地易货的商队也接连倒霉。先是商队遭马匪劫掠,接着乌尔格那边的蒙古人也给乔家商队下绊子。 这可只是诸事不顺,流年不利。 越想越气,乔流允牵着一匹马,匆匆忙忙回到了张家口。 第111章亢振岱的怒火 第111章亢振岱的怒火 张家口,亢家大院。 最近这段日子,亢振岱的心情可谓是糟糕透顶。亢家投到张北的财力物力血本无归不说,最重要的是亢家的威信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这两天开始有人对亢家的生意设限,以前跟亢家交好的张家口官员也有意无意的跟亢家疏远距离。亢振岱派人打听过,好像是张家口守备黑云龙的授意。 虽然张家口并非黑云龙的一言堂,但文武官员却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亢振岱心里很清楚,这一定是那个铁墨的意思,那家伙在彻底解决张北的麻烦后,开始报复亢家了。 亢振岱现在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少点顾忌,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铁墨,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了。 可那个时候,谁能想到铁墨会有这么大能量? 一年的时间,从一名小小的卫所兵,成长为一名作用张北城,主政瀚海大草原的枭雄,这成长速度真的是太惊人了。 时至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很明白,铁墨这个张北守备只是表面,他真正掌控的势力远比守备之职大得多。 以奈曼部金刀驸马的身份,收复奈曼部和苏尼特部,可以说现在瀚海大草原上除了铁墨,再无第二个声音。两个部落,加起来拥有两万多名能征善战的士兵。 要是铁墨愿意,他撇开宣府,都能把张北和瀚海草原经营的风生水起。 一年前,这个人还只是个小小的军户,在他亢振岱眼里,就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平时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铁墨的隐忍和头脑,真的是平生少见。 直到现在亢振岱才想明白一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铁墨为什么会放那些狠话。 犹记得去年鸿香馆内,铁某憨厚一笑,说了一句狠话。 “嘿嘿,二公子,你欺人太甚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宰了你!” 清楚的记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反应觉得很好笑,觉得只有一个白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天,其实已经做了准备,打算把铁墨那些人全部留在张家口,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可听了铁墨的狠话后,亢振岱突然不想让铁墨死那么快了。 该怎么说呢? 就像一个成年人,逗弄一条赖皮狗。直接弄死,多没意思啊。慢慢的逗弄,让那条狗生出无力感,最后跪地求饶,那样才有意思嘛。 铁墨,一个泥腿子军户,还想报复亢家,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让他活着吧,最后他会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然后被埋进土壤里的。 亢振岱觉得铁墨就是一条掌控在手里的病狗,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所以,存着戏弄的心思,放铁墨那些人离开了张家口。因为,从始至终,亢振岱都不觉得铁墨能威胁到亢家。 可,真的错了。 铁墨那天一定是故意说那番狠话的,他如果不说狠话刺激一下,活着离开张家口的可能性反而很小。 激将法么?并不高明,可就是上当了。 哪怕知道是激将法,又如何,去年的自己,从不认为铁墨能有今天的成就。 忆起往事,让亢振岱的心情更是糟糕。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麻烦的事情,铁墨不会就此停手的,黑云龙显然已经跟姓铁的达成了某种交易,有黑云龙帮忙,铁墨的势力很快就会渗透到张家口各处,更何况还有常家、曹家等几家晋商相助。 亢家,挡得住铁墨接下来的攻势么? 说实话,经过一连串的失败后,亢振岱已经没多少信心了。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下人传话,说是乔流允来访。 收拾好心情,亢振岱还是去客厅见了乔流允。乔流允跟其他晋商公子不同,乔家可是亢家最为重要的盟友,若是乔家跟亢家心生芥蒂,那亢家可就真的没法在张家口立足了。 “乔兄,今日匆忙而来,不知有何要事?”亢振岱拱手施了一礼,态度说不出的和善,再不复以前的傲慢。 看到对方如此放低身段,乔流允心中暗笑,你亢振岱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不过乔流允到底年龄大一些,处事更加圆滑,他决口没提张北的事情,而是对亢振岱说起乔家在乌尔格遇到的麻烦。 “二公子,如今我乔家商队到了乌尔格,可以说是麻烦不断,这一趟生意走完,不仅没赚,仔细一算,还亏出去不少。要是以后这条路被堵,我乔家可就完了。” 乔流允说的虽有些夸张,但也算事实。如今乔家的产业还远不比后世,主要集中在皮贸一行。而皮贸,就不可能不走乌尔格双泉海,如果只是在张家口或者张北买毛皮加工,利润可就大打折扣了。 亢振岱端着茶,眉头紧紧地锁着,心中存着一丝怒气,偏偏不敢发出来,脸色绷得很是难看。 乔流允似乎是在发牢骚,可实际上是在提条件。乔家因为跟着亢家,在张北亏得血本无归不说,现在核心生意也受到了威胁。这个时候,亢家要么补偿乔家的损失,要么想办法解决亢家的麻烦,否则,乔家就要另谋出路了。 “乔兄,相信小弟,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需过段时日,我们就能修复与哲布尊丹巴活佛的关系。你也知道,活佛建设乌尔格,我们亢家可是支持了不少资金的,活佛这点面子还是给我们的。” 乔流允心中暗笑,嘴角瞥了瞥,淡淡的笑道:“可活佛跟我们乔家可没多少交情,现在,很明显,活佛已经倒向铁墨了。” “乔兄,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亢振岱终于有点搂不住心中的火气了,语气变得阴沉了许多。 乔流允见到亢振岱的反应,眼中顿时生出一丝鄙夷。这个亢振岱,能力不怎么样,脾气倒是挺大的,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亢振岱生气,乔流允更生气。 大家互相结盟,是为了互帮互助互帮互利,有好处一起赚,风险一起担,这些都是应该的。 去年馒头山的事情,乔家折损不小,不也没说什么?今年张北的投资也是血本无归,乔家同样没多说什么。 可是,信任是有限度的,再好的盟友,也不代表可以不计任何得失。而且,乔流允一直都对一件事心存芥蒂。 第112章分化拉拢 第112章分化拉拢 当初亢家联系后金,与努尔哈赤父子倒卖军械,起初乔家可一点都不知情。等知道实情后,许多晋商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倒卖军械没关系,上贼船也没问题,可亢家不该瞒着乔家,那种强行被人绑上贼船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之前的种种,再加上现在一次次吃亏遇阻,乔流允觉得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跟亢家的关系了。 亢振岱语气阴森,乔流允却一点争执的心思都没有,他站起身,草草的拱了拱手,“二公子,看来咱们也没谈下去的必要了,乔某这就告辞。” 见乔流允转身离去,亢振岱就有些后悔了。可实在拉不下脸来说软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流允走远。 乔流允走出亢家大院,脸色瞬间寒了下来。回头望着那块熟悉的门匾,冷笑着摇了摇头。 亢家,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 乔家,当乔流允回来后,发现客厅里坐着两名客人,其中一人便是张家口守备黑云龙,在他旁边,则是一名身着蓝袍的年轻男子。 乔流允多看了几眼,很快就认了出来,这不是铁墨么? 他们两个怎么来了? 乔流允赶紧拱手道:“不知两位将军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无妨,我们也是临时决定来乔公子府上的,也没提前通知。更何况,你们家的茶水着实好喝,也谈不上怠慢!”黑云龙打趣两句,微微笑着。 乔流允告罪两句,在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对面两位熟悉又陌生的守备将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沉默片刻,还是铁墨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乔兄,铁某与云龙兄为何而来,想必你心中也明白吧?铁某是个直肠子,说话直来直去。” 乔流允心中有些想法,但还是决定先听听铁墨的说法,“铁守备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乔某洗耳恭听。” “那铁某可就说了啊”铁墨放下手中的茶,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乔家在张北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难道乔公子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这.....”乔流允表情尴尬,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北开荒,那可是实打实的财力人力,为了开荒,乔家前前后后扔进去近十万两白银,如今血本无归,能不心疼么? 可我说心疼,你能把地跟粮食还给我? 铁某抿嘴一笑,“看乔公子的表情,应该是心疼了。铁某这里有个提议,乔公子不妨考虑考虑。” “想必乔公子也知道,几个月前,常、曹几家便开始筹建多福号,如今张北、张家口以及乌尔格都有了分号。后续,打算在京城也置办分号,可眼下手里资金有限。众所周知,乔家在三晋之地,那可是排的上号的,不知乔公子有没有想法也参上一股?” 多福号的事情,乔流允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研究过多福号的经营模式。可以说,多福号借鉴以前的钱庄模式,但比钱庄更简单方便,一百抽一的比例,也不是太高,大大解决了商户异地运输金银的麻烦。 运输金银,需要雇人看着,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雇人,万一金银半路被人打劫,那可就啥都不剩了。 多福号的出现,就解决了这种麻烦,只需要付出一笔少量的资金,就能安全无忧的异地取钱,还是相当划算的。 乔流允本身就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多福号背后蕴藏的无限商机。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过上几年,多福号一定会利润暴涨,成为大明朝最有钱的行当。 不少晋商都有意入股多福号,不过那可是常、曹为首的几家晋商联合弄出来的金疙瘩,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染指?别人多入一股,常家、曹家就要少一点分红,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可以说,在三晋大地上,要说不缺钱,那头一个便是多福号。现在铁墨说多福号资金有限,这不是搞笑么? 乔流允心里很清楚,这是铁墨抛出来的一块肥肉。 心动,当然心动,可一旦加入多福号,就意味着跟亢家彻底决裂。亢家、乔家五十多年的联盟关系,不得不让乔流允心中犹豫。 乔流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可这是铁墨不急不慢的又说了一番话,彻底打破了乔流允心中的防线。 “乔兄,你觉得亢家与皇太极之间做的勾当,就真的隐秘到别人不知道么?不说别的,就咱们张家口一带,就不少人知道吧?朝廷现在不过问,那是无暇顾及,可总有一天会算算这笔账的,到时候乔兄和乔家如何自处?” 铁墨耸耸肩,有些嘲弄的笑道:“亦或者,乔兄觉得后金以后能入主中原,取我大明万里江山?如果这样的话,乔兄倒不用担心了。” 此话一出,乔流允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中的慌乱再也掩不住。 不得不说,铁墨这句话狠狠地切中了要害。铁墨知道,按照正常发展,女真人是要入主中原的,可乔流允不知道啊。 这年头,要说后金能取代大明,建立满洲清王朝,一定觉得你疯了。乔流允自然不信后金能入主中原的,所以,他立刻就慌了。 后金式微,怎么也斗不过大明的。等国内局势稳定,百姓安泰后,朝廷就该算后账了,到时候这些跟着亢家的晋商会怎样? 恐怕到时候不被抄家灭族都是好的了。 铁墨很满意眼前的效果,倒是黑云龙眯着眼,脸皮一抖一抖的。 铁老弟看着憨厚,实则心黑如墨啊,这边一句句的拿着亢家跟皇太极的事情威胁人,却绝口不提自己跟多尔衮做买卖的事儿。 当然黑云龙不会蠢到给自己人拆台,毕竟能把那些破烂淘汰货倒卖出去,也能捞不少好处呢。 战马、金钱,谁不喜欢呢?除非他是个傻子! ...... 没过多久,乔流允便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讪笑道:“既然铁守备盛情相邀,那乔某还能说什么?多福号可是生钱的金疙瘩,这种好事,乔某怎能拒绝?” “呵呵,那铁某就代表其他人提前欢迎乔兄了!” “哈哈,铁守备客气了!” 乔流允让人备下一份晚宴,席间三人相谈甚欢。 不过亢家大院那边,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将乔流允气走没多久,亢振岱就迎来了另一位客人,那就是自己的大哥亢振岳。 第113章最是无情2公子 第113章最是无情二公子 虽然是兄弟,却是同父异母,豪门大宅内掌权多利勾心斗角,耳濡目染之下,亢振岳和亢振岱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按照常理,北地边贸的事情应该由亢振岳负责的,可就因为亢振岱的生母受宠,硬生生把这个肥差抢走了。这几年亢振岳一直行走于京城与中原,蛰伏待机,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好在老天爷开眼,若不是亢振岱犯了这么大的错,老爷子也不会让他亢振岳来张家口主持大事。 只要自己把张家口的事情处理好,再加上以前在京中和中原打下的根基,这以后亢家的事情可就轮不到亢振岱发话了。 老爷子也看擦亮眼睛,看看谁才最适合继承亢家基业。 ..... 房间里,一桌酒菜,兄弟二人却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亢振岱阴着脸,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与不甘。 “老爷子让你来替我的?” “二弟,你觉得你给我亢家造成这么大的麻烦,老爷子还能让你继续主持张家口事务么?你要知道,我亢家一多半的生意,可全靠张家口撑着呢。老爷子这么做,也是在保护你。” 亢振岳态度还算平和,他觉得没必要跟亢振岱一般见识。 可是亢振岳越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样子,越是让亢振岱心生怒火。忽然,一拍桌子,起身凝视着对面的亢振岳。 “呵呵,好像所有的错都是我的,就跟你们没责任一样。我在张家口这些年做的事情,哪件事不是家里人点头同意的?现在出了岔子,损失过重,全赖在我头上了?” “还有你,亢振岳,也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当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这些年你每时每刻都想着坐镇张家口吧,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亢振岱饱受打击之下,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言语之间说着许多过激的话。 渐渐地,亢振岳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饮尽一杯酒,不无讥讽的冷声道:“二弟,你觉得不该赖你么?你暗中霸占矿山,培植盗匪,暗通后金,这些都没问题,只要有好处,家里人都不会有意见。” 抬起手,指着亢振岱的鼻子,亢振岳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你啊,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和铁墨成了一对死敌。当铁墨一战剿灭野狐岭那时起,你就该赶紧调整策略,跟他修复关系了。但是你没有,竟然暗中勾结巴彦汗,想要一口吞了张北城。” “张北是什么地方?朝廷刚刚宣布张北回归大明治下,还派出了知县,宣府和大同府也因为此事面上有光。你让巴彦汗占了张北,不是在打所有人的脸?哼,你既然做了这件事儿,那就绝对不能输,可你偏偏输了,既然输了,就要认输。” “这个时候,你只要放低姿态,承认铁墨的地位,不再与他为敌,我们依旧还有修复的可能。说到底,我们亢家跟铁墨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有的只是你跟他之间的那点私人恩怨。甚至,我们在某些方面还能通力合作。” “但是你就是放不下你那点恼人的傲慢啊,不过也是啊,你从小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不如一个泥腿子军户呢?可.....事实上你真的不如他.....” 一句句话,就像一把把刀子,戳在了亢振岱的心口。内心里某些东西似乎顷刻间崩塌了,脸色变得苍白,双手竟然轻轻地颤抖起来。 亢振岳还欲再说,亢振岱已经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他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双手,慢慢往后退去,“你别说,你别说了。” “你够了....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你这个戏子生出来的野种,你凭什么教训我,滚.....滚.....” 亢振岳眉头紧蹙,不受控制的我进了右手,声音变得冷厉阴森,“亢振岱,不管怎样,我是你大哥......” “大哥?嘿嘿,就凭你娘那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贱女人生出来的野种.....” “亢振岱,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娘!” “我骂了又如何?哈哈.....哈哈.....”亢振岱梗着脖子狂笑两声,脸色变得有些病态的红润。 亢振岳握紧手,随之又放开,良久之后,才长长的呼了口气。 转身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迈了出去,“亢振岱,老爷子让你明天回老宅,你好自为之吧!” 亢振岳就像惧怕了一半,逃离了这间屋子,他怕继续待在这里,会忍不住出手宰了这个弟弟。 院子里,静谧如水,夜空繁星点缀,闪烁着朵朵光芒。 亢振岳一点睡意都没有,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以为长大一些,懂事了,会变好一些。可是,自己这个弟弟变是变了,却变得更加不可理喻,毫无亲情可言。 在他眼里,大娘是个贱女人,大哥是个野种,他就一直这样看待自己的亲人的么? 如果,将来这个弟弟继承了亢家基业,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想起老爷子对亢振岱的宠爱,亢振岳不禁心生担忧。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亢振岳心里却一清二楚,以亢振岱的受宠程度,依旧有很大可能成为下一任继承人。 老爷子啊老爷子,难道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依旧不如那个长相英俊的二弟么? 沉思中,有脚步声靠近,管家亢福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见亢振岳坐在花圃旁边吹风,于是停下来行了一礼。 “大公子,夜深了,还没休息?” “嗯,原来是福叔啊。今夜喝了点酒,睡意全无。既然你也没睡,那咱们说点正事儿吧!” 示意亢福坐下,亢振岳轻声道:“最近乔家公子有没有来过府上?” “来过,白天的时候就来了一趟,好像跟二公子聊得不太愉快,气呼呼的走了。” “二弟把乔流允气走了?” “是的!” 亢振岳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心情烦闷的踱起了步子。不知为何,他本能的感觉到有些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114章1步慢步步慢 第114章一步慢步步慢 这个二弟,不肯向铁墨低头就算了,为何连乔流允的面子都不给?这个要命的时候,居然把乔流允气跑了。 思来想去,亢振岳觉得自己必须尽快弥补亢振岱犯下的错误,“准备马车.....不,备马,陪我去一趟乔家。” 亢福吃惊不小,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已近子时,天色已晚,是不是等明日再去?” “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迟则生变,福叔,不要多说了,速速备马!”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亢振岳换身干净的锦袍,随着亢福等人连夜奔行在大街上,来到了乔家门口。 夜深人静,府门被人敲响,无可奈何之下,乔流允从被窝里爬起来去了客厅。 亢振岳今日刚到,夜里便匆匆来访,可谓是诚意十足。 “振岳兄,你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可是有些不地道啊!” 乔流允说着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亢振岳告罪两句,笑道:“着实是有要事啊,白天的时候,二弟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乔兄看在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上,莫要挂在心上。” “这事儿啊,振岳兄太过见外了,乔某岂会怪罪二公子?” 亢振岳心中苦笑,你不生气,怎么白天的时候气呼呼的走了? 双方说了几句客套话,渐渐切入正题。聊起正事,亢振岳严肃了许多,那种亲和力与信服力是亢振岱所不能拥有的,这一点,连乔流允也是自愧不如。 “乔兄,张北的事情还有乌尔格的麻烦,为兄已经知晓,你放心,既然这些麻烦因我亢家而起,我亢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来时,老爷子已经吩咐过,我们亢家会拿出五十万两来补偿乔家这段时间的损失,若是乔兄觉得不够,我们还可以再谈!” 一口气拿出五十万两做补偿,别说整个山西,哪怕大明北地半壁江山,也只有亢家有这样的魄力了。 亢家财力雄厚,可见一斑,这一点绝非常家、曹家能比的。 亢振岳放低姿态,亲自登门道歉,还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做补偿,绝对算得上诚意十足了。乔流允心中着实有些感动,可紧跟着又只能无声的叹口气。 “振岳兄,劳你费心了,这些补偿,恐怕乔某不能接受。” “嗯?乔兄可是觉得有些少了?这个我们可以再谈,你觉得.....” 乔流允抬手打断亢振岳的话,苦笑道:“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振岳兄来的有些晚了。” “晚了?”亢振岳神色一愣,转瞬就想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常家?” 乔流允没有隐瞒,轻轻点了点头,“之前铁守备来找过乔某,乔某也已经答应下来,会入股多福号,不久之后会在京城开几家分号。” 事实上,乔流允并没有投钱,也没有签什么契书。现在跟谁合作,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此时此刻,只要他稍微转口,就可以拿到五十万两白银。 可不能这样做,至少乔流允觉得,跟着铁守备要比跟着亢家更有前途。 “这样么?”亢振岳仿佛脱力一般,身子有些松垮的靠在椅背上。一天时间,若是自己早到一天,亦或者二弟稍微低低头,没把乔流允气跑,情况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就是命啊,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 “乔兄,你真的决定不改了么?你要知道,我们亢乔两家可是近百年的世交,难道要到此而终了么?” “振岳兄,还请恕罪。正因为考虑到我乔家的未来,乔某才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有些路,二公子走的太远了,乔某不想我乔家因今日之举,而受灭顶之灾。” 乔流允说出了心中最想说的话,他认为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事实上,如果没有铁墨这个变数,按照历史正常发展,常家、乔家等晋商将来都要感激亢家今日的坚持。 可惜,世上没有先知。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一点就透。亢振岳很快就想明白了乔流允的担忧,微微坐起神,不禁苦笑道:“就算没有后金,不还有各方巨寇么?乔兄为何非要选择铁墨?” “巨寇?”乔流允嘴角一抿,面带讥讽的笑了笑,“那些人除了打劫富户分地分物,还会干别的么?有些事情,何必说得那么透呢?敢问振岳兄,你愿意拿出亢家大部分身家去支持那些流寇么?” “我.....” 亢振岳顿时语塞,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那些流寇只知道烧杀抢掠,到处搞破坏,跟他们合作,那就是羊入虎口。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哪家流寇值得真心扶持。 偏偏,新皇登基,清剿阉党,打压晋商。 若是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吃里扒外的跑去扶持后金? 这其中的风险,谁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乔流允改换门庭,投到了铁墨那边。 乔流允可以改主意,可亢家不行啊。为了支持后金,为了扶持皇太极,亢家前前后后投进去的人力财力不计其数。如今亢家方方面面的利益已经跟皇太极绑在了一起,哪是说退就能退出来的? 时至今日,亢家已经与皇太极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亢振岳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乔家府邸,回过头看着那块烫金字匾额,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茫然。 半个月以后,整个三晋大地都会知道乔家与亢家分道扬镳,到时候那些心志不坚定的晋商恐怕会紧紧跟着乔家的脚步,倒向常、曹为首的晋商一党。 那是,亢家威信扫地,该如何自处? ...... 清晨,秋水滴落,残叶飘飘。 听着钻地鼠的汇报,铁墨面露微笑,淡淡的说道:“还算乔流允够聪明,自古以来,两面三刀的都没好下场!让兄弟们盯紧亢振岳,这位大公子可比那位二公子强太多了。” 铁墨庆幸自己下手够快,要是等亢振岳到了张家口,自己再想拉拢乔家,就要颇费一番心思了。 沙雕抱着酒葫芦,骑在院中大柳树上,在树下,蹲着一头眼神凶狠的狼。 “我说铁守备,铁爷爷,你能不能先让这畜生出去?” 铁墨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那你不能忍忍,等到了外边再喝酒?” “不能,一个时辰不喝酒,老子就痒痒!” “那老子也不能,萌萌最是爱酒,管不了!” “你.....哼,要不是看你面子,老子早找机会干掉这头恼人的畜生了!” 铁墨根本没当回事儿,沙雕也就放放狠话,之前跟萌萌斗法,哪次没吃憋?否则也不会一碰到萌萌,就憋屈的上树了。 斗了回嘴,沙雕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沉眉道:“行了,说点正事儿,那个亢振岱该怎么处理?他今天就要离开张家口了。” 铁墨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我说过的,一有机会,我就宰了他。” “嗯,那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第115章亢振岱的末日 第115章亢振岱的末日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风扫过北国,依旧有了初始的寒意。 这一天,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张家口二公子,踏上了回老家的路。回归平阳府,意味着未来不可捉摸。 亢振岱带着亲信离开了亢家大院,亢振岳并没有出门送别。有心人都能感觉到这兄弟二人的关系很微妙,似乎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发生什么事情,亢振岳至少会做做表面功夫,亲自送亢振岱出城的。 庭院里,所有的下人都被请了出去,亢振岱孤独的坐在凋谢的挂花树下。看着水池中鱼儿无力地游动,他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轻轻的颤抖着。 眼中的厉芒一闪而过,随之而起的是一层水雾,神情变得茫然、愤恨。 就在刚刚,在这个庭院里,亢振岱指着他的鼻子,说了一番让人心底生寒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全印在了心里。 “亢振岳,你觉得你能在张家口待多久呢?一年?两年?你该好好待在京城的,张家口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有些东西,你不配拥有,你也抢不走,你无论怎么努力,依旧是在做梦。我知道,那个贱人还有几分姿色,你不就是靠着那个贱人在老爷子耳边说几句话么?如果那个贱人被老爷子打出府,你会怎样?” “哦,我记得,那贱人年轻的时候曾跟他的师兄关系不一般吧?”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充满狂妄与轻蔑,那些话就像一把把刀子,割的那颗心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亢振岳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望着亢振岱,直到他转身走出这个院子。 其实,无言就是最好的回答。 当亢振岱走后,亢振岳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径直坐在花池青砖上,痴痴地望着池中的游鱼。 冬天快来了,天气越来越冷,这些鱼儿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些可怜的鱼儿这么像,它们游着,挣扎着,却殊不知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终点。 亢振岱的话,狂妄无情,却又是血淋淋的事实。 自己有什么?除了自己的娘亲,再无依靠。但亢振岱不一样,他娘本就受宠,还出身不凡,亢振岱的舅舅便是东林党干将张志平,其外公更是当年的东林大才张问达。 张问达虽然已死,可早年间任吏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天下,其子张志平在东林党内也是长袖善舞。 想着亢振岱的话,亢振岳浑身被恐惧占据。他知道,那些事情,亢振岱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如果一切成真,母亲会是什么下场?亢氏家族是绝对不会留着这样的女子辱没门庭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在你的心里,一点点兄弟亲情都没有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亢振岳扶着桂花树,艰难的站起身,凝望着那些鱼儿,他苦涩的笑了起来。 “我们都有活着的权利,不是么?” ...... 几日后,亢家车队回到了平阳,可在车队里并没有看到亢振岱。大夫人张茵问了下仆人,这才知道亢振岱半路带着两个人去了太原府。 至于亢振岱去太原府干嘛,张茵心里也能猜个差不多。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亢家人也没多想,可又过了两天,还不见人回来,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亢鼎言赶紧派人去了一趟太原府,没多久便带回来一个噩耗。日前,二公子亢振岱留宿萃英楼的时候,被一群蒙面人绑走了。 这下子亢鼎言立刻就急了,因为到现在没收到绑匪讨要赎金的信。 不怕绑匪要赎金,就怕绑匪什么都不要。没有任何信息,证明这群绑匪绝对不是普通的流寇山匪,这是私仇。 以亢家的财力,不怕绑匪狮子大开口的。虽然三晋人都称亢鼎言为亢百万,可实际上亢鼎言真正的身家千万不止,否则也不会爽快的决定给乔家五十万做补偿。 但,绑匪不提要赎金的事情啊! 亢鼎言让人备了马车,匆匆忙忙的去了太原府。 新任太原府知府高捷对此事一筹莫展,虽然把衙门大部分人都撒出去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高捷直呼倒霉透顶,太原府之前经乱党一闹,本就不怎么景气,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元气了,忽然又冒出这么大的事情。不说亢家在山西的影响力,光亢振岱的舅舅就不是好惹的。 要是不把亢振岱找回来,惹怒了张志平,到时候他高捷还能有好日子过? 张志平现在官职是不高,只挂着一个吏部主事的官衔,可挡不住人家有个好爹啊。张问达门生故吏不知凡几,官场又是最讲究人情世故的地方,大多数人都给张志平一点面子。 听说,张志平平日里就宠这个外甥。 亢振岱啊亢振岱,你在哪出事儿不行,为什么非要在太原府出事儿? “知府大人.....亢员外求见!” “他又来了?”高捷抚着额头,心里一阵哀嚎。堂堂知府,天天被一介草民施压,想想都觉得憋屈。可又无可奈何,亢鼎言这个草民,那可不是一般的草民,惹得亢鼎言不痛快,他这个太原知府也得挪挪屁股了。 执掌太原府,以后许多事情还得靠亢家帮扶呢,高捷只能收拾好心情,去前堂见亢鼎言。 “知府大人,可有小儿的消息了?” “鼎言兄,本官已经派人多方查探,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 ...... 太原府之南,有一座草垛山。平日里,这里是一座荒山,少有人至,可是最近这里却藏了不少人。 低矮的石洞前,清水缓缓滴落,亢振岱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此时他眼中只有慌乱,再无以前的嚣张跋扈。 旁边光滑的石面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哼着小曲,不断擦拭着手中的大砍刀。 “铁墨.....你想干嘛.....” 持刀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 “亢振岱,你年纪不大,但是记性不怎么样啊,还记得去年鸿香馆内我说过的话么?我说过,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你。” 看着那把锋利的砍刀,恐惧袭来,亢振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连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第116章无毒不丈夫 第116章无毒不丈夫 “你......你不会的......你知道我是谁......杀了我.....你会很麻烦的......” “我爹还有舅舅,不会放过你的。铁墨.....你.....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给自己惹这种麻烦的......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钱?女人?矿山?盐井.....” 说实话,铁墨真有点心动了。如果能用亢振岱一条命,换一座矿山一口盐井,这笔买卖绝对划算。 不过,这些东西比起以前受到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盐井啊,好心动,但是,可惜,老子是个不怎么受委屈的人,我既然说要宰了你,就一定会宰了你。要怪,就怪你当时太目中无人,居然想猫逗老鼠,放我们离开了张家口。” 铁墨站起身,提着砍刀慢慢走了过去,虽然缓慢,可是步伐却异常坚定。 亢振岱哀嚎一声,整个人如一滩软泥一般躺在了地上,他努力挪动着身子,想要往后躲。后悔吗?当然后悔,雄狮搏兔尚用全力,为何自己当初会那般轻视铁墨这些人? “不.....不......”忽然亢振岱想起了什么,他梗着脖子,凄惨的吼了起来,“不对,我去太原府,完全是临时决定,我也是偷偷去的,知道的人很少,你是怎么知道的.....” 铁墨停下脚步,咦了一声,“呀,你脑袋不笨啊,竟然反应过来了。实话说,老子早让人在草垛山埋伏着的,可车队走过去,一直没看到你的人影,当时还纳闷得很。怎么好好地,人就不见了呢?” “不过嘛,幸亏有人比铁某更了解你,猜到你可能偷偷去了萃英楼,于是,便派人去太原府走了一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在那里!” 听到这里,亢振岱的脸色变得狰狞绝望。知道他喜欢去萃英楼的,除了家里人,外边人的没有几个。 “是谁?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告诉我,否则,老子死不瞑目!”亢振岱阴狠的吼着,身子却依旧在颤抖,涕泪挂满脸颊。 铁墨让开身,没多久一个青衫男子从暗处走出来。当看清那个人的相貌后,亢振岱瞪大眼睛,像疯子一样想要站起来撕咬一番。 “亢振岳.....居然是你.....” “是我,我的好二弟!”亢振岳在笑,只是笑容是那么的苦。 “我不想这样的,可你非要逼我。你我之间的争执,你为什么却要牵扯到我娘身上?我们是出身不如你,只要你想要,我甚至可以让出张家口的大权,乖乖滚回京城做个大掌柜。可你非要逼我,你不该动她.....” “嘿嘿,二弟,你从小就是说得出做得到,你说我该怎么办?没办法啊,我只能先下手为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亢振岳,不知哪来的力气,弯腰将亢振岱拎了起来。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熟悉无比的脸,抬起手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二弟,我们是兄弟,你为什么非要这么逼我?你打小瞧不起我,也许你是对的,我就是对你下不去手啊,居然还要借铁守备的手.....大哥真的很无用.....” “不.....亢.....不.....大哥,求求你,你跟铁墨求求情,让他放了小弟。小弟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你们做对了.....” “我.....我.....”看着亢振岱可怜的目光,亢振岳心神一颤,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铁墨。 铁墨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亢振岳还真是心软,要是亢振岱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唱征服了。 使个眼色,让人把亢振岳拖到旁边,铁墨走过去,将亢振岱踩在脚下,冷笑道:“你应该庆幸,我跟你不一样,就算杀你,也会让你死个痛快。” “不,不能.....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麻烦么?只要没有证据,谁能证明事情是我干的?就算有证据又如何,老子也不怕.....而且啊,这两天我一直跟大公子商量后边张家口的店铺问题,似乎没理由会出现在草垛山啊。” “你.....”亢振岱还欲再说些什么,却看到那把砍刀迅速落了下来。 刀落,人头滚到一旁,鲜血浇灌青石。 这一刻,亢振岳尖叫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悲声痛呼,“二弟....” ...... 两天后,终于有人在草垛山找到了亢振岱的尸体。 亢家二公子之死,震惊了整个太原府,高捷派出手底下所有的干吏去查,却毫无线索,此案成了今年最大的谜团。 当然,怀疑对象还是有的,那就是跟亢振岱冲突不断的张北守备铁墨。 可派人去查,都说铁守备这两天一直窝在张家口混日子,期间还跟亢家大公子见面商量过店铺转让的事情。 这么多人作证,铁守备的嫌疑很快就被排除了。 在太原府掳走亢振岱,杀了人还能抹去所有线索,这可不是平常人能干的出来的。 亢家对太原府施压,张志平也呼朋唤友把这件事情捅到了朝堂上。为了给山西百姓一个交代,经过深思熟虑,朱由检讲一个人派到了太原。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代州立下大功的孙传庭。 孙传庭倒也没有怠慢,到了太原后,立刻跟高捷商议,组织了一支人马专门负责此案。 ....... 回到张北后的铁墨,可没想到朝廷会将孙传庭派到太原去。似乎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历史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改变。 孙传庭能力出众,说不准还真让这家伙查出点东西来。 不过,铁墨也不怎么怕,自己现在可不是以前的铁墨了,手里有枪有兵有钱,就算你们查出来又能怎么样? 铁墨底气很足,再加上经此一事,亢家的威望备受打击,现在因为乔家的加入,已经有很多晋商转到了常、曹一派。最近诸事皆顺,不过糟心事也不是没有。 最近院里多了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努努天天噘着嘴。 自从见过这个女人后,铁墨才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那种心动,不是爱,而是对美的欣赏,纯粹是因为那绝世的容颜而震撼。 虽然接触时间很短,可铁墨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试问,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在一个陌生环境下,在异地他乡可以泰然处之? 她的容颜,她的涵养,她的气质,预示着她的出身。 这个女人,或许只有一句话能形容了。 星月辉芒,若大地诗章! ...... 第117章竟然是她 第117章竟然是她 清晨,迎着秋日朝阳,铁墨在院子里耍了一套刀法,便坐在矮凳上听起了小曲。 努努这丫头年纪不大,却颇有音乐天赋,一张古琴,在那双柔弱的小手下,弹奏出美妙的乐章。 每当清闲时刻,总有煞风景的人前来打扰。 沙雕抓着根鸡腿,吊儿郎当的进了院。努努小嘴一撇,不得不停下来,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老鼠叔叔,不懂事。” 看着小小的身影抱着古琴进了屋,沙雕有些莫名奇妙,“嘿,我又哪里惹到这小丫头了?” “行了,你这么多大年纪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说说吧,这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沙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年龄大,就活该被骂?啃一口鸡腿,干脆坐在旁边,沉声道:“那女人的身份有点眉目了。” “据咱们从苏尼特部了解到的情况,她一开始是随着敏特的大军来到这里的,偶然的机会,多雷将这个女人掳走藏了起来。此事多雷做得很隐秘,巴彦汗、敏特和脱不花等人都不知道。若不是乌丝图玛想用她做筹码,我们恐怕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 铁墨大皱眉头,将刀杵在地上,托着下巴仔细思索起来,“跟着敏特过来的?这事儿有点奇怪了,她的身份查清楚了?” “这个还不是太清楚,不过有一点线索,她并非察哈尔部的人,而是出身科尔沁部。据抓获的俘虏交待,敏特是在半路上碰到的这个女人,当时有一支车队护卫左右,当时跟敏特交涉的便是科尔沁部布和的儿子吴克善!” “吴克善?布和?科尔沁部?”铁墨喃喃自语,忽然他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 倾世的容颜,高贵的气质,难道是她? ..... 一间古朴而典雅的闺房里,女子一身紫色纱衫,长发挽做一个发辫,搭在肩头。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微弱的阳光下,那张容颜是如此惹人迷醉。薄唇美眸,精致的脸蛋,一切组合在一起,仿佛上天的杰作。 “铁将军,你既然肯来见我,那一定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声音柔和,说不出的悦耳。高贵典雅的气息不断流露,一言一行都是如此的吸人人。 铁墨定了定心神,弯腰坐在桌旁,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你这么确定,铁某知道了你的身份?” “当然,若不知道,你不会大清早来见我。” “你很镇定!”铁墨轻蹙眉头,不得不暗赞一声。 “铁将军亦是如此!” 铁墨耸耸肩,笑道:“你乃是黄金家族后裔,科尔沁部最美丽的女子,海兰珠,对吗?” 她并不觉得意外,展颜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铁将军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你最有利!” “是吗?”铁墨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什么样的选择对我最有利呢?” “送我回科尔沁部,阿玛和大哥会记下你这份人情的,科尔沁部会成为你的好朋友!” 海兰珠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动人,可越是如此,铁墨越觉得可笑,他忍不住摆手道:“科尔沁部的好朋友?哎,你们科尔沁部的好朋友太多了,铁某怕排不上号啊。” 微微躬着身,不无讥讽的撇了撇嘴,“送你回科尔沁部?你真当铁某人是傻子?送你回去,继续联姻林丹汗,然后等着林丹汗跟老子争瀚海大草原?” “铁某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但至少,还不会蠢到这个时候送你回科尔沁部。不过,铁某还是很佩服你阿玛的!” 海兰珠美目翻了翻,有些诧异道:“铁将军很佩服我阿玛?为何?” “呵呵,将自己的妹妹嫁给皇太极,然后再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给林丹汗。将来,无论谁成功掌控了察哈尔各部,科尔沁部都会是地位最尊崇的盟友!你阿玛这主意打得,可是妙啊!” 其实,铁墨说的事情,很多人都能看明白。但那又如何呢?由于科尔沁部所处的位置,皇太极也好,林丹汗也罢,只要想一同察哈尔部,进而整合蒙古各部兵马,那就绕不开科尔沁部。 谁都能看明白布和的布局,但同样也阻止不了科尔沁部成为最大的赢家。 “既然铁将军看得如此通透,那就更应该送我回科尔沁部!” 铁墨站起身,右手食指有节奏的点着桌面,“我还没说完呢!按常理,你阿玛这样做绝对没错,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人。” 海兰珠面露疑惑,“谁?” “我,铁墨!” “嘿,既然铁某人占据了张北城,察哈尔部八部必将归我之手,皇太极、林丹汗,都给我靠边站!” 铁墨右手一挥,带起一股流风。他声音并不高昂,却眼神坚定,霸气十足。 海兰珠那双美目,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那自信的语气,仿佛是一位执掌察哈尔部的蒙古大汗王。 “咯咯.....铁将军,你很自信.....”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美人,你要是真的了解过铁某人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铁墨转身朝屋外走去,来到门口,回头说道:“美人,以后你可以在府宅随意走动,也可以跟人聊天。但只有一个要求,不准离开张北城,明白?” 海兰珠美丽的容颜蒙上一层阴霾,轻轻地点了点头。 ...... 走到院外,铁墨无声而笑,抬手虚空挥了挥拳头。 娘滴,真是运气爆表啊,居然稀里糊涂的把海兰珠弄到了手。手中握着海兰珠,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林丹汗、布和,铁某人非送你们一份大礼不可。 若是把海兰珠送给喀尔喀部阿巴岱汗,再传出风声,说科尔沁跟喀尔喀部联姻,这就等于狠狠地抽林丹汗的老脸。 挂不住脸的林丹汗,还不得转头要阿巴岱汗的命。 喀尔喀部跟林丹汗死磕,自己就可以趁机会拿下一些附近的蒙古部落了。尤其是那个土默特部,紧靠着自己的地盘,简直是如鲠在喉。 正想着自己完美的计划,阮三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第118章今夜最多情 第118章今夜最多情 “铁哥,想啥呢?” “嗨”铁墨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翻了个白眼,“什么事儿?” “老爷子往这边来了!” “什么?你去前边挡着,就说我还在张家口没回来!” 可惜,铁墨说的有点晚了,话音刚落,大门口就传来医生怒骂。 “臭小子,还想变着法的骗老夫呢?” 顷刻间,赵锦荣提着一截木棒闯了进来,见了面,二话不说就往铁墨屁股上抽了一棍子。 “浑小子,你之前怎么跟老夫发誓的?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这.....爹啊,这真不是有意骗你,我到现在还没娶婆姨呢,到哪里给你生娃去。再说了,孩儿年纪不大,这事儿不急。” 不等铁墨说完,赵锦荣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我呸,你不急,老夫急啊。你不瞧瞧老夫多大年纪了,有了娃,老夫还得带着,要传他一身技艺,这都要时间。” “你这.....”铁墨眨眨眼,深感无奈,老头想的还挺长远的。 “什么这啊那的,老夫告诉你,你最近要不给老夫点希望,老夫就守在这里,你哪儿也别想去了!” “爹啊,你这是要软禁我?” “你说软禁就软禁吧,你有本事就让人把老夫打出去,反正整个张北城都是你说了算,你要打死老夫,老夫也反抗不了。那时,就当眼瞎,认了个白眼狼当儿子。” 铁墨头疼得很,以前怎么没发现赵老头是个老无赖呢?这可如何是好? “噗嗤”远处笑声响起,若风中银铃,悦耳动听。 铁墨那叫一个气,谁啊,老子都愁死了,还有人笑得出来。 扭头一看,一肚子脏话全咽了回去。只见廊下站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她抿着嘴,意犹未尽的看着院中一老一少。 铁墨瞪瞪眼,想把她吓回去,可对方挑挑黛眉,那双美目仿佛会说话一般。 她好像在说,你说我可以在府上随意走动的,怎么,刚说的话就不认账了?是不是男人? 铁墨还没说什么,赵锦荣却是一声惊呼,“嗨,还藏着个女娃子,小子,你还跟老夫藏了一手?不错不错,这女娃子看上去好生养,旺夫,比阿琪格强。” “噗”铁墨脸都黑了,赶紧拽住了赵锦荣。 “爹啊,你可别瞎寻思,这事儿别忘她身上扯啊。你说话能不能悠着点?这是阿琪格不在,要是阿琪格在这里,还不得跟我闹翻了?” “咋?你还怕那丫头?你怕她,老夫不怕,当着她的面,老夫也敢说,那丫头风风火火的,就不是相夫教子的样。” “哎呀,爹,我求求你了,你行行好!” 铁墨拽着赵锦荣往屋里拉,再待下去,谁知道老头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 午后,铁墨躲在廊下吹着风,不时发出烦恼的叹息声。 愁啊愁,老爹赵锦荣守着院子,逼着他铁某人去办那事儿,赶紧去折腾出个孩子来。十娘也不消停,逼着他铁某人想办法把石虎跟于莲的事情办了。 总之,这两位老人家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急着儿子上床折腾婆姨生个娃娃。 无奈之下,铁墨只好将自己的狗头军师陈子龙喊了过来,这种事儿,找周定山、刘国能那些人就等于对牛弹琴。 听完铁墨的烦心事,陈子龙也是一筹莫展,饶是他陈子龙心眼子多,智计百出,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啊。 过了半天,不见陈子龙答话,铁墨不禁有点急了,“陈大人,子龙兄,你到底有没有主意,倒是说句话啊!” 陈子龙瞅了瞅左右,苦着脸说道:“我的守备大人,下官这里好主意没有,损主意有一招,你听不听?” “说!管他好主意损主意,有主意就行!” “嘿,那下官可就说喽”陈子龙压低声音,细细说道,“其实这事儿就在石憨虎身上,莲儿姑娘那边并无问题。憨虎那是脑袋有问题,不懂男女之事,若是让他尝一尝男女之间的乐事,保准会很上道的。” “废话,关键是他不听人劝啊!” “劝有什么用,憨虎大人就是那么个浑人,所以啊,只能用点邪的。我们跟莲儿姑娘知会一声,到时候在憨虎大人饭菜里下点那种药,你说,嘿嘿嘿.....铁守备,下官这损主意如何?” 铁墨瞅着陈子龙,眼珠子一转,随后大手一拍,乐道:“妙计,妙计,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招呢?” 铁墨和陈子龙一阵密谋,自以为很隐秘,却不知挂角处一位老人听得津津有味儿。末了,老人抚着胡须脸露笑意。 “这主意不错,老夫怎么想不到呢?嘿,臭小子,这事儿光指望你是没戏了,还得看老夫的!” 说着话,老人提着木棒迅速离开了府门。 ...... 夜,石虎回到家中,看到满桌的饭菜,忍不住大快朵颐。 不过,他总觉得今天的酒有点冲,没喝多少,浑身就燥热不堪再看对面的于莲时,浑身上下就更是难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虎一声暴吼,冲上两步,将瘦弱的于莲抱到了里屋。 窗外,铁墨和陈子龙趴在窗户底下,听着屋内的闷哼声和喘息声,不禁心头惴惴。 铁墨挠挠头,心里很是怪异,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像个拉皮条的? 石虎这桩愁心事终于解决了,铁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月亮宫。 推开门,就看到一桌丰盛的饭菜,忙碌一夜,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看到一桌佳肴,简直是享受啊。 铁墨坐下身,刚吃了几口菜,就听房门被人推开,一身紫装纱裙的海兰珠迈着莲步走了进来。 月色唯美,洒在门厅里,映着那婀娜的身姿,分外妖娆。 “咦?美人,怎么是你?” “铁将军,你这人好生无趣,不是你要请我吃饭么?为了等你,奴家可是饿了三个时辰了。” “嗯?”铁墨甚是纳闷,自己可没说过请海兰珠吃饭啊。 不过,如此美丽的女子饿着肚子,铁墨也不好意思撵出去,只好伸手道:“坐下一起吃点吧。” 一桌美味,一男一女,倒是氛围融洽。或许是因为饭菜太香,或许是因为铁墨说话有趣,海兰珠不时发出轻盈的笑声。 渐渐地,看着那张美轮美奂的脸颊,铁墨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身体越来越热,好像有一团火从小腹往上窜。 海兰珠呼吸起伏,那张动人的玉容变得红润起来,她撑着桌面站起身,却是脚下发软,又重新坐了回去。 好热,莫名的燥热让人难以忍受。 海兰珠抬着脸,不知何时,那个男人已经凑到了眼前,沉重的呼吸打在额头,湿热而温暖。感受着强烈的男儿气息,海兰珠觉得浑身有些软软的,不由自主的歪倒在男人肩头。 闻着阵阵馨香,铁墨双目赤红,只觉得那团火要炸开了,他大吼一声,抱起怀中柔弱无骨的女子,朝里屋冲去。 薄薄的帷幔,清凉的月光。一步步走过,一件件的衣衫。 今夜,注定是个多情的日子。 第119章床上和谈 第119章床上和谈 清晨第一滴露水滑落,发出微弱的滴答声,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庭院里。 一阵慵懒的叫声响起,萌萌从角落里走出来,自觉地把脑袋插到水缸里洗了把脸。 新的一天到来了,心情格外开朗。 不过今天有些意外,萌萌蹲在廊下等了半天,那个该死的男人也没露面。 往常,只要叫两声,这货很快就会出来跑步练刀法的。萌萌歪着脑袋,眼神里充满戾气,该死的家伙,你还遛不遛我了? “啊呜呜.....汪汪汪......” “啊呜呜.....汪汪汪......” 萌萌扯着脖子又叫了两声。 它哪里知道,那个该死的男人这会儿哪还有心思想跑步的事情?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铁墨支着脑袋,看着榻上这具完美的娇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萌萌已经在外边急的乱叫了,海兰珠居然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看来昨夜折腾得很厉害啊。 我铁墨居然把海兰珠给拱了,一旦这事儿传出去,林丹汗还不得发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屈辱? 林丹汗真要倾尽兵马来攻,如何挡得住?而且,林丹汗这些年尽力跟大明朝廷修复关系,甚至不惜向大明称臣。朝廷也有意仰仗林丹汗牵制后金,可自己却把林丹汗的女人给睡了。 想想都觉得头疼啊! 想了一会儿,铁墨神色一凝,决定不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锤子,大不了老子当土匪去。我睡过的女人,还想让我让出去?做梦呢,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海兰珠。 海兰珠这样的女人,有几个男人能不动心? 之前,还能用理智压住欲望,现在可就是欲望战胜一切了。 伸手挠了挠美人裸露在外的粉背,一声让人心碎的轻哼,海兰珠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睁开眼,看到那张带着坏笑的脸,才猛然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海兰珠玉容生寒,撑着手就要坐起来,可是下身一阵剧痛,难受至极,哎呀一声,直接摔在了铁墨怀里。 想要挣扎开,可铁墨楼得紧紧的,还上下其手。 海兰珠只觉得浑身酥麻,想起自己经历的事情,眼眶顿时泛红,粉拳照着铁墨胸口狠狠地打了下去,“你个混蛋.....无耻贼子.....” 听美人反复的骂人,铁墨只是在笑,一点都不生气。说实话,海兰珠骂人的本事真不怎么样,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 “哎.....美人,骂够了么?这事儿我也是受害者啊......这事儿办的稀里糊涂的.....亏大了.....” “你说什么?”海兰珠俏目生寒,一张脸红红的,“你真是个王八蛋!你的意思,我海兰珠配不上你?” “哎呀,你想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像你这样的绝世红颜,我竟不知其中滋味,要不.....我们再试试?” “噗”海兰珠忍不住嗔目笑出声,只是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流,看得铁墨甚是心疼,“你别哭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哭有什么用?” 海兰珠也是性情坚韧的女子,她捏着被子蹭了蹭眼泪,冷声道:“你既然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你告诉我,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给我两年时间,到时候我一定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 海兰珠瞠目冷笑,“不可能,你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要么光明正大娶我,要么,你杀了我,或者被我阿玛还有林丹汗杀。” 一年时间实在是太短了,铁墨真不敢保证自己一年以后能成长到可以对抗林丹汗的程度。 铁墨心下一狠,伸手将海兰珠揽在了怀里,“好,一年就一年,要么娶你,要么我被人杀的片甲不留,至于杀你,我真舍不得啊!” “还有呢!” “还有要求?” “在我之前,你不准娶阿琪格!”海兰珠瞪着美目,虽眼含水雾,却神色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 这下铁墨变得无比犹豫,阿琪格也不是好惹的。 “你怕了?此事没得商量,我海兰珠还没卑贱到给别人做小的地步!” “我.....”铁墨突然撒开手,两眼一瞪直接躺了下去,脸上布满痛苦之色,“哎呀......我头疼病犯了......晕了.....晕了......” 很快,铁墨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海兰珠气的呼吸起伏,竟被气笑了。此人,无耻至极,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不过这事儿能躲的过去么? ....... 当日上三竿,出场鱼水之欢的男女才慢慢走出房间。 半天时间,铁墨和海兰珠总算达成了艰难的协议。铁墨会尽力将自己和阿琪格的婚事拖后,而海兰珠也答应暂时改名月珠,隐藏身份。 好在海兰珠的美名现在只流传于辽东一带,张家口附近认识海兰珠的倒是不多。为了瞒天过海,铁墨还给海兰珠安了个假身份。 月珠,苏尼特部女子,因长相太美,被铁墨掳到了张北。 看着院中明亮的阳光,铁墨心中暗叹,以前盼着阿琪格赶紧回来,现在倒是希望她赶紧回来了。 一旦阿琪格回到张北,以她的性子,再加上海兰珠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这俩女人凑一起非搞出点风雨不可。 其实昨晚上的事情具体如何,铁墨和阿琪格心中一清二楚。 肯定是老爷子赵锦荣暗中搞的鬼,昨天老爷子看海兰珠第一眼的时候,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老爷子这么一整,可以说整出来一大堆麻烦,就算想要海兰珠,也不能这么急的。 至少目前,铁墨还真没能力对抗来自林丹汗以及科尔沁的压力。 不过铁墨并不生气,心底里还暗暗感谢赵锦荣。如果不是老爷子用歪招,自己还真不可能顺利得到海兰珠,时间一久,世事变化,搞不好自己为了将来做打算,这就把海兰珠送给阿巴岱汗了。 走到廊下,抬脚踢了踢趴在地上打盹的萌萌,“萌萌,以后在这院里,不准惹她。” 萌萌睁开眼,神情古怪的瞅了瞅海兰珠,随后呜呜叫了两声。 “这....就是你养的那头狼王?” “对!” 不得不说萌萌的卖相真的很好,哪怕身材魁梧,可依旧像一条放大版的二哈,但凡是女人,就没几个不喜欢萌萌的。 海兰珠这种成熟睿智的女子,也忍不住弯下腰摸了摸萌萌的脑袋。 还别说,这货还挺享受的。 第120章孙炮王 第120章孙炮王 铁墨愉快的告别了处男之身,大家都挺开心的,唯有一个人闷闷不乐。 努努一直撅着嘴,看海兰珠的时候也是眼神不善。 午时,领着海兰珠和努努来到了附近的偏院,一方面是来蹭顿饭,另一方面是让十娘认识下海兰珠。 进了屋,就看到石虎坐在桌旁满面红光的喝着酒,铁墨心神一动,凑过去小声嘀咕道:“虎哥,知道怎么生孩子了?” “呵呵....咔咔.....咔咔.....” 石虎一个劲儿的傻乐,看那熊样,就知道尝到甜头了。 “莲儿妹妹呢?” “她啊,还在睡,娘跟她说话嘞!” 铁墨顿时苦笑,睡个屁,八成是折腾的太厉害,下不了床了。 想到这,不由自主的回头瞅了海兰珠一眼。这女人居然能下床,是自己折腾的不够厉害,还是她身体天赋异禀? 海兰珠似乎猜到了铁墨心中的想法,脸色微红,娇怒道:“看什么看?” “咳咳!” 没一会儿,十娘便端着一盆水进了屋。铁墨赶紧悄悄地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十娘顿时眉开眼笑,对待海兰珠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一顿饭其乐融融,唯有努努默不作声,仿佛跟烧鸡有仇似的。 海兰珠看出点什么,不过她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 ....... 未时中旬,铁墨带着周定山等人来到了火器工坊。今天是孙元化到张北的日子,铁墨怎么着也得出面迎接下才行。 刚进工坊,就听一声炮响,震得铁墨身形一晃,脸色都变了。 “老爷子疯了?在工坊里试炮,不怕把这里炸个底朝天?” 火器工坊存放最多的不是火枪而是火药,那玩意见了火星子,说炸就炸。这一刻,铁墨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让老爷子执掌火器作坊,是不是错了? 气呼呼的进了院,七拐八拐,来到了射击场,果然看到赵老头正跟另一个陌生的老头在忙着喷口水。 “老夫早就说过了,底座火药量不够,你看,射出之后,催动力不够,射击距离太近。” 陌生老头抖着胡子,眼神不善。 赵老头毫不客气的拍了拍炮管,哼道:“这不是单纯火药不够的问题,炮管也有问题,我们得想办法加长炮管,并且在炮弹上想想办法,增加跑单旋转的话,应该能增加不少射程。” 铁墨在一边听了半天,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爹,你们争个半天有什么用,有什么想法直接试试不就行了。不过,麻烦你老人家下次试炮拉远点行不行?外边不是有专门试炮的地方么?” 赵锦荣还没说话,旁边的老头已经拍着额头喜道:“对啊,有什么想法,弄一弄,多试两炮不就行了?” “你试个屁,动不动就试炮,你当我儿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嘿,赵老头,你当初信上是怎么说的?把老夫弄来了,又不认账了?” 怎么又吵起来了?铁墨觉得头疼无比,不过他这会儿也知道这个陌生老头是谁了,八成是孙元化。 “二位,你们别争了,没事,有什么想法就试炮,别为了这点事儿伤和气!”分开二人,铁墨赶紧向陌生老头行了一礼,“晚辈铁墨,见过孙老。” “嗯?你就是赵老头找得便宜儿子?看上不不怎么样啊.....” “.....”铁墨顿时无语,你这话是针对我呢,还是针对我爹呢? 好不容易把孙元化哄走后,赵锦荣脸色一变,笑吟吟的拽住了铁墨。 “臭小子,老子送你那份大礼不错吧?” “咳咳.....不错,不错,只是,爹啊,你在做这事之前,能不能先给孩儿商量一下,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赵锦荣俩眼一瞪,“这事儿你要什么心理准备,你只要准备好生娃娃就行。” “......”在这种事儿上,好像永远都争不过赵锦荣,赵老头为了抱孙子已经急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了,“爹,问你点正事!” “这叫什么话?你生娃娃的事情就不是正事儿了?” “是正事,是正事儿,那个,你是怎么把孙老弄来的?当初信上写了什么?” 铁墨确实挺好奇的,孙元化再怎么说也担着官职呢,虽然跟当初的赵士祯一样,不讨喜的一介小官,可终究是个官啊。 赵锦荣神秘一笑,悄声道:“此事还不简单?老夫送他六个字‘要造炮,来张北’。你孙伯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造各种火炮,一展抱负,到这里可以跟我一起研究火器,可劲的琢磨火炮,要钱有钱,要物给物,他能不动心么?” “那个破官当的有什么意思?天天看人脸色,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听你孙伯父说,来之前,袁督师还有意请他呢,不过看到老夫那封信,他想也没想就推了袁督师的好意,辞官来张北了。” 铁墨叹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大明从来不缺少那些拥有执念的能人,只不过在另一个历史上,因为种种原因,这些人才都被埋没了。 赵士祯碌碌而终,赵锦荣名声不显。孙元化前半生不得志,后半生因袁崇焕入登州,同样,也因出仕登州,最后冤死在京城内。 赵锦荣、孙元化这种人,真的不适合行走官场,相反,广阔的火器科研才是他们的战场。 ...... 赵锦荣的单独工作间内,不仅放着新式的火枪,还摆着几枚新式炮弹。一看那种锥形的样式,铁墨就喜欢得不得了。 除了臃肿了一些,可以说已经跟后世的炮弹非常像了。 摸着炮弹观察了一下,铁墨就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炮弹底座并无药捻子,而是用铜帽封死了,这几乎跟后世炮弹一般无二了。 “爹,炮弹不需要药捻子了?” “当然不想要了,只要在底座加上火石火绒,撞针撞击下,就能引燃火绒了。其实道理跟之前的子弹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子弹还要带药捻子,装子弹的时候还要倒点火药!” “子弹那么点,你想往底座装火绒火石,麻烦不麻烦?炮弹就不一样了,底座空间大啊,很快就能装好。要是子弹也按着这样来,一个人一天估计也弄不出十发子弹来....” 铁墨无奈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现在理论知识是有的,只是受限于技术。怪不得后世很多人都说,越大的东西越好造,越小的东西越是拼技术,越精细。 第121章穷鬼朱由检 第121章穷鬼朱由检 不过,收获还是不小的,至少新式火枪已经可以批量投产了。为了保密,工坊里的匠人也是分批次的,一批负责一道工序,最后才到赵锦荣的工作间进行组装。 组装人员都是赵锦荣亲自带的,可信度还是有的。 一旦换装完毕,这些鸟铳就可以淘汰掉,到时候这些鸟铳随手一倒卖,又是一笔大财啊。 ...... 崇祯元年十一月初,天气微寒,就在万物开始蛰伏的时候,大明顺天府再传噩耗。 平静了几个月的蓟镇再起风云,蓟镇石塘路因饷银不足,都司陈文远、守备贺佟集结兵马闹事,向朝廷讨要饷银。 此事一出,蓟镇不稳,总兵赵率教赶紧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派下银两安抚军心。 蓟镇边军闹饷,其实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八月份的时候,蓟镇八路就集体闹过军饷。后来,顺天巡抚王国生调宣府军饷,先行发给蓟镇三个月军饷,又派赵率教为蓟镇总兵,这才将兵变压下去。 朝廷之前补发蓟镇军饷,过去不到三个月,石塘路再次闹饷。最诡异的是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领头闹事的还是当地都司和守备。 身为蓟镇总兵,不想着压住乱兵,第一个念头是找朝廷要钱。可以说赵率教这么做,也落不着什么好。 关键问题是为什么会缺饷,之前蓟镇发给石塘路的钱去哪儿了? 官兵无饷,临近过年,必然要闹饷。谁都有家人老小,谁都要吃饭,什么爱国爱民的大道理,这个时候都是扯淡。要解决问题也很简单,给钱就行。 可关键问题是朝廷没钱! 紫禁城,崇祯皇帝得到赵率教发来的公文后,气的破口大骂。朱由检就是想不明白,发给蓟镇八路的钱,怎么唯独少了石塘路的份儿?这可是二十多万两白银,这些钱会凭空消失? 朱由检严令锦衣卫和东厂去查,此事在密云一带并不是什么大秘密,锦衣卫派人稍作打探,便知道了个大概。 密云方面的官员,截下了这笔钱,转手将这笔钱分给了密云一些士绅。 朱由检想不通了,这可是发给石塘路的军饷,密云官员怎么有胆子光明正大的截下来,还分给了一些士绅? 但是最后查出来的结果,给朱由检愤怒的心头浇了盆冷水,最终什么也骂不出来了。 前几年,陕西大灾,朝廷赈灾银两不够,天启皇帝令魏忠贤从密云士绅手里筹措了一大笔钱粮。说是筹措,其实就是朝廷像一些士绅借钱。 既然是借钱,那就得还钱,更何况是朝廷借钱,那更得讲信用。 密云士绅去年就开始找衙门施压,可当时朝廷哪有钱啊。后来,朱由检亲自发了一道手谕,只要朝廷有钱分发密云,首先就把欠密云士绅的钱还了。 因为这都手谕,密云士绅才不再折腾。 也正因为朱由检这道手谕,密云官员大着胆子把军饷截留下来,分给了那些士绅。朱由检有意抓人问罪,可那些人也是按照手谕办事儿,顶多是办事之前没提前说一声。 事情查来查去,问题出在他朱由检身上,一时间朱由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唯有王承恩陪伴在崇祯身边。 看着外边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朱由检有些苦涩的闭上了眼睛,“他们怎么敢?二十万两白银,说分就分了,朕竟然毫不知情。锦衣卫、东厂,干什么吃的?” 朱由检依旧很愤怒,虽然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可让他更生气的是之前竟然毫不知情。 更让朱由检想不通的是,皇兄在位的时候,那些人也不闹着还钱,为什么自己一当政他们就闹事了? 王承恩眉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朱由检生了一会儿闷气,还得想办法解决石塘路军饷的事儿。可问题是他到哪儿弄钱去? 今年的赋税还有内帑,几乎全部扔到辽东支持袁崇焕了,如今内帑只余下不到三万两,这点钱够干嘛的?而且,内帑也不能空啊,宫里也得用钱。 国库或许还有些钱,可想掏空国库的钱,就得过户部那关。 朱由检是真的找不到钱了,为了省钱,他这位一国之主,都穿着带补丁的里衬。可即使如此,还是各地闹事,争着抢着要钱。 朱由检越来越想不通,以前皇兄在位的时候,也没见他怎么勤政,却从来不会为区区二十万两白银烦心。 次日,朝廷议事,朱由检本来指望群臣帮忙想办法筹措军饷的,可是还没发话,就有人上了道折子。 看完折子的内容,朱由检气的双手微颤,一张脸变得铁青铁青的。 又是闹饷,临近年关,宁夏固原、开封兵马因为多月缺饷,现在也开始闹乱子。 说白了,就是要钱。 “陛下,固原扼守边关,直面瓦剌人,又要防着流寇西进,很是重要。还需早些发下军饷,以安军心。” 合上折子,朱由检狠狠的拍了下龙椅,怒视着殿中群臣,冷声喝道:“一有事情就找朕想办法,你们食君之禄,就是这样为朕分忧的?” “臣等愚钝,陛下息怒!” 群臣赶紧拱手施礼,躬着身子,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看到他们这幅样子,朱由检便更气了。 “朕息怒什么?朕是要让你们想办法!” 这时,御史顾麒麟出列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而固原、开封、石塘路所需军饷,至少要一百三十余万两。依臣之见,不如紧急跟京畿附近的士绅筹措一笔军饷。” 崇祯顿时被气乐了,想了半天就想出个这主意来?拆东墙补西墙? 还没来得及讽刺两句,便见李标、钱龙锡、钱谦益等人拱手附和道:“臣等附议!” 附议?崇祯微有些错愕,“不知众爱卿觉得该到何处筹措军饷?” 钱龙锡拱手道:“素闻山西富商巨贾良多,京畿附近,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上百万两银子的,或许只有他们了。” “那不知哪位爱卿愿意替朕走一趟山西?” 崇祯轻声一问,殿中却无人答话,一个个垂着头。 第122章派谁去要钱 第122章派谁去要钱 这可把崇祯气得够呛,你们一个个说的天花乱坠,到了关键时刻,一个站出来的都没有。 其实按照崇祯的心思,要就近筹措银两,肯定是在京师附近找富商士绅筹措最方便了。不过当了一年多时间的皇帝,他也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了。 之前就曾在京师发公文抽错过赈灾银钱,结果效果甚微,让官员士绅捐款,一个个都哭穷。 记得几个月前,钱谦益捐了一百两银子,还一副拿出全身家当的样子。 京师附近,商铺田地,大部分都跟京城官员有关系,在京师附近筹措银两,难度可想而知。 一场朝会,不欢而散。回到文华殿,朱由检可没心思跟群臣置气,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军饷的事情。 找晋商筹措银两,倒不失一个好办法,可派谁去是个大问题。思来想去,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人选。 朱由检心里也明白,找晋商那银子,难度是非常大的,一点也不比在京师募捐容易。之前对晋商打压的厉害,那些晋商心里肯定存着怨气的。 派谁去呢?这个人一定要身份够尊贵,显得对晋商比较尊重,同时还要可靠。 就在崇祯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推开了文华殿的大门。 来人一身米黄色宫装,身材颀长,面若芙蓉,美目婉转如水。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给这间空寂的文华殿增添了几分色彩。 看到来人,朱由检赶紧起身,对着女子行了一礼,“见过皇嫂,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启皇帝的发妻,懿安皇后张嫣。 “陛下不必多礼,这两天知你为军饷的事情犯愁,恰好,我这里还有些用不上的东西,应该能当不少钱!” 张嫣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太监捧着两个托盘进了屋,盘子上摆满了各种金银首饰。 朱由检大受感动,连忙摆手道:“皇嫂,这如何使得?这些东西大都是朕以及皇兄当年赏给你的。” “哎,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既然急用,便用了吧。等以后内帑好过了,陛下还能亏了皇嫂不成?” 朱由检叹口气,只好接受了张嫣的好意,“那就多谢皇嫂了。” 请张皇后坐在一旁,朱由检忍不住吐起了苦水。 张皇后素有见地,善解人意,以前朱由检还是信王时,便多受张嫣照拂。后来能登基继位,张嫣也是出力不少。 朱由检与张皇后关系融洽,所以有什么心事,都喜欢跟她说上一说。 听朱由检发着牢骚,张皇后蹙着黛眉,也在想着一些事情,“陛下,既然想不出好的人选,莫不如陛下下一道旨意,由我替你去趟山西吧。” “这两年山西也没少遭难,百姓受了不少苦。皇嫂去的话,也算代表皇家,代表陛下安抚下民心,顺便体察民情。而且,皇嫂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朱由检错愕不已的张着嘴,让皇嫂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让她一介女子,让她担这种担子,着实心里过意不去。 “这可使不得,皇兄如今不在,朕没能照顾好你,还要你舟车劳顿,如何对得起皇兄在天之灵?”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如今国事艰难,能替陛下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朱由检抽出良久,方才起身苦笑着叹道:“那就劳烦皇嫂了,不过这消息一传出去,明天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家伙又有话要说喽。” 张嫣莞尔一笑,轻声道:“若是有话说也好,他们要是有人站出来走一趟,倒是省了咱们犯愁了。” ..... 果然,第二天早朝,朱由检刚把想法说出去,就遭到了一阵反对。 自大明开国以来,还没让皇后出去当差的先例。按规矩,皇后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莫看群情激奋,朱由检也不怕,你们不乐意,那就选出个代替懿安皇后的人来。这下,群臣又哑火了。 晋商跟朝廷的关系有多僵硬,大家心里都清楚,去山西讨军饷,摆明就是没事儿找刺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愿意干? 没人愿意接这趟差事,渐渐地,众臣反应也没那么激烈了。不过一个个都心里偷笑,就等着看热闹了。 钱谦益等人不觉得懿安皇后这一趟能有什么收获,晋商现在可恨不得看朝廷的热闹呢,让他们掏钱支援朝廷,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皇后亲临又如何?没有好处,那些晋商也不会买朝廷的面子。更何况还是个过气的懿安皇后。 在那些晋商眼里,懿安皇后不过是身份尊贵点的漂亮女人罢了。 就在这种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懿安皇后张嫣坐着马车离开了紫禁城,在两百多名锦衣卫的保护下,前往陌生的山西。 对张嫣来说,一路上的风景都是新奇的。自从嫁到宫里后,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 ...... 张北城,月亮宫。 懿安皇后代陛下行驶山西,公文早已快马送达宣府和大同府。 得到消息后,铁墨便将自己这一派的的晋商全部召集了起来。 如今山西晋商,其中有七成已经倒向了铁墨这边,尤其是常、曹、乔几家大晋商,那更是入股多福号,多家利益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曹胜宇捧着茶杯,摇头苦笑,“朝廷在想什么?断了我们军械供应,收回盐井,封我们的矿,现在还想让我们捐银子,朝廷把我们三晋子弟当傻子了?” 乔流允更是不客气地讥讽道:“何止是傻子,这是把我们当成没脑子的猪猡了。” 大家各抒己见,不过态度出奇的一致。你懿安皇后来山西,我们会热情的招待一下,尽尽地主之谊,你要是想拿钱,对不起,没钱,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见铁墨微笑不语,常闵月便有些气恼的推了一把,“铁守备,看你的样子,是有其他想法?” “呵呵,倒是有些想法,我觉得吧,这钱我们可以拿!” “什么?”乔流允面露苦笑,“朝廷这两年不断对我们晋商子弟施压,咱们还给朝廷送钱,这不成傻子了?” 倒是常闵月很了解铁墨,抬手道:“乔兄不用急,先听铁守备怎么说!” 众人安静下来,铁墨这才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第123章只做鸳鸯不做仙 第123章只做鸳鸯不做仙 其实,关于给不给朝廷钱的事情,铁墨也思考过许久。一开始的时候,铁墨也跟乔流允等人一样,哪怕一分钱也不想给朝廷的。 乔流允这些人是因为出于跟朝廷的关系,心中愤怒,这才不给朝廷捐输的。但是铁墨,那可是深知朱由检当政下的朝廷已经无药可救,给朝廷多少钱,那都是白扔。 但是昨天夜里,跟海兰珠一番对话,让铁墨改变了主意。 当时问完这个问题,海兰珠便幽幽笑道:“你不给钱,你凭什么执掌瀚海大草原?” 就是这句话,彻底点醒了铁墨。 虽然现在手握苏尼特部和奈曼部,瀚海大草原大部分实际上已经在自己手上。但目前为止,已就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奈曼部金刀驸马、张北守备都不能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成为瀚海草原真正的主人。 说句难听的,除了晋北这片地方,眼下大明以及蒙古后金,谁知道铁墨是哪根儿葱?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苏尼特部和奈曼部名义上归附大明,然后让朝廷给自己封一个名正言顺的官职。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执掌瀚海草原,还能扬名四方。 任何年代,都是需要名气的。 可惜,他铁墨一介武夫,出身低微,按照正常情况,崇祯以及朝廷那帮子人可不会把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军户当回事儿。 但是现在就是个机会,崇祯缺钱,那自己就拿出一笔钱来,让崇祯看到自己的忠心。 只要让崇祯念自己的好,那么执掌瀚海草原的事情就好谈了。 自己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跟张皇后好好谈谈,相信,有一百多万两白银做筹码,张皇后一定会给自己说好话的。 ...... “诸位,我知道咱们屡遭朝廷打压,心里咽不下这口恶气。不过换个思路想想,这未尝不是咱们跟朝廷修复关系的机会。” 铁墨刚开口,常闵月便蹙紧了黛眉,“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可咱们那位新皇帝未必会念咱们的好啊,在他眼里,咱们就是一群阉党附庸。” “这倒是,不过事情要看怎么谈”铁墨淡淡的笑道,“如今瀚海大草原大部分已经在咱们手里握着,我们也一直想着如何将兴和、崇礼、土城彻底拿在手里。” “可我们以什么样的理由管辖这三城?别忘了,至今为止,铁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张北守备,大肆扩军,已经不合规矩了,现在要是直接驻扎兴和三城,朝廷会怎么想?” “朝廷若是认为咱们造反,派宣府、大同府联合剿灭,大家扪心自问,咱们挡得住么?更何况,我们大部分买卖都在内地,真要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咱们的生意也会一落千丈。” “所以啊,思来想去,铁某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管能不能跟朝廷修复关系,至少,咱们可以用这笔钱解决我们目前遇到的麻烦。” 听完铁墨的解释,常闵月等人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现在瀚海草原实际上已经控在手中,兴和、土城、崇礼这三座为数不多的草原城镇也是囊中之物。 可兴和三城处在张家口北部,面临着和张北一样的问题。 这三座城市跟之前的张北一样,名义上归大明,但实际上几十年前就成了蒙古人的后花园。蒙古人可以随意进驻,因为蒙古人不用考虑大明朝廷的态度。 如今铁墨打下了瀚海草原,虽然实际掌控三城,但其实是未经朝廷许可的。 大明朝廷管不到蒙古人,但是管得到铁守备。 你铁守备打下瀚海草原,直接把兴和三城据为己有,朝廷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存在。如果都这样弄的话,现在陕西大部分都是流寇乱党的地盘,若是有人收复陕西,是不是陕西就归那个人所有了? 你手中的管辖权是要经过朝廷允许的,除非你是想造反。 但目前,铁墨可没资格造反。不想造反,偏偏想名正言顺的接收兴和三城。 这个时候,就得想点歪主意了。 铁墨能不能掌控兴和三城,也直接关系到常家、曹家、乔家几家晋商的利益。如今这个利益团体,可全看铁墨的呢,几乎是铁墨的脚踩到哪儿,晋商的利益就能扩充到哪儿。 经过长时间的商议后,曹胜宇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若是朝廷收了钱,不答应我们的条件,那我们岂不是亏惨了?” 铁墨耸耸肩,坏笑道:“所以啊,大家一定要配合好,要让张皇后认识到只有我铁某人能镇住瀚海草原,也只有我铁某人能说服大家出钱出力。” 曹胜宇眼前一亮,忍不住冲铁墨递了个佩服的眼神。 关于如何打配合,那又要有一份严密而详细的计划了。 这次议事,整整耗费了三个时辰才散去。 曹胜宇等人忙着去做准备,急匆匆的离开。铁墨也有些疲惫的躺着身子,放松一下。 常闵月坐在旁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她美目婉转,踌躇了一会儿,有些冷硬的小声道:“你院里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是谁?” “还能是谁?从苏尼特部抢来的美人呗!” “会这么简单?若是普通女子,你让你冒着被阿琪格砍的风险,把她供在院里?” 铁墨歪过头,神色复杂的撇了撇嘴,“你想多啦,嗯?阿琪格都没急着回来砍我,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我.....本小姐看不过.....” “莫名其妙,这有什么看不过的?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么?孔夫子也说过,食色性也.....” “榆木脑袋,不与你说了”常闵月俏脸生寒,抬手将账本拍在铁墨肩头,气呼呼的出了屋。 看着晃悠悠的房门,铁墨一脑门的问号,这女人的火气为何这么大?难道她看上我了?吃醋了? ...... 夜,铁墨不受控制的推开了那扇门。 爱?喜欢?铁墨不想这么矫情,至少目前为止,离不开海兰珠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馋她那具完美无瑕的身子。 这样的女人,只要沾染上一次,便会上瘾。 棕褐色的书桌前,如水的女子凝着眉头,纤手持笔,却没急着写,似乎正在发愁该写些什么。 一幅画,一株桃花,一个女子,空白处着墨,写着一句诗。 “十里桃花三生缘,一缕清风醉人间。” 诗只有上半句,海兰珠蹙眉沉思,并没有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悠然间,耳边想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碧水烟波云梦里,只做鸳鸯不做仙!” 海兰珠微微错愕,忍不住喃喃自语。 “十里桃花三生缘,一缕清风醉人间。” “碧水烟波云梦里,只做鸳鸯不做仙!” 踌躇良久,海兰珠眉间含笑,落笔填上了下半句。 只是放下笔后,她转过头说了一句恼人的话。 第124章海兰珠的心思你别猜 第124章海兰珠的心思你别猜 海兰珠眉目如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让铁墨哭笑不得。 “咦,你还懂诗?” 什么叫“你还懂诗”?这是瞧不起谁呢?作为后世高材生,就算不会写诗,难道还不回抄。 嗯?这微微上扬的绣眉,还有那眯起的美眸,这是什么表情? “嘿,不就是几句酸诗,有什么难的?我可是无师自通,胸有沟壑。” “大言不惭!” “看来是我太宠你了,竟敢这样跟本将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铁墨瞪着眼,弯腰将美人抱了起来,径直往里屋走去。海兰珠美目躲闪,粉拳照着对方胸口拍了下去。 “你干嘛?你住手啊.....我们说过不能继续.....呜呜呜呜.....” 很快那张迷人的樱唇便被盖住了,海兰珠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所有的反抗变成了醉人的哼声。 海兰珠只恨自己不争气,竟然屡次败在铁墨手上。 这段时间,铁墨迷上了这具妖媚的娇躯,海兰珠也同样有点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一夜匆匆而过,海兰珠趴在被子里,一双美目看着铁墨慢慢离开。 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按说应该恨这个男人才对,可不知为何,就是恨不起来。 或许,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命运吧。至少,铁墨年轻健壮,长相虽然不算俊朗,但也绝对耐看。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很温柔。 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嫁给林丹汗那个老男人了。 ..... 很小的时候,海兰珠便学习汉文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渐渐地心里有了一个梦想。 哪个少女没有梦想呢?更何况是海兰珠这样的女子。 那时候,总喜欢独自一个人坐在山上,看着天边鸿雁尽情的飞舞。 一直梦想着将来自己的男人,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 梦是最纯粹的,可随着一点点长大,她不得不把梦想掩埋起来。作为科尔沁部最耀眼的明珠,她是没有权力自己选择未来的。 享受了多少,就要奉献多少。所以,很早之前,海兰珠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有一天,终将联姻他方,为科尔沁部带来足够的利益。 一开始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嫁给努尔哈赤的某个儿子,巩固科尔沁与后金的关系。可是没想到,父汗却要她嫁给林丹汗。 林丹汗已经年近四十,垂垂老矣,可是她海兰珠才刚刚十八岁。 三年前,十三岁的妹妹布木布泰嫁给了皇太极,如今已经贵为汗王福晋。 姑姑哲哲、妹妹布木布泰都嫁给了皇太极。 皇太极是谁?他可是后金可汗,年富力强的英杰。而她海兰珠为什么要嫁给垂垂老矣的林丹汗? 海兰珠多少次慨叹命运的不公,却又无奈的接受命运的安排。 本以为很快就会成为林丹汗的女人,可是没想到出了变故。查克马草原一战,直接导致瀚海大草原的归属易主,而自己也流落到了张北。 或许是因为早早接受命运的原因,所以那夜和铁墨稀里糊涂的欢好一夜后,便有些认命了。 喜欢?谈不上。 可是,随着对这个男人了解的越多,却发现心态有些变了。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一年时间里,从一名军户,硬生生靠着军功做到了一方守备。如今更是联合晋商,成了瀚海大草原真正的主人。 一年前他一无所有,还是一名穷困潦倒的破落军户。 一年后的今天,他贵为张北守备,实际上却是一位手掌三万兵马的一方豪强。 他很年轻,很有能力,或许过不了多久,哪怕是被科尔沁部女子奉为神的皇太极也要比不上他的。 了解的多了,想的多了。 不知不觉中,他竟与自己曾经梦想中的男人一点点重合,最后变成了一个人。 他能征善战,腹有良谋,年富力强,又不失温柔,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男人么? 听着外边传来的声音,看看天色,海兰珠缓缓起身,少有的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看到铜镜中那张醉人的容颜,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一时间万花羞惭,美不胜收。 既然看上了他,就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捆在手里。 阿琪格又如何?我海兰珠论身份可不输她! 皇太极? 我海兰珠选中的男人,一定比皇太极还优秀。 ...... 清晨,跑完步,耍完刀,出了一身臭汗。 铁墨站在花池旁,将脸埋进水盆中。远处,努努像往常一样捧着一块毛巾走了过来,只是这次,有一个人比她还快。 一阵馨香扑面而来,一只柔软的手捏着毛巾擦去脸上的水渍。 “嗯?你怎么出来了.....这......” “我就不能这个时候出来么?好好擦擦,瞧你这身汗.....” 海兰珠娇媚的剜了一眼,惹的人一阵心跳。 太温柔了,温柔的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铁墨觉得有些怪怪的,心里暗骂自己真是贱骨头,美人态度好些,怎么自己还不适应了? 努努跺跺脚,抬手拍了下旁边的萌萌,小声骂道:“都怪你个无耻的家伙,老是这么缠人。” 萌萌呜呜乱叫,抬着头转着眼珠子,一脸无辜。 我干嘛了? 海兰珠掩嘴一笑,有意无意的挺了挺身子,搞得铁墨一阵心颤。 努努低下头看了看,有气无力的哼了哼,“狐狸精,等再过几年,努努就不怕你了。” 努努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摔下毛巾,赶着萌萌气呼呼的离开了院子。 萌萌呜呜乱叫,以示自己的不满,你要走便走,带着我一起走干嘛? ..... 铁墨擦干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苦笑道:“你没事儿跟努努那丫头较什么真?” “心疼了?你还真是贪心,吃着大的想着小的。” “说什么呢?我有你说的这么不堪?”铁墨尴尬的咳嗽两声,甩甩头发,正打算出去,却被海兰珠一把抓住了手腕。 “干嘛?” “估计懿安皇后很快就到宣府了吧?若是张皇后设宴邀请士绅名流,我随你一起去!” “什么?不行!”铁墨吓了一跳,赶紧摆了摆手,“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认出来就认出来,怎么,我随你一起在人前露面,是嫌我丢人,还是?” “哪儿的话?”铁墨皱紧眉头,苦笑着点了点海兰珠的额头。 到了这会儿,铁墨算是看明白海兰珠的心思了。她这是要迅速树立地位,执掌后宅啊。 海兰珠有这个心思,铁墨是既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海兰珠这样做,就证明她心里已经有了他铁某人,也真正的把他当成自己的男人。 同样郁闷的是,海兰珠这样示威,阿琪格能忍? 在阿琪格之前行房,这事儿还能忍忍,可要跟阿琪格争后宅大权,不闹翻天就见鬼了。 铁墨有心不答应,可海兰珠主意已定,难不成还能把她关起来?还真不舍得。 第125章阿琪格回来啦 第125章阿琪格回来啦 张嫣这次来山西,并没有直接去宣府,而是向西过太行山,在取道北上,过雁门关、大同府,这才又回到宣府,整个绕了个大圈。 虽然朝廷里许多人都没把这次出行当回事儿,但是张嫣却真的用了心。过太行山,入山西经汾阳、太原、大同府,三天时间,走走停停,一路上的见闻,让她有些痛心。 自从到汾阳后,路边就不断有神情麻木的流民经过,他们三两成群,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找人打听过,这些人大都是晋北和晋西逃难的人。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地里颗粒无收,实在活不下去,这才背井离乡。 一路上,见得最多的就是乞丐和流民。 连年大旱,灾祸连连,民不聊生。这些之前只存于耳闻之中,真的走出京城,才知道百姓生活是多么的不易。 距离流寇祸乱山西已经过去三个月,沉重的影响依旧还在。 看到路边不到十岁的孩童,他们穿着单薄的破衣烂衫,脚上的鞋子也破了洞,由于常年吃不饱饭,饿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已经是寒冬了,他们要如何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 ....... 车队驾临宣府后,张嫣并没有住进提前安排好的府邸,而是住到了都指挥司后堂。 如今国事艰难,能省则省,而且张嫣也不想太过扰民。第二日,在面见了宣府官员后,她单独召见了总兵侯世禄。 张嫣急于找晋商募资,所以不想耽搁太久。侯世禄知道她心急,却也帮不上太多忙。 “侯总兵,本宫知道你素有威望,可否帮本宫将各处士绅富商找来,筹措下军饷一事儿?” 侯世禄心中一沉,不由得苦笑着拱手道:“替娘娘筹措军饷,乃是臣的分内之事,不过,那些人会不会出钱,下官却说不上话。” 张嫣轻蹙秀眉,神色有些黯然,“连侯总兵也说不上话么?” “哎,要是前两年,那些士绅富商还会卖臣些面子,但是这两年,朝廷断山西商人军械供应,年初又收盐井。那些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都怪臣不替他们说话呢!” 侯世禄说着话,偷偷留意着张嫣脸上的表情。 其实,这番话,也属于暗地里发牢骚了。侯世禄也有难处,当时他是不同意朝廷的做法的。 山西士绅富商能量极大,他们供应九边,已经持续上近百年了。期间一直没出过事儿,现在朝廷突然要撇开山西士绅,简直是乱弹琴。 晋商就靠着边关,供应方便,而且九边安危也跟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现在把他们撇开,换别的,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收盐井这件事儿就更过分了,晋商手里的盐井,那可是跟朝廷签了文书的。朝廷现在说翻脸就翻脸,说收就收,换谁都会一肚子火气。 朝廷势大,晋商不敢说什么,可挡不住人家暗地里骂你啊。 侯世禄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只要敢替晋商说一句话,那跟渠家祯和张翼明估计是差不多的下场。只要被扣上阉党的帽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一方总兵,一旦因为是阉党被拿下,那最后想回老家安享晚年都是奢望。 想想渠家祯的下场,侯世禄就觉得心寒。渠家祯做错什么事情么?就因为跟张翼明关系好,就落了个被杀的下场。 侯世禄看得很明白,眼下已经完全是对人不对事儿了。 ....... 侯世禄话中有话,带了几分怨气,张嫣也是极为聪明的女子,自然听出了一些。 “侯总兵,你可是对陛下有什么不满?” “臣,不敢!” 侯世禄赶紧低头拱手,见他如此,张嫣轻轻地摇了摇头。 “以前阉党把持朝纲,弄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陛下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 对于阉党,张嫣没有什么好印象。想起以前经历的种种不顺,就恨透了那些阉党,尤其是魏忠贤和客巴巴。 “陛下肃清超纲,自是应该臣妄言了。娘娘还请歇息,臣告退!” “嗯,本宫也有些乏了!” 侯世禄躬身退下,当门关上那一刻,张嫣那张精致的面容爬上一层落寞与哀伤。 时至今日,张嫣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再来一次,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想着心事,双手不自觉的放到了小腹处,美目中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 懿安皇后驾临宣府,宣府总兵侯世禄在张家口设宴,并向许多山西士绅富商发出了请帖。 在这个时候,一场小雪突然而至,让这多灾多难的北国更加寒冷。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老天爷,今年一年都恨不得不下场雨,到了冬天,却早早地飘起了雪花。 微雪飘荡,懿安皇后的马车也来到了张家口。 铁墨一身黑色大氅,揣着手躲在人群后边,高大的身子有意无意挡着身后的人。 到底是耐不住海兰珠软硬兼施,最后还是带着她来到了张家口。今日海兰珠刻意打扮一番,一件白色披风,更是将她衬托的圣洁无比。 铁墨已经尽力挡着了,可像海兰珠这样的女子,别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黑云龙真有些羡慕铁墨的福气,去草原折腾一番,竟然搞到一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儿。 不过这种艳福可不是好享受的。 很快,黑云龙蹭了蹭铁墨的肩膀,抬手指了指北边。铁墨赶紧抬头去看,这一看便是脸色大变。 只见远方一名女子健步而来,她头戴灰色皮帽,浑身裹得跟粽子一样。 呀,阿琪格! 铁墨觉得脑袋要炸开了,阿琪格早不回晚不回,怎么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今日懿安皇后到张家口,宣府和大同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阿琪格要是跟海兰珠闹起来,那可就闹笑话了。 让铁墨意外的是,阿琪格竟然在距离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瞪着美目,直视着铁墨。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给老娘滚过来!” 铁墨很郁闷,刚想挪动脚步,胳膊就被一句柔软的臂弯抱住了。 第126章讨好处 第126章讨好处 海兰珠挽住铁墨的胳膊,一双美眸柔情似水,淡淡的回望着阿琪格。 雪并不大,可是铁墨却觉得周遭的温度骤降了下来。本想找黑云龙等人解围,扭头一看,那些人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李嘉盛只敢苦笑着隔着老远拱拱手,他们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 海兰珠还好说,但是阿琪格那可是无人敢惹的主。 踌躇片刻,铁墨还是乖乖地走到阿琪格身前,面带歉意的说道:“阿琪格,你听我解释。” 不曾想,阿琪格抬手将铁墨推开了,“滚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阿琪格眯着眼,凝视着海兰珠,后者也是凛然不惧,那淡淡的微笑,让阿琪格心烦意乱。 “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咱回家说,今天这场合,你们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阿琪格和海兰珠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铁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好在门口处的李嘉盛喊了一声,说是宴席开始了。 大厅内,铁墨自然要跟李嘉盛等人坐一桌的,不过他一坐下,本来喜乐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不对味儿了。 海兰珠和阿琪格主动坐在左右两侧,继续保持沉默。 李嘉盛一脸尴尬,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围。按说,这种场合,女子应该去女眷那边的。 随着宴席进行,别的桌都吃吃喝喝,聊的不亦乐乎,就铁墨这桌,气氛诡异,一桌子人一本正经的吃饭。 酒过三巡,常闵月端着酒杯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她饱含深意的瞟了铁墨一眼,对阿琪格和海兰珠笑道:“二位妹妹,这些臭男人坐在一起,乱糟糟的,不如去姐姐那里说会话吧。” 阿琪格一点不买账,撇过头哼了一声。 海兰珠起身福了一礼,笑道:“那就麻烦常姐姐了,小妹初到这里,许多规矩都不太懂呢。” “妹妹客气了!”常闵月热切拉住海兰珠的手。 近距离看着那张精致的脸蛋,就连同为女人的常闵月都有了一丝心动的感觉,内心深处甚至生出了一丝嫉妒。 海兰珠随着常闵月离开,阿琪格也没多留,狠狠地剜了一眼,也快步跟了过去。总之,这俩女人是杠上了。 二女一走,马芳放下筷子,长长地呼了口气,“哎呀,我的个娘哎,这顿饭吃的,啥味道都不知道。” ...... 宴席到了一半,张嫣说了一番动情的话,提议大家支持下朝廷,不过下边的人反应可就不怎么样了。 说起难处,谁没点难处?士绅富商们各自端着酒杯,吐起了苦水,搞到最后,张嫣都不好意思要钱了。再听下去,就该给这些士绅钱了。 好不容易走一趟山西,张嫣并不甘心空手而归。第二天,她便以个人的名义,请来了几家有实力的晋商。 懿安皇后亲自设宴,语气平和,这也算是放下身段了。不过,依旧效果甚微。 常闵月、曹胜宇、乔流允不接话茬,亢家之前被朝廷坑的体无完肤,亢振岳更不可能这个时候响应懿安皇后的号召。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面对眼前的形势,张嫣一筹莫展。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就算这些晋商对朝廷有怨气。但是她堂堂皇后,千金之躯,态度诚恳的设宴,算是道歉了。 按说,这些晋商无论如何也要给她几分薄面才对,再狠也不至于一两银子都不掏吧? 可事实上就是一两银子都没弄到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问题出在哪儿? 毫无头绪的张嫣,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将侯世禄找来。 “侯总兵,本宫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为何常、曹等几家都是反应淡淡,一两银子都不肯出?” 说到这里,张嫣已经生出些怒意。皇后之尊,又是设宴,又是说好话,却一两银子讨不来,被人这样打脸,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的。 侯世禄并不感意外,他小声道:“娘娘,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你没找对人。” “没找对人?山西之事,尤其是财帛方面,不找亢、常、曹几家,难道还有别家?” “娘娘,你说的也没有错。不过目前的情况,你若真想让这几家出钱,你必须请一个人出面帮忙才行。” 张嫣不禁大惑不解,“谁?在晋北,还有比你更有分量的?” “此人便是张北守备,铁墨!” ...... 张北城,月亮宫。 铁墨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了,后院这场无硝烟的战争,让人无处安眠。 从张家口回来后,阿琪格和海兰珠针锋相对,虽然两个女人没说重话,没有打架,可眼中的火气,足能把一个人烧成灰。 “铁哥,铁哥.....皇后来张北了!” “嗯?”铁墨顿时大喜,撒开怀里的萌萌,转身往外跑去。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阿琪格愤怒的骂声。 “王八蛋,跑的还挺快!” 新县衙后堂,铁墨一来,陈子龙就自觉地退到了外边。 铁墨拱手施了一礼,朗声道:“末将张北守备,参见皇后娘娘。” “铁将军免礼”张嫣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过人之处。此人长相憨厚,普普通通,之前他也去张家口参加宴席,可自己愣是想不起见过他。 虽然心里狐疑,不知道侯世禄为什么让自己来请铁墨。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铁将军,本宫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本宫一个忙。” “嗯?只是末将人微言轻,不知能帮娘娘什么忙?” “本宫知你跟山西商贾关系不错,想请你出面说说情,看看可否让这些人与朝廷共渡难关。” 铁墨心中暗笑,看来张皇后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否则不会亲自跑到张北见他这个小小的守备千总。 “娘娘,末将帮忙说和一下,自然可以。但是想让那些人掏钱,难啊。” 铁墨摇头苦叹,张嫣却是心中不乐。其实自从侯世禄说出铁墨后,便让人仓促了解了下这个人。 此人走过边贸,战功赫赫,同样,跟晋商关系密切,有传言称他才是晋商真正的主心骨。 以他跟晋商的关系,说和几句又如何,偏偏还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家伙,是在讨好处呢! 第127章是好事也是坏事 第127章是好事也是坏事 张嫣的脸色有些蕴怒,不过铁墨却依旧神色平静,甚至眼中少了些该有的畏惧。 渐渐地,张嫣也有些好奇铁墨的反应。但凡自己神色发怒,连侯世禄这些人都要表现的诚惶诚恐,偏偏铁墨一个小小的守备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嫣还是忽略了一点,铁墨跟侯世禄有着太多的不同。 以铁墨的成长经历,实在很难对朝廷有什么敬畏之心。 铁墨就是想告诉张嫣,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让晋商掏钱,就得给一些好处。晋商虽然是后娘养的,但也有吃奶的权利。 张嫣就这样直视着铁墨,见对方毫无退意,不由得叹道:“本宫需要做什么,他们才肯为朝廷出一把力?” “年初朝廷收走了好几口盐井,不知可否还回来?” “这不可能”张嫣想也未想,干脆的摇了摇头,“据本宫所知,那些盐井现在已经被户部转手别家,这才多久,朝廷若是收回,朝廷这样做,脸面何存?” 铁墨心中冷笑,现在知道要脸了,之前不守规矩,收晋商盐井的时候,可没考虑朝廷的信誉问题。 不过好在铁墨真正想要的也不是盐井,他面色一暗,苦笑道:“这样的话,那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 张嫣轻声说道:“铁将军有什么想法,不妨说一说。” “那末将就斗胆了,既然盐井还不回来,朝廷又不可能重新恢复军械供应,那么何不下一道旨意,许他们兴和、崇礼、土城三地经营权。相信,有这些好处,他们会同意的。” “嗯?这三地都是蒙古人实际管辖,这能行么?” “娘娘有所不知,末将与奈曼部有旧,前两个月又征讨苏尼特部,眼下奈曼部与苏尼特部已经合二为一。若是朝廷肯分给晋商这三地经营权,安全方面,末将可以想办法,只是末将只是一个小小的张北守备,出兵土城三地,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张嫣眉头一蹙,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铁墨想要的是什么了。 铁墨这家伙还真是野心勃勃,竟然想一口气将那三座城也吃下来,不怕被撑死? 这三座城都在蒙古人的掌控范围内,他要想吃下,那就给他吃,表面上看朝廷只是动动笔杆子,也不用做什么。 张嫣终究是个女子,哪怕她聪慧成熟,可是对政务还是缺了些什么。她忽略了一点,朝廷是不需要付出什么,但铁墨却可以通过此事,光明正大的扩兵了。 若是换做老奸巨猾之人,肯定会借机再跟铁墨敲点竹杠了,不过张嫣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好,就按铁将军的想法办,本宫一会儿便修书一封送回京城!” “那末将就不多打扰娘娘了,娘娘还请安歇,若有任何需要,直接跟外边的人说一声!” “铁将军慢走!” 话音刚落,铁墨便快步退出了房间。张嫣甚是纳闷,本宫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还躲着呢? 摇摇头,张嫣开始琢磨信该怎么写。信上,肯定不能实话实说的,她太了解自己的皇弟了。 若是让他知道铁墨是主动讨好处的,并不是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那他会很讨厌这个人的。皇弟若是讨厌一个人,那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皇弟的性子啊,很多时候其实可以转圜一下,换个思路的。 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能把事情办好,该用就得用。当然,这不包括阉党,对于阉党,张嫣是打心底里不爽。 踌躇片刻,一封信终于落成。信中张嫣改了一点,并没有提铁墨主动讨好处的事儿,将土城三地的事情说成了自己的建议。 ...... 房间里,铁墨有些心绪不宁的喝着茶水,他之所以逃命似的离开,就是怕张嫣突然变卦。 海兰珠歪在榻上,十分慵懒的问道:“她答应了?” “是啊,答应了,非常爽快。” 海兰珠忍不住坐起身,“她是个白痴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铁墨无奈的点了点头,“她不是白痴,就是太急着想要钱了。不过也难为她了,一直在宫里待着,也没怎么接触过政务,哪里看得懂这里边的猫腻?” “看样子,你还挺心疼她的,是不是看上这个女人了?” “咳咳,这话可别乱说,要是让别人听去,我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 铁墨瞪着眼,指了指海兰珠。连皇后都敢调侃,真以为这是你们家呢? ...... 行走在张北街头,张嫣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东西。这里虽然处在张家口北边,到处都是蒙古人,可这里的氛围却比宣府和张家口都要好。 街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商铺林立,一片繁华景象。 那些行色匆匆的百姓,面色红润,多数带着笑容。 小小的张北,竟充斥着国泰民安的景象,如果大明各地都和张北一样,那该多好啊。 这一次来山西,看到了太多的残墙断壁,家破人亡,哪怕在张家口,依旧能感受到那种萧索之意。只有张北,有的是勃勃生机和希望。 张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怀着这个疑问,张嫣找到了知县陈子龙。 在陈子龙这里,张嫣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张北有如此盛景,居然都是铁墨的功劳。 一年前,张北还一片荒凉,城中百姓饥肠辘辘,士绅富商几乎绝迹。一年的时间,张北大开荒,晋商入张北,一点点复苏,才有了张北如今的景象。 实在是难以想象,铁墨一介粗鄙武夫,竟然将张北打理的如此好。 他真的只是一个军户? 当夜,酉时刚过,常闵月便带着乔流允等人前来拜见,同时还带来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 白天才刚跟铁墨谈完话,晚上晋商就送来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 张嫣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铁墨了。 看来以后晋北之事,还得多仰仗此人。此人一句话,晋商就送来了银子,同样,也可以一句话,让这些银子变没。 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张北守备,居然有如此能量。 这样的人,对朝廷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第128章半路劫匪 第128章半路劫匪 ...... 紫禁城,文华殿内,朱由检看着手里的信,脸上慢慢多了一丝笑容。 王承恩很是开心,三个月来,还是第一次见陛下笑。 “好,太好了,这些山西老财终于肯掏钱了!”朱由检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承恩不由得大皱眉头,“咦,陛下,这些山西老财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了?” “据皇嫂心中所说,此事多亏了张北守备前后说和。哎,若是我大明多几个铁墨这样的巩固能臣,国事也不至于如此艰难”沉吟片刻,朱由检放下信,“一会儿知会内阁一声,看看土城三地的事情怎么处理。至于铁墨,先拟一道旨意,提他做游击将军。” 王承恩不敢怠慢,赶紧去传话。 内各方面这次倒是没有推三阻四,很快就商量出个章程。 之所以如此顺利,概因为内阁六部都是一些老油条。土城那些地方跟张北一样,都在蒙古人的手里,何必为了这些地方,惹陛下不痛快呢? 总之,与自己的利益无关,懒得浪费精力。 次日,朝廷议事,王承恩宣读了内阁决议。鉴于目前的情况,朝廷将晋北新置云府,云府所辖张北、兴和、崇礼、土城四城。同时,云府归宣府管辖。另,提铁墨为游击将军,升任云府守备。 云府的事情,朝臣们并不是太在意,说到底,这个所谓的云府也就听上去好听,朝廷面子上有点光彩。但实际上,云府随时都可能裁撤掉,只要蒙古人哪天不高兴,云府也就不存在了。 倒是铁墨这个人,该好好了解下了。 这一天,铁墨的名字终于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点反响,让群臣有了一点好奇心。 ..... 张北,得到银子后的张嫣迫不及待的让人装车,送回京城。为了保证安全,还特地让侯世禄调了一支宣府精兵护送。 银车刚走,朝廷的旨意便抵达张北。 铁墨也从千总变成了游击将军,职位更是从张北守备变成了云府守备。 随着铁墨水涨船高,跟着他的人也是鸡犬升天。周定山、沙雕等人已经成了一名手握实权的把总,就连刘国能和李万庆等人也成了一名副千户。 刘国能以前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整个八经的副千户,这官职,以前在陕西已经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 虽然手底下不是精兵,大都是一些新兵,但刘国能已经很满足了。 脱了一身贼皮,还能做官兵已经不容易了,还当上了副千户。只要自己够努力,总有一天会成为精锐把总的。 ...... 车队离开张北,铁墨带着晋北商人送出了好几里地,离别时,铁墨送给张嫣一个锦盒。 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有时候张皇后对陛下说几句话,就胜过千军万马了。 离着张北有一段距离后,马车里的张嫣才打开那个小锦盒。 盒子打开那一刻,只是看了一眼,那双美目便再也移不开了。一条珍珠项链,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这种玉石通体透明,犹如无色琉璃,唯有最中间那颗最大的宝石,如蓝色之眼。 在宫里,见过无数种金银首饰,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玉石项链,仅仅看了一眼,便喜欢得不得了。 这个铁墨还真是有心了,居然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只是,一个男人,怎么能随便送女子首饰? 张嫣很喜欢这条宝石项链,但出于担忧,想把项链还回去。不过车队已经行出几里地,想了想,只能暂时放下这个想法。事实上,真还回去,还是有些舍不得。 由于张嫣在张北多停留了两天,所以并没有随着护送银车的队伍一起。 如今整个车队,也不过二十多名护卫。 来时,铁墨想多派些人手的,不过被张嫣拒绝了。张北距离宣府很近,一旦过了宣府,进入顺天府腹地,安全自然无忧。 今年铁墨几乎将苏尼特部和奈曼部握在了手中,至少在张家口附近,已经看不到蒙古人打草谷的事情了。想着也出不了事,便没有坚持给张嫣派护卫。 可有时候,总有意外发生。 车队抵达张北南边二十里处的天阳坡时,便有人发现北边多了一支马队。马上的人全都是蒙古人打扮,一个个手持兵刃,气势汹汹的。 天阳坡夹在张家口与张北之间,西南处便是野狐岭。在此处碰到一支蒙古骑兵,颇有点进退两难的意思。 转眼间,蒙古骑兵就冲进了车队之中。由于事出突然,马队毫无戒备之下,被冲了个七零八落,随队锦衣卫转眼间伤亡十几人。 蒙古人直扑马车,砍死车夫后,带着马车向北奔去。 余下护卫想将马车抢回,却是有心无力。看着身边剩下的几个人,领头的百户聂翔揪过一个人,大声道:“姚凯,你速回张北,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铁将军,其他人跟老子追上去。” 追上去,多半会被蒙古人杀死。可是不能不跟,丢了懿安皇后,不把人救回来,他们这些人也是个死。 ...... 惊变突起,张嫣亲眼看到那些跟随而来的锦衣护卫一个个倒在眼前。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战场是多么残酷,一时间,忘却所有,脑袋嗡嗡作响,有些傻掉了。 当在回过神时,已经成了别人的俘虏。 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甚至想到了以死保全名节,保存朝廷的脸面。 堂堂懿安皇后,落到蒙古人手中。以前已经有过英宗的事情了,大明已经无法再遭受第二次这样的屈辱了。 ..... 张北,当得到懿安皇后被打劫的消息后,铁墨整个人都呆住了。 要是张嫣出什么岔子,朱由检盛怒之下,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铁墨和黑云龙,谁让这里是张家口和张北辖区呢。 此时,铁墨那张脸黑如锅底,阴沉可怖。 将麾下众人喊来后,他厉声喝道:“速速给老子查,我要知道,是谁敢在老子头上动土。定山,你带人往北边追,若是追上那些人,别逼得太紧,娘娘的安全最重要。” “阿琪格,你速回莫斯那,命令奥尔格和脱不花,给我把北边守死了,哪怕是一头骆驼,没我的允许,也不能从北边离开瀚海草原。” 众人知道兹事体大,各自接令前去忙碌。 张北兵马闻风而动,莫斯那牙帐的蒙古大军也分成好几路,沿途设防,在北边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在这样的封严查之下,很快就查出了一点端倪。 第129章捅了马蜂窝 第129章捅了马蜂窝 隆冬时节,寒风阵阵。铁墨骑着战马,向北而去,沙雕跟在旁边,说着查到的线索。 “根据我们调查,应该是猜卡的人动的手!” “猜卡?他不好好躲在西北旮旯里,非要来这里找死。哼,这次老子要让猜卡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铁墨是真恨透了猜卡,自己好不容易通过张嫣,成了云府守备,可以光明正大执掌瀚海草原了。猜卡非得这个时候来一下子,惹怒朝廷的时候,给他铁某人上眼药。 “那我这就带人暗中跟上去!” “嗯,先保证张皇后安全。” 沙雕锁着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张皇后落到猜卡手里,以猜卡的性子,恐怕.....若是真出了岔子,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真到了那地步,一切看娘娘的意思吧!” 铁墨苦叹一声,大明朝的脸面,可比张皇后的命重要。 ...... 瀚海草原腹地,查克马草原高坡。 几个月前,苏尼特部、奈曼部还有林丹汗的人,再加上张北兵马,四方势力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决定瀚海草原归属的大战。 那一战,张北兵马与奈曼部险胜,林丹汗所部敏特带兵退走。 可以说,也是这一战,断掉了苏尼特部掌控瀚海草原的希望。这里是个不祥之地,可猜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兜兜转转,最后又被困在了这里。 自从苏尼特部内乱之后,猜卡被逼的远走西北边陲。那里有着土默特部,北有喀尔喀部,这两个部落都很排外,猜卡的日子非常难过。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本就为数不多的牛羊冻死了许多,食物也不够吃了,盐巴更是少得可怜。 猜卡必须想办法打一次草谷才行,打草谷就要穿过瀚海草原,势必会遭到针对。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但是猜卡必须打草谷。 只有一次机会,所以猜卡在张北附近躲藏了许久,当看到那辆华丽的马车驶离张北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光看马车和护卫,便知道车里的人身份非常重要。此人要么对铁墨非常重要,要么便是晋北豪族出身。 绑走这辆马车,到时候换一大批物资,这次打草谷行动就算成功了。 猜卡知道自己是在惹怒张北城的活阎王,肯定会被追着屁股揍一顿。可是,猜卡还是想少了。 “猜卡大人,北边和西边都有大量的兵马,离着咱们不远了,有一支兵马已经发现了我们,正在像高坡靠拢。” “东北方向呢?” “东北方向.....是奥尔格亲自带人搜寻,他集结了附近十几个部落,把那边的路都封死了!” 猜卡气的头大如斗,心里也开始生出几分慌乱。老子不就打劫了个人,怎么跟捅了马蜂窝一样,阿琪格、奥尔格那些人就像疯狗一样围了上来。 以前,哪怕是巴彦汗走丢了,这些人也不至于这么用心啊。 跑是肯定跑不掉了,躲有躲不了多长时间,查克马草原就不是藏人的地方。这里寒风肆虐,连个背风处都找不到,在这里躲两天,不用别人砍,就被冻僵了。 抽出弯刀,虚空劈砍了好几下,猜卡怒吼一声。 “马车里的娘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值得那些人如此大动干戈!” 话音未落,一名蒙古人骑着马仓皇而来,马还没停稳,那人就从马上掉了下来,“猜卡大人,不好啦.....张家口的汉人兵马也出来了,眼下咱们向南边的路也被堵死了。” “什么,汉人也派兵了?”猜卡脑袋一晃,差点没栽地上。 要说张北兵马出动,一点都不意外,晋北以及蒙古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张北兵马是跟奈曼部穿一条裤子的。 可是张家口的汉人兵马怎么也出动了?张家口守备兵,那可是宣府嫡系,跟张北这种挂名兵马可不一样。张家口兵马程出动,一定要有宣府万全都司调令才行。 如今张家口兵马出动,也就意味着宣府汉人兵马发飙了。 大冬天的,宣府兵马发飙,来草原上吹冷风看雪么?不,唯一的解释,就是马车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老子哪是绑了个肉票,这完全是个火药桶啊。 “呼,宣府的汉人兵马既然已经派了出来,那就说明这个女人不仅对活阎王很重要,对汉人朝廷也很重要。既然这样,那就拼一把了。” 猜卡自知逃生无门,顿时恶向胆边生,“传出话去,就说老子就在查克马草原呢,谁要是敢惹我,我就把马车里的女人跟干残了。” 说完话,猜卡跳上车辕,一把掀开了车帘,那双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具充满诱惑力的身子。 “你到底是谁?嘿.....你最好向长生天祈祷,那些人别逼得太紧,否则,老子把你干死,还要让手底下的人轮流上。” 张嫣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她知道,这个蒙古人说的是真的。 ...... 查克马草原西南边陲,当铁墨得知黑云龙和马芳率兵出动后,顿时暗叫不妙。 “不好,这下猜卡就是再笨,也看出点什么来了。” 陈子龙沉着眉头,暗自苦恼,“哎,是啊,若我是猜卡,这个时候要么临死前疯一把,要么拿着手里的筹码搏一把大的。现在,猜卡想要的肯定不是一点物资那么简单了。” 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这会儿给他一些物资,告诉他我们会放他走,他也未必会信。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先把这片地方给我围死了,一头骆驼也别放出去。” 铁墨本来打着主意,先不合围,把猜卡逼回来,让他主动跟自己谈。现在黑云龙等人跟着出兵,情况就不一样了。 猜卡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看得出来,这事儿事涉大明朝廷,他铁某人说的话未必算。 就算他铁某人不追究,大明朝廷也不追究么? 铁墨想给猜卡一份希望,但是黑云龙等人又把这份希望给掐灭了。不过这也怪不得黑云龙,张皇后被劫走,黑云龙第一个反应肯定是上报万全都司,然后领着兵马北上救人。 换谁坐在黑云龙那个位置上,都会这么做的。 第130章激怒 第130章激怒 黑云龙只要出兵,最后救不回人,那只能说能力不行,或者运气不好,顶多就是丢官。可要是不出兵,无论张皇后能不能平安回来,黑云龙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张皇后被劫走,你黑云龙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能力有问题,可以商量,但要是忠心出了问题,那可就没法用了。 说到底,黑云龙跟铁墨不一样。铁墨有张北基业,那都是一刀一枪亲手拼出来的,手底下的人马也是自己养活的,就算朝廷翻脸,人家依旧可以逍遥。可黑云龙不行啊,朝廷要是一怒,丢了官,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到时候只能去铁墨手底下混饭吃了。 理解黑云龙的苦衷,铁墨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各方兵马靠近查克马高坡三十里地后,就再也没往前去,就怕太过逼迫之下,猜卡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可越是如此,猜卡越是心生绝望。 这个女人太重要了,一旦事情结束,他猜卡会是什么下场? 等回到部落里,一定会有人抢着用他猜卡的脑袋去汉人那边邀功吧! 不过这些想法,猜卡并没有对手底下的人说,反而脸上一阵高兴,大笑道:“看来这个女人很有身份,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敢向前了,兄弟们,咱们这次可以换不少好东西了啊。” “还是猜卡大人眼光独到,那么多车队,单看上了这支车队!” “哈哈!”猜卡仰头狂笑,眼中的寒意一闪而逝。 “有这个女人在手上,那些人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新仇旧恨一起算算?那个铁墨.....嘿嘿.....” ....... 临时大帐,阿琪格等人聚在一起,炭火烧的很旺,但是所有人全都皱着眉头,看不到一点喜色。 已经商量了半个时辰,大家也没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 “报,铁将军,猜卡派人送来了口信,让你一个人去查克马高坡,如果未时你不去或者带了其他人,他就撕票。” 听到这话,周定山不由得冷笑,“这王八蛋在想什么?他是想借机会报仇?” 脱不花也是附和道:“铁将军,不能听猜卡的。猜卡对你怀恨在心,这是想借机羞辱你,最后还会把你也扣下来。” 铁墨自然知道猜卡的心思,可他面露笑,无奈道:“可若是不去,猜卡真的撕票呢?他不是傻子,显然已经猜出点什么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提如此过分的要求。” 阿琪格按着膝盖,左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刀柄,衬衣片刻,低声道:“撕票就撕票,不就是个皇后?说实话,那个皇后对咱们没多大意义,是死是活,咱们管不着。朝廷要是问责,顶多也就是撤了你的职,真要问罪于你,咱们旗子一扯,脱离朝廷便是,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儿。” 脱不花等人大点其头,对他们来说,这种事儿司空见惯。不过铁墨、周定山的等人可做不到,有些事情还是想争取一下。尤其是铁墨,不到万不得已,可真不想当叛徒,当了叛徒,以后想做事儿可就不容易了。 哪个时代,做事情都要讲究身份,讲究个名正言顺的。 仔细想了想,铁墨摆手说道:“好了,此事我已经有决定,既然猜卡要见我,那我就给他个面子。” 阿琪格顿时大怒,“铁墨,你疯了?你这不是给他面子,你这是送上门让他羞辱。” “嘿,只要我到了,就能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猜卡想整我?嘿嘿,谁弄谁还不一定呢。” “疯子!”阿琪格见劝不住,只能闭嘴。 ..... 午时下旬,看着立在面前的剑影越来越长,猜卡的眼中的忧色也越来越深。 可不知为何,当看到远方那个身影后,他的心没来由的颤了下,仿佛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被人唤醒了。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一个人,一把刀,背影长长。身后,还有那头维珍草原的狼王。 他确实是一个人,那头狼不算人。 明明就是一人一狼,可猜卡的手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哆嗦,长呼一口气,才压住心底的惧意。 回头看着马车,此时车窗处探出一张惊恐却又美丽的脸。 “你到底是谁?他竟然会为了你,甘愿赴死!” 张嫣掩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远处的身影。她不知道这个蒙古人为什么如此恨铁墨,之前,当这个蒙古人猜卡说出心中想法后,她笑了,她觉得猜卡是一条疯狗。 铁墨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上猜卡的当。 一个人孤身前来,又有什么用,不是平白送命么? 而且,她跟铁墨也没什么更深的关系。皇后?那也是过气的皇后。 别人尊敬,她就是懿安皇后,别人不尊敬,她只是个普通女子。 他不会来的,因为他不傻。 可是..... 他来了! 一人一狼,脚踏阳光,伟岸的身影如山如岳。 ...... “嘿,你来了,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你来了就回不去了?” 猜卡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语声带着讥讽,忍不住嘲笑出声。 铁墨将砍刀杵在地上,手指敲打着刀柄,不屑的瞥了猜卡一眼。 “为什么不来呢?我之所以孤身前来,不是想救谁,而是我想告诉你,就算不用任何计谋,老子站在这里,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你依旧不是对手。猜卡,你知道么,无论怎样,你都是个废物,你赢不了我的。” “几个月前,你想野狗一样躲了起来,现在就有胆子找老子麻烦了?” 铁墨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马车,“你别说老子骂你是个废物,你抓了她这么久,居然没敢动她一下。嘿,你要是真把她上了,我还敬你是一条汉子,可惜啊,你怕死得很,守着这样的美人,居然都硬不起来,什么时候,草原上的汉子成这个样子了?” 一时间,猜卡被骂的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 以前,打草谷,碰上漂亮女人,那一定是先尝尝鲜,最好让漂亮女人怀上草原种的。 可是这一次,他猜卡真的忍住了。 是很能忍,是很冷静,但同样说明也很怕死。 第131章给我跪下 第131章给我跪下 一切被铁墨说破,弄得猜卡脸上无光,他抽出弯刀怒喝一声,“你他娘的闭嘴,一会儿把你弄趴下之后,老子会在你眼前把这个女人干残了,也让你看看老子是不是草原上的汉子。” 往前走了几步,猜卡脸上的笑容变得阴鸷起来,“没想到你还真敢来,该说你自信,还是该说你傻?” “你真以为是活阎王?你真以为你是青狼王?不.....老子今天要把你踩在脚底下.....” 猜卡打了个手势,便有十多个蒙古人围了上来。他们挥舞着兵刃,朝着铁墨杀去。 这些人从未想过,为什么猜卡不谈条件,却要像疯狗一样先弄死铁墨。如果他们仔细想一想,或许就不会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了。 猜卡已经疯了,却是一个很理智的疯子。这种人会在临死前,尽量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铁墨握紧砍刀,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名蒙古汉子最先扑过来,弯刀朝着肩头劈了下来。铁墨眉头一蹙,微微侧身,双手握紧刀柄,反手迅速向上一撩。 准确的说,铁墨的招式并不精妙,但就是出刀快,力道足。咔的一声,砍刀向上,径直将那名蒙古人的右臂齐肩切了下来。 “啊.....”断臂的蒙古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形不稳,扑倒在地。 旁边的萌萌想利箭一般扑了上去,锋利的獠牙对准脖子狠狠咬了下去,那人抽搐一下,便再无声息。 余下的蒙古人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依旧朝着铁墨冲来。 看到那么多的人,铁墨将刀拖在地上,迅速往后退。随着退的距离越来越长,那些蒙古人前进步调不再一致,有的人冲在前边,有的人冲在后边。 看准时机,铁墨暴吼一声,一改策略,不退反进。一边急奔,双手握紧砍刀,左右挥砍,一把刀,仿佛成了扇叶。 没人想到铁墨在狂退一段距离后,居然一反常态,主动迎上来。措手不及之下,最前边的两个蒙古人倒了大霉。 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持刀去挡。可是铁墨手里的砍刀很重,再加上臂力惊人,居然把弯刀跟挑飞了。 “啊....我的长生天....” 一名蒙古人惨嚎一声,半边脑袋被切掉了。另一个蒙古人更惨,两只手被齐刷刷切断。 两个人并没有立刻死去,鲜血喷涌,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一声声惨嚎,落入耳中,让剩下的蒙古人心生惧意。 再看铁墨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惊恐。 这个汉人太可怕了,他就是个魔鬼。手中砍刀挥舞,要么掉脑袋,要么缺胳膊少腿。这种血腥的杀戮手法,刺激的人心底发寒。 猜卡心神一颤,他没想到铁墨会这么能打,面对围攻,居然一点都不怂。 “猜卡,你个废物,别躲在后边,有本事过来,老子教教你怎么做人!” 听到如此嚣张的话,猜卡心一横,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往后退了退,片刻间,将车里的女人拽了出来。 “姓铁的.....你最好给我住手,再敢还手,老子一刀宰了这个女人!” 猜卡将刀抵在张嫣粉白的脖颈后边,一脸狂笑。 铁墨凝着眉头,淡淡的看着猜卡,“哎,你还真是废物啊,这种情况下,还要用女人做挡箭牌。你有没有想过,你麾下的人会怎么看你?” “苏尼特的勇士们,这样的男人,有资格做你们的头领么?” 冷冷的嘲笑声,让许多蒙古人神色黯淡,有的人已经浮现出一丝怒色。 蒙古人推崇强者为尊,他们很讨厌用老弱妇孺来威胁对手。千百年来,各部落之间遵循着这个规矩。败者,要么部落臣服,要么部落被屠戮殆尽。 但是,两方交战,偷袭部落,拿妇孺威胁人,那是要让人瞧不起的。 如今猜卡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丢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拿那个女人威胁人。 铁墨停手,那些蒙古人也停止不前,全都直勾勾的看着马车旁边的猜卡。有的人羞愧,有的人鄙夷,各种各样的眼神落在猜卡身上,弄的对方一阵心烦意乱。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宰了他.....” “杀了老子,只会让你们死得更快.....我若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瀚海草原.....” 铁墨不屑的哼道:“猜卡,放了她,你要是敢伤她一根头发,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是嘛?”猜卡双眼赤红,笑声有些病态。麾下的人,竟然有人开始不听话了,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都怪这个汉人,要不是他,自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是他,让自己变成老鼠一般的人。所以,哪怕是死,也不能让他好过。 猜卡左手一动,朝着张嫣肩头抓去。 嘶啦一声,米黄色锦服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白色里衬。张嫣何曾有过这种遭遇,她又怕又恨,美目中流出屈辱的泪水。 猜卡的手颤抖着,轻轻地从脖颈肌肤划过,“多美的女人啊,你忍心看她受到伤害么?” 当猜卡的手慢慢滑向腰间时,终于传来铁墨的暴怒声,“够了.....你真不是个男人,说吧,你想怎样?” “嗯?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对你很重要啊,这就好,这就好.....现在,给老子跪下......” “你说什么?”铁墨眼神阴沉,手中的砍刀握紧几分,只是一个动作,便吓得猜卡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跪下,还有,让你后边那个畜生滚远点.....” “嘶....呼.....”萌萌张开嘴,热气喷涌,锋利的獠牙上滴着血。 挥挥手,示意萌萌不要动,铁墨将刀插在地上,撩起了下摆。 张嫣泪眼婆娑的摇着头,轻启微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铁墨用眼神制止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猜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看到铁墨一点点跪了下去。 “哈哈,哈哈.....什么青狼王.....还不是像羊一样跪在老子面前......哈哈哈......她对你很重要......老子要在你面前干残她.....” “兄弟们,杀了他.他现在......额.....啊.....” 狂笑声戛然而止,猜卡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一枝羽箭从远处飞来,准确的钉在肩头,疼得他心神一颤。 第132章寒冬腊月 第132章寒冬腊月 刹那间,铁墨弹身而起,像猎豹一样冲了过去,一脚将猜卡踹到一旁,伸手将张嫣揽了过来。 变化来的太突然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当其他人反应过来后,就看到远处冲过来二十多名劲装汉子,其中一人手持长刀,还有人持着强弓。 这些人迅速将铁墨和张嫣围了起来,一点点往后退去。 此时,猜卡全身已经被恐惧淹没,他捂着肩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会?这些人.....” “猜卡,你真的以为铁某人会蠢到一个人来么?若是不把你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铁某又如何救人呢?” 铁墨将张嫣护在身后,这是萌萌叼着砍刀走了过来。拿起砍刀颠了颠,不无讥讽的指了指猜卡,“我说过,你要是动她一根头发,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苏尼特的兄弟们,识相的站在一边,否则,等待你们的,就只有死!” 铁墨怒目直视过去,好多蒙古人吓得狂退两步,本能的丢掉了手里的兵刃。看到这一幕,猜卡气的大声咆哮,“蠢货,都把刀捡起来,捡起来啊......” 可这个时候,谁还理会猜卡的叫嚣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猜卡已经疯了,而且,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铁墨看了一眼旁边的沙雕,笑道:“猜卡交给你了,好好招待招待他。” 沙雕嘿嘿一笑,神色邪恶道:“放心,我保证他一个月内死不掉,换着花样招待他。” 响箭冲天而起,早已守候在外的大军聚拢过来,铁墨护着张嫣回了张北,而猜卡也成了俘虏。 猜卡想死,可是满嘴牙齿被打掉,双手被绑缚,此时此刻,哪怕是自杀,都成了奢望。 从这一天开始,好多人都听到张北军营大牢总会传出阵阵惨叫声,那声音听的人心底发毛。 ...... 回到张北,过了好些天,张嫣才从这场惊变中恢复过来。车队重新踏上归程,不过这一次铁墨亲自带着人将她送到了张家口。 寒冬腊月,冷风吹打着脸颊,就像一把把单薄的刀子。 北国寒风,催动岁月,切割着人们脸上的笑容与稚嫩。铁墨立在寒风中,朝着远处的马车摆了摆手。 马车里的女子扶着车窗,凝望着送行的人,双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坐在马车里,张嫣裹了裹披风,有些疲惫的眯起了眼睛。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可是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总会闪过那天发生的一切。 恐惧绝望中,那个人孤身前来。他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给脆弱的心灵点燃了一丝希望。 那种强烈的男儿气概,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 张家口城门下,黑云龙摘掉帽子,长长的松了口气,“哎,娘娘总算是有惊无险,她要是出点事儿,几位兄弟就要去牢里看望为兄了。” “云龙兄,这次可全靠小弟用命拼出来的,你得好好请小弟吃顿饭才行!” “应该的,应该的”黑云龙哈哈大笑,扯了扯铁墨的袖子,众人进了城。 席间,不免谈起了军械的事情,李嘉盛大着舌头喷着酒气,“贤弟,军械交易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个还在准备中,大同府那边送来不少刀枪,得好好筛检下才行,一些品质好的,留下来自己用!这事儿咱们不用着急,着急的应该是多尔衮才对!” 李嘉盛点点头,有些神秘兮兮的放低了声音,“我们倒是不急,就怕迟则生变。万一让某些人听到风声,咱们这买卖可就做不成了。” “谁?在晋北这片地方,还有人敢找咱们兄弟的晦气?” 马芳当即瞪了瞪眼睛,如今晋北这一带,可以说是他们说了算,除了侯总兵,谁的帐都不买,马芳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人敢在晋北找茬。 见李嘉盛喝的有点多,黑云龙接过他的话,回答道:“还不是新任太原知府高捷。” “满总兵那边的人办事不太小心,让高捷听到了风声,这老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让他抓到把柄,咱们全都得倒霉!” 铁墨气道:“又是这个高捷,这帮子酸儒办正事不怎么样,搞起自己人来个顶个的强。咱们不过用些淘汰的破烂货,拿去坑女真人,这事儿他们也要管?” 黑云龙撇撇嘴,没好气的笑了笑,“他们才懒得管这破事儿呢,不过是找借口插手宣府事务罢了。大同府那边自从渠总兵被拿下后,掺进去多少沙子?” 铁墨突然有些醒悟过来,捏着下巴想了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人想动侯总兵?” 黑云龙重重的点了点头,“对喽,咱们侯总兵跟渠总兵还有张巡抚的关系不错的,后来清缴阉党,那帮子人没拿到证据,也没法对侯总兵动手。不过他们动侯总兵的心思可从来没断过,要不是侯总兵小心应对,说不定也被人拿下了。” “这群人啊,简直是一群疯狗,见人就咬。只要不跟他们一个鼻孔里出气,那就是阉党。说件事你可能不信,几个月前,有两名御史曾上书弹劾孙督师,说孙督师曾与魏忠贤有来往!” 说到这里,黑云龙气的笑出了声。 铁墨听得暗自摇头,还真是疯了,连孙承宗都敢咬。如果孙承宗不是有帝师的身份在,崇祯对他信任有加,搞不好真就被拿下了。 弹劾的理由真够可笑的,孙承宗当年总督蓟辽,有些事情肯定绕不开魏忠贤的,跟魏忠贤有来往,有什么稀奇的?难道跟魏忠贤有过来往,那就是阉党?如果这样算的话,朝堂上所谓的铁骨清流有一半都得被拿下,当年这群人可有不少人暗中跟魏忠贤有来往。 “行了,咱们喝酒,朝堂上的破事儿,咱们也管不了,只要朝廷不动侯总兵,不动咱们这点家业,那就跟咱们没关系!” 几个人叹口气,继续喝着酒。 ...... 腊月,随着天气骤冷,离着年关越来越近。 最近,张北各项事业蓬勃发展,多福号已经开到了乌尔格与京城,并且在京城西市还开了一家山西会馆。更让铁墨高兴的是,第一批燧发枪开始列装。 新式火枪后膛装弹,枪手稍微熟悉了一下,便喜欢上了这款新枪。 第133章铁将军很缺钱 第133章铁将军很缺钱 往往鸟铳放一枪,新式火枪都可以放三枪了,而且射程、准确度、杀伤力方面,燧发枪都远远强过了鸟铳,更难得的是,新式火枪还可以装上刺刀。 又累刺刀,再不用担心近战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了。 几天时间过去,新式火枪就有了一个威风赫赫的新名字---奋武枪。 随着新式火枪列装,火器工坊由于孙元化的加入,第一代新式野战火炮也有了突破。 新的火炮增加了灵活性,采用碎发点火,炮弹采用锥形模式。 腊月十七,新式野战炮在张北西郊打响了第一炮,效果非常不错。 新式野战炮作战性能方面完全符合铁墨的要求,可就有一点让铁墨受不了,那就是太烧钱了。 一门野战炮,造价一万两,一发炮弹五十两。 一想到造价,铁墨心里就直打哆嗦。 造价虽贵,但铁墨还是力排众议,要求全力打造野战炮。来自后世的知识,让铁墨明白炮兵有多重要。火器之所以能在野外作战,让骑兵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野战火炮的出现。炮兵,可以说是骑兵的天敌。 因为火炮的事情,常闵月可没少发牢骚。如今火器工坊的费用全部由常闵月把关,看着钱如流水一样扔进这个无底洞,哪能受得了? 这不,逮住铁墨来工坊视察的机会,常闵月直接将他关在了屋子里,“本小姐就是搞不懂你,你动动嘴皮子,我这手里就得给你预备几十万两白银,你真当本小姐是神仙,随手就能变出钱来呢?火炮项目,不能到明年开春在开工?” “你这女人,懂什么?”铁墨当即就有些恼了,这两年到处用兵,随时都需要火炮支援。眼下,哪是省钱的时候?要是没钱,抢也得想办法把钱抢来。 铁墨这句话,彻底把常闵月惹毛了。她将茶杯往地上一摔,瞪着美目冷声道:“姓铁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小姐替你守着这堆烂摊子,想尽办法替你省钱,你还埋怨起我来了?是,本小姐是女人,不懂你们打仗那些事儿,可我知道,后边资金要是断了,别说火炮,就连你的新式火枪也得受影响......” 此时铁墨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过分了,赶紧拱拱手,扶着常闵月坐下来。 “闵月,都怪我这张嘴。不过,我真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如今手里的钱不够用,我也清楚。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 铁墨坐在旁边,愁眉苦脸的解释着,“面对大量的骑兵,没有火炮的话,我们得多死多少人?有了火炮,就再也不用怕骑兵了,而且,也多了一件攻城利器。也不是我心急,眼下的情况,随时都可能打仗,这事儿哪能拖延。” 常闵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知道铁墨说的很有道理,可她也有难处,“可是咱们用在火器工坊的资金就只有七十多万两白银了,先期火枪就要投入不少钱,如果再上火炮项目,钱根本不够用。” “当然,我们还可以从多福号拆借一部分钱急用,可是,最近你又大手一挥,送给张皇后一百多万两银子,多福号剩下的闲钱也不多了。我们常家、曹家、乔家还有其他几家,几乎把全部身家都投进来了,在明年开春资金归拢之前,暂时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常闵月越说越气,一双美眸恨不得把铁墨看出几个窟窿来,“你也就是说说话,动动嘴,你要不那么大方的把那么多钱给张皇后,本小姐至于这么扣扣巴巴过日子?” 不是常闵月说大话,就目前常、曹、乔几家组成的晋商联盟,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了。常闵月这位大管家,手里的钱多得很,可钱再多,也耐不过上边有个能花钱的主啊。 常闵月能捞钱,但铁墨更能花钱。 仅仅一年时间,铁墨动动嘴就是上百万两的项目,尤其是火器工坊,前前后后,已经扔进来四百多万两白银了。 幸亏火器研发方面有了长足进展,否则常闵月都要吐血了。 招兵、养兵、换装、开荒、开发张北城,前后出兵草原,花去至少两千一百万两白银。 两千一百万两白银,哪怕朝廷国库加内帑都拿不出这么多钱,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晋商能经得住铁墨这么霍霍。可山西土财主就是再有钱,也有拿不出钱的时候。 晋商掌握着许多产业,这些产业赚的钱也需要一段时间回笼的。可是现在铁将军花钱的速度,远超过资金回笼的速度了。 听常闵月说完,铁墨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前期投入资金量大,这个道理常闵月这些人应该明白才对。 现在是打底子,等摊子搭起来,底子打好,以后投入会骤减,还会每年收到不少好处。 不过,常闵月的话也透出一个信号,那就是眼下手里余钱真的不多,只有等到来年开春,才会有更多的钱投入新项目。 没钱?是个大问题,但铁墨依旧不想等。 “闵月,你跟我说句实话,现在要怎么办?反正,火炮是必须要造的!” “嗯?”常闵月眼神不善的剜了一下,气苦道,“你如果非要弄火炮,就必须弄到更多的钱,眼下,没别的好办法,除非你去当劫匪。” “劫匪?”铁墨俩眼一眯,忽然喜上眉梢,用力拍了拍手,“对啊,咱们是没钱了,但是可以去抢啊。干什么来钱最快?打劫啊!” “噗”常闵月刚喝口茶水,还没来得及润润嗓子,脖子一歪,全喷在了铁墨脸上。 “咳咳.....本小姐随口一说......你难道当真了?” “为什么不当真?咱们没钱,但是亢家有钱啊,而且,那些乱党手里也有钱啊。” 铁墨越说越兴奋,眼中透出莫名的火热。常闵月心神一颤,忍不住扶了扶额头,“你疯了?” “我没疯,这事儿你别管了,你就等着拿钱就行了!还有啊,那批武器准备好,过了年,老子好好坑一坑多尔衮。” 留下这番话,铁墨风风火火的走了。常闵月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她以为铁墨是在开玩笑,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了。 天近傍晚,铁墨将手底下几个亲信叫到了一起。 周定山、刘国能、李万庆、谢坷垃、沙雕、石虎,几个人交头接耳,听铁墨吩咐完,便各自散去。 两天过后,张家口便出了一件震惊山西的大事儿。 亢家大公子亢振岳被人绑了票! 第134章愤怒的顺天府 第134章愤怒的顺天府 亢振岳的事情发生的挺突然的,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亢振岳一直待在张家口,临近年关,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就等着忙完之后回老家过年了。可这节骨眼上,竟然被人绑了肉票。 许多人都想不明白,张家口可是晋北边防重镇,那些边军衙役是吃什么长大的,让亢大公子被人绑走。不过张家口守备黑云龙也有话说,亢振岳是在西郊出的事儿,那里是亢家的地盘,又不属城内,被人绑走,跟张家口边军有啥关系? 张家口西郊是亢家私人地盘,不允许别人插手,这事儿并不是秘密。黑云龙的话也能搪塞过去,可终究解释不了为什么张家口一带突然冒出来一股这样的强人。 敢在张家口绑票,那胆子上天了啊。 由于年关将至,出事儿的又是亢家大公子,此事儿不仅惊动了山西,也惊动了京师顺天府。 张家口归万全都司,而万全都司又归顺天府管辖,所以顺天府责无旁贷。 顺天府连日派人查案,连同宣府的人也调动了一批,可一点头绪都没有。倒是绑匪很嚣张的给亢家送了一封信,让亢家准备好一百万两银子,否则就把亢振岳的脑袋割下来喂狗。 只要耐心查下去,未必就得不到线索,可关键是亢鼎言实在是等不了。如今二儿子已死,膝下能主事的就剩下大儿子亢振岳了,另外几个要么一事无成,要么年龄太小。 亢鼎言直叹流年不利,一边默许官府查案,另一边让人准备好赎金。 一百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等同于一座银山了,组能装几十口箱子,填满一艘小船。这么多银子,哪是想拿走就能拿走的? 顺天府派出了同知闵靖元,就等着捋着赎金顺藤摸瓜破了大案呢。顺天府方面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劫匪想要拿走赎金,那动静肯定小不了,到时候顺藤摸瓜一定能把这批人揪出来。 腊月二十一,便是交付赎金的日子,亢家的人按照要求,将赎金装箱,放在一艘小船上。银船只留船夫,驶入凉水河向北而去。 凉水河是张家口西南处的一条小河,小河向东北,穿过小青山和大青山,最后变作一条小溪流,消失在北方戈壁。 起初,一切很顺利,跟踪的人一直悄悄尾随,随着银船进入了小青山。可是沿着小青山山路走了一会儿,便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只见山路被落石阻隔,再也无法向前。就这样,几十个乔装打扮的兵丁和衙役眼睁睁看着银船一点点远去,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边负责尾随的渔船刚刚进入小青山,也被暗处射出来的火箭给烧的沉了河。至此,顺天府顺藤摸瓜的计划算是彻底落空了。 后方,闵靖元不断催促黑云龙出兵相助,黑云龙很是反感闵靖元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虽是出兵,却是磨磨蹭蹭的。 “黑将军,还请快一些,此案震动朝廷,若是不把这些贼子一网打尽,朝廷脸面何存?” “好,闵大人,你没看到么?本将已经让兄弟们加快脚步了!”黑云龙撇撇嘴,心中很是不屑。 一个亢振岳而已,还震动朝廷,案子破不了,顶多是顺天府脸上无光吧。顺天府面上无光,跟我黑某人有什么关系? “黑将军,你.....你别忘了,是在张家口出的事儿,真要追究起来,宣府方面似乎也是失职的很呐!” “失职?”黑云龙自然不惧这些威胁,撇过头瞪了瞪眼睛,“闵大人,你的意思是本将无能,没把贼子剿干净?” 说到这里,黑云龙已经目露凶光,右手也按住了刀柄。闵靖元一直在京中为官,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些文雅之士,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按刀柄的? 真是秀才与刀兵有理说不清,暗自嘀咕几句,闵靖元再不说话了。 ...... 当闵靖元和黑云龙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小青山后,倒是找到了船,不过船上除了肉票亢振岳和几个船夫外,银箱子已经不翼而飞。 闵靖元彻底傻了眼,贼毛没见到,银箱却飞了,回去之后怎么向知府大人交待? “黑将军,速速发兵寻找,贼人带着银子,绝对跑不快,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闵大人,本将得到的命令是配合顺天府救回亢大公子,其他事情跟本将无关!” “你.....”闵靖元差点被气吐血,此时,他真想说一句,你跟劫匪是不是一伙的? 银子飞了,但亢振岳平安归来。一百万两银子,就这样没了,顺天府的脸算是被闵靖元丢干净了。 顺天府面上无光,上书刑部和兵部,向宣府方面施压,打算严查此案。可宣府方面反应淡淡的,一副你爱怎么查就怎么查的架势,你查我不阻拦,但我宣府兵马没心思陪着你查案。 宣府方面不配合,这案子还怎么查?只能是无疾而终,早早地定性为悬案。 其实这件案子真凶是谁,晋北这边有识之士心里都清楚,就连亢鼎言心里也想的透彻,只是没人说罢了。最主要的是,没有证据,说出来还会惹来无穷麻烦。 张家口一带,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绑架亢振岳,还能弄走一百万两白银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铁墨,一个是黑云龙。 黑云龙自然干不出这种事儿的,那剩下的那个就是真凶了。 铁墨跟亢家有仇,趁机坑亢家一把那太有可能了。亢家自然不怕铁墨,可想整铁墨,那得拿证据,没有证据就职责铁墨,那就是得罪整个宣府都司。 亢鼎言将亢振岳招回平阳老家后,便把两个管家留在了张家口。 亢鼎言是真有些怕了,万一再来几次,就算亢家财大气粗,也经受不住这样宰啊。 经过此事,亢鼎言也算彻底看明白了,这个铁墨完全不能以常理推之,这家伙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最可气的是宣府有头有脸的将领还大都是他的死党。 ...... 宣府,都司指挥处。 侯世禄看着屋中的几口箱子,又看了看旁边的李嘉盛,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啊,还没过年呢,小铁就给老夫送来了贺礼,有心了,有心了!” “总兵,铁老弟让末将问你件事儿,最近陕北乱党越闹越凶,过了年咱们可不可以出兵剿匪去?” “什么?他还要剿匪?他是不是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让老夫过了?” 侯世禄气的笑骂几声,不过最后还是无奈的挥了挥手,“你赶紧滚下去吧,替老夫回个信,就说剿匪一事得看朝廷的意思。” “好嘞!” 李嘉盛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侯世禄气定神闲的走过来打开箱子,扫视一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铁墨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敲了亢家一笔竹杠,也没忘给都司送十几万过来。也不枉费都司一番苦心,替他遮掩了。 侯世禄喜欢铁墨,也就喜欢他不吃独食。 其实不光铁墨缺钱,万全都司也缺钱。 如今朝廷有点钱就先紧着辽东,搞得其他都司都是后娘养的,光指望朝廷发的那笔钱度日子,宣府边军也该闹饷了。 第135章熟人归来 第135章熟人归来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到处生乱子,作为边军,又要防着蒙古各部和后金。所以,各部都是本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心态过日子。 偏偏宣府出了铁墨这个另类,居然主动要求去剿匪。面对这个刺头,侯世禄是既欢喜又犯愁。 现在铁墨简直就是侯世禄心中的宝贝疙瘩,正因为有这个家伙在张北,瀚海草原才一片平静。就拿今年冬天来说,史无前例的居然没有蒙古人来宣府打草谷。 之所以如此安定祥和,全都是铁墨的功劳。这小子要是出点事儿,奈曼部和苏尼特部转眼间就会恢复原来的状态。 你说你待在张北,就先把那群蒙古人你收拾明白呗,怎么就闲不住呢? 而且,不是侯世禄点点头,就可以派兵去剿匪的。兵马调动,那都得经朝廷允许才行,一旦投入兵力剿匪,兵马粮草所需如何补给,也是大问题。 事实上,侯世禄想的有点多了,或者,他把铁墨想的太好了。 铁墨就没想过真心去缴费,不过是去陕北抢劫罢了,从乱党手里抢几票,立马就回来了。所以,粮草补给的事情,铁墨没想太多。 ...... 随着在亢家手里坑来不少钱,常闵月的脸色好了许多,连带着铁墨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常闵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铁墨,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守规矩的,堂堂一方守备,游击将军,竟然干得出绑票勒索的事情。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干了坏事儿后,宣府和大同府多数人都替他打掩护。 对亢家下手,别家晋商倒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亢家跟铁墨之间的过节大家都知道。不过这种事儿只能干一次,一锤子买卖。 “过了年,你还真打算带兵去陕北剿匪?”自从绑架事件结束后,常闵月就再也不敢把铁墨的话不当回事儿了。 常闵月本身是不赞成剿匪的,去陕北剿匪,谁知道会出什么岔子?虽然缺钱,但只要等俩月,开春资金回笼,就没多大问题了。就是搞不懂,铁墨为什么就这么心急? 果不出所料,铁墨歪着头,一脸苦恼的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常闵月脸色不悦的剜了一眼,甩手打了一下铁墨的肩头,“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本小姐若是不操心,你随军粮草吃喝凭空变出来的?你真以为这些事儿,光靠曺猴子就能解决的?” “这半年,你到处折腾,本小姐操的心还少了?你以为征集物资是多么轻松的活?若不是本小姐到处联系,光军粮一事儿就能愁死你!” 常闵月越说越生气,渐渐地,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怨气。她之所以如此生气,不仅仅是因为铁墨这番话,她气的是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姓铁的还不领情。 铁墨咧着嘴,眉头深皱,不知道哪儿有惹到这女人了。刚还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 “你干嘛生这么大气,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么?” “玩笑?我看你从始至终就没信任我!” “此话从何说起?”铁墨有些莫名的坐直身子,常闵月蹙着眉头,哼声道:“你不懂么?那你倒是说说,你院里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如果还是那些骗人的鬼话,趁早别说,苏尼特部抢来的?你当本小姐是傻子不成?” “这.....”铁墨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海兰珠的身份告诉常闵月。 海兰珠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万一被捅出去,会引起大麻烦的。可是常闵月现在代表的可是那几家晋商,双方合作关系也越来越深,那么就更需要信任。 而且,常闵月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儿。 踌躇片刻,铁墨决定照实说。毕竟在张北这片地方,如果常闵月真的想查,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 “哎,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咱事先说好,不兴生气的。” “行,你说!” “她啊,是科尔沁部布和的女儿,海兰珠!” “谁?”常闵月哪还淡定的了,脸色一寒,当即站起了身,“你......怪不得你一直把她当宝贝疙瘩,我还以为你只是沉迷于她的美色,看来真是小瞧你了。” “姓铁的.....你这心机真够深的啊.....” “不是说好不生气的么?出事儿前,我是真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你觉得我会信?海兰珠......阿琪格,好啊,姓铁的,本小姐倒是想问问你,你这是想利用完我们,在把我们撇开?” 常闵月脸色奇差,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嘴上还是说了出来。 这番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弄得铁墨一脸凝重。铁墨起初很生气,可仔细一想,倒也怪不得常闵月会这么说。 如今已经掌控了瀚海草原,如果再有了科尔沁的支持,等干掉林丹汗,整个草原再无敌手,到那时,铁墨就真的成气候了。掌控草原的铁墨,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晋商了,他完全可以靠着强大的武力,开辟自己的商业帝国。 理解了常闵月的担忧,铁墨就多了几分愁绪,往后仰了仰脖子,苦笑道:“你发什么疯?我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儿?” “哼,这谁说的准,知人知面不知心.....”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场面有些僵硬。就在这时,周定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越过常闵月,周定山趴在铁墨身旁耳语几句。常闵月侧过身仔细听,也没听到什么,不由得更生气了。 看到常闵月气怒的样子,铁墨只好说道:“是牛儿回来了。” “韩牛儿?” ..... 自从第一次北地易货之后,韩牛儿就被铁墨扔到了乌尔格,可是当时谁也没想到,韩牛儿这一待就是一年的时间。 铁墨崛起的速度太快了,随着跟常家合作,再加上打下张北,北地易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后来创建多福号分号。许多事情,都要韩牛儿忙活。 经商不比打仗,必须有活络的头脑,有极强的学习能力才行,而且,还必须忠心可靠。 眼下,铁墨能想得出的就只有韩牛儿,所以,便一直让韩牛儿待在乌尔格。 只是没想到,大冬天的,韩牛儿居然回来了。 第136章伊凡杰要入籍 第136章伊凡杰要入籍 铁墨急匆匆的回到了府上,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在后堂廊下,总算看到了冒着严寒归来的韩牛儿。 一年的时间,韩牛儿变了太多太多。一年前,那个稚嫩爱吹牛的小子,如今变成了胡子拉碴的壮汉。 皮肤干枯,有着明显的北地冻伤。一张脸,成熟了许多,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同样,也透着太多的沧桑。 可以想象,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乌尔格,为了打开局面,站稳脚跟,韩牛儿动过多少脑筋,吃过多少苦。 不知为何,铁墨觉得眼睛有些湿湿的。 坐在桌旁对着美食狼吞虎咽的韩牛儿,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神色激动的咽下嘴里的食物,猛地站起了身。 紧走两步,二人一个熊抱。 “兄弟,苦了你了!” 一句简单的话,韩牛儿觉得心底一股暖流滑过,似乎这些时间吃过的苦都是值得的,一双虎目渐渐有泪珠滑落,声音呜咽的笑了笑。 “呵呵....铁哥.....小弟不苦,这些都是小弟应该做的。”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情谊就是如此简单,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情义。 海兰珠优雅的起身,轻声笑道:“韩兄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有什么话不能坐下说?” 铁墨哈哈一笑,拍拍韩牛儿的肩膀,“咱们坐下边吃边谈。” “嗯”韩牛儿点点头,笑道,“铁哥,嫂子可真好看,跟仙女一样.....” “哈.....” “哼.....” 韩牛儿这句话,无意间惹怒了一个人,阿琪格寒着脸,恨不得拿把刀把韩牛儿给剁了。 铁墨觉得头疼,自然不会理海兰珠跟阿琪格之间那点事儿,只能假装没看见。 韩牛儿也不是傻子,他敏锐的感觉到屋中气氛有点诡异,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 韩牛儿这次急着赶回来,一方面是太想念铁墨,想在老家过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身负特殊使命。 一年的时间,草原上的形势可以说是天翻地覆。随着铁墨崛起,掌控瀚海草原,也直接影响到了周围各部。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喀尔喀部,漠南喀尔喀部就紧邻瀚海草原。如今,商队北上,为了安全,很多时候都是向东走大漠,增加路程绕过喀尔喀部的地盘。 为了商路畅通,缩短路程,可以说迟早要对喀尔喀部用兵。而喀尔喀部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早就开始谋划着南下了。 阿巴岱汗之前就有借机南下插手瀚海草原的想法,但因为铁墨先下手为强,这才导致南下计划胎死腹中。不过阿巴岱汗能成为漠北雄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进入十月份后,阿巴岱汗便加紧了对周遭各个部落的吞并速度,尤其是对图拉河附近的部落。 由于哈斯勒跟铁墨之间的关系,哈斯勒所在的部落自然成了阿巴岱汗的眼中钉肉中刺。阿巴岱汗之所以想掌控图拉河,不光是因为漠南大计,他还有另一个打算。 之前引哲布丹尊巴活佛入蒙古,是想着为自己一统草原服务的,哪曾想这个活佛居然跟别人同流合污。阿巴岱汗碍于信徒,不敢直接对乌尔格下手,但是他完全可以先拿下图拉河。 只要控制了图拉河,没有了商贸,没有了物资,乌尔格这座新城很快就会变成一块烂地方。 信仰?能当饭吃么? 阿巴岱汗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活佛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想办法把这个活佛搞下去。没有信徒的活佛,那就是块臭狗屎。 面对阿巴岱汗的压力,活佛和哈斯勒都希望铁墨能施以援手。尤其是哈斯勒,为了部落安危,私下找到了韩牛儿,请求他抓紧时间南下张北。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事情,韩牛儿也没必要非得亲自回张北。 但是,另一件事情,韩牛儿无论如何也不敢假手他人,只能亲自负责。 十月末的时候,一支马队从北而来,闯入了图拉河畔。这支马队便是老毛子伊凡杰的队伍,一次贸易,伊凡杰也是鸟枪换炮,原本可怜巴巴的小队伍,变成了上百人的马队。 韩牛儿知道铁墨非常看重伊凡杰,所以只好撇下手上的事情,带着伊凡杰等人来到了张北。 ...... 伊凡杰历经重重磨难,回到了西伯利亚,又向西回到莫斯科。他带去的货物受到了哄抢,地位也随之涨了不少。 感受到铁墨带给他的无限希望之后,伊凡杰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要成为东方帝国铁将军的马前卒,他要成为东方帝国的贵族。 渴望做出一番事业,拥有地位的伊凡杰,深深地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从沙俄带回来许多好货,他要让那个铁大人看到自己的能力。 ...... 后堂,闲散人都已经退下,房间里只留下海兰珠等人。 看着眼前的老毛子伊凡杰,铁墨心中着实别扭得很。伊凡杰居然要做大明子民,还想为大明开疆拓土,扫荡利益。 对伊凡杰这个想法,实在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年头大明户口本这么吸引人?可关键是,入籍这事儿是怎么操作的? 铁墨不懂,可是不代表他不会忽悠。脸色一正,他站起身,很是严肃地看着伊凡杰。 “伊凡杰,你有这个想法,本将军很高兴。但是,你要明白,想成为我大明子民,甚至成为一名贵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臣....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大大立功....” 铁墨甚是惊奇,这老毛子居然也懂“属下”俩字。看来这段时间,伊凡杰没少用心思啊。 “伊凡杰,我需要你为我在西伯利亚和莫斯科开辟一条商路,我需要无数的财富,你能做到么?” “属下能做到,做不到,天打雷劈!”伊凡杰猛地举起右手,很认真的发了个毒誓。 刚发完毒誓,伊凡杰又苦恼的挠了挠头,“可是,属下需要人手,需要军械。” “你放心,人手军械本将军会给你的!” “谢谢将军,属下这次从莫斯科回来,还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 “大礼?”铁墨很是纳闷? 很快,铁墨就看到了这份所谓的大礼。 凝视着这份礼物,铁墨锁着眉头,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 哎,你这个老毛子,有没有点眼力劲儿? 第137章1份厚礼 第137章一份厚礼 门口站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 目测上去,她足有一米七的个头,一身粉白色宫廷盛装。一双碧蓝色眼眸,充满了魅惑力。 盛装下,身姿丰腴,前凸后翘,浑身散发出一种勾人的媚意。 铁墨刚想出声,身后就传来几声冷哼,只觉得后背发凉。呼,这份礼物确实不错,可是你特么不能私下送?当着这俩女人的面,不是给我找不痛快么? “伊凡杰,你带她走,赶紧走!” 伊凡杰当即就懵了,眨眨眼,看向旁边的韩牛儿。铁墨很生气,冲着韩牛儿不断使眼色,这头笨牛,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办了? 韩牛儿心里发苦,他看得出来,铁哥在这后宅的地位貌似不怎么高啊。 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一句充满异域风味的汉话,“为什么送我走,难道我很难看?” “咦!”铁墨不禁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美人,连海兰珠等人也露出错愕的眼神。实在没想到,这位美人的汉话比伊凡杰都要好。 “咳咳,你很漂亮,就像盛开的玫瑰花,不过嘛,本将军心有所属,咱们认识的晚了。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将军夸奖,我叫伊丽莎白·伊万诺维奇。” 伊丽莎白·伊万诺维奇?如果是寻常人,自然不觉得什么,可铁墨有着后世记忆,瞬间便觉得这个名字不同寻常了。 伊万家族,在十七世纪初,可是搅动沙俄风云的,伊万家族过后,沙俄才进入罗曼诺夫王朝。 怪不得这个女人会说汉话,一身盛装,看来身份不简单啊。铁墨神情瞬间寒了下来,神色复杂的看向伊凡杰,“伊凡杰,你是不是忘了介绍一些这位美丽的小姐了?她可不是普通的贵族之女吧?” 感受到铁墨语气不善,伊凡杰心神一颤,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将军,我说.....小臣不是有意骗你的.....” 随着伊凡杰开口解释,铁墨终于知道了伊丽莎白的身份。准确的说,伊丽莎白不是简单地贵族,她是瓦西里四世的小女儿,兵变之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公主。 兵变之后,伊丽莎白流落到了莫斯科边郊,偶然间碰到了伊凡杰。伊凡杰以前可是瓦西里四世的亲信,一眼就认出了伊丽莎白。几个月的接触,经过深思熟虑后,伊凡杰决定将伊丽莎白带到富饶的东方帝国。 伊丽莎白同意了伊凡杰的想法,虽然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会非常艰难,但总好过提心吊胆的到处躲藏。伊丽莎白很有学习天赋,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便掌握了一部分汉话,伊凡杰私下里都称她是个天才。 伊丽莎白自小跟随名师学习,精通礼仪、建筑,尤其是对火器,更是情有独钟。以前,她还私下参加火枪改造,因为此事,还被瓦西里四世骂过。 铁墨忍不住多看了伊丽莎白一眼,沙俄皇室可是比大明皇族还重视礼仪的,这种情况下,伊丽莎白竟然精通火器,看来这个美人对火器是真爱啊。 “咳咳,那你暂时去火器工坊吧,参与新式火枪研究!” 伊丽莎白美目一睁,有些惊喜的提起裙子,风一般跑到了铁墨身前,“你真的愿意让我去研究火枪?天啊,上帝啊,你真是太好了。” 海兰珠脸色一寒,冷声道:“无礼!” 被人何止,伊丽莎白俏脸暗淡,这才想起这里不是皇宫,自己也不再是一位公主。 “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事儿,牛儿,你带伊丽莎白去一趟工坊,跟老爷子说一声,以后让她跟着老爷子!” 韩牛儿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得了任务,答应一声,带着伊丽莎白出了屋。 铁墨嘴角上翘,手指点着桌面,神色复杂的看着伊凡杰,“伊凡杰,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良心的,瓦西里去世后,没人敢惹祸上身,倒是你,居然愿意帮助伊丽莎白。” “这些都是小臣应该做的,以前,大帝对小臣很好,小臣不愿意伊丽莎白在莫斯科受苦。” “嗯,你先退下吧,人手还有物资的事情,我会找专人跟你谈的!” “谢谢将军!”伊凡杰从地上爬起来,单手抚胸,慢慢退出房间。 ...... 常闵月深知铁墨的性子,等伊凡杰走后,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轻声问道:“你把伊丽莎白留下来,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呵呵,还是闵月懂我啊!”铁墨刚夸了两句,肩头就被阿琪格掐了一下。 “你们真以为我看上那个洋女人不成?我是那种肤浅的人么?伊丽莎白的身份可不简单,伊万家族公主,就像咱们大明皇帝的女儿,身份尊贵的很。虽然兵变中,伊万家族倒台,但伊丽莎白的身份还在,伊万家族的影响力也在。我们打着伊丽莎白的旗号,做起事情来就方便多了。” “西伯利亚,那可是一块没有开发过的好地方啊,何必便宜了沙俄呢。伊凡杰不是找咱们要人么?就给他人,由着他去折腾,要是真能把西伯利亚折腾到手,咱们就赚大发了。” 对铁墨的话,海兰珠三女听得一知半解,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西伯利亚这个地方。不过,她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海兰珠眉目微蹙,好奇道:“你怎么那么了解沙俄的事情?伊丽莎白说完名字,你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骗鬼呢?” 铁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笑着打了个哈哈。 不过接下来,气氛就有些冷了,海兰珠本就跟阿琪格不对付,现在又加了个常闵月。三个女人表面上有说有笑,可谁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 就这样,崇祯元年走向了尾声,新年的钟声敲响,隆隆的鞭炮声响彻张北。 张家口以及张北,一片喜气洋洋,对于边关百姓来说,不用担心冬天里蒙古人来打草谷,便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了。 可就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大明王朝又受到了沉重一击。 第138章集结老营堡 第138章集结老营堡 崇祯元年腊月末,吴延贵在攻打山西不利后,与王嘉胤所部分兵。 王嘉胤所部兵出铜川,过咸阳,威逼西安府。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西安府的时候,吴延贵麾下第一猛将李养纯突然从野猪峡出现,直接拿下了甘泉。甘泉位于延安城之南,号称延安府门户,一时间延安府震动,连忙调各路兵马包围延安。 就在延安府各部手忙脚乱的时候,冲天柱蓝刀等人配合李养纯,两面夹击,两天时间便拿下了宜川、延川、米脂。自此,延安府东面屏障彻底失陷,吴延贵集结四万乱党裹挟着大量流民扑向延安城。延安城被围,花小荣又趁机拿下了安塞城,自此,吴延贵对延安城形成了合围之势。 腊月三十,除夕夜。延安城内有不少贫苦百姓闹事,更有守军受不了压力,放开了城门,乱党鱼贯而入,转眼间便占据了延安城。 延安府陷落,这件事儿狠狠地给多灾多难的大明朝加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在此之前,虽然陕西民乱四起,可从来没有过一府之地的情况。这件事儿充分说明,在经过多年的争斗后,流寇已经变得越来越强,已经有实力攻城略地了。 此事儿一出,山西风声鹤唳,几乎将所有兵马调到了西边,以防乱党再次涌入山西。 大明朝权力中枢,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吓懵了,大过年的,谁碰上这事儿都要懵。 注定这个年是过不好了,大年初一,朝臣们愁眉苦脸的上了朝,内阁更是紧急磋商。崇祯皇帝朱由检,更是恨不得把这些大臣的脸扇一遍,然后骂个狗血淋头。 记得年前,还曾经找内阁问话,对延安府之现状表示担忧。不过当时朝臣们都说延安府无忧,流寇就是流寇,他们四处流窜,抢抢东西还行,想要攻占延安府,那就是痴人说梦。 可结果呢,俩月不到,流寇就用实际行动狠狠地把朝廷的脸给抽肿了。 何止是一城一地,简直是把延安府全占了。如此情况下,还有别的办法么?只能剿匪。 剿匪,光靠陕西那些兵马,那是痴心妄想。思来想去,必须调边军精锐进入陕西,不把流寇灭掉,大明王朝非被这群流寇折腾散架了不可。 崇祯二年,大年初一,崇祯与群臣经过两个时辰的紧急议事后,最后决定调宣府、大同府、辽东、宁夏、固原一部分边军精锐进入陕西剿匪。 这次,朝廷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心想在短时间内把民乱的势头给压下去。 朝会结束,公文便飞速下发九边。 九边重镇,负有要责,边军精锐不能轻动。不过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命令已经下达,总得照令办事。 很快,各边镇便调出了人手前往陕西,这些人那也都是当地有名的狠人。 辽东镇游击将军曹文诏、宣府游击将军铁墨、甘肃参将王国、固原游击将军李国奇、宁夏参将崔宗荫、延绥游击将军李显宗、大同府游击将军娄大集。这几位,哪一位都不是善茬,尤其是曹文诏和铁墨,一个是常年跟女真人打,一个是征战瀚海草原。 朝廷有意剿匪,各地边镇也没有敷衍。 ...... 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去陕西剿匪的,唯独铁墨是个例外。崇祯二年正月初三,铁墨便点齐两千兵马带着麾下众将前往集结地老营堡。 当到达老营堡之后,才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的,总之,像铁墨这样积极地,还是头一次见。在老营堡待了两天,大同府游击将军娄大集才领着人姗姗来迟。 娄大集跟铁墨也算是老相识了,之前雁门关出事儿,大同府和宣府联合出兵的时候,二人就见过面。后来倒卖残次军械给多尔衮,娄大集也有份儿。不过,第一次认识的时候,铁墨还是个小小的千户,而娄大集是一名游击将军。现在,不到一年时间,铁墨都跟娄大集平起平坐了。 有时候娄大集也羡慕铁墨升官的速度,可有些事情羡慕归羡慕,也说不出什么来。人家铁墨之所以升这么快,那可是实打实的军功,一点水分都没有。更重要的是,人家年纪轻轻,掌控了瀚海草原,手底下有三万蒙古士卒。同是游击将军,但双方没有什么可比性。 “铁老弟,为兄是真搞不懂你,陕西这摊子事就是泥潭,大家都想尽办法拖延,也就你,竟然如此积极!” “哈哈,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嘛!”说到这里,铁墨双眼就开始放光了。对他来说,这次还真是个好机会。 乱党拿下延安府,一番抢掠,手底下肯定有不少钱财。作为官兵,不能抢州府,可是抢乱党应该不犯法啊。剿匪?鬼才剿匪,老子是来抢钱抢物资的。 闲来无事,铁墨跟娄大集总是会聊起陕西的事情,二人对陕西乱局都没报什么希望。 陕西乱局,不在兵事,而在民生,朝廷只要一天不能全面赈灾,那民乱就不会断。 崇祯二年正月十三,曹文诏才带着兵马赶到老营堡。这倒不是曹文诏有意拖延,概因为辽东到陕西有一段路程,赶路也需要好几天时间。 对于曹文诏,铁墨可是闻名已久。此人历经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三代总督,从辽东底层,一路积功升到游击将军。从某些方面来说,曹文诏跟铁墨很像,几乎全靠实打实的功劳一步步爬上来的。 不过,曹文诏给人的印象,就像一个和善的大叔,留着短须,一脸笑容。甚至,感受不到半点杀气。 铁墨可就不同了,虽然相貌憨厚,可杀伐不断,浑身散发着军人的铁血气息。曹文诏并不是独行,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位相貌威猛的年轻人,此人便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 自从会面后,曹变蛟便一直盯着铁墨看个不停。对于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家伙,曹变蛟心中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凭什么都是年轻人,这小子就能当游击将军了? 三路兵马集结,其余王国、崔宗荫、李国奇等人在延绥集结。此时不必再等其他人,于是经过商议之后,三方兵马合兵一处,决定先进攻最近的米脂。 此次,娄大集和曹文诏居后,铁墨负责主攻。 ...... 第139章吃人的世界 第139章吃人的世界 夜,四下无人,曹变蛟便对曹文诏发起了牢骚。 “叔父,怎滴让铁墨当先锋?只需你一句话,侄儿便领兵前往,保证两天内拿下米脂。” 曹文诏本来捧着书看得入神的,听到这番话,眉头一挑,直接将书本扔到了曹变蛟头顶。 “你真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不服铁墨么?我告诉你,你还别不服,人家虽然年轻,可能做游击将军,那都是实打实的功劳。你还真以为有侯总兵相助,就能升这么快了?哼,哪像你,整一个惹祸精,要不是老夫,你觉得你当把总?” 曹变蛟乖乖的把书还到曹文诏手里,苦笑道:“侄儿没你说的这么不堪吧?” “哼,你以为呢?等进了陕西,一切照令办事,没我命令,别乱来。可别小瞧了这群乱党,他们能在半个月时间内拿下延安府,也是有能人啊!” “叔父,你就是太小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行军打仗,再谨慎都不为过!” 曹文诏叹口气,这个侄子啊,还得多历练历练才行。 ...... 另一边,铁墨刚刚离开老营堡,便气得破口大骂。 直到离开老营堡之后,他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努努那丫头又女扮男装,混进了队伍中。 这次可是入陕西作战,说什么也不能带着努努的,铁墨揪着小丫头的肩头,怒目而视,“死丫头,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给我回去。” “不回去,不回去!”努努梗着脖子,俨然一副死扛到底的样子。 铁墨头疼无比,面对这丫头,打不能打,骂不管用,刚撒开手,就看到努努跑上两步,利索无比的跳到了萌萌的背上。萌萌呜呜两声,驮着努努跑到了远处。 看到这一幕,铁墨当即就被气笑了。这丫头,骑狼少女么? 周定山见铁墨黑着脸看过来,赶紧摆了摆手,“铁哥,这次跟小弟真没什么关系,我也是刚知道这丫头跟来了。” “你怕什么?我说是你了?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赶紧把她揪回来,找人送回张北。陕西那地方,到处都乱糟糟的。” “好!”周定山不敢怠慢,赶紧带着人去搜努努。 好在萌萌很通人性,虽然陪着努努瞎胡闹,但也不敢跑太远,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周定山就把努努提溜回来了。 次日一早,阮三狗便从张北赶了过来,一问才知是海兰珠把阮三狗派来的。 起初努努还挺老实的,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考虑到队伍都已经出发好几天了,对努努的戒备心就少了许多。海兰珠刚放松戒备,努努就趁机溜走了。这下可把海兰珠急坏了,张北城谁不知道努努可是铁墨的宝贝疙瘩。 在张北城找不到人,海兰珠就赶紧让阮三狗去追队伍。 阮三狗一来,铁墨就对他下了死命令,“三狗子,把这丫头带回去,给我锁起来。简直是胆大包天,瞎胡闹。” “哎”阮三狗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努努这性子,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努努被阮三狗带走后,铁墨的行军速度也快了许多。 崇祯二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当天,铁墨的队伍便进入了米脂县境内。 寒冬冻裂的大地,草木枯萎,一路行来,路过十几个破败的村子,竟不见一缕炊烟。村子里,道路旁,随处可见的死尸,偶有几条双目赤红,健硕无比的野狗透着一丝生气。 不入米脂,不知米脂有多荒凉。观米脂境况,何止是十室九空,简直是荒无人烟。 还未开战,队伍里已经蒙上一层阴霾。这种人间地狱的景象,一点点侵蚀着人心。哪怕是铁墨,也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寒风呼啸,破板的门板发出老妪般的吱呀声,残墙后边,躺着几具尸体。这些人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被杀死的,姿势各不相同。看着这些死尸,铁墨神色黯然。 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明明房屋没多少破损,却是藏了许多死人。沿着村间小路,往里走了一会儿,便听到前边传来一阵惊叫声。 循着声音走去,来到一处院子里,看到院中景象,铁墨只觉得后背发紧,胃部一阵抽搐。 院子里一棵枣树早已经光秃秃的,树下是几处曾经用过的土灶,只是土灶上没有了铁锅。周围散落着许多白骨,白骨依旧残留着啃咬过的痕迹。那些扔在角落里的手骨、脚骨还有人头,无不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绝人寰的一幕。 几乎不由自主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寒风肆虐的夜色中,灶火燃烧着,一口口铁锅中煮着沸水。一群人围坐在铁锅旁,从锅里捞着肉吃,他们有说有笑,红着眼睛,仿佛一群地狱里的恶鬼。 吃人的世界,这不是传闻,而是真真正正的发生在眼前。 一路走来,不断收尸,有时候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来剿匪的,还是来收尸的。听说,神木那边的情况比米脂还要惨,米脂已经是这个样子,神木又会是什么样子,真正的地狱么? 到了夜里,铁墨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是喝了点汤便匆匆睡下。 一觉,噩梦连连,天未亮,便从梦中惊醒。推开窗,外边依旧繁星点缀,四处传来士兵们的鼾声。铁墨沉着脸,总是回想起白天看到的一幕。 天降大灾,颗粒无收,朝廷赈灾不力,百姓造反,无论是攻城略地,还是抢掠他乡,铁墨都可以理解。为了生存,是没有对错的。可在铁墨心里,依旧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不能吃人。 人吃人,那还是人么?这样的人还有活着的必要么? ...... 怀着沉重的心情,铁墨带着麾下兵马顺利无比的来到了米脂城下。米脂,是一座小城,可城墙却被乱党加高了一丈,城内更是存积了不少人。 到了米脂城下,铁墨才知道米脂城内的具体情况。 如今米脂城内共有乱党六千余人,其他的都是米脂当地百姓。这次负责拱卫米脂的还是铁墨的老熟人,赤眼罗刹袁马。袁马当初跟着四天王李养纯进攻雁门关,曾经跟铁墨打过照面,又与就地滚雷仁相熟,所以对铁墨还是有些了解的。 第140章火烧米脂 第140章火烧米脂 这段时间,铁墨的大名可是响彻晋北。论剿匪,绝对是铁墨最狠,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为活阎王。但同样,宣府和大同府那么多兵马,也属着活阎王的队伍最能打。 正因为知道铁墨难缠,所以从一开始,袁马就没想着在城外开战,为了切断补给,袁马更是想出一个狠招,他下令把所有附近村落里的活人全都赶到了城内。米脂城容纳有限,装不下的人就直接宰了。 在袁马看来,这就是兵法中的“坚壁清野”。 把百姓赶到城内,有两个好处,一方面让官军补给困难,另一方面,自己这边万一补给不足的时候,还可以杀人充军粮。 袁马这赤眼罗刹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他一旦兴起,就喜欢吃人。所以,暗地里也被人称为“吃人罗刹”。 ...... 铁墨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只什么样的兵马了,这简直就是一只野兽部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杀人吃肉,更是家常便饭。 “定山、老刘,你们通知下去,各部休整一夜,明日攻打米脂城。夜里多方暗哨,免得阴沟里翻船。” “嗯”刘国能紧皱着眉头,自从知道守城的是袁马后,他的心情便沉重了许多,“将军,袁马可是个狠角色,哪怕在吴延贵那边,也没几个人愿意理袁马。这王八蛋吃人索命,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可这家伙手底下养出来的人也是各个能打,全都是不要命的主。” “老刘,本将明白你的意思,越是这种没人性的敌人,越是难对付啊!” 次日,巳时刚到,刘国能便率先带着人开始对米脂城发起了猛攻。刘国能所部不可谓不勇,可是守城的贼兵也是凶狠无比,只要看到有人爬上城头,便是一阵疯砍,甚至有人直接抱着攻城的人往下跳。 仅仅一刻钟时间,铁墨便无奈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贼兵不要命,不怕损耗,铁墨却是这损不起的。如果有一门野战炮就好了,几炮轰过去,就米脂这种残破的城墙,很快就能轰出个大窟窿来。 可惜,出于保密,铁墨还不想这么快展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火炮,是个好东西,但也容易让人眼红。而且,来的时候,也没想到第一战就会碰到如此难缠的对手。 刘国能回到临时指挥所,摘下头盔,气呼呼的骂道:“娘个巴子的,这个袁马果然不好对付,一个个跟疯了一样,这么打下去,咱们太亏了。” 铁墨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仗不能这么打,要想办法把袁马勾出来打才行。” 李万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很难啊,看那架势,袁马打定主意死守米脂城了,估计咱们往城外放一车金子,他都未必会动心。” 铁墨顿时觉得头疼无比,碰到袁马这样的狠人,还真有点没辙。仔细想了一会儿,铁墨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定山,你去把附近的枣树林子给我砍了,袁马不是要死守米脂城么?那老子就给他来个火烧米脂,看他出不出来!” “火烧米脂?”周定山大吃一惊,脸色不由得变得异常难看,“铁哥,如此一来,城内百姓必然死伤无数,这事儿要是被捅到上边去,对你不利啊。” “这个时候,还顾得上这些?”铁墨瞪着眼,冷声道,“就算我们不这样做,城中百姓就好过的了?袁马那混蛋,根本实在拿他们当人肉馍馍。别墨迹了,按我的吩咐去做,有什么事儿我扛着。” ...... 米脂城内,身材瘦削的袁马大刺刺的坐在县衙主位上。他皱着眉头,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自从知道攻打米脂的是活阎王之后,他的脸上就再也没见过笑容。活阎王的大名,可不是吹出来的,那可是杀出来的。 真一打,才知道活阎王的队伍有多难缠。刚打了一刻钟,活阎王的队伍就缩了回去。对袁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官兵不攻城,那自己之前的准备不就没用了么? 正暗自琢磨着,麾下一名头领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袁老大,不好了,官兵往城下扔了许多柴火,看样子是要放火。” “放火?他们有病么?难道还想用火把城墙烧塌了?” 话音刚落,就听院中一声闷哼,袁马赶紧起身出去查看,一看之下,一双三角眼就眯了起来。 只见一名灰衣汉子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支火箭。这下,袁马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渗了出来,急声道:“快,让兄弟们躲避一下,官兵要四处点火。娘的,活阎王这条疯狗.....” 不怪袁马慌神,实在是没想到堂堂官兵,竟然干得出这种事儿。 火烧米脂,城内可还有无数百姓呢,官兵怎么能这么干?以前跟官兵交手无数次,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 这还真不是袁马没见识,如今崇祯初年,军纪还是很严明的,不像崇祯末年军纪涣散,官兵和乱党比着看谁狠。 ...... 米脂城内多是土房,房顶盖着芦苇草甸,如今寒冬时节,几乎是见火就着。铁墨不仅让李万庆带着人放火箭,还让人用火药弄了几个临时的火药包,全都扔进了米脂城。 短短一个时辰里,米脂城浓烟滚滚,哀嚎遍野,贼兵百姓到处乱窜。 铁墨硬着心肠,让人继续放火,心中更是暗自发狠,老子就不信了,这么烧下去,袁马还能继续缩在米脂城内当乌龟? 米脂城太小了,偏偏袁马往城内塞了太多的人,如今起火,便有了大麻烦。 两个时辰过去,火势蔓延开来,袁马麾下也是损失惨重。袁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活阎王一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只要有足够多的火箭,活阎王就敢把米脂城烧成一片白地。 很快,袁马就做出了决断,与其窝窝囊囊的被人烧死,还不如出城一决生死。 午后未时,米脂城大门发出痛苦的呻吟,扑通落地,袁马终于带着人来到了城外。 袁马不仅带着人出城,还把城中的百姓撵了出来,在死亡的威胁下,几万百姓黑压压的四处奔逃,几乎将铁墨的人给淹没了。 而袁马带着人,紧紧地跟在后边,一点点朝着铁墨的方向压过来。 铁墨不禁有点急了,要是任由百姓冲击,阵型被冲散,那还怎么跟袁马的队伍打? 自己以火枪兵为主,火力覆盖和杀伤力全靠阵型维持呢。 几乎瞬间,铁墨就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141章杀生 第141章杀生 看着那些神情麻木,只知逃命的人,铁墨是可悲有可气。 “万庆,喊话,让他们朝两边跑,谁再敢朝我们冲过来,杀!吩咐下去,维持好阵型,只要有人敢冲阵,直接杀!” “喏!” 百姓们就像潮水一般涌向前方的军阵,对他们来说,似乎逃命就是一切,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李万庆扯着嗓子大喊,也是一点用都没有。无奈之下,李万庆只能狠下心下达了开枪的命令。 火枪队长年累月的训练,对命令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队头一声令下,他们就躲在盾墙后边扣动了扳机。 一排.....两排.....阵阵枪响过后,无数百姓倒在血泊之中,死亡的威胁,也让他们的头脑彻底回过神来。 终于,人群向两边分开,而此时袁马已经带着人掩杀过来。由于之前被百姓冲击,前方盾墙有些散乱,如果被逆党趁机冲过盾墙,那火枪队的火力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虽然火枪队全都持着新式火枪,加装了刺刀,不惧怕近战。可近战,终究是最后的选择。 周定山急的脑门冒汗,厉声大吼:“快,插上铁杠,前方盾墙稳住,第一队火枪手,上前帮忙,把盾牌码好.....” “火枪队掩护.....第二队,开枪.....” 在周定山的指挥下,不少火枪兵上前帮助盾牌手抗住盾牌,紧急插上铁杠。就这样,才堪堪在敌军碰面前组成完整的盾墙。 砰砰枪响,不绝于耳,改良后的后膛燧发枪射击频率和杀伤力都提高了几倍。一排百人,只需要五排火枪手,便能发挥出无法想象的火力覆盖和杀伤。 前进中的乱党不断有人倒下,他们不惧死亡,可人终究不能跟子弹对抗。许多人并没有被打中要害,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其他人根本不在意地上受伤的同伴,依旧向前扑去,许多人没有死在官兵枪下,却死在了同伴践踏之下。 铁墨居于枪阵中央,看到乱党不惧伤亡的突破子弹组成的死亡地带。渐渐地,头皮开始发麻,果然是一群野兽,不仅吃人,对同伴也是如此狠辣。 乱党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终于撞上了前方的盾墙。经过反复冲击之后,他们才体会到这排盾墙的可怕之处。 盾墙比以往碰到的更高更厚,哪怕用身子撞,居然都撞不开面前的盾牌,一面面盾牌,就像被焊死了一般。此时盾墙前挤满了人,后方火枪手根本无需瞄准,一枪下去,比有人倒下。 凶残至极的贼兵开始踩着同伴的肩头越过盾牌,可是等待他们的不仅有刀手还有火枪。 眼前的火铳很怪异,枪管上装着尖锐的利刃,一下就在身上刺出一个血洞。 贼兵伤亡急剧增加,但铁墨这边的压力也大了许多。只要贼兵不惧伤亡的往前扑,盾墙早晚会被攻陷的。 娘的,果然不愧是一群吃人成性的野兽,打起仗来就是难缠。 “分出一半人手,后撤三里地,再组出一道攻击阵。这里再顶半个时辰,到时候,都给我往后撤!” 刘国能有些不甘心的咬牙道:“这样的话,咱们顶在最前边的兄弟......”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继续硬扛下去,一旦贼兵破了前方盾墙,冲进阵中,火枪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真的近战,咱们人数太少了,根本不是贼兵的对手!” 一年多的时间,铁墨早已经从当初懵懂的军户,成长为一名铁血战将。他深知战场之上,必须果决,有时候为了胜利,往往要选择牺牲掉一部分人。 刘国能赶紧去传令,片刻之后,居于后方的火枪手和备用的盾牌手紧急后撤。为了赢得足够多的时间,前方五队火枪手加快了装弹和射击的速度。 枪声不断,死亡与鲜血没能止住贼兵的脚步,反而让这些人变得更加凶残。 渐渐地,铁墨额头渗出一丝冷汗。 打了这么多的仗,碰到过许多对手,可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凶残的对手。之前碰到的乱党流寇,哪个不是一败即溃,哪像袁马的人,死的人越多,打得越猛。 刘国能指挥着盾墙重新集结,新的方阵终于组建完毕,铁墨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命令下达,作战中的士兵依次往后退,一旦脱离战斗,撒丫子往后跑。可处在最前方的盾牌手以及火枪手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哪怕舍了盾牌,依旧无法迅速脱离战斗。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缠斗中的士兵淹没在愤怒的浪潮之中。 这一刻,铁墨的心很疼,转眼间就是三百多条人命啊,从未想过,自己进入陕西第一战,就打得如此艰苦。 铁墨是心疼,而袁马则是心碎。 攻破官兵方阵,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粗略统计了一下,居然死伤了两千多名兄弟。而官兵有死伤,也多数是在盾墙被破之后才伤亡加剧的。 以前不是没碰到过官兵的火器,什么时候官兵的火铳可以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了? 损失惨重的袁马,并没有打扫战场回米脂城,而是不作停留,继续进攻。可惜,他们追不上逃跑的官兵,这些官兵一个个能跑的很。 往前追了三里,那种可怕的枪声再次响起,驻足而望,袁马不由得心中哀嚎一声。 新的方阵,只要冲到距离方阵五十丈处,就像越过一道死亡天堑。仿佛是画面重放,无数人到底哀嚎,鲜血迅速染红了视野之内的大地。 在这种无情的收割之下,哪怕再不要命的野兽也会生出恐惧之心,一名头目来到袁马面前,双手微微颤抖,“袁老大,还继续打么?兄弟们伤亡太大了,再这么打下去,就算能把这些官兵灭掉,咱们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袁马想都未想,恶狠狠地甩了甩手,“打,把所有人都派上去,给我咬住这支官兵,老子今天要让活阎王变成死阎王....” 在这支队伍中,没人敢质疑袁马的命令。 之前还留下一千多人的预备队,被袁马一个命令送了上去。 “疯了,真是疯子.....他们就不知道疼?” 铁墨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贼兵了,在他看来,这不是在冲阵,这是在找死。 第142章突然出现的贼兵 第142章突然出现的贼兵 此时,连周定山等人也看出有点不对劲儿了,“铁哥,情况有点不对,贼兵表现的太不正常了......” “嗯,附近有没有别的贼兵?” “没有,沙统领刚派人送来消息,方圆二十里内,只有袁马这一股贼兵。” 铁墨嘴角一咧,眉头皱的越来越深,“那袁马凭什么把咱们留在这里?就凭他手底下的人不畏死,不要命?” 此时此刻,铁墨也有点被激怒了。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自己要是被袁马这种疯狗打法吓破了胆,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既然袁马要拼命,那老子给他一个机会。老刘、万庆,后方预备队交给你们,你们一人带三百人,给我绕到两翼,给我狠狠地打。” “喏!”刘国能和李万庆站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他们知道,铁将军这是要拼命了。 今天,要么被疯狗咬死,要么把疯狗拍死。 战至此刻,双方都没有留后手,预备队全部压了上来,几乎等于明牌了。刘国能和李万庆从两翼包抄,不仅加强了两翼防守,也打了贼兵一个措手不及。 贼兵攻击势头一滞,铁墨和周定山也带着人扑了上去。铁墨提着砍刀,从侧翼杀入,几乎是三刀砍倒一个人。 将是兵之胆,铁墨身先士卒,也让麾下士兵信心倍增。趁着机会,盾墙往前一压,密集的齐射直接扫了过去,打得贼兵心头有点发懵。 官兵在兵力劣势,处在守势的情况下,突然一反常态,往前推进,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头.....没子弹了....” “我也没子弹了.....” 密集高频率齐射,直接耗尽了随身携带的子弹。此时,领头将校,下令耗尽弹药的先后撤,随时准备好端刺刀近战。 随着耗尽子弹的人越来越多,枪声开始变得稀稀拉拉,火力压制也荡然无存。 袁马准确的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兴奋的放声大吼,“兄弟们,官兵火药不足,冲上去,砍死他们,胜利是我们的......” 如今袁马麾下还有两千余人悍匪,兵力上并不吃亏。近战,他们有着无穷的信心能把这群官兵干趴下。 近战,是最残酷的绞杀,盾墙配合着刺刀,却依旧挡不住疯狂的贼兵扑上来。打到最后,盾牌手已经放弃盾牌,提到加入混战之中。 一名士兵狂吼一声,将一名贼兵刺个对穿,可还来不及松口气,胳膊就被人砍了下来,发出渗人的惨叫声。 战场是残酷的,没有所谓的艺术,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杀人方式。牙咬、拳头..... 只要能把敌人杀死,能用的全都用上。 铁墨如同一个血人,头盔不知滚落何处,一头长发披散开来,宛若魔鬼。他提着刀,大吼一声,朝着不远处的袁马奔去。 其实早就盯上袁马了,但人太多了,一时间根本碰到袁马的面。 袁马同样也在忙着砍人,当看到一名血人壮汉扑过来后,他想也未想直接迎了上去。 当啷..... 一声脆响,袁马竟然腾腾往后退了两步,持刀的双手也有些虎口发麻。 “啊啊啊.....老子宰了你”袁马恼羞成怒,缓口气,重新扑上来。 此时,铁墨也不好受,看到袁马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往后一退,从腰间取下一把短枪,张嘴就是一声大吼,“去你娘的....你去死吧.....” 这把短枪是赵锦荣亲手打造,一直被铁墨用来做秘密武器,防身之用。这还是第一次拿出短枪对敌,相信,只要一枪下去,袁马铁定完蛋。 袁马眼睛一眯,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妙,居然止住脚步,整个人往后倒去,随后就地一滚。 砰..... 袁马空出左手,摸了摸头顶,瞬间冷汗直冒。 一缕头发掉在地上,沾着不少血丝,头皮也多了一道伤痕。如果不是自己果断到底就地滚一下,这一枪就把脑袋爆掉了。 铁墨将短枪插到腰间,恨恨的吐了口唾沫。这个袁马果然了得,这都没弄死他。 不过铁墨也不气馁,一枪干不死,那就用刀砍死你。惊魂过后的袁马,腿脚都有些发软了,哪还是铁墨的对手? 袁马并不是不怕死,他只是比别人更懂得一个道理,在残酷的战场上,越是不怕死,越有可能活下来。可往往事不可为时,袁马会比任何人都识时务。 再打下去,八成要死在这里,为今之计,只能撤。 袁马想撤就撤,根本不顾及其他人的性命,铁墨想要去追,却被别的贼兵拦住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要是不把袁马弄死,如何能甘心? 逼退眼前的两名贼兵,铁墨扯开嗓子对着不远处的周定山吼了一声,“定山,袁马要跑,追上他!” 周定山重重的点点头,带着十几个人赶紧追了上去。袁马这一撤不要紧,其他贼兵也跟着撤,这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 老营堡东北方十里处,一支十几人的马队慢悠悠的行走在小路上。 努努坐在马背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的,“三狗哥哥.....” 阮三狗只觉得声音柔柔的,浑身麻麻地,打个机灵,扫了扫努努,“努努,你不要说了,你无论说什么,我也得把你带回张北去。” “哼....就知道听别人的命令,一点主见都没有!” 阮三狗翻个白眼,没有接话。总之,激将法也没用,真要是让努努跑掉,别说铁哥发飙,就算玉珠嫂子和阿琪格的怒火也够人喝一壶的。 翻过那个山坳,就可以上官道了。忽然,阮三狗眉头一挑,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个手势,众人翻身下马。 将战马藏在林子里,阮三狗带着几个人爬到一处丘陵高处,往下张望一番,一看之下,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只见下方人头攒动,无数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正快速通过山坳小道。只需一眼,便看得出这些人不是官兵,而是乱党。 看着这支兵马前进的方向,阮三狗的心脏怦怦狂跳。 一共有多少人,阮三狗不知道,总之很多很多。这些人是朝着老营堡方向去的,过了老营堡,便可以直插米脂东面的三川河。如今三川河结着厚厚的冰,这群人可以轻松从冰面上越过三川河。 过了三川河,便是米脂境内,这么一支数量庞大的贼兵突然出现在米脂境内,会是什么结果? 阮三狗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第143章隐杀3川河 第143章隐杀三川河 这次,辽东、宣府、大同府三镇兵马联合出兵,由于快速出击,粮草物资并没有跟上,大多数还放在老营堡。 一旦后路被堵,米脂境内的三镇兵马抗不了多久的。 阮三狗面无表情的退下来,伸手将努努拽到身前,认真的说道:“努努,这次你要听话,跟着护卫回张北。三狗哥有事,要去一趟米脂。” 努努虽然平日里胆大包天,但并非不懂事,她看到阮三狗脸上的神情,便知道发生了大事,“三狗哥,你去吧,努努会回张北的,保证不会惹事儿的。” “嗯”阮三狗站起身,对十几名护卫嘱咐道:“你们好生护送努努回去,回去的时候绕道大同府,不要直接走边境。” 交待完后,阮三狗翻身上马,沿着小道朝另一边走去。一出小道,催动战马,朝着米脂县急奔而去。 风,寒冷如刀,阮三狗却毫无感觉,此时他心中想的全都是米脂县的事情。 ....... 三川河以北,吴堡。 吴堡原本是米脂东边不错的镇子,以前,山西和陕西商人易货,都会经过吴堡,这也使吴堡商贸繁华,人口密集。这些年陕北连年大旱,兵灾连连,而吴堡就成了乱党眼中的香饽饽。 被乱党来回肆虐了几次,原本还算繁华的吴堡变成了眼前人间炼狱的地方。街道上一片颓废的景象,寒风起,吹动一片片枯叶,两边木架子发出瘆人的吱呀声。 荒凉的景象,让人觉得似乎好久没人居住过了。曹文诏与娄大集率兵进驻吴堡后,才给这个地方增添了几分人气。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曹文诏和娄大集全都紧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前方战事进展的还算顺利,铁墨所部已经取得了优势,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把袁马这股乱党彻底打垮。 可直到现在,乱党的援兵都没有到。绥德、清涧的贼兵一点驰援的迹象都没有,似乎其他几路贼兵正眼睁睁看着袁马被打垮。 虽然袁马跟蓝刀、王岩、花小荣等人的关系不怎么样,但这些人也不至于看着袁马被杀吧? “再探,一定要把绥德和清涧的贼兵摸清楚,另外,派人通知铁将军一声,事情有些诡异,勿要深入!” 曹文诏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娄大集有些担忧的点了点额头,“曹将军,我们是不是分出一些兵马去帮一下铁将军?” “不行,既然铁将军没有讨要援兵,那想来兵力够用。我们现在面临的可是绥德和清涧好几处兵马,一旦分兵,贼兵如果倾巢而出,吴堡失陷的话,那铁将军的人马就被围进去了!” “可是至今为止,绥德、清涧城门紧闭,毫无动静!” 说到这里,曹文诏和娄大集全都是一脸愁色。 有道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永远是最后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想着把贼兵调出来打。 只要在城外打,哪怕贼兵数倍于己,也是无所畏惧。攻城的话,三镇兵力不足的缺点就会显露无疑。 铁墨与袁马在米脂城外打得难解难分,也是有意把绥德等地的贼兵勾过来。当初的计划就是铁墨打米脂,曹文诏和娄大集负责阻击援兵,争取在米脂境内,给贼兵迎头痛击。 但是现在,战事跟之前料想的差的太大了。 曹变蛟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觉得叔父和娄大集太磨叽了,“叔父,不如给侄儿一支兵马,侄儿打一打清涧城,就知道贼兵是什么情况了。” 闻言后,曹文诏大怒,黑着脸怒视道:“混账话,老夫该给你多少兵马?” “一千足矣!” “一千?如果清涧城内的贼兵倾巢而出,把你的后路一断,你这一千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哼,你给老夫好好待着吧!” 曹文诏太了解自己的侄儿了,这小子肯定是看铁墨不到三千人硬撼袁马所部,心中有些不服。人家铁墨所部,那可是清一色的火器,阵法严谨。 正想再骂两句,便听外边一阵聒噪声,似乎有人闹将起来。娄大集正愁呢,听到聒噪声,顿时气道:“外边是怎么回事儿?” “娄将军,刚有个小子要硬闯进来,说是有重要军情!可是,他又拿不出通行腰牌,兄弟们不放行,便起了冲突。” 曹文诏和娄大集对视一眼,一同走出门,看到远处大喊大骂的年轻人之后,娄大集想了想,忍不住咦了一声,“这小子不是铁老弟麾下的人么?” “哎,让他过来吧!” 放行后,阮三狗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娄将军、曹将军,卑职阮三狗,有重要军情汇报。” “我知道你,什么重要军情,进来说!” 阮三狗急得很,进门的时候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曹文诏和娄大集听得头皮发麻,背脊生寒。展开地图,娄大集急声问道:“你说说,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老营堡附近的丘陵谷道之中!” 一看位置,娄大集气的脸都白了,“娘的,贼兵胃口还不小,这是想越过三川河,把咱们三镇兵马一口气都打残了啊。曹将军,为今之计,我们要尽快发兵三川河,挡住这股贼兵,给铁将军撤出来赢得时间。” “嗯,变蛟,给你三千兵马,去三川河口布防,老夫不管你有什么方法,一定要拖住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要是让贼兵过了河,老夫扒了你的皮!” “喏!”军令面前无父子,曹变蛟赶紧正色领命而去。 ..... 米脂城下,袁马所部败局已定,残兵正一股脑的往米脂城逃。铁墨也是紧追不舍,他有意把这股吃人部队干掉,尤其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袁马。 当娄大集的消息传来后,铁墨整个人都懵掉了。看着眼前的战局,虽然非常的不甘心,可还是不得不下达撤退的命令。 怪不得袁马明明损失惨重,也要死缠烂打,敢情对方也打着鬼主意呢。 撤退命令下达后,李万庆很是不甘心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怎么回事儿?铁将军,咱们再加把劲,就能把袁马灭掉了,这个时候撤退,是不是太亏了?” “那也是没办法,刚得到消息,有大股贼兵正在越过三川河,朝吴堡后方杀去,人数不少于三万。” 第144章被人算计了 第144章被人算计了 “什么?”李万庆吓了一跳,“贼兵哪来的这么多兵力?据属下所知,吴延贵麾下总共也就五万多人,拿出这么多兵力抄我们后路,那绥德、清涧、甘泉和安塞拿什么守?” 铁墨无奈的叹了口气,“万庆,你说的没错,吴延贵不可能凭空多出好几万兵马的,所以,如果我没料错,现在除了延安府真的是重兵把守外,甘泉、安塞等地估计只有少量贼兵驻守,贼兵中有高人啊,为我们摆了几座空城。” “娘的......”李万庆越想越不甘心,到嘴的胜利就这样放弃了。 半个时辰后,张北兵马在各部将校命令下依次向东退,哪怕死揪着袁马不放的周定山也撤了回来。 看着张北兵马远去,袁马逃回米脂城后,坐在墙边直呼命大。真不愧是活阎王,要不是自己机灵,就被活阎王砍死了。 ...... 三川河! 此时已经是杀声震天,厚厚的冰面上,黑压压的人影。曹变蛟让弓弩手居于岸边,封锁河面,虽然对渡河的贼兵造成了巨大杀伤,可是贼兵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三川河很长,适合渡河的地方也很多,当贼兵换地方渡河之后,曹变蛟手中的兵力就有些不够用了。 曹变蛟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拖延时间,而另一边的贼兵也不好受。 一名魁梧大汉正暗自苦恼,此人便是吴延贵麾下第一猛将四天王李养纯。为了这次的计划,可是谋划了许久,之前诱敌、疑兵,都很顺利,眼前看着就要成功了,最后一个环节上却出了问题。 只要渡过三川河,挡在吴堡东边,到时候三镇官兵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李养纯做梦,都想重创这三镇兵马。 朝廷这次派兵入陕西,看上去各路兵马,兵多将广,可实际上真正有威胁的还是宣府、大同府和辽东三镇兵马。至于绥德、宁夏、固原等边军,由于常年粮饷不足,军心不稳,战斗力大打折扣。只要重创宣府三镇兵马,其他官兵不足为虑。 满怀信心的来到三川河,结果渡河一半,便遭到官兵突然袭击。李养纯想不通为什么官兵会埋伏在三川河,既然偷渡不成,那就强渡,三川河这么长,官兵还能撒豆成兵,处处设防? 李养纯将兵力散开,从十几个位置渡河,很快,便有几只兵马过了三川河。过河的贼兵集结之后,并没有忙着前进,而是向着曹变蛟的兵马扑去。 贼兵蜂拥而来,还要防着正面贼兵渡河,曹变蛟顿时压力倍增。 真要是摆开阵势,真刀真枪的打,就算五倍于己的贼兵,曹变蛟也未必会怕。可是现在,为了防止贼兵渡河,兵力散的太开了。 继续留在河边阻击,迟早被包了饺子。曹变蛟当机立断,下令各部放弃河岸,往三川河不远处的高坡集结,打算守住唯一的路口。不过,李养纯也不是善茬,曹变蛟能想到的,李养纯也想到了。曹变蛟还没来得及在高坡上摆好阵势,一阵风王岩的兵马便从侧前方杀了过来。 王岩诨号一阵风,那可不是白叫的,其行军速度颇有一套。斜刺里插过来,这么一搅和,把曹变蛟搞得心情烦躁。李养纯的主力渡过河之后,直接压过来,大有一口吞掉曹变蛟这股兵马的架势。如今曹变蛟麾下只剩下一半残兵,如何抵挡得住? 好在娄大集率领援兵赶到,与曹变蛟的兵马合兵一处,才堪堪将李养纯挡了回去。 战至酉时,夕阳沉落,三川河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到处都是尸体。这一战,双方谁都没捞到好处,可相对来说,三镇兵马损失更为惨重。 三镇兵马最在乎的就是兵力,而贼兵最不在乎的就是兵力。 边军精锐,从招兵到训练,没有个半年时间,都没法打硬仗。可是贼兵不同,折损一万,他们转头就能拉两万人。 自知错过时机之后,李养纯也开始偃旗息鼓。官兵也不敢追击,开始撤往吴堡舔伤口。 事后,经过统计,三镇兵马一天下来折损三千余人,尤其是辽东镇兵马,因为是阻击三川河的主力,损失最惨重。相比之下,负责强攻米脂,恶战袁马的张北兵马反而成了损失最小的。 房间里,曹文诏、娄大集、铁墨这三位主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把贼寇当回事儿,觉得以三镇边军的战力,打败贼兵轻而易举。 要不是存着这种心思,也不会生出在米脂境内一战重创贼兵的计划。想法很好,可是现实狠狠地甩了三人一巴掌。 这次要不是阮三狗恰逢其会,三镇兵马就不是折损三千人的事情了。一旦让贼兵绕到吴堡东边,封锁住归路,为了保住铁墨的兵马,为了突围,三镇兵马不死也要脱层皮,到时肯定会彻底丧失战斗力。 曹文诏越想越后怕,渐渐地有了几分自责。这次的作战计划,是他曹文诏的意思,铁墨和娄大集都是配合。 铁墨看到曹文诏脸上的神色,轻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曹将军也不必自责。这次是我们轻敌了,不过看贼兵计划之周密,我们败得不冤。” 娄大集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铁墨的看法。败得冤么?真的一点都不冤。 贼兵摆了几座空城,强渡三川河,那一定是早就制定好的计划。要是等到米脂城开战,再集结兵马,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光隐蔽性就是个大问题。想在官兵眼皮子底下,集结兵马,做梦呢? 也就是说,贼兵在官兵没有来吴堡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换言之,从一开始,贼兵中就有人料到官兵一定会先进攻米脂城。 可以说,三镇兵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阮三狗。从某方面来说,还要感谢努努,努努真是个福星,要不是她闹这么一出,也不会有阮三狗什么事儿了。 曹文诏转动着面前的茶杯,眉头的愁绪经久不散,“贼兵之中有能人啊,只是不知此人到底是谁!” “是啊,如此能人,奈何从贼,可惜了!”娄大集叹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曹文诏和铁墨对视一眼,片刻后,曹文诏嘴角一翘,“曹某认为,此时应该猛攻米脂,铁将军跟曹某想到一处去了,对吗?” 第145章争分夺秒 第145章争分夺秒 铁墨眉宇间露出一丝喜色,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如今我们折损不小,贼兵估计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杀个回马枪。最重要的是,袁马所部折损严重,米脂城现在防备松懈。只要我们拿下米脂城,就可以经临县进出陕西,再不用担心贼兵会渡过三川河堵我们后路了。” “这.....万一让李养纯的主力得到风声,我们又不能及时拿下米脂城,到时候岂不是要遭殃?”娄大集想了想,还是觉得曹文诏和铁墨的想法太过冒险了。 曹文诏思虑一番,说道:“只要我们谋划得当,把握应该还是很大的。贼兵可以摆几座空城骗我们,我们为什不能制造点兵力骗他们呢?” 听到这里,娄大集不由得眼前一亮。 入夜之后,原本在吴堡休整的三镇兵马突然进行了换防。这一异动,把贼兵吓了一跳,后来见官兵没有主动进攻的迹象,李养纯也没太放在心上。 次日一早,三镇兵马依旧严防死守,李养纯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继续对峙下去,李养纯是毫不担心,三镇兵马忍不了多久的。就算三镇兵马不想打,朝廷也不会同意的。总之,眼下的情况是,谁先动谁吃亏。 “三镇兵马可有异常情况?” “没有,除了昨夜换防外,三镇兵马没什么异样。根据探子回报,三镇兵马都龟缩在吴堡附近呢。” “一定要盯紧了,多上点心!” 李养纯认真的叮嘱了几句,他可不希望官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什么幺蛾子。李养纯已经足够谨慎了,可是他还是忽略了吴堡东面的三川河河口。 三川河河口北边是一条丘陵高坡,连着北边的密林。此时,一支兵马正掩藏在密林之中。他们便是昨夜趁着调防的时候,偷偷地藏到这里的。 这股兵马人在两千人左右,分别由沙雕和曹变蛟统领。因为怕白天行军被人发觉,只能昼伏夜出。 另一边,铁墨、曹文诏、娄大集三员主将经常去前边露个脸,甚至为了掩护这次的行动,还对贼兵发起了几次佯攻。多方配合之下,算是骗过了李养纯。 又是一夜,潜伏在三河口密林的兵马在沙雕和曹变蛟的指挥下,分成两股,悄悄地穿过丘陵,朝着五十里外的米脂城杀去。 米脂城内,袁马正在呼呼大睡,城头上的守卫也是毫无戒备。由于之前一场恶战,损失惨重,活下来的人也是疲惫不堪。如今官兵退却,再加四天王领着主力大军跟官兵对峙与三川河,兵力不足的官兵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兵进攻米脂城。 存着这种心思,米脂城的防守几乎形同虚设。子时刚过,就在守卫陷入熟睡时,一队全身裹着黑色劲装的人,悄悄地将绳索挂到城墙上,顺着绳索慢慢上了城墙。 附近倒是有几个守卫,可是轻微的响动声,根本没能赶走他们脑海中的睡虫。片刻之后,这些守卫便永远的陷入沉睡之中。 更多的绳索放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上了城墙,他们悄悄地掩杀下去,顺利打开了厚重的城门。当城门打开那一刻,沙雕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知道,米脂城差不多已经握在手中了。 曹变蛟催促着麾下赶紧进城,也没忘嘱咐手下的人发响箭,“快快传信,留几个人守住城门,保证大部队能进城,其他人跟老子杀。” 一时间,米脂城杀声震天,如今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百姓,根本不需要辨识,只要敢在街上露面的,大概率都是乱党。曹变蛟带着人直扑县衙,而沙雕却带着人扑向另一个方向。 曹变蛟和沙雕的想法各不相同,曹变蛟满心里想的是如何砍下袁马的人头,立个大功劳,而沙雕想的是尽可能的抄走米脂城的财物。 好在,乱党入米脂城之后,大肆搜刮一番,集中放到了米脂首富白星远家。至于白星远一家,那是逃的逃,死的死,如今住在白家的全都是乱党。 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早已惊醒了袁马。醒来第一时间,袁马便破口大骂,可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后,他穿上衣服就往白家跑。 官兵既然入了城,那米脂是铁定守不住了。袁马第一个念头便是赶紧跑,不过跑的时候得带走自己搜刮来的宝贝。 进入米脂城之后,袁马将城中富户杀了个干干净净,刮来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要是就这样扔了,还真有些不甘心。 ...... 曹变蛟带着人扑向县衙,一入县衙,便被里边的景象惊住了。 原本的大堂前院,火把闪烁,两棵大枣树下散落着许多骨头,甚至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有的骨头上连着肉,留着清晰地齿痕。 年轻的曹变蛟,何时见过这种情景,看了几眼,脸色瞬间泛白,扶着门墙吐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才止住那种反胃的感觉,“搜,给我把袁马搜出来,老子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吃人,并不新鲜,饿到极致之后,为了生存,吃人也是必须的。可是这支贼兵占据米脂,搜刮物资无数,需要吃人充饥么? 所以,这些人不是人,就是一群失去人性的野兽。盛怒之下的曹变蛟,和贴膜一样,下达了同样的命令,那就是不要俘虏。之前抓住的俘虏,一个不留,全割了脑袋。 袁马所部做出来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曹变蛟所能容忍的底线了。 县衙被贡献,搜遍每一个角落,却没找到袁马的身影,这让曹变蛟无比失望。 此时,在白家大院,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厮杀。为了护住搜刮来的物资,贼兵也是豁出性命了,一个个堵住前后门,城墙上也是人影攒动。 “备好的火药包呢?给老子把门炸开!” 由于是第一次使用火药包,沙雕点燃药捻子后,并没有躲太远。随着一声哄响,墙壁被炸塌一段,沙雕的耳朵也被真的轰隆隆的,啥都听不见了。 别人说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挥着长刀一阵大吼,“冲,冲,把所有的东西抢过来,要东西,不要人头,杀啊!” 失去墙壁掩护,贼兵哪还是官兵的对手,刺刀与子弹组成了一道道密集的火力网,直到将贼兵彻底赶出白家大院。 第146章4天王被骗了 第146章四天王被骗了 袁马紧赶慢赶,可到最后还是来晚了,迎上逃出来的溃兵之后,一听说官兵已经拿下了白家大院,他的心就彻底沉了下来。 尤其是知道攻打白家大院的是活阎王的部队后,袁马连重新夺回白家大院的心思都没有了。在这个乱世,残暴吃人,被大多数人不容的袁马能活下来,也是有些缘由的。 袁马残暴、凶狠,吃人不吐骨头,但同样,事不可为之时他不会强求,而且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情,更不会小瞧任何人。正因为有着这些特质,他才能在这个乱世中活下来,还能在流寇中占据一席之地。 至少,袁马要比混世魔王金刚聪明许多。 曹变蛟一心想把袁马活剐了,所以一听说白家大院这边有动静,赶紧带着人追过来,可还是来晚了一步。袁马居然在一刻钟之前就逃出了米脂城,眼下白家大院附近一个活着的乱党都没有。 “娘的,居然让这头畜牲跑了!” 曹变蛟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亲手宰了袁马,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抓不到袁马的曹变蛟,心情郁闷的走到白家大院门口,看到远处那段断墙,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之前那声巨响可是听得真真的,比红夷大炮还响,就这么一声响,就把墙炸塌了。 嘿,看来这些张北兵马手里藏着不少好东西啊。刚想进去,便被守门的几个士兵拦住了。 曹变蛟正郁闷呢,当即怒道:“你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将还不能进了?” “对不起,曹把总,沙千总正在里边处理要事,暂时不准任何人进白家大院!” “啥玩意儿?”曹变蛟脸上挂笑,心中一阵腹诽。刚进城,你有个屁要务?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越是如此,曹变蛟越是想进去。 转眼间,双方就起了冲突,好在沙雕的听力已经恢复了,听到外边有吵闹声,便出来将曹变蛟迎了进去。 随着沙雕进了院,没一会儿,曹变蛟便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只见不少张北兵马正在把一口口箱子搬到板车上,其中一口箱子裂开一道缝,扫上一眼,便知道里边装的全是金银财宝。 曹变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事儿,你们是来剿匪的,还是来搜刮财物的? 要是辽东镇兵马,曹变蛟早就大耳光骟过去了,作为官兵,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可惜,眼前这些人都是张北兵马,就算有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他曹某人指手画脚。 “沙千总,你们这是.....” “哦,白家与常家有生意往来,去年,常小姐将不少物资存在了白家。这次,是受常小姐委托,将这些物资带回张北。” “这.....常小姐是谁?堂堂宣府精锐,为何听她的?”曹变蛟自然不信这番鬼话的,就这些话,傻子都不会信。 沙雕翻了个白眼,满含深意的叹了口气,“这个嘛.....常小姐跟我家将军的关系,那个非常亲近,她的事儿,我家将军不听不行啊。” “还有这事儿?可你们如何证明这些东西是常家的?” 沙雕不禁有点上火了,问两句就行了,你还真计较上了?沙雕觉得这位小曹将军很不懂事儿,是要吃大亏的。 ...... 三川河河畔,到了深夜,一直处在休整中的官兵突然对驻扎在河边的一支贼兵发起了猛攻。这次进攻,迅若疾风,在偷袭得手之后,官兵迅速撤回。 李养纯有点搞不懂官兵的意思了,好不容易偷袭成功,杀伤二十来个人就撤了回去,这是要闹哪样?这是在打仗,不是在过家家。 可是不管如何,发生这种事情后,李养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连带着许多贼兵也不敢深睡,生怕官兵再闹什么幺蛾子。 王岩可是吃不得亏的主,当夜便带着人冲向高坡,打算偷袭一下官兵。可是刚上高坡,就被埋伏在坡上的人打了下来。 王岩很憋屈,自己刚被人抽冷子打了一巴掌,缓过劲来想去找场子,结果又被人踹了一脚。 大帐中,王岩气的暴跳如雷,脏话连篇,李养纯哭笑不得的说道:“早就说过不让你去了,你偏要去,官兵贼着呢,他们能偷袭我们,能不防着这一招么?再忍忍吧,等天亮以后,我们再好好教训下这些官兵。” “嗨,天王,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沉闷气氛中,迎来了黎明,当朝阳升起那一刻,看清楚高坡上的情况后,李养纯眼色一变,痛呼一声。 上当了,上官兵恶当了。此时,高坡上除了几十个假人和没有燃尽的火把,哪还有半个人影?越过高坡,挺进吴堡,镇子里也是空荡荡的。 官兵撤了,而且撤的如此干脆。 看着吴堡空荡荡的街头,李养纯突然脸色大变,跺脚大呼:“不好....米脂.....” 其实并不难猜,官兵如何退出陕西,回到老营堡,根本不需要搞偷袭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虚招。弄这些虚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想暗度陈仓。 果然,派出去的探子很快就传回来消息,袁马打败,米脂失陷。 如今官兵占据米脂,向东连同临县,进可攻退可守。李养纯长叹一口气,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输啊。怎么就没想到官兵会偷袭米脂呢? 米脂陷落之后,李养纯只好下令撤退,所有兵马撤回甘泉、安塞,为了保证延安府周围兵力充足,还主动放弃了清涧和绥德两座县城。 看上去放弃清涧和绥德的行为有些愚蠢,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举。如今三镇兵马已经进驻米脂,清涧和绥德处在米脂旁边,随时面临着被攻破的危险。 每一个城池都派人守着,兵力分散的话,很容易被官兵各个击破。李养纯很了解己方的情况,别看袁马不受人待见,但是袁马带的兵马是真的能打,否则也不会让他守米脂城。相比之下,其他几部人马的战斗力就差太多了。 以义军的战斗力,五千守一座县城,看上去无忧,实则很堪忧。 ...... 第147章朝廷昏招 第147章朝廷昏招 米脂城,看到贼兵收缩兵力,主动弃守清涧和绥德,曹文诏等人自然是苦笑着叹口气了。 本来还想着把清涧围起来,一点点消耗贼兵的,现在这种想法只能胎死腹中了。不过能拿下米脂,也算大功一件了。 曹文诏三人联名向朝廷表功,另一方面开始催促后方赶紧把物资送上来。如今米脂简直是一座死城,粮食啥的早被袁马运走了,如果没有粮草补充,难道也要学袁马吃人么? 来之前,铁墨寻思着以战养战,速战速决。真打起来,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表功的事情暂且不提,娄大集可还记挂着另一件事情呢,“铁老弟,听说你的人打下了白家大院?” 曹文诏可不知道里边的猫腻,还很纳闷的瞅了娄大集一眼。不过接下里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夜,曹文诏刚回到住处,曹变蛟就进屋发起了牢骚。 “叔父,你是不知道,张北的**居然把乱党搜刮来的物资都给吞了,简直是可恨至极.....” 不等曹变蛟说完,曹文诏甩手给了对方一巴掌,臭骂道:“你小点声,你以为就你聪明,别人就看不出来?老夫就问你一句,按你的意思,那批物资该怎么处理?” “当然是上奏朝廷,发还米脂百姓....” “呵呵.....这样啊,那三镇兵马辛辛苦苦浴血奋战,朝廷又该如何?” “朝廷自当赏赐,多家抚恤啊.....” “哦,你小子也知道啊,那朝廷有钱吗?” “这......” 曹变蛟俩眼一瞪,顿时哑然。可他就是觉得别扭,这似乎跟自己之前受到了教育完全相悖。 “哼,没话说了吧?当兵也是要好处的,没好处,谁愿意跑到陕西来卖命?” “这......叔父,你是不是?” 看到曹文诏眼神古怪,曹变蛟突然有点懂了。叔父一定是参加分赃了,也就自己还傻乎乎的想着忠君爱国。 ....... 三镇兵马夺取米脂,再控葭州,看上去取得了突破,但是接下来也很难再取得进展。占据清涧、绥德,其实意义并不大,三镇兵马加起来不到一万人,占据州县还得分兵。 最重要的是,要灭掉乱党的主力。想再取得进展,就必须靠其他方面友军的配合了,宁夏、固原几镇兵马要齐头并进,一起向延安府方向施压才行。 如今乱党几万兵马集结在延安府附近,单纯的一路兵马深入延安府腹地,很可能会遭到乱党的围攻。 宣府三镇兵马在米脂打了个胜仗,算是取得了开门红。可是这场胜利,对整个陕西的局势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作用有限。 崇祯二年,二月初,宣府三镇以及宁夏、固原几镇兵马分两路,与吴延贵所部乱党对峙于延安府北部。而此时活跃在陕南的王嘉胤却是势力迅速膨胀,王自用、高迎祥分兵两路,横扫西安府周遭,乱党裹挟流民,人数从四万余人迅速膨胀到了十几万,其势头震惊了西安府。 同月,汉南乱党魁首王大梁在攻打汉中两个多月后,终于取得了突破,向北直接闯入陕南商洛道。此时,整个陕西,除了陕北有几镇边军精锐压阵,情况还算平稳外,其他地方已经是生灵涂炭,遍地哀嚎。 仅仅过了几天,汉南王大梁突入商洛道之后,势如破竹,响应者颇多,兵力从三千余人膨胀到了两万人。游击将军高从龙被打的节节败退,后退至潼关时,一支乱党从后方插入,堵住了黄河渡口。高从龙率两千残兵拼命抵抗,可终究没能挡住乱党前进的步伐。 崇祯二年二月十一,寒冰还未融化,一场噩耗传遍陕西。汉南王大梁沿着商洛道直扑潼关,于黄河沿岸苦战六天,全歼官兵,此战,官兵折损四千余人,游击将军高从龙战死,人头被挂在黄河岸边。 此事一出,震惊陕西,同样也震惊了朝廷。这些年虽然民乱四起,但大都是四处逃窜,往往官兵一到,都会追着乱党跑。 而这一次,商洛道官兵被全歼,领兵作战的游击将军高从龙也战死在黄河岸边。自民乱以来,还是头一次有游击将军战死沙场。 这件事充分说明,如今的乱党已经有了初步的战斗力,再也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一触即溃。同样,高从龙战死,也从另一方面告诉各路将领,剿匪再也不是捞功劳的轻松活,搞不好也会身败名裂,战死沙场的。 高从龙战死,王大梁在商洛道成了气候,朝廷身上的压力骤增。很快,陕西兵备刘应遇就被派往商洛道,同时川北都督佥事吴国辅也被派往商洛道。 吴国辅可是川中名将,历经三代帝王,参加剿灭杨应龙、战流寇,战功彪炳。如今他年事已高,若不是特殊情况,朝廷不会动员这名川中老将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这次是急眼了,希望刘应遇和吴国辅合力将王大梁这股乱党歼灭在商洛道。要知道,如今汉中也是乱象横生,陕南更是一片乱局。这种情况下,朝廷下令刘应遇和吴国辅南北夹击商洛道,可见朝廷有多恨王大梁了。 朝廷这番安排,王大梁固然是进退不得,危险重重,可对整个战局来说,却是大大的昏招。 只要是陕西剿匪将领,都知道真正的祸患是谁。不是王大梁,而是陕北和陕南的吴延贵和王嘉胤。只要能灭掉吴延贵和王嘉胤,民乱虽然不会被剿灭,但至少陕西乱党膨胀的势头会被压下去。 不让陕西兵备集中兵力对付王嘉胤,却去商洛道剿灭王大梁,纯属是舍本逐末。 朝廷命令下达之后,身在陕北的铁墨等人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王大梁这次打朝廷的脸大打的太狠了啊,朝廷要是不发威,那就真成病猫了。 铁墨关心的并不是商洛道战局,他怕的是朝廷急于找回脸面,平定陕西,会下令催促各部兵马尽快发起进攻。 第148章夜下李自成 第148章夜下李自成 可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朝廷的将令还没到,铁墨就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山西巡抚耿如杞和山西总兵张鸿功联名发来的,示意铁墨在三天内率兵攻下安塞,尽快平定陕北。 看完这封信,首先是生气,其次是想笑。简直是莫名其妙,山西巡抚什么时候可以管宣府边军的事情了?山西总兵更是个笑话,你凭什么指挥宣府兵马?哪怕是大同府兵马也不在你指挥下啊。 严格上来说,九边精锐隶属京营,兵部以及都督府直接管辖的,不归地方总兵管。更何况,宣府隶属顺天府,山西官员怎么管也管不到宣府边军头上来。 铁墨懒得回信,直接把信扔到火盆里烧成了灰。 曹文诏面色犯愁,有些担忧的说道:“哎,这封信看似可笑,可是意义却很深啊。耿如杞和张鸿功并不是催促我们出兵,只是在向朝廷表达一个意愿,他们是支持朝廷的决策的。” 铁墨脸上笑容全无,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曹将军,按你的意思,朝廷已经有了决议?” “是的,否则耿如杞和张鸿功不会送来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果不其然,不到一天时间,朝廷旨意送达陕北,命令宣府三镇兵马占领清涧和绥德,攻打甘泉。 同时,也因为宣府三镇兵马早早取得米脂的原因,朝廷下令严厉训斥宁夏、固原等几镇将领,严令这几镇兵马必须在五天内拿下安塞城。 娄大集恨不得把旨意扔到火盆里烧掉,在他看来,这种命令就是乱弹琴,“嘿,朝廷知不知道陕西的情况?这地方十室九空,生灵涂炭,到处都是造反的流民。要真是好剿灭,我们会傻乎乎的放着功劳不抢?” 曹文诏叹口气,示意娄大集坐下来,苦笑道:“朝廷应该不至于昏聩如此,想来,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 此言一出,铁墨有点明白曹文诏的意思了。或许,朝廷也真的是没有办法吧。如今大明朝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辽东,国库内帑几乎空了,这次剿匪所需物资也是好不容易凑起来的。物资是有限的,朝廷撑不了多久的。 哎,这可真是国事艰难啊。 由于朝廷的命令,再加上面上无光的原因,固原、甘肃、绥德几镇兵马于二月十四从白洛城出发,开始强攻安定。 事实上驻守安定的只有不到两千乱党,在几镇边军强攻之下,乱党很快就弃守安定,向南撤入安塞城。 甘肃参将王国、固原游击将军李国奇、宁夏参将崔宗荫、延绥游击将军李显宗经过商议,于安定分兵两路南下,合击安塞城。与此同时,王国修书一封送往米脂,希望宣府三镇兵马能配合一下,派兵攻打甘泉。 对于王国的请求,宣府三镇很快做出了回应,二月十五,三镇兵马以曹变蛟、刘国能为先锋,领两千兵马过清涧城,直扑延安府南边的甘泉。 二月十六不到午时,曹变蛟和刘国能率领的先锋兵马便在甘泉东面的平原上展开了第一次交火。乱党头领王岩,奉命驰援甘泉,半路上碰到了官兵,双方二话不说,便打了一场。此次,王岩折损五百余人后,在甘泉守军的帮助下成功进入甘泉。 ....... 崇祯二年二月十八,延安府北部,王国、李国奇、崔宗荫、李显宗经过两日清扫外围后,终于会师安塞城下。 如今宣府三镇兵临甘泉,宁夏几镇兵马兵围安塞城,表面上看局势一片大好,可实际上依旧藏着许多隐患。其中最大的隐患,便是边军兵力不足,如果集中兵力攻打安塞或者甘泉一处,倒是无妨,可分两路同时攻打甘泉和安塞,颇有些不够用。 而且,宁夏几镇兵马还藏着更大的隐患。近两年,甘肃、宁夏边军军饷不足,尤其是固原镇,已经闹过好几次事了。这次出兵,朝廷方面也没补足军饷,一旦这件事闹起来,攻打安塞城的边军就要出大问题了。 夜,安塞城外,一座破败的民房内,聚拢着几个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此人名叫李自成,甘肃参将王国麾下的一名把总。 边军入陕西,似乎势如破竹,可是李自成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觉得宣府三镇边军再能打,依旧扭转不了目前的局势。李自成本身就是米脂人,对陕北了解得太深了。 陕西多少年颗粒无收了?今年看样子又是一场大旱,到时候局势只会更加糜烂。相比之下,宁夏、绥德、甘肃几镇边军,却是军饷不足,战斗力有限,根本无法扭转局势。未来几年,民乱一定会席卷陕西,势力越来越大,甘肃、绥德几镇边军很可能会被这股民乱给淹没掉。 反观乱党,却是越缴越强,因为他们有着肥沃的造反土壤。好多时候,仰望星空,李自成心底都有一个愿望,他想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停留在小小的把总位置上,最后被民乱淹没掉。 好长时间的反复思虑后,才有了今夜的一幕。 篝火燃烧着,火光映着每一个人的脸。李自成挑了挑木柴,沉声道:“诸位兄弟,王参将克扣军饷,杨总兵默不作声。李某曾劝过王参将,可他太贪了,根本没把兄弟们的命当回事儿。” “如今陕西的局势大家都清楚,陕南王嘉胤已经拉起了一支十几万人的队伍,西安府危在旦夕。而我们这边呢.....除了宣府、大同府和辽东几镇士气还算不错,其他几路兵马.....你们觉得我们真能灭掉陕西的流寇?” 听着李自成的话,众人无不脸色黯然,其中一人面带怒色道:“灭个乃求.....我看,咱们能活着回去都算命大。李大哥,你说吧,你想怎么弄?兄弟们都听你的。” “对,李大哥,你说吧,额们都听你的!” 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不瞒兄弟们,李某考虑了很久,总之,李某是不想忍了。上边不给军饷,还要我们拼命剿匪,这么下去,死都死不安生。与其这样,不如给自己找条活路。” “兄弟们,李某打算反他娘的,这次攻打安塞就是个好机会。宣府三镇在甘泉,安塞城有两万多贼兵,如果我们起兵配合,必是大功一件......” “愿意跟着李某干的,李某欢迎,不愿意的,李某也不强求!” 也就片刻的功夫,几名军汉便一同点了点头,“听李大哥,反他娘的,这窝囊气,早就受够了!”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149章王国之怒 第149章王国之怒 崇祯二年二月二十一,急于立功的陕北边军开始对安塞城发起猛攻。乱党以李养纯为主将,集结了三万余人驻守安塞城。李养纯将安塞城经营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再加上大量的滚木,陕北边军在强攻一天之后,却没有一次能顺利攻上城头。 在付出近千人伤亡之后,参将王国终于无奈的下达了撤兵命令。 撤出战场之后,王国、李显宗、崔宗荫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乱党如果出城,陕北边军还真不会怕,可乱党铁了心龟缩在安塞城内,还真拿他们没办法。为了把乱党勾出来,李显宗做出绕过安塞,直扑延安府的架势,可乱党根本不上当。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王国等人一点睡意都没有。如今他们头上顶着的压力可不小,宣府三镇早早地就立了一件大功,可宁夏几镇边军空有更多的兵力,却是寸功未立。再不拿出点战绩,恐怕朝廷就该问责了,到时候王国等人肯定讨不到好。 大明九边重镇,也是分等级的,辽东、宣府、蓟镇、大同府,那可是朝廷亲儿子,相比之下,其他几镇就是后娘养的了。尤其是宣府,那可是九边之首,样样优先,宣府麾下,哪怕犯点错,也有上边总兵保着。 最近冒头,声名鹊起的铁墨,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可人家手里握着的筹码却堪比甘肃总兵。 子时,夜凉如水,王国等人全都皱着眉头,一脸吃了死老鼠的表情。一心想立功,偏偏一点辙没有,任谁都会犯愁。 崔宗荫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几位,你们有没有听到外边有动静,好像出事儿了。” “嗯?有吗,我怎么没听到?”李国奇支着耳朵听了听,随后摇了摇头。王国等人摊摊手,也表示没听到什么异响。 崔宗荫不由得挠挠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动静越来越大,别说崔宗荫了,就连李国奇等人也是脸色大变。王国更是站起身,气呼呼的朝外喊道:“外边是怎么回事儿?” 没一会儿,便有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几位将军,有几名把总和队头领兵造反,响应者不少,现在镇子西边已经被叛兵占据了,叛兵正往这打呢。” “什么?”李国奇脸色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身子晃了晃,立刻看向旁边的参将王国。镇子西边,那可是王国的驻地,也就是说叛兵主力是王国的人。 王国那张脸立刻胀成了猪肝色,难看到了极点,“乃个求的,哪个龟儿子这个时候搞事情,这不是要我们的命,老子要砍了他。” 王国等人不敢怠慢,赶紧组织人手去平叛。很快,双方便碰了头,知道领兵造反的是把总李自成之后,王国气得破口大骂。 “李自成,你个黄毛匹夫,亏得老子当时收留你,还提拔你做了把总,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 若是别的人造反,王国还不会这般生气,可领兵造反的偏偏是自己非常信任的李自成。 李自成早年间就职驿站,后来驿站裁撤,李自成闹事不成回了老家,又因为妻子的事情杀了人。可以说,李自成犯的事情,足够砍两次脑袋了。当时王国见李自成身材魁梧,一表人才,很是威猛,这才起了惜才之心,让李自成进了自己的队伍,还在短时间内提拔做了一名把总。 王国是真心把李自成当心腹培养的,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爱将居然在这个要命的时候领兵造反了。 王国岂能不气,但李自成一脸正容,郑重其事的吼道:“王参将,李某感谢你救命之恩,可你这两年克扣兄弟们的军饷,私吞抚恤,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如此倒行逆施,不顾兄弟们性命,李某不能不做些什么......” “干你老母的,李自成,你个狗东西,还振振有词了”王国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是克扣了一些军饷,可是抚恤是真心没敢私吞。但凡领兵的人,都知道私吞抚恤是什么下场,再贪的将领,也不会动抚恤。 陕北边军军饷不足,这他娘的不能全怪他王国,朝廷给的饷银不足,他也没办法啊。可是,李自成这番话,是把所有责任全推他王国头上了。 最可恨的是,以前克扣军饷,哪次没李自成的好处?现在李自成上下嘴唇一碰,把所有的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李自成,今天老子非要亲手清理门户不可!” 王国持着铁戟,一心想弄死李自成。李国奇等人也是集结兵马,认真配合。为了剿灭叛兵,他们出奇的同心协力。他们心里都明白,要是不尽快把这股叛兵剿灭,等天一亮,不等安塞城的乱党杀过来,自己这边就军心涣散,崩溃掉了。 王国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但手上的功夫并没有弱多少,一杆铁戟在他手中舞的如旋风一般。此时的他满胸怒火,杀气腾腾,一时间竟让他杀入阵中,搞得叛兵节节败退。 李自成也没想到王国竟然这么猛,居然亲自冲锋陷阵。转眼间,王国已经杀到面前,李自成很想退,可是又不能退。这一退,今夜造反的计划就彻底破灭了。 很快,李自成便跟王国交上了手,真的斗在一起后,李自成才发现以前真是小瞧王国了。之前,觉得王国坐在后边动嘴皮子,未必有什么真本事。现在看来,九边重镇但凡能当参将和游击将军的,手底下都有几分真本事的。 斗了十几个回合,王国铁戟横扫,以及其刁钻的角度掠过去,李自成长枪杵地,身子腾空而起,这才堪堪躲过。可即使如此,腰间还是被划出一道伤口。 王国大喝一声,冷笑道:“李自成,老子今夜要是不弄死你誓不为人,受死吧!” 李自成心下骇然,真没想到,王国居然越战越勇。这下,李自成可不敢硬接了,赶紧往后退了退,可是王国脚步不停,直接逼了上来。 第150章陕北惊变 第150章陕北惊变 眼看着王国就要得手,这时后方传来一阵糟乱的声音,李国奇杀退两名叛兵后,急声吼道:“王参将,快撤,安塞城的乱党杀过来了.....” “什么?”王国回头瞪视着李自成,“李自成,你果然是狼子野心啊,居然事先就跟乱党通了风。” “王参将,别怪李某,李某要是没点倚仗,可不敢明目张胆的起兵.....” “你......混账,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没看出你居然是个畜生,这里有好多都是你曾经的袍泽.....”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自成神色一寒,目光无比坚定。 看着眼前的李自成,王国恨不得直接戳死对方,可是,为了麾下兄弟们的性命,不得不下令往后撤。 这一夜,李自成亲自做饵,将王国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李养纯则派花小荣、蓝刀从两侧迂回,暗中截断了陕北边军北撤的路。所以,当王国等人发现情况不妙后,已经陷入了重重围困之中。 夜中乱战,陕北边军很快就被打散了,无奈之下,开始各自组织兵马突围。 当清晨第一道曙光穿透云层,黎明笼罩大地,才知道这一夜的战况有多惨。 这一夜,陕北边军损失惨重,镇子被鲜血染红,尸体遍地都是,向北一直延伸了十多里地。参将王国与游击将军李显宗一起突围,但是在天亮的时候,还是被大量的乱党围困在白洛城南边的高柏山。 高柏山距离白洛城只有不到三十里地,只要回到白洛城,就算安全了,可就是这短短的三十里路,变成了一段不可能的归路。 高柏山只是一座小山丘,没有茂密的林子,没有太多的险关。如今身边只有四百多残兵,而此时陕北各路边军自顾不暇,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援兵来驰援高柏山。 坐在冰冷的石面上,看着光秃秃的山丘,王国惨然一笑,顿生绝望。 戎马半生,追求功名,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从未想过,他王国未能死在鞑靼人手中,却要死在这高柏山上。 李显宗左胳膊吊着,脸上挂着几道伤痕,情况比王国还要狼狈。看着山下的情形,李显宗松开手里的刀,躺在旁边的枯草地上。 “王参将,咱们没机会了,乱党不会放我们离开的,一名参将,一名游击将军......呵呵.....” 李显宗的笑容无比苦涩,他的笑声仿佛一把利刃,刺痛了王国的心。 “李将军,你无论做什么选择,王某都不会怪你的。但是王某,是绝对不会降的......” 王国将铁戟杵在地上,慢慢站起身。他王国或许不是一名称职的参将,有些贪财,克扣过军饷,可他绝对不会投降乱党的,这是他王国最后的尊严了。 不为什么朝廷,只为了家人。战死,家人还有抚恤,还能享受勇烈之名。可若是投降,祖宗受辱没不说,一家老小也会被朝廷清算。 看到王国的神情,李显宗苦笑着摇了摇头,“选择?王参将,你觉得李某还有的选择么?大明九边,可有几个怕死的将军?今日之局,唯有战死而已......只是大丈夫不能死于大漠草原,却死在这里,有些不甘心罢了......” 说话间,山下已经响起阵阵喊杀声,大量的乱党如潮水般淹没了小小的高柏山。 在这股人潮之中,王国与李显宗的身影显得是如此的脆弱。 崇祯二年二月二十三,一场噩耗再次传遍陕西,震动朝廷。 宁夏、甘肃、绥德几路边军在朝廷催促之下,强攻安塞城未果,夜里把总李自成联合几名把总和队头,突然起兵造反。叛兵联合安塞城乱党,大破官兵于安定镇。 经过一天一夜鏖战,边军折损兵马过半,后乱党围困高柏山,全歼山上的官兵,甘肃参将王国、绥德游击将军李显宗战死。 这件事,如同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了陕西官兵身上。朝廷集结兵力,想要取得突破,结果却被乱党找到机会,大败一场。 尤其是王国和李显宗的事情,更是给各路兵马的士气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朝廷命令还没下达,负责进攻甘泉的宣府三镇兵马便迅速撤回了米脂城。原本打算集结兵马,一举剿灭商洛道王大梁的吴国辅和刘应遇也暂时止住了步伐。 相比之下,乱党士气大振,王自用与高迎祥合兵一处,对西安府发起了猛攻,这座古老的几朝帝都,受到了沉痛的兵灾。 好在西安府城高墙厚,乱党缺少攻城利器,强攻一天后,也没能站到便宜。 ...... 紫禁城金銮殿,今日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往日争先恐后商讨国事的群臣,今日却全都缩着脖子。 崇祯皇帝朱由检寒着脸坐在龙椅上,凝视着殿中群臣,此刻,他真的想大骂几句。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能耐得很,一旦碰到事情的时候,却一个敢担责的都没有。 “诸位爱卿,如今陕北大败一场,乱党士气大振,围攻西安府,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朱由检心中早有主意,可是他依旧想看看群臣是什么反应。 结果,让他很失望,钱谦益等人倒是说了些话,却全都是没用的废话。到最后,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其实,钱谦益等人心里并不是没主意,而是水冶不愿意说罢了。如今陕西就是个大火坑,谁主事陕西都是过黑锅的命,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会做呢。 事实上,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少傻子,而杨鹤就是其中一个。 在陕北大败一场后,崇祯做出了新的决定,他认为之所以陕西剿匪局势不妙,全是因为没有人主持大局,于是崇祯想到了杨鹤。 一道圣旨,着令陕西巡抚杨鹤为三边总督,总领陕西境内一切军政要务,并统筹管辖陕西境内的所有兵马。 这明显是个烫手的山芋,若是换个人,早就托病回朝或者辞官回老家了,可是杨鹤竟然真的接下了这份差事儿。 不说陕西本部兵备兵马,单说各路边军,那可都是九边精锐,各个总兵麾下的宝贝疙瘩,这些边军将领岂会真心听杨鹤的调遣? 九边将领没几个人会真的把圣旨当回事儿,可是杨鹤是真当回事儿了。 第151章曹文诏眼前的难题 第151章曹文诏眼前的难题 任职三边总督后,杨鹤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命令宣府、大同府、辽东三镇兵马南下。同时,命令川北老将吴国辅拖住商洛道的王大梁,着令陕西兵备刘应遇率兵北上,配合宣府三镇兵马,打败盘踞在延安府的吴延贵。 杨鹤的意图很明显,陕西的兵马不足,那就集中兵力先灭掉乱当中的一路。 杨鹤的决定也不算有错,可他真的高估了陕西当地兵马的战斗力。 刘应遇作为陕西兵备,最是了解陕西各卫所兵的情况。看上去麾下有三万多卫所兵,可实际上兵员素质参差不齐。能配合吴国辅把王大梁这股乱党限制在商洛道,已经是极限了。去陕北剿灭吴延贵,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文管一张嘴,武将跑断腿。 刘应遇心里一肚子火气,可又不能说,在拖延两日之后,还是从潼关去陕北。不过刘应遇也是沙场老将了,在出发前已经修书一封紧急送往米脂。 此去陕北,更多的是因为朝廷命令,毕竟三边总督杨鹤大人就在陕南待着呢,要是什么都不做,朝廷肯定会发怒的。去肯定要去的,但必须陕北边军配合才行。如果边军不把吴延贵的乱党拖住,乱党趁机兵出甘泉,半路上打一场伏击,那他刘应遇非倒霉不可。 陕南韩城,如今陕西烽烟四起,杨鹤巡视陕南,后来乱党王嘉胤南下围攻西安府。西安府暂时回不去,杨鹤便停在了韩城。 随着杨鹤一起待在韩城的,还有陕西布政司的几名官员,其中一人便是布政使参政洪承畴。 有鉴于陕西目前的局势,杨鹤愁眉不展,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尤其是朝廷许他总领陕西一切军政要务后,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些。最近,更是对陕西兵备刘应遇的行为生气。着令刘应遇去陕北,可是对方竟然磨磨蹭蹭的拖了两三天,要不是再三催促,恐怕刘应遇还窝在潼关呢。 “堂堂一方兵备,值此危难之际,不思报效朝廷,实在可气。” 杨鹤的脸色很难看,洪承畴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不过,洪承畴并不觉得刘应遇有什么错,吴延贵可不是王大梁,其麾下乱党可有不少之前反叛的官兵,战力不是王大梁的流民能比的。 心里很明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杨鹤。 杨大人一心为国,可他对军务以及人情世故几乎一窍不通。这个时候催促刘应遇去陕北跟吴延贵打,这不是逼着他去送死么? 刘应遇又不是傻子,不提前跟陕北的边军打好招呼,怎么可能会轻易出兵北上?可惜,杨大人根本看不到这一点。而且,对杨鹤的一些政策,洪承畴也是颇有微词。 杨老大人给各部兵马下了命令,多以招抚为主。呵呵,招抚,拿什么招抚?朝廷不能有效赈灾,那些乱党就算放下刀枪,过不了几天还得继续造反。 饥民造反,那是因为活不下去,缺粮才是根本原因。没有粮食,官兵招抚有个屁用? 对于乱党,没有多余粮食安置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 ...... 陕北米脂,铁墨等人聚在一起,也在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鹤现在可是名义上的陕西最大的官员,不仅仅是三边总督,更是辖制陕西所有兵马。如今杨鹤有令,如果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毕竟杨鹤现在代表的可是朝廷。 刘应遇已经领兵北上,估计不出两日便会抵达陕北,到时候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哎,杨总督可是给咱们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曹文诏捏了捏眉心,自打从军辽东,大大小小的仗经历了不知凡几,也算见多识广了。可即使如此,也依旧想不出有效的主意应对眼前的局面。 李自成突然反叛,导致宁夏、甘肃几镇边军损失惨重,就连王国和李显宗也死在了高柏山上。 陕北边军,本来是兵分两路,齐头并进的,现在白洛城那一路边军算是彻底残掉了。甘肃、宁夏几镇边军还躲在白洛城舔伤口呢,哪还有精力配合米脂边军进攻延安府? 想过需多主意,但有一个问题是绕不开的,那就是单靠宣府、大同府、辽东三镇边军,兵力太少。 兵力,成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哪怕曹文诏胸有韬略,善于行军布阵,也不可能撒豆成兵,凭空弄出几千兵马来。 “铁将军、娄将军,咱们如果一直待在米脂城按兵不动,估计不出几日,朝廷就会辖制责令我们出兵了。无论如何,我们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铁墨和娄大集面面相觑,就连旁边的曹变蛟也挠起了头。 “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白洛城那一路兵马已经折掉了,光靠咱们不到一万人的兵力,如何面对近十万贼兵?如今李自成率领三千多边军加入乱党,吴延贵那些人正寻思着找咱们晦气呢。” 曹变蛟刚发完牢骚,就被曹文诏吼了一嗓子,“你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娄大集赶紧抬起手,打了个圆场,“曹将军,你也别骂小曹了,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今乱党士气高涨,咱们自保尚且怕兵力不足,哪还有心思进攻延安府。真要按照杨总督的命令办,最后就算能打败吴延贵,估计咱们和刘守备麾下儿郎,能活下来的也剩不下几个了。” “如果真要打,也不是不行,除非.....增兵.....” 说到“增兵”二字,娄大集就面露苦笑。曹文诏苦恼的瞧着额头,愁色越来越深。 其实曹文诏也知道,增兵那是在做梦。九边重镇也有自己的利益考虑,尤其是宣府、大同府和辽东要防着蒙古和女真人,更不会派更多兵力填到陕西这个无底洞的。 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陕西民乱剿灭不了,没有足够的粮食,老天爷还年年闹旱灾,民乱停不了,除非把陕西地界上的活人全杀干净。 正因为明白,所以从一开始,侯世禄以及满桂等人都打着小算盘,寻思着让麾下兵马装装样子。派兵,纯粹是因为朝廷命令,不得不派,可要是继续增兵陕西,那对不起了,请朝廷先准备好粮草。 增兵,不现实。可是不增兵,想要打败盘踞在陕北的吴延贵,几乎是不可能。 第152章利益交换 第152章利益交换 曹文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苦笑着看向娄大集,“娄将军,可否麻烦你修书一封与满总兵,看看满总兵可否再调一两只兵马来米脂?” “咳咳!”娄大集当即被呛了一口,红着脸咳嗽起来。 “曹将军,曹老哥,兄弟也不瞒你,来之前,满总兵就嘱咐过,让娄某速回大同。哪曾想,咱们竟然陷在了陕北这块泥潭里,前些日子,满总兵还写信说这仗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回。援兵?想也别想!” 娄大集说的都是大实话,明知陕北这个无底洞填不满,谁会傻到往里边增兵? 见曹文诏脸色暗淡,娄大集也有些不忍心,放下茶杯,指了指对面的铁墨,“曹老哥,咱们是讨不来援兵的,但是铁老弟不一样。” 曹文诏不禁眼前一亮,经娄大集提醒,才想起铁墨来。在陕北待了一段时间,曹文诏对铁墨的了解也深了许多。 宣府作为九边之首,精兵强将不少,但铁墨绝对是最特殊的那个。铁墨麾下汉蒙混编,名义上领兵三千,实际上掌控的兵力不下三万。最重要的是,人家铁墨的兵马都是自己养活的,兵马调遣,铁墨自己说了算,侯总兵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啊,如果能有援兵的话,那只能是在铁墨身上打主意了。 一时间,曹文诏等人全都盯着铁墨看,顿时让铁墨压力倍增。 铁墨不想在陕西待太久的,如今在陕北停留的时间已经远超之前的计划了。事实上,铁墨早有调援兵入陕北的想法了,以求尽快打开局面,从陕西泥潭里抽身。对铁墨来说,最主要的对手还是北边的阿巴岱汗以及林丹汗。 掉援兵入陕西,不是不行,可必须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才行。 “曹将军,你要知道,铁墨麾下那些兵马可都是自己养活的,若是调集援兵的话,恐怕又是一笔巨大的耗费,小弟怕承担不起啊。” 铁墨面露难色,不过他说话很讲究,只说耗费巨大,却没说不调兵。 曹文诏何等人?稍一寻思,便明白了铁墨的意思,他眉头一紧,正色道:“铁将军说的也不无道理,兵马调动,耗费不小。这样吧,曹某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铁将军愿意增兵,等打败陕北乱党后,得到的物资,优先补充给铁将军。” 转头看了看娄大集,曹文诏小声问道:“娄将军觉得如何?” “哈哈,娄某自然没意见的!” 娄大集双手一摊,只要能尽快打开局面,从陕西这块泥潭里抽身,哪还管得了其他的? 而且,娄大集也不觉得铁墨的要求有什么过分的。张北那摊子家业可不小,麾下那么多人,全靠铁墨养活呢,朝廷可是一分银子没花过。让人家铁墨在张北调兵,总得拿出足够多的好处才行,更何况,那些所谓的物资也还要到乱党手里去抢。 不到半个时辰,铁墨、曹文诏和娄大集就达成了一个口头约定,只不过约定的细节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曹变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三位主将,就这样谈妥了一次利益交换。这一刻,曹变蛟觉得自己一直尊敬有加的叔父宛若一名狡猾的商人。 临近午时,沙雕走进房间里,对铁墨耳语几句。很快,铁墨就皱紧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曹文诏好奇道:“铁将军为何叹气,可是张北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这倒不是,曹将军可还记得之前三川河的事情?” 提起三川河,曹文诏等人全都脸色暗淡。这件事儿怎么可能忘得了呢?要不是阮三狗凑巧提前报信,就要阴沟里翻船了,三镇精兵也肯定要损失惨重。 “乱党中那位能人,可是有了消息?” 铁墨点头道:“嗯,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查出来了。” “此人是谁?” “王左挂!” “王左挂?”曹文诏面露茫然之色,他入陕西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乱党中竟有如此人物,为何会寂寂无名?” 铁墨面露苦笑,“曹将军,此人可不是无名之辈。真要说起来,他在乱当中的地位并不在王嘉胤和吴延贵之下,只不过他素来低调。刚才铁某之所以叹气,也是叹息之前竟然忽略了此人。” “以前曾听刘国能将军说起过,陕西乱党一直有义军三王的说法,说的便是王嘉胤、王左挂和王自用。王左挂祖籍清涧,于绥德起事,比王嘉胤还要早。据说,起初乱党是以王左挂为首的,但不知为何,此人却把位子让给了王嘉胤。” 听完铁墨的解释,曹文诏便更是好奇了,“世间竟有这种人?以后真得见见他才行。” ..... 二月下旬,就在刘应遇领兵北上之时,却有一支兵马从甘泉出发,一路南下,朝着洛川南边的麻陂山而去。 两匹马并排行走于山间小路,马上一名中年文士,另一人则是灰衣劲装,头缠黑布,腰间一把长剑。 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三王之一的王左挂。 而另一人则是王左挂的结义兄弟陕盗王苗美。 “王大哥,咱们在甘泉待得好好地,干嘛来麻陂山?”苗美这一路上一直存着疑惑,如今吴延贵刚刚大胜官兵,延安府固若金汤,正是分功劳的时候,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义兄王左挂竟然带着人离开甘泉,进入麻陂山之中。 王左挂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身后的人,带着苗美向山顶走去。 麻陂山并不是太高,但是爬到山顶高台,遥望东方,依旧能远远看到韩城的影子。 看着远处的韩城,王左挂面色沉郁,轻声道:“为何离开?当然是为了活命!” “为了活命?这.....小弟不解,咱们刚刚大胜官兵,吴延贵声威更是比过了王嘉胤。再有义兄相助,官兵能动得了我们?” 王左挂摇摇头,拍拍苗美的肩膀,二人坐在石阶上,轻声攀谈起来。 第153章攻略野猪峡 第153章攻略野猪峡 “二弟,你以为吴延贵真能守得住延安府么?如今延安、甘泉、安塞几座城中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么?自入城后,吴头领麾下烧伤抢掠,城中十室九空,那袁马更是吃人为乐。甘泉、安塞已经成了地狱。不知收揽人心,不知经营一城一镇,岂有不败之理?” “若是吴头领愿意听我的,舍了延安府领兵南下,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可惜,他舍不得那几座城池。他让几座被自己毁的不成样子的城墙跟拴住了......失败就在眼前......” 听着王左挂的话,苗美面露惊色,轻轻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官兵能打下延安府?”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你可知盘踞在米脂城的是哪几路兵马?宣府铁墨、大同府娄大集、辽东镇曹文诏,你不知娄大集和曹文诏,总应该晓得铁墨是何许人吧?” “当然知道!”苗美苦笑起来,如今农民军之中,还有几个不知道铁墨的名号的? 晋北活阎王,杀人葬火场! 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吴延贵,这些人哪个没吃过活阎王的亏。就最近,吴延贵麾下最凶狠的袁马,也差点被活阎王杀的全军覆没。 “小弟承认,活阎王很厉害,但是官兵兵力不足啊。” “兵力不足?或许吧,但是你敢保证官兵不会增兵陕北?只要官兵肯增兵,兵力不足的问题就荡然无存了。而且,依为兄推测,官兵肯定会增兵的。” 虽然是推测,但是王左挂的语气却异常坚定。他不是没对吴延贵表达过自己的担忧,可是得到延安府后的吴延贵仿佛换了一个人,再也听不进半点意见,尤其是李自成率兵投靠后,吴延贵更是信心极度膨胀。 “二弟,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绥德起兵,为的是什么吗?” 苗美眉头一挑,笑道:“当然记得,大哥是想让更多的乡亲能吃上饭,这才领着兄弟们攻破县城,对抗朝廷。为了不起冲突,大哥还把头把交椅让给了王嘉胤。” “是啊,我们只是想让更多的人能吃上饭,可是自从拿下延安府之后,你看看吴延贵那些人都做了些什么?观之前种种,他们只会让更多的人吃不上饭,从来没想过怎样让更多的人填饱肚子。” “延安府本来还算不错的,自吴延贵带兵进城,才一个月时间,便换了样子。百姓易子而食,人骨为碳。这情形,可是我们想要的?” “可是,咱们来麻陂山做什么?如果吴延贵靠不住,为何不去咸阳找王嘉胤?” “找王嘉胤?他与吴延贵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吴延贵”王左挂面露冷笑,无不讥讽的瞥了下嘴角,“莫看王嘉胤好几次请为兄去,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若是为兄真去他麾下坐第二把交椅,你觉得他真能容得下为兄?如今王自用、高迎祥等人尽归王嘉胤,咱们兄弟去了,还能有命在?” “这.....”苗美顿时哑然,“小弟倒是忽略了这些,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麻陂山上吧?” 王左挂蹙着眉头,抬手指了指韩城所在的方向,“我们只需要等着就行,我们的机会就在韩城。” “韩城?” 苗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韩城能有什么机会。 ...... 陕北以及陕南烽烟四起,白骨遍地。崇祯二年的春天,比以往都要干旱,好多地方地皮已经裂开,像一张张饥渴的嘴巴,等待着天降甘露。 可是老天爷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从二月中旬,一直到四月初,初春已过,上天没降下一滴雨。 四月初,陕北大地看不到一丝绿意,草木枯焦,赤地千里。饥荒越来越严重,好多地方已经住不下去,饥民外逃。 草木尽,人相食。 或许这句话是如今陕北的缩影吧,沿着乡间土路,走上半里地,就会看到路边撒着破碎的白骨。有一些骨头焦黑如炭,让人心颤。 三月份,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驻扎在米脂城的三镇边军慢悠悠的占据了清涧和绥德。但也只限于攻占这两座空城,却为在前进一步。 三镇兵马与吴延贵的乱党形成了对峙之势,而刘应遇的陕北兵马也进入清涧城,与三镇边军合兵一处。 三边总督杨鹤连发好几道手令,催促着曹文诏、刘应遇等人赶紧与乱党展开决战,拿下延安府。除了刘应遇象征性的进行了一次试探性进攻后,再没有任何大的军事行动。 曹文诏等人也有苦衷,他们不是不想决战,而是时机未到。总之,强攻甘泉和安塞几座坚城,是万万不能干的。 陕北局势如此,陕南的局势更加不堪,王嘉胤以王自用和高迎祥为主将,几乎横扫西安府和凤翔府,就剩下把西安城拿下来了。陕西官员的求救信一封一封的送到杨鹤手中,可是杨鹤一点办法都没有。 陕西的官兵就这么多,哪有援兵支援西安府?越是如此,杨鹤越是心急如焚,在他想来,只要陕北的边军能打垮吴延贵,就能有更多的兵力去对付王嘉胤了。 杨鹤思来想去,修书一封送往京城,希望朝廷以圣旨的形式催促一下驻扎在米脂城的边军。 两天后,杨鹤的信便送到了崇祯皇帝手中。此时,崇祯手里除了杨鹤的信,还有另一封信。 这封信是礼部郎中马懋才亲笔所写,崇祯一字一句的看着,神色严肃。 自陕北大旱,民乱四起之后,久居紫禁城的朱由检苦于不知道陕西的真实情况,一直下不定决心该如何对待这些闹事的乱党。这种情况下,礼部郎中马懋才主动请缨,前往陕西,替朱由检监察民情。马懋才历经四个月的时间,才写下这封信。 “臣乡延安府,去年全年无雨,草木枯焦,民争采山间蓬草为食。蓬草尽,则剥树皮而食。树皮尽,则掘山中石块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饥民相聚为“盗”,与其坐等饥死,不如为“盗”而死。又烧人骨为薪,煮人肉以为食者,而食人之人,不数日即面目赤肿,燥热而死。于是,死枕藉,臭气薰天,安塞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不及掩埋者,又不知还有多少?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百姓又安得不相牵而为“盗”。而庆阳、延安以北,饥荒更甚。” 一封信,详细的描述了陕西的情景,人相食,烧人骨。更可怕的是,因为死的人太多,气温回暖,疫病也随之弥漫开来。 这哪里是陕西,简直是一片炼狱啊。 崇祯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眶微红,不多时几滴泪水落在了信纸上。这一刻,他的心是如此的疼痛。 那些所谓的盗匪乱党,也是朕之子民,天降大灾,朝廷赈灾不力,是朕之过。 这封信,让崇祯皇帝的心变得更加坚定,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一共两道旨意,一道送往韩城,一道送往米脂城。 圣旨中,崇祯不仅催促宣府三镇边军尽快打开局面,还着令陕西兵马对待乱当时,要以招抚为主。 得到圣旨后,曹文诏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招抚为主?拿什么招抚?陛下也是太想当然,招抚哪是这么简单的,难道咱们还要去感化吴延贵那帮子人?” 铁墨也是暗自摇头,不怪曹文诏发牢骚,实在是这事儿很不靠谱。怪崇祯么?似乎也不怪他,他只是太年轻了,考虑不周罢了。 仔细来说,崇祯真的很努力,他想当个好皇帝的,也有成为好皇帝的潜质。可惜,眼下这种局势,根本没时间让崇祯一点点成长起来。因为环境不允许,反而是做得越多,错的越多。 对招抚这事儿,铁墨等人不以为然,可是朝廷的旨意却不能不理会。 拖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动点真格的,朝廷就该对他们这些将领动真格的了。在这种情况下,三镇边军联合刘应遇,终于展开了新的军事行动。 崇祯二年四月初七,铁墨以刘国能为先锋,直扑野猪峡。与此同时,刘应遇率兵威逼甘泉,而曹文诏和娄大集则率领边军主力,牵制安塞城的乱党。 野猪峡并不起眼,乱党并没把野猪峡当回事儿。直到刘应遇率兵逼近甘泉后,龟缩在甘泉的乱党才感觉到一丝不同。此时,驻扎在延安城的吴延贵,也开始头疼起来。 自刘应遇逼近甘泉,延安城就跟甘泉失去了联系,吴延贵派一支兵马前往甘泉,想要了解那里的情况,结果这支兵马刚走到半路,斜刺里杀出一支官兵,最后仓皇逃了回来。 知道这时,吴延贵才知道野猪峡的重要性。野猪峡看似不起眼,却横在甘泉和延安中间。官兵驻扎一支兵马于野猪峡,随时出动,直接切断了两座城池之间的联系。 甘泉不比安塞,这里的粮草给养一直是从延安调拨的。而且,因为之前边军主力驻扎北面的原因,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到了安塞城,此时甘泉的守兵并不是太多。 以前,倒没什么危险,可是现在刘应遇的陕西兵马也加入进来,甘泉的守兵就有点不够用了。虽然陕西卫所兵战斗力有限,但是人多啊。 此时吴延贵开始担心起甘泉的安全,万一甘泉被官兵拿下,那延安府南边的屏障就没了。 吴延贵很想调援兵入甘泉,可以为此事,又犯起了愁。援兵太多,延安和安塞的安全就无法保障,援兵派少了,估计又会遭到野猪峡那支官兵的拦截。 一时间,野猪峡成了吴延贵心里的一根刺,不除不痛快。 总之,不把野猪峡的官兵灭掉,干什么事儿都舒服不了。不过,吴延贵生性谨慎,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接下来两天时间,乱党向甘泉送粮草和援兵,半路上全被野猪峡上的官兵拦截了下,搞得吴延贵不胜其烦。野猪峡上的官兵不要人命,但是恶心人啊。 吴延贵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踌躇良久,决定派混世王武自才和九条虫石钗率一万兵马围剿野猪峡。 吴延贵着实被野猪峡上的官兵搞烦了,一心要拿下野猪峡。武自才和石钗这次率领的兵马,不少人是以前陕西的卫所兵,战力还是可以的。 武自才和石钗得到了吴延贵的严令,所以一点都不敢耽搁。休息半日后,便对野猪峡发起了猛攻。 野猪峡两侧为丘陵,海拔也不是太高,防守起来很困难。乱党来势汹汹,刘国能顿时压力很大,打了两个时辰,至傍晚时分,野猪峡有一半地方已经被乱党拿下。 照这种情况,等第二天天一亮,乱党再加把劲儿,便可以将野猪峡掌控在手中了。 武自才和石钗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心情变得愉悦了许多。来之前,听说驻守野猪峡的官兵是活阎王的部队,还颇有担忧,没想到,活阎王的兵马也不怎么样啊。 次日,不到辰时,天刚蒙蒙亮,野猪峡就响起了一阵厮杀声。武自才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看天色,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九条虫,还是原来的急性子。” 武自才以为是石钗立功心切,急着抢功,率先对官兵发起了进攻,所以没将外边的厮杀声放在心上。 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一个人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九条虫石钗。 “武兄弟,不好啦,官兵的援兵到了,现在正对咱们发起猛攻。” “援兵?哪来的援兵?”武自才头都大了,活跃在陕北的官兵就那么多,白洛城的边军还歇了菜,官兵哪来的援兵支援野猪峡?再说了,调集援兵,为何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见武自才不信,石钗急道:“能是哪来的?是甘泉城外的官兵呗,那个刘应遇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舍了甘泉,带着所有人扑过来了。” “什么?”武自才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惊讶道,“刘应遇疯了吧?那甘泉城的高长贺呢?” 高长贺,诨号瓦背王。此人在乱党之中地位颇高,所以驻守甘泉的重任落在他的身上。不过武自才一直对高长贺颇有微词,觉得这家伙只知道龟缩,一点血性都没有。 如今自己在野猪峡打得好好的,高长贺竟然没能看住刘应遇,让人家带兵杀到了野猪峡,武自才能不生气么? 第154章鏖战野猪峡 第154章鏖战野猪峡 石钗比高长贺还要生气,辛辛苦苦大半天,眼看着功劳就要到手了,却被人反攻一波,打得头破血流。 但凡甘泉城的高长贺能看住城外的官兵,都不至于出现这情况。石钗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小树上,咔嚓一声,小树应声而断。 “娘的,我看这个高瓦背一点脑子都没有,一辈子的头脑都长到后边那个驼背上去了。” “行了,别发牢骚了,赶紧派人去传信,另外跟吴头领说一声。要是高瓦背还缩在甘泉不露头,野猪峡这一仗就没法打了。” 野猪峡一带,由于刘应遇所部的加入,已经对武自才和石钗的农民军形成了压制,好在武自才麾下的人马战斗力还算过得去,打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已经是奇迹了。官兵越打越猛,武自才急得直冒火,一连好几封信送往甘泉,催促高长贺出城驰援。 延安城内,知道野猪峡的情况后,吴延贵气的直骂娘,“这个高瓦背,是不是谨慎过头了?刘应遇手底下大都是些老爷兵,又不是边军精锐,高瓦背怕个鸟?” 吴延贵只顾着生气,却忘了当初让高长贺去甘泉,就是因为此人生性谨慎不容易犯错。现在倒好,竟然怪起高长贺来了。 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往甘泉,有了吴延贵的严令,高长贺哪还能不出城?无奈之下,只好点齐兵马出城支援野猪峡。 拱卫甘泉的农民军弃城而出,队伍浩浩荡荡的杀向野猪峡。高长贺由于驼背的原因,原本魁梧的身材,看上去也有点矮,整张脸紧绷着,阴沉的可怕。 旁边的夜七郎齐小六还忍不住发着牢骚,“高大哥,咱们守着甘泉挺好的啊,真不知道吴头领是咋想的!咱们城中还有存粮,就算没有了粮食,不是还有那些红肉么?官兵想要野猪峡,就让他们占着呗,还就不信了,官兵还能在野猪峡待半年?” 齐小六的话虽然粗鄙不堪,但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在高长贺看来,甘泉稳如泰山,不需要粮草补给,也不需要援兵。官兵占领野猪峡毫无意义,也就吴头领瞎操心,又是送援兵又是送粮草,这才着了官兵的道。 现在更甚,吴头领不反思下自己哪里错了,竟然因为脸上挂不住,派兵要打野猪峡。 “哎,别说了,照令行事吧。最近这段时间,你没感觉到吴头领有些变了么?自从打下延安府,往县衙里一座,当了次官老爷,这心气也高了,也开始在乎脸面了。” 要脸面,对普通人来说是好事,对自己这些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干的是造反的活,要什么脸啊? 心中对吴延贵有些意见,但高长贺也不敢说什么。 甘泉离着野猪峡也就半日路程,很快,高长贺手下的兵马就跟刘应遇的外围兵马接触上了。准确的说,是刘应遇麾下的官兵早就在野猪峡西边摆好了阵势,等着高长贺上门了。 高长贺率兵赶到,武自才和石钗也配合着对野猪峡上的官兵发起了反攻。 野猪峡以西,官兵与农民军摆开阵势,战斗一触即发。官兵阵型相当严密,前方有重重盾牌,根本看不清盾墙后边的情况。而农民军这边就简陋动了,穿着不堪,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不过农民军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人多。乌压压的两万多人摆开阵势,也是气势惊人。 看着对面严密的军阵,高长贺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杀气。此时,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要是再拖延不打,吴头领还有武自才那些人就要发疯了。 一声令下,夜七郎齐小六身先士卒,率兵压了上去。先头兵马足有七千多人,乌压压如潮水一般,气势惊人。 官兵阵型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一丝移动的迹象,双方越来越近,当接近五十丈距离时,军阵之中传来阵阵异响。 “砰砰砰.....砰砰砰.....” 熟悉的枪声响起,犹如猛兽一般,收割着许多人的性命。好多人倒在了前行的路上,有的人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倒在地上哀嚎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扬起一股慌乱,冲锋中的农民军士气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齐小六并没有太当回事儿,以前不是没碰到过官兵的火器,往往火铳响一阵就要哑火一阵,只要冲到阵前,这些火铳手就只有哭爹喊娘的分。 “兄弟们,冲上去.....杀光这些朝廷的走狗.....杀啊.....” 齐小六以身作则,农民军再次爆发出一阵血性,他们加快脚步,冲锋的势头越来越猛。 “砰砰砰.....” 枪声依旧在持续,并没有像齐小六预想的那样有所停歇。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去,当冲到十丈距离时,已经看清盾墙后的景象了。 一根根火铳从缝隙中探出来,枪杆上还有着锋利的兵刃。 到这个时候,齐小六就是再莽也知道情况不对了。密集的火枪,高大的盾牌,这已经成了活阎王的标志。 不对,这不是刘应遇的卫所兵,这是张北的边军精锐。齐小六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追随在自己周围的兄弟们,倒下一片,此时稀稀拉拉只有十几个人。齐小六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还没跟官兵接触上,兄弟们就十去七八,这仗怎么打? “快.....快撤.....告诉高大哥,我们对面不是刘应遇的卫所老爷兵,是三镇边军.....是朝廷精锐.....” “砰.....”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划破长空,在齐小六脑门上留下一个血洞。齐小六张着嘴,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齐小六被人一枪击毙,犹如在农民军心头扔下一块巨石,砸的心脏粉碎粉碎的。之前还在强撑的士气,也有了崩溃的迹象。冲锋的人也变得想法不同,有的人想向前拼命,有的人则想着逃命,一时间两股人马形成了对冲,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嚯....嚯.....嚯.....” 伴随着阵阵击打盾牌的金属声,官兵发出阵阵大吼,军阵开始向前推。随着军阵前移,盾牌分开,一队队火枪手列着整齐的队形开始前压,他们一边走一边装弹,一边射击。火枪阵前压速度很慢,可是那密集的火力网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将那些还在坚持着向前冲的乱党彻底击垮。 逃! 如今农民军心慌意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逃离火铳的覆盖范围。可惜,注定是徒劳,此时火枪手后方分出一队兵马,他们穿着卫所兵衣服,手上却提着清一色的大刀,跑起来更是虎虎生风。 大刀队,大同府麾下出了名的精兵,曾与瓦剌人骑兵对垒,不弱下风。 看到大刀队那一刻,高长贺悲呼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个时候,要是还想不通,那自己就是个傻子了。 什么攻打野猪峡,什么逼近安塞城,全都是虚招,官兵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把他高长贺引出来,一战击溃,进而拿下甘泉城。为了达到目的,官兵真的是煞费苦心,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三镇精锐和刘应遇的一部分兵马完成了换装。 三镇精锐一直穿着卫所兵衣着,躲在刘应遇大队人马中,一直等到他高长贺出城决战,才露出真面目。 完了,彻底完了,活阎王的铁王八阵加上大同府的大刀队,这仗还怎么打? 也就片刻的功夫,刘应遇开始带着人马发起猛攻,农民军无力抵挡,已经彻底崩溃。原本的撤退,变成了溃逃,好多人逃跑的方向根本不是甘泉城。 打仗就是这样,不是单纯比兵力的。农民军占着兵力优势,可是因为进攻不力,被官兵一个反击,人员损伤过大后,士气就立刻崩溃了。 败局已定,高长贺也没有别的想法了,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野猪峡的武自才和石钗,各逃各的,能不能活着,看造化了。 高长贺也算聪明,没有往甘泉城方向逃。官兵趁势掩杀,目标直指甘泉城,这个时候逃亡甘泉城,那不是自寻死路么?溃兵冲击之下,官兵掩杀,甘泉根本就守不住。 高长贺骑着马带着几个亲信往西北方向逃去,可惜,即使如此,还是被人盯上了。 这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高长贺太显眼了。几万农民军里,有资格骑马还长着驼背的,就高长贺一人,实在是太好认了。 “高瓦背.....休走.....周爷爷在此......” 身后一员小将,战马急奔,手中长枪如电。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高长贺悲呼一声,手中长刀往后一甩,想阴死这名年轻小将。 周定山虽然年轻,但这些年经历的战阵数不胜数,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一看高长贺倒拖刀,就加了小心了。 大刀甩过来,周定山贴着马背往侧面一躲,铁枪鬼魅般从下方刺上来,一枪刺中了高长贺的腰眼。 “高瓦背,去你的吧.....” “啊.....” 高长贺惨叫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几名亲信都吓傻眼了,做梦也没想到这名年轻小将躲在马背后边,还能把枪耍的这般凶狠。 一枪挑飞高长贺,身后亲兵跟上,很快就把高长贺的亲信宰杀殆尽。 ....... 野猪峡,自从远处响起密集的枪声后,武自才和石钗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了。事实上,还没等到高长贺所部溃逃,武自才和石钗就已经领着残兵往北边撤了。 也就是高长贺不知道情况,要是知道自己被武自才和石钗卖了,他就算死了也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报仇的。 如果武自才和石钗拼命拖住刘应遇的话,高长贺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惨。可惜高长贺已经成了俘虏,眼下性命堪忧呢。 武自才和石钗果断把高长贺给卖了,不过他们也没好受多少,等撤出来之后,点了下兵马,折损七七八八。 崇祯二年四月中旬,三镇精锐与刘应遇所部合兵一处,于甘泉城外与农民军展开了一场大战,此战官兵大获全胜。一战之下,乱党死伤近三万人,乱党头目瓦背王高长贺、夜七郎齐小六被杀,甘泉也落到了官兵手中。 自崇祯二年二月开始,陕西几乎一件好消息都没有,这场大胜,不仅提振了各部兵马士气,也让崇祯皇帝和朝廷松了一口气。 甘泉城外一战,可以说彻底扭转了陕北的局势。官兵再不似之前那般被动,官兵占据米脂和甘泉,将安塞和延安府夹在了中间。只要官兵愿意,随时都能袭扰延安城,卧榻之旁趴着一条狼,吴延贵睡觉都睡不安稳。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吴延贵够精明,够果断的话,他就会直接放弃延安府,率兵南下,绕道咸阳,与王嘉胤的兵马会师西安府。这样的话,铁墨、曹文诏等人就算再厉害,也拿吴延贵没办法。 虽然农民军大败一场,可是吴延贵麾下主力依旧超过七万,朝廷兵马只能堵住东边和北边,想要围住吴延贵,那是痴心妄想。总之,吴延贵想撤,就一定能安全撤离。 可惜,自从占据延安府之后,吴延贵的心态已经变了。他享受了安稳之后,再也不想像以前那样到处流窜。 自从大败一场后,吴延贵下令各部收缩到安塞和延安府,紧锣密鼓的筹划起来,一心想跟官兵打一场大决战,一战决定延安府以及陕北的归属。 吴延贵最近的动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想干嘛。 曹文诏看着手里的军报,苦笑道:“吴延贵这个家伙,这是想跟咱们拼命啊。哎,我要是他,赶紧带着人撤出延安府,跟着王嘉胤去打西安府。” 铁墨也不太认可吴延贵的做法,但心里却能理解。占据延安府后,享受到有地盘的好处后,吴延贵怎么可能放得下到手的地盘?总之,谁动延安府,吴延贵就会跟谁拼命,他已经把延安府当成了自家地盘了。 其实铁墨也是一样,如果有人动张北城,他也会跟人拼命的。 第155章生死2重天 第155章生死两重天 崇祯二年四月下旬,天气渐热,一场风暴在陕北酝酿着。 吴延贵明明可以退,但舍不下家业,一心要与官兵决战于安塞城。吴延贵不退,官兵更没理由退,米脂、清涧、甘泉三地厉兵秣马,准备着接下来的大战。 陕北暗流涌动,相比之下,西安府周围的农民军却突然沉寂下来。王嘉胤等人也在等待着陕北大战的结局,陕北的归属不仅决定了吴延贵的命运,同样也对王嘉胤的下一步计划有着深远的影响。如果官兵打败吴延贵,拿下陕北,那继续攻打西安府就有些不现实了。 四月二十三,安塞城外聚集了大量的官兵,这股官兵以刘应遇麾下卫所兵为主。刘应遇率兵堵住了安塞城南边,直接切断了安塞城与延安城的联系。 安塞城与延安城离得太近了,看上去是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可实际上只要两方各出动一支兵马,南北夹击,刘应遇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置身于险境之中,刘应遇却一点都不慌张,他就是来当诱饵的,只要对方敢出城,那就意味着机会。 强行攻城,终究是下策,如果能把农民军调出来打,会增加很多胜算。可惜,已经驻扎城南有两天时间了,安塞城和延安城一点动静都没有。很显然,吴延贵以及李养纯等人看透了官兵的意图,丝毫不为所动。 曹文诏也不气馁,见一计不成便再出一招,两天后,驻扎在甘泉城的曹变蛟和刘国能领兵撤出甘泉,城中不留一兵一卒,可以说,此时甘泉城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池。与此同时,驻守野猪峡的李万庆也奉命向清涧城方向撤退。 官兵这一动作,直接把吴延贵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官兵这样做,不等于把甘泉城让出来了么?这是何道理? 确实,曹文诏就是要把甘泉这块肥肉扔给吴延贵。只要吴延贵想要吃下这块肥肉,就必须派兵占领并驻守甘泉。只要你派兵出城,那就一定会有破绽。曹文诏也是兵行险招,如果抓不住机会,让吴延贵轻松夺回甘泉,那之前的野猪峡大战就白打了。 吴延贵心动么?当然心动了,甘泉和安塞城对延安府太重要了,如果把延安府当做一个人,那么甘泉和安塞就是左膀右臂。之前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膊,现在有机会把胳膊重新接上,吴延贵岂能不心动? 甘泉这块肥肉,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吴延贵也想到这里边可能暗藏诡计,可最终还是欲望战胜了一切。已经派人查过了,周遭根本没有官兵伏兵,这种情况下,就不信官兵还能从天而降,半路截杀,而且,若是能重新夺回甘泉城,付出一些伤亡也是值得的。 很快,吴延贵便有了决定。以冲天柱蓝刀为将,领混世王武自才和九条虫石钗率一万五千兵马出延安,朝着无人防守的甘泉杀去。 一路上行军速度很快,但蓝刀等人却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杀出一支伏兵来。可让他们倍感意外的是,直到离着甘泉城不到十里地,也没见到官兵的影子。 此时已经过了野猪峡,四周一片旷野,根本藏不下伏兵。看着远处的甘泉城,蓝刀只觉得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官兵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们真的舍得把辛辛苦苦打下的甘泉城送给我们?” 武自才苦笑道:“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甘泉城,延安府南边的门户,官兵集体脑袋进了水?” 是啊,怎么可能呢?官兵如果没有脑袋进水的话,那就说明官兵一定是在别处有阴谋。看着近在咫尺的甘泉城,只需要再加把劲儿就可以进城了,蓝刀却犹豫了起来。 就在蓝刀犹豫不决的时候,聚集在清涧城的曹变蛟、刘国能和李万庆率兵突然出城,直扑西边的延安城。与此同时,刘应遇所部以及米脂城的边军主力也开始朝延安城逼近。一时间陕北风云突变,官兵大兵压境,一副一口气吞下延安城的架势。 这次,官兵可没有什么虚招,抵达延安城之后,刘应遇所部率先对延安城发起了猛攻。大量的攻城器械,火枪兵火力支援,延安城突然变得硝烟四起。 能不能攻下延安城不知道,但官兵这次真的拼命了。 吴延贵是又惊又怒,官兵真的觉得以现有的兵力能攻下延安城?官兵实在是太嚣张了,居然全部兵马压上来,后方毫无防备,他们就不怕还没打下延安城,后方先被安塞城的兵马捅了屁股? 官兵哪来的自信,可以在安塞城的威胁下成功攻下延安城?不,官兵一定是在佯攻,吃够苦头后,官兵就会撤下去的。 可惜,事情发展远远超出了吴延贵的意料。攻城半日,曹文诏亲自到场,指挥着辽东镇兵马开始强攻另一侧,一时间延安城压力骤增。 官兵像疯狗一样,拼了命要在延安城头咬出一个口子。延安城守兵压力剧增,但吴延贵依旧有信心能守住。只要再坚持一天时间,驻守安塞城的李养纯一定会发兵相助的,到时候官兵就有苦头吃了。 吴延贵想的并没有错,延安城防守严密,兵力充足,官兵一时间还真攻不下来。安塞城的李养纯也在观望着,时刻准备着发兵给官兵后方来上一下。 但是吴延贵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刚刚派去接收甘泉城的蓝刀所部兵马。他忽略了蓝刀的想法,这也造成了漏洞的出现。 官兵对延安城发起猛烈的攻势,城内的人觉得能守住,可是城外的人却不这么觉得。至少,官兵攻势锐利,表面上看延安城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被官兵拿下来。 得到消息后,刚刚进入甘泉城的蓝刀等人直接慌了神。蓝刀,不,准确的说吴延贵麾下大部分农民军将领都是野路子出身,没有整个八经的军事素养,他们连基本的兵力部署都不懂,哪里能晓得延安城安全不安全。此时,蓝刀等人就一个反应,那就是上了官兵的恶当。 官兵以甘泉城做诱饵,诱使吴头领分兵。分兵之后,延安城少了一万多人兵力,防守实力肯定弱上一大截,官兵的机会不就来了? 一旦丢了延安城,那驻守甘泉城和安塞城还有什么意义?经过紧急商议之后,蓝刀、武自才和石钗等人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们在甘泉城屁股还没坐热,又心急火燎的带着一万五千兵马原路返回,想杀个回马枪,给官兵迎头痛击,解了延安城之围。 就这样,甘泉城很快又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池,只不过这次主动弃守甘泉的变成了农民军。 蓝刀也想跟吴延贵提前通个信,但是军情紧急,耽搁不得,更何况官兵四出围城,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蓝刀所部再临野猪峡,而此时已是攻城第二天的清晨。一大早,官兵再次对延安城发起了猛攻,不过这次攻势虽猛,可是不到片刻的功夫,官兵就潮水般退去。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官兵不仅放弃了攻城,就连驻扎在城外的兵马也开始后撤,很快就撤的没影了。 吴延贵站在城头,看着眼前的一幕,脑袋里嗡嗡作响。 脑袋就快炸开了,也想不通官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是兵败后撤,也不对,官兵攻的虽猛,但损失并不是太大,何至于兵败?后方有威胁?安塞城若是派兵,官兵也不至于撤的这么干脆吧? “吴头领,咱们要不要追出去?” “追什么追?”吴延贵眉头一皱,怒道,“万一官兵后撤是假,半路伏击是真,我们该怎么办?” ....... 野猪峡西北二十里,前不久有一支押运粮草的小队被官兵伏击于此地。而这一次,蓝刀等人也在同样的地方遭到了一场猛烈的伏击。 蓝刀本来带着人加快速度往延安城赶的,可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阵阵枪响打蒙了。一个照面,农民军就倒下了一百多人,整个阵型也乱了套。 不间歇地枪响,高大的盾墙,这几乎成了张北边军的标志阵型。 蓝刀倒抽一口冷气,往后退了退,才扯着嗓子吼起来,“这里怎么会碰到活阎王的兵?他们不应该在攻城么?” 武自才脸色灰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扶着额头,语声颤抖,“完了,我们上当了,官兵真正的目标不是延安城,他们攻打延安城就是为了把咱们逼回来。” 武自才想通了关节,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官兵既然费尽心机行此险招,那不可能不考虑周全的,这里已经有张北活阎王等着,那么后方肯定也有官兵在包抄。 果不其然,双方交战也就一刻钟时间,后方便再传噩耗。一支官兵从野猪峡杀出,直扑甘泉城,此时甘泉城已经重新落入官兵手中。与此同时,官兵沿着甘泉城北上,直扑这片战场。 蓝刀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他知道,自己这支上万人的兵马已经被官兵夹住了。 如今三镇精兵加上刘应遇的卫所兵,兵力已经达到了三万五千多人,兵力两倍于自己,南北夹击,完全够用。 当官兵对蓝刀所部农民军完成合围之后,已经是夕阳西下。夜色渐渐降临,双方也各自偃旗息鼓。不过暂时的平静,意味着第二天的杀戮会更加惨烈。 蓝刀坐在一团草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不知怎地,蓝刀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一幕。那时候王左挂劝吴头领不要死守延安府,不应该让延安府成为农民军的羁绊。死守延安府,死路一条,因为一目前农民军的能力,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莫看农民军攻城略地,声威日盛,但真打起来,丝毫不是官兵精锐的对手。 可惜,那时候不仅吴头领听不进去,大部分农民军将领也听不进去,都觉得王左挂太过危言耸听了。 守着延安几座坚城,有着兵力优势,兄弟们上下一心,难道官兵还能变成老虎把兄弟们吞掉不成? 那时,曾嘲笑王左挂胆小。 现在,却嘲笑自己的无知。 这段时间,尤其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让蓝刀深刻地认识到跟官兵精锐的差距有多大。莫看己方兵力众多,可是在三镇精兵面前,却被打的狼狈不堪,束手束脚。阵前对垒,那更是动不动就溃败。 就拿这次来说,官兵先用甘泉城做诱饵,诱使分兵。所有人都防着官兵会不会半路伏击,事实上呢,官兵确实是伏击了,不过人家不是在你去的路上伏击,而是在你回来的路上伏击。 谁能料到官兵敢强攻延安城?料不到这一点,就更料不到会被逼的弃守甘泉,驰援延安城了。 官兵这一系列动作就是连环套,一环套一环,一环有缺,那官兵就等于挖坑埋自己。可关键是,官兵赢了啊。 “诸位兄弟,等天亮以后,咱们的机会就很少了,所以,我决定今夜突围,能冲出去多少就算多少。” 蓝刀凝视着武自才等人,态度很坚决。武自才和石钗对视一眼,随后武自才犹豫道:“蓝大哥,咱们趁夜突围不是不行,但是,你觉得官兵会给我们机会么?” “那总得试试啊!” 蓝刀也知道机会很渺茫,可不尝试一下,还要坐以待毙么? 夜,子时刚过,蓝刀与武自才等人分东西两个方向发起了突围。不过曹文诏早有应对,以曹变蛟和周定山手中东西两个方向,列阵拦截,在火枪和弓弩的压制下,这场仓促组织起来的突围很快便以失败告终。 次日,蓝刀与武自才等人等待着末日的到来,可是官兵却一点发起进攻的迹象都没有。 蓝刀想不通,自己这边损兵折将,没吃没喝,士气崩溃,官兵只需要一个冲锋,自己就会全军覆没。可是这个时候,官兵却变得无比仁慈起来。 蓝刀能被吴延贵看中,自然不是蠢货,很快他就想通了关节。官兵围而不攻,这是要把他们当成诱饵,诱使延安城和安塞城出兵救援啊。 不过看透了也没用,主动权在人家官兵手中,人家不杀你,你难道主动伸脖子让人家砍? 蓝刀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自己想死却没死成,想被人杀,人家却不急着杀你,这日子真的是太难熬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156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156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野猪峡临时营地,铁墨躺在枯树底下,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刻。 春末季节,明明应该是葱葱郁郁,万物复苏。可是野猪峡却是枯木丛生,偶有一小片绿草,展现着一丝春天的迹象。 长时间的干旱,植被本就难以生长。饥民遍地都是,树皮、野草、野菜都成了充饥的好东西。春天里,好多野草野菜刚刚长出来,就被饥民挖走充饥。野猪峡丘陵上,大都是一些榆树,这些榆树全都光溜溜的,树皮早已经被人扒干了。 这里便是陕北,万物寂灭,一片沧桑。一草一木,也像人一样想尽办法生存着。草木无情,人更无情。 看着野猪峡上的景象,铁墨觉得剿匪就是一个笑话,赈灾不力,又如何剿匪?陕西的流寇就像湿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对剿匪的前景不看好,但是对曹文诏,还是心生佩服的。在陕北两个月,铁墨真正认识到了自己跟这些明末英杰之间的差距。 自己占据张北,一统瀚海草原,大多是靠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认知,靠着火器优势,硬打下来的。要说兵法战术,运筹帷幄,真不怎么样,大多时候,自己都是摆开阵势跟别人正面硬刚。 但是曹文诏不一样,在绝对劣势之下,靠着谋划,硬生生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明明劣势一方,可在曹文诏的指挥下,仿佛变成了兵力优势的一方。 疑兵、诱敌、强攻、围攻、牵制,每一步都被曹文诏算到了。铁墨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是吴延贵,恐怕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论行军打仗,指挥作战,曹文诏明显高一筹,跟他一比,他铁某人简直就是初生的娃娃。 小瞧这个时代的人,一定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 延安城,吴延贵蹲在长廊下,台阶传来冰凉的寒意。此时此刻,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心中有苦,却无法对别人诉说。 他有些后悔了,当初真的该听王左挂的,取走补给,然后舍了延安府南下过黄河。南下入汉中,进入巴蜀之地,占据一块地盘。 可惜,没有听王左挂的,因为此事,王左挂一怒之下离开了甘泉城。如果有王左挂在,甘泉城也不至于丢,更至于发展到眼前的地步。 官兵对野猪峡附近的蓝刀所部围而不歼,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以蓝刀做饵,诱使自己出兵城外决战。明面上看,对方这样做,似乎很愚蠢,劣势之下,就算是城外决战,对方又有多少胜算呢? 可是发生这么多事情后,吴延贵早已经没了以前的轻视之心,他觉得官兵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一定有所倚仗,虽然不知道官兵的自信来自何处。 明知官兵有预谋,可又不能不去救。如果任由那万余兵马被官兵剿灭,剩下的兄弟会怎么看待他吴延贵?人心一旦散了,队伍也就没法带了。 本心里,吴延贵不想入局的,但又不能不如局。官兵围而不歼,这一招着实太狠了,让他吴某人没有别的选择。 救,肯定会被官兵牵着鼻子走,搞不好会丢了眼下的基业。不救,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就会散掉,威望一失,他吴某人还算个屁? 良久之后,吴延贵艰难的站起身。在廊下坐了这么久,不过是给自己鼓气罢了,只要自己应对得当,拿出所有的实力,官兵又能怎样? 官兵兵力严重不足,这就是他们的致命缺点。 很快,一封信飞速送往安塞城,这封信顺利的落到了李养纯手中,看罢,李养纯苦笑道:“诸位兄弟,吴头领命令我们,分出一半兵马前往野猪峡,与吴头领的主力合击那里的官兵。” 映山红花小荣拧紧眉头,捏了捏下巴,轻声叹息,“哎,吴头领这是要跟官兵拼命啊,吴头领可是很久没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 李养纯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吴头领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啊,野猪峡离着延安城并不是太远,如果任由官兵剿灭蓝刀等人,不发兵相救,兄弟们会怎么想?” 这是赤眼罗刹袁马拖着受伤的胳膊,阴沉的哼道:“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呗,总比被官兵牵着鼻子走强吧?” 袁马此话一出,其他人全都怒目而视,屋中一阵厌烦的冷哼声。李养纯也是大皱眉头,你以为是个人都跟你袁马一样呢,动不动就吃人肉,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这时在左侧一排居中位置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此人蓝色长袍,一缕胡须,相貌忠厚威猛。他便是刚刚投靠过来的李自成,因为麾下有几百亲信,再加上之前的倒戈之功,李养纯对李自成也是相当的看重。 李自成想说些什么,可是考虑到自己是新投靠的,便有些犹豫。李养纯恰巧看过来,笑道:“李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既然天王让说,那小弟就斗胆说一说了。其实吴头领这么做,看似无奈之举,但也并非一无是处。如果这一仗打好了,我们可以一战击垮官兵,自此之后可以稳稳的占据延安府。” “如今朝廷国库空虚,这次让边军参加剿匪,已经是勉强支撑了。如果这次的官兵被打垮,以后就很难再组织起大规模的行动了。而且,小弟在甘肃任职时,曾听王国说起过,如今朝廷被辽东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辽东女真人随时有南下的可能。以后朝廷更无暇顾及我们了,所以,只要咱们能打垮盘踞在野猪侠的官兵,以后陕北就是吴头领说了算了。” 李自成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一想到一战之后,就可能成为陕北的主人,各个头领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是人就有野心,谁不想搏个封妻荫子呢?若是吴头领成为陕北之主,必将分赏功臣,到时候在座的兄弟也能弄个官当当了。 决战野猪峡,有风险,同样也是机会。 李养纯看着李自成,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喜色。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李自成了,之前各个头领明明心中担忧的,但经他一番话,全部被撩拨得士气高涨。 第二天,李养纯亲自带领大部分兵马离开了安塞城,留袁马等人驻守安塞。其实,李养纯并不怎么担心安塞城,如今官兵集结于野猪峡一带,北边白洛城的官兵都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找安塞城的麻烦。所以,暂时安塞城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这次,李养纯直接从安塞城带出来近三万兵马,这股兵马已经远超一半了。安塞城三万多兵马,再加上吴头领麾下的主力,加起来七万多人,就不信打不垮那些官兵。 盘踞在野猪峡的官兵看上去有三万,可实际上真正能打的也就上万人,主力还是那三镇精兵。只要集中兵力打垮那三镇精兵,这一战必赢。 两万人牵制刘应遇的老爷兵,五万人集中对付三镇精兵,几乎五个人打一个,这要是还拿不下来,还有什么资格造反? 野猪峡一带,多是平原,无遮无挡,完全可以发挥出兵力优势,就不信五倍于敌,还打不赢。 半日时间,吴延贵便与李养纯合兵一处,七万多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野猪峡。坐在战马上,长长的队伍从南向北,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一刻,吴延贵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想当初从山西撤出来,初到陕北,麾下只有不到三万人,可是半年多时间,自己麾下的兵马从三万到七万,最后膨胀到十几万,声威更是盖过了南边的王嘉胤。 只要这次能打垮野猪峡的官兵,他吴某人一定会声威更上一层楼,到那时义军第一把交椅的位子,王嘉胤也该让出来了。 吴延贵出兵半日,曹文诏也终于下达了新的命令。三镇边军开始向北集结,而刘应遇的兵马则开始对包围圈里的蓝刀等人进行最后的清剿,这也预示着蓝刀等人的末日即将到来。 蓝刀等人其实心里也明白,吴头领出兵援救之日,便是他们殒命之时。 鱼已经上钩,那么鱼饵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人都有生存的本能,在死亡的威胁下,蓝刀、武自才和石钗率领残兵,做着最后的努力。 可惜,努力都是徒劳的,刘应遇以弓弩手为主,进行了几轮齐射,这才发兵近战,也就一个时辰,便收拾好了残局。为了免除后患,刘应遇一个俘虏都没要,还下令对那些没有死去的乱党补刀。 野猪峡西北,一片尸山血海,冲天柱蓝刀、混世王武自才、九条虫石钗几位头领赫然在列。 几只乌鸦落在枝头,发出渗人的叫声,春风席卷大地,血腥气飘向远方。天地间,充满苍凉与悲戚,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过光明。 说来也是讽刺,武自才与石钗不久之前,果断放弃高长贺,捡了一条命。可是现在,他们却死在了野猪峡附近,而瓦背王高长贺还好生生的当着俘虏。 官兵一举歼灭蓝刀所部,不留一人,此事给农民军当头一棒,同样也激起了吴延贵等人的火气。到了这个时候,吴延贵等人更不可能退了。 复仇的火焰迅速燃烧,充斥着整个农民军的心,就这样,双方终于在野猪峡西北三十多里平原上展开了碰撞。 ...... 崇祯二年四月二十九,晴,大风。 北地的狂风,吹裂了大地,也吹动那枯燥的长发。黑压压的人群,从东向西,从南向北,充斥着这片天地,高处望去,仿佛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海。 面对如此多的人,哪怕是曹文诏,心中也不免有些心悸。不多时,额头上已经多了一层冷汗,自从从军以来,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对垒。 一下子指挥三万人,而对面则是七万大军,曹文诏顿时觉得压力很大。压力一大,反而变得有些束手束脚了。 不过,相比之下,铁墨反而更坦然一些。见惯了草原上的万马冲锋,再看到这种人海攻势,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曹将军,依铁某看,这次咱们也不用留什么后手了,照乱党这架势,咱们要是不使出浑身解数,估计撑不到晚上,就得被冲垮。” “是啊,曹某还寻思着乱党会稳扎稳打,与我们周旋一番的。” 曹文诏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这一刻,他不知道该夸吴延贵还是该笑吴延贵。像吴延贵这样,一股脑的把兵力压上来,简直是无脑,更是兵家之大忌,说吴延贵一点兵法都不懂也不为过。 可偏偏,吴延贵这种无脑的行为,还真切中了曹文诏的要害。官兵最大的弱点就是兵力不足,只要拉开加上,战线拉长了,农民军就很可能利用局部突破,造成大局上的优势。 有时候,打仗还真就怕吴延贵这种人。什么道理都不讲,上来筹码尽出,一副不把你干翻我就去死的拼命架势。这种无脑三板斧,抗住了,后边就很好打,可想要抗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镇精兵兵力有限,防守范围有限,一旦农民军从两翼突破,迂回包抄上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很快,在吴延贵的命令下,农民军便发起了猛攻。吴延贵也不是真的一点兵法都不懂,至少他知道怎样才能发挥自己的兵力优势。一上来,农民军便把战线拉得很长。从东向西,沿着平原小路,东西近五里地都是战场,沿着这条狭长地带,双方展开了反复的争夺。 这一刻,官兵是被动的,明明兵力不足,但是不跟着农民军的节奏走。不把战线拉开,任由农民军从侧翼突破,到时候这仗更难打。 从未时战至酉时,一个多时辰里,刘应遇就打得头皮发麻了。担忧之下,他慌慌张张的找到了曹文诏。 “曹将军,这仗不能这么打啊,才打了不到两个时辰,末将手底下就没有半个预备队了。如今兄弟们压力很大,一旦哪里被乱党咬开一个口子,末将可是一个援兵都派不出来。” 刘应遇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以前也曾跟瓦剌人打过。十几年从军生涯,还是头一次打这样的仗。双方一上来就不留预备队,人家乱党是不怕的,到现在还有好多兵力在后边往前挤呢,可是自己这边,那可就真的是锅里见底没有一粒米了。 第157章致命的援兵 第157章致命的援兵 此时,铁墨、娄大集、曹变蛟等人全都去前线厮杀了,独留曹文诏站在高处掌控全局。曹文诏一直观察着整个战场,对局势有所了解,有些事情不用刘应遇说,他也明白。见刘应遇发火,他不得不严厉的说道:“刘将军,希望你能放聪明一些,三镇精兵都已经全填进去了,铁将军和娄将军也没说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行了。你麾下兄弟的命是命,三镇官兵的命就不是命了?” 曹文诏一番话,说的刘应遇无言以对。见刘应遇火气收敛一些,曹文诏这才安抚道:“刘将军,这里的情况你应该明白,如果挡不住乱党的攻势,一旦兵败后撤,朝廷问责,咱们谁也讨不到好。” “这....”刘应遇眉头深锁,脸色变得无比复杂,“末将晓得,可是,末将真的怕扛不住啊,乱党攻的太猛了,而我们一个援兵都没有。” “刘将军,你大可以放心,乱党匆忙而来,休整时间不足。我们只需再坚持半个时辰,乱党一定会退兵休整的。” “但愿吧!”刘应遇苦着脸叹口气,拱手告辞而去。 回到前线,刘应遇就对麾下的百户千户们下了死命令,“老子告诉你们,哪里兵力不够,你们就自己顶上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绝对不能让乱党冲过来。谁的防区谁负责,乱党从哪突破,老子就砍谁脑袋,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都给老子去前边督促着,谁也不准给老子拉稀,谁敢撤,格杀勿论!” 刘应遇难,铁墨等人更难。吴延贵几乎集中了一半的兵力重点对付三镇精兵,面对前仆后继,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铁墨的火枪队也开始被逼的节节后退。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杀都杀不完,战至傍晚,火枪队的火力变得小的许多,好多战士已经将随身携带的弹药消耗殆尽。 ...... 自从开战以来,周定山一直顶在最前方,随着战斗持续下去,他肩上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 经过一番搜索后,总算找到了人堆里的铁墨,周定山靠过去焦急的问道:“铁哥,好多兄弟们已经没有弹药了,现在怎么办?” “把所有弹药集中起来,集中发给三个小队,其他人装好刺刀,随时准备好近战。至少,天黑之前,不能让贼兵前进一步,否则,军法从事!” “是!”周定山本来还想着往后退一退的,铁墨如此严肃,他二话没说,返身又回到前边盯着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到了拼毅力的时候了。官兵兵力不足,压力很大,同样农民军这边压力也不小。这次为了救援蓝刀所部,吴延贵和李养纯一直催促部队,一路急行军,麾下士卒累得很。到了野猪峡一带,休息不到两个时辰,作用十分有限。 战至现在,好多农民军已经体力透支,产生厌烦情绪。吴延贵也是在咬牙硬撑,要是天黑的时候还突破不了,那就暂且休兵,好好休息一夜,来日在一决雌雄。 于是,这场战斗进行的很诡异,双方拼的很凶,可到了擦黑的时候,双方又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各自后撤。不过双方全都安排了后手,防止对方夜里偷袭骚扰。 吴延贵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要官兵敢过来偷袭,就让那些人有来无回。另外,还特别嘱咐都好生休息,如果夜里有什么动静,也不要惊慌,千万不要中了官兵的疲兵之计。这番安排,可都是往年数次教训得来的经验。不过,让吴延贵纳闷的是,入夜之后,官兵老实的很。甚至还主动后撤十里地,重新构筑防线。 ...... 夜,清风微凉,或许因为草木枯死的原因吧,夜里连蚊虫都很少。寂静的夜色里,一排人影正沿着三川河畔慢慢前行,偶尔,还能听到马儿的响鼻声。 这支人马并没有渡河,而是沿着三川河南岸之路向前,自此过河口,再往前五十里地,便是野猪峡战场。微弱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明亮处,终于可以看清这支兵马的庐山真面目。 他们是清一色的骑兵,马背上挂着长枪,悬挂铠甲。那些骑士,一个个也是格外健壮,有些人从相貌上看,明显是异族人。 到达三川河河口后,这支不知具体人数的队伍便停了下来。 奥尔格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前方,“公主,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 阿琪格从马背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到河边,“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旦过了河口,很容易被乱党觉察到。此处距离野猪峡不到五十里地,以我们的速度,两个时辰必能赶到。所以,稳妥起见,全军再次歇息,明日辰时穿戴好装备,赶往野猪峡。” “好的!”奥尔格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也没有乱发表意见。 星月之下,这支骑兵悄悄地在三川河口安营休息,而吴延贵等人还殊不知有一股地狱魔鬼正在杀来,还在想着第二天如何对阵。 这次为了保证战斗万无一失,阿琪格带来的可不是普通汉蒙骑兵,其中有两千人隶属于中军营的拐子马骑兵。拐子马骑兵重金打造,如非必要,阿琪格轻易不会动用这支骑兵的。 派拐子马前来,是多方磋商的结果。拐子马骑兵不仅是为了打败乱党,更重要的是威慑其他官兵,毕竟张北兵马还肩负着另一个重任,那就是抢物资。 常家、乔家、曹家等晋商很怕出什么意外,为了多分点好处,这才一致同意让拐子马骑兵出征陕西。 有这支强大的骑兵在,其他人想抢,也得多考虑考虑才行。这么做看似霸道,但也实属无奈。如今云府新建,虽然管着张北、土城等四座城池。不过云府四城除了张北,其他三城还不如原来的张北呢,土城三座城池百废待兴,全靠张北输血呢。再加上铁墨弄得火器工坊又是吞金巨兽,总之,晋北很缺钱,几家晋商要不动点歪脑筋,家底就要被铁将军掏空了。 同样,不能光让晋商扔钱,也得让人家看到回报。所以阿琪格听从了海兰珠和陈子龙的建议,亲自领着拐子马骑兵来到了陕西。 兵马休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天边亮起一丝鱼肚白,奥尔格吆喝一声,各部兵马开始忙碌起来。 其中一些骑兵开始给人和战马上甲,铁索也在准备之中。不到辰时,这支骑兵背对着朝阳,朝着西方前进。 ....... 辰时中旬,埋锅造饭,吃过饭以后,休息一夜的两方兵马再次绞杀在一起。这一次,农民军的进攻更加凶猛,吴延贵下了死命令,今天若是不把官兵打垮,谁也不准退。同样,李养纯等人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明明是优势一方,为何总是让官兵牵着鼻子走?这一次,也该义军赢上一次了。 战至巳时末,双方展开拉锯战之后,伤亡急剧增加,莫说是刘应遇的兵马,哪怕是三镇精兵也有些扛不住农民军这种疯狗式冲击了。至此,官兵兵力不足的劣势显露无疑。只要曹文诏手里多一点援兵,他就可以用这支援兵从侧翼给农民军狠狠一击,大腿农民军这次进攻。 可惜,连亲卫都已经派上出去了,手里再无一兵一卒。 临近午时,刘应遇跑到了缓坡上,他此时衣衫破烂,胳膊上挂了彩,看上去狼狈不堪,“曹将军,不行了,兄弟们撑不住了.....左翼已经被贼兵冲开一个口子,撤吧,再不撤,贼兵会蜂拥而入,把咱们围在这里。” “不行”曹文诏眼眉一挑,斩钉截铁的吼了一嗓子,“谁都不准撤,刘将军,本将随你过去,一定要把口子给封死。” 曹文诏抄起立在树上的大刀,跨步下了缓坡。刘应遇吞吞口水,好一会儿才恨恨的跺了跺脚。娘滴,曹将军都亲自上阵杀敌了,他刘应遇还能说什么?实在不行,这条命丢在这里,也算是为国效忠了。 只是,想不通啊,往后撤一下又能怎滴?为何曹将军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死战不退? 可以说官兵这种拼命的架势,不仅刘应遇想不通,连吴延贵等人也有些看不懂了。按说,仗打到这个份上,怎么也得考虑下后路吧。就算要打,也得撤一撤重新组织下防守才行。可是对面的官兵跟疯狗一样,死活不退,倒是有些想往后逃的,全让督战的亲兵给砍了。 渐渐地,李养纯心里生出几分不安,“吴头领,官兵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诡异,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拼死一战,就能打败我们?” 这时,旁边的李自成蹙眉说道:“吴头领、李天王,属下琢磨着,官兵是不是有意拖住咱们?” “拖住我们?可是陕西境内可在无可以用到这里的官兵了,他们拖住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吴延贵面露苦笑,不过很快,他心头一跳,转头对旁边的人说道:“最近附近可有大量官兵出现?” “没有,兄弟们按照你的意思,探马外放十几里,官兵的影子都没看到。” 吴延贵和李养纯等人面面相觑,李自成也是皱眉叹气。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没有援兵,官兵为何死战不退?难道这群官兵真的要一死向朝廷表忠心? 午时,吴延贵正琢磨不明白呢,远处一人一马仓皇而来,还没到近前,马上的汉子便摔了下来,在他背上插着两只羽箭,嘴里咳着血,显然是命不久矣。 “吴头领.....不好了....大量的骑兵从东边.....从东边杀过来了......好几个兄弟们死在了路上......” “什么?” 只听哐当一声,原来是惊骇之下,李自成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此时,农民军全部压了上去,跟对面的官兵打得难解难分,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支骑兵突然从侧翼扑过来,后果可想而知。 吴延贵瞪着眼,脸色泛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够谨慎够小心了,也防着官兵会有后招了。为了防止官兵有援军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探马外放十多里地,十多里地的预警范围,足够自己应对可能到来的风险了。 什么都想到了,可唯独没想到官兵的援军会是一支骑兵。 骑兵是从哪来的?朝廷国库空虚,哪来的钱粮调动一支骑兵参战? 调骑兵只能从大同府和宣府调,可为什么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猛然间,李养纯想到了什么,他嘴角一抽,神色黯然的惨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咱们一点风声都没得到,若猜得不错.....这支骑兵一定是活阎王的人马......” 李养纯此言一出,吴延贵等人才恍然大悟。 在晋北和陕北一带,能短时间内调动骑兵,不用闹出太大动静的,也只有成为云府守备的铁墨了。铁墨麾下汉蒙混编,最不缺的就是骑兵,这些兵马几乎等同他的私人部队,调不调他一个人说了算,不用经过层层申请,给养方面,那些晋商也负担得起。 如果对张北盯得紧一点,也许就能早点闻到风声了。可惜,铁墨和那些晋商将张北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尤其是军队里边,很难混进去。对于张北,监控不足啊!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李养纯才劝道:“吴头领,撤吧!” “还能撤的掉么?”吴延贵神色惨然,语气里没有太多的信心。对方一路急奔,再加上探马报信的时间,此时对方应该距离此地顶多只有七八里地了。 七八里地,对一支骑兵来说,那还算距离么?估计不到一刻钟,那支骑兵就该杀到眼前了。 “吴头领,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咱们只能撤啊,能撤出去多少是多少。” 李养纯顿时有些急了,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吴延贵似乎有点心灰意冷了。 在李养纯的劝说下,吴延贵收拾好心情,很快下达了撤兵的命令。此时撤兵,几乎是舍弃了一部分农民军的生命。撤的太急,顶在最前边的农民军根本撤不下来,必将遭到官兵致命的反击。 不过,吴延贵也实属无奈,为了让更多的人有逃命的机会,只能牺牲掉一部分人了。 ...... 第158章追杀李自成 第158章追杀李自成 农民军之中,有很多人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这个时候撤兵,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突进去,进行包围了。 花小荣气呼呼的回到后方,但是还没来得及质问,远方已经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如雷,震彻寰宇,天边仿佛被那轰隆而来的骑兵踩踏一方。他们阵型严谨,中间银光璀璨,战马用铁索相连。 吴延贵瞪大眼睛,忍不住吞起了口水,“撤....快撤.....快撤啊......” 顷刻间,吴延贵与李养纯等人调转马头,朝着延安城方向逃去。而那些没有马骑的农民军士兵可就遭殃了,拐子马骑兵涌进来,锋利的铁索,凶狠的骑兵枪,从东向西,就像牛犁,将农民军阵型硬生生划出一道死亡地带。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拐子马横扫过去,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地面上满是残肢断臂,远处铁索上挂着数不清的碎肉。鲜血不断的蔓延着,血泊变成血海,直到眼中尽是红色。 这哪里是打仗,这简直是屠杀。 好多人被吓得疯掉了,他们丢掉手里的兵刃,哀嚎着四处逃窜,但这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 随着拐子马进行切割,曹文诏大喜之下,下令开始反攻,本已经精疲力尽的官兵,鼓气最后一分力气,给农民军最后一击。 阿琪格并没有让其余的骑兵加入战团,而是弯刀一指,率领余下骑兵朝着延安城杀去。 逃亡,致命的逃亡,农民军太多了,一带溃败,就像退潮的潮水,将许多水里的游鱼留在岸上,脱水而亡。 溃逃、踩踏再加上身后如狼似虎的骑兵,从南向北,这条逃亡之路,每一步都倒下几个人。 吴延贵回头看去,心神剧颤,差点从马上摔下去。骄阳之下,身后已经变成了一条鲜红的血路,血水流淌,宛若一条新挖的血色长河。 这一仗过后,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延安城?溃败之下,真的还能守住延安城和安塞城么? 自起兵以来,何曾遭遇过这样的失败?一败之下,所有的豪情壮志也被这条血色长河给淹没了。 李养纯一直跟在吴延贵身旁,对身后的一切,他深有感触,到视野内出现延安城的影子后,他却一把拽住了吴延贵的马缰。 “吴头领,咱们不能回延安城,兄弟们溃逃之下,官兵衔尾追杀,延安城就是纸糊的。咱们这个时候回延安城,那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 李养纯咬咬牙,看了看身后还在逃命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为今之计,舍了延安城和安塞城,向西逃然后转向去南边,到凤翔府跟王嘉胤汇合。” 吴延贵的眉头堆在了一起,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这样做.....这里的兄弟还有安塞城的兄弟.....就全部......” “吴头领,不要犹豫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兄弟还在,很快就会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的!”李自成这时也急迫的劝说着。 真要说起来,李自成是最不甘心的那个人。他刚刚叛变过来,以为能一展抱负呢,结果还没享受多久,就遭遇一场惨败,要是命也丢在这里,岂能甘心? 在众人劝说之下,吴延贵最终还是转头向西而去。 ..... 阿琪格带着人一路追杀,对于那些跪地求饶的,她不予理会,直接越过去,收拢俘虏的事情不归她管。眼看着就要追到延安城了,身后一直快马追了上来,阿琪格定睛一看,好奇道:“周将军,怎么是你?” 周定山喘着粗气,呼哧道:“公主,铁哥说让你咬住那些领头的,尤其是其中有一个叫李自成的,不惜一切代价宰了他。” “哦,好吧!”阿琪格分出一半人马交给周定山,自己领着其余人马转到去西边追吴延贵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纳闷,李自成是哪根葱?为何这么重要? 阿琪格麾下清一色的骑兵,战马更是上好的草原马,追击速度自然不慢。虽然吴延贵不断派人拦截,而他麾下骑兵太少,哪里拦得住。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呼和声。吴延贵和李养纯等人全都脸色煞白,暗呼我命休矣。 “贼子李自成......哪里走......” “休走了李自成......将军有令......杀李自成者有重赏.....” 声音越清晰,可这些话落到李养纯等人手里,不禁满脑袋问号。尤其是吴延贵,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儿。 官兵最想杀的不应该是吴延贵吴头领么?怎么专盯着李自成杀?什么时候李自成如此重要了? 吴延贵明知道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可心里就是不舒服,一双眼睛不自觉的瞟了瞟跟在后边的李自成。 李自成身子一颤,心里发苦。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老子以前都不认识活阎王,干嘛非要追着老子不放,就因为老子以前是官兵把总? 吴延贵等人拼命地跑,可是疲惫的战马哪里跑得过那些养精蓄锐的骑兵。无奈之下,李养纯与吴延贵决定分开逃跑,如果还扎堆跑,最后估计要被人一网打尽了。 不久之后,农民军头领们分成了四股,分别是吴延贵、一阵风王岩、映山红花小荣以及李养纯。各自分开后,李自成则分到了吴延贵身后。 本心里,李自成是不想跟着吴延贵的,在他看来,吴延贵目标太大,逃脱的可能性最小。果不其然,分开后就自己屁股后边的官兵最多了。 此时身后的官兵依旧在叫嚣着,说是不让走了李自成。到了这会儿,李自成的心也放下来不少,别看官兵喊得响亮,八成都不知道他李某人长什么样。 吴延贵拼命地抽打着战马,因为一场溃败,很多亲兵都已经打散,如今跟在吴延贵身边的除了李自成就剩下其他几名头领了,其中牵牛星卫阳、九条龙杜文、扫地王张一川也是义军中有名的人物。 一路奔逃,视野内那片模糊的山影越来越清晰,再往前便是凤凰岭了。只要进了凤凰岭,马匹无法通行,再加上山路崎岖复杂,逃脱的可能性就大了。 fff 第159章无毒不丈夫 吴延贵面露喜色,恨不得直接飞到凤凰岭上去,可事情就是如此倒霉,偏偏这个时候,战马体能已经到了极限。眼看着速度越来越慢,吴延贵急的直冒冷汗。卫阳、李自成等人也差不多,尤其是张一川的战马,扑通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会儿只有李自成和杜文的战马还算能撑,不过看样子也是强弩之末。没奈何之下,几个人只能骑马靠着两条腿往前跑。 说话间,身后的马蹄声就追了上来。几名士兵举起兵刃大声一吼,“休要走了李自成,兄弟们,杀!” 吴延贵身子一晃,几乎哭出声来,这是没完了啊。这一刻,吴延贵真怀疑李自成是不是抢了活阎王的女人,否则活阎王干嘛死揪着李自成不放? “吴头领,这么跑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各自散开吧,这样官兵就不好办了。” 卫阳还算有点急智,他看到追上来的骑兵也就七个,只要分开逃,活命的机会会大很多。官兵也不是傻子,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会聚在一起追,不会太过分散的。如果散的太开,一个人追一个,吴延贵等人还真未必会怕。 能当农民军头领的,哪个手上没点真本事儿?但是这些人要是集结在一起,组队冲杀,疲惫不堪的农民军头领们还真不敢硬来。 又是转眼的功夫,几个头领又分成了两路。这一次,李自成主动跟吴延贵分开,加入到张一川一边。吴延贵领着卫阳和杜文往东北,李自成和张一川则往西北。 这个时候几名头领也算是在赌命了,官兵揪着哪边不放,算哪边倒霉。 七名骑兵也变得犹豫起来,“队头,要不要分开追?” “不行,大部分兄弟都还在后边呢,这会儿就咱们几个,分开追危险太大了。莫看那几个家伙逃得狼狈,可要朕发起狠来,咱们兄弟未必是对手。这样吧,追西北方向,那边就俩人!” 队头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七名骑兵吆喝一声,一起朝西北方向追去。这下子,张一川和李自成叫苦不迭,眼看着骑兵越来越近,张一川一边跑一边急的破口大骂。 “李自成,你跟活阎王有什么仇?” “张兄,你这是什么话,李某都不曾认识他”李自成俩眼一瞪,一刀砍了张一川的心都有了。 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心神一颤。这样下去,肯定逃不掉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吴延贵等人,李自成又看了看张一川的背影,眼神一凛,闪过一丝狠色。 只见李自成一个踉跄,朝着右前方大声吼了一嗓子,“李把总,快跑,不要管我们,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替兄弟们报仇。” 这番话一喊出来,吴延贵只觉得脚下打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 也正因为这句话,身后的骑兵停止了追击。这些骑兵初来陕北,并不认得吴延贵,更不认得李自成,但是他们知道李自成曾是王国麾下的把总,人称“李把总”。 队头面色大喜,立刻调转马头,“兄弟们,追那边,哈哈,李自成,没想到这份功劳让咱们碰上了,姥姥的......李自成休走.....” 骑兵调转马头去追吴延贵,也就短短半柱香时间里,李自成越过张一川,头也不回的上了凤凰岭。而此时吴延贵等人离着凤凰岭还有一段距离,卫阳吓得脸色煞白,一边跑一边朝后边喊着,“那个才是李自成,你们被骗了......” 可惜,此时另一路逃跑的两个人已经进了凤凰岭,几名骑兵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死揪着吴延贵三人不放。 渐渐地,距离越来越近,马背上那名蒙古族士兵张弓搭箭对着三个逃跑的家伙就是一箭。 箭如流星,划空而过,一声闷哼,一个壮汉扑倒在地。 “吴头领......吴头领.....” 卫阳和杜文呼喊一声,满是悲凉与惊慌。 吴延贵想要爬起来,可是要害中了一箭,再加上精疲力尽,根本爬不起来。这一刻,看着近在咫尺的凤凰岭,他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笑容。 抬起手,五指满是鲜血,“二位兄弟,快走.....记住,替为兄报仇.....报仇.....” 卫阳还想去扶吴延贵,却被杜文一把拽了过来,深深的看了吴延贵一眼,杜文重重的点了点头。 卫阳和杜文踉踉跄跄的朝凤凰岭跑去,而身后传来吴延贵凄凉的喝骂声。回头望去,依稀看到吴延贵抱住一匹战马的腿,任由战马从身上踏过,他用生命,为卫阳和杜文争取了一丁点的时间。 当踏进凤凰岭那一刻,卫阳趴在石头上痛哭出声。 他们还记得吴延贵最后留下的话,报仇。也只有他们知道吴延贵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不是找官兵报仇,而是找李自成报仇。 兵与匪,战场厮杀,其实没什么私仇可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是李自成,那就真的是可恨了。 随着吴延贵被战马踏死,这场大战也宣告结束。 ...... 崇祯二年四月末,三镇精兵会同刘应遇所部兵马,与吴延贵所部农民军展开了一场大决战,经过两日厮杀,农民军被击溃,死伤无数。 此战,共歼灭农民军两万余人,俘虏四万多人,余者皆逃散。一战之下,数名农民军头领被杀,这支农民军当家人吴延贵也死在了凤凰岭前边。这一战,也正式宣告了吴延贵这支农民军被瓦解。 官兵方面,折损也是不少,事后统计,共折损一万多人,要不是张北骑兵及时出现,恐怕伤亡数字还会急剧增加。 战后,官兵拿下延安城,随后派兵将安塞城重重围住。如今安塞城只有袁马不到一万守兵,面对士气高涨的官兵,安塞城陷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袁马是个识时务的人,趁着夜色,打开北城门的,带着城中兵马向西北突围。虽然官兵设法拦截,但因为夜色掩护,再加上乱党四面八方乱窜,至天亮时,还是有一半贼兵杀出重围,其中就包括了人人得而诛之的袁马。 第159章无毒不丈夫 第159章无毒不丈夫 吴延贵面露喜色,恨不得直接飞到凤凰岭上去,可事情就是如此倒霉,偏偏这个时候,战马体能已经到了极限。眼看着速度越来越慢,吴延贵急的直冒冷汗。卫阳、李自成等人也差不多,尤其是张一川的战马,扑通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会儿只有李自成和杜文的战马还算能撑,不过看样子也是强弩之末。没奈何之下,几个人只能骑马靠着两条腿往前跑。 说话间,身后的马蹄声就追了上来。几名士兵举起兵刃大声一吼,“休要走了李自成,兄弟们,杀!” 吴延贵身子一晃,几乎哭出声来,这是没完了啊。这一刻,吴延贵真怀疑李自成是不是抢了活阎王的女人,否则活阎王干嘛死揪着李自成不放? “吴头领,这么跑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各自散开吧,这样官兵就不好办了。” 卫阳还算有点急智,他看到追上来的骑兵也就七个,只要分开逃,活命的机会会大很多。官兵也不是傻子,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会聚在一起追,不会太过分散的。如果散的太开,一个人追一个,吴延贵等人还真未必会怕。 能当农民军头领的,哪个手上没点真本事儿?但是这些人要是集结在一起,组队冲杀,疲惫不堪的农民军头领们还真不敢硬来。 又是转眼的功夫,几个头领又分成了两路。这一次,李自成主动跟吴延贵分开,加入到张一川一边。吴延贵领着卫阳和杜文往东北,李自成和张一川则往西北。 这个时候几名头领也算是在赌命了,官兵揪着哪边不放,算哪边倒霉。 七名骑兵也变得犹豫起来,“队头,要不要分开追?” “不行,大部分兄弟都还在后边呢,这会儿就咱们几个,分开追危险太大了。莫看那几个家伙逃得狼狈,可要朕发起狠来,咱们兄弟未必是对手。这样吧,追西北方向,那边就俩人!” 队头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七名骑兵吆喝一声,一起朝西北方向追去。这下子,张一川和李自成叫苦不迭,眼看着骑兵越来越近,张一川一边跑一边急的破口大骂。 “李自成,你跟活阎王有什么仇?” “张兄,你这是什么话,李某都不曾认识他”李自成俩眼一瞪,一刀砍了张一川的心都有了。 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心神一颤。这样下去,肯定逃不掉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吴延贵等人,李自成又看了看张一川的背影,眼神一凛,闪过一丝狠色。 只见李自成一个踉跄,朝着右前方大声吼了一嗓子,“李把总,快跑,不要管我们,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替兄弟们报仇。” 这番话一喊出来,吴延贵只觉得脚下打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 也正因为这句话,身后的骑兵停止了追击。这些骑兵初来陕北,并不认得吴延贵,更不认得李自成,但是他们知道李自成曾是王国麾下的把总,人称“李把总”。 队头面色大喜,立刻调转马头,“兄弟们,追那边,哈哈,李自成,没想到这份功劳让咱们碰上了,姥姥的......李自成休走.....” 骑兵调转马头去追吴延贵,也就短短半柱香时间里,李自成越过张一川,头也不回的上了凤凰岭。而此时吴延贵等人离着凤凰岭还有一段距离,卫阳吓得脸色煞白,一边跑一边朝后边喊着,“那个才是李自成,你们被骗了......” 可惜,此时另一路逃跑的两个人已经进了凤凰岭,几名骑兵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死揪着吴延贵三人不放。 渐渐地,距离越来越近,马背上那名蒙古族士兵张弓搭箭对着三个逃跑的家伙就是一箭。 箭如流星,划空而过,一声闷哼,一个壮汉扑倒在地。 “吴头领......吴头领.....” 卫阳和杜文呼喊一声,满是悲凉与惊慌。 吴延贵想要爬起来,可是要害中了一箭,再加上精疲力尽,根本爬不起来。这一刻,看着近在咫尺的凤凰岭,他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笑容。 抬起手,五指满是鲜血,“二位兄弟,快走.....记住,替为兄报仇.....报仇.....” 卫阳还想去扶吴延贵,却被杜文一把拽了过来,深深的看了吴延贵一眼,杜文重重的点了点头。 卫阳和杜文踉踉跄跄的朝凤凰岭跑去,而身后传来吴延贵凄凉的喝骂声。回头望去,依稀看到吴延贵抱住一匹战马的腿,任由战马从身上踏过,他用生命,为卫阳和杜文争取了一丁点的时间。 当踏进凤凰岭那一刻,卫阳趴在石头上痛哭出声。 他们还记得吴延贵最后留下的话,报仇。也只有他们知道吴延贵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不是找官兵报仇,而是找李自成报仇。 兵与匪,战场厮杀,其实没什么私仇可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是李自成,那就真的是可恨了。 随着吴延贵被战马踏死,这场大战也宣告结束。 ...... 崇祯二年四月末,三镇精兵会同刘应遇所部兵马,与吴延贵所部农民军展开了一场大决战,经过两日厮杀,农民军被击溃,死伤无数。 此战,共歼灭农民军两万余人,俘虏四万多人,余者皆逃散。一战之下,数名农民军头领被杀,这支农民军当家人吴延贵也死在了凤凰岭前边。这一战,也正式宣告了吴延贵这支农民军被瓦解。 官兵方面,折损也是不少,事后统计,共折损一万多人,要不是张北骑兵及时出现,恐怕伤亡数字还会急剧增加。 战后,官兵拿下延安城,随后派兵将安塞城重重围住。如今安塞城只有袁马不到一万守兵,面对士气高涨的官兵,安塞城陷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袁马是个识时务的人,趁着夜色,打开北城门的,带着城中兵马向西北突围。虽然官兵设法拦截,但因为夜色掩护,再加上乱党四面八方乱窜,至天亮时,还是有一半贼兵杀出重围,其中就包括了人人得而诛之的袁马。 第160章孙承宗的担忧 第160章孙承宗的担忧 陕北大胜,消息送达京城,长时间没有一点喜色的崇祯皇帝的脸上也终于多了一点笑容。 这段时间,许多糟心的事情都压在崇祯心头,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两年,几乎把国库已经内帑大部分钱都送到辽东去了,可辽饷依旧不够,几天前袁崇焕又上书请求增加饷银。 崇祯想不通,不是一直在精简兵员么?怎么兵员减少,饷银反而越要越多?若是换个人,崇祯早就一封圣旨发下去,将那人抓到京城问个清楚了。可对方是袁崇焕,崇祯什么都没说,召集官员,想尽办法弄银子。 不为别的,只因为对方是袁崇焕。袁崇焕说五年平辽,只要能五年内把辽东乱事给平了,袁崇焕要什么就给什么,崇祯不会说一个不字。 袁崇焕可是他崇祯选定的人,既然认定了他,那就得先想尽办法支持他。 十多天时间,崇祯想尽办法,又将内帑刮了一遍,发配给锦衣卫的俸禄往后拖了拖,这才凑出十八万两白银,紧急送往辽东。因为此事,朝廷官员可是颇有微词。陕西民乱越来越烈,好多陕西兵马饷银还没足额发放,陕西官员上书好几次,催促军饷了,朝廷一分钱都没给。袁崇焕倒好,写一封信,陛下就凑了十八万两白银赶紧送过去了。 莫说朝廷某些官员,就算九边一些总兵,对此也是相当不满。九边之首的宣府,这些年军饷也一直都是大问题,为了弄到足够的饷银,侯世禄不得不想些歪主意,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也不会由着铁墨折腾了。总之,谁能给宣府折腾出钱来,侯世禄心里就喜欢得很。 九边都想着法子找活路,凭什么袁崇焕要什么就给什么?就凭他是蓟辽督师? 朝廷内外多有不满,崇祯不是不知道,他总不能这个时候给袁崇焕拖后腿啊,袁崇焕做不成事儿,打得还不是他崇祯的脸? 愁心事一茬接一茬,好在陕西那边有了好消息。闻听陕西两支流寇中的吴延贵一党被击溃,崇祯不由得大松一口气,脸上的喜色也多了些。 军报中,崇祯再次看到了铁墨的名字。又是这个铁墨,以骑兵突袭,这才彻底击溃吴延贵所部。从军报中可以看出,陕西众将有意推铁墨为首功。 铁墨,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两年内屡立战功,尤其是年纪,才刚刚二十。 不到二十岁已经是云府守备,游击将军。按他立的功劳,不赏又不行。思来想去,重振还是决定晋升铁墨为宣府参将,依旧任云府守备。 陕北大胜其他立功的将领,崇祯没费太多心思,直接把事情扔给了内阁,内阁拿出意见后,便直接通过,拟旨送往陕北。 ...... 文华殿,崇祯坐在书桌后,眯着眼睛,享受着不多的空闲时间。 下方椅子上,懿安皇后张嫣优雅的坐在一旁,仔细倾听着。 “皇嫂,你去过张北,与铁墨见过面,你可否说说,铁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用不可用?” 张嫣黛眉轻蹙,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眼前闪过那个男人的身影。 狂风大作的草原上,背对斜阳,一人一狼。 张嫣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这一生,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杀戮,一人一狼,仿佛千军万马。 同样,张嫣也了解自己的皇弟朱由检。铁墨能力出众,却又有野心,皇弟心里肯定容不下这种人的。张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平生第一次,在朱由检面前撒起了谎。 “陛下,铁墨这个人年纪轻轻,能力还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几个月前,蓟州闹饷,本宫去山西募捐,那些人可是一分钱不愿意掏的,也是铁将军出面,这才凑足了钱。” 话一出口,张嫣便暗骂自己两句。自己干嘛非要替铁墨说好话? 崇祯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样啊,朕让人了解过一些,此人穷苦出身,还去北边走过货。短短时间内,能在晋北打出一片天地,也算能力出众了。若是他真如皇嫂说的那样心向朝廷,倒是可以重用一下。” “但是他太年轻了,还得好生打磨一下才行!” “朕也很年轻!”崇祯淡淡的笑了笑,刚想再说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王承恩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孙承宗在外边候着呢。 面对孙承宗,崇祯不敢怠慢,赶紧让王承恩把孙承宗请进来。年过花甲的孙承宗已经白发苍苍,可脚不利索,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进了文华殿,看到张嫣也在,孙承宗微有些错愕,拱手施了一礼,“老臣见过娘娘。” 张嫣哪敢受孙承宗的大礼,赶紧虚扶一把。 扶着孙承宗落座后,朱由检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哎,臣是不得不莱啊,老臣想问一下,关于袁崇焕弹劾毛文龙一事,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这.....”崇祯立刻面露难色,倒不是不想回答,实在是他真的没想好该怎么办。 自袁崇焕到辽东之后,就跟毛文龙不对付,已经数次上书弹劾毛文龙,请朝廷治毛文龙的罪。之前好几次,崇祯都是和稀泥,劝袁崇焕忍一忍。不过这一次,袁崇焕态度很坚决,说毛文龙私通后金,要治毛文龙的罪。 对于毛文龙一事,崇祯答不上来,孙承宗面色一紧,叹道:“陛下,你之前不该把那十八万两银子送往辽东啊,袁崇焕既然是蓟辽督师,有些事情就得想办法自己解决,不能什么事都找朝廷。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内帑也空空如也,他不知道么?” “陛下如此惯着袁崇焕,他必生骄心,怕辽东要出乱子啊。” 崇祯坐在旁边,不解道:“出乱子?老师,那你说学生该怎么办?” “陛下若没把十八万白银送去,袁崇焕心中有忌讳,自然不敢乱来。但是现在,可不一定了。总之,老臣以为毛文龙必须要用的,毛文龙虽然私通贸易,冒领军功,做事儿如同贼寇。可有一点,毛文龙只要在那里,后金就不敢离开辽东太远。只要后金敢离开辽东,以毛文龙的性子,必然发兵辽东,在后金心口上挖一个窟窿。” “毛文龙有他存在的意义,所以,哪怕毛文龙再不讨喜,也要用他。” “为今之计,陛下最好修书一封,呵斥袁崇焕一番,让他顾及大局,维系好辽东的关系。” “嗯?老师,有这个必要么?” 崇祯挠挠头,颇有些无语。 第161章乱世之枭雄 第161章乱世之枭雄 看到崇祯的反应,孙承宗就暗叹口气。他知道,这个便宜学生根本没把这番劝告放在心上。 其实,孙承宗与袁崇焕也有些师生之谊,不过这层关系很淡。准确的说,当初主政辽东时,虽然对袁崇焕有提拔之恩,但同样也压制了袁崇焕一段时间。孙承宗就担心袁崇焕心有不满,听不进劝告。 月前,曾经修书一封送到辽东,阐述了其中利害,希望袁崇焕能多方考虑,维系好与毛文龙和赵率教的关系。再就是加快屯田,提振商贸,一方面增加辽东赋税,另一方面也能替朝廷减轻点负担,毕竟朝廷要关心的不仅仅是辽东,还有西北与川蜀。 可惜,袁崇焕依旧我行我素,这次竟然还上书讨要一部分军饷。 自此,孙承宗就知道自己的劝告毫无用处,袁崇焕一点也没听进去。为今之计,只能让朱由检写信敲打敲打,让他有所收敛。但还是来晚了,十几万两白银早就送往辽东了。 按照孙承宗的意思,这十几万两白银不需要给的,袁崇焕再缺钱,还能连十几万两银子的空缺都解决不了? 袁崇焕这次不是来要钱的,是来试探的,他想看看皇帝朱由检的恩宠程度和底线,这关系到下一步的计划。 崇祯对袁崇焕太放纵了,最后的结果,必然会导致袁崇焕恃宠而骄。再加上此人权力欲极强,私心又重,怕是会出事儿的。 崇祯不想过多纠缠袁崇焕的事情,他也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满朝文武似乎都不喜欢袁崇焕,难道就因为袁崇焕是他朱由检选中的人?年轻的朱由检心中也有股子倔劲,别人越是质疑,越是要支持者袁崇焕在辽东做一番大事,只要袁崇焕能在辽东取得一场大胜,看那些人还能说什么。 崇祯有意撇过袁崇焕这个话题,将事情引到了陕西局势。 “老师,学生有意提拔铁墨做参将,希望他能在陕北多待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铁墨?”孙承宗捧着茶杯,思索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他太了解这个所谓的学生了,恐怕是看到铁墨此人能力出众,有意让铁墨一直待在陕北,直到把民乱剿灭干净。 不需要考虑,孙承宗就否掉了这个主意,之所以思考,不过是想好该怎么跟朱由检回话罢了。 民乱,关键不在用兵,而在赈灾,朝廷钱粮不够,只要有饥民,那民乱就会层出不穷。所以,就算铁墨能征善战,让他待在陕北,也是无济于事。 更重要的是,铁墨不可能一直待在陕北,晋北更需要他。孙承宗早年曾经行走各地,勘察九边,对晋北的情况比崇祯看得更清楚。 如今晋北暂时无事,全靠铁墨掌控瀚海草原。土默特部、喀尔喀部想要南下打草谷,就必须先经过瀚海草原。如今瀚海草原上的蒙古人,可只认铁墨,铁墨不在,这些蒙古人转眼间就可能袭扰宣府和大同府。 把铁墨调到陕北长待,几乎等同于自毁长城,这事儿要是传到宣府,第一个不同意的恐怕就是总兵侯世禄。 “陛下,以铁墨立的功,提拔他做参将,也未尝不可。但是调他常驻陕北,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崇祯有些不服的扬了扬眉毛。 “陛下有所不知,晋北的情况相当复杂,莫看苏尼特部和奈曼部向我大明称臣,那不过是表象罢了。真正的原因是有铁墨坐镇张北,压服这两部,有他在,瀚海草原才能成为我大明的天然屏障。如今那边刚刚平稳下来,这个时候把铁墨调走,那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听着孙承宗的解释,崇祯心里很不舒服,那些蒙古人怕铁墨,却不怕他这个大明皇帝么? 之前挺喜欢铁墨这个人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喜欢不起来了,甚至有点厌恶,“那些可恶的蒙古人.....既如此,那就让铁墨继续留在张北吧.....” 崇祯明显有些不乐,孙承宗和张嫣只好借故离开。 ...... 文华殿外,看着挂在枝头的月牙,孙承宗心头万绪,愁眉不展。 张嫣心思灵巧,小声劝道:“孙老,你无需烦闷,陛下还年轻,有些事情还要慢慢来才行。” “哎,老臣又何尝不知,可老臣担心时间不够了啊.....若是老臣年不过四十,又何须担忧.....陛下还年轻,老臣还能陪他多少年?” 风,有些微凉,桂树轻摇,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 看着孙承宗的背影,张嫣突然感觉到一股苍凉跃上心头。这一刻,这个老人似乎更老了..... 是啊,他年岁越来越大,还能撑几年?先帝在位时,他便循循教导,后又督查辽东,替先帝稳住了辽东局势。后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他又回到了京城。 可惜,年轻的朱由检并不年轻,作为皇帝,他很年轻,可是作为学生,年龄有些大了。孙承宗的一些话,一些见解,皇弟根本听不进去。 “孙老何出此言,你老当益壮,陛下以后还要你多多帮扶呢!” “但愿吧”孙承宗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前走了两步,停下来轻声道:“娘娘,你有时间还要多劝劝陛下才好,如今我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铁墨此人.....老夫做过了解,年纪轻轻,不到两年便拿下了瀚海草原。此子,锐意十足,知人善用,可谓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一切,看朝廷怎么用。” “陛下年轻气盛,锐意进取,正该是用人之际!” 张嫣黛眉紧蹙,颇为不解的追上去,低声道:“孙老既然如此看重此人,那之前为何与陛下说那番话?” 张嫣对政务不是太懂,但是对皇弟朱由检还是有些了解的。之前孙承宗那番话,明摆着说蒙古人只怕铁墨,不怕大明皇帝崇祯。以皇弟朱由检的性子,估计已经开始有点烦铁墨了。 孙承宗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老臣若不那么说,陛下又怎么会一心把铁墨扔在张北呢?哎,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至少,目前为止,有铁墨在张北,晋北就会太平无事。陛下若是真的一心想重用铁墨,把他调往陕北或者辽东.....” 后边的话,孙承宗并没有说,但是张嫣还是听懂了。 铁墨此人桀骜不驯,好不容易打出一块地盘,陛下让他去别的地方拼命,他能听?搞不好,会跟朝廷彻底闹僵,到那时,大明不仅要面临辽东兵乱,还得面对晋北之乱。 宣府、大同可不是辽东苦寒之地,这里要是连年兵灾,京师顺天府都要跟着遭殃。 第162章信 第162章信 在孙承宗眼里,铁墨和毛文龙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有着各自的算盘,但同样都依附在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上。他们的心是更倾向于大明的,这种情况下,实在没必要做一些刺激他们的事情。 如今大明朝就像一个身体染病的人,只适合温养,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孙承宗并不知道他的一番话,在张嫣的心里掀起一层波浪。回到住处,张嫣辗转反侧,美目望着窗外的夜色,久久不能入眠。 不知是什么时辰,她起身来到书桌前,鬼使神差的写了一封信。看着手里的信,她神色复杂的蹙着眉头,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梳妆台上摆着一个锦盒,锦盒已经打开,那条精致的宝石项链就摆在眼前。那颗硕大的蓝色宝石褶褶生光,哪怕在夜里依旧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次日,她将自己的贴身婢女盈香喊到身前,小声吩咐道:“你今天持着本宫手谕出一趟宫,将这封信送到澄清坊杂货铺毛老板手中,请他将此信送到陕西铁墨手中。” “哦!” 盈香接过信,想要出去,张嫣又把她喊住了,“香儿,若是别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娘娘放心,婢子就说是出宫采买点稀罕东西的。” “嗯,去吧!”张嫣满意的点了点头。 ....... 陕北,甘泉城内,铁墨等人全都聚在这里。自从大胜之后,他们并没有乘胜追击。不是不想追,而是没法追。 吴延贵所部十几万农民军,四处溃逃,好多往村镇里一钻,便化身当地百姓。陕北这地方,百姓随时可能造反,造反的人随时可能放下兵器变成百姓。 如今陕西境内最大的一股隐患就是王嘉胤那一只农民军了,杨鹤已经连下三道命令,催促三镇兵马和刘应遇南下加入到剿灭王嘉胤的序列中去。 曹文诏也就看了下第一封信,后边几封信直接扔火里烧掉了。杨鹤是一名好官员,忠心爱国,兢兢业业,而且心地善狼,可他实在是不通军务。三镇兵马刚刚打了一场打仗,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补给?士兵可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谁能撑得住持续不断的厮杀? 当然,曹文诏按兵不动,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把分赃的事情处理完。按照约定,铁墨出力最大,自然拿大头,不过剩下来的钱财物资也不少。 吴延贵这些人经营地盘的能耐没多少,但是搜刮地方的本事却个顶个的强。不完全统计,光金银方面,延安府方面就找到了七百多万两,这还没算上那些珠宝和物资。铁墨觉得乱党应该是把延安府的地皮都刮干净了,否则从哪弄来这么多钱? 铁墨可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刮走了四百万两以及大批物资,剩下的留给曹文诏等人分。当然,甘肃、绥德等方面的人不会满意,但就算有所不满也得忍着。人家铁墨的几千骑兵在城外杵着,曹文诏、娄大集和刘应遇跟他又是穿一条裤子的,真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司房内,娄大集不知道从哪弄来十几条羊腿,跟铁墨凑在一起烤起了羊腿。曹变蛟、周定山几个年轻人也跑过来凑热闹。 吃到一半,曹文诏便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曹将军便板着脸,一脚把曹变蛟踹到了一边。 看曹文诏脸色不对,刘应遇递过一点烤肉,笑着问道:“曹将军,这是谁又惹你了?是不是李国奇、崔宗荫他们又因为物资的问题去烦你了?要是的话,兄弟们给你找场子去。” 最近因为分赃的问题,李国奇和崔宗荫等人没少跟曹文诏发牢骚,弄得曹文诏火气很大,刘应遇自然想到了这里。不过,曹文诏摇摇头,用力咬了一口烤肉,沉声道:“不是他们,李国奇那几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有自知之明,这次打垮吴延贵,他们只起到了一点牵制作用,能分点好处,就该偷着乐了。” 铁墨纳闷道:“不是这事儿,那谁还能惹你生这么大气?” “哎,还不是杨总督,他老人家又来信催促我们赶紧南下去凤翔府,否则的话,他就要上书弹劾我们!” 一听这话,娄大集顿时大怒,“简直是乱弹琴,这个杨鹤是白痴么?他以为想跟乱党打,就能打起来呢?咱们这个时候去凤翔府,王嘉胤那帮子乱党就会立刻继续往西北撤,到时候咱们跟在后边吃土?” 娄大集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自吴延贵被剿灭,王嘉胤就从西安府撤兵,一路撤到了凤翔府,摆明了不想跟官兵决战,免得落得跟吴延贵一个下场。 现在倒好,杨鹤催命似的让三镇兵马去凤翔府跟乱党拼命。就算三镇官兵没意见,人家王嘉胤也不会蠢到在凤翔府等着你打啊。 杨鹤确实很气人,不过总体来说,他是个好官,之所以出现这些不得当的命令,完全是因为他不通军务,倒不是有什么坏心思。若是换成耿如杞这样的,这会儿八成要请圣旨,对三镇领兵将领下手了。 所以,无论如何,杨鹤的面子多少要给一些的。 思索一番,铁墨说道:“这样吧,反正这里的事情解决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就去南边做做样子吧。” 曹文诏点头道:“也好,铁老弟麾下耗费最大,弹药补给还没到,这次你就不要去凤翔府了,你随刘将军南下,看看能不能把商洛道的王大梁解决掉。” 曹文诏也是一番好意,铁墨没理由不答应。一路南下,风险很小,一路上顺便等等物资补充。要是去凤翔府,山高路远不说,到那里估计毛都捞不到一根。 ...... 夜,刚刚躺下的铁墨就被人弄醒了。 拉开门,外边站着一名身材中等的汉子,周定山赶紧小声道:“铁大哥,此人姓毛,说是娘娘派他给你送信的,小弟怕引人注意,直接带他过来了。” 将人让进屋,毛三多边撕开里衬,从里边拿出一封信。 就着烛光,铁墨仔细的看着,看完,便直接将信燃城了灰烬,“毛兄弟,我这里人多眼杂,就不多留你了,你速回京城,给娘娘回话,就说她说的事情我已经知晓。” “好的,那小人这就连夜赶回京城!” 送走了毛三多,周定山重新回到屋中,小声问道:“铁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也没什么大麻烦,定山,你明天就别随南下了,先回一趟张北,将信交给常小姐,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说罢,铁墨将刚刚写好的那封信交到了周定山手中。 周定山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没必要让他周定山亲自跑一趟张北的。 ...... ps:最近一更,因为这周五就要上架,等上架后多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163章韩城告急 第163章韩城告急 陕南凤翔府,自从吴延贵这一支农民军被打垮后,王嘉胤就果断下令各部兵马西撤,涌进了凤翔府。 凤翔府不比西安府,此处地域广,兵力空虚,农民军仿佛是鱼入大海,转眼间便席卷整个凤翔府。最近这段时间,王嘉胤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吸收吴延贵的残部。 十几天的时间,四天王李养纯、一阵风王岩、以及映山红花小荣等重要头领全部投靠过来。王嘉胤以热情的态度接待了这些人,并许给李养纯重要位置,也没动他们手底下的兵马。李养纯等人来之前,还担心王嘉胤会打乱他们手里的兵马,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大度,如此一来,众人对王嘉胤无不心悦诚服。 随着李养纯等人的到来,王嘉胤的势力再次迅速膨胀,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三万,实力直追当初坐拥延安府的吴延贵。不过王嘉胤这个人有一点比吴延贵强,别看手底下实力强了不少,但他还没自大到有胆子跟官兵正面打一场。想想吴延贵的下场,就知道农民军的战斗力有多不靠谱。 吴延贵空有兵力优势,真打起来,却让官兵打得溃不成军,命丧黄泉。 官兵南下,目标直指凤翔府,王嘉胤早已经知晓,不过他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官兵没来,王嘉胤就做好了继续向西北撤退的打算。西北那地方,地广人稀,兵力空虚的很,官兵追上来,只能跟在后边吃黄土。 就在这种氛围中,费劲千辛万苦逃出生天的李自成终于带着亲信兵马来到了凤翔府。与李自成一同前来的,还有扫地王张一川。 王嘉胤对李自成是有一些印象的,当初李自成率兵叛乱,这才让吴延贵大胜一场。农民军中大部分头领都是底层出身,像李自成这种有从军经历,做过把总的还是很少的,而且,李自成手底下还握着两千多名整个八经的边军士兵。 因为种种原因,王嘉胤还是很看重李自成的,尤其是见了面,观李自成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印象就更好了。王嘉胤宽慰一番,便打算让李自成编到自己的亲随队伍中来,不过有一个人比王嘉胤还心急,这个人便是闯王高迎祥。 高迎祥与李自成的关系,那可不一般,高迎祥可是李自成的舅舅。更何况,高迎祥身边也确实缺一个真正的心腹大将,自然没有让自己外甥跟着别人的道理。 不沾泥张存孟也是有意将李自成拉到自己身边,帮着练兵的,不过高迎祥这一站出来,他也没机会了。 王嘉胤也是刚刚才知道高迎祥与李自成居然有这层关系,自然也没必要当恶人,随口把李自成安排到了高迎祥身边。只是王嘉胤心里很疑惑,既然有这层关系在,当初李自成为什么还要投靠吴延贵?李自成刚刚投到吴延贵麾下的时候,也没听高迎祥提起过。 李自成谋反叛乱,投靠农民军,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没跟高迎祥通过口风? 诸事议定之后,李自成对王嘉胤表示了感谢。傍晚,众人散去,李自成和张一川并排而走,来到大门口,二人拱拱手,神色复杂的看了对方一眼。 “张兄弟,没有你的帮助,李某这条命就留在凤凰岭上了。” 张一川嘴角一抿,掠过一丝冷笑,“李兄弟又何必谦虚,能逃出来,全赖李兄弟妙计。不过,以后啊,你我兄弟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了,可惜啊。” “是啊,可惜啊!” 二人相视而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张一川永远都不会忘记凤凰岭发生的事情,当李自成喊出那句话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可以说,李自成一句话,便葬送了吴头领的命。不过这件事儿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因为他张一川也是个帮凶。不说,但不意味着认可李自成。 当初在凤凰岭上,若不是自己的亲信先找到自己,恐怕自己也死在李自成手里了。 李自成看似宽厚,实则心狠手辣,遇事果决。李自成早晚能成事,可是他张一川不敢跟着李自成,一想起凤凰岭的事情,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 这次王嘉胤决定分兵两路向西北撤,王自用一路,高迎祥一路,张一川果断选择投到了不沾泥张存孟麾下,随着王自用一起撤。如果到高迎祥麾下,早晚得被李自成给弄死。 两日后,曹文诏率领的官兵抵达了西安府,而此时的农民军也分成两路,向着西北撤去。 曹文诏没有追,跑到西北追农民军,只有蠢货才干得出这种事儿。 如今陕西势力最庞大的两支农民军,吴延贵被剿灭,王嘉胤想西北撤走。按说,陕西应该恢复平静才对,结果王嘉胤撤走没两天,陕西又发生了一件事儿。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支农民军,突然从西边杀出来,顷刻间包围了韩城。一时间,整个陕西的官兵被吓了一跳。 韩城是一座小城不假,可三边总督杨鹤还在韩城呢。若是农民军攻破韩城,活捉杨鹤,那陕西所有的官兵就要变成大笑话了。朝廷盛怒之下,一准得砍一堆脑袋。 没人知道这股农民军是从哪冒出来的,此时韩城里的杨鹤以及洪承畴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股农民军与以前见到的农民军很是不同,这股农民军包围韩城之后,并没有攻城,也没有对城外村镇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们驻扎在城外,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 洪承畴派人多方打探,很快便搞清楚了自己的对手是谁。 率领这支农民军的共有两人,一个是天机侯王左挂,另一人则是陕盗王苗美。 与历史不同,这个时空,由于铁墨的原因,王左挂与苗美可是在麻陂山踌躇良久,带的也是麾下亲信精兵,绝不似原来历史那样仓促之下,被逼无奈带着一群饥民攻打韩城。所以,情况自然也不同。此时,洪承畴也不像历史上那样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杀的对方一路溃逃。 洪承畴头疼得很,如果是一群普通的乱党,他有信心带着城中衙役和青壮就能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可是面对一支纪律如此严明的乱党,他可没胆子出城对垒。 韩城只有二百多卫所兵,几十个衙役,临时组织起来的青壮就更不知一晒了,这么一群人,完全可以称之为乌合之众了。 第164章我要投降 第164章我要投降 看城外这股农民军,至少也有四千人,这些人真的要狠下心来攻城,能不能挡住两天都是个问题。洪承畴倒不是怕死,可他真的怕杨鹤出事儿。 要是杨鹤这个三边总督被活捉或者被杀,大明朝廷的脸就算丢尽了。 无奈之下,洪承畴赶紧派人出城求援,命令附近的兵马全力赶往韩城。 如今韩城附近,真正有战斗力,被寄予厚望的也只有刘应遇和铁墨的兵马。如今铁墨和刘应遇合兵一处,离着麻陂山还有不到二十里地,当韩城的求援文书送来后,二人都有点晕。 铁墨一时间没搞懂王左挂想干嘛! 在延安府,王左挂运筹帷幄,差点坑杀三镇边军。像王左挂这种胸有韬略,心思缜密之人,会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韩城? 心有疑惑,不过铁墨和刘应遇也不敢对此事置之不理,若是杨鹤真出什么事儿,陕西官兵将领一半人的脑袋得搬家。由于弹药补给还没送上来,铁墨麾下士卒只能刺刀近战,所以这次刘应遇主动请缨,派人做了先锋。 王左挂的农民军并没有进攻韩城,更没有撤退的迹象,这下铁墨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打又不打,走又不走,?等着被官兵围起来剿灭殆尽?王左挂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啊。 这种情况下,刘应遇也没有轻易起冲突,所部兵马在距离韩城十里处的艾镇停了下来。 艾镇是一座小镇,说来也怪,王左挂围困韩城,却对艾镇秋毫无犯。铁墨找人打听过,自王左挂到韩城以后,没有往艾镇派一兵一卒。倒是有一队农民军来买过东西,最后也给足了钱。 刘应遇和铁墨凑在一起,一口一口的喝着闷茶,琢磨了半天,也没看透王左挂在打什么鬼主意。 未时将过,李万庆急色匆匆的进了屋,“将军,镇外有一名男子,自称是王左挂,他说要与你面谈。” “嗯?”铁墨和刘应遇面面相觑,王左挂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实在是太诡异了。这里是自己的地盘,铁墨没理由害怕,“哈哈,刘将军,稍待片刻,容铁某去见见这个人。” 须臾之后,铁墨就见到了这名不速之客。一身蓝袍,头戴纶巾,一缕短须,身材并不魁梧,第一眼看上去,便觉得此人是一位儒雅文士,根本无法跟乱党联系起来。 二人相对而坐,此时对方也早已亮明身份,而刘国能和李万庆也证实了这一点。 “王先生,铁某有些不懂,你明知道铁某与刘将军的兵马要在此经过,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围住韩城?” 铁墨问的不是王左挂的来意,而是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王左挂淡然一笑,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洒脱,“王某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等铁将军了,王某也是无奈之举,若不这么做,铁将军又怎么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铁墨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王左挂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顾及到韩城的安危,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可要是在外边,王左挂若是带着兵马过来,估计双方早就打起来了。没有一点倚仗,王左挂也没胆子跑过来谈话。而韩城便是王左挂的底气和倚仗。 “王先生好计谋,当初三川河畔,王先生一番谋划,我们可是吃尽了苦头啊。” 这次轮到王左挂吃惊了,他有些错愕道:“将军竟然调查的这么仔细。” “对于能让铁某人吃亏的对手,又怎么能不仔细一些,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铁墨抿一口茶,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说说吧,王先生引铁某来韩城,应该不是为了聊家常吧?” “在王某说出来意之前,将军可有兴趣听王某讲一个故事?” “本将军时间还算充裕,若是故事有趣,王先生不妨说说!” 王左挂拱拱手,眉头深锁,似乎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中,很快,他讲起了那个所谓的故事。 “几年前,有一个书生来往于陕北各处,当他看到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后,便立志要让更多的人吃上饭。书生回到了家乡,他散尽家财,设粥棚,救难民。持续了一个月吧,书生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设粥棚,能救百个千个,可是陕北有上百万的饥民呢。” “终于,坚持了半年,粮食没了,粥棚也坚持不下去了。他跑到县里找到了粮库官员,希望官府能一起设粥棚,安抚民心,结果那知县却说他有意聚众谋反,扔到院子里打了二十棍。” “他身上受伤,可是心更受伤。那天夜里,书生趴在床上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官府有粮食,为什么不赈济灾民,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灾民就能活下来许多人。那一夜,书生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他扔掉了手中的笔,辞别妻儿,提起院里的柴刀出了家门。” “因为他长期设粥棚,受到许多人的拥护,他振臂一呼,许多人跟着一起冲到了县城。就这样,那个一心想着报效朝廷的书生,变成了一名反贼,可是他不后悔,因为他觉得自己救了许多人的命,至少,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打下县城,开仓放良,也许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意气风发的书生怎么也没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粮食总有吃尽的时候,以后怎么办?再到后来,他发现所在的义军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以前那些熟悉的善良人,当他们拿起刀,变得狰狞可怖,他们抢掠乡里,比官兵还要狠。” “去年,清源城内那场惨剧,书生彻底寒了心。他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义军不应该是这样的,拯救万民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再后来,他离开了甘泉城,躲在麻陂山上舔着伤口。” 王左挂饮尽一杯茶,眼中泛起了泪光,微微抬着头,笑容有些苦,“那个自诩不凡的书生,便是我,王左挂。” “今日来见将军,不为别的,只因为王某想投降.....” 第165章杀向商洛道 第165章杀向商洛道 投降?看着眼前笑容凄苦的王左挂,铁墨有些惊讶,也有些哑然。这个男子经历过太多太多,他从心情澎湃,满怀希望,从陕北折腾了一圈,最后失望至极,内心伤痕累累。 可以看得出来,王左挂跟其他农民军头领完全不同,在王左挂身上看不到争权夺利的野心,他只是想救活更多的人。 “王先生,如今陕西官兵有好几路,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铁某?” “官兵有好几路,可只有铁将军在张北安置流民,还养活了更多的人。将军在张北,做到了王某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是将军让王某明白,济世救民不是破坏,而是建设。” 济世救民不是破坏,而是建设。 多么深刻的一句话啊,铁墨神色动容,他站起身,朝着王左挂伸出了右手,“王先生,欢迎你。” 王左挂跟着起身,苦笑着看向铁墨,“将军,你如此豪气,不怕王某反复无常么?” “铁墨自认为这双眼睛看人还算准,王先生若改变心意,那一定是铁某做得不够好!” 王左挂退后一步,单膝着地,朗声道:“罪民王左挂,愿誓死跟随铁将军。” 王左挂需要一条救世之路,而铁墨同样需要一个有能力的谋士。虽然身边有一个陈子龙,但随着云府的建立,陈子龙大部分精力都扑到了政务上,对于军务,已经很少参与了。而且,在铁墨心中,做随军谋士,王左挂要比陈子龙合格多了。 ....... 随着王左挂投靠铁墨,韩称之围也随之化解,一场紧张的气氛,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之中。 既然来到了韩城,就没理由不去拜见下自己名义上的上司杨鹤。 农民军在苗美的指挥下,有序的退到了三十里以外,韩城百姓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城门缓缓打开,铁墨领着刘应遇等人快步进了城。 街头两侧挤满了人,百姓们踮着脚,争先恐后的想要看看那位赶走农民军的铁将军长什么样。百姓们都很好奇,这位铁将军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然不费一兵一卒,不到半天时间便说动这股乱党投诚。结果,众人看到的铁将军不仅没有三头六臂,还特别憨厚。 他从人群中走过,憨憨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个傻子。 入城片刻,便在街头看到了杨鹤。对于杨鹤,铁墨心中还是很尊敬的,在如今的官场上,像杨鹤这样敢担当,真心做事的官,太少太少了。杨鹤虽然不通军务,但瑕不掩瑜,总体来说,杨鹤在陕西勤勤恳恳,一心赈灾,铁墨还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杨鹤还有一个好儿子,杨嗣昌。 崇祯当政,杨家父子一前一后,可谓是为大明耗费了不少心力,也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走近一些,铁墨赶紧拱手施了一礼,“末将宣府铁墨,参见杨督师。” 杨鹤快步走过来,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容,他一把拖住了铁墨的胳膊,笑道:“免礼,快快免礼,这次要是铁将军及时来援,恐怕本官就要成为我朝最大的笑话了。” 杨鹤语声诚恳,一点没有虚假。刚刚当上三边总督,就被农民军活捉或者逼死,朝廷脸面何存? 入韩城临时官邸,洪承畴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晚宴,宴席上杨鹤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官员。铁墨一一行礼,尤其是对洪承畴,免不了多聊了一会儿。 对于洪承畴,铁墨也是心情复杂,此人相当有能力,对朝廷也算忠心耿耿,至少目前看,你绝对看不出洪承畴有半点背叛大明的迹象。很难想象,一个抱着与韩城共存亡的洪承畴,以后会投靠满清,成为大明朝头一号的叛徒。 宴席上,铁墨总是时不时的瞅一瞅洪承畴,起初倒没什么,渐渐地,洪承畴也有点迷惑了。趁着机会,便端着酒杯坐到了铁墨旁边,“铁将军,你认识本官?” “这.....铁某对洪大人倾慕已久,素闻洪大人允文允武,忠义果敢,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所以,铁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番马屁拍过去,拍的洪承畴眉开眼笑,同时,洪承畴也有点莫名其妙。按说二人不属同一体系,洪承畴可是整个八经的进士出身,文官一员,二人根本没什么交集。 “呵”洪承畴端着酒杯,面色红润的笑了笑,随后一饮而尽,“本官对铁将军也是仰慕已久,将军如此年轻,却屡立奇功,着实羞煞旁人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开心,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二人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呢。 ...... 次日,后续弹药补给送上来之后,铁墨和刘应遇便离开了韩城,双方兵马不作停留,直扑南边的潼关。 如今商洛道有大量的乱党,川中老将吴国辅尽力应付,但由于兵力有限,也仅仅能控制住商洛道南北两个口子,却拿商洛道内的乱党毫无办法。几个月时间,王大梁也没闲着,趁着刘应遇不在,他在商洛道大肆招兵买马。至崇祯二年五月初,王大梁靠着各种方式,不断扩军,兵力已经达到了六万余人。 王大梁麾下虽然战斗力参差不齐,无法与王嘉胤和吴延贵相比,但这么多的乱党,也够吴国辅头疼的了。 潼关,吴国辅简单的介绍着商洛道的情况,王大梁也不是易于之辈,为了对付到来的官兵,他将兵力一分为三,分兵驻守洛南、商州和山阳县。王大梁亲自坐镇商州,洛南和山阳一北一南,无论从南北哪个方向进攻,商州城内的兵马都可以及时支援。商州撑着南北二成,而洛南和山阳县也是城高墙厚,易守难攻。 吴国辅指了指地图上的洛南城,愁眉不展的说道:“自潼关南下,做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拿下洛南。不过则洛南守将魏子翔也不是易于之辈,此人仗着洛南易守难攻,嚣张的很。而且,此人还很胆小,只要感觉到有半点危险,就会向商州求援。本将曾派人打过两次洛南,每次前边还算顺利,可商州的援兵总是会很快到达洛南,吴某只能下令撤回来。” 第166章攻略华山 第166章攻略华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完吴国辅的话,铁墨不禁有些纳闷。每次进攻都很顺利,为什么偏偏在节骨眼上对方援兵杀至?一次是巧合,两次那就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吴将军,从你攻城,到敌方援兵到达洛南,大约经历了多久?” 铁墨出声询问,吴国辅仔细想了想,沉声道:“应该是半个时辰左右,第二次的时候,本将估算过,绝对不会错。” “半个时辰?”铁墨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从商州到洛南至少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王大梁麾下骑兵很少,怎么可能来这么快?” 仔细一琢磨,铁墨焦急道:“吴将军,是不是王大梁埋伏在了洛南城附近?” 吴国辅干脆的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吴某曾经派人在周围查过,什么迹象都没查到。所以,洛南城附近应该没有乱党伏兵,否则的话不可能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是嘛?”铁墨捏着下巴,不断踱着步子,渐渐地弄得吴国辅和刘应遇有些晕晕的。倒是王左挂,看上去很平静,仿佛眼前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似的,“王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如果有想法,直说无妨。” 铁墨点点头,示意王左挂不用有什么忌讳。王左挂点点头,坦然道:“乱党能在半个时辰内支援商洛,很显然,商洛附近一定有伏兵。至于伏兵在何处,我想,应该是在这里。” 王佐桂在地图上拍了一下,看到那地方的名字后,铁墨眼神一凛,心中暗叹一口气,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呢? 华山位于洛南北部,相距几十里地,如果在这里臧一支兵马,向南驰援洛南,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事后,这支兵马沿着西侧山麓往华山之中一躲,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有这么一只伏兵在,只要有机会,随时可以出兵攻打潼关,可谓是一举两得。 华山很大,想要藏下三千兵马,简直是易如反掌。 此时,刘应遇和吴国辅也明白了王左挂的意思,细细一想,不由得后背发寒。幸亏之前攻打洛南的时候损失不大,如果损失过重,这支伏兵拦路一截,堵住回潼关的路,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吴国辅吸口凉气,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会不会估计有误?贼子到底用什么办法把这么一支兵马埋伏在潼关眼皮子底下的?” 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有误,但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们只需要派出精干之士,暗中打探一番,便知道华山有没有伏兵了。” 很快,铁墨便将钻地鼠沙雕喊了进来,细细嘱咐一番,沙雕领着十几个人出潼关,进入险峻的华山。 华山,属于秦岭一脉,山壁陡峭,人烟稀少。崇祯二年,商洛道战乱不止,华山更是成了绝地,没人愿意去。 沙雕带着人钻进华山之中,再无消息。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沙雕才带着人返回,同时还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华山西麓,陡峭的山壁侧方,有一处山谷,里边埋伏着一支两千多人的兵马。这处山谷非常隐蔽,哪怕是生活在华山上的山民都不太晓得。要不是沙雕找到一把断掉的朴刀,还发现不了那里还有一处山谷。 既然伏兵的位置已经确定,接下来就是怎么打洛南了。 商州、洛南、山阳,三城一体,破一城便可破全局。 ....... 崇祯二年五月十一,铁墨以周定山为先锋,会同刘应遇麾下一部分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向洛南城。 这次铁墨等人对洛南城是势在必得,所以一上来,周定山便摆开了架势,在火枪兵的掩护下,步兵对洛南城发起了第一轮猛攻。 魏子翔跟吴国辅的川北兵马打久了,也有了固定的思维,可是这次他面对的可是凶悍的宣府兵马,尤其是强大的火器覆盖,打得他有点始料不及。 攻城不到半个时辰,魏子翔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他现在只能盼着援军赶紧杀过来,只要把城下的火枪兵打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华山西麓大山谷,一支两千多人的兵马整装待发,正慢慢走出山口。可是这支农民军出华山没多久,便遭到了埋伏,一支骑兵忽然从西北方杀出,转眼的功夫,将阵型切割七零八落。阵型散乱,伤亡一增加,这支农民军便从被动变成了溃逃。 许多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几乎本能的朝着洛南城方向跑去。追杀、纠缠,此时官兵与农民军厮杀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败兵一路南下,他们只顾得逃命,却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些陌生面孔。而最诡异的是,那支一开始冲散阵型的可怕骑兵,竟然放弃追杀,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内。 如果有人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就会想到事情不对劲儿。可惜,这个时候,众人心中只剩下逃命这个念头了,谁还顾得上这些? 不到半个时辰,从华山逃出来的溃兵就来到了洛南城下,而此时攻城的官兵也潮水般退去。至少从表面上看,官兵似乎是怕被夹击,火枪兵损失过重,主动选择了后撤。至少,在魏子翔看来是这样的。 洛南城城门一开,溃兵一窝蜂的进了城,搞得城门口一片混乱。 魏子翔抽出刀扶着城垛,气的破口大骂,“都慢着点,慌什么,齐老三呢,让他来见我,他怎么带的兵,为何乱成这熊样.....” 好半天,城下人群中才有人嘶哑着嗓子喊道:“呜呜......魏爷你别喊了......齐三爷被官兵弄死了,刚不久,一支官兵偷袭了我们,齐三爷也被人射死了......” “什么?”魏子翔大吃一惊,身子晃了晃,撒丫子往城下跑去,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快,挡住后边的人,速速关城门.....” “魏爷,咱们的人还有一些没进城呢!” “别废话,赶紧关城门,老子要让你们这群蠢猪害死了......” 魏子翔的反应不可谓不慢,只要重新紧闭城门,自己就可以慢慢筛查了。到那时就算里边混入官兵的奸细,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魏子翔反应够快,但隐藏在人群中的刘国能也不傻,好不容易混进来,哪能让对方重新关上城门? 头上的破帽子往地上一摔,刘国能提着刀大吼一声,“兄弟们,动手!” 瞬间,人群中响起一阵哀嚎声,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同伴砍倒在地。这下子城门口彻底乱了套,因为谁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官兵,哪个是自己人。 第167章慈不掌兵 第167章慈不掌兵 大多数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有些人已经开始惊慌失措的往城中逃。城外,大批的官兵开始扑过来,不消片刻,便会攻下城门。 此刻,魏子翔痛苦的吸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洛南城守不住了,为今之计就是保住更多的人。如果继续留下来跟官兵缠斗,到时候官兵南北城门一堵,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城中。 “兄弟们,南门还在我们手中,快撤.....往南门撤....速速告知王头领......” 魏子翔振臂大喊,城中的人总算有了主心骨,开始有序的往南门撤。刘国能手底下的人并不是太多,只能选择先保住北城门,眼睁睁开着大量的乱党远去。 洛南城陷落,但是由于魏子翔反应及时,麾下兵马并没有损失太多。南城门大开,大量的农民军沿着商洛古道朝南奔去,回头看了一眼驻守了两个多月的地方,魏子翔怅然若失。很难想象,自己守了两个多月没出事儿,这一次却在不到一个时辰里就把洛南城给丢了。官兵到底是怎么发现华山那支伏兵的? 天边有火红的流云在不停变幻,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草木凋零,大风飞扬,尘土随风起舞,与那如血的天空交织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好美的风景,可不知为何,魏子翔的心里感觉到一丝冰寒。五月虽然有风,但还还不至于让尘土迷蒙了天空。触目遥望,那片天空下似乎藏着什么。 继续向南,可越走,心中越是不安。不久之后,前方一名狼狈不堪的探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他身上一片血污,脸上也挂着伤口。 魏子翔曾经派出不少探子,一方面是打探前方情况,一方面是通知商州城内的王大梁,让他派兵接应自己。可是,等待许久之后,却只跑回来一名探子,看样子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魏大哥.....前方发现大量的官兵,全都是骑兵,为了掩护两名兄弟去商州,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跑了回来.....” 那名探子神色动容,说着话,眼中已经落下豆大的泪珠,脸上两道伤痕,看上去更是狰狞可怖。 魏子翔微张着嘴,持着马缰的手也轻微的颤抖了起来,虽然他在极力隐藏,但严重的惊慌却骗不了人的。 “骑兵?这里怎么会出现骑兵?人数大约有多少?他们.....” 还没问完话,魏子翔的眉毛就扭在了一起,不受控制的朝着西南方向望去。 踏踏踏.....轰轰轰..... 奔雷般的响声冲那里传来,放眼望去,正是天际间最迷蒙的地方。声音越来越清晰,大地也随着阵阵轰响,轻轻颤抖。 骑兵,大量的骑兵,只有大量骑兵冲锋,才会有这样的结果。魏子翔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回顾左右,他的心破裂开来,化作满满的绝望。完了,麾下全都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一群凶神恶煞的骑兵?几十里平坦的土地上,面对骑兵,几乎逃无可逃。 骑兵,一直是存在于众口相传中的兵种,自从起事以来,转战蜀地,进入商洛道,魏子翔从未见过官兵出动骑兵。后来问过从官兵那边投靠过来的兄弟,这才知道骑兵是个金贵的兵种,至今为止,也只有边军精锐才有骑兵。哪怕是大明九边,养得起骑兵的也只有宣府、大同府和辽东。 骑兵太金贵,轻易不会调入内地参与剿匪,对朝廷来说,动用骑兵剿匪,太过奢侈了。可是现在,骑兵真的出现了。 渐渐地,视野之内出现一片黑色洪流,战马奔腾,威势如天,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双腿颤抖,心里想逃,腿脚不听使唤。 魏子翔心里痛呼一声,完了!可是明知道完了,他却不敢逃,他听那些老人说起过,面对骑兵,千万别想着逃,逆势冲杀,有可能活,只顾着逃命,那必死无疑。 手中钢刀一举,左脚踩着马镫,右脚踩着马背,魏子翔瞪着眼睛嘶吼一声,“兄弟们,别慌,靠紧一些,跟官兵拼了.....扛过去,我们有可能活.....” 重新夹紧马背,魏子翔混在人群中,靠着自己的亲信兵马,慢慢收拾好几近崩溃的士气。也算魏子翔有威望,在他的努力下,周围的人竟很听话的聚拢集结,保持好完整的阵型,只有少数人太过害怕,选择了逃跑。 终于,骑兵杀至,他们手持骑兵枪靠着战马催动,枪头直直的冲过来,必能撞飞一人。 由于农民军没有大量的盾牌组成盾墙做防护,纯靠肉盾挡在前方。顷刻间,骑兵枪冲阵,刚刚集结起来的阵型便像豆腐一样被切成了好几块。 魏子翔吞了吞口水,脑袋嗡嗡作响。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好不容易努力维持好阵型,可是在骑兵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阵型被切割开,紧接着便看到一支诡异的骑兵杀过来,他们维持着整齐的队列,战马保持着一段距离,之间用铁索连起来。当这支骑兵涌过来之后,这片天地变成了一座血色屠宰场。 一名农民军士兵杀红了眼睛,他大吼一声,冲杀过来。可是锋利的铁索从腹部扫过,拖着他在地上滑行了好几丈。 地上一道殷红的血迹,他痛苦地哀嚎着,双手本能的捂着腹部,可是鲜血还是顺着指缝不断渗出。远处,已经被染成红色的铁索上,挂着半截红白色的肠子。 “不......不......” 看到这一幕,有人丢掉手里的兵刃,捂着脑袋凄厉的惨叫起来。 一方是久经沙场的汉蒙骑兵,一方是乌合之众。这支农民军连真正的骑兵都没见过,更遑论眼前的拐子马?在这支骑兵面前,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一场屠杀,鲜血染红了大地,与那红色的夕阳融为一体。 ...... 远处,铁墨与沙雕等人骑在马背上,遥望着那片战场。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哀嚎声,几个人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哪怕是见惯死亡的铁墨也生出几分不忍。 那些人之前大都是一些与世无争的农夫,他们曾经是大明治下的良民,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可是天灾、人祸,让他们饥不果腹,最终他们拿起武器,成为乱党。 第168章故技重施 第168章故技重施 只要赈灾钱粮足够,他们就会放下武器,重新成为大明治下的好子民。 可是,朝廷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钱粮了,铁墨就更没有这么多钱粮赈济这么多人了。眼前看到的只是上万人,但是他们身后还有妻儿老小,拖家带口,零零散散算下来,绝对十几万。 有能力招降,没能力赈灾。 这就是朝廷的现状,同样是铁墨等人的无奈。 感受到铁墨心情低落,沙雕叹口气,转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铁将军,某家年长你几岁,今日便与你说几句吧。” “我们这些领兵打仗的人,注定是要下地狱的。收起你的良心吧,你我都很清楚,不杀他们,他们还会继续造反,因为我们没办法让他们吃饱饭。” “有善心是好事,但不能善心泛滥,我们手里的物资有限,只能先保自己人。” 沙雕的话,仿佛一把铁锤,敲醒了铁墨,同样也敲在了众人心头。这番话听上去很不是滋味,却又是血淋淋的事实。 粮饷不足,官兵也随时都可能变成乱党。兵与匪,只是一线之隔,为了活下去,有的人成了兵,有的人成了乱党,同样都是刀头舔血,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当决定成为乱党那一刻,他们就该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铁墨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北地易货的情形,那时,他心里很清楚,要么北地易货搏个希望,要么死在寒冬大漠里。 无论结果如何,从不后悔。 而现在,那些被屠杀的人们,他们后悔么? ...... 一条血色长河缓缓流淌,最后混入大地。夜幕渐近,风声萧萧,而厮杀声也随之消失。 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终于结束,除了一部分人逃往商州,其他人大部分都留在了这里,就连魏子翔也死在了马蹄下。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发现魏子翔身上有十几个血窟窿,胸腔已经坍塌。 一夜无话,士兵们心情沉重的收拾着地上的尸体。 官兵也好,农民军也罢,无论胜利与失败,脸上都看不到半点喜悦。 次日清晨,一支数量庞大的兵马从南而来,最后停在了三十里以外的地方。一名身材健硕的汉子靠着土坯墙无声的痛哭起来,他扶着墙壁,任由泪水从脸庞滑落。 三成一体,自己居中支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官兵破了,就连魏子翔也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痛哭过后,王大梁收拾好心情,下令转头返回商州。战斗已经结束,洛南城也被官兵控制,再往北走也没有意义了,为今之计是如何保住商州和山阳城。 洛南城陷落,山阳城的位置反而变得比商州还重要了。王大梁现在就一个想法,那就是增兵山阳,只要山阳还握在手中,自己便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从山阳南下,突破重围,重新回汉中,杀回川蜀。 怀着沉重的心情,王大梁回到了商州城。回城之后,他便让人将洛南城撤回来的那些溃兵单独安排在了南边。 这群溃兵士气低落,充斥着恐慌与绝望。这些人要是混入商州兵马中,搞不好会带崩商州士卒的士气。 随后,王大梁将各路头领召集起来,商量下接下来的计划。从溃兵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这次官兵可不只有川中吴老狗的兵马,边军也杀过来了。魏子翔的死,让王大梁等人清醒了许多。 之前与吴国辅对阵,稳如磐石,渐渐地变得膨胀起来,想长期占据商洛道,经营好这片地盘。可魏子翔一死,大家才明白过来。 官兵如果下狠心攻过来,真的抵挡不住的。这条商洛道,更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古至今,这里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王大哥,现在洛南城落到官兵手中,我们过潼关,进入陕西的想法显然行不通了。为今之计就是速速回汉中,商洛这地方,太容易被官兵缠住了。” “嗯,王某也有此想法。吴老狗率兵进入商洛,汉中和川北必然防守薄弱,咱们这个时候撤回去,说不定能杀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王大梁其实心中早有定夺,之所以商议,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罢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王大梁领兵北上,就是想进入陕西,投靠王嘉胤的,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不过谁也没想到,自己在商洛道搞得风风火火,王嘉胤却向西北撤退,吴延贵更是死在了陕北。 有时候不得不说事情真的很玄妙,王大梁一心想着北上,而处在陕西的王嘉胤却一直想办法南渡黄河,走出陕西。王大梁觉得陕西更好,而王嘉胤觉得中原更有前途。 ...... 夜,商州城南一片破败的院子里,几个人影聚在一起,悄声密谋着什么。 “现在什么时辰了?” “头,现在应该差不多亥时了。” “亥时?通知下去,兄弟们暗中准备一下,到丑时,以火为号,大家在城中分散开来,尽量分散乱党的注意力,想办法把北门打下来!” 一名大汉眉毛轻扬,他握紧拳头,虚空挥了挥。微弱的月光扫过脸庞,露出一张刚毅的脸。李万庆的心情很复杂,激动又有些紧张,这是自己主动请缨讨来的任务,若是能顺利拿下商州,必是大功一件,若是失败,那就有些对不住铁将军的信任了。 子时过去,丑时很快降临,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入睡。一片静谧中,忽然南城一座宅院里火光冲天,随后响起阵阵喝骂声,其中夹杂着偶尔的惨叫声。 那些从洛南城逃回来的溃兵,其中一部分人像发疯了一般,对周围的人痛下杀手,随后放火烧房。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了,好多人还没醒来,就死在了梦中。 不到一刻钟时间,整条南街陷入了混乱中,巡逻的队伍吹响哨子,开始朝南城涌去。可这个时候南街乱成了一锅粥,有的人放火,有的人救火,还有的人暗中偷袭。 王大梁从睡梦中惊醒,当知道事情详情后,他身形一晃,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来了一巴掌。 大意了啊,官兵就是用这一招夺下了洛南城,没想到自己居然没做防备。 可是,谁能想到官兵刚用完这一招,马上又故技重施,而且,就算防,也不好防啊,除非把那些洛南城溃兵全部软禁起来观察几天。 “传令下去,洛南城的溃兵都给我去菜市口集结,增加巡逻队,但凡还在外边晃荡,不知归属的人给我就地格杀!” 王大梁这次被激怒了,哪怕是有误杀,也要把这股混进城的官兵全宰了。 第169章疯狗李万庆 第169章疯狗李万庆 王大梁的办法很笨,但效果很好。那些真正的洛南城溃兵自动去菜市口集合,这下子好多人就漏了陷,一个反应不及,被巡逻队逮住杀了好多人。剩下的人,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往菜市口跑,继续混进去当溃兵。 南街这边,该制造的混乱也制造了,剩下的就看李把总能不能顺利拿下北城门了。 或许是因为南城骚乱太过严重吧,王大梁气呼呼的赶了过来,一看南街的情形,差点破口骂娘。菜市口集结了不少人,看着这些人,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都宰了。 “徐力,你留下来给老子一个个查,碰到说不清的,直接从城头扔下去。” “王大哥,你放心,小弟一定让这些混蛋付出代价。” 王大梁转身欲走,却突然愣住了神。官兵混到溃兵之中入了城,弄出这么大乱子,难道就为了在菜市口等死?不对,官兵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猛地,抬手一拍额头,王大梁急吼吼的怒道:“快,北城门。” ...... 商州北门,夜黑风高,一支人马沿着墙根悄悄摸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城外没有异常的原因吧,守城门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城头上的人更是躲在城垛后边打着盹。 距离北门越来越近,李万庆神色一凛,握紧钢刀一声大吼,“杀!” 一声令下,麾下几十名士兵如一阵狂暴的海浪,猛地卷向城门处的人。由于王大梁所有注意力几乎都放到了城外,所以大多数兵力都放到了城墙上,反而城门处留下来的守兵没多少。此时面对偷袭,北城门的防御就像纸糊的窗户,一戳就破。 转眼间,城门洞里的十几名守卫被砍倒在地,此时城墙上的守兵也被惊醒,全都开始往城门扑来。 李万庆提着刀堵在外边,大声催促道:“放响箭,留五个人去把城门弄开,其他人跟我挡住那些乱党。大军未进城之前,城门绝对不能落到乱党手里。”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还处在长街上的王大梁看到那支响箭,一颗心凉了一半。北门肯定出事了,果然往前走了没五十丈,便遇到了白秋发派来的人。 “王大哥,官兵趁夜偷袭,眼下把北门抢去了。” “告诉白秋发,无论如何,给老子把北门夺回来。告诉他,他要是不行,老子就亲自顶上去。” 王大梁的脸色异常难看,如果正是用人之际,真恨不得打死那个白秋发。那么多守兵,竟然让人家眨巴眼的功夫就夺走了城门,一个个都是瞎子么? 白秋发这个人能力不差,但就一个问题,此人喜欢喝酒,不喝多了睡不着觉。生怕喝酒误事,所以一再嘱咐过,不准喝酒,看来之前白嘱咐了。 片刻的功夫,王大梁带着人赶到了北城,此时北大街已经人满为患。白秋发知道自己喝酒误事,一心要把北城门夺回来,将功赎罪,所以亲自带人冲上去拼命。 白秋发很努力,可是效果甚微。 商州城门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这里的城门都有城门洞,甬道很长,足有十丈。 李万庆带人堵住城门洞,就像一面铜墙铁壁,根本绕不开。城门洞宽度有限,摊开了只能同时容下二十多个人。白秋发空有兵力优势,愣是发挥不出来。 眼看着攻了一刻钟还没进展,白秋发急的眼睛都快绿了,这时身旁一名亲信说道:“头,这么打不是办法啊,不如放火吧,把这群狗东西堵在里边全都烧死.....” 那人话说到一半,白秋发眉头一挑,甩手狠狠地扇了对方一巴掌,“蠢货,你放火把那些人烧死,那城门呢?你是不是也要把城门烧塌了?” 那人一愣神,赶紧缩了缩脖子。 白秋发说的并没错,城门洞好多地方都用木头柱子撑着的,城门也用好几根木头顶着。要是放火,里边的人铁定活不了,但城门不被烧塌,也肯定会脆弱不堪。 火肯定不能放的,但是白秋发眼珠子一转,想出另一条毒计。 在白秋发的呼喝下,人群分开,推出好几辆纯铁打造的怪车。车子扁平,前段左右镶嵌着锋利的齿轮。 此物是王大梁琢磨出来的,依照铁滑车改进而来,由于刚弄出来的,还没在战场上使用过,这还是头一次用来对敌。 白秋发挥着手中大刀,不断催促道:“推过去,碾死他们!” 几辆铁滑车发出吱吱响声,几名士兵哪见过这玩意儿,用刀砍,根本砍不坏,只留下几道火星子。所有人都挤在一起,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怪异的铁滑车冲过来。 铁滑车涌入人群,车上锋利的齿轮如扇叶一般从小腿扫过,一名士兵的腿正好被割到,顿时鲜血如注,一条右腿几乎断成了两截。 “啊.....救我.....” 铁滑车的杀伤力有些超乎了预料,莫说李万庆,便是白秋发也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如此厉害。 面对几辆要命的铁滑车,李万庆一点辙都没有,只能带着人一点点往后挪,可城门洞一共就那么长,又能退到哪里去? 到了此时,李万庆几乎已经绝望了,难道今夜要功亏一篑么? 城门已经打开,如果这个是要跑,还是有机会可以逃走的,可是李万庆不甘心。 顷刻间,把心一横,李万庆瞪着通红的眼睛不退反进,一辆铁滑车冲过来,他纵身一跃,竟从车身上方跳过去。推车的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如此不要命,当李万庆跳过来后,好多人都愣了神。 李万庆可一点没发愣,双脚落地,手中钢刀左右翻飞,转眼间便有两名推车的家伙倒在了地上。 “兄弟们,冲上去....冲上去.....” 此时李万庆歇斯底里的咆哮,宛若一条疯狗。催促着铁滑车前进的白秋发,也被李万庆的气势给吓住了。 可是很快,白秋发就被激怒了,再加把劲,就把这群狗东西赶出去了。再说了,这里可是自己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发威了? 白秋发暴吼一声,扯掉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刀片子拍拍胸口,朝着李万庆扑了过去。 “乃球的,老子剁了你!” “来啊,龟儿子!” 李万庆也是毫不相让,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夜说什么也不会退。 要么拖到主力进城,要么死在这里。 第170章果断撤兵 第170章果断撤兵 北门,正对着城门洞的屋顶上,站着几个人。 王大梁已经在这里看了足有半个时辰了,看着那些血战不退的官兵,他不禁有些动容。从川北到商洛,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能打的官兵了。都说贼寇一触即溃,官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是今夜,这支进城偷袭的官兵很不同,他们悍不畏死,尤其是那名领兵之人,更是勇不可当。 “此是何人,当真勇士也!” 有人拱手答道:“王大哥,小弟认识此人,他应该是王自用麾下的射塌天李万庆,此人十分勇猛,更难得的是箭术超群,鲜有敌手。” “射塌天李万庆?可惜啊,如此人物,竟然也投了官军,助纣为虐!” 如果换这个时间,换个场合,王大梁一定会想办法收服这个人的。不管有没有戏,尝试一下总是值得的。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李万庆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可惜,时间不对,自己没时间浪费在李万庆身上。 另一边,李万庆与白秋发斗在一起后,李万庆越打越勇,可是城门洞的战况却不乐观。 此时,李万庆也是悲从心来,为什么主力还没到?刘国能那个浑蛋到底在干嘛? 如果率兵之人是别人,李万庆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坑人了,但偏偏对方是刘国能。 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自己一时间也拿不下白秋发,心中顿生绝望,难道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么? 白秋发也是精明之人,他敏锐的感觉到李万庆的心态已经乱了,不由得心头大喜,大刀横扫,大喝一声,“嘿,你死定了。” 李万庆嘴角撇了撇,不屑道:“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来吧,让老子教教你该怎么玩刀。” 双目一瞪,李万庆身子弓着,人如猎豹一般,一把刀上下翻飞,不断劈砍。动作毫无花哨,却是力道十足,招招都冲着要害而去。 白秋发只觉得对方仿佛换了一个人,对方想同归于尽,可他白秋发还不想死啊。 就这样,白秋发愣是被李万庆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到了最后,白秋发也想开了,往后狂退,随后大吼一声,“车子,推过去,弄死他,弄死他.....” “入你娘滴,不要脸的东西,有本事继续啊......” 李万庆瞪着眼,想要激怒对方,不过这次白秋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上当了。 白秋发不上当,李万庆连拉个人垫背的希望也没了。 呼口气,却依旧没有退,李万庆和余下的五名伤兵,紧紧地靠着城门侧面的墙壁。 绝望之下,死亡反而不是那么可怕了。 微弱的月光洒落,李万庆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笑容。 而白秋发也笑了,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城门夺回来了。 忽然,城头响起一阵惊呼声,远处有微弱的火光传来。 火光渐进,一名大汉纵马提刀,奔腾而来,在他身后是无数满怀杀意的士兵。 白秋发张开嘴,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官兵的主力来了,真的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白秋发觉得老天爷在跟自己开玩笑,再有一刻钟时间,自己就可以重新夺回城门了,可偏偏在看到希望的时候,老天爷在自己心头狠狠地戳了一下。 只要扑过去,余下那几个官兵很快就会被砍死。可是这短短时间里,自己能杀人,却没法重新关闭城门。 不,就算城门丢了,老子也要把那个罪魁祸首给宰了。 白秋发瞪着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转头望去,脸色立刻变得铁青铁青的。 刚刚还在拼命的李万庆,竟然跟其他几个人相互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城外逃去。 白秋发想拼命了,可李万庆反而不想拼命了。 也就眨眼的功夫,刘国能的主力就冲到了城门处,城门被毁坏,一时间关不上,只能任由大量的官兵鱼贯而入。砰砰砰的枪声响起,有的打在铁滑车上,溅起阵阵火星。城头上的人开始放箭,大部分都被举在头顶的盾牌挡了下来。 当白秋发被赶出城门洞那一刻,居于后方的王大梁便痛苦的叹了口气。 “完了,商州守不住了,传令下去,各兄弟们从南门撤退,不要恋战。” 这一刻,王大梁心中有些失落,或许自己就不该带着兄弟们来商洛道。这才多久,已经死了这么多兄弟。洛南、商州接连失陷,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从山阳城入汉中,重新回到川北。 ...... 王大梁一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能在川北众多义军中脱颖而出,也得益于此。 汉中和川北义军层出不穷,但大多数都被官府剿杀的如丧家之犬,唯有王大梁越打越强,一切得益于他的果决。王大梁深知义军的弱点,所以从来不会硬抗,事不可为便不强求,该舍就舍。不说别的,单说吴延贵。当初吴延贵何等风光,势头更是盖过了王嘉胤,可最终因为贪恋延安府,命丧黄泉。 王大梁果断下令撤兵,这也导致刘国能攻城攻的非常顺利,除了在北城遇到了一点阻力,等打到南城的时候,已经是畅通无阻。 到了后来,刘国能才知道王大梁已经带着人从南门撤离。 虽然互为敌人,却不妨碍刘国能对王大梁心生佩服。像王大梁这样果断的人还真少见,这可是商州啊,说舍弃就舍弃。 ...... 商州南,一支近两万人的大军垂头丧气的在管道上慢慢走着。其中,不少人心有不甘。 官兵只是攻下了北城门而已,如果努力一把,完全可以将官兵赶出去的。可是王头领直接下令撤退,几乎任由官兵接收商州城,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徐力、白秋发跟在王大梁身后,脸色一直绷着,尤其是白秋发,心里更是难受的很。 王大梁勒住马,看了看前方。 此时东方已经有了一丝光亮,黎明就在下一刻到来。 “前方便是奇门坡,过了坡让兄弟们休息下!” 奇门坡,天降奇门灭城廓。 这里可是一个好地方啊,当初自己就是在奇门坡一战击败官兵,拿下商洛道的。 第171章马屁拍对了 第171章马屁拍对了 王大梁对奇门坡印象深刻,正常情况下,这里绝对算得上是用兵的好地方了。 天蒙蒙亮,晨风吹动,带着丝丝的凉意。队伍继续前行,离着奇门坡越来越近,不知怎地,王大梁心跳加速,越来越快,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勒住马缰,观望着近在咫尺的奇门坡。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山林多了几分绿意,却依旧掩不住关中的苍凉。 不知是谁的战马出了问题,发出一串刺耳的嘶鸣声。王大梁眉头紧蹙,忽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山林已有绿意,如今又是五月份,林中怎么会没有鸟儿?要说关中干旱缺粮,林中野兽被捕食一空,可鸟儿是不可能吃尽的。尤其是那些乌鸦,由于啃食尸体,一只只长得肥肥的。 奇门坡有问题! 似乎是在验证王大梁的判断,当队伍离着奇门坡不到半里地的时候,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一支人数上千的骑兵横在奇门坡前方,他们振兴严密,耐心的等着,那条经过奇门坡的必经之路,更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骑兵,不一样的骑兵,铁索连环,人马披甲。 一名身着黑甲的男子打马走到前方,大声喝道:“王大梁,本将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你已无路可逃,为了避免多造伤亡,你还是投降吧。” 王大梁长呼一口气,忍着心中的惊怒,遥遥的拱了拱手,“将军可是晋北铁墨铁守备?” “正是本将!” 得到准确的答案,王大梁心中最后那点希望也荡然无存了。晋北活阎王,但凡义军就没有不知道这个人的,吴延贵、王嘉胤、王自用等人在这个人手上屡次吃瘪。如果只是寻常人,也当不得活阎王这个称号。 此时,王大梁也解开了心中最后的疑惑。昨夜商州乱局,对方已经明明拿下了北城门,可是主力援兵却拖了许久才到。当时还以为是对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现在想来,根本不是。对方一定是在等着骑兵先行抵达奇门坡进行埋伏后,这才彻底攻下商州,完成真正的合围。 对方是清一色的骑兵,又是以逸待劳。反观自己这一边,刚刚新败,士气低落,长途赶路,身心疲惫。这场战斗还未开始,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此次,希望渺茫了,可是王大梁脸上的慌色全无,有的只是冷笑,“铁将军,你果然好算计啊,算准了时机,在奇门坡等着王某送上门。不过可惜了,王某这辈子什么事儿都敢做,就是不敢做投降官兵的怂货。” “王某一家十几口,全因县官枉法,失了家业,最后活活饿死。让老子投降官府,我呸......” 铁墨苦笑着摇摇头,战马稍微往后退了退,很快抬起了右手,“既然如此,那就听天由命吧!” 当手落下那一刻,早已蓄势待发的铁甲骑兵如洪流一般,朝着对面的农民军涌去。对于这支骑兵,大多数人并不陌生,不久前,洛南城的兄弟就是被这支骑兵杀的几乎全军覆没的。 听说归听说,可真正见识到这支骑兵的可怕之处后,才明白所有的恐惧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震彻天地的马蹄声,蜂拥而过,铁索上挂着残肢断臂与无数碎肉,地面上是殷红的鲜血,还有许多不断哀嚎的人。 地狱般的场景,刺激的人要么发疯,要么发狂,要么直接抱头求饶。 这场仗看似惨烈,可实际上结果早已经注定。当李万庆与刘国能的兵马从商州方向压过来之后,这支农民军的败亡速度急剧加快。 王大梁挥刀厮杀着,哪怕明知必死,他也没有退后分毫。奇门坡下,王左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大梁身上,渐渐地心中生出一丝钦佩之意。 “王大梁也算是一名义士了,至少在王某眼中,此人要比王嘉胤、吴延贵之流更懂得体恤部下和百姓!” 铁墨点点头,有些可惜的说道:“是啊,他是个好人,只是他选的这条路拯救不了黎民百姓,只会给百姓带来更多的苦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奇门坡下已经被血腥味覆盖,当王大梁倒下那一刻,这场战斗也差不多结束了。徐力等人选择了投降,余者要么跪地求饶,要么四散逃窜。 铁墨与刘应遇和吴国辅合兵一处,在奇门坡合围王大梁主力,一战之下,王大梁兵败身亡。盘踞在山阳城的残余农民军,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放弃了山阳,全部向南逃到了汉中腹地,至此,涌入陕西,为祸商洛道近半年的王大梁所部宣告瓦解。 崇祯二年五月十五,铁墨等人连胜王大梁,重新夺回了商洛道。捷报送达紫禁城,面对这份捷报,崇祯皇帝可就有些头疼了。 ...... 奇门坡大胜后不久,一支庞大的车队来到了延安府,他们带来的大量的粮食,在延安、安塞、甘泉设了不少粥棚,开始赈济灾民。这支车队由晋商自发组织,打的旗号是替陛下救灾。 粥棚设在了各处,每个粥棚附近都有一个嘴皮子利索之人,不断喊着话。 虽然喊的话五花八门,但大意还是一致的。意思是这批粮食是陛下倾尽内帑买下来的,有粥喝的饥民,应该感谢皇恩浩荡,并感念上苍赐给大家一个好皇帝。 延安府施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这种事儿根本不需要晋商费心思,自有人将事情捅到了紫禁城。三边总督杨鹤更是上书盛赞一番,把崇祯夸得天花乱坠,就差说崇祯是尧舜重生了。 坐在皇宫里的朱由检十分的莫名,自己有没有买粮赈灾,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为了支援辽东,再加上去年赈灾,内帑几乎被掏空了,朱由检还为到哪儿弄钱心烦呢,哪来的钱买粮食赈灾? 百思不得其解的朱由检赶紧派人去调查,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知道这事儿是铁墨动员晋商做的后,朱由检却觉得有些惭愧了。人家铁墨主动招呼晋商赈灾,最后好名声还落到了他崇祯头上,结果自己还对人家铁墨心生不满。 因为赈灾的事情,崇祯对铁墨的印象大为改观,似这等忠臣,若是不赏,岂不是寒了对方的心? 很快,一纸公文送到了陕西。 圣旨中,崇祯对铁墨特别勉励了一番,除此之外,还加封铁墨为宣府副总兵、云府守备,并挂兵部主事衔。 当然,除了铁墨之外,但凡参与奇门坡一战的其他人都有封赏。不过刘应遇等人,跟铁墨一比,那就啥都不是了。 宣府副总兵,听上去牛哄哄的,但职权依旧是个云府守备,其实实权没增加多少。可那个兵部主事官衔,那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铁墨是谁?那就是个大头兵出身,都不知功名为何物。 这样的土包子居然当上了兵部主事,简直是罕见。 刘应遇等人艳羡不已,可铁墨并没有太兴奋,为了拍崇祯的马匹,自己可是耗费了不少钱粮啊。 不过幸亏,马匹拍对地方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172章愤怒的多尔衮 作者: 精彩,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第172章愤怒的多尔衮 挂职兵部主事,绝对是意外惊喜了。 铁墨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虽然耗费财力物力拍马屁,崇祯肯定会高兴的很,但还不至于给一个兵部主事的官衔。 正如铁墨想的那般,这个兵部主事的职衔可不是崇祯主动给的,可是孙承宗说了一番好话,这个兵部主事才落到了铁墨头上。 事实上,铁墨真的很需要这个官衔。一直以来,铁墨最大的问题就是出身。 纯粹的大头兵出身,毫无功名,在大明朝官场绝对算得上异类了。如今有了兵部主事官衔,也算是根正苗红了。 得到封赏之后,铁墨便与刘应遇等人去了一趟韩城,见了杨鹤一面。几日过后,便陆陆续续的撤出了陕西。如今王嘉胤所部逃往西北,吴延贵和王大梁覆灭,短时间内陕西的压力骤减。 这种情况下,朝廷为了节省开支,自然是催促着各部边军赶紧回原地。当然,朝廷也不傻,在铁墨与娄大集的精锐边军撤出陕西的同时,却又把曹文诏的辽东兵马留了下来。 曹文诏积功升绥德副总兵,暂时驻扎延安府,配合杨鹤整顿陕西军务。说是整顿军务,其实就是防止王嘉胤的农民军卷土重来。 ...... 崇祯二年五月二十一,铁墨终于带着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张北。 如今之张北,各行各业蓬勃的发展着,也带动了周围的土城等地。一年时间,张家口许多生意已经慢慢分散到张北等地,相比之下,张家口的商贸就弱了下来。 火器工坊那边,也是给了铁墨许多惊喜。当初把伊丽莎白扔到工坊,也没报什么希望,可是这女人在工坊待了一段时间,便让赵锦荣赞叹不已。单单子弹改良,将底火与子弹合二为一,便打打加快了射击频率,免去了许多麻烦。虽然依旧是一枪一压子弹,但至少不用倒点火药了。 单这一点,便是后膛枪的飞跃了。 赵锦荣对伊丽莎白赞不绝口,要知道,这老头一向挑剔的很。铁墨也总算确定了一件事儿,当初伊凡杰一点没胡说,伊丽莎白果然是个火器天才。 对伊丽莎白这样的天才,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手中才行,这会儿就算伊凡杰想带伊丽莎白回俄国,铁墨也会允许的。 火枪技术进步,也大大加快了张北兵马换装的进程。 换装,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汉蒙五营全都想先换装,为这事儿周定山等人没少闹腾。 月亮宫后院,铁墨、陈子龙、阿琪格、王左挂等人聚在一起,还在为装备分配的事情头疼着。沙雕从拱门闯进来,大踏步来到铁墨身旁,俯下身子小声道:“多尔衮又派人过来了。” “又派人来了?这小子还挺急的!” 铁墨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看到他这个反应,沙雕的嘴角就抽了抽。年前就答应跟人家多尔衮做买卖了,可是铁将军倒好,一个劲儿的搜刮淘汰残次武器,却不急着交易。人家多尔衮为了搞到这批武器,打劫了好几个部落,弄来了不少好东西,结果战马等物资在手里压着,迟迟不见武器。 “哎,他能不急么,最近皇太极有意对西边的几个蒙古部落用兵,多尔衮的两白旗首当其冲。多尔衮肯定想在用兵之前,先扩充实力。” 沙雕作为暗探头目,自然对辽东的事情有过一番调查的。 铁墨想了想,抬起手挠了挠额头。坑一把多尔衮,倒没什么,但却不能把多尔衮坑死。多尔衮最近这半年抢战马抢物资,惹怒了不少人,自己要是这个时候不伸把手,多尔衮估计就要被皇太极玩残了。多尔衮与皇太极争执不休,这才是自己想看到的局面。 “这样吧,你去准备一下,通知多尔衮一声,让他带着人来瀚海草原,到时候钱货两清。” “嗯?他若是不肯来呢?” “他不来,这买卖就不做了,哼,难道还要我们把武器送到辽东去不成?” ...... 得到答复后的多尔衮,心情可想而知。本来说好的二月份就交易的,结果一拖再拖,硬生生拖了三个多月,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更何况是多尔衮。 为了这次的交易,多尔衮可谓是煞费心机,得罪了不少部落。连番举动下来,已经引起了皇太极的警觉。可是这种情况下,姓铁的不仅拖延时间,还要在瀚海草原交易。 铁墨个狗汉人,太奸猾了,真恨不得一推棋盘,说一声“不玩了”。 可是,多尔衮就算再生气,还得努力忍下来。没办法,两白旗实力太弱了,皇太极又心生警觉,有意借外力削弱两白旗,如果再不想办法,就真的要被皇太极压制的死死的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镶白旗的实力补充起来,只要两白旗恢复正常实力,自己才有自保的资本。 所以,真的很需要这批武器,哪怕明知会被坑,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多铎终究是年轻了些,定性也不如多尔衮,他寒着脸,一刀砍翻了眼前的矮凳,“这个铁墨,欺人太甚,咱们当初可没说到瀚海草原交易。” “行了,忍忍吧,咱们需要的是那批武器,只要能得到这些武器,吃些亏也得认。依我看,这个铁墨也不傻,真看着我们被皇太极锁住手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哼哼,眼下,他还需要咱们呢,至少目前,他还摆不平蒙古各部,土默特部、喀尔喀部,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林丹汗。” “兄长,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咱们就这样让姓铁的牵着鼻子走么?” “汉人有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们把两白旗经营好,再徐图蒙古,将来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呢。” 多尔衮双手紧攥,眼中精芒四射。 他多尔衮从来不缺乏斗志,皇太极也好,铁墨也好,谁也不能让他多尔衮低下高贵的头颅。 ...... 瀚海草原东北,沃科里草原。沃科里草原面积很小,却与瀚海草原紧密的连在一起。此时一支蒙古人其着战马,缓慢的行驶在墨绿色的草地上。 这支兵马自北而来,打着喀尔喀部的旗号。 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 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明末凶兵无弹窗相关推荐:、、、、、、、、、、、、 第173章多尔衮的筹谋 第173章多尔衮的筹谋 自从铁墨坐拥张北四城,一统瀚海草原之后,实力越来越稳固,但同样也造就了瀚海草原周围诡异的局面。 瀚海草原周围看似一片平静,可实际上却暗藏杀机。以前奈曼部和苏尼特部共治瀚海草原的时候,虽然局面混乱不堪,可喀尔喀部和土默特部的地盘却很稳。可如今铁墨以强硬的手腕统一了瀚海草原,又有阿琪格、脱不花等人的帮助,北边还有哲布丹尊巴活佛帮忙,其势力范围早晚有一天会伸到漠北的。 土默特部和喀尔喀部表面上没动作,却时时刻刻琢磨着如何进入漠南。尤其是喀尔喀部,为了保住图拉河流域,就必须打垮盘踞在瀚海草原的铁墨。 阿巴岱汗太清楚活佛对蒙古草原的影响力了,任由真布丹尊巴和铁墨合作下去,图拉河流域早晚得被姓铁的给吞掉。阿巴岱汗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女真人多尔衮居然要跟姓铁的做一笔买卖。 如果计划周密,这一次一定能啃下瀚海草原大部分土地。 为了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阿巴岱汗特地将自己的表弟木兰图瓦调了过来。阿巴岱汗对木兰图瓦寄予了厚望,而木兰图瓦也没让他失望。 越过大漠之后,木兰图瓦就瞧瞧面见了漠南喀拉里部的可汗敦敦。只用了半天时间,木兰图瓦便说服敦敦,借道喀拉里部,并暗中存兵于喀拉里部南边。 喀拉里部不过是南喀尔喀部的一个小部落,看上去并不起眼。但这个部落所在的沃科里草原却十分紧要,紧挨着瀚海草原,由此向东,又可以直击喀喇沁部和林丹汗所部。 木兰图瓦有信心能在沃科里草原做一番大事,只要把这潭水搅混了,就够多尔衮以及林丹汗等人头疼的。 ...... 崇祯二年六月初,北方天气燥热,可是在这个闷热的季节,两只兵马却横在瀚海草原东北部。 本来多尔衮是想悄悄地交易的,因为他还不想跟皇太极撕破脸,至少表面上的关系还得维持下。可是铁墨将交易时间一拖再拖,竟硬生生拖到此事不再是秘密。 多尔衮的心情自然不美妙,所以见了面之后,连寒暄两句都觉得多余。 六月初三,双方在约定地点开始了这场规模空前的交易。多尔衮和铁墨都知道这是一锤子买卖,所以懒得多废话。验看武器的时候,可把多尔衮恶心的够呛,一些钢刀的刀刃都卷了,一看就是明军淘汰下来的残次品。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大不了弄回去找铁匠重新打磨,再不行融了作他用。 由于涉及到的战马物资以及军械太多,一天时间根本交易不完。多尔衮算是看明白了,铁墨这是把明军消化不掉的破烂全兜售过来了。 狡猾的汉人! 第二天,交易继续,可是进行到一半,铁墨就被沙雕拽到了外边。一看沙雕脸上表情凝重,铁墨不由得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多尔衮兄弟要玩阴的?” “不确定,刚刚探子传来消息,东北方向有一支身份不明的骑兵正朝我们奔来。” “不是多尔衮的人?” “应该不是,居于后方的阿济格根本没有动,多铎也跟在多尔衮身边,两白旗主力都在这里呢。” “那会是什么人?”铁墨甚是纳闷,对方已骑兵为主,奔袭而来,显然是不怀好意,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多尔衮呢? 还在犹豫中,便看到多尔衮从帐中钻出来,身后还跟着脸色铁青的多铎。一看两位台吉的脸色,铁墨就知道这俩人也得到消息了。 没等多尔衮开口,铁墨赶紧摆了摆手,“二位台吉,那股骑兵绝对跟铁某没关系,现在交易的也差不多了,为了避免误会,咱们先就此别过吧。” “嗯?”多尔衮眉头一锁,一双眸子阴沉的看着对面的铁墨。姓铁的真够干脆的,见有危险,直接就要走人。铁墨要撤,多尔衮还真拦不住,不过,他还是冷笑道:“铁将军,别忘了,瀚海草原可是你的地盘,若是这里乱成一锅粥,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乱就乱吧,总比稀里糊涂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强啊,台吉,你说对吗?”铁墨拱拱手,递给多尔衮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看着铁墨远去的背影,多尔衮暗叹口气。此人做事果决,说撤就撤,这等魄力,哪怕是他多尔衮也做不到啊。 ...... 铁墨一声令下,所部兵马押送着物资向西南方向撤退,相比之下,多尔衮就没这么幸运了。也就半个时辰,留守后方的多铎就跟那股神秘的兵马接触上了。 好在多尔衮也早有后手,来之前他就担心铁墨气坏心思,所以让大哥阿济格带一部分兵马驻扎在瀚海草原东边三十里的地方。 这步棋本来是防着铁墨的,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前方一出乱子,阿济格立刻挥兵冲了过来,一番厮杀之后,才掩护着多尔衮和多铎带着物资往东而去。 阿济格能征善战,可是论心智方面,离着多尔衮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被对方纠缠的心烦气躁后,阿济格便找到了多尔衮。 “多尔衮,对方八成是冲着这批军械来的,要不咱们向南,先去喀喇沁部躲避一下吧。” 多尔衮想也未想,寒着脸拒绝了这个提议。看着眼前的阿济格,多尔衮真想骂两句脏话,却又骂不出口。 “兄长,喀喇沁部可是皇太极忠诚的猎狗,我们要是进了喀喇沁部,你觉得咱们手里的军械还能剩下多少?这些军械可是咱们扩编两白旗的资本,决不能出问题。” 多尔衮不知道阿济格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皇太极一直想尽办法顺走这批军械呢,居然还提议去喀喇沁部躲避,有病吧? 阿济格将刀杵在地上,绷着脸怒道:“这不行,那不行,那该怎么办?咱们押着这么多军械,如此速度根本摆脱不了那些缠人的家伙。” “哼哼!”多尔衮嘴角一撇,突然响起一阵阴鸷的笑声。 “我们是不能去喀喇沁部的,但我们可以去这里.....瓦拉沁的地盘.....” “什么?这是林丹汗的地盘啊,而且离着喀喇沁部近在咫尺......” “就是因为是林丹汗的地盘,我们才要去这里。你们听我的,按我说的办,很快你们就会明白的!” 多尔衮懒得多解释,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 如此一来,瀚海草原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多尔衮以阿济格为先锋,突然向南涌入瓦拉沁部,犹如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 第174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174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瓦拉沁部只是瀚海草原东南部的一个小部落,一直以来名声不显,可有可无。可此时,瓦拉沁部却牵动了许多人的心。 瓦拉沁地盘很小,却紧邻着喀喇沁部。瓦拉沁部隶属于林丹汗所辖,而喀喇沁部则被皇太极征服,所以这两年瓦拉沁部一直被林丹汗当作缓冲带而存在。每次皇太极与林丹汗大打出手,最先倒霉的都是瓦拉沁部,于是,至今,瓦拉沁部人口凋零,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多尔衮购买军械的事情,在皇太极的暗中推动下,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所以,当多尔衮带着两白旗去交易时,不仅皇太极在盯着,就连林丹汗也盯着呢。 蒙古各部与女真各部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那就是铁矿不足,打铁的能力更差,这就导致了铁器兵器稀缺。多尔衮手里这批军械,皇太极和林丹汗都眼红的很。只不过因为多尔衮倾巢而出,护着这批军械,考虑到伤亡问题,没人愿意先出手触霉头。 本来几方势力互相戒备,不敢出手的,但是木兰图瓦突然杀到,让这里的形势发生了改变。为了自保,多尔衮以搏命的姿态直接杀向了瓦拉沁部。瓦拉沁部毫无防备,哪里挡得住两白旗的铁蹄。几乎是转瞬间,部落就被多尔衮率兵踏平了。多尔衮下令各部,对瓦拉沁残部进行了追杀,几乎是男女老幼,一个都不放过。 多尔衮下达如此残暴的命令,莫说是多铎,哪怕是阿济格都有些看不懂。女真与蒙古各部之间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往常征服一个部落,只要对方臣服便结束了,很少有这种大屠杀的事情发生,因为这样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会激起其他部落的仇恨。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而瓦拉沁部的人也被两白旗屠的差不多了。多铎提着滴血的刀,脸色阴晴不定的骑在马背上。 不远处,多尔衮正对着温暖的阳光,后背略有些佝偻着。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多铎感受不到半点暖意,有的只是寒意,似乎有些看不懂多尔衮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后边就是那些缠人的家伙,你却让大家停下来宰杀那些跪地的羔羊.....” 多铎一直都是如此,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多尔衮抚摸着柔软的马鬃,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别问这么多了,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会懂的,多铎,你只要记得......战场之上,不要有半点仁慈......” 一声呼啸,多尔衮打马远去,很快多铎与阿济格也带着两白旗护送着军械跟着多尔衮朝东北方向而去。 此时,在南边牙帐中的林丹汗已经处在了暴怒边缘。多尔衮身后有追兵,归途还有皇太极设卡,可谓是进退两难,可是这种情况下,此人却突然转向,屠杀了瓦拉沁部。 多尔衮不是傻子,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计划的。 可明知道多尔衮此举不寻常,林丹汗却依旧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因为多尔衮是在挑衅。如果不教训下多尔衮,其他部落的人怎么看待他林丹汗。 草原上的雄鹰,是绝对不能吃这种亏的。林丹汗当即下令敏特与瓜拉尔分两路杀向瓦拉沁部。就算杀不掉多尔衮,也要把那批军械截下来一部分。 林丹汗下令追杀,这酒导致了多尔衮身后的追兵又多了不少。如此一来,两白旗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用说那股不知来路的敌人,单说敏特和瓜拉尔的兵马,就够两白旗受的。多铎急的两眼直冒金星,再往前那可就是喀喇沁的地盘了。喀喇沁骑兵,那可是皇太极手中最锋利的刀,而汗王兀良哈也是多尔衮最忠实的走狗。 “现在怎么办?咱们现在是前有堵截,后又追兵,要不.....求求皇太极.....” 不等多铎说完,阿济格便已经怒道:“多铎,你在放什么屁?咱们私下搞军械,又私自把两白旗拉出来,已经跟皇太极撕破脸了,这个时候求他,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与你窝窝囊囊的让皇太极逼死,倒不如战场上被人杀死.....” “怎么可以这么说?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兄弟.....” “够了!”多尔衮抬起手,脸色不善的打断了两个兄弟的争执,他嘴角一抿,划过一丝阴恻恻的笑,“让兄弟们停下来,原地列阵。” “什么?”多铎和阿济格全都瞪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多尔衮语气不容置疑,阿济格和多铎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叹口气,各自去吩咐手底下了牛录摆开阵型。 在这里列阵,以两白旗的兵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可偏偏,多尔衮这样做了。 ....... 远处的瀚海草原中部,铁墨带着人撤退了一段后,便停了下来。 沙雕也没闲着,前方探马不断传回消息,当得知多尔衮停下来列阵之后,刘国能张着嘴,几乎能吞下一颗大鸭蛋。 “多尔衮疯了吧?找死也没有这样找死的啊.....” 铁墨托着下巴,并没有立刻答话,眉头越锁越深,考虑了好久,方才叹了口气。 “多尔衮此人,果然够狠够果断啊,这一次,恐怕是他赢了.....” 刘国能、周定山面露疑惑,“多尔衮赢了?” “是的”铁墨苦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仔细想想,以多尔衮现在的处境,无论怎么做,似乎都无法安全回到自己的地盘去。那支神秘的兵马,林丹汗、皇太极,哪个都想啃他一口。拖着军械,行军速度又拖延了下来,多尔衮却又贪心的很,这批军械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他打死都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所以啊,思来想去,他想要搏一把大的。” “你们之前不是都看不懂他为什么下令屠杀瓦拉沁部么?你们仔细想想,如果他不屠杀瓦拉沁部,林丹汗会派出重兵追击么?只要林丹汗派重兵追击,多尔衮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现在多尔衮让两白旗列阵迎敌,看似是找死,其实是在向多尔衮逼宫。” “多尔衮不傻,他肯定不会真的自寻死路的。所以啊,他是有预谋的,若是皇太极这个时候还耍心机,那么他就会豁出去,跟林丹汗和谈,配合着林丹汗的兵马调头进攻喀喇沁部。” “呵呵,现在皇太极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继续耍手段,假装看不见,可这样的结果是多尔衮倒戈林丹汗,那批军械也会落到林丹汗手里。第二个选择就是为了安抚多尔衮,不让多尔衮做出过激行为,派兵帮忙护着多尔衮回女真老巢。” “多尔衮,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人,必是此生之大敌啊!” 听完铁墨的话,周定山等人才晓得多尔衮这个人有多可怕。 明明是绝境,可是多尔衮置之死地,却用诡异的方式威胁了皇太极。 第175章逃出生天 第175章逃出生天 多尔衮出身高贵,可是骨子里却流着一股子狠劲儿,这一点跟铁墨非常像。 此时的多尔衮其实就是彻底跟皇太极撕破脸皮了,陈兵喀喇沁部外围,意图不言而喻。要么皇太极乖乖地放行,当做什么事情没发生过,要么,多尔衮投靠林丹汗,借机会把喀喇沁部干掉。只要喀喇沁被林丹汗吞掉,那么接下来就是旁边的科尔沁部。 多尔衮干得出这种情么?这一点谁也不敢确定,不过铁墨觉得多尔衮一定干得出来,因为多尔衮有野心,有抱负。 多尔衮不会乖乖被皇太极压制的,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会拼命的抓住不放。这批军械,便是铁墨送给多尔衮的机会,多尔衮说什么也不可能跟皇太极分享的,把军械分享给皇太极,得到的不是宽恕,结果一定是皇太极拿着这批军械收买人心,然后进一步削弱两白旗。 所以,多尔衮无法忍受这种局面的,要么鱼死网破,要么皇太极认怂。 多尔衮就像一个没穿鞋的乞丐,要跟皇太极搏命,接下来就看皇太极如何应对了。 ...... 多尔衮一反常态,列阵迎敌,不仅出乎了兀良哈的预料,同样也让敏特和瓜拉尔有些措手不及。越是不寻常,敏特越是不敢轻举妄动,大军于南面十里处休整,一边派人飞速告知林丹汗。 喀喇沁牙帐,可汗兀良哈此时盘腿坐在居左的位置,靠北居中的主位坐着一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他便是如日中天的皇太极。 只能说多尔衮赌对了,此时皇太极并不在沈阳,其人就在喀喇沁部待着。 其实两天前皇太极就已经悄悄来到了喀喇沁部,目的自然是那批军械。皇太极派人了解过,这批军械太多了,足够多尔衮武装起五十个牛录的人马。 在海西,有好多部落都是多尔衮兄弟的亲信,只不过这些部落太穷,长久以来受到打压,再加上自己有意削弱两白旗,这才导致多尔衮手中的实力一天不如一天。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皇太极一直心怀戒备,不敢有一丝放松。 阿敏那些人都觉得多尔衮年轻,成不了气候。可皇太极却有不同的看法,在女真,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他谨慎对待,那这个人一定是多尔衮。 在皇太极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从来没对外人说过,哪怕自己的妻子哲哲也是一无所知。 父汗努尔哈赤活着的时候,曾有流言,说父汗有意让多尔衮继承汗位。后来,都说一切都是无稽之谈,但皇太极知道,流言是真的。 父汗当时真的有意选多尔衮的,这个弟弟年纪轻轻,却文武全才,性情坚韧,假以时日,必是一方雄杰,大金国在他的带领下,或许能冲出辽东也未可知。可惜,父汗意外身亡,未能等到多尔衮继承大业那一天。 父汗意外亡故,或许是一件好事儿,如果父汗一直安然无恙,也许,汗王之位就跟他皇太极没关系了。 因为种种原因,皇太极一直对多尔衮很忌惮,好多次都想借机会抹掉多尔衮,却都被他应付了下来。越是如此,越是明白多尔衮有多可怕。 如果让多尔衮有了足够的军械,那他就可以轻松将海西那几个部落的人武装起来,迅速补充满两白旗的兵员。五十个牛录的两白旗,再加上多尔衮的手腕,想想都觉得可怕。 皇太极自认为多尔衮就算有了五十个牛录的兵力,也未必能在自己手中翻天,可是以后呢?谁能保证多尔衮手中一直都只有两白旗?假如有一天自己步了父汗的后尘,自己的后人谁能压制住多尔衮? 这批军械必须截下来,不仅仅是为了限制多尔衮,也是为了自己。 多尔衮缺少军械,整个大金国也缺少军械。 皇太极悄悄来到喀喇沁部,已经与兀良哈计划好了一切,可随之而来的变化,让皇太极心里发堵。 那支神秘的兵马,搞乱了所有的计划。多尔衮现在陈兵喀喇沁部附近,到底想干嘛?这一点皇太极要是还看不透,那他就不是皇太极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多尔衮过去,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任由他武装两白旗,实力膨胀。二是,彻底翻脸,不惜一切代价干掉多尔衮三兄弟。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会逼着多尔衮铤而走险,跟林丹汗合作,到时候,他皇太极依旧是什么都得不到。 算来算去,皇太极无奈的笑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多尔衮逼到了墙根下,看似两个选择,其实就只有一个选择。 既然这批军械没戏了,又何必再将多尔衮三兄弟推到林丹汗怀里呢?发生这么多事情后,只要自己不主动撕破脸,多尔衮三兄弟暂时还不敢挑战自己的权威,接下来继续暗中掰手腕罢了,至少明面上,多尔衮还是大金国的先锋大将,还可以为大金国冲锋陷阵。 良久之后,皇太极站起身朝帐外走去,“派人去接多尔衮吧,放他们过去,记住,本汗从来没来过这里.....” 皇太极越走越远,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人生头一次,生出一点挫败感。 ........ 当兀良哈带着几千兵马到来后,主动说明了来意,为了防止多尔衮想太多,还刻意让麾下兵马隔开三里地。 看着远处的兀良哈,多尔衮知道自己赌赢了。说是赌,其实也不是,皇太极胸有韬略,能屈能伸,又怎么可能办糊涂事呢?从某方面来说,多尔衮竟然有点希望自己赌输,这样意味着皇太极没那么难以对付。 长长的的队伍缓缓通过喀喇沁部的地盘,敏特和瓜拉尔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主动退了兵,至于另外那支神秘的兵马,也失去了踪迹。 多尔衮不敢再喀喇沁部的地盘多停留,虽然兀良哈动歪心思的可能性很小,但在别人地盘上待着,心里总不安宁。就这样,整整一天的时间,多尔衮才带着自己的人经过喀喇沁部,回到金国境内,一直到科尔沁部附近,才下令全军休整。 从绝境中走出来,多尔衮心中没有半分喜悦,这次虽然逃出生天,可同样也几乎跟皇太极杠上了。 以前,自己一直隐忍不发,几乎是皇太极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这次,自己狠狠地一拳,轰在了皇太极的脸上。 以后,在金国的日子会更加难过了。 还有,那支突然出现的兵马,到底是何意图? 第176章让局势变得更乱 第176章让局势变得更乱 瀚海草原中部,查马克高坡,驻扎着铁墨的三千兵马。 此时铁墨坐在帐中,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信。这封信是韩牛儿刚刚派人紧急送来的,信写于半个月前,半个月时间,能送到手里,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信中韩牛儿着重说了下最近图拉河畔的情况。自从开春以后,阿巴岱汗的兵马调动的越来越频繁,起初韩牛儿还以为阿巴岱汗是想借机围困乌尔格,逼哲布丹尊巴活佛就范。为此,哈斯勒还集结兵马,严防戒备。可是过了没多久,便发现阿巴岱汗调集来的兵马居然从图拉河畔消失了。 了解情况后,韩牛儿觉得很不对劲儿,这才赶紧写了一封信派人送来。韩牛儿认得字并不多,虽然现在也在你跟着学生学习写字,但是写的字歪七扭八,一些不会写的字,还得用圆圈表示。总之,韩牛儿的信,其他人很难模仿的了。 这封信来的太及时了,王左挂沉吟道:“将军,依属下看,那支神秘兵马很可能是阿巴岱汗的人,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搞乱东边,引起混战。在他看来,为了瀚海草原,我们肯定会跟林丹汗等部起冲突,只要我们这边打起来,他就可以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 铁墨点点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想得到是挺美的,就他那点本事,还想做渔翁。看来,这老家伙是下定决心要对我们下手了,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客气。” 铁墨心中一阵冷笑,阿巴岱汗希望自己因为瀚海草原跟其他部落掐起来,那偏就不如他愿。 “定山,一会儿你亲自走一趟,告诉奥尔格和脱不花,接下来瀚海草原东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要掺和进来,只要躲在旁边看戏就行。” 周定山愣了下神,眉头很快就锁了起来,“这.....林丹汗那些人觊觎瀚海草原已久,咱们要是不管,那不等于把肥肉送给他们了么?” 铁墨也没有否认,笑道:“对,就是要把瀚海草原东部送出去。阿巴岱那个老家伙就盼着咱们舍不得这块肥肉呢,那咱们就舍出去。好了,我主意已定,不要多言了,快去告诉奥尔格和脱不花,嘱咐好他们,这是死命令,他们可以不理解,但要是敢违令,严惩不贷。” 周定山苦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出大帐。听着远处的叹息声,王左挂面露笑容,淡淡的说道:“将军,你这道命令,怕是会让那两位不满啊。” “不满归不满,他们顶多去阿琪格那里发发牢骚,还敢做别的?” “嗯,话是如此,可是将军,我们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啊,我们要是干看着别人在咱们地盘上搞事情,许多人恐怕要有意见的。” “哈哈,知我者,王先生也”铁墨咧嘴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自然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的,阿巴岱汗不是希望瀚海草原生乱么?那我们就帮帮他,让这里变得更乱,不过到时候栽跟头的是谁,可就说不准了。” “看来将军已经有了计策啊!” “难道王先生不是这么想的么?” 铁墨和王左挂对视一眼,随后抿嘴笑了起来。 ....... 多尔衮押送这军械平安通过了喀喇沁的地盘,敏特和瓜拉尔自然要撤兵的。按说,瀚海草原东边应该风平浪静一段时间才对,可是谁也没想到,紧张的心还没放松下来,又有一支兵马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从衣着打扮看,可以判断出这支兵马就是那支突然追杀多尔衮所部的兵马。这支神秘的兵马消失一段时间后,却突然出现在瓦拉沁部的地盘上。 如今瓦拉沁部被屠戮的一片狼藉,部落还未来得及重建,这支兵马突然出现,搞得兀良哈和林丹汗的心都提留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支兵马到底想干嘛。 很快,这支神秘的兵马就给出了答案,他们突然分兵两路,一南一北,对林丹汗和兀良哈的部落进行了袭扰。由于这支神秘兵马只在外围抢掠,速度又快,当林丹汗和兀良哈派兵围剿时,他们早已经退到了瀚海草原上。 兀良哈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林丹汗可不一样。这些年林丹汗势力越来越大,在瀚海草原以东,除了女真人敢找林丹汗的麻烦,还没见过其他敢上门挑衅的。 林丹汗把敏特派了出来,临行前下了严令,无论如何要查清楚这支兵马的来历,总之,林丹汗受不了这种鸟气,别人打我一拳,我必须还两拳。 敏特派兵追赶,不过进入瀚海草原之后,便放慢了速度。敏特深知这里的形势有多复杂,所面对的敌人有很多。如今瀚海草原几乎成了铁墨的自留地,奥尔格和脱不花看得死死的,如今带兵进入瀚海草原,随时都可能面临那些人的阻截。 说来也怪,半日时间,也没见铁墨那边有什么动静,就连西边的奥尔格和脱不花也是按兵不动。没人捣乱,敏特很快就找到了那支神秘兵马的踪影。 “报,敏特大人,那支兵马向北边去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喀拉里部。” “喀拉里部?什么时候敦敦有这么大胆子了?给我查,一定要把这支兵马的身份搞清楚了”敏特并不愚笨,他直接把喀拉里部的敦敦排除掉了。喀拉里部只是一个小部落,就算给敦敦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老虎头上动土。 很快,探子就在喀拉里部找到了那支兵马,根据多方打探,又抓了几个舌头,总算确定了这批人的身份。这批人并不属于喀拉里部,而是来自北喀尔喀部,受命于阿巴岱汗。 得知真相后,林丹汗气的暴跳如雷。 林丹汗第一个反应,便是阿巴岱汗不满足于漠北,要对漠南动手了。林丹汗对阿巴岱汗可没什么好印象,双方都自诩为黄金家族直系后裔,成吉思汗的子孙,都有着一统蒙古的野心。 从某方面来说,林丹汗跟铁墨还可以谈,但是跟阿巴岱汗一点和谈的余地都没有,因为草原上只能有一个真正的汗王。 “喀拉里部,很好,居然敢包庇阿巴岱汗,多罗那,你去告诉敏特,本汗不希望漠南出现阿巴岱汗的人。” “是”亲信侍卫多罗那答应一声,迅速跑出了牙帐。 第177章入局 第177章入局 喀拉里部真的很小,甚至都不如瓦拉沁部。瓦拉沁实力弱,那是特殊的地缘关系决定的,常年遭受战乱,才凄凉无比。但是喀拉里部,着实有些让人看不懂。 喀拉里部所在的地方,不说水草肥美,但至少算得上不错,可是人丁就是不兴旺。在草原上,人口决定一切,没有人口,部落不配拥有诺大的地盘。 木兰图瓦的到来,不仅给喀尔喀部找到了南下的路,同样也给敦敦带来了机会。敦敦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一直想带着族人走出这片狭小的地方,对瀚海草原更是垂涎已久。在那里放牧牛羊,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喀拉里部太弱小了,致使敦敦只能把所有的想法埋藏在心底,但是现在,他看到了机会。 喀拉里部人丁不兴旺,想要壮大一些,唯一的办法就是吞并其他部落。依附在阿巴岱汗麾下,只要自己手腕足够多,想要做到这一点还是很有可能的。有了实力,就能在瀚海草原划下一块肥美的地方。而且,只要阿巴岱汗成功南下,还能亏待了有功之臣? 傍晚,天边流云如火,几只雄鹰在天空中盘旋不去。木兰图瓦抓着一根羊腿,大口咬下一片,豪爽的喝了口酒,看着晚霞边的雄鹰,他仰头笑道:“可汗,你看那雄鹰,是不是特别威猛?” “是啊,草原上的雄鹰,总能搏击长空。不过鹰群亦有王,阿巴岱大汗便是那鹰王,定能带领我们翱翔草原,重铸先祖荣光!” 木兰图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敦敦果然是个聪明人,承认自己有野心的同时,也不忘夸赞表忠心。 二人坐在夕阳下,面对着晚霞,相谈甚欢。只是有人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局面,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急匆匆的跑过来,沉声道:“大人,不好了,刚刚探子来报,有大批兵马正朝我们这里来了,看样子是想从南边直接攻下喀拉里部。” “嗯?”木兰图瓦不由得吃了一惊,喀拉里部毫无吸引力,没人愿意对这样的小部落动兵的。站起身,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是冲我们来的?” “应该是,根据探子回报,像是林丹汗的人。我们抓了个活口,审问之下,好像是之前有不明身份的兵马偷袭了林丹汗的地盘,林丹汗一怒之下,派人来报仇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木兰图瓦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人马最近两天老实得很,下一步计划还没想好呢。再说了,就算要做事,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找林丹汗晦气啊。肯定是被人嫁祸了,可偏偏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会信。 之前搞事情的就是他木兰图瓦的人,现在说这次是别人冒充的,林丹汗会信么?而且,林丹汗与阿巴岱汗之间的过节,更决定了双方毫无和谈的可能。林丹汗可不会管是谁偷袭了自己的地盘,总之,他不会允许阿巴岱汗的势力延伸到漠南的。 敦敦的脸色都白了,他可生怕木兰图瓦撂挑子走人。单靠喀拉里部,都不够给林丹汗塞牙缝的。 木兰图瓦看出了敦敦的担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汗,你大可以放心,既然我们已经合作,就绝对不会撒手不管。” 敦敦脸色扭曲的笑了笑,口头上说了声谢谢,不过心里却打起了鼓。木兰图瓦说得好听,到时候真对己方不利,估计还是会果断撒手走人的。 木兰图瓦没有理会敦敦的想法,他想了想,对侍卫说道:“通知所有人,给老子挡住林丹汗的兵马,另外,告诉后方的图格,立刻增援,通知大汗,这里形势复杂,需要下一步指示。” 侍卫立刻转身离去,木兰图瓦也急着去指挥兵马作战。敦敦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木兰图瓦刚才说的很明白,他需要下一步指示! 如果阿巴岱汗觉得困难太大,决定暂时放弃南下的计划,那木拉图瓦岂不是要撤兵?这一刻,敦敦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族群命运交给他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突然间,敦敦觉得自己当初答应的太仓促了,现在看来,阿巴岱汗也未必可信。 ...... 喀拉里部以南十里地,敏特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下令所部兵马扎营歇息。 敏特突然停止前进,这让木兰图瓦以逸待劳的愿望落了空。敏特不急,木兰图瓦更不急,作为外来势力,木兰图瓦可不会蠢到先挑事。 入夜之后,木兰图瓦派人去了一趟敏特的军营,结果如预料的一样,敏特对使者冷嘲热讽一番,便将人赶了出来。不过,木兰图瓦这么做,让敏特更加确认那些糟心事都是木兰图瓦的人干的。 崇祯二年六月十七,阿巴岱汗和林丹汗的兵马对峙在喀拉里部南侧,双方陈兵近万人,一场冲突不可避免。 附近许多部落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相比之下,铁墨这个瀚海草原真正的拥有者却被人忽视掉了。 巳时,顶着炎热的阳光,双方兵马终于厮杀到一块,这一战,以敏特小胜一场而告终。在吃了亏之后,木兰图瓦果断后撤了十里地,敏特手中兵马并不是太足,也没敢贸然追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图格的援兵赶到了喀拉里部。图格的兵马,本来是备用的,当时阿巴岱汗想着如果计划不顺利,图格这支大军也能接应一下木兰图瓦。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押后的兵马,却成了援兵。 这里,不得不说木兰图瓦的判断出现了巨大失误。木兰图瓦领兵打仗,自不用多说,可在大局的判断,还是差了一筹。 如果图格的援兵不来,那这场冲突依旧能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因为目前,林丹汗也没做好跟阿巴岱汗大打一场的准备,毕竟瀚海草原东部部落林立,形势过于复杂。而如今,林丹汗最大的敌人还是辽东的皇太极。只要阿巴岱汗不是铁了心要染指漠南,林丹汗不会自找麻烦的。 可是图格的到来,给众人一个错觉,那就是阿巴岱汗这次是真的要一心入主漠南了。 第178章谁来当黄雀 第178章谁来当黄雀 一直以来,林丹汗都将漠南当成了自留地,哪怕瀚海草原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他都认为是自己没做好,更是把瀚海草原的事情当成了自家事儿。漠南是我林丹汗的漠南,不管搞成什么样,还轮不到你阿巴岱汗插手。 威信受到挑战的林丹汗,哪还能压得住火气,直接点了七千兵马,亲自带兵增援敏特。 林丹汗大肆调动兵马,这种情况下,皇太极以及西边的铁墨,却都偃旗息鼓起来,就连奥尔格、脱不花以及兀良哈也全都收拢兵马,按兵不动。 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太极和铁墨一样,他们都不希望看到阿巴岱汗染指漠南。一个林丹汗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阿巴岱汗,估计要永无宁日了。 林丹汗亲自领兵抵达,双方在喀拉里部附近大打出手,这场战争波及到了周遭好几个部落,其中最严重的就是瀚海草原靠东边的部落。在铁墨的严令下,脱不花压住各部的火气,无奈的将那些受到波及的部落暂时往西边转移,一时间水草肥美的一部分草原,竟然成了无主之地。 此时林丹汗和木兰图瓦大打出手,谁也没心思顾及瀚海草原发生的事情。可林丹汗无心他顾,不代表别人不动心。靠着瀚海草原不远的喀喇沁部最先忍不住了,兀良哈早对这块地盘垂涎已久了,只是奥尔格和脱不花难以对付,再加上旁边还有更难缠的林丹汗,一直没法下手。 现在倒好,奥尔格和脱不花怕受到战乱波及,又不想得罪林丹汗,居然把这块地方的兵马全调走了,要是还不下手,那不成傻子了? 兀良哈本着试试的想法,象征性派出五百兵马涌进了瀚海草原,随后占据了东边那块最肥美的草地。让兀良哈没想到的是,奥尔格与脱不花居然依旧按兵不动,一点出兵的迹象都没有,这下兀良哈高兴坏了。你们现在不动手,那等着老子把地盘经营稳固了,你们再动手,那就没机会了。 高兴之下,兀良哈继续增兵瀚海草原,为后边的部落转移做准备。 兀良哈高兴极了,同样,铁墨也高兴坏了。自己把肥肉扔出去,本以为第一个下手的会是林丹汗,没想到头一个张嘴的竟然是兀良哈。 ..... 张北城月亮宫,王左挂与陈子龙相对而坐,珉口酒,陈子龙笑道:“这下皇太极应该要气疯了吧?他一心想躲在后边看热闹,没想到眼皮子底下最信任的狗却跑出去咬人了。” 王左挂笑了笑,淡淡的说道:“皇太极的想法并没有错,但也不能说兀良哈有错,这么一块肥肉放在眼前,难道还不让人吃?皇太极如果严令兀良哈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你说兀良哈会怎么想?所以啊,这下皇太极难办了.....” 看着手底下两位谋士聊得如此开心,铁墨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管皇太极会怎样呢,咱们继续安心看戏。” 王左挂眉头皱了皱,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将军,奥尔格和脱不花那二位已经闹了好几次了,找阿琪格公主好几趟,就是不甘心把那块地盘扔给别人。” “无妨,阿琪格暂时还能压得住局面,相信不想要多久,事情就会有结果的!” 铁墨对此很想得开,如果奥尔格和脱不花控制不了局面,那就换个能控制得了局面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己太仁慈了吧,最近脱不花的心思越来越多了。 同一时刻,在汉蒙中军营指挥处,阿琪格寒着脸,怒视着面前的两名男子。 “奥尔格、脱不花,本公主希望你们能看清楚局势,铁将军的命令,亦是本公主的命令。” 奥尔格低着头,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脱不花却挺直身子,有些蕴怒道:“公主,我等自然明白,可将军终究不是我蒙古子民,他不晓得草原对我们有多重要。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就要有三个部落离开水草肥美的家园,好多族人们都有些气不过了......” “哼,我看不是族人们不满,是你不满吧?他们有什么不满的,若不是将军一统瀚海草原,止息兵戈,那些部落还在夹缝中挣扎呢,他们能有今日,冬天不再饱受饥饿,都该感谢将军。” 阿琪格站起身,不知什么时候,右手已经按住了刀柄,眼神更是变得锐利无比。 “脱不花,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瀚海草原只能有一个主人,这个人只能是铁墨,如果你还去不掉那些危险的想法,那你就很危险了.....” “公主.....我.....”脱不花慢慢垂下了头,额头已经蒙上了一层冷汗。面对阿琪格冰冷的眼神,他竟然生出了心颤的感觉,他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出一丝不服,阿琪格就会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的弯刀。 很快,阿琪格让脱不花离开,却把奥尔格留了下来。 对奥尔格,阿琪格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奥尔格,这次又是脱不花鼓动你过来的吧?” “是.....末将觉得脱不花说的有道理,就跟着来了.....” “道理?哼,他是别有用心。奥尔格,你真觉得本公主会置子民于不顾么?亦或者,你真的以为将军和我会这样舍掉那片肥美的草原?” “将军这样做,自然是有目的的,放心,瀚海草原丢不了,那里的牧场和河流最后还会回到我们手里。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来找我谈,找将军也可以,切莫再受脱不花挑唆了!” 奥尔格后退一步,脸上显出愧疚之色,他单手抚胸,诚恳道:“公主,对不起,是奥尔格错了。” “嗯,你不用担心,将军从没怀疑过你。不过,你回去以后看好脱不花。” “是!” ....... 沈阳宫殿,皇太极握着毛笔的手轻轻颤抖着,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此时的大汗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皇太极确实怒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 兀良哈这个蠢货,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这个人还是没忍住,一头扎进了这场漩涡里。 第179章皇太极的难处 第179章皇太极的难处 皇太极很想骂兀良哈一顿,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想办法让兀良哈从中出身,免得越陷越深。 仅仅只是一个喀喇沁部,并不扎眼,关键是喀喇沁一旦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周遭各部都要被卷进去。喀喇沁作为女真人最忠实的盟友,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以前为了征战林丹汗,喀喇沁人可是立下过不少功劳的。一味地指责兀良哈,只会让喀喇沁人寒心。 从兀良哈的角度出发,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喀喇沁人也没必要从大局出发,考虑女真人的利益。瀚海草原,那可是一块大大的肥肉,谁都想冲上去咬一口,只不过兀良哈成了第一个吃到肉的人。 “兀良哈啊兀良哈,你可真能给本汗惹麻烦啊!” 思虑良久,皇太极还是将代善以及阿敏找到了宫里,今日,四大贝勒算是聚齐了。后金国眼下最有权势的几个人,就差一个多尔衮了。 莽古尔泰最是暴躁,还未商议,他便冷声怒道:“兀良哈就是没有脑子,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倒好,转过头招呼都不打,就领着人冲了过去。我看啊,咱们不用管他,这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吧。” 阿敏眉头皱了皱,瞪了莽古尔泰一眼,“胡闹,若是不管,等林丹汗腾出手来,转手调集兵马,就能把兀良哈堵在瀚海草原上,那时若西边的奥尔格和脱不花再杀过来,兀良哈还有活络在?” 呵斥莽古尔泰一番,阿敏声音缓和一些,继续道:“大汗,这次虽然是兀良哈有错在先,但也情有可原,那么一块肥肉放到他嘴边上,若是不让他吃,也着实说不过去。眼下其他人可都看着呢,若是任由兀良哈吃个闷亏,恐怕科尔沁等部就要跟咱们疏远了。” “嗯,救自然是要救的,可是该怎么救?” 皇太极说着话,看向阿敏等人,虽是在问怎么救,但实际上是在问派谁去。以前,肯定第一个想到多尔衮的两白旗,让多尔衮做先锋,不做他想。可是现在,刚刚闹出那么大矛盾,皇太极还真不敢让多尔衮去,万一多尔衮暗中使手段,把兀良哈坑一顿,那他皇太极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到了此时,代善等人谁都不接话了。 自努尔哈赤亡故之后,后金便是四大贝勒的天下,多尔衮也是最近才成长起来的。四大贝勒看似铁板一块,可实际上也是各怀心机。当初共扶皇太极上台,原因错综复杂,互相妥协之后,才认可了皇太极当政。 自皇太极上台之后,看上去一直针对限制多尔衮,实际上对阿敏等人也没有放松过戒备。代善、阿敏、莽古尔泰,每个人手里都至少握着二十个牛录,尤其是代善,手握两红旗五十多个牛录,又与阿敏交好,真正的实力犹在两黄旗之上。 皇太极贵为后金可汗,可手中真正可以依靠的兵马还比不过代善,这个可汗当的能安心么?所以,一直以来,皇太极都想分化兵权,将两红旗的兵马收回来一部分,只是一直没机会罢了。碍于四大贝勒共议朝政,又不能像对付多尔衮的两白旗那样对付代善等人,所以收兵权的事一直困扰着皇太极。 这次出了兀良哈的事情,只是试探性的问了问,就碰了个软钉子。 阿敏与莽古尔泰都用眼角看着代善,显然都在等代善的态度。代善佯装思虑,过了一会儿才沉吟道:“此事兹事体大,需要选一忠勇锐气之人才行,还得慎重考虑一番才行。” 代善这么说,相当于委婉的告诉皇太极,救兀良哈没问题,但是两红旗是不会去的。 皇太极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涌起一股怒气。你们谁都不出兵,那找你们来有什么用? 让多尔衮去?现在的多尔衮正想着如何增加实力呢,又岂会真心办事? 正在皇太极有点下不来台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名英武不凡的年轻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对屋中几人见过礼,朗声道:“父汗,让孩儿去吧!” “你去?”皇太极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豪格长相英武,面容刚毅,颇有几分皇太极的样子,可是皇太极还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豪格手中。 说来也怪,豪格虽然是皇太极的儿子,多尔衮的侄子,可实际年龄比多尔衮还要大三岁。虽然年龄大,可豪格经历的事情,已经独自领兵的经验都离着多尔衮差远了。 出现如此诡异的局面,很多原因也出在皇太极身上。皇太极一直想着借他人之手抹掉多尔衮,所以一直派多尔衮去最危险的地方,打最残酷的仗,结果没能抹掉多尔衮,却让这个年轻人迅速成长起来。相比之下,长子豪格就差了许多。 豪格也是有脾气的人,一直以来,他都不服多尔衮,别人都说多尔衮是白山黑水间最凶狠的狼。凭什么?他豪格也不比多尔衮差。 心中憋着一口气,恰巧在门外听到这番话,豪格便闯进来主动请缨了。 皇太极着实有些舍不得让豪格去,但是豪格还在坚持,语气坚定地说道:“父汗,孩儿只需要带正蓝旗十五个牛录,保证把兀良哈带回来。” “豪格,此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出岔子,对我大金国可是沉重的打击,你担得起?” 豪格双手握拳,挺了挺胸膛,“孩儿愿立军令状,若完不成任务,愿军法处置。” 代善与阿敏三人都没说话,只是笑而不语的看着皇太极,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人选有了,你皇太极舍不舍得呢? 到了这个时候,皇太极着实有点骑虎难下了,心里也在埋怨着豪格来的时机不对。正蓝旗可是好不容易从阿敏手中分过来的,现在让豪格带着正蓝旗去险地,不值啊。 代善三人在看着,豪格又看不懂眼色,一味坚持,皇太极只好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等代善等人离开后,皇太极脸色一变,绕过桌子,照着豪格的脸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豪格整个人有点懵,可依旧笔直的站着,眼中满是执拗之色。 第180章绝望的喀拉里人 第180章绝望的喀拉里人 豪格一声不吭,可越是如此,皇太极的心越是不忍。 良久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疼么?” “回父汗,不疼!” “哎,你呀,就是性子太拗,你知不知道,如果此次不利,正蓝旗十几个牛录损失过大的话,得利的一定是阿敏。” “知道,可是父汗,孩儿不是巢穴里的雏鸟了,孩儿已经有了飞翔的能力。而且,孩儿有信心能完成任务”豪格咬着牙关,想了想,还是说道:“父汗,孩儿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大金国能打仗的,不知有十四叔。” 皇太极拍拍豪格的肩膀,眼中多了几分欣慰之色,“既如此,那你就去吧,不过谨记一点,若是兀良哈陷得太深,便舍了他,直接去喀喇沁部坐镇,总之,你不要再被搅进去。还有,防着多尔衮,他现在已经露出獠牙,随时都会吃掉一块肉。” “父汗放心,孩儿明白,兀良哈可以不保,但是喀喇沁部必须稳稳地握在咱们手中!” “去吧!” 看着豪格的背影,皇太极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 瀚海草原东部,紧邻着喀拉里部的地方,此时已经不再平静,无数喀喇沁人涌入这里,开始组建部落。看样子,兀良哈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安家了。 不过这个时候,林丹汗已经留意到这里的情况了。林丹汗的心情可想而知,自己在前边打的热火朝天,结果兀良哈跑到后边捡漏,任谁心里都痛快不起来。 自从得知兀良哈在瀚海草原东部刮地盘后,敏特那张脸就阴沉了下来,“大汗,咱们调头吧,必须好好教训下兀良哈才行。” 林丹汗又何尝不想教训下兀良哈,不过他比敏特更懂得隐忍。撕下一块羊肉,挥手扔给敏特,随后笑道:“先由着兀良哈折腾,等我们把阿巴岱的狗撵走,再收拾他也不迟。” 敏特点点头,不过他皱着眉头,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但是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 三天后,瓜拉尔在后方又调集了六千大军,开始增援林丹汗。如今这场冲突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瓜拉尔的援军,立刻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平衡。 木兰图瓦与图格一直在催促援兵,但隔着大漠,来去一个月,等阿巴岱汗把援兵派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得知瓜拉尔抵达后,木兰图瓦果断下令收缩兵力,谨守不出。 图格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可作为副将,他不敢说出来。此时帐中只有他们二人,敦敦也被隔离在外。木兰图瓦盘腿坐在软垫上,微闭着双目,久久之后,悠悠说道:“或许,到了该放弃喀拉里的时候了。” “是啊,喀拉里无险可守,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图格心中一喜,慢慢抬起了头,甚至有些急切的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该撤回漠北?” 木兰图瓦嘴角一抿,神秘的笑道:“不,我们放弃喀拉里部,不代表要撤回漠北,林丹汗在漠南虽然实力强横,可要吞下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我们手中还有上万勇士。” 看到木兰图瓦眼中精芒四射,图格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撤,我们还能干吗?” “图格,你忘了么?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大汗让我们搞乱漠南,为大汗入主漠南做准备。” 说罢,木兰图瓦抬手按住了桌面,“你似乎忘了,瀚海草原真正的主人是谁了。漠南不仅有林丹汗,还有张北的汉人,奈曼部的阿琪格,还有西边的土默特部。现在林丹汗和兀良哈已经搅进来了,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如果我们再把土默特部拉进这场乱局,岂不是美事一桩?” “把土默特部拉进来?”图格双手发颤,这一刻,他觉得木兰图瓦有点疯,还有点想当然。不过,他不敢说出来。 “这.....图瓦大人,土默特部实力并不弱,我们身在漠南,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一点都不冒险”木兰图瓦摇摇头,言辞认真道,“土默特部虽然实力强大,但是阿斯坦威望不足,导致土默特部四分五裂,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其实有些话木兰图瓦并没有说,事实上从一开始,阿巴岱汗就没打算从东边打通南下的路,真正的方向是在西边土默特部那边。若是能趁着土默特部内斗,同时转移走众人的注意力,一举南下拿下归化城,那入主漠南的把握就大多了。 但同样,想拿下归化城,阻力是非常大的,瀚海草原上的人时时刻刻在防着北边的人呢。所以,阿巴岱汗才费尽心机,在东边搞这么多事情。计划也相当的顺利,眼下林丹汗以及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过来,西边的土默特部更是毫无防备。 至少,木兰图瓦觉得对土默特部下手的机会到了。 ...... 次日,太阳还未升起,木兰图瓦便带着所部兵马离开了喀拉里部。 敦敦凝望着那些人的背影,身后是几百名喀拉里部老少。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敦敦的脸上更是爬满了忧伤与不甘。 漠北的蛮子,果然是不可信啊。如果稍微有点实力,敦敦一定会领着族中老少跟木兰图瓦拼命的,可惜,喀拉里部太弱小了,弱小到连报复的勇气都不敢有。 喀尔喀部的人走了,喀拉里部的命运又将去往何处? 盛怒之下的林丹汗,一定会拿喀拉里部泄愤吧! 敦敦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狠狠地报复一下阿巴岱的,都是他,把喀拉里部推上了绝路。 木兰图瓦带着人离开后不久,敦敦也带着族人踏上了西逃之路。向西迁徙,意味着要寄人篱下,可是得罪了林丹汗,又有谁敢接纳喀拉里族人呢? 怀着绝望的心情,喀拉里族人踏上漫长的迁徙之路,他们不知道前路是死亡还是希望,总之,迁徙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喀拉里部是幸运的,由于林丹汗忙着调头对付在后方占便宜的兀良哈,也就没有派兵追杀喀拉里部,否则,只需一支骑兵咬上来,喀拉里部八成就会覆灭在这条迁徙之路上。 第181章联姻叶赫部 第181章联姻叶赫部 一连两天,敦敦终于体验到无家可归是什么感觉了。 漫长的迁徙之路,碰到的部落无不将他们拒之千里之外。在草原上,又有几个部落敢得罪林丹汗?成群的牛羊,无数的子民,找不到栖息之地,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绕着瀚海草原走了一大半,敦敦已经有些绝望了。 这个时候,身边的智者布多利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去瀚海草原安家。如今草原上,不怕林丹汗,并能与之抗衡的,除了喀尔喀部,就剩下瀚海草原上的阿琪格了。可谁都知道,这片草原真正的主人是那个汉人,张北城里的王。 喀拉里部之前暗中勾结喀尔喀部,搅得瀚海草原一片狼藉,这种情况下,铁墨能接受喀拉里部的投靠么? 喀拉里部实在太弱小了,几乎拿不出任何能打动铁墨的东西。敦敦默然无语,踌躇了许久之后,他才决定去一趟张北城。敦敦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放眼四周,能够接纳喀拉里部的,似乎也只有张北城了。敦敦告别布多利,怀着沉重的心情打马而去,此去他抱着一颗死的心。 敦敦怀着必死之心前去张北城,而此刻瀚海草原东部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林丹汗自然不容许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占便宜的,水草肥美的瀚海草原,应该是属于他林丹汗的。兀良哈同样也不甘示弱,好不容易吞到嘴里的东西,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双方摩拳擦掌,经过两天的交涉,终于开始刀枪相向。林丹汗早已暗中谋划,敏特、瓜拉尔从两个方向夹击,多罗那则率领一支精兵直扑兀良哈的老巢喀喇沁部牙帐。这下,兀良哈兵力不足的缺点立刻暴露无遗。 为了把瀚海草原啃下来,兀良哈调集了大量的兵力西进,相比之下,喀喇沁本部就空虚了许多。林丹汗不动则已,一动便掐住了兀良哈的七寸。如果喀喇沁本部遇袭,那在外边占再多地盘又有什么用? 兀良哈有意弃守瀚海草原东部,带兵回喀喇沁,可是林丹汗的兵马横在必经之路上。敏特和瓜拉尔相互配合,不断纠缠,搞得兀良哈头大如斗,行军速度犹如蜗牛一般。 ..... 海西,叶赫部。曾经被誉为女真最野蛮的部落,这里靠着白山黑水,穷困潦倒,部族子弟嗜血好杀,哪怕在女真内部,都有点被人疏远。 恰恰,因为叶赫部野蛮嗜血,反而成了最好的兵源所在。很久以前,努尔哈赤便有意征调叶赫部子弟为自己作战,但叶赫部桀骜不驯,不加理睬,为此努尔哈赤大发雷霆,调兵整套过此地。奈何白山黑水地形复杂,尤其是松花江畔,密林丛丛,在遭受不小损失后,努尔哈赤无奈退兵。 努尔哈赤亡故后,代善、阿敏等人也都有将叶赫部拉拢到自己麾下的想法,皇太极继任大汗之后,也曾派使臣去叶赫部谈过话,希望能感化这批山中野人。 可惜,叶赫部需要物资军械还有粮食补给。这下皇太极就有些做难了,粮食补给,还能弄到一些,军械就没法弄了。 这些年虽然与晋商暗中贸易,弄到不少军械,可那些兵器军械都不够分的,怎么可能拿出来收买叶赫部? 而皇太极的犹豫不决,给了多尔衮机会。多尔衮敢冒天大的风险,跟铁墨展开军械贸易,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收服叶赫部。 叶赫部能征善战,在女真内部战斗力首屈一指,若能收服叶赫部,便能立刻得到大量即战力,补充满两白旗。而且,收服叶赫部,就等于收服了整个海西女真,手握海西女真,自己就算有了足够的资本。 多尔衮比皇太极更果决,更有魄力,军械物资直接送到叶赫部,并且还亲自来到了叶赫部。 就这样,皇太极作为叶赫部外孙,没能收服叶赫部,却让多尔衮有了更多的机会。为了得到叶赫部的信任,多尔衮决定迎娶叶赫部女子叶赫那拉氏·彭多。彭多乃是叶赫部族长金台石的亲侄女,有了这层姻亲关系,收服叶赫部变得更加顺利了。 多尔衮联盟叶赫部,可谓是诚意十足,相比之下,皇太极就差了许多。 其实,叶赫部并非真正的野蛮不服教化,只是因为以前的种种仇恨,放不下架子罢了。如果皇太极有足够的诚意,金台石首选效忠对象依旧是皇太极。可惜,皇太极上任之后,真正上心的却是科尔沁和喀喇沁这些蒙古人,为了得到蒙古人的信任,甚至连娶科尔沁部两名女子。 可是对叶赫部,只是一纸调令加上一名使者,这让金台石觉得受到了侮辱。 联盟成功,多尔衮与金台石在绥芬河畔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而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豪格的使者也来到了绥芬河。 豪格领正蓝旗十几个牛录出征,走到半路,便发现自己面临的情况有多严峻。林丹汗重兵集结于瀚海草原东部,以豪格的兵力,想要打败林丹汗,无异于痴心妄想。 无奈之下,豪格想到了调兵,碍于脸面,再加上在阿敏等人面前立了军令状,他自然没法直接向皇太极讨援兵的,思来想去,想到了海西的乌拉部。豪格与乌拉部勇士纳多勇是好朋友,希望纳多勇能说服海西女真,抽出一些人帮忙。 可惜,豪格来晚了,如今整个海西女真已经成了多尔衮的地界,出不出兵也不再是纳多勇说了算。 篝火燃烧着,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火光映着多尔衮那张少年老成的脸。金台石坐在旁边,手中端着一杯酒,慢条斯理的喝着。 “豪格想要我们帮忙,你怎么想?” 金台石出声发问,多尔衮这才抬头道:“看来豪格是真被逼的没办法了,否则以他的脾性,不会主动找人帮忙的。” 多尔衮咪起双眼,嘴角掠起一丝弧度,“这次就帮帮他吧,不过,总不能白帮忙啊,听说喀喇沁可是好地方呢......” 金台石顿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嘘!” 多尔衮食指放在嘴边,笑容越来越盛。 ........ 张北,敦敦牵着马缰,看着刚刚翻新过的城门,心情五味杂陈。 走进这座城池,或许,自己的脑袋很快就会落在地上。 第182章铁将军御女计 第182章铁将军御女计 张北月亮宫,看似闲暇的铁墨,其实日子并不好过。 努努躲在长廊底下,抓着萌萌身上的软毛,挠来挠去。房间里,海兰珠表情平淡的目视着阿琪格。无论阿琪格说什么话,都无法让她生气。 铁墨可不会蠢到插手两个女人间的战争,躲在书房内与常闵月聊着云府的事情。常闵月的表情很好看,自从进屋后,就一直寒着脸。 晋商很有钱,铁将军也很能搜刮钱财物资,按说常闵月这个财政大管家手中不该缺钱的。可事实上,常闵月面临的财务压力太大了,土城、崇礼、兴和三城刚刚走向正轨,一时半会还提供不了赋税,大小事务全靠手里的家当撑着呢。可偏偏,碰上铁墨这个能花钱的主。 “姓铁的,你是不是该约束下火器工坊?孙老、赵老要资金,也就算了,那个洋女人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个月,单改良火枪,她就截下来二十万两白银,改良火枪呢,还是吃银子呢?” 铁墨拿着毛笔,貌似在练字,听了常闵月的话,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墨汁也滴在了桌面上。袖子一边擦桌面,一边惊道:“花了这么多钱?” 看到铁墨这个反应,常闵月脸色一片阴郁,气的柳眉倒竖,“你......你连这点事都不知道?本小姐之前让人送了许多公文,你是不是看都没看?” 铁墨尴尬的甩了甩袖子,很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不是你盯着么,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平时事情那么多,哪有心思看那么多没用的公文......” 一时间常闵月被气的哭笑不得,不无讥讽的剜了一眼,“本小姐是该谢谢铁将军信任呢?还是该怪你太懒呢?” “信任,肯定是信任啊,咱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需要那些虚的了吧?” “是嘛?敢问将军,那咱们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铁墨吞吞口水,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看房门,很快,脸上的神情就更尴尬了。 常闵月恨不得拖下绣鞋呼对方脸上,铁墨领兵打仗,不用多说,平时做事,更是魄力十足,可是一回到后宅,就一点主见都没有了。常闵月真正生气的便是这个,她的心思,整个晋北都知道,姓铁的也一清二楚,可是他就不敢给个确定的答案,全因为忌惮外屋那俩女人。 哼,那俩女人不好惹,我常闵月也不是好惹的。 “哼.....铁将军,你好自为之吧!” 常闵月站起身,转身时将袖子里的小账册扔到了桌子上,不等铁墨发问,她已经出了屋。 嗯?常闵月是什么意思?生气归生气,怎么还把账本扔下了? ..... 外屋,见常闵月已经离开,阿琪格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铁憨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让那个女人管后衙的账务,经过我允许了么?” “额?阿琪格,你不是说不喜欢管账务么?努努又小,让她暂管,有什么问题么?你总不能让我找个外人当家吧?” “哼,我是不喜欢管,但是她也不行。”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铁墨咧着嘴,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娘滴,跟女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看着昂首挺胸,一副老娘天下无敌的阿琪格,铁墨抿抿嘴,绕过桌子,一把将阿琪格搂在怀里。阿琪格当场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张大嘴印了上来,随后小嘴就被堵住了,刹那间,浑身仿佛触电一般,脑袋更是空白一片。 铁墨吻着阿琪格的小嘴,好一会儿才放开。 此事阿琪格睁着美目,小脸红红的,表情有点懵懵的。 哼,铁某人讲道理讲不过,还亲不过你? 外屋门口,海兰珠看着屋中二人吻得昏天暗地,心里多少有点吃味。铁墨心想不能厚此薄彼,海兰珠张嘴想说些什么,便被吻住了嘴。这下弄的阿琪格很郁闷,站在后边不断踹铁墨的腿弯。 吻了一会儿,海兰珠红着脸颊推开了铁墨,有些羞恼的翻了翻美目,“大白天的胡闹,有正事儿呢,刚刚周将军送来消息,说喀拉里的敦敦在外求见。” “敦敦?他怎么来了?” 海兰珠推了铁墨一把,催促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不过,依我看,八成不是坏事儿。” ...... 张北云府衙门,如今陈子龙已经不是小小的知县了,由于铁墨执掌云府四城,他的位子也水涨船高,成了第一任云府知府。 敦敦到来,陈子龙和王左挂商议过后,并没有让敦敦直接进来,而是让他在外边等着。 陈子龙和王左挂对敦敦没多少好印象,对敦敦的来意,多少能猜到一些。估计是敦敦被逼的无路可走,跑这里找活路来了。 铁墨很快来到衙门里,陈子龙有些生气的劝道:“依属下看,敦敦不见也罢。喀拉里只是一个小部落,接纳过来,也只是添一些吃饭的嘴,用处并不大。” 王左挂却有不同看法,他思虑一会儿,沉声道:“留下喀拉里部,倒不是不行。草原上像喀拉里部一样的小部落还有很多,平日里都是被人欺凌。他们看似弱小,如果全部整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我们若能不计前嫌,善待喀拉里部,相信其他小部落也会心向我们的,这对咱们将来统一漠南大有裨益。” “嗯”铁墨点点头,笑道,“王先生的意思是千金买马骨?” “将军正解,属下正是此意!” “好,那就让敦敦进来吧!” 敦敦组织了许多说辞,可是进来后,才发现自己白做准备了。自己所求竟然如此顺利,铁将军不仅没有提以前的事情,还很大度的将瀚海草原南边的一块草场分给了喀拉里部。 经历过被人当狗一样挡在门外的过往后,敦敦心中无比感动,直接匍匐在地痛哭出声。 “小民叩谢将军大恩,替我族上万族人感谢你的宽容大度!” 过了好久,敦敦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落座之后,他抚着额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将军,小汗差点忘记一件大事儿!” 第183章2王子博果尔 第183章二王子博果尔 王左挂与陈子龙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心中对敦敦也高看了几分。这个敦敦看上去老实,心里花花肠子不少啊。 什么差点忘记?明显就是说辞。要是张北方面不收留喀拉里部,估计他就要把所谓的大事儿永远忘记,甚至带进棺材里去了。 虽然看破了敦敦那点小心思,不过铁墨并没有点破,笑着问道:“哦,不知是什么大事儿?” 敦敦赶紧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叙述道:“小汗与木兰图瓦接触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一个秘密,据木兰图瓦所说,阿巴岱汗似乎暗藏阴谋,喀尔喀部虽有南下之心,但东边并不是他们真正想打通的路,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土默特部。” 渐渐地,铁墨等人脸上的神情再不复之前那般轻松,尤其是王左挂,脸色已经泛起一丝白色。 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虽说土默特部如今陷入内斗之中,可作为蒙古实力强横的一个部落,依旧不容小觑的。哪怕是内乱,铁墨也没把握能收拾掉土默特部。土默特部的大汗阿斯坦虽说能力不怎么样,可是阿斯坦的大儿子阿巴特却不容小觑。 阿巴特十三岁随军出征,用了四年时间,便已经在一些部落拥有不小的名号,如今,成年的阿巴特开始整合土默特各部,手中的实力一步步见涨。 对土默特部下手,必将引起阿斯坦父子的反击,说不好还会让土默特各部放弃成见,联合在一起。说到底,土默特部实力太强横了,巅峰时候的土默特部能与察哈尔八部对抗,其实力可想而知。虽说现在内乱不止,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铁墨就算再有信心,也不敢说能把土默特部吞下来。 阿巴岱汗的主要势力都在漠北,他凭什么敢对土默特部动心思? 送走了敦敦之后,铁墨与王左挂等人商量起土默特部的事情。铁墨并不觉得敦敦在撒谎,敦敦说这种谎言,对喀拉里部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久之后,阿琪格便急匆匆赶到衙门后堂,一进屋,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什么事儿,这么急着让本公主过来。” “当然是有要事,土默特部那边有什么动静么?”铁墨问完,将敦敦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阿琪格的神情严肃了许多,她想了想,轻轻摇摇头,“我们一直在留意土默特部那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归宁方向依旧有些乱。哦,对了,半个月前,西默川部又反了,阿巴特带兵去平叛了。不过这种事儿太正常了,眼下土默特部各部轮流造反,也没什么稀奇的。” 铁墨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阿琪格的看法。土默特部内斗不止,要是什么时候半个月内没人造反,那才叫稀奇呢。 王左挂沉着眉头,一直没有说话,一直等铁墨问起,他才说道:“将军,属下觉得还是多小心点为妙,据属下了解,西默川部的实力在土默特部内部算不上强大,按说阿巴特带兵平叛,几天时间应该够用了吧?为何现在还没回归宁?” “嗯,你的意思是说,西默川部谋反并不简单?”铁墨想了想,不禁皱起眉头,“阿琪格,速速派人去查,一定要把西默川的情况摸清楚。” ....... 归宁,这座耸立于蒙古草原上的城池,俨然成了草原上的一道风景。 百年前,阿勒坦汗开始耗费巨资修建城池,开发土默川。历经几代人,这才有了今天的归宁城。归宁(后世呼和浩特)的兴盛,远比乌尔格要早,眼下乌尔格与归宁想比,差的太远了。 如今归宁流落到阿斯坦汗手中,可惜,土默特已经不复鼎盛时期,这座城池也变成了各部争相抢夺的宝贝。不知为何,阿斯坦今天觉得心情沉闷,于是不到中午,便坐在房间里喝起了闷酒。 耳畔响起轻促的脚步声,阿斯坦抬起头,刚想发怒,看到来人后,却笑了笑,“博果尔,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父汗,孩儿这么早过来,是有点事情想跟你请教一下!”博果尔相貌英俊,身材魁梧,说话间有一种自信流露出来。 博果尔虽出身不怎么样,排行老三,但因为英武不凡,却很受阿斯坦的喜欢。从旁边拿起一只酒杯,放到了对面,阿斯坦笑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喝一些。” “好的”博果尔跪坐在软垫上,与阿斯坦对饮几杯,虽然喝的畅快,只是眉头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当年阿勒坦汗仿照大明朝修建了城池房屋,可是内部陈设却依旧延续了蒙古人的风格,只不过是蒙古包换成了房子罢了。 随手撕下一块烤肉,刚刚吃了一口,阿斯坦才留意到博果尔的脸色不太对,“哦,倒是忘了,你刚才想说什么事儿来着?” 博果尔要紧牙,神色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便放下酒杯,直视着阿斯坦,认真道:“父汗,孩儿听说,你有意在两个月后的族中大典上,宣布命令,让大哥继承汗位!” 阿斯坦的神色瞬间寒了下来,手中的烤肉放在桌上,深深的看着博果尔,“谁跟你说的?” “谁说的还重要么?孩儿只是想问问,这件事儿是不是真的!” 阿斯坦叹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确有其事,这些年,阿巴特东征西讨,我部安稳了不少,或许,阿巴特做得比我更好。我老了,只是想歇歇了。” 听到阿斯坦亲口承认,博果尔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一直抱着希望的某样东西,就这样落到了别人手中。这时,他再不复之前那般冷静,眉毛挑了起来,“父汗,你不能这样,大哥虽然能征善战,但未必是做大汗的最佳人选,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等?” 看到博果尔如此失态,阿斯塔微张着嘴。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三儿子,同样,也略有些失望,“哎,博果尔,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第一个不满的会是扎哈,可没想到,反应最强烈会是你。” “这些年,难道父汗对你不好么?” 第184章毒计与孝子 第184章毒计与孝子 博果尔双手慢慢攥起,声音有些颤抖,“父汗对孩儿当然很好,可你既然给了孩儿希望,为什么又要一下子把希望毁掉?孩儿自小努力,从未让你失望过,孩儿哪方面比阿巴特差,可父汗你为什么选他?” “你......”阿斯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父汗从未想过,对你好,竟让你多了这么多不该有的想法.....” “你不是问父汗为什么选阿巴特么?不为别的,就因为阿巴特更勤恳,更厚重,我相信,他能结束我土默特部几十年的内乱之局......” 博果尔慢慢站起身,不知何时,右手放到了背后,他的头慢慢垂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父汗,真的没法改变了么?” 阿斯坦心中的火气也起来了,他站起身,目视着博果尔,怒道:“自不会更改。” “可是.....父汗......孩儿也想要那个位子,所以,你别怪孩儿!”话音未落,博果尔右手从腰后边抽出来,一道寒芒朝着近在咫尺的阿斯坦划过去。看着锋利的寒芒掠过,阿斯塔瞪大了眼睛,随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寒芒掠过,鲜血瞬间从脖颈处渗出,阿斯坦慢慢倒了下去,只能发出低微的咳咳声,很快,声明散去,唯有一缕胡须在风中无力地摇摆。 博果尔没有任何的慌乱,看着眼前的尸体,他没有一丝愧疚,就像是在观察一个陌生人。将匕首扔到尸体上,随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工夫,也许是一炷香时间。总之,博果尔觉得很久很久,不过等待是值得的,当那间屋子里响起嘶喊声时,他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来人啊.....可汗被杀了......” 一声呼号,传遍了整座归宁城。其实事情很好查,那把匕首许多人都认识,匕首一直是二王子扎哈佩戴,如今匕首遗落在现场,凶手不言而喻。 博果尔适时地出现,开始号召各部统领讨伐扎哈。扎哈因为觊觎汗王之位,再加上跟阿斯坦的关系不太好,这下子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此时,扎哈说什么也没人会信,为了自保,只能借助亲信,强行打开了归宁南门,逃出了归宁城。出城之后,扎哈直接来到南默川部,自立为汗。 扎哈自立,博果尔自然不会居后,以及成人的身份成为新一代土默特部可汗,称为博彦汗。也就两天之后,博果尔便率兵讨伐扎哈。 由于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扎哈杀了阿斯坦,对这种弑父之人,南默川部内部也有不少人反对,扎哈的下场可想而知。扎哈组织起兵马,最终却是一战而败,好在亲卫们护着,将重伤的扎哈从战场上救走。 归宁城发生这么大变故,远在西默川部的阿巴特却无法赶回。阿巴特很早就觉得西默川部有问题了,西默川部的实力是四部实力最弱的,可是这次交锋,西默川部居然打到现在也没见疲态。 恰恰,这个时候归宁城传来噩耗。阿巴特第一个反应就是迅速撤兵,收拾归宁城乱局,可是西默川部残余势力立刻像鬣狗一样扑上来撕咬,搞得阿巴特想撤都撤不下去。 历经五天时间,当阿巴特带着所部兵马回到归宁城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博果尔以新任可汗的名义,封阿巴特为北默川部之主,征讨西默川部的事情则交给了亲信乌桑。 阿斯坦被杀,扎哈造反失败,不知所踪。阿巴特心情沉闷,伤心过度,稀里糊涂的也就接受了这份任命。 ....... 瀚海草原,莫纳斯牙帐。 今天一个陌生人来到了这里,只是这个人已经奄奄一息。看着重伤不能起身的扎哈,奥尔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扎哈也算是土默特部的勇士了,此时竟然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奥尔格.....父汗不是我杀的......我想当大汗.....可我不会杀父汗的.....不会的.....” 扎哈剧烈的咳嗽起来,眼中泪水夹杂着一丝血红。他好不甘心,可自知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一定是博果尔......一定是他......” 奥尔格蹲下身,苦笑道:“就算是博果尔,又有什么意义?你快死了......” “是啊,快死了,可.....我知道.....你们一直有意我部......”扎哈右手剧烈颤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这是我的信物,执此物,南默川部有一半人会听命的......去吧,去吧,杀了博果尔......只要土默特部不是他的......哈哈.....哈哈......” 扎哈笑着,可是泪水早已铺满脸颊,最后双手无力的垂下。他的嘴依旧张着,空洞的嘴巴里似乎还在传出那渗人的笑声。 ....... 张北,铁墨、王左挂、奥尔格,甚至脱不花也赶来了。归宁城发生的事情太快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当铁墨想做出反应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现在很多事情已经可以推测出来了,阿巴特征讨西默川部,久久未归,一定是喀尔喀部暗中下绊子。而博果尔在归宁城唱了一场戏,不仅除掉了阿斯坦,还将扎哈逼上了绝路。最重要的是,扎哈一死,南默川部暂时无主,平定的难度就小了许多。至于北默川部,无论结果如何,博果尔都不吃亏。 最好是北默川部与阿巴特拼个两败俱伤,这样,博果尔就又去了两个敌人。 如果让博果尔这样下去,一统土默特部绝不是空想,而这些并不是铁墨想看到的,一个内乱不止的土默特部,才没有威胁。 王左挂低垂着身子,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动手了。博果尔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肯定是阿巴岱汗在后边帮忙。阿巴岱做这么多事儿,绝对不是为了成全博果尔,搞不好博果尔最后为他人做嫁衣。” “现在土默特部唯一有实力左右局面的就只剩下阿巴特了,但是他现在要征讨北默川部,若是这个时候,阿巴岱的兵马与北默川部南北夹击,阿巴特就凶多吉少了。” 阿巴岱的兵马在那里呢?此时只要不是傻子,都想到了木兰图瓦,这支消失了好几天的兵马,恐怕早就准备着配合阿巴岱汗打通南下之路了。 第185章常小姐的手令 第185章常小姐的手令 铁墨握紧拳头,冷冷的笑道:“阿巴岱,这老东西想得挺好的,要是让他到了漠南,还能有我们安稳日子?奥尔格、脱不花,你们立刻会莫斯那,出兵南默川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南默川部啃下来。” “是,我们这就去!”奥尔格和脱不花不敢怠慢,赶紧领命而去。奥尔格心中也有些庆幸,搞不好扎哈留下的那块信物能有大用呢,要是一点倚仗都没有,想要啃下南默川部,难度是相当大的。 “周定山、刘国能,你二人率三千兵马连同骑兵,直插北默川部东边,只要看到木兰图瓦的踪影,先把他们拦住。总之,尽力保住阿巴特。” “喏!” 铁墨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沉寂了几个月的张北大兵营立刻运转起来。虽然张北方面准备的并不充足,可为了支持这次的军事行动,常闵月依旧尽力调集晋北的物资,以保障兵马军需。 自从云府成立后,陈子龙身上的担子就重了许多,一方面要负责云府政务,另一方面还要帮助处理后方军需物资。 政务方面,陈子龙倒不是太担心。说白了,只要手里有足够能办事的官员,就不用犯愁。恰巧,这两年新皇登基,大肆清洗阉党,好多阉党都面临着无官可做的局面,陈子龙呼朋唤友,还真不少人跑到云府谋职。云府能迅速运转起来,这些阉党官员没少办事,这方面还得感谢崇祯皇帝。如果不是实在没有路子,这些功名在身的人可看不上云府这破地方。 说起来也可笑,以前陈子龙官职不高,甚至是不起眼。现在倒好,之前好多在六部任职的人,都要给陈子龙做下手了。混迹官场的人,这方面看得很通透。人家陈子龙最先投靠铁将军,地位自然要在众人之上的,哪怕你以前做过吏部尚书,现在到了云府,也得听陈子龙的。 政务方面不麻烦,可是后勤物资方面,陈子龙就有些头疼了。前线将士已经开拔半日有余,可现在才发现物资有短缺。 陈子龙在大仓库逛了一圈,气的揪住几个军粮官大声斥责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你们一天内把两万石米面准备好,这才多少?一万石有么?” 几个军粮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低下头,谁也没答话。见他们这样,陈子龙更是生气,“不说话?哼哼,是不是你们把之前的存粮给私吞了?劝你们一句,最好是大方承认,也许还有命在,若是让本官查出来,有你们好受的。” 听到这里,几名军粮官才变了脸色,其中一人苦着脸说道:“陈大人,这事儿可真不怪我们啊,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吞军粮啊。” “放屁”陈子龙少有的爆了句粗口,指着对方骂道:“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出言蒙骗本官,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早些日子,本官查过大仓库,那时候米粮还算充足,怎么这会儿反而少了?不怪你们,难道还怪本官?” “陈大人息怒,下官不敢,且听下官细细道来。” “陈大人,你有所不知,半个月前曹掌柜拿着常小姐手谕,说灾民那边需要调集大量粮食。有常小姐手谕,下官哪敢不给粮食?这会儿,突然发生这么大事情,急需军粮,下官也变不出粮食来啊。” 陈子龙眉头一锁,阴测测的冷笑道:“胡说八道,云府灾民需不需要粮食,难道还能瞒过本官不成?你们最近,听说过云府境内,哪里需要大批粮食救命么?” 几名军粮官仔细想想,还真没听说哪里特别缺粮。土城、崇礼那边虽然日子不好过,但也不是太缺粮。想到这里,军粮官额头上的冷汗就流了出来,这事儿确实很让人怀疑,可事实上那批粮食真的是被曹胜宇运走了啊。 私吞军粮,延误军机,罪名有多大,用屁股想也想得到。一时间几名军粮官面色苍白如纸,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人高呼道:“陈大人,你一定要明查,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军粮啊。就算下官等人有此心,也没胆子吞没这么多啊,我等冤枉.....” “嗯?”陈子龙仔细观察着军粮官的反应,又细细一想,觉得确实有些不对劲。但凡私吞军粮,无不想办法遮掩,也少有人会一下子私吞一大半。反观大仓库这边,毫无遮掩,如果军粮真是这些军粮官私吞,那这几个人就太蠢了。 “那些粮食真是曹掌柜运走的?” “是啊,下官不敢欺瞒大人,曹掌柜当时手持常小姐的手令,若无手令,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人把粮食运走啊!” 过了一会儿,陈子龙让几名亲兵看住军粮官,骑马去了张北城内的曹家新宅,他觉得这件事儿有必要跟曹胜宇确认一下。 进了府,就看到曹胜宇正在厅中忙碌着,陈子龙赶紧佯装咳嗽两声,提醒了曹胜宇一下。曹胜宇心领神会,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请陈子龙落座,“哎,我的知府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我这里来了?” 曹胜宇与陈子龙同为铁墨一派的嫡系,自然熟络得很,说话也就少了些讲究。陈子龙锁着眉头,苦笑道:“曹老弟,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是不是从大仓库运走了大量的米粮。” 让陈子龙没想到的是,曹胜宇很大方的承认了,“是有这事儿,当时土城旱灾,流民激增,怕那边出什么乱子,所以常小姐让曹某先将粮食取出备用。不过土城那边的局势很快稳定下来,这批粮食也没用上。” “原来如此,当时土城流民很多,若是无吃无喝,八成会出乱子,常小姐这么安排也算老成。既然没用上,那曹老弟为什么没把粮食还回去?你也知道,眼下大军征讨土默特部,正是急需军粮的时候。” 听到这里,曹胜宇起身关上房门,快步走回来,脸色变了变,有些苦涩的摊了摊手,“陈兄,你觉得曹某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么?衙门调兵令刚下,常小姐就让曹某赶紧把粮食送到莫斯那去,曹某知道军情紧急,哪敢怠慢,指挥着府上下人赶紧装车。可谁也没想到,一个时辰没过,常小姐又派人传来了口信,说只让装车,不准把粮食运走。” “还有这事儿?”陈子龙瞪大眼睛,只觉得此事太诡异了,如果不是知道曹胜宇的为人,就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扯谎了。 第186章苍狼山下 第186章苍狼山下 “这是真的,陈兄,你要是不信,曹某带你去大车行看看,粮食都已经装车了!”曹胜宇言辞恳切,生怕陈子龙不信,还刻意把之前干活的几名伙计叫了进来。 再三确认后,陈子龙的脑袋就开始嗡嗡响了,“常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让人装车,不让运粮,是何道理?若是不想让人运走粮食,那也不该催促着装车啊?” 任凭陈子龙狡猾如虎,一时间也不知道常闵月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只能直勾勾的盯着曹胜宇看。 “曹老弟,你跟为兄说句实话,常小姐的心思,你应该知晓一二吧?” 曹胜宇民口茶水,掩去眼中的尴尬,“既然陈兄问起,那曹某就说说吧,不过对错不管哦。其实呢,以前也听乔流允那家伙抱怨过,如今将军家业越来越大,势力也不比当年,后宅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阿琪格公主更是手握重兵。相比之下,乔家就显得弱多了。虽说将军早有言在先,祸福与共,共同进退,可有些人终究是心里不放心啊。” “陈兄,你想想,为什么那帮子蒙古人甘愿听命于将军?更不怕会吃亏?为什么?因为阿琪格公主可是个地地道道的蒙古人啊,只要公主在,以后还能亏了那群蒙古人?” 陈子龙仔细听着,心思百转,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什么乔流允?什么这啊那的,摆明了就是常小姐借机会拿铁将军一下,逼着铁将军赶紧订婚联姻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常小姐可是最先与铁将军合作的,前前后后不辞辛劳。可是结果,不仅阿琪格在她前边订婚,连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走到了她前边。换做是谁,都会急的吧。 另一方面,曹胜宇说的话也有几分事实。随着铁将军的实力越来越强,相比之下,晋商的影响力就会逐步下降。这种情况,晋商自然怕某一天被人一脚踢开,到时候可就啥好处都没了。想想最近两年清洗阉党后,晋商的境遇,他们显然是不想重蹈覆辙了。 曹家也好、乔家也好,晋商需要一个纽带,让这个联盟变得更加稳固,而联姻就是最好的办法。 这种情况下,曹家以及乔家也都希望常闵月能嫁给铁将军,此时,常闵月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常家,而是整个晋商,因为常家作为晋商一员,利益与晋商息息相关。 想通关节,陈子龙反而不着急了,拍拍额头,端起茶水润了润喉咙,“哎,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啊,曹老弟,你还是赶紧准备下,把粮食运过去吧,陈某这就去做一次媒人!” 陈子龙急匆匆的走了,留下曹胜宇一脸得意的笑容。 ...... 月亮宫,听了陈子龙的汇报,铁墨哭笑不得的挠起了头。 “常闵月这个女人,绕来绕去,在这里等着我呢。得,我要是再不给她个说法,她还真有胆子给我扯后腿!” 海兰珠倒不像阿琪格那样反应强烈,虽然也是不太高兴,至少脸色还过得去。将茶水放下,轻声道:“依我看,常小姐不像那种不识大体的,你这便去和她谈谈吧,这里的公文我来帮你处理下。” 铁墨轻轻地拍了拍海兰珠的手背,海兰珠越是如此,越是惹人怜爱。 如果以前只是痴迷于海兰珠的美色,那么现在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了。 陈子龙适时地退出了房间,虽然月亮宫对外宣称,准夫人只是一名苏尼特女俘虏。可是观她言谈举止,一身气度,哪是俘虏这么简单。不过,陈子龙不会主动去问,这位准夫人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寻常女俘虏,哪怕长得太漂亮,将军会允许她管理公文? ...... 张北常家府邸,常闵月早就料到铁墨会来了,早早地等在凉亭中,并备下了一桌酒席。 凉亭下,二人聊了些什么,别人并不知晓,但大致可以猜出来。这种情况下,铁将军除了笑着认栽,还能整什么幺蛾子?现在也是最好的机会,阿琪格去莫斯那督战,不在张北,这个时候订婚,也不会有人捣乱。 婚约一定,铁墨就赶紧催促道:“姑奶奶,现在军粮是不是该送到前线了?” 常闵月娇媚的翻了个白眼,纤指虚空一点,“哼,粮车早就在半路上了,你真当本小姐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子么?我是恼你,若是不用些法子,不知道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呢。那阿琪格只要在张北,你就不像个男人。” “噗”铁墨一口烈酒喷在了地上,瞪着眼有气无力的苦笑道:“这叫什么混账话?本将军懒得跟你废话,军务缠身,这就告辞了。” “滚!”常闵月秀眉一蹙,轻轻吐出一个字。 ....... 瀚海草原西北,土默特部以东。在这片狭小的三角地带,大部分都是戈壁荒漠,唯有一片草地孤独的在风中显现。此时,一支兵马列着长长的队形蜿蜒曲折的行走着,从高处望去,仿佛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蛇。 木兰图瓦看着远处模糊的山头,心中一片激荡。在荒漠中躲避三天,总算没有没有白费。三天的苦,上百名兄弟永远的留在了大漠中,代价是沉重的,但也成功瞒过了众人的视线。 土默特北默川部,那里将是自己的目的地。可汗早已经跟北默川部的布罗霍暗中结盟,只要自己的兵马一到,布罗霍就会派兵配合,掌控北默川部大部分势力,以迎接可汗主力南下。北默川部虽然势力错综复杂,大大小小有十几个部落,但木兰图瓦有信心,自己和布罗霍一定能掌控整个北默川部的。 北默川部苍狼山下,风云涌动。两日前,阿巴特率领所部儿郎来到了苍狼山,对生活在这里的花拉孜部进行了征讨。花拉孜部在北默川并不算强大的部落,可是靠着苍狼山,硬生生挡住了阿巴特的进攻,带来无穷的麻烦。 一日进攻,损失不小,可是阿巴特却没法停下进攻的脚步。 征讨北默川,不是为博果尔,而是为了自己。 父汗突然驾崩,博果尔继承汗位,大义之下,阿巴特只能忍让。但阿巴特不傻,他知道博果尔的心思。 如果不打下一块自己的地盘,掌控北默川部,早晚会被博果尔除掉的。 征讨北默川,或许会陨落于此,但若是能成功,自己就有了自己的地盘和部落,那时再不用忌惮博果尔了。 风,有些烈! 战火也随之弥漫开来! 顶点 第187章阿巴特的反击 第187章阿巴特的反击 狼山脚下,战火弥漫开来,花拉孜部就像一颗钉子,守着狼山,让阿巴特两天时间没能前进一步。而此时,在狼山西边的草原上,一支兵马正慢慢赶来。 这支兵马并不属于北默川,甚至不属于土默特部,他们来自漠北,隶属于喀尔喀部阿巴岱汗。不过他们身着土默特部传统服饰,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区别来。这支人数约四千人的兵马,由阿巴岱汗麾下另一名悍将琼扎率领,一个月前便经北默川地界,悄悄抵达了西默川。 阿巴特之前征讨西默川,迟迟攻不下来,就是因为他面对的并不仅仅是西默川兵马,还有琼扎率领的喀尔喀部兵马。 北默川部布罗霍与阿巴岱汗的关系,少有人知道,哪怕是琼扎潜伏的事情,也是少有人知道。琼扎按照预定计划,在阻止了阿巴特之后,休整两天,便迅速朝着狼山赶来。 此时的阿巴特,面对着眼前的狼山,根本没料危险正一步步逼近。阿巴特做梦恐怕也想不到,布罗霍、琼扎、木兰图瓦全都朝着狼山扑来,而占据归宁城的新任大汗博果尔,更是包藏祸心。 阿巴特对北默川势在必得,自然不会因为狼山而退却,仗打到这个份上,硬着头皮也要打下去。不抓紧时间找一块地盘,麾下这些族人恐怕很快就会分崩离析。战至午时,阿巴特走出大帐,亲自冲锋。在阿巴特的带领下,总算取得了一些突破。 狼山东面,被阿巴特杀出一条路,花拉孜部为了减小损失,只能放弃狼山两侧,全部集中到主峰,靠着狭窄的山道堪堪抵挡。 照这个情况,估计今天就可以拿下狼山了。阿巴特有信心,以自己麾下兵马的战力,只要过了狼山,北默川将再无敌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来。 首先是探马在狼山西边二十里处发现了一支兵马,这支兵马身着土默特部服饰,杀气腾腾的。其后,东边也传来坏消息,有两股兵马正全部朝狼山扑来,其中一支兵马看穿着打扮,明显是张北城的汉蒙联军。 得到消息后,阿巴特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停止进攻,将兵马集中起来,等待着东西两侧兵马到来。 “报,西面有一股兵马已经查清楚,是喀尔喀部族兵,领头的便是木兰图瓦!” 阿巴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我到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的狼山,终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木兰图瓦?看来阿巴岱图谋已久啊。” 西边那股兵马,阿巴特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应该也是阿巴岱的人,这样也能解释之前为何西默川部的实力突然猛涨了。 阿巴岱汗意图染指漠南,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张北城的兵马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他们也跟阿巴岱结盟了?很快,阿巴特就否掉了这个想法。对漠南各部势力来说,阿巴岱可是共同的敌人,更何况盘踞在张北的铁墨,还挂着云府守备的职衔,更不可能跟阿巴岱结盟。 “报,西边的兵马已经在势力外休整,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对我们发起进攻!还有......布罗霍也带兵抵达狼山,大约一个时辰,就会和西边的兵马汇合!” 探子说完话,便心情沉重的低下了头。此时此刻,但凡脑袋没进水,都知道面临的情况有多严峻,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在葬送在狼山脚下。 阿巴特明显的感觉身边一些人心态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是从神色间,可以看出不少人已经有了退却之心。 不能拖了,再拖下去,人心只会更散。阿巴特眉头一锁,当机立断道:“阿冬,通知各部,撤出狼山,全力西进。布罗霍想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我们也得好好招待他一下才行。” 阿冬是阿巴特的朋友,也是伙伴。从小到大,阿冬一直陪伴着阿巴特,对阿巴特的命令从来没有怀疑过。 只是,他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东边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给布罗霍来上一下”说到这里,阿巴特面露苦笑,眼神扫过阿冬身后,这才继续道,“你没发现么,好多人已经有了退缩之意。我必须把他们拉进这场乱战中才行,否则拖久了,或许不需要布罗霍打过来,我们的人就散架了。” “我明白了!”阿冬认真的点了点头,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阿巴特心中的无奈。 这些人效忠阿巴特,除了阿巴特作战勇猛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阿巴特很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大汗。可惜,归宁城兵变,阿巴特失去了成为大汗的机会。从那时候起,有些人已经起了别的心思。 阿巴特领兵打仗的能力,在土默特部首屈一指。他并没有领兵直扑西边,而是先向南,做出撤回归宁的样子,向南十里地后,突然加快脚步,调转方向朝着琼扎与布罗霍中间的结合部杀去。 此时琼扎所部还在休整,而布罗霍也放慢了行军速度,这便给了阿巴特直插结合部的机会。表面上看,阿巴特这么做,是将自己置于两面夹击的险境,但同样,这也是阿巴特故意为之,他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绝境之下,麾下的人才会一条心,跟着他杀出一条路。 穿插成功后,阿巴特所部不做休整,直接突袭了布罗霍最南边的先锋兵马。布罗霍所部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仅仅半个时辰,便被阿巴特率众打得向北溃逃,溃兵冲击之下,布罗霍的本部主力也受到了波及。 布罗霍风风火火赶来,想要打个漂亮仗,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到狼山,就被阿巴特一次简单地突袭,打得狼狈不堪。溃兵越来越多,布罗霍好不容易捏合起来的各部兵马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都想着逃命,谁还听布罗霍的命令。 坚持了没多久,布罗霍便认命似的向北逃去,同时派人请求琼扎赶紧袭击阿巴特的后方,尽快把这波攻势打下去。 第188章分兵与逃窜 第188章分兵与逃窜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布罗霍求援,琼扎已经主动发兵救援了。本来琼扎是希望阿巴特消耗一下布罗霍的实力的,可东边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赶紧解决西边的战斗。 不知什么原因,张北方面的骑兵与木兰图瓦的兵马碰了面,对方骑兵毫无征兆的对木兰图瓦发起了进攻,一场大战便这样展开了。 这两年关于张北兵马的传说有很多,自铁墨撅起,张北守备兵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恶仗连连,却从没输过。这支汉蒙联军绝对是大汗心中的头号大敌,别看大汗整天一口一个“汉狗小儿”的叫着,可内心里,谁也不敢小瞧这支兵马。如果不敢进与木兰图瓦合兵一处,搞不好木兰图瓦就要张北兵马打垮了。 兵败没关系,但是木兰图瓦绝对不能出事儿,大汗一直把木兰图瓦当亲弟弟看待的,要是眼睁睁看着木兰图瓦死在漠南,那他琼扎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琼扎适时地出现在后方,算是替布罗霍解了围。不过布罗霍实在让人失望得很,他并没有稳住阵脚,配合琼扎对付阿巴特,反而继续向北逃窜,这让琼扎气的不轻。 阿巴特反过头跟琼扎的兵马打得不可开交,这一战,阿巴特是为了活命,而琼扎为了迅速解决战斗,双方都没有留后手。本来按照琼扎的预想,只要布罗霍稳住阵脚,反过头来配合夹攻一下,阿巴特必然迅速溃败。 可想归想,事情跟预料的完全不一样,自己跑过来救援,结果布罗霍跑了,自己却陷入了苦战。 战至傍晚,双方才无奈的罢兵,一回到营地,琼扎将弯刀插在地上,破口大骂道:“布罗霍这个废物,如果不是看他还有大用,非把他剁碎了喂狼不可。” 琼扎损失不小,阿巴特同样也不好过。吃了些食物,阿巴特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漫天星辰,眼中尽是迷茫与失落。 莫看今天能把琼扎打得灰头土脸,不过是靠着一股血勇罢了。等明天布罗霍缓过神来,情况就大大地不妙了。 打,肯定是不行的,继续打,只会被布罗霍和琼扎包了饺子。归宁城的博果尔不暗中使绊子就算不错了,指望他发援兵,无异于痴心妄想。 思来想去,阿巴特还是动了撤退的心思。 ...... 狼山东部,塞格拉斯草原,此时两支兵马已经纠缠在一起,其中一方明显露出颓势。 木兰图瓦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的战场,额头上冷汗涔涔的。图格更是急的攥紧双拳,眼神慌乱,“图瓦,必须想想办法才行啊,再这样下去,等着对方的主力赶来,咱们就凶多吉少了。”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正面堵住这支骑兵。我们远道而来,战马体力不足,其中还有不少步兵,若是不管这支骑兵,继续向西,恐怕一路上会葬送无数儿郎!” 图格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可这支骑兵真的太难缠了。重骑兵在前方掠阵冲杀,其他骑兵分成三股迂回袭扰。交战一天有余,虽然损失不大,可是大军却未能前进一步。 这支骑兵可以发起冲锋的,只不过是怕折损过多罢了。他们在等后方的主力,只要主力一到,相互配合,他们很快就会撕破防线,冲杀过来。 铁索连环,长生天下的呜咽! 张北骑兵,当真是名不虚传。 “现在只能等,希望琼扎和布罗霍能及时赶来吧。那边只有阿巴特,相信琼扎和布罗霍一定能迅速扫灭阿巴特,驰援我们的!” 同样,在木兰图瓦对面,奥尔格和周定山也很着急,“为何主力还没到?如果木兰图瓦的援兵到来,咱们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周定山虽然年轻,但是比奥尔格要稳重多了。他虽然也急,可也知道急是没用的。因为训练和整编的原因,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在张北附近的兵营里。莫斯那牙帐这边只留有两千骑兵做机动兵力,骑兵是直接从莫斯那扑过来的,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而主力从张北出发,有需要集结,速度自然要慢许多。 “奥尔格大哥,不用太着急,我们只要拖住对方就行。就算他们有援兵到来,我们也不需要担心,在瀚海草原附近,我相信还没有什么人是我们的对手,便是林丹汗到了这里,也不敢说一定能打得赢我们!” 周定山的语气中有一股浓浓的自信,这份自信是长期积累的胜利积累来的。 渐渐地,奥尔格的心情也放轻松不少,他摸了摸胡须,傲然道:“周兄弟说的没错,在瀚海草原附近,除了长生天就是我们。是啊,怕个鸟.....” “哈哈,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不过嘛......在主力没到达之前,我们也得改改策略才行,分出一支骑兵去西边,万一布罗霍的兵马赶来,咱们也能提前有个应对。” 奥尔格轻轻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周定山的建议。 其实这边,锁子马配合一些骑兵,就能起到牵制作用了。反正也不需要强攻,分出一支骑兵去西边驻防也没问题。如果木兰图瓦下狠心,要主动强攻过来,大不了就撤呗。 己方清一色骑兵,木兰图瓦一群疲兵,还有不少人靠两条腿,追是肯定追不上的。 奥尔格下令分出五百骑兵向西而去,这事落到木兰图瓦眼中,仿佛有人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大敌当前,还敢分兵,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放在平时,木兰图瓦早就下令蜂拥而上,给对面一个血泪教训了。可惜,眼下是什么情况,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如果对方只是袭扰纠缠,不主动冲上来搏命,自己还真拿对方没办法。清一色的骑兵,周围一片草原,对方想撤,自己还能拴住马腿不成? 从小到大,木兰图瓦头一次觉得无比委屈,一直被动挨打,这种滋味儿真的不好受。 ..... 狼山脚下,一支兵马正尽力向东逃窜,打头的便是阿巴特。 天还未亮,阿巴特就果断带着兵马向东撤离,本来该悄无声息的,可谁也没想到手底下竟然出了叛徒,将撤退计划泄露了出去。 这一路撤到狼山,死伤无数。 到狼山了,可是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厮杀声,阿巴特心中涌起了一股绝望。 长生天,没开眼么? 第189章土默川乱局 第189章土默川乱局 如果说身后的厮杀声,只是让人绝望,那么前边出现的骑兵,就是一种折磨了。 此时的阿巴特周遭亲随很少,因为叛徒出卖,撤退的时候被伏击,遭遇了一场大败。这一战,死的死伤的伤,许多人也在无奈下投降了布罗霍。 逃到狼山,身边剩下不到一百人,还怎么杀出重围?向布罗霍投降?不,阿巴特有自己的骄傲,他是绝对不会向布罗霍这种宵小低头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父汗当年跟布罗霍可是有血海深仇的。早年间,布罗霍阴谋偷袭,伤了父汗一条胳膊,阿巴特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儿的,因为母亲就死于那场偷袭之中。 投降,永远都不可能!阿巴特抽出弯刀,毅然的看向前方,“前边是敌人的骑兵,要么回头投靠布罗霍,要么随我一起冲过去。” 阿冬缠了缠胳膊上的伤口,咧着嘴笑道:“阿巴特,兄弟们跟着你闯到这里,哪个不是忠义之士,也抱着必死之心。冲吧,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 “呼”阿巴特吸口气,慢慢举起手中的弯刀,阳光炙热,似乎要融化钢铁,“但愿吧!” “土默川的勇士们,死亡不能让我们畏惧,举起你们的刀,杀......” “吼吼吼......杀.....” 不到一百人的骑兵,齐声大吼,宛若千军万马,或许,这就是死亡前迸发出来的力量吧。冲锋,不断的冲锋,向着太阳,向着心中的长生天。 越来越近,骄阳之下,那股骑兵装备精良,列着整齐的队形。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冲锋,他们没有迎上来,而是一声口哨,转身向后退去。 草原上,面对一方的冲锋,主动后撤,这不是懦弱,而是在传达一种善意。阿巴特并不是傻子,再往前奔了一段路之后,他下令停下来,他相信,那股骑兵一定会派人找上来的。 果然,不消片刻,两名骑士奔驰而来,其中一人勒住马,大声道:“我们是铁将军部属,奉命拦截木兰图瓦,你们可是大王子阿巴特的人?” 阿巴特是懂汉话的,听完之后,他便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痛下杀手了,分开人群,朗声道:“我便是阿巴特,你们有何事?” “大王子,我们的人正在东边阻击木兰图瓦,主力很快就会赶到狼山。我们建议你,迅速向东南方向撤,与我军主力汇合。当然,一切还得大王子拿主意!” 留下这番话,两名骑兵便打马远去。阿巴特脸色复杂的看着远方,心中有些乱糟糟的。 说是跟张北兵马主力汇合,只不过是说上去好听罢了,其实就是让他阿巴特去投靠铁墨。这些年,阿巴特东征西讨,早已经养成了一身傲气,突然要去投靠别人,总有些接受不了。 一时间真的有点拿不定主意,于是转头笑声问了问阿冬,“阿冬,你说,我该去么?” “阿巴特,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布罗霍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回归宁也是死路一条,以前博果尔忌惮你手里的兵马,不敢动你,但是现在,以他的性子,肯定会除掉你的。对博果尔来说,你多活一天都是危险。” 阿冬虽然没说具体该怎么做,但其实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后有追兵,归宁又回不去,无路可走之下,铁墨主动送上来一条活路,所以,还有别的选择么? 抬起头,阿巴特露出苦涩的笑容,从未想过,他阿巴特也会有寄人篱下的一天,或许这就是命吧。不过,那铁墨也是一位不错的主,奈曼部和苏尼特部在他麾下,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太多了。 重新上马,朝着东南方向缓慢前行,不久之后就碰上了张北的主力兵马。对阿巴特的到来,铁墨也觉得很惊喜。 有了阿巴特,自己掌控土默特部的计划就能顺利不少了。 ...... 如今土默特可以说是战火肆虐,打眼一看,几乎到处都在打仗。北默川乱成一锅粥,而南默川同样也不平静。 自从得到将令后,脱不花就将大部分兵马调到了南默川附近。对外部势力的闯入,南默川各部反应非常激烈,而此时博果尔也没闲着,派出亲信墨卓游说南默川,希望南默川各部能够效忠新可汗。 南默川各部各怀心机,一部分人倒是愿意跟着博果尔,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维持独立状态最好。不过,这些都因为脱不花的到来暂时放到了一边。 土默特部一直有着强烈的排外传统,对脱不花这种外来者,更是无法接受。不过脱不花领兵在南默川各部穿插,可就是不开打,还一个劲儿的让人喊话。 内容倒是很简单,无非是扎哈死于非命,而大汗阿斯坦是被博果尔所杀。 一开始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渐渐地,便感觉到各部落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了。尤其是那些有意投靠新可汗的部落,部落里越来越多的人信了那些话。蒙古人野蛮嗜血,征战厮杀,司空见惯,可是对于这种弑父之人,依旧是深恶痛绝。 忠孝人伦,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东西,蒙古人可不觉得这种人会是长生天选中的王者。 长此以往,毕生大乱。终于,开始有人忍不住对脱不花动手了,想要不出叉子,就要先把这搞事情的外来户赶走。 脱不花可不是好相与的,双方在南默川阿斗礼部展开了一场混战,结果阿斗礼部被打得乱糟糟的,脱不花却没多少损失。 这一场混战过后,脱不花开始按照预定的计划,向各部族长送去丰厚的礼物,不断宣传云府的好。反正现在南默川部群龙无首,扎哈已死,博果尔威望不足,为了过好日子,为什么不为自己多找点路? 还别说,这一招还真的挺损的,南默川各部之间互相猜疑之下,讨伐脱不花的行动也只能暂时搁浅。 对脱不花的提议,动心的人并不少。这两年苏尼特部和奈曼部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呢,看看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人家奈曼部吃喝不愁,衣服足足,自己这边,连盐巴都要省着点用。 动心的人并不少,可没一个人敢先向脱不花投降。谁心中不害怕呢,别到时候第一口螃蟹没吃到,反而被人群起攻之,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第190章图瓦之死 第190章图瓦之死 双方互相对峙,不过这便是脱不花想要达到的目的。只要南默川部不去北边掺和,他脱不花也懒得多劳心费神。 ...... 北默川塞格拉斯草原,由于铁墨率领主力赶到,这场战事也宣告结束。面对火枪兵与骑兵双重碾压,木兰图瓦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排枪齐射,骑兵随后切割,木兰图瓦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打仗的。在强大的火力覆盖下,喀尔喀部骑兵成排的倒下,那些列阵的步兵更惨,骑兵多少还能靠着速度脱离射程,步兵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蒙古人的步兵跟明军不同,明军讲究战阵,多置盾牌,张北兵马更是用厚重的盾墙作掩护。可是蒙古步兵都是用于格挡的圆盾,这种圆盾不是用来组阵的,多用于对阵厮杀,格挡对方的刀枪。在火枪面前,蒙古人的防护面积实在有限,而且盾牌多是木质的,没能撑多久,就被新型的锥形子弹给射穿了。 木兰图瓦看得双目充血,麾下可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面对张北兵马,还没靠近,就死伤一片。喀尔喀部勇士的性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败局已定,木兰图瓦被人拉着往西边溃逃,周定山自然不肯放过这条大鱼的,讨了一队骑兵,开始追杀上去。 木兰图瓦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被人追的连丧家之犬都不如。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这一次败得太彻底了,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一声枪响,又一名亲卫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马背骑射,那可是蒙古勇士的专长,可是那些汉人手中的火铳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射程居然比勇士们手里的长弓还远。张弓搭箭,被动的反击,大多数箭矢还没射到目标,就落到了地上。 太憋屈了,这还怎么打? 图格往后看了看,顿时要紧牙,一把勒住了马。木兰图瓦大吃一惊,“图格,你要做什么,快走啊。” “图瓦大人,你先走吧,必须有人拦一下那些汉人才行。否则,照这情况,咱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图格,你这个兄弟,我图瓦今天认下了......我.....” 图格的话说到一半,就听砰地一声,然后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视线也变得模糊。是血,血水蒙住了眼睛,愣神中,就看到图格魁梧的身子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图格死了,这个喀尔喀部少有的勇士,被人家一枪蹦死了。 这......这...... 恐惧传遍了全身,木兰图瓦突然陷入了呆滞之中。只能说木兰图瓦低估了火枪的威力,他没有败给敌人,而是败给了这种划时代武器。新式火枪,与以前的火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火器。 片刻之后,木兰图瓦以及几名亲兵就被围了起来。作为阿巴岱汗的表弟,木兰图瓦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俘虏的。 对着图格的尸体行了一礼,木兰图瓦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前路漫漫,人生到此而终。明知必死,却依旧冲锋。 “杀.....杀光你们这群卑鄙的汉狗.....” 他怒目圆睁,手中弯刀反射出道道寒芒。战马嘶鸣,冲锋如闪电,可是迎接他的是一声声枪响,随后便是无声的尸体落在地面上。 周定山叹口气,对周围的人说道:“这是一位可敬的对手,把他带走,葬了吧!” 这一仗大胜,但周定山并没有太多的快感。之所以能赢得这么轻松,完全是借助新式火枪之利,再加上喀尔喀部对火枪打法缺少了解,措手不及之下,这才导致一边倒的情况发生。以后蒙古人肯定会想出针对性的办法,到时候再想这么容易取胜,就难了。 ....... 狼山,布罗霍和琼扎紧赶慢赶,可还是晚了,还没过狼山,塞格拉斯草原上的噩耗便传了过来。 塞格拉斯一战,木兰图瓦所不几乎全军覆没,木兰图瓦本人也和图格永远的躺在了那片草地上。噩耗传来,琼扎身子一晃,悲呼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此刻,之前所有的胜利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大汗的责难?几乎不受控制的,一双眼睛看向旁边的布罗霍。都是这个蠢货啊,要不是这个蠢材,自己就能早早地驰援图瓦大人了,虽不至于打垮张北兵马,至少也能让图瓦大人活着回漠北啊。 要不是还用的到布罗霍,此时此刻,真的想一刀劈了他啊。 琼扎杀人的心都有了,可布罗霍却还不自知的说道:“图瓦已经死了,伤心无用,琼扎,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打败那些张北杂种吧。” 听了这番话,琼扎真想照着布罗霍的脸来上两巴掌。这个蠢材脑袋里装的是马粪么?图瓦大人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张北兵马有多强大了,布罗霍居然还想着打败人家,脑袋有病吧。 懒得理会布罗霍,琼扎挥兵往狼山上撤去,一直进了狼山,才不耐烦地说道:“敌军凶猛,图瓦大人所部精锐都不是对手,我们强行对垒,把握不大。现在只能守住狼山,等待大汗亲自率兵赶来。” “嗯?阿巴岱大汗会亲自来北默川?” 琼扎瞥了布罗霍一眼,淡淡的哼道:“不然,你以为呢?” 琼扎内心里早已经把布罗霍鄙视了千百遍,这个蠢货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真以为大汗入主漠南,会让他做土默特新可汗呢。 ....... 狼山,扼守着北默川与归宁之间的通道,从狼山南下,可以迅速抵达归宁,这里将是最好的南下出口。按照原先的计划,现在喀尔喀部应该已经控制北默川部,开始围攻归宁了。可惜,变化太多,木兰图瓦也死在了塞格拉斯草原上。现在守卫狼山,成了琼扎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能守住狼山,等待大汗到来,那自己还能将功折罪,若是让张北兵马涌入北默川部,让喀尔喀部失去南下的机会,那新账老账一起算,他琼扎还有活路? 傍晚时分,张北主力兵马便抵达了狼山。 第191章调虎离山计 第191章调虎离山计 铁墨并不担心归宁城的博果尔,如今土默特部乱糟糟的,博果尔要忙着收服各部,一时间很难有精力找别人的麻烦。相比之下,阿巴岱才是真正的大敌。 狼山一定要拿下来,有了狼山,兵马置于此,辐射整个北默川,也算是在瀚海草原北边加了一道屏障,阿巴岱向绕过狼山南下,他就得随时担心后院起火。蒙古草原上,辎重补给本就难,如果还有人在腰眼上安插一支精兵,那想绕过去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过接下里攻打狼山,就碰到了难题。狼山山道狭窄,只有左右适合行军进山,琼扎派兵马守住两个碍口,便直接堵住了上山的路。 刘国能率兵从右侧攻打了一次,再吃了哥们亏之后,便撤了回来。刘国能可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能让他感觉到憋屈,可想狼山有多难打了。 “将军,狼山善道狭窄,两侧可置伏兵,隘口又高。兄弟们攻过去,遭到滚石砸伤许多,由于那些人多在高处有巨石掩护,我们的火枪手也没法进行有效压制,而且,山道狭长,根本展开不了队形,火力无法覆盖。” 铁墨还是很相信刘国能的看法的,山地攻防,这种抠细节,拼观察力的事,刘国能可是首屈一指的。刘国能说难打,那一定是真的难打。 计谋百出的王左挂这时也是一筹莫展,狼山就像一颗钉子挡在前方,无论是攻打北默川,还是北上阻击阿巴岱,都无法绕开狼山。莫名的,他想到了一个人,扫视一下,便看到那人站在人群后方。 “阿巴特,你之前曾攻打过狼山,据说还共下过一路隘口,可否跟我们说说。” 见躲不过去,阿巴特只好走到前方,拱手施了一礼,“将军,诸位,我之前虽然攻打过狼山,可那时候的情况跟现在不一样。当时驻守狼山的都是花拉孜部的族兵,战斗力跟琼扎所部不可同日而语。可即使如此,攻下东侧右翼隘口,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阿巴特,要打下狼山,就没有别的办法?”铁墨不由得大皱眉头,他可不想在狼山损失过大,后边还要面对阿巴岱的喀尔喀大军呢。 阿巴特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攻打狼山,无巧可取,只能强攻。” “强攻?”王左挂手指点了点桌面,神色沉郁的摇头道,“强攻不妥,若是损失太大,我们宁愿把狼山让给阿巴岱。” 王左挂的想法与铁墨大体一致,若实在拿不下狼山,那就往后撤,在瀚海草原上与阿巴岱一决雌雄。如今张北兵马也不容小觑,满打满算也能拉起三万多人,靠着地利,未必就输给阿巴岱。 接下来,众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办法,可惜,水也没想出什么管用的主意。倒是阿巴特说了一件事儿,引起了铁墨的注意。 据阿巴特所说,琼扎和布罗霍的关系并不好,布罗霍本身更是个心情急躁,没有远见的无能之辈。 琼扎和布罗霍不和,或许可以利用一下。王左挂琢磨了一下,与铁墨商议一番,便决定试一试,若这一招还不行,那干脆撤回去,也不在狼山多浪费时间。 ........ 在北默川,有着将近二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花拉孜部不过是其中一支。北默川与整个土默川相差不多,都是势力林立,互不统属,布罗霍名义上统领北默川,但真正听他话的也不过只有四个罢了。 除了花拉孜部,其中最让布罗霍信任的便是纳可川部,因为布罗霍就是纳可川部族人。 纳可川部如今坐落于狼山西北的沧河河畔,部落人口不少,带甲之士更是凑的出四千余人。正因为纳可川部实力不弱,布罗霍才敢有一统北默川的野心。 星夜之下,一支兵马浩浩荡荡的绕过狼山,朝着西北方向的沧河杀去,目标直指沧河河畔的纳可川部。 纳可川部青壮不少,带甲之士有着几千人,可此时大部分能打仗的都随着布罗霍去了狼山。如今的纳可川部,就像一位美丽的少女,张开双手迎接着别人的到来。 黎明时分,一阵枪响打破了早晨的宁静,面对突然而来的敌兵,纳可川外围部落被打得晕头转向,乱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们依旧没搞清楚这群不速之客是何方神圣。 巳时,周定山下令军中蒙古士兵向对方进行了第一次喊话,命令他们赶紧投降。 纳可川部在北默川也算是实力强横了,本身也有股子傲气,怎么可能说让投降就投降?周定山让人喊话,结果遭到对方一阵箭雨反击。 周定山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见纳可川部的人如此凶狠,也怒道:“把骑兵调过来,把前边那半个部落给本将踏平了,让他们看看跟我们作对是什么下场。” 奥尔格的骑兵扑上来之后,直接对纳可川部形成的碾压之势,在步兵火枪队的配合下,位于河畔东侧的部落毡房直接被推平了。不少纳可川部子弟还想拦着,迎接他们的除了火枪,还有骑兵的铁蹄。 转眼间被人灭了一处栖息地,纳可川部的人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本能的,有人传信送往狼山,希望族中主力赶紧回援。 ....... 狼山,琼扎怒视着面前的布罗霍,胸口剧烈起伏着。此时,他已经气到了极点,可因为实在需要人手,有只能忍着。 就在半个时辰前,布罗霍这边又出了幺蛾子,一听说张北兵马肆虐纳可川部,许多人都慌了。纳可川部可是自己的家,老巢被袭,谁又能平静的下来? 于是,很快就有人闹着要下山,回援纳可川部。 琼扎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明显是对方的诡计,就是想借机削弱狼山的守卫兵力。 如果张北兵马真的要洗劫纳可川部,以他们的实力,不消半天就把兵力空虚的纳可川部踏平了,还能等到你回援? 别人闹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布罗霍也带头闹事。 “琼扎,请你让开,今日本汗必须带着我的人回纳可川。” “布罗霍,你听我一言,不要上了别人的恶当啊,对方就是要调虎离山。你带着人离开,光靠我的人,是守不住狼山的。” 布罗霍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又何尝看不出是汉人的诡计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里可是家啊,不让那些人回纳可川,那些人就该发疯了。 “哎,琼扎,你不能怪我,你碰到这种事儿,你能怎么办?看着张北匪兵为祸纳可川?这样的话,我这个可汗也就做到头了!” “你......” 琼扎脸色一红,俩眼一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第192章夜晚冰刀崖 第192章夜晚冰刀崖 布罗霍看上去很蠢,可事实上他也是有点头脑的。汉人的计策并不高明,布罗霍也看得出来,可他也无可奈何。 麾下大多数亲信都出身纳可川部,妻儿老小可全在部落里呢,让他们放着家人不管,留在狼山帮着喀尔喀部跟张北兵马拼命,真的很不现实。布罗霍相信,只要自己敢下这种命令,麾下有一半的人就敢造反。事关自身利益,谁还管喀尔喀部的事情? 再说了,狼山归谁,也不过是谁问鼎北默川的事情罢了。布罗霍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当不上什么土默川可汗。既然如此,北默川归谁不行啊,大不了到时候谁占领土默川就效忠谁呗。 布罗霍想的很透彻,野心与命想比,还是命更重要。 “琼扎,我是一定要回纳可川的,你要是拦着,那咱们就手底下见......” 布罗霍扭过头,决然的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琼扎倒抽一口凉气。这次布罗霍怎么反应过来了? 布罗霍这一走,就靠自己手底下这两千人,如何守住狼山? 这一次,琼扎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布罗霍带着人潮水般退去。还算布罗霍有点良心,等着喀尔喀部士兵接收隘口后,才领兵后撤。要是直接撒手不管,琼扎哭都没地方哭去。 布罗霍走了,琼站手底下不到两千人的兵力,需要守着两个隘口,同时还要防止对方从东西两侧缓坡冲上来,一时间压力骤增。 铁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半的步兵扑了上去,对各个隘口要点进行全面进攻。短短半日时间,狼山上到处都是厮杀声,张北兵马攻势迅猛,搞得各处隘口守将不断朝琼扎讨要援兵。 琼扎哪还有援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命令手底下的人死守防区。 战至未时,短暂的罢兵,统计一番,琼扎顿时有点迷惑了。山下的敌军攻势虽猛,可己方的伤亡并不大。琼扎清楚的记得,山上到处放枪,打得兄弟们都难抬起头来,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制,就跟不要钱似的。这种强大的压制下,伤亡居然不到百人。 要是按照这种情况,死守狼山三天时间,不是梦想啊。 山下的敌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多年的作战生涯告诉琼扎,这种情况很不对劲,对方疯狗一样进攻,收效甚微,这不是有病么? 接下来,张北兵马又扑了上来,进攻模式毫无改变,这更加坚定了琼扎的判断。这里边一定有阴谋,对方这样到处进攻,就是要把手底下所有兵马都牵制住,而真正的攻击却在别处。按照汉人兵法,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琼扎懂一点兵法,可是他不知道陈仓在何处。朗山之上,该守的地方都守了,哪里算得上陈仓古道? 当然,可以派大量兵力守住狼山各个角落,这样就算对方在某一处偷偷上山,也能察觉。可是,琼扎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手底下兵力不足,哪还有多余兵力去驻守各个角落? 说到底,都怪布罗霍,要不是这王八蛋半路闹幺蛾子,兵力充足之下,哪用得着这样发愁? ...... 狼山西侧,有一处光滑的峭壁,虽然并不是太高,只有三丈多,可这里笔直光滑,便成了狼山最难攀爬的地方。因为光滑无法攀爬,花拉孜人还给这里起了个外号,名叫冰刀崖。 花拉孜部落的人在死守狼山的时候,就没将冰刀崖算在内,在他们的认知里,除非敌人长了翅膀飞上来,否则是不可能爬上冰刀崖的。后来琼扎接手防务,到冰刀崖看了看之后,也将这里排除在防守计划之内。 夜,慢慢降临,攻守一天的双方也退兵歇息。而此时,一支三十余人的小分队从暗处走出来,站到了冰刀崖下方。 看了看眼前的冰刀崖,为首之人摸摸石壁,沉声道:“一会儿我先上去,绳索搭下来之后,你们再上。记住,抓紧时间,我们的任务是在卯时之前,在冰刀崖搭建十道绳索。” 周围的人重重的点了点头,那首领二话不说,掏出一把匕首抓住了石壁凹陷处,一点点往上爬去。 微弱的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鞋子很是不同,不仅脚尖处有尖锐的铁刺,鞋底也经过特殊的处理。他就像一条壁虎,一点点向上攀爬,虽然速度很慢,确离着目的地越来越近。 月光照着他的脸,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便是钻地鼠沙雕,沙雕统领的这一营兵马,与其他各营很不同。 正面战场,沙雕很少参与,可是这种深入敌后,一些紧要任务,往往由他负责。 之前,铁墨招揽各种奇人异事,溜门撬锁、打洞钻地,总之有一技之长的,全都扔到了沙雕麾下。沙雕当初是不满意的,凭什么歪瓜裂枣都给我? 不过铁墨的理由是要组建特种作战,沙雕对此嗤之以鼻。什么是特种作战?沙雕表示不懂,哪怕铁将军解释了好几遍,依旧不是太懂。可出了几次任务后,沙雕有点懂了。 莫看手底下一群各行各业的邪门人物,真正用好了,完成某项任务,作用比过了千军万马。 如今铁墨手底下汉蒙混编,共有五营,都知道中卫营骑兵,前卫营、左卫营火枪兵,右卫营炮兵。即使右卫营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可都知道右卫营是干嘛的,唯独没人知道后卫营是干嘛的。 莫说其他人,就是今天,沙雕都不知道自己这后卫营具体是什么性质。 夜如水,风卷狼山。蚊虫肆虐下,沙雕带领着几十个人,经过不断努力后,终于在卯时初顺下来十道绳索。卯时中旬,刘国能、李万庆带领的兵马准时抵达冰刀崖,沿着提前顺下来的绳索,几百人的兵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狼山主峰北侧。 辰时,新一轮的进攻开始,这次的进攻比昨天还猛烈,琼扎无奈之下,把自己好不容易留下来的预备队也填了上去。 双方激战一个时辰,刘国能和李万庆率领的奇兵突然从主峰杀下来,顿时将琼扎打了个措手不及。 琼扎不知道为什么后方会出现敌人,看着那群如同天兵天将的敌军,他知道,狼山守不住了。 事实如琼扎预料的一样,由于兵力不足,只能堪堪守住前线要点,如今敌军从主峰杀下来,直扑己方后背。 一处隘口很快被拿下,张北兵如洪水般涌了进来,狼山防线瞬间崩塌。 败得太快了,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 第193章神器0里镜 第193章神器千里镜 前后鏖战了三天,狼山终于被攻陷。 琼扎率领余下不到二百名喀尔喀士兵,退到了西侧的山坳里。这出山坳四周被陡坡环绕,只有一条路通往狼山隘口。逃跑,已经成了奢望,琼扎心里很明白,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战死,要么投降。 战死,或许是最好的归路吧。从某方面来说,应该感谢上苍让自己失去逃跑的机会,战死在狼山,之前所犯的错误也就烟消云散了。 木兰图瓦兵败塞格拉斯草原,就此殒命,这笔账大汗是一定要算的。就算自己能活着回去,木兰图瓦之死,狼山之败,到时候不仅会自己殒命,搞不好还会连累家人。自己战死在这里,大汗不管如何生气,也不会再追究妻儿老小了吧? 风,很凉,狼山的风有着北国的狂猎,却没有南国的湿意。大明朝的干旱,似乎传染到了草原,漠南尤其是狼山,每年见到的雨水屈指可数。 琼扎坐在冰冷的石面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满天繁星,远处燃着几堆篝火,每堆篝火周围坐着十几个面容颓废的喀尔喀士兵。有的人唱起古老的歌,唱着自己的家乡,唱着那里的牛羊,还有阳光下挤着羊奶的阿母。 绝境之下,点燃篝火,唱着歌谣,这不是在找死么?那些汉人循着火光杀过来,大家全都得去见长生天。 可是,琼扎没有阻止那些人。他的心里很明白,补点篝火又怎么样?无论做什么,其实都避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躲进这处山坳,也不过是拖延几日罢了。三五天之后,不需要对方攻过来,饥饿就可以要了勇士的性命。 附和着歌声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泪眼泛泪光,歌声里充斥着苍凉与绝望。 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 清晨的狼山,鸟儿鸣叫,绿意绵绵,前几天的厮杀,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 山坳外的巨石之上,铁墨拿着一支长筒状的东西,在山坳里搜寻着。周定山、阿琪格等人站在后边,一脸好奇着急的样子。 好一会儿,阿琪格最先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把将那东西抢了过来,“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什么千里镜,让我也看看。” 学着铁墨的样子,握着单筒望远镜朝山坳里看了看,仅仅一眼,阿琪格愣了下神,小声惊呼一声,又将千里镜挪开,睁眼看看眼前的一切,然后又把千里镜放到了眼前。很快,她便对此物爱不释手了,双手握紧,四处乱瞧。 “呀,好神奇的东西,百丈之外的草木,犹如近在眼前,看得清清楚楚。哈,看到一个喀尔喀的杂种,居然还跑树上当猴子,能防得住谁?” 阿琪格高兴不已,千里镜在手,山坳中的布置一览无余,毫无秘密,她一边看一边说,弄的周定山等人更是心痒难耐。 周定山眼珠子一转,伸手戳了戳后边的石虎,“虎哥,那好玩意,你不想瞅瞅?” 石虎重重的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冲铁墨招了招手,“小铁,你看是不是该轮到别人了?” 铁墨笑了笑,伸手将阿琪格拽过来,夺过千里镜,交到了石虎手中。阿琪格自然有些意犹未尽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人,小气!” “还说呢,这玩意是不是有大用?你之前老说人家伊丽莎白没用,你以后可别想看那个女人了。” “哼,算我说错了还不行,但是,她就是个火坑,自她到张北,烧了多少钱?” “咳咳,这事儿我会找机会跟她谈谈的,咱们现在要先把山坳里那群家伙给灭了!” 铁墨与阿琪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周定山等人则凑在一起轮流看千里镜,一群大男人,还时不时的发出一阵惊叹声。 受限于技术原因,打磨琉璃镜非常麻烦,否则,早就人手配上一只千里镜了。 王左挂从山下走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找到铁墨,便着急道:“将军,刚刚在山下发现了一名喀尔喀部的家伙。” “嗯?咱们这么严密的搜索下,还有漏网之鱼?” “将军,你想错了,这不是狼山上的溃兵,而是从图拉河那边逃过来的!” “什么?从图拉河逃到这里的?”铁墨和阿琪格面面相觑,脸色古怪的看向王左挂。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哎”王左挂神色一转,浮现一丝喜色,“将军,说不准这次咱们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山坳那点残兵了,搞不好琼扎还要向咱们投降呢。” “刚刚那人,已经找人问过了,名叫巴兰赞,跟琼扎还是亲戚,按照咱们的说法,应该是琼扎的堂兄。两天前,有塞格拉斯败兵回到图拉河,把木兰图瓦的死告知了阿巴岱。结果,惹得阿巴岱大怒,夜里,阿巴岱的表弟阿里跑到琼扎的部落,把琼扎一家老小全杀了。当时巴兰赞就在部落中,侥幸逃了出来。” 铁墨和阿琪格又是一惊,“还有这事儿?阿里是什么人,居然把琼扎一家老小给宰了,阿巴岱不管管的?” “这事儿还真没法管,阿里可是木兰图瓦的亲弟弟,而木兰图瓦又是阿巴岱的亲表弟。他们三人自小关系甚好,如今木兰图瓦因为琼扎救援不利,兵败被杀,二人都是一肚子火气,只不过阿巴岱出于大局考虑,不能做什么。但是阿里不想那么多,一怒之下犯下了这等事。阿里虽然杀了人,阿巴岱又能怎样?” “这.....这个琼扎也太倒霉了吧?”铁墨沉思片刻,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琼扎在狼山上拼命为阿巴岱开路,结果妻儿老小却在后方被自己人宰了。更惨的是,琼扎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的变故,还抱着为阿巴岱效忠到死的心思呢。 “是啊,琼扎确实很倒霉,木兰图瓦得死,其实跟琼扎没什么关系,要怪也要怪布罗霍作战不力。不过,这对咱们是好事儿,属下打算放巴兰赞进山坳。” “放他进去吧,接下来咱们就看戏吧!” ...... ( 第194章辽东隐患 第194章辽东隐患 山坳里,每一次风声草动,对琼扎来说都是煎熬。 早已经做好的战死的准备,可是外边那群混蛋就是不进山坳。眼看着午时将到,琼扎的肚子咕噜直叫,远处响起了嘶喊声,还以为是敌人攻进来了,可刚起身,就看到一名身形狼狈的汉子扑了过来。那人匍匐在地,哭声凄惨,让人撕心裂肺。 “巴兰赞,怎么是你?你怎么到狼山来了,我来之前,不是告诉你,照顾好家里么?” “阿兄,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巴兰赞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将部落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闻听噩耗,琼扎整个人呆若木鸡,没有怒吼,没有伤心,整个人木木的,就像失去了魂魄了一般。 手中的刀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良久之后,琼扎突然捂住心口,嘴角喷出一口鲜血。 “阿里.......不,阿巴岱......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琼扎双目通红,泪水早已经融进了心房,那种痛,仿佛万蚁噬心。 愚蠢的人啊,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自己在兵力不足的,扛着诸多不利因素,想要守住狼山,可是家人却在后方死在了阿里手中,阿巴岱还对阿里没有一点惩罚。战死狼山,多么可笑啊,在大汗的眼里,他琼扎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哪怕是样的牛羊,无故殒命,也应该掉一滴眼泪吧? 过了良久之后,琼扎捡起地上的刀,摇摇晃晃的朝山坳外走去,他走的很慢,要不是有巴兰赞扶着,或许早就摔倒在地了。 几十双眼睛怔怔的看着,很快,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琼扎大人,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琼扎没有回头,只是凄凉的笑着,声音有些嘶哑,“能做什呢?当然是做叛徒,投靠那些敌人了。” “你们谁也不要拦着,现在,我不想死了,谁拦着,我会砍死他。当然,有愿意跟我一起去的,我欢迎!” “这.....琼扎大人......你不能......”一个喀尔喀士兵抬着手,可是话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琼扎大人凭什么不能投降汉人?凭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陆陆续续走出来不少人,最后约有五十多名士兵聚到琼扎身后。这些人大都是独行侠,不怕报复。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彻底寒了心,又有几个人愿意给阿巴岱这样的人卖命呢? 是,大汗你非常尊贵,你的兄弟姐妹也很尊贵,可你兄弟姐妹的命是命,其他蒙古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我们是冲锋陷阵的勇士,是你麾下的狼,不是你养在羊圈里的奴隶。 ....... 一刻钟后,琼扎跪在隘口处,重重的磕着头。毫无意外,他投降了。 “尊贵的将军,请允许琼扎成为你麾下一条奔腾的狼。” “哎,琼扎,你起来吧!” “谢谢将军,我.....我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放山坳那些人离开?算是我为喀尔喀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看着眼前的琼扎,铁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阿巴岱啊阿巴岱,如此重用之人都留不住,还想什么一统蒙古,当真是痴心妄想啊。想想历史中,阿巴岱败给林丹汗,也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阿巴岱这种不体恤下属的大汗,即使实力再强横,最终也拼不过林丹汗的。 铁墨没有思索太久,当即答应了琼扎的请求。 ....... 崇祯二年七月初二,张北兵马连战塞格拉斯草原和狼山,斩杀木兰图瓦和图格,招降琼扎。至此,阿巴岱千辛万苦密谋的南下计划彻底破灭。 为了这次南下,阿巴岱可谓是煞费苦心,为了瞒过所有人的注意力,甚至还在图拉河畔演戏给活佛和哈斯勒看。可最终,梦想成了一场空,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阿巴岱如何能甘心?他把所有的错都甩给了琼扎,恨不得将琼扎杀之而后快。 怀着愤怒的心情,阿巴岱率领的主力兵马终于抵达了狼山。 双方没有任何问答,休息半日,便围绕着狼山展开了残酷的攻防战。狼山易守难攻,之前琼扎仅仅两千人,就让铁墨吃足了苦头。如今张北兵马守山,兵力充足,又有火器相助,结局可想而知。 攻山不到半日,折损两千余人。得到这个结果,是阿巴岱怎么也想不到的,除了震惊,就是倒抽凉气。 半天时间,折损这么多人,要是攻山三四天,那麾下主力还能剩多少?损失过重,莫说入主漠南,恐怕脸漠北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也弹压不住了。 惨重的损失,犹如当头棒喝,让阿巴岱彻底清醒了过来。 攻打狼山,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怒气和不甘罢了。既然无望,那又何必多耗费? 七月初四,天还未亮,阿巴岱便带着自己的兵马离开狼山,向东北方向撤退。铁墨没有下令追赶,而是按兵不动。 阿巴岱退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解决另一个大麻烦了。 盘踞在归宁城的博果尔,迟早是个祸患,如今土默川四部全都乱糟糟的,麾下又有阿巴特这样的筹码,正是吞并土默特部的好机会。 不过吞并土默特部,需要循序渐进,不能太着急。很快,铁墨召开了一次紧急议事,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了一下。 奥尔格、谢坷垃、琼扎将留在狼山,与阿巴特一起征讨北默川,而沙雕则率兵前往南默川,配合脱不花牵制博果尔。 诸事吩咐完毕,铁墨才带着人返回张北。 只是谁也没想到,返回的路上,刚刚抵达莫斯那牙帐,铁墨就得到了一个吃惊的消息。 消息是京城送来的,而送信的人正是张嫣。信中内容,引发了铁墨巨大的担忧。 今年六月中旬,袁崇焕连写两封公文送到京城,细数毛文龙之罪状。其中有一条,说毛文龙不停调令,又如盗匪,白白耗费朝廷粮饷。 崇祯只是将这份公文压下不发,还以为袁崇焕只是像以前一样发牢骚。 可是铁墨心里很清楚,袁崇焕这是在试探,他这次真的要对毛文龙下手了。 已经写信嘱咐过张嫣了,让她劝劝崇祯,想办法约束下袁崇焕,一定要保住毛文龙。 可是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许多事情都改变了,可为什么这件事儿改变不了? 辽东,要出大事儿啊! ( 第195章分析局势 第195章分析局势 瀚海草原莫斯那牙帐,看着铁墨愁眉苦脸的样子,阿琪格觉得有些莫名,甚至连王左挂也不明白铁墨为什么会这样。 阿琪格美目翻了翻,伸手将信捏了过来,扫了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铁墨就是看完这封信后,变得愁眉不展的,可是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啊。 王左挂半边屁股离地,向阿琪格拱了拱手,“公主,王某可以看看么?” 阿琪格也没多想,随手将信扔给了王左挂。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王左挂面色不变,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信中讲的竟然是陛下的事情,虽然在说袁崇焕,可真正可怕的事写信之人竟然对陛下的事情了如指掌,对方到底是谁? 心中一动,眼角余光看了看沉思中的铁墨。真的是难以想象,将军远在张北,耳目居然通到了宫里。 好一会儿过后,王左挂将信还给阿琪格,凝眉说道:“将军,你可是在为袁督师的事情发愁?” “是啊,以王先生之智慧,应该看出些什么来了吧?” 王左挂轻轻地点了点头,“属下是看出一点东西,袁督师看似是在陈述毛文龙之罪状。不过数到公文接连送到陛下手中,多半是在试探陛下的态度。若信中说的都是真的,那毛文龙估计要遭殃了。陛下没什么表示,袁督师心里没顾忌,做事自然胆大了些。” 沉吟片刻,王左挂继续道:“可是,属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忧的啊,袁督师就算除掉了毛文龙,又能如何呢?属下可是听说过毛文龙的,此人陈兵皮岛,麾下兵马鱼龙混杂,还时常抢掠辽东。虽为官兵,更像贼寇。” 铁墨苦笑着叹了口气,王左挂的看法,恐怕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吧。这个时代,估计许多人都跟王左挂一样,认为毛文龙并没那么重要。 “王先生,你有没想过,如果毛文龙不重要,为什么袁可立大人以及孙督师都对毛文龙多番容忍?就说孙督师,你认为孙督师还不如袁崇焕,袁崇焕能看到的问题,孙督师就看不到?” 王左挂顿时有些愣神,在他的印象里,大明朝廷值得钦佩的人真的不多,但是孙承宗绝对是头一个。孙承宗数次履任辽东,每一次都将辽东经营的稳如磐石,没有孙承宗打下来的好基础,后边继任者可没好日子过。 除了辽东事务,孙承宗对大明朝做得好事,还有很多。最重要的是,他心系灾民,不辞劳苦。当初崇祯皇帝募集赈灾钱粮,这位老先生愣是捐出所有俸禄,还从老家那边挪来一笔钱,那次,老先生总共捐出了将近两万两。 两万白银,对其他官员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孙老先生来说,不少了。据王左挂所知,孙承宗在老家虽然素有名望,但并没有置办太多产业。孙家家风很严,家中子弟也少有搜刮钱财的。 正因为了解孙承宗,所以此时的王左挂生出几分疑惑。 是啊,为什么孙督师就从来没提过毛文龙的事情呢? 渐渐地,王左挂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些什么,“将军,看来是王某见识太浅了。如果孙督师不问责毛文龙,那只能说明毛文龙很重要,不可替代。虽然王某不知道毛文龙到底为何重要,但对孙督师,王某还是非常佩服的。” 铁墨点点头,喝口奶酒,沉眉道:“是啊,孙督师不问责毛文龙,那么毛文龙一定很重要,可惜,袁崇焕根本不理会啊。孙督师不止一次劝过袁崇焕,但现在看来,效果甚微啊。” “嗯?将军,你怎么知道孙督师劝过袁崇焕?”这话一问出来,王左挂就有些后悔了,这种紧要私密的事情,可是大忌啊。 铁墨笑了笑,并没回答,而是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 “毛文龙这个人虽然私心过重,有着许多缺点,但是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毛文龙行事,趋利避害,如同草寇,又便宜就去占,而且打仗勇猛。只要毛文龙和他的皮岛基地在,女真人就不敢大规模远离老巢。这些年皇太极数次征讨蒙古各部,每次都要留足够的兵马在海东。” “为什么?还不是怕离得太远,毛文龙这个草寇带着兵马沿水路来后金老巢抢劫!” “后金,底子太单薄了,毛文龙不抢,女真人每年都要面临米粮不足的窘境,要是被毛文龙大规模洗劫一遍,日子还怎么过?到时候,不用别人打,女真人自己就得分崩离析,皇太极这个可汗还能做得下去?” “皇太极甚至女真内部的情况,所以哪怕之前面临林丹汗的反攻,他都不敢调海东的兵马驰援。” “从某方面来说,皇太极不怕关宁铁骑,偏就怕毛文龙这样的。关宁铁骑再厉害,是可以预估的,但是毛文龙的兵马,是不可预测的,你算不准他什么时候会扑上来狠狠地咬一口,要了你的命。所以啊,只能防着。” “朝廷这边,也不有不少人认为毛文龙不怎样,每年从朝廷刮走那么多钱粮,只是跟女真人小打小闹,甚至还跟女真人做买卖。可他们哪里知道,这就是毛文龙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了解毛文龙,但皇太极了解。毛文龙就是占便宜没完的主,毛文龙只要在,女真人后方就藏着一颗闷雷,随时都会把女真各部给炸上天。” “孙督师以及袁可立大人都晓得这一点,所以他们容忍毛文龙。但是袁崇焕呢,他看不到,或许,他看得到毛文龙的作用,但是私心过重,容不下毛文龙,一心想除之而后快。亦或者,他觉得自己除掉了毛文龙,也能掌控毛文龙麾下的兵马,皮岛基地依旧能发挥作用。” “可惜啊.....可惜......袁崇焕不是毛文龙,哪怕掌控了那支兵马,行事作风也不可能跟毛文龙一样,更何况,他能不能掌控毛文龙的兵马还未可知!” 铁墨侃侃而谈,阿琪格听得云山屋里,但是王左挂却听的异常认真。铁墨所说的话,包含了后世的见解还有自己的看法,对王左挂来说,这些话具有相当的冲击力。 第196章登上皮岛 第196章登上皮岛 王左挂本就是极具智慧的人,有些事情稍一点拨,便想到了许多。 如果一切如铁墨所说,那么毛文龙真的不能动,一旦动了毛文龙,就相当于替皇太极拔掉了一颗一直卡在女真人喉咙眼的毒刺。毛文龙形如草寇,这一点是不假,可是总体来说,他对女真人的威胁更大。大明朝经得住毛文龙,也养得起毛文龙,但是女真人却经不住毛文龙大规模的折腾,一次都经不住。 就像将军说的那样,后金跟大明不一样,大明朝地大物博,就算再烂,底子也比后金强太多了,国库空虚,那又如何,只要想想办法,还是养得起毛文龙的。毛文龙能折腾,又能怎样?顶多让大明朝长点疤,但是底子薄弱的后金,一旦让毛文龙大规模的洗劫一次,整个后金就都散架了。 “将军,若如你所说,这一点,身在辽东的袁督师,不应该看不出来啊。” 铁墨嘴角一翘,叹道:“他看不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袁崇焕是真的想对毛文龙动手了。若是毛文龙出事,辽东必将生变,我们得提早做准备才行。” 王左挂也深表赞同,如果皇太极没了后顾之忧,一旦压力过大,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这些年女真人的日子也不好过,白山黑水的辽东,生存环境恶劣,那地方什么都缺。否则的话,女真人也不会每年都要硬着头皮去辽东抢了,甚至还跟蒙古各部争抢牛羊。 皇太极身为后金大汗,压力也是与日俱增,只要没有了后顾之忧,以皇太极的性格,肯定会想办法大干一票的。 “将军,皇太极若是出兵远行,抢到足够物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与林丹汗大战一场,到时候我们瀚海草原首当其冲。为了以防万一,需要调集兵力驻扎在瀚海草原才行。另外,征讨土默川的行动要加快,防止到时候瀚海草原出事,我们还要面临土默川方面的麻烦。” 铁墨有些惊讶于王左挂的反应,只是听了一番话,短时间内就想出如此全面的应对计划,已经实属难得了。不过,铁墨心中还是有些苦涩。王左挂的设想已经够大胆了,但是他还是小看了皇太极。 身子前倾,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酒杯,脸色变得有一些沉郁,“王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女真各部缺衣少粮。皇太极面临的压力与日俱增,万一他狗急跳墙,不打林丹汗呢?” “额,这.....瀚海草原东部,离着女真人不远的,也就是林丹汗麾下的部落比较富足了。他不打林丹汗,还能打哪里?” “呵呵......他可以扣关,直接向西破长城,过遵化......到了那里,他还不是想抢多少就有多少?” 铁墨的手轻轻颤抖了下,他心中很清楚,历史上的皇太极就是这么干的。而且,铁墨相信,这个历史中,皇太极依旧会这么干。 不仅仅是因为历史强大的惯性,更因为对皇太极的了解。 因为先知先觉的原因,很早之前就派人对皇太极展开全面的调查了,对皇太极越是了解,就越晓得此人有多可怕。 皇太极的母亲只是一名俘虏,他本身也不怎么受努尔哈赤喜爱。但是这个人,却在努尔哈赤死后,从四大贝勒中脱颖而出,成为新的可汗,想想都觉得可怕。他要是没攥住其他贝勒的把柄,四大贝勒没有相互妥协,皇太极怎么可能稳稳当当的成为新任大汗? 在皇太极身上,有着一股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勇气,他有着逆境搏杀的魄力。在后金,还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特质,他就是多尔衮。 或许,正因为有些像,皇太极才那么忌惮多尔衮吧。 扣关的好处太多了,比起所冒的风险,收益要大上许多,以皇太极的性子,一定会这么干的。 铁墨心中很确信,可是王左挂却觉得听到了一个笑话,他张开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阿琪格却没那么多忌讳,拖着香腮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你说什么呢?大明朝廷在辽东养了那么多兵马,皇太极敢西进扣关,进入大明京畿腹地?他疯了吧?只要辽东兵马往沈阳方向压过去,皇太极什么也抢不了,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滚回去。否则,就算他抢了一堆好东西,等回头的时候,就会发现家没了。” 王左挂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符合了阿琪格见解。 铁墨抚着额头,有些头疼的苦笑道:“你们说的都对,可是你们忽略了一点,现在主政辽东的是谁?你们怎么知道袁崇焕一定会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万一袁崇焕不攻辽东,领着辽东兵马驰援京师呢?” 啪,碎裂声打破了这次交谈。 原来是王左挂心中吃惊,呆滞之下,手里的就被落在桌面上碎掉了。 起初觉得铁将军的话很可笑,可仔细想想,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一切都太想当然了啊,自己又不是袁崇焕,凭什么替袁崇焕做决定? 袁崇焕要是没有魄力,不敢承担抛弃京师的罪责进攻女真人老巢,那会怎样?那样,袁崇焕就只能领着辽东兵马跟在女真人屁股后边吃土。京畿太大了,能抢的地方太多了,人家女真人是来打草谷的,谁会跟你决战? 一想到这种可能,王左挂的心就凉了半截。 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情么? ....... 不管之前的判断是不是真的,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铁墨没有急着回张北,而是派人通知奥尔格和脱不花,尽量加快征讨土默特部的步伐。如今林丹汗正忙着跟豪格以及兀良哈纠缠,无暇他顾,阿巴岱又刚吃了大亏退回去。此时,正是收服土默特部的最佳时机。 如果没有毛文龙的事情,自不用急,一年半载都耗得起,可是有了毛文龙之事的隐忧,就必须尽快解决眼下的麻烦了。 铁墨可不想以后跟皇太极交锋的时候,自己后院起火。 ....... 崇祯二年七月初九,镇海皮岛进行了一场军事演练,袁崇焕以阅兵为名,登上了皮岛基地。 这天风和日丽,却暗藏杀机。 顶点 第197章袁崇焕与毛文龙 第197章袁崇焕与毛文龙 皮岛,处在鸭绿江口以东,离着朝鲜和后金都非常近。 以前的皮岛,近乎荒芜,人烟稀少。毛文龙偶然下兵败,占据皮岛后,十余年的经营,皮岛成了一个海外王道乐土。 对许多辽东百姓来说,这里是躲避战乱的好地方。女真人不识水性,想要攻打皮岛,几乎等于妄想。之前辽东沦陷,大量难民涌入,让皮岛变得人烟繁盛。而毛文龙也着实把皮岛当成了老巢,耐心经营。由于女真人的原因,大明与朝鲜的商贸流通,从陆地改为水运,而皮岛则成了许多船队的中转站,这也让皮岛变得越来越繁华。自从有了皮岛,朝廷出使朝鲜,都是在皮岛驻留,然后再去朝鲜的。 毛文龙靠着收税,可以说赚的盆满钵满,至崇祯初年,皮岛已经成了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地,而毛文龙的地位也不断提升,俨然成了一个不怎么样服管教的海外天子。 毛文龙作为平辽总兵,加封左都督,地位尊崇。但是,他做的事情却非常少。 真要说起来,毛文龙最大的功劳,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袭击后金要塞镇江,活捉游击将军佟养真父子,斩杀后金游击缪一真等。而这些事还是在皮岛没成立之前的事情了,皮岛真正成立后,毛文龙反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劳。 毛文龙一边做买卖,一边养兵,过得倒是逍遥自在。毛文龙做买卖,可不光跟朝鲜人交易,跟女真人也有交易。由于手握东江镇,女真人如果特别需要某些东西的时候,毛文龙也会趁火打劫,高价售卖一些物资。但同样,女真人要是给机会,毛文龙又会派兵袭扰一番,抢一些东西回来。 正因为毛文龙这种行为,女真人对他恨之入骨,同样,大明朝廷许多人也对他不感冒。可以说自天启年间开始,弹劾毛文龙的折子就没停过,结果毛文龙不受惩罚,官职还一步步提升,最后成了左都督,手持尚方宝剑。 自从袁崇焕成为蓟辽总督后,便想将辽东军政权力全部集中在手中。可是,碰上了毛文龙这个硬茬子。 毛文龙手握重兵,老巢还在海外皮岛,买卖经营的蒸蒸日上,手里的兵马更是听调不听宣。好几次袁崇焕命令毛文龙袭击女真人后方,毛文龙就是没个动静,有一次还让人把信扔到了海里。 袁崇焕自然是没法容忍毛文龙的,但是同样,毛文龙也对袁崇焕看不上眼。 毛文龙贵为平辽总兵,左都督,手持尚方宝剑,可是不受袁崇焕辖制的。你袁崇焕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你是谁啊?按照官职,你一个正二品凭什么指挥我一个正一品? 可以说,袁崇焕与毛文龙之间的关系如此僵硬,主要原因还是出在袁崇焕身上。 袁崇焕被委任为蓟辽督师,大权在握,加上骨子里又瞧不起武夫,自然是没将毛文龙看在眼里。这就要从大明朝诡异的官场情况说起了,大明是文臣地位尊崇,武将地位不如狗,一任知府都敢给一镇总兵甩脸子,四品文官品评二品武将的事情屡见不鲜。 因为大明朝官场这种不良风气,袁崇焕才养成了这种性子。 要是换做别人,或许就给袁崇焕点面子了,可是毛文龙是谁?毛文龙当年经营皮岛,费劲千辛万苦,才有今日。毛文龙有此地位,可以说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当初袁可立、孙承宗有事情都跟毛文龙好说好商量,凭啥你袁崇焕一来,你就成天王老子了? 毛文龙的性格,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骨子里更是带着点桀骜。 袁崇焕不断上折子弹劾,毛文龙不是不知道,但他不加理会。骨子里,毛文龙同样瞧不起袁崇焕,姓袁的除了动动笔杆子,打打黑报告,能做什么大事? 就在这种情况下,袁崇焕派人送来信,说要登上皮岛,看看皮岛军队的战力。 耿仲明一直有些心神不安,于是找到毛文龙,小声劝道:“大哥,这次姓袁的来咱们这,八成没安好心,还是多留点心眼比较好。” 毛文龙挥挥手,没怎么放心上,拍拍耿仲明的肩膀,笑道:“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姓袁的就算有三头六臂,还能在这里撒野?吩咐兄弟们,一会儿好生表现,让姓袁的看看,咱们皮岛子弟可不比关宁铁骑差。” 身后的陈继盛笑道:“总兵大人放心,末将已经嘱咐好兄弟们,到时候一定给姓袁的一个惊喜,看他以后还敢小瞧咱们!” ........ 皮岛西,十里外的水面上,一艘小船缓缓行驶着,一名中年儒士迎风站在船头,手中一把长剑杵在甲板上。 除了中年人,身后一名船夫还有两名侍卫。这艘船缓慢地滑行,却有坚定不移的朝着皮岛行去。 看着从模糊到清晰的皮岛,袁崇焕眉头蹙起,心中有万千思绪在交织。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般平静,今天要去皮岛,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没人知道他袁崇焕真正的想法。 今天要做一件大事,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大事,这件事若是做成了,辽东将再没有第二个声音。 袁崇焕忘不了两年前的情形,在新皇面前,他说了一番成竹在胸的话。御书房内,自己对新皇说“五年平辽”。 因为这四个字,他袁崇焕成了新的蓟辽督师,权柄在握,风头无俩。同样,袁崇焕也知道,若是完不成这个目标,等待他的将是无尽深渊。 新皇顶着压力,把所有资源都倾斜给辽东,最后一无所获,愤怒的陛下以及群臣还有百姓,会把他袁某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的。 五年平辽啊,说起来容易,做前来难比登天。在辽东,并非他袁某人说什么是什么,如果军政都不在自己手中,又谈何五年平辽。 毛文龙这个皮岛地头蛇,就是自己平辽大计路上最大的拦路虎。毛文龙不服管教,还肆意的跟女真人做买卖,实在是可恨至极。 没有毛文龙,辽东会更平稳,平辽计划会更顺利。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至少袁崇焕是这么认为的。毛文龙待在皮岛,每年向朝廷讨要那么多粮饷,又真正做过什么事儿?更可恨的是,皮岛军政要务,毛文龙一手抓,皮岛文武官员只听毛文龙的,却不知有朝廷。 似毛文龙这样的存在,有必要留着么? 第198章入其军斩其帅 第198章入其军,斩其帅 靠着皮岛越来越近,袁崇焕的手越攥越紧,心也越来越坚定,那一丝犹豫,随着海风荡然无存。 而身后的亲兵,却从不知自家督师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船终于靠岸,看着岸边来往如织的船只,还有那些忙碌的人,他们脸上带着笑容,仿佛战争离着他们很远很远。不远处,不断响起叫嚷声,似乎是小贩在走街串巷。 好一个繁华的皮岛港口,可越是如此,袁崇焕内心越是愤怒。堂堂平辽总兵,不想着如何平定后金,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 这一刻,袁崇焕又想起了之前与钱龙锡见面的场景。当时钱龙锡对辽东局势有些担忧,曾问若有人不服管教,该怎么办。 当时他斩钉截铁的答道:“入其军,斩其帅!” 那时候,钱龙锡只是皱着眉头笑而不语。袁崇焕心里很明白,钱龙锡根本不信,认为他袁某人没胆魄做这种事儿。今天,就让钱龙锡大人看看,只要他袁某人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 踏上皮岛,便有两名将领迎了上来,这二人便是耿仲明、尚可喜。袁崇焕对这两个人一点不陌生,自从来到辽东后,便从未停下过了解皮岛,今时今日,皮岛那些人,袁崇焕已经了然于胸。 袁崇焕麾下有不少人,但耿仲明和尚可喜绝对排在前边。耿仲明为人精明干练,成熟稳重,一直扮演着毛文龙身边谋士的角色,而尚可喜为人粗犷了些,可是打起仗来不含糊,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这二人一文一武,可谓是毛文龙的左膀右臂。 除了这二人,还有皮岛双里李九成和李应元,这些人可都是毛文龙的心腹爱将。 往后看了看,却没看到有别人,袁崇焕心中不悦,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着朝耿仲明二人走去。毛文龙还真是个浑人,故意不来相迎,除了让人觉得他不懂礼数,又有什么实际意义? 袁崇焕面色不改,这让耿仲明有些犯嘀咕,在耿仲明的印象里,姓袁的可不像个心胸宽广之人。 “我等奉毛都督之命,特来恭迎袁督师,督师此来,就带了这些人?” 耿仲明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到其他人,心中疑惑,忍不住问出口。袁崇焕拱手回了一礼,笑道:“这里可是皮岛,有几万军民在,本官还能出什么事儿?亦或者说,毛都督觉得皮岛不安全?” 耿仲明赶紧摆了摆手,“袁督师哪里话,你在皮岛,绝对没人能伤你一根毫毛。毛都督已在大营等候多时,袁督师前边请!” 袁崇焕坦然的从二人面前走过,耿仲明和尚可喜一直微微弓着身子,一直等对方走过去,才挺直身躯。看着袁崇焕的背影,尚可喜低声道:“看来是你想多了啊,姓袁的几乎是孤身前来,能干嘛!” “或许吧,可是耿某心中总有些不安,还是小心些为妙。观袁崇焕这么久,他可不是这种喜欢做无用功的人。” “怕他做什么?这里是皮岛,是咱们的地盘,给他十个胆子,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尚可喜根本没把耿仲明的话放心上,在他看来,管你是袁崇焕还是孙督师,来到皮岛,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 皮岛北部大营,毛文龙大踏步迎了上去,仿佛像是迎接老朋友一般笑着拱手道:“袁督师,你可来晚了啊,我营中儿郎已经准备多时,袁督师是不是现在就去瞧瞧?” 毛文龙不无讥讽的瞥了瞥嘴角,丝毫没掩饰自己想给袁崇焕来个下马威的心思。 袁崇焕心中早有定夺,自然不会受毛文龙的影响,拱手道:“不忙不忙,毛将军,本官有些事情想先跟将军谈谈,不置可否方便?” 毛文龙微微一愣,也没多想,挥手示意身后诸将让开路,“这有何不可,袁督师有什么事,咱们去里边谈。” 毛文龙虽然很烦袁崇焕,但是现在袁崇焕是客,自己怎么也得有几分做主人的礼数。毛文龙并没有多想,因为有事情要谈,自然是让众人留在了外边。 这里是毛文龙的临时指挥所,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二人相对而坐。两杯热茶散着袅袅白雾,袁崇焕将尚方宝剑放在桌角,推了推桌边的茶。 毛文龙神色一动,暗哼一声。对这把尚方宝剑,毛文龙是嗤之以鼻的,一把尚方宝剑,你吓唬谁呢? 二人坐定,毛文龙忍不住问道:“袁督师,不知你有何要事儿?” “是这样的,近日女真人频繁调动,似有对我用兵之意。本官希望毛将军能派一支兵马去镇江,牵制一下后金。” 袁崇焕煞有介事的说着,毛文龙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后金兵马调动频繁?他们是在跟林丹汗狗咬狗呢,袁督师何必担忧?依我看,这牵制兵马没必要派。” 最近因为兀良哈,豪格跟林丹汗大打出手,由于双方一个要保兀良哈,一个要弄死兀良哈,一时间喀喇沁部烽烟四起。林丹汗这次可是执意要教训下兀良哈,调集重兵攻打喀喇沁部。豪格手底下兵力不足,哪怕加上从海西那边调来的兵马,也依旧有些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多尔衮主动请缨,要跑到喀喇沁帮忙。皇太极当时也没料到林丹汗会如此火大,如今豪格压力面临的压力剧增,怕豪格出什么事儿,所以明知多尔衮没安好心,还是勉强同意了多尔衮的请求。 后金与林丹汗之间纠缠不休,并不是什么秘密,辽东方面早就得到了消息。 毛文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袁崇焕就更清楚了,这种情况下,需要牵制后金兵马么? 袁崇焕眉头紧蹙,面色有些不悦,但毛文龙全当没看见。一时间,屋中气氛变得有些僵硬,袁崇焕的语气也变得冷硬许多。 “毛将军,你真的不愿出兵?” “袁督师,恕毛某不敢苟同。” 袁崇焕呼口气,慢慢站起身子,忽然,毫无征兆的,抬起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 砰地一声! 桌子剧震,惊得毛文龙有点懵。 第199章诛杀毛文龙 第199章诛杀毛文龙 却见袁崇焕神色一变,拍案而起,一声大喝,吼得毛文龙有点没反应过来。 “大胆,毛文龙,你身为平辽总兵,累受皇恩,不思报国,你可知罪?” 一连串的喝问下来,毛文龙整个人都是蒙的,瞪着眼睛,目视着袁崇焕。可是还没等毛文龙回过神来,袁崇焕继续大喝一声,外边的两名侍卫直接冲了进来。 房间里这么大动静,外边的人听得真真的,侍卫进来的时候,耿仲明等人也跟着闯了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袁崇焕丝毫不惧,竟下令道:“将毛文龙拿下。” 两名侍卫没有犹豫,上前按住了毛文龙的胳膊。虽然突生惊变,但毛文龙只有愤怒,倒是一点都没怕。耿仲明等人更是大怒,立刻围了上来,抽出腰间兵刃。 那两名侍卫忍不住心生惧意,犹疑的看向袁崇焕。 尚可喜持着刀,向前一步,厉声喝道:“姓袁的,你要做什么,快点放了毛大帅,否则,立刻把你剁成肉酱。” 毛文龙嘴角抿着,眼中尽是冷笑。这里可是皮岛,是自己的地盘,这个袁崇焕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竟然在这里动手。 让毛文龙失望的是,袁崇焕没有一丝的慌乱,他抓起桌上的尚方宝剑,另一只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卷黄帛。 “大胆,圣旨在此,我看你谁敢动。本官奉旨拿人,你们可是想造反不成?” “造反”两个字,落在众人耳中着实有些吓人,尤其是那份圣旨,更让人吃惊,此时,毛文龙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对。 来之前,袁崇焕已经想好怎么应对了,要除毛文龙,就必须快,不能给别人反应的时间。袁崇焕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当着毛文龙以及麾下许多将领的面,他展开圣旨,嚷声读了一遍。圣旨内容有些多,但多半是责问毛文龙的罪状。让人吃惊的是,圣旨中,林林总总,竟罗列了十二条罪状,这些罪可以说条条该杀。 十二条大罪,其中开马市通外敌、私通阉党、欺君谋反,这三条可以说直接要了毛文龙的亲命。这些事,坐实一项,那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毛文龙彻底慌了神,他不是怕袁崇焕,而是怕了这份圣旨。 “不,陛下不会这样对本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些罪名不实,老子没有干这些事儿......” 不得不说,袁崇焕这一招太狠了,又有谁能想到袁崇焕竟然胆大包天到伪造圣旨呢?袁崇焕知道这份圣旨是假的,但是毛文龙等人丝毫没有怀疑圣旨的真伪。因为,在他们潜意识里,没人敢伪造圣旨。 袁崇焕这一招很聪明,圣旨一出,彻底震住了所有人,哪怕耿仲明等人想要冲上来救人,也得多想想,因为那可是谋反。 而毛文龙,也确实是慌了神。如果他没被这份圣旨唬住的话,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漏洞百出。如此重要的圣旨,怎么可能让袁崇焕拿着,必然有陛下亲信太监传旨。通传完旨意,由随从而来的锦衣卫配合拿人。 可是袁崇焕呢,一纸圣旨,一把尚方宝剑,两名侍卫,可有这样宣读圣旨的? 破绽太多了,可是毛文龙没有发觉,哪怕一向精明稳重的耿仲明也没发觉。不是他们真的蠢,而是根本没怀疑圣旨,更不会料到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伪造圣旨。而且,圣旨威慑之下,也很难留意到这些细节了。 “姓袁的,本将要与陛下当面说,这是污蔑,污蔑......” 袁崇焕心中冷笑,他合上圣旨,随手递给了耿仲明。他这样做,就是要给耿仲明等人制造压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争取到一丁点时间。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毛文龙能反应过来,袁崇焕依旧不可能成功。种种迹象,可以看得出来,袁崇焕根本没打算让毛文龙出皮岛,甚至出不了这间屋子。如果毛文龙大喝一声,让耿仲明等人冲上来,拿下袁崇焕和那两名侍卫,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惜,毛文龙没有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是被圣旨唬住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觉得袁崇焕敢怎样。 毛文龙身居要职,平辽总兵,左都督,这样的封疆大吏,哪怕问罪也是押回京城,由陛下亲自处置。毛文龙相信,只要到了京城,自己就不会有什么事。 袁崇焕没有回答毛文龙的质问,他慢慢走过去,眼中突然厉芒一闪。手中那把尚方宝剑突然出鞘,在毛文龙脖颈处迅速划过。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连贯。毛文龙甚至没能反应过来,拿着圣旨,还在震惊中的耿仲明等人更是没反应过来。 屋中很快充满血腥,毛文龙睁着眼睛,无力地匍匐下去。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并没有滑落在地,血水顺着桌子腿静静地流淌,看上去刺眼得很。 毛文龙死了,就这样被杀了。 此时,袁崇焕长长的松了口气。为了这一刻,曾经演练过无数次。杀毛文龙,需要决心,需要迅速,因为机会只有一次,毛文龙若不死,他袁崇焕就得死。只要毛文龙一死,接下来的事情都可控。 耿仲明等人全都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全被刚发生的事情给吓傻了,谁也没想到圣旨是伪造的,更没有人会想到袁崇焕敢突下杀手。 好一会儿后,尚可喜才举着刀,大吼一声,“大帅......大帅......啊啊啊啊......姓袁的,老子要宰了你......” “兄弟们,上啊,为大帅报仇!” 在尚可喜的鼓动下,许多毛文龙的心腹想要暴起拿人。面对这一幕,袁崇焕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慌。他敢带这么两个人上皮岛,就想好了每一步。 之前袁崇焕想过多带点人,可是后来细细一想,带多少人够用?这里是皮岛,毛文龙的地盘,如果计划出现一点疏漏,多带人跟少带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顶点 第200章崇祯的沉默 第200章崇祯的沉默 毛文龙都已经死了,下边的人要闹事,情理之中。袁崇焕退后两步,嚷声道:“毛文龙已死,难道你们还要这个时候造反,为他陪葬?” “毛文龙率受皇恩,不思报国,今奉圣旨杀之。尔等身为朝廷将领,切莫犯糊涂啊。本官在此保证,只诛杀毛文龙一人,余者绝不追究。” 尚可喜自然不听这一套的,还想继续闹事,却被耿仲明伸手拉了一把。尚可喜心中怒急,刚想说脏话,便看到耿仲明不断向自己使眼色。尚可喜转头端详一番,心中顿时凉了一片。 只见屋中二十多名将校,大部分人面色犹豫,甚至有的人已经收回兵刃。可见,刚刚袁崇焕那番话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毛文龙坐实了谋反罪名,那么随者必然受到牵连,与其受气,不如扯旗子造反。但是袁崇焕刚刚的话,又给了人希望。能继续当官,谁愿意拖家带口的造反? 不能说这种想法有错,但尚可喜却无法忍受众人这种态度,他双目赤红的吼了起来,“大帅在世时,对诸位不薄,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竟如此对他,你们......” 话音未落,却见人群中一名魁梧将领走出,那人对袁崇焕拱手施了一礼。 “袁督师,还请你向陛下美言几句,我等绝无谋反之意,一心尽忠职守,报效朝廷!”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毛文龙的副将陈继盛。陈继盛这么说,无异于是向袁崇焕低头投诚了。尚可喜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要不是有耿仲明拽着,他早就暴起砍死陈继盛了。 袁崇焕心中自然是喜笑颜开,陈继盛的转变,也在预料之中。毛文龙只要一死,他手底下的人一定会分成两批人,一部分人想替毛文龙报仇,另一部分人则会为自己的未来前途考虑。袁崇焕觉得,大多数人都会为前途考虑的,也是基于这一点,他才敢矫诏直接杀掉毛文龙。 陈继盛投诚,袁崇焕自然欣喜万分的勉励一番,“陈将军放心,本官之前就说过,只杀毛文龙一人,余者皆不追究。” 这句话不仅是对陈继盛说的,也是给众人吃一颗定心丸。到了这一刻,大部分人都已经冷静了下来,毛大帅已经死了,是时候为将来考虑了。 不是陈继盛等人没良心,而是毛文龙已经死了,大家都拖家带口的,不得不多做考虑。毛大帅如果活着,大家有主心骨,有个奔头,造反也不是不能干,现在人都没了,干嘛还去造反? 陈继盛的想法,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向袁崇焕低头。 而袁崇焕也着实能安抚人心,他下令不追究众人的责任,还让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代理皮岛军务,陈继盛继续为副将,余者职位不变。但是,袁崇焕却将毛文龙的大印以及尚方宝剑交给陈继盛代管。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既防着毛承祚事后作乱,又奖励了陈继盛。 奖励陈继盛,是因为他第一个站出来投诚,起到了带头作用。陈继盛对此,自然是感激涕零,而毛承祚、尚可喜以及耿仲明等少数人却没怎么说话。 没过多久,袁崇焕下令厚葬毛文龙,随后对皮岛政务进行了改革。第一件事,便是废除了皮岛商税,在他看来,这就是苛政。身为大明将领,护卫大明子民,为大明商户提供转运便利,乃是理所应当。私自收税,不是苛政又是什么? 其实,袁崇焕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也没人再在意这些小事。 ...... 毛文龙之死,不仅震惊辽东,更是震惊了整个大明朝廷。 毛文龙身为平辽总兵,左都督,职位在袁崇焕之上,袁崇焕却是说杀就杀。圣旨又如何?就算有圣旨也得按章办事儿啊,你袁崇焕凭什么说杀就杀,你是天王老子? 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弹劾袁崇焕的奏章如雪花一样,同时,辽东方面也不少人替毛文龙伸冤,要求问责袁崇焕。 辽东方面,以赵率教为首的固有势力,也对袁崇焕这种行为大为不满。毛文龙这种封疆大吏,地位比袁崇焕还高,袁崇焕说杀就杀,那么别人呢? 圣旨?就算有圣旨,你袁崇焕也不能胡作非为啊! 不过让人失望的是,崇祯将所有奏章全按下来,没发表任何意见。同样,内阁这边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说来奇怪,以前内阁可是比崇祯还积极地,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跟陛下进退一致了。 此时的文华殿内,没有一点烛光,屋中阴森森的。王承恩想点燃蜡烛,却被崇祯制止了。坐在黑暗的角落中,崇祯紧紧地闭着双眼。自从知道毛文龙的死讯后,他的反应跟耿仲明那些人一样,整个人是懵的,随后才是愤怒。 其他人都没怀疑那份圣旨的真伪,可是崇祯心里很清楚,那份圣旨是假的,所谓的十二条罪状,也都是袁崇焕自己做主安在毛文龙头上的。 矫诏、擅自杀一品大员,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崇祯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他恨不得立刻把袁崇焕押送到京城问罪。可过了许久,又只能将心中的愤怒压下去。 崇祯最挂念的还是辽东,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平定辽东,而如今辽东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袁崇焕,一个是毛文龙。现在毛文龙已经死了,这是个不可更改的事实,但是袁崇焕还活着。 这个时候就算问罪袁崇焕,又能如何?毛文龙依旧活不过来。如果问罪,那袁崇焕就必死无疑。矫诏,光这一条,砍他十次都不够。 平定辽东啊,崇祯又想起了当初见袁崇焕的场景,“只要陛下支持臣,给臣便宜行事之权,臣五年平定辽东。” 辽东,还是辽东。崇祯将所有的愤怒咽到了肚子里,你矫诏也好,杀毛文龙也好,朕都忍了,只要你五年那把辽东女真作乱平了,你依旧是朕的好臣子,因为你是朕选的人。 就这样,崇祯在文华殿待了一夜,第二天终于走出御书房,对毛文龙一事下了旨意。 总之,全按袁崇焕的意思办! 第201章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第201章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最诡异的是,内阁以及六部竟然没提出反对意见。往常,政令一下,推三阻四,唯有这次,顺利地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明皇宫里,此时有一位老人望着东边的流云,眼中尽是担忧。 孙承宗开心不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陛下都替袁崇焕把屁股擦干净了,甚至内阁那边也没过多追究。这是好事儿么?不,这绝对不是好事,陛下越是容忍,当事情发展与预估不一样的时候,他的怒火就会越猛烈。 袁崇焕啊袁崇焕,老夫嘱咐你那么多次,为何你就是听不进去? 人,心中的欲望如此可怕,让他听不进一点意见么? 孙承宗觉得可笑,袁崇焕一直以学生自居,可是他孙某人这个老师的嘱咐建议,袁崇焕却一点听不进去。 是自己这个老师当的不称职,还是这个学生心思太多? 孙承宗坐在签押房里,独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司房吏员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诺大的签押房内只剩下他孤独的坐在里间。 他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皱纹也深了,脸上的沧桑也增加了几分。这个老人,历经三代,为大明呕心沥血,他曾经是何等潇洒,意气风发,如今却变得如此暮气沉沉。不知是谁推开了门,轻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孙承宗睁开眼,这才发现屋中光线昏暗,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叹了口气。已经这么晚了么?想事情竟然想了这么久。 适应了屋中光线,孙承宗看清来人后,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娘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人一身米黄色宫装,容貌艳丽,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高雅之气。 懿安皇后张嫣,在皇宫里绝对算得上一个另类的存在。她是先皇皇后,可是因为与陛下关系甚好,许她在宫中随意行走。虽然如此,但张嫣一直很识大体,像这样直接来六部司房,还是头一次。 “孙老,你怎么还不回去歇息?刚刚派人去找你,却发现仆人还在外边等着,找人打听,才晓得你在这里待着。” 张嫣一向非常敬重孙承宗,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老人是天启皇帝的老师,更因为这个老人对大明呕心沥血。满朝文武,真心为大明,为天下的,恐怕也只有这位老人了。 “你老人家若是乏了,尽可以去偏殿休息,陛下不是说过,你老人家可以随时去偏殿歇着么?” 见张嫣这般关心,孙承宗和蔼的笑了笑,“不妨事,只是想事情有些入神,误了时间。倒是娘娘,找老臣有什么急事么?” “倒不是什么急事”张嫣虚扶一把,陪着孙承宗慢慢离开司房,二人走得很慢,并不耽误谈话。 “不瞒孙老,本宫刚刚去了一趟御书房!” “嗯,陛下怎样?” 张嫣面露苦笑,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不是太好,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着。说起来也不能怪陛下,这次袁督师做得太过了。” “哎”孙承宗只能摇头叹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袁崇焕,该嘱咐的嘱咐了,该劝的也劝了,却没什么用。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损失降到最低!哦,娘娘,你找老臣是想谈袁崇焕的事情?” 虽然如此问,但孙承宗心里并不觉得张嫣是为此事而来。张嫣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她在宫中,除了陛下吩咐的事情,其他时候是绝对不会过问朝堂上的事情的。她来这里,对半是因为私事。 果不其然,真的让孙承宗猜对了。 张嫣笑着,轻声道:“那倒不是,本宫今日过来,是想替一个人当说客的。” “说客?”孙承宗抚须微笑,略有些差异的问道,“何人能请动娘娘当说客?娘娘既然亲自前来,若是方便,老臣自不会推辞的。” “孙老严重了,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张嫣犹豫了一下,咬着粉唇继续说道,“云府守备铁墨,孙老应该有印象吧?” “铁墨?他啊,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啊,两年内控制了整个瀚海草原,成为宣府侯总兵麾下最能打的猛将,老臣自然是知道他的。” “咯咯,本宫这次就是替他当说客的。孙老或许也听到了一点风声,最近他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土默特部麻烦不断,喀尔喀部的阿巴岱也一心南下。现在东边也是不消停,如今毛文龙一死,辽东肯定不安宁,林丹汗怕是也要对瀚海草原下手。他的意思啊,是希望孙老能去云府待一段时间,替他掌握大局,熬过这段时间。” 张嫣轻声说着,孙承宗耐心的听完,最后忍不住多看了张嫣两眼。 张嫣可是一个非常十大体的女子,对于外臣,更是杜绝联系。这次,竟然为了铁墨,跑到这里当说客。看来她与铁墨的关系并不简单啊,二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不过对于张嫣的私事,孙承宗是不会过问的。想得更多的是,到底该不该答应下来。 张嫣那番话,可谓是半真半假,云府现在是面临很大的压力,但也远不像她说的那般危险重重。铁墨这两年迅速崛起,经历过的难关不知凡几,眼下的局面,未必能难得住他。但同样,云府之安危,关系大明朝的北部边疆。 宣府贵为九边之首,那是有着特殊原因的。宣府北面就是蒙古各部,过宣府就是京畿腹地。莫看辽东闹腾的厉害,可宣府面临的压力要比辽东大多了。 或许,应该再去宣府看看了。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瀚海草原,几十年过去,都已经忘记那里的样子了。 “娘娘,你是怎么想的?” 孙承宗突然发问,弄的张嫣有些错愕,不知怎滴,露出淡淡的羞意。虽然在极力控制,可还是有些神乱。 “这.....本宫自然是希望孙老能应下来的。铁墨出身草莽,若有孙老教导一番,他日必是我大明肱股之臣。” 孙承宗看着张嫣,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前说了那么多,唯有这番话才是最真实的想法啊。看来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娘娘与铁墨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啊。 顶点 第202章袁崇焕会攻过来么 第202章袁崇焕会攻过来么? 孙承宗了解过铁墨,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杀伐决断,魄力十足。假以时日,大明必将再添一名将帅之才,侯世禄也不愁后继无人。可是,铁墨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出身不行。他出身军户,没有任何功名,这才大明官场简直是个异类。他就算能力再强,也难突破,成为一方大将的。 张嫣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清晰,希望孙承宗能收下铁墨这名学生,提点一番,给他一个正统的出身。 孙承宗可不是随意收学生的,这辈子真正教导过得学生,也只有朱由校和朱由检两兄弟。至于袁崇焕等人,多是自称,门生自居。张嫣的意思,是希望孙承宗教导铁墨一番。 真收了铁墨做学生,那铁墨跟朱由校兄弟俩就是真正的同门学子了,有这次关系,铁墨以后的仕途必然会顺利许多。 同门,多半意味着是自己人,朱由检心里也会多几分亲近之意。 张嫣为了帮铁墨,也是用心良苦了。 “铁墨也算是一名可造之材了,老夫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年轻人。等过两天,老臣自会请求陛下,去宣府走一趟。说起来,也就十几年没去草原看看了。” 说着话,孙承宗望着北方,双目神采奕奕。遥想年轻的时候,行走四方,浏览大明北地,何等的潇洒惬意。 孙承宗答应下来,张嫣自然是欣喜万分的。 ....... 辽东沈阳,最近皇太极的心情非常不错,甚至可以说,自从父汗过世之后,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多尔衮领兵前往喀喇沁部之后,效果非常显著,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打退了林丹汗的进攻,解了喀喇沁之围。当然,多尔衮也不会白帮忙,喀喇沁积存的物资也被他挪走了一多半。 皇太极无法责怪多尔衮什么,因为拿走喀喇沁物资的是林丹汗的乱兵。事实上,皇太极很清楚,那只乱兵是多尔衮麾下的人假扮的,但他不会说出来,只能假装不知道。 多尔衮帮豪格解了围,顺便拿走一些东西,这就是利益交换。 相比之下,毛文龙的死,更让皇太极心情愉悦。一直以来,毛文龙就像一根毒刺,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 没人能想到,皇太极最想杀的人,不是对面的袁崇焕,而是盘踞在海上的毛文龙。毛文龙这个人就是个土匪,这些年他占着皮岛,不断倒卖货物。后金缺什么,他就高价倒卖什么。后金后盐巴奇缺,毛文龙就十倍价格倒卖过来,把女真各部坑的叫苦不迭。 盐巴,不吃又不行,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样也就罢了,可是,每次一有机会,毛文龙还派兵在岸边打草谷,抢走不少东西。一边坑女真人的钱,还一边抢女真人的东西,甚至连人都抢。好几次,皇太极忍无可忍,怒火积压之下,派遣正黄旗都统满东讨伐毛文龙。 可是到了水里,才知道跟地面上打仗区别有多大。女真勇士骑马射箭,冲锋搏杀,从来不怕谁,可是到了海里,全成了软脚虾,被毛文龙一通暴揍,折损不少兵马后,仓皇逃了回来,那一次,满东也差点死在海上。 从那以后,皇太极再没动过剿灭毛文龙的想法。他算是看明白了,毛文龙死活守着他的皮岛,在海面上作战,女真勇士只有送菜的份儿。要灭毛文龙,先破关宁军,没有了宁锦防线,毛文龙只能躲在海里吃瘪,早晚得跨。 可惜,皇太极想尽千万种办法,也没能突破宁锦防线。宁锦防线被关宁军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女真勇士虽然能在辽东占点便宜,却无法从根本上捣毁这条防线。 皇太极没有进展,毛文龙却不闲着,去年冬天,毛文龙麾下头号狗腿子耿仲明带兵跑到了海东女真地盘,抢走了几十名女真少女。这事儿闹得很大,女真各部不断施压,弄的皇太极头大如斗。 而且,有毛文龙在,皇太极就不敢带领女真各部大军征讨蒙古,更不敢绕过宁锦防线,去大明腹地打草谷。皇太极太了解毛文龙了,若是自己带着大军离开,大金国兵力空虚,以毛文龙之贪婪,肯定会像闻道腥味儿的猫一样扑上来。到那时候,大金国被毛文龙折腾成什么样,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可以说,皇太极心里早就盼着毛文龙去死了,只是一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在自己无计可施之时,毛文龙居然被袁崇焕杀了。 如果袁崇焕近在眼前的话,皇太极一定当着他的面说一声谢谢,简直帮了大忙了。 毛文龙的死,也让皇太极更加了解袁崇焕了。 正想着事情,听外边侍卫通传,范文程求见。 皇太极对范文程还是非常看重的,范文程得到许可后,进门便行了一礼,随后笑道:“恭喜大汗,贺喜大汗,果然是上天保佑我大金国,毛文龙这个祸患居然被袁崇焕除掉了。” “哈哈,看来范先生深知吾心啊”示意范文程坐下,皇太极轻声道,“先生如何看袁崇焕此人?” 范文程知道,皇太极这么问,多半有考较之意,他想了想,笑道:“袁崇焕此人私心过重,权欲太盛,偏偏魄力不足,心胸狭窄。此人不顾大局,不能容忍,却又事事考虑大明皇帝的态度。呵呵,他做事犹豫不决,难成大事。” “如今毛文龙已死,辽东军政尽归袁崇焕,说不得,我大金国征讨林丹汗,开疆拓土的时机到来了。” 皇太极笑着点了点头,范文程的见解,与他心中想法并无二致,可还是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说?” “呵呵,袁崇焕早有杀毛文龙之心,却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范某着人打听过,杀毛文龙之前,袁崇焕曾写十几道公文试探大明皇帝的态度。由此可见,若大明皇帝表示出一点维护毛文龙的意思,恐怕袁崇焕就会放弃杀毛文龙的心思。身为蓟辽督师,办事拖拖拉拉,犹犹豫豫,事事考虑皇帝态度,能成什么大事儿?” 听罢,皇太极轻轻鼓了鼓掌,心情愉悦道:“先生,你说,若本汗倾兵西进,破长城南下大明京畿腹地,你说袁崇焕会倾巢而出,攻我大金国腹地么?” 范文程愣了下神,他在皇太极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些什么,想了想,这才神情严肃的说道:“以范某愚见,袁崇焕大概率不敢进攻我大金国腹地。他所有的一切都来自大明皇帝,在他心中大明皇帝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是么?” 皇太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 第203章孙承宗北上 第203章孙承宗北上 云府张北,铁墨躺在长廊下,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公文,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毛文龙最终还是死在了袁崇焕手中,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袁崇焕啊袁崇焕,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为今之计,只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土默特部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否则,等到皇太极扣关的时候,自己后边还不安宁,那可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哎,这个袁崇焕,怎么就容不下毛文龙呢? 一年时间,只需要再有一年时间,自己就可以将土默特部吸纳进来,再加上宣府和大同府兵马的支持,就可以在瀚海草原东边,对皇太极形成威胁,只要皇太极离开老巢太远,自己就可以直接挥兵东进,直扑喀喇沁,进逼沈阳。相信,在这种情况下,皇太极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来。 好好地计划,全被袁崇焕给毁了。 见铁墨愁眉不展的样子,常闵月很是不解,在她想来,一个毛文龙而已,有那么重要么? 剥开橘子,放到托盘中,淡淡的说道:“毛文龙虽死,朝廷自然会派其他人代替毛文龙的。就算毛文龙麾下不服管教,那也是袁崇焕头疼的事情。” 面对托盘上的橘子,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海兰珠轻叹口气,接过常闵月的话,轻声道:“常小姐,若是按常理说,你的看法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在辽东,放在毛文龙身上,却是有些不妥。” “毛文龙这个人,可是非常让人头疼的,准确的说,皇太极最想杀的可不是蓟辽督师,而是盘踞在皮岛上的毛文龙。毛文龙如同水寇,有机会就要到女真人头上抢东西,虽然是小打小闹,却弄得皇太极焦头烂额。年前,皇太极西征蒙古,跟林丹汗对峙,都没敢把所有兵马都带上,就是怕自己一走,毛文龙就乘着袭扰女真腹地。” “毛文龙这一死,拴在皇太极脚上的铁链子算是解开了,接下来皇太极能做出什么事儿,就只有天知道了。” 常闵月好奇的看了海兰珠两眼,不是海兰珠说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了,“你怎么对辽东的事情这么清楚?” 虽然是在问海兰珠,可一双美目却转向了铁墨。铁墨佯装咳嗽两声,坐起身子,尴尬的笑了笑,“算了,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瞒着你了。” “她啊,其实并不是苏尼特人,她真正的身份其实是科尔沁部布和可汗的女儿,名叫海兰珠!” “海兰珠?”回味着这三个字,常闵月的秀眉渐渐地蹙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气呼呼的笑道:“原来如此,早就想到她身份不简单了,却不曾想竟是科尔沁部盛传已久的瑰丽明珠。” 常闵月是知道海兰珠这个名字的,两年前商队去东边易货,就草原上的人传颂海兰珠的美名。相传,海兰珠出生于科尔沁黄金家族,是草原上最美的女子。 怪不得铁墨一直对这个女人宠爱有加,另一方面又刻意的藏着掖着。 海兰珠眉目如画,纤纤玉指捏着一瓣橘子,送到了铁墨嘴边,笑道:“你现在不怕我的身份会给你惹麻烦了?” “眼下云府越来越稳,在这地方,倒也不怕林丹汗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大事儿了,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的。而且,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儿!” 海兰珠不禁好奇,面色古怪的歪了歪颔首,“我又能帮你做什么?” “给家里写一封信,说说近况,相信以你父兄的聪明,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 海兰珠何等聪明,稍做思虑,便明白了铁墨的意图,不由得美目一翻,哼了哼,“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原来是想利用我呢。” “这哪是利用?这是为他们好,难不成你还真希望他们跟着皇太极一路走到黑?再说了,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么?虽然铁某人现在还比不上林丹汗,但只要拿下土默特部,实力也不比那林丹汗差了,你那父汗碰上我这要的乘龙快婿,也算他有福了。” 铁墨侃侃而谈,海兰珠哪受得住,羞恼之下,风情万种的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铁墨对此不以为然,要脸有什么用?调侃中,周定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一脸不高兴的努努,身材高大的萌萌就像一条哈吧狗一样乖乖地跟在努努身边。 一个男人,一个少女,一条狼不狼狗不狗的牲口。 院中都是自己人,周定山也没避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铁墨,“铁哥,京里来的信。” 铁墨赶紧接过信拆阅一番,看完之后,脸上的愁容顿时烟消云散,站起身,手指弹了弹信纸,笑道:“这么长时间,总算有点好消息了,哈哈,爷们以后就是孙督师的学生了。” “????” 从铁墨手中接过信,看了一遍,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常闵月半张着小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孙督师居然答应收铁墨这个学生了,并且不久之后就会来张北。 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孙承宗能答应下来,除了孙承宗本人看好外,恐怕张皇后在其间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 崇祯二年七月二十三,这个最炎热的日子里,大明朝廷中枢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一直被崇祯信任有加的孙承宗离开了京城,他以监察九边防务为由,带着几名侍卫去了宣府。 没人知道孙承宗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但不少人已经将目光对准了宣府,对准了云府张北。 七月二十六,孙承宗一行人抵达了张北城。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还有那扩建后的城墙,孙承宗感慨万千。 年轻时,游历宣府,曾经来过张北。那时候的张北城荒凉破败,而如今,张北之繁华,堪比大同与张家口。宽阔的街道,商铺林立,来往行人,脸上带着笑容。 如果不亲自来张北,永远都无法相信大明北地,竟然会有这样安泰的景象。 这里可是张北,不是安逸的江南,四周不是温柔的水乡,而是广袤的草原以及野蛮的部落。 进了张北城,孙承宗心中便对铁墨更是刚看了一眼。领兵打仗,战无不胜,这种人不多见,但是既能打仗,又能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这种人简直天下少有的奇才。 铁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04章征讨土默川 第204章征讨土默川 张北街头,注定要引领两个时代的人终于见了面。 隔着不到两丈距离,在人群中,一老一少注视着对方。不过,更多的是孙承宗在打量着铁墨。 虽然其貌不扬,却是魁梧不凡,浑身散发着一股军人才有的铁血气质,观其人目光矍铄,锐力十足,必是魄力十足之人。或许,有一个这样的学生也不错。 铁墨大踏步朝孙承宗走去,离着还有两步远,他突然停住脚步,撩起长袍下摆,重重的跪在地上,随后叩首,行了一个大礼。 “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呼!铁墨这番举动,再加上说的这番话,引起一阵惊呼声。孙承宗是谁?他可是帝师啊,是大明首屈一指的名士,铁将军是孙督师的学生了?那岂不是意味着铁将军跟陛下是同门了? 莫说围观百姓惊呼叹息,便是见多识广的孙承宗也被铁墨的举动整的有些反应不及。虽说有意收你做学生了,可是按规矩也得先有拜师礼啊,这小子倒好,上来玩这一出,把这层关系先坐实了。现在孙承宗心中只有苦笑,这小子脸皮很厚啊。 “起来吧,还不快带老夫回府,难道要老夫陪你一起在这烈日下曝晒?” 孙承宗这话,无异于变相认下了铁墨这个学生,这下铁墨大喜过望,很自来熟的扶住了孙承宗的胳膊,朝着前边吼了一嗓子。 “还不赶紧让开路,让老师好好休息下,告诉大夫人,备宴!今天本将军高兴,今日张北城各店铺一律打七折,另外三折由守备府补!” 此言一出,街上立刻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吼声,众人很快散去,抢着去各大店铺消费了。如此利民活动,还不赶紧抢购,去晚了就没了。 铁墨很高兴,殊不知他刚转身,常闵月那张晶莹剔透的脸蛋就蒙上了一层阴霾。行啊,姓铁的,动动嘴皮子,又霍霍了几万两银子。真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好在城中大部分店铺都归晋商团体所有,那三折能免也就免了,能少付不少钱。 只是对铁将军这种败家的行为,常闵月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必须想办法制止一下才行。 ....... 月亮宫内,海兰珠、阿琪格、常闵月一一上前见礼,算是认认家眷。 在宴席上,让孙承宗倍感意外的是,居然还见到了两个老熟人,一个是赵锦荣,另一个便是孙元化。对孙元化,孙承宗倒不觉得意外,几个月前还曾经在京城一叙,那时候有意请孙元化督抚登州。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孙元化居然辞别而去。 倒是赵锦荣,孙承宗是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年轻的时候,孙承宗与赵锦荣有数面之缘。 三个老人见面,自然是一阵长吁短叹,好在孙元化和赵锦荣在张北待得特别惬意,孙承宗也为之开心。 孙承宗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正式收了铁墨做学生,那自然要好好提点一番的。四书五经,孙承宗也没想教,铁墨都这把子年纪了,难道还指望他去考个功名? 能教的也就行军打仗那点事儿了,不过,在教之前,孙承宗要先了解下铁墨麾下兵马的情况。 次日一早,铁墨便陪着孙承宗到张北各大军营进行巡视。一天下来,孙承宗对张北兵马有了大致的了解,对铁墨掌握的实力,孙承宗还是颇有些震惊的。 铁墨麾下的火枪兵,给孙承宗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在孙承宗看来,假以时日,一旦火枪应用成熟,一定能改变战场上的打法的。 轮到战阵考校时,铁墨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将之前领兵打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孙承宗听。没多久,便把孙承宗气个够呛。孙承宗背着手,在屋中踱着步子,灰白的胡须气的都竖了起来。 铁墨刚刚讲到了狼山之战,结果讲到一半,孙督师就怒了。 “哼哼,你可真行,老夫若握着如此强大的战力,必让他阿巴岱汗丢下半条命,你倒好,眼睁睁看着阿巴岱汗带着兵马顺利北撤!” 铁墨浑然不觉的自己哪里做错了,“老师,学生当时不是要守狼山么?再说了,不是有句话,叫穷寇莫追么?学生哪错了?” “呔,老夫让你去追了么?以你当时之兵力,加上火枪兵的威力,只要布置得当,准保让阿巴岱汗吃个大亏。你倒好,就知道让兵马守隘口,浪费战力。” “额......正因为如此,学生才需要老师好好教教啊.......” 铁墨表情十分尴尬,他到没有乱说,全是真心话。之前手底下兵马少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随着家业越来越大,战斗规模提升,越来越觉得指挥起来有些力不从心了。 见铁墨态度诚恳,孙承宗的火气也小了许多。 听了那么多,大体对铁墨有些了解了。铁墨能打赢那么多仗,要么靠着耍诡计,要么是猛冲猛打。虽然是猛冲猛打,但铁墨有一点做得很好,那就是将火器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 该怎么指挥调配各部作战,真要讲起来,是十分复杂的。 孙承宗想了想,沉声道:“明日你带老夫去莫斯那,这次征讨土默特部的事,老夫负责,你好好看着。” “真的?那感情好!” 铁墨顿时大乐,正愁征讨土默特的速度太慢呢,现在孙承宗要去前边指挥作战,求之不得啊。 对孙承宗统筹全局的能力,铁墨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辽东那烂摊子,都让孙承宗稳了下来,一个土默特部还不是小菜一碟?就算没孙承宗,拿下土默特部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现在有了孙承宗出马,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 莫斯那牙帐,此时帐中站满了各部主要将领。铁墨先讲孙承宗引荐给众人,并且郑重其事的训了话。 总之,孙督师的命令谁要是不听,定斩不饶。 孙承宗的威望,再加上铁墨的严令,张北系的骄兵悍将们就算有所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随着孙承宗的到来,土默川的局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205章西默川奇葩可汗 第205章西默川奇葩可汗 北默川苍狼山上,阿巴特等人已经在狼山周围布下了层层防护,算是在北默川站稳了脚跟。自从确定阿巴岱汗没有继续南下的意图后,阿巴特等人便开始征讨起北默川各部。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纳可川部,至今,纳可川部已经被狼山兵马袭扰了三次,布罗霍被折腾的焦头烂额。 自阿巴岱兵败撤回图拉河畔后,整个北默川看上去是布罗霍一家独大,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布罗霍心里很清楚,因为狼山兵败,以前追随自己的北默川各部,许多已经貌合神离,心生不服。如今布罗霍手上真正能掌控的兵马,不足原来的一半。 此消彼长之下,面对狼山兵马的袭扰,只能被动应对。近几日,天气渐热,热的人脑袋沉沉的。最近北默川各部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缺盐了。 盐巴,对蒙古各部来说,那都是珍贵的东西,不过,至少没有短缺过。可是最近这段时间,瀚海草原不平静,北默川更是兵戈不止,来往于南北的商道彻底被张北兵马封死了。而且,那些可恶的商人大多成了那个汉人的爪牙,不再愿意跟北默川各部做生意。如此一来,北默川各部彻底陷入了困境。 盐巴一天一天少,一个月前,各部就催促着布罗霍想办法。当时布罗霍想着只要帮着阿巴岱打通南下之路,自己就可以出兵瀚海草原,打劫那些来往于乌尔格和张北的商队,到时候盐巴就有了。可是谁能想到,阿巴岱不仅没能南下,还被张北兵马揍了个鼻青脸肿。 各部没有盐巴吃了,这可怎么办?一天两天不吃盐还行,时间久了,人会出问题的。而且,这不是盐巴的问题,而是威信的问题。如今北默川各部可都盯着自己看呢,要是连盐巴都弄不来,还如何做北默川可汗? 布罗霍太清楚自己的情况了,自己并非黄金家族后裔,缺少号召力,能在北默川拥有话语权,就是靠着满足各部利益。满足不了各部所需,那些人就该各自找出路了。 布罗霍知道哪里有盐巴,最近会有一支驼队从北边过来,运送一些货物去归宁城,驼队里一定有大量的盐巴,只要能把这支驼队抢了,就什么都有了。可是,布罗霍头疼的是自己不敢出兵,因为狼山上的那些家伙可一直盯着这里呢。 就在布罗霍愁眉不展,无计可施的时候,前方探子突然传来消息。驻守在狼山外围的兵马不知何故,开始收缩兵力,如今狼山北面和西面,已经看不到一个张北士兵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布罗霍整个人都傻眼了,琢磨了半天,还是懊恼的敲了敲脑袋,“这些人在搞什么鬼?好好的,怎么把兵力都缩回去了?” 狼山兵马龟缩不出,布罗霍更不敢动了,他就怕这是对方的阴谋。不过两天过后,布罗霍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就在狼山兵马收缩兵力没两天,驻守狼山的兵马分出一半人往西南方向而去,与来自塞格拉斯草原的兵马合兵一处,朝着西默川部杀去。与此同时,脱不花所部也开始撤离南默川。 一时间,盘踞在土默川的几大势力,都被张北兵马的一连串动作搞迷糊了。 归宁城,博果尔盘腿坐在软垫上,一双眼睛透出道道精光。他盯着桌上的烤肉,手中小刀一点一点的切着,不过他的心思,显然没放在这些吃食上。 “奇怪,汉人到底要做什么?突然放过北默川和南默川,出兵最西边的西默川,这不是舍近求远,给自己惹麻烦么?” 这一点是博果尔最看不懂的,只要懂点兵法的人都明白,直接对西默川动手,就要面临补给联系随时被人切断的风险。 虽说现在土默特部四分五裂,谁也不服谁,但是在面对外敌的时候,还是愿意合作一把的。 ...... 西默川烈火城。 烈火城,虽然名字挺霸气的,可实际上就是一座大点的村镇。十多年前,西默川部靠着沧河之流,学着阿斯坦的祖先,修起了城池。可惜,西默川部资源短缺,再加上实在没什么建筑天分。于是城池没修成的,倒是多了一个绵延五里地的村子。 不过西默川人也是好脸面的,硬是给这个村子起了个牛哄哄的名字。 这些年,西默川可谓是战乱不断,烈火城更是首当其冲。当初阿巴特率兵征讨,就把烈火城折腾的够呛。结果阿巴特被打退,还没太平几天,又有一支兵马朝烈火城扑来。 西默川可汗阿罗耶是个性格刚猛的人,闻听有人要攻打烈火城,第一个反应就是想集结兵马跟对方拼命。 阿罗耶这个反应,让人很是头疼。当场就遭到许多人反对,阿罗耶只能耐心的听取各种建议。 阿罗耶是不是太没脾气了?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阿罗耶。 这还要从西默川的特殊情况说起,原本西默川是归塔塔儿家族的。可是塔塔儿家族血统凋零,人丁不太兴旺,偏偏这几十年来西默川战乱不断。塔塔儿家族作为西默川统治者,每有战事,必然要领兵上前线的。在蒙古部落里,一个不能领兵作战的塔塔儿男丁,是没有资格做西默川可汗的。 说起来,也是塔塔儿家族倒霉透顶,最近二十年,塔塔儿家族冲锋陷阵,可是每隔两年,就有男丁死在战场上。久而久之,塔塔儿家族继承人竟然死了个干净。 三年前,年轻的塔塔儿家族继承人木托,以八岁之龄成为新的可汗。可是不到半年,一场疾病席卷西默川,木托也染上了病,救治无效,一命呜呼。就这样,塔塔儿家族最后一名嫡系男丁也没了。 塔塔儿家族直系子孙没有了,可西默川必须有可汗啊,那该怎么办?不知怎滴,西默川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让跟塔塔儿家族有血缘关系的人进行比武,最后赢得那名勇士当可汗。 西默川部选可汗的方式,简直开了历史先河,他们不像是选可汗,更像是选勇士。 第206章辎重 第206章辎重 这种情况下,选出来的可汗,自然也很难有什么威望。上一位勇士可汗巴尔扎卡,在与阿巴特交锋时,死在了战场上,阿罗耶经过比武,继任可汗还不到半个月。 阿罗耶虽然是勇士,更是可汗,可他出身实在不怎么样,除了能打,毫无势力,哪里敢有什么脾气? 部落里几名有权势的人商量了半天,才拿出一个主意。那就是西默川部以承认博果尔的地位为条件,换取结盟。结盟之后,为了共同的利益,博果尔要出兵帮助西默川部打垮这支汉人联军。 在西默川几位部落族长的计划里,这支四千余人的汉蒙联军,一旦被切断与东面的联系,就会成为一支孤军,以西默川部和博果尔手中的实力,想要剿灭这支兵马,觉不是什么问题。 西默川部的结盟请求,很快就得到了答复。博果尔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成为真正的土默特部可汗。哪怕那些人只是表面上承认,也是好的。更何况,将张北兵马赶出土默川,也是博果尔的意愿。 ...... 西默川沧河东端,刘国能翻身下马,大踏步走到河边。遥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峦,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站在河边,虽然没什么动作,却散发出一种刚猛的气势。时至今日,刘国能早已不是那个纵兵劫掠的流寇了,经过不断征战,已经成为一员名声在外的悍将。 这次征讨西默川,铁墨经过深思熟虑,最后时刻,才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刘国能来完成。 征讨西默川,风险与机遇并存,做事要灵活,处事要稳重。在铁墨麾下,有三个人可供选择,周定山、刘国能和沙雕。 思来想去,铁墨还是觉得刘国能更合适。 来的时候,刘国能心中便暗暗发誓,这次绝对不能辜负将军的信任。 前方便是阴山支脉,看来离着烈火城不远了。刘国能当即下令所部兵马扎营休整,并派出探子摸清楚附近的地形。 由于这次带出来的大部分都是火枪兵和盾兵,只有五百骑兵辅助,所以刘国能不敢让手底下兵马太分散。 “万庆,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进攻烈火城?”临时大帐中,刘国能与李万庆这对好兄弟商量着下一步行动计划。 李万庆想了想,神色凝重道:“依我看,咱们根本不需要去攻打烈火城,西默川那些人会主动找我们的。我们只需要做好准备,以逸待劳,一定能给那些人一个惊喜。” 刘国能忍不住咦了一声,眼中尽是赞赏之意。没想到从军没多久,李万庆这个只知道猛冲猛打的莽夫,也懂一点兵法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阿罗耶便带着人朝沧河东端扑了过来。刘国能摆开阵势,利用火枪兵和盾墙配合,着实给了阿罗耶当头一棒。 成长在西默川的蒙古人,这几十年来,几乎一生都与战争为伴,可是这一次,他们让从没正眼瞧过的火铳狠狠地教训了。密集的枪声覆盖之下,许多西默川士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骑兵极速奔跑,可是枪声响,战马悲鸣一声,栽倒在地。就算有骑兵穿越封锁,最后也会被前边的盾墙挡住,随后,火枪上的刺刀,照着马肚子戳下去,战马非死即伤。 仅仅一个时辰,阿罗耶便带着自己的残兵逃了回去。 阿罗耶这一败,让西默川权贵们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在他们想来,这支兵马就算再能打,只要西默川勇士扑上去,至少也能止住他们进攻的脚步。可是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支兵马有着强大的火器,火力覆盖之下,西默川勇士就像一群绵羊,任人宰杀。 重压之下,西默川权贵这才真的着急了,连忙派人去归宁城,请求博果尔出兵帮忙。 ....... 博果尔自然会帮忙的,但他不会蠢到派兵去西默川,帮着西默川人打仗。博果尔的计划是切断那支汉蒙联军的补给,剩下的事情,就看西默川部自己争不争气了。 刘国能的四千大军驻扎在沧河东端,这么一支队伍,补给辎重可不是小事。 一支由马车和骆驼组成的辎重队缓缓行驶在草原上,这里离着归宁城不是太远。不得不说,归宁城地理位置真的很重要。地处土默川中部,地势又高,辐射范围非常大。想要将辎重送到沧河,想不经过归宁城附近,真的很难,除非你绕过狼山,从北默川穿插过去,不过那样,补给线就太长了,等补给送达,估计四千大军就该断炊了。 有辎重队经过,博果尔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当他领兵向北,抵达目的地时,却发现有人先到了一步,这个人就是布罗霍。 布罗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北默川缺盐缺的都要卖血了,这个时候汉人的辎重队从眼前经过,不抢都对不起自己。 面对布罗霍和博果尔两支兵马,运输粮草的辎重兵哪里是对手,只是看看抵抗一番,谢坷垃便下令放弃辎重,撤回了塞格拉斯草原。 丢了辎重,谢坷垃自然是脸色难看,不过,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的脸色比他还难看。这个人便是布罗霍,这次可是冲着辎重来的,哪曾想博果尔先行一步,居然让人把辎重全都押送回归宁城了,布罗霍出声讨要,直接被博果尔麾下的穆托姆阿讥讽了一番。 布罗霍那叫一个气,兴冲冲赶来,还操刀子跟别人打了一架,结果别说盐巴,连一粒米都没运回去。 气归气,布罗霍也没办法,要是在草原上,还能拼一拼,可是去打归宁城,还真没这份本事。 ...... 塞格拉斯草原大帐,谢坷垃蹲在地上,一脸委屈的说道:“铁哥,我就是想不通,干嘛把辎重送给那些人。这差事,你还是交给别人吧,我丢不起这个人。” “放屁,谢坷垃,你给我闭嘴,之前怎么说的?不要多想,不想多问,只需要执行军令就行!” 铁墨可不管谢坷垃如何发牢骚,在孙承宗的授意下,对谢坷垃说道:“一天后,你再运送一批物资沿着原路去沧河,记住,只要博果尔和布罗霍来抢,你就立刻扔了辎重逃回来。” “什么?还让我送?” 谢坷垃瞪着两只眼睛,脑袋都快裂开了。 谢坷垃有点怀疑,眼前这位铁将军是不是土默川内奸假扮的。 第207章抢物资 第207章抢物资 第二天,谢坷垃闷闷不乐的去找曹猴子了。如今军中物资调配,全部归曺猴子管,几个人都是追随铁墨许久的老人了,又都是暗庄堡人,自然是无话不谈。 心里郁闷,谢坷垃便跟曺猴子发起了牢骚,“曹大哥,你说铁哥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要把物资送给那些蛮子抢,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非让我去做,周定山那些人一个个都闲着呢,凭什么让我去干这些脏活累活?我就是想不通!” 谢坷垃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粮袋上,脸上一副愤懑的神情。曺猴子握着账本,一边吩咐麾下管事的装物资,一边听谢坷垃发牢骚。 等物资装上车,曺猴子招招手,带着谢坷垃进了屋。满上一杯茶,随手推给谢坷垃,曺猴子笑道:“行了,你别生气了,或许铁哥这么做自有他的深意呢。” 谢坷垃抿了口茶,眉头紧紧的皱作了一团,“曹大哥,你不用安慰我,铁哥就是看小弟不如别人,这才把这些糟心活全交给我。” 曺猴子坐在旁边,脸色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他想了想,有些意味深长的苦笑道:“是啊,最近铁哥对咱们这些原来的老兄弟,可是大不如前了。” 谢坷垃点头附和道:“那可不,你看看刘国能、周定山那些人,一个个全站到咱们头顶上去了。尤其是那个周定山,整天牛哄哄的,好像整个云府,除了铁哥就是他。可就算如此,姓周的还是屡屡被委以重任,就连那个李万庆,现在也敢骑在小弟头上拉屎撒尿了。” “行了”曺猴子眉头一挑,赶紧抬手压了压,“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这话要是被铁哥听去,有你好受的。” “听到又能怎样?他做事不公,还不让人说了?哼,我看他就是势力大了,看不上咱们这些老兄弟了。亏的咱们还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想想都觉得亏得慌!” 谢坷垃梗着脖子,继续发着牢骚,甚至连嗓门还提高了。这次,曺猴子只是安静得听着,并没有在出声制止。渐渐地,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浮现一丝笑容,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 狼山西,一支驼队缓慢的行驶在烈日下的原野上。长长的驼队,几十头骆驼,这些便是阿巴岱答应送给博果尔的物资。 其实阿巴岱并不想真的付出这些物资的,粮食以及盐巴等东西,不仅土默特部缺,喀尔喀部也缺。最近半年,铁墨的势力越来越大,晋商们几乎全跟他一个鼻孔里出气。晋商商队来往于乌尔格与张北之间,却拒绝跟喀尔喀部做买卖。导致喀尔喀部只能用高价去乌尔格的蒙古商人那里去采购,与之对应的是,喀尔喀部却要贱卖自己手里存积的毛皮。 喀尔喀部可被晋商们坑得不轻,阿巴岱之前相熟的亢家商队,现在北上的次数越来越少,概因为从张家口到乌尔格这条贸易通道,已经被铁墨控制的死死地。亢家北上贸易,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之前几次走货下来,不仅不赚居然还是亏的。 亢家暂时放弃了北上走货,喀尔喀部就失去了最好的贸易伙伴,这种情况下,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之前阿巴岱还想着,只要入主漠南,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至于答应给博果尔的好处,也完全可以翻脸不认。可谁能想到好好的谋划,碰了满头包,这种情况下,还得维系好跟博果尔的关系,毕竟还得靠他给云府制造点麻烦呢。经过深思熟虑后,阿巴岱才派出一支庞大的驼队。 为了躲开张北兵马驻守的狼山,驼队刻意往西穿越戈壁,绕远路前往归宁城。驼队绕过狼山,是躲过了狼山的敌兵,可是却忽略了另一个问题,如此一来,驼队的行进路线就离着纳可川部非常近了。这一点,阿巴岱也忽略掉了。 阿巴岱根本没想过驼队会在纳可川部势力范围出什么问题,大家都要面对铁墨这个共同的敌人,没理由搞内讧啊。 正因为这些原因,负责驼队的柏杜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居然还在纳可川部的地盘上扎营休息起来。 布罗霍早就对这支驼队眼馋已久了,如今北默川各部为了盐巴都愁的快疯掉了,如此情况下,岂能放过眼前的大肥羊?而且,之前发生的事情,也着实让布罗霍心里不痛快。 拦截汉人的辎重队,大家可是都出过力的,可是事情一了,博果尔二话不说,就霸道的把辎重全运回了归宁城,这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儿,布罗霍念在大家是盟友,需要暂时共同对敌的情况下,也不至于下手太狠。但是现在,布罗霍一点面子都不想给博果尔留,既然抢那就抢的一根骆驼毛都不给博果尔留。 傍晚,柏杜正坐在河边喝着酒纳凉,听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心中一惊,便赶紧起身。不久之后,一支不到二百人的骑兵从东边扑了过来,这支骑兵将驼队团团围住,面对这种变化,柏杜脑袋有点大。 “哎,不要动手,我们是阿巴岱大汗麾下的人,我家大汗与你们布罗霍可汗可是好友,这些物资是有大用的,你们不能动。” “动手,全部拉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柏杜身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柏杜扭过头,顿时一脸惊呆。布罗霍就骑马站在自己身后,刚才那番话也是从布罗霍嘴里说出来的。 “可汗,你不能动啊......这些物资可是送给博果尔可汗,用以对抗那些汉人的。” 柏杜抬出阿巴岱和博果尔,寄希望于这两个人能让布罗霍冷静下来。柏杜哪里知道,博果尔与布罗霍之间刚刚发生不痛快。 柏杜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布罗霍那张脸立刻蒙上了一层阴云。布罗霍越想越气,同样是盟友,同样是可汗,阿巴岱给博果尔送物资,却对他布罗霍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心情极差之下,布罗霍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把所有货物和骆驼全带走,谁要是敢反抗,格杀勿论!”布罗霍下达命令后,握紧马鞭甩了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柏杜早就被布罗霍的命令吓呆了,惊恐之下,慌慌张张的说道:“小的.....柏杜.....” “柏杜对吧,本汗今天不杀你们,你们给我滚到归宁城,告诉博果尔那家伙。物资是本汗拿走的,有本事就让他来!” 柏杜还敢说什么?只能诺诺的点点头。 第208章全乱套了 第208章全乱套了 归宁城,当博果尔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的暴跳如雷。年轻的博果尔,正是气盛的年纪,哪里肯吃这种亏? 刚刚继承大汗,本来就威望不足。如今又出了这等事情,要是不把这事情解决了,他这个新任可汗,就要成为土默特部最大的笑话了。堂堂土默特部大汗,被手底下的可汗抢了东西,屁都不敢放一个,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在草原上,有了分歧矛盾后,解决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打一场。草原上的规则就是谁拳头大谁就是理,你要是太弱小,就是再有理也没用。博果尔想的很简单,先好好教训下布罗霍,再谈接下来的事情。 事实上,博果尔也不想打,可是不得不打,各部头领都看着呢,自己要是不做点事情,这个大汗当的就更没威望了。 博果尔点齐兵马,直接北上扑向北默川部。至少,博果尔还保持着理智,先派出使者去见布罗霍,只要布罗霍稍微低低头,给他博果尔一个台阶下,这场兵灾也就可以免了。 博果尔哪里想得到,这样一来,更弄的布罗霍有点下不来台了。你博果尔要脸面,要维持新任大汗的威严,我布罗霍就不要脸面了?当着众人的面,布罗霍直接把使者臭骂了一顿。 “回去告诉博果尔,要打便打,少说废话,真以为我北默川勇士怕了他不成?哼,一个白羊羔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阿巴特了?” 使者不敢多待,赶紧回去将发生的事情转达给博果尔。 博果尔的心情可想而知,一张脸阴沉的如雷雨前的天空,仿佛随时都能打个雷劈死人。白羊羔子,这在草原上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只有最懦弱最无能的男人,才会被称为白羊羔子。 布罗霍实在是太可恨了,要是不把他打残了,自己还有何颜面继续当这个土默特大汗?阿巴特?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阿巴特强? 博果尔紧紧握起了拳头,不,这次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土默特黄金家族后裔,不仅阿巴特能打仗,他博果尔同样不弱于人。 布罗霍和博果尔全都是骑虎难下,谁也不肯低头,于是,一场双方都不想打的仗,就这样展开了。既然要打,就不可能草草了事,因为谁也不愿意输。 真打起来以后,就有点控制不住局面了,由于战场离着纳可川部太近,博果尔吃了个大亏。如果这个时候双方各自罢兵,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打到这个份上,双方的火气越打越大。布罗霍觉得,这次既然好不容易占尽了优势,何不一鼓作气,干掉博果尔呢?博果尔要是死了,归宁城无主,保不齐他布罗霍也有机会成为归宁城的新主人呢。于是,布罗霍不仅没退兵,还派出骑兵尾随其后,追杀博果尔。 博果尔被追的一路狂逃三十里,直到南边的大灵丘才停下来。博果尔也看出来了,布罗霍这是要杀人啊。这种情况下,博果尔也没法留手了,当即下令调集援兵来大灵丘。本来,留着一部分兵马防着南默川的,现在被布罗霍一逼迫,博果尔也下了狠心,一心要把布罗霍先灭掉。 大灵丘,面积并不大,但陡起的地势,却成了博果尔的天然屏障。靠着地势,博果尔硬抗了半天,次日,援兵赶到,便对布罗霍发起了反攻。 这个时候,布罗霍再次露出了自己无能的一面。面对博果尔的反攻,他没有有序的后撤,竟然命令麾下各部继续强攻大灵丘。博果尔本来就兵力占优,其中一多半还是生力军,结果可想而知。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布罗霍的兵马就被打的溃逃下来。 这一次,是真正的溃逃,博果尔麾下的大将达尔沃亲自率兵冲锋,博果尔居后跟随,大军直接从大灵丘掩杀过来。布罗霍还想重新组织进攻,却悲哀地发现情况完全失控了。 布罗霍被败兵裹着,一路向北逃去,这一次,博果尔衔尾追杀,根本不给布罗霍喘息的机会,一路追到了纳可川部老巢,才不情不愿的收兵。 不过布罗霍没有退,而是扎营二十里外,摆明了要一鼓作气拿下纳可川部了。 这个时候,布罗霍开始害怕了。如果博果尔攻下纳可川部,其他人会怎么样,还说不准,但是他布罗霍一定是死路一条。 布罗霍不想死,他还没享受够呢,可这个时候该怎么办?靠自己手底下那点人,根本不可能,为今之计,只能找援兵。 援兵?阿巴岱? 不,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布罗霍坚定地否决掉了。以阿巴岱与土默特各部的关系,恐怕阿巴岱支持博果尔的可能性更大。再说了,阿巴岱要是能靠得住,骆驼都可以长翅膀飞上天了。 阿巴岱靠不住,还能去求谁? 瞅瞅四周,想遍了所有的可能,布罗霍悲哀的发现,留给自己的选择似乎只有一个了。 ....... 塞格拉斯草原,此时铁墨与孙承宗坐在帐中,面面相觑。 北默川的战事瞒不过狼山上的阿巴特等人,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塞格拉斯草原。闻听北默川战事进展后,孙承宗和铁墨全都惊呆了。 布罗霍和博果尔起冲突,这是孙承宗定好的计划。可谁又能想到,这份冲突,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 之前让谢坷垃不断往西默川送物资,就是故意把物资当诱饵,引博果尔和布罗霍来抢。博果尔和布罗霍都是贪婪之人,因为物资,二人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加深,到时候再加以挑拨一下,双方肯定会大打出手。 计划是这样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布罗霍居然把阿巴岱送给博果尔的物资全抢了。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双方明明可以谈的,偏偏硬着头皮打了起来,还越打火气越大,最后恨不得把家底全拼上了。 确实,双方这场冲突进行到这种程度,主要怪布罗霍太蠢,但同样,博果尔也不知道见好就收。 “老师,现在发生的事情,跟咱们原定计划有点不一样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孙承宗抚着胡须想了想,笑道:“什么都不做,等着,估计很快就会有新的惊喜了。” “新的惊喜?”铁墨喃喃自语,一时间想不通这个惊喜是什么。 不过很快,帐外响起周定山的声音,“铁哥,营外有个叫蒙亚的家伙要见你,他自称是布罗霍派来的使者。” 孙承宗眉毛舒展,朝着帐外扬了扬下巴。 “惊喜来了!” 第209章布罗霍发威 第209章布罗霍发威 铁墨稍微琢磨了下,便明白了这个惊喜是什么。现在布罗霍已经派使者过来了,若是还想不透,那就愧对孙承宗的点拨了。 很快,周定山让人将蒙亚带了进来。蒙亚长得身材矮小,一点都不健硕,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一看就是机灵之人。看了看帐中主位上的人,蒙亚就露出错愕的神情。因为主位上居然坐着一个神态和蔼的老头。 传闻中青狼王铁墨不是很年轻么?如果旁边那个才是铁墨,那么这个老头又是谁? 好在蒙亚反应很快,微微侧过身,朝着旁边的铁墨施了一礼,“下臣蒙亚,见过铁将军,我家可汗,让下臣带来话,祝将军一统草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哦?你家可汗还有这份心思呢?”铁墨捏着下巴,不无讥讽的笑了笑,“若是本将军一统草原,那你家可汗怎么办?” 蒙亚赶紧笑道:“我家可汗定然愿意沐浴在将军的光辉之下,愿成为大明北地子民,效忠大明皇帝陛下,今生不改。” 铁墨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孙承宗。二人交流一番,全都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蒙亚果然机智的很,不过对他的话,听听就行了,千万不能当真。布罗霍是个什么货色?这家伙的话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蒙亚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明白,那就是布罗霍想做铁将军的狗腿子,希望铁将军能够收留。 布罗霍自然不是真的想臣服,不过是被形势所迫,为了活命而想出来的权宜之计罢了。铁墨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立刻回复蒙亚,而是向孙承宗问道:“老师以为如何?” 孙承宗想了想,对蒙亚说道:“布罗霍既然想臣服于我大明,我们自然是欢迎的。蒙亚,你回去告诉布罗霍一声,让人集结兵马反攻博果尔,铁将军一定会派兵帮你们的。” “是,下臣这就回去!”蒙亚神色大喜,本来他还以为这番差事有些麻烦的,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蒙亚转身离开,却没发现孙承宗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这个布罗霍,真把咱们当三岁小孩子骗了”布罗霍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根本瞒不过老谋深算的孙承宗。 布罗霍就是想借张北势力借眼前之围,等解了围,什么称臣投靠,这些事情他翻脸就会不认账。观布罗霍这半辈子的为人处世,这种事儿他干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瑞德,让人传出口风,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另外,告诉奥尔格和阿巴特,可别真任由布罗霍被人灭了。既然布罗霍已经称臣,总得保他一条命!” “是,还是老师高明!”铁墨哈哈大笑,布罗霍这家伙跟孙承宗玩心眼,真有点自讨苦吃了。 而且,瑞德这个表字还是挺好的,这还得感谢自己的便宜老师孙承宗,因为表字是孙承宗亲自取的。 莫看一个小小的表字,却是意义非凡。 ........ 纳可川部,蒙亚把事情说了一遍后,布罗霍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可是很快,就有有些发愁了。姓铁的让他领兵反攻,这是摆明了要消耗纳可川的实力,同时,让他布罗霍没有回头路走啊。 这个时候,布罗霍有些犹豫了。投靠铁墨,只是权宜之计,他可没想过真的给铁墨当走狗。 占据北默川,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这才是他布罗霍想要的。布罗霍仔细琢磨着,想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布罗霍这里还没想出个好办法,北默川各部已经炸开了锅。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可汗居然向青狼王称臣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商量都不商量,直接自己做主了。几个火气比较大的,当即一起赶到纳可川部,找布罗霍要个说法。 这下布罗霍直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同样,他也有些火大。博果尔威逼过来,你们各个部落不肯派兵驰援,光让纳可川部在前边挡着。你们不尊重我这个可汗,那我做事情干嘛一定要找你们商量?布罗霍是个特别要脸面的人,他是不可能向其他几个小部落低头。 到了这个时候,布罗霍就有点骑虎难下了,眼下,只能有一个选择了。要么真的臣服于青狼王,要么否认,继续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可汗。 不真的臣服于青狼王,就看眼下这情况,没有一个有力的靠山,估计不用博果尔打过来,北默川这些不省油的灯就把他布罗霍推翻了。很快,布罗霍就下定了主意,给别人当狗,总比被自己人弄死强。布罗霍脸色阴沉的看着帐中几名小可汗,心中暗自发狠,偏偏,这几个人还丝毫没感觉到危险。 或许是因为布罗霍太没威望了吧,各部头领真正尊重他的没有几个,时间一久,也就没人把他当回事了。 “诸位,你们看着纳可川部被博果尔围攻,本汗下令,让你们发兵救援,可你们呢,推推拖拖,最后才派给本汗不到两百人。你们现在来质问本汗,本汗还想问你们呢,本汗这些年想尽办法为北默川各部捞好处,可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本汗的?你们不管本汗死活,还不允许本汗自己给纳可川找活路了?” 布罗霍阴测测的声音,如同一把锐利的弯刀,但各部可汗并未感觉到危险降临,其中一人更是大怒道:“布罗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身为北默川可汗,却甘愿做汉人的走狗,简直是丢尽了我蒙古勇士的脸,你,根本就不配做北默川可汗。”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更何况是布罗霍。被人指着鼻子骂,布罗霍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手握弯刀,往前一步,将其他几人下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布罗霍的神情有点不太对劲,“你......你想做什么?” “嘿,你们这群白眼狼,居然敢这么说本汗,你们是不是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这里是纳可川,不是你们的牙帐!” 第210章西默川访客 第210章西默川访客 “来人啊!” 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外边的纳可川士兵立刻冲了进来,转眼间将众人围了起来。 “布罗霍,你想干嘛?你疯了不成?” “本汗没疯,疯的是你们,本汗正愁不知道该怎样取信于青狼王大人呢,你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嘿嘿.....去吧,回到长生天的怀抱吧......” “不.....你不能......”一连串的怒喝声,并没能制止迎上来的钢刀。转眼间,血水流满了地面,帐中多了几具尸体。 布罗霍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嘱咐一声,将这些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汉人有个说法,叫做投名状,这几颗人头,算是自己自觉后路的证据,同样也是献给青狼王的投名状。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简单多了。 布罗霍组织起纳可川部所有兵马,开始对博果尔展开了反攻。 预想中的恶战并没有发生,博果尔并非傻子,自从听到布罗霍投靠汉人的风声后,他就派人留意狼山的情况。果不其然,狼山兵马开始在山下集结,目的不明。 这种情况下,博果尔哪还敢跟布罗霍拼命,只想着赶紧回归宁城。 可是,布罗霍哪可能让博果尔轻松后撤,之前被摁着痛揍,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靠山,你说不打就不打?布罗霍发了狠,派出部落里所有骑兵,直接往大灵丘奔。在布罗霍的纠缠下,这场本来可以避免的恶斗,还是发生了。 布罗霍想的很好,只要自己拖住博果尔,等狼山上的汉蒙联军赶来,一定能让博果尔栽个大跟头。可惜,联军来的很慢,等奥尔格领着大军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博果尔越过大灵丘,撤回了归宁城。而纳可川部也遭到了巨大的损失,可以说,这一战下来,布罗霍手底下本来为数不多的实力折损了七八成。 现在,布罗霍只能算北默川上的中等势力了。而这些,正是孙承宗想要的结果。 张北兵马是绝对不可能帮着布罗霍跟博果尔死磕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想进一步消耗布罗霍手中的实力。在孙承宗看来,最好让布罗霍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这样,布罗霍才会做一条听话的狗。 纳可川部蒙受巨大损失,铁墨则派出周定山押送着物资来到了纳可川,周定山不仅仅是来送物资的,更是来驻扎的。周定山给的理由是,纳可川损失太大,兵力不足,需要盟友帮忙驻防,以防止博果尔再次进攻纳可川。同时,也能帮助布罗霍讨伐北默川不听话的部落。 布罗霍这个时候也认命了,想要活命,只能安心当个傀儡。若是不同意,汉人的兵马一撤离,自保能力不足的纳可川部,肯定会被北默川各部踏平,到那时候,他布罗霍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别人砍的。 周定山驻扎下来之后,并没有对北默川各部进行讨伐,而是按兵不动。而此时,西默川战事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面对刘国能所部大军的进攻,西默川的压力越来越大,虽然西默川权贵想办法阻挡,可是刘国能所部稳扎稳打,慢慢向前推进。三天时间,先头部队已经距离烈火城不到二十里地了。 二十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骑兵冲杀,很快就能在烈火城杀个痛快。 这个时候,西默川权贵急的都快疯了。烈火城在汉人眼中或许不起眼,可是这种城池,承载了几家十几年的心血,这里藏着许多的财富。 阿罗耶这位西默川可汗,也算够拼命,每有战事,必然身先士卒。可这些事情在权贵们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阿罗耶觉得这个可汗做得很憋屈,可是他短时间内也只能生生闷气。 夜已深,阿罗耶躺在自己的大帐中,面无表情的喝着闷酒。 明明是可汗大帐,可是里边的陈设非常简单。几张羊皮,旁边挂着一把长弓,角落里摆着几坛酒,这就是西默川可汗的大帐。 阿罗耶记得,自己成为可汗后,唯一的福利就是身边多了四名亲兵。至于其他好处,半点没有,倒是拼命的时候,还需要展现出可汗的勇猛。 一口一口马奶酒灌进喉咙里,却没法安抚暴躁的心。不知不觉中,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最后来到了帐中。 阿罗耶坐起身,看清楚来人后,他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左手持着酒袋,右手抓起来放在旁边的弯刀。 来人裹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整张脸也被兜帽遮挡,阿罗耶冷声道:“你是谁?” “我们并不陌生!”那人摘下兜帽,并没有一丝的慌张,而是盘腿坐在了对面。 看到这张脸,阿罗耶大惊失色,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大王子阿巴特。阿罗耶很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上一代西默川可汗就是死于阿巴特之手,不久前的战场上,自己也曾跟阿巴特交过手。 “是你?你居然敢来西默川,你信不信,只要本汗喊一嗓子,你就会被剁成肉馅。” 面对阿罗耶的威胁,阿巴特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抬起头,淡淡的笑道:“你说的没错,只不过就算我变成肉酱,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阿罗耶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法回答,也没脸回答。事实上,就算杀了阿巴特,也带不来半点好处。 盯着阿巴特看了一会儿,阿罗耶放下手里的弯刀,盘腿坐了下来,“说说吧,你想干嘛?” “阿罗耶,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我是来救你的!” 阿巴特留意到了对方嘴角的冷笑,他不急不慢的叹道:“你或许不信,可是,你知道么?北默川的布罗霍已经向青狼王称臣了,博果尔也回到了归宁城。北默川已经臣服,你觉得西默川挡得住青狼王么?” “而且,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战死了,又能得到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那些人从来没拿你当过真正的可汗,你死了,他们不会掉一滴眼泪,转眼就会在选出一个来。你忘了东哥了么?” 东哥,便是上一任西默川可汗。 第211章谁敢反对 第211章谁敢反对 东哥可是西默川少有的勇士,箭术超群,百步穿杨。曾经,东哥是阿罗耶最佩服的人,可惜,不久前,东哥领兵跟阿巴特打了一场,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东哥在任的一年时间里,为西默川征战无数,功劳颇多,可东哥死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尊重,草草掩埋,然后开始推举新的可汗。 阿罗耶的眉头越皱越紧,手心慢慢渗出了汗水。 自己并不想成为下一个东哥,那样死得太没有价值了。 “作为对手,我很佩服东哥,可他死的太没有意义了,他不是为西默川而死,而是为那些贪婪之辈而死。我不希望你成为另一个东哥,你以及西默川应该有一条不一样的路。” “阿巴特,我该怎么做?”阿罗耶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阿罗耶,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该怎么做。想想吧,这些年西默川子民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是再看看曾经的苏尼特人还有奈曼人,他们过得又是什么生活!我相信,长生天有灵,也一定希望我们能过上好日子!” 阿巴特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放在软垫上,“阿罗耶,如果你决定要做了,那就放出响箭,哪怕不成功,刘将军的兵马也会来接应你,让你活着离开西默川。” 阿罗耶同样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阿巴特。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接应,西默川的事情,不需要他人插手。告诉刘将军,两天之后,如果我没有回复,他就可以进攻烈火城了!” 二人一同走出大帐,帐外还躺着四具尸体。 静静地夜色下,阿巴特走向远方,而阿罗耶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转身,是对是错,是生是死,就只有后人评说了。阿罗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这一刻,他的心变得无比坚定。这些年,看到了东哥的结局,也看到了西默川子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也许,正如阿巴特所说,土默川该有所改变了。打破陈旧的格局,就要有人站出来,这个站出来的人,要么成为英雄,要么被万人唾骂。 ..... 烈火城,牙帐之内聚满了人,每个人脸上带着沉闷与惊慌。汉人的兵马离着烈火城越来越近,而西默川能拿出的兵力却越来越少。为今之计,想解眼前危局,只能借助外力了。一直以来,西默川贵族都很排外的,哪怕再危险的局面,也不希望不属于西默川的兵马参与进来。 刘备借蜀道的故事,不仅汉人懂,蒙古人也懂。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借兵进自己的地盘,那等于引狼入室。可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滕德尔作为西默川最有权势的人,像往常一样主持了这次的议事,而身为西默川可汗的阿罗耶却一言不发的坐在羊皮椅子上。像往常一样,从一开始,阿罗耶就很少言语。 一切似乎都跟往常一样,可如果真的用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阿罗耶没像以前那样将刀挂在门口,而是放在椅子旁边。 滕德尔盘腿而坐,半眯着眼睛,浑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气势,“诸位,按照眼前的情况,汉人很快就会打到烈火城。虽然不知道汉人为何按兵不动,但至少,这样给了我们一些时间。我与博多昨夜商量过,如果要破解眼前的难题,只能请博果尔的兵马进驻烈火城,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博果尔的兵马入主烈火城,那就意味着以后西默川要彻底臣服于博果尔统治之下。西默川各部,已经反抗了十几年,却要在此画上句号了。引博果尔入烈火城,无异于是在当西默川的罪人。可是,没人提出反对意见,许多人点点头,或者出声,竟然全部答应了下来。 当初西默川为何要反抗王族?就是因为王族不公,致使西默川子民生活艰难无以为继。只是,这一刻,谁还在意那些子民呢? 没人反对,自然让滕德尔很高兴,他与博多对视一眼,抬起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派人知会博果尔大汗一声,很快,可汗的兵马就会帮我们赶走那群可恶的汉人。”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把滕德尔吓了一大跳。 “我.....本汗.....不同意!” “谁?”滕德尔老脸发寒,声音顿时冷夏了下来,顺着声音望去,他看到了那个说话之人,“是你?阿罗耶,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滕德尔以为阿罗耶会像以前一样缩着头忍气吞声,哪曾想,阿罗耶竟然腾地一下站了起身,随后拿起了旁边的刀。迈过面前的矮桌,来到大帐中央,此时阿罗耶身姿挺拔,扫视着四周的权贵们。他摸了摸鼻子,嘴角荡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是你们忘记了我的身份。我叫阿罗耶,西默川可汗,一个应该可以决定西默川命运的人,如今,西默川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们不问本汗,却私自决定,是不是大逆不道?” 阿罗耶的话掷地有声,按说,西默川贵族们应该谨慎对待的。可是,沉默片刻后,大帐中响起了阵阵笑声。那声音,是嘲笑,是鄙夷,是无视。 阿罗耶早就习惯那些鄙夷的眼神了,可他依旧觉得受不了,眉头皱了皱,猛的大吼一声,“够了,你们觉得很好笑?” 笑声停止了,可是笑容依旧留在脸上。博多站起身,整了整发皱的袍子,随后指着阿罗耶冷声道:“可汗?真是个笑话,阿罗耶,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与东哥有有何区别?一个贱民家的牧羊人,我们捧你,你是可汗,我们不捧你,你就是趴地上的狗......” “是嘛?”阿罗耶脸色发寒,慢慢抽出弯刀,刀鞘扔在了地上。刀锋斜指地面,寒芒预示着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我就是要表示反对,你们又能怎样?” 博多为之一愣,很快又勃然大怒,“阿罗耶,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来人......” 第212章我叫阿罗耶 第212章我叫阿罗耶 很快,大帐中闯进来二十多名持刀士兵,博多冷笑道:“将阿罗耶拿下,我要把他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狼.....” 一声令下,却没人动手,博多等人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些闯进来的人都是陌生面孔,其中有些人手里的刀还在滴着血。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干了什么?” 滕德尔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大声呵斥起来。阿罗耶使个眼色,有人堵住了门口,“你们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哈哈,没错,我是牧羊人的儿子,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贱民。也许,在你们眼中,我一无是处,可是我身为可汗,为西默川冲锋陷阵,我的热血依旧能打动一些人的心。” “阿罗耶,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我们若是出了事,就凭你手底下这点人,根本没法活着离开西默川。” “是的,所以,我们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阿罗耶微微垂下头,眼中流露出哀伤,可是旋即就恢复了正常,“也许我们会死,但也许会生,今天,我就要在长生天下,与你们赌一次。” “赌什么?” “赌谁才是长生天的子民!” 这一日,骄阳似火,西默川牙帐发生了一件大事。可汗阿罗耶暗中下手杀掉了许多卫士,强行抓捕了部落中的权贵。 无数暴怒的人以及士兵,将牙帐重重包围起来,染着鲜血的旗子迎风招展,阳光下是一把把带着冷芒的弯刀。一些人面露怒容,大声怒吼。 “放了滕德尔人.....放了博多大人......阿罗耶,你只要动他们一根汗毛,就让你五马分尸,死后野狼吞食.....” 看着眼前的情形,只要众人冲上来,阿罗耶和他的追随者们就会变成暴风雨中的蚂蚁。滕德尔笑了,仰头讥讽道:“阿罗耶,你还有后悔的机会。看到了么?我说过,你走不出西默川的。” “也许吧!”阿罗耶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虽然早就想到会面对这种情况,可真正发生了,依旧有些心凉。 面对无数弯刀,面对那些愤怒的眼神,阿罗耶没有畏惧,他上前两步,慢慢抬起了手。 “诸位......你停下来,听我说!” “我,阿罗耶,一个牧羊人的儿子。我是西默川可汗,也许,你们从来没真的把我当成过可汗,可是你们扪心自问,我阿罗耶这段时间以来,舍生忘死,可做过一点辱没西默川的事情?” “我阿罗耶,或许不是真正的可汗,可是我可以自豪的对长生天说一声,我不是可汗,却绝对是西默川最忠诚的勇士!” “我为西默川流过血,流过泪,甚至我的父兄都追随我,战死沙场,我这一生最崇拜的人,东哥大人,也是如此。” “我敢说,我做的够多了!” 阿罗耶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之大,仿佛倾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糟乱的人群安静下来,许多人想着阿罗耶之前所做的一切,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我不是真正的可汗,也从来没想过做这个可汗。可是今天,我拼出性命,也要做一次可汗该做的事情,你们看看我身后这些人,滕德尔.....博多.....” “这些人才是西默川真正的王,可是这些年,他们又为西默川做了什么?当年我们因何反叛归宁城?因为我们想要过上好日子,我们不希望每年养的牛羊大多数落到别人手里,因为我们希望家人每年能有两件新衣服,因为我们希望西默川可以不再为盐巴发愁.....” “可是呢?我们听了他们的话,对抗王族,得到的是什么?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了,莫说新衣服了,盐巴都快吃不上了。可是这些人呢?日子却过得越来越好......”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可是,我阿罗耶想要改变一下,我这一次,不想跟他们走同样的路。” “他们要我西默川子民重回王族的怀抱,但我,不想,我阿罗耶这次要做一次蒙古人的叛徒,我想要我西默川子民沐浴在青狼王的光辉下。” “青狼王的名号,响彻草原,传说中,他的张北城有着高楼有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以前的奈曼人和苏尼特人,再看看现在的奈曼人和苏尼特人,至少,我觉得,青狼王更值得我们投靠......” “这是我阿罗耶的选择,因为我想过好日子,我不想自己像东哥大人那样,死的毫无价值。” “那么,你们呢?” 怒声一问,问住了所有人,也镇住了所有人的心。是啊,为什么不能投靠青狼王?看看奈曼人和苏尼特人,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子民们可以开心的在瀚海草原上放牧牛羊。哪怕天公不作美,也不用为吃食发愁。 苏尼特人和奈曼人很久都没有打草谷了,因为他们没必要去打草谷。 再想想阿罗耶的为人,这段日子,阿罗耶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战场上他不仅悍不畏死,还救过许多人的性命。他不是可汗,但绝对是真正的勇士,在这一点,值得许多人敬佩。 因为东哥英勇,阿罗耶心悦诚服,同样,因为阿罗耶的勇猛和善良,也有许多人愿意追随。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有些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尤其是博多等人,更是心生恐惧。阿罗耶那番至情至性的话,比千军万马还可怕,不能拖了,拖下去,恐怕真让阿罗耶成功了。 滕德尔赶紧冲人群使了个眼色,这时一名壮汉举起弯刀,大声吼道:“不要听阿罗耶蛊惑,他一定是收了汉人的好处,兄弟们,跟我冲上去,杀了他......” 人群一阵骚动,壮汉刚刚带着人冲了两步,不曾想斜刺里窜出一个人,这人二话不说,从后边将壮汉捅了个透心凉。 “阿当罕,滕德尔的走狗,去死吧......” 那人杀了阿当罕之后,大踏步走出人群,来到了阿罗耶对面,“阿罗耶,这次我信你,如果要死,算我敖特一个......我不知道跟着青狼王会是什么结局,但我知道跟着博果尔,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滕德尔惊得眼睛快掉地上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最忠诚的勇士阿当罕就这样被人弄死了,弄死阿当罕的竟然是一名不到十六岁的家伙。 敖特,一个西默川的无名之辈,这一刻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第213章对阵瓦剌 第213章对阵瓦剌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站在阿罗耶身旁,转眼间,部落中大多数人竟然成了阿罗耶的帮凶。阿罗耶真的有这么大影响力么?不,要怪只能怪滕德尔这些人太贪心了,但凡他们对西默川人好一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曾几何时,滕德尔等人在西默川呼风唤雨,而今这一刻,却被西默川人送上了断头台,而那个领头的,就是他们最没放在眼里的阿罗耶。 西默川叛乱事件,发生的很快,当博果尔听到风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阿罗耶带着人来到了沧河大营,而庞大的车队也进入烈火城,送去了第一批粮食和物资。 当西默川人吃上新的盐巴,穿上新的衣服后,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这一刻,阿罗耶终于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 归宁城,博果尔有些木然的坐在房间里,他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呆呆地望着桌子上的酒杯。 土默特部四分五裂,形势无比复杂,可是谁能想到,汉人竟然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让形势变得明朗起来。北默川已经不足为患,大部分部落已经臣服于青狼王铁墨,剩下那些也是苦苦支撑。西默川更是突发变故,阿罗耶竟然率兵叛乱,杀了博多等人。博果尔是做梦也没想到,最先彻底倒向铁墨的,竟然是会是最为排外的西默川。 北默川和西默川几乎是铁墨的囊中之物,东默川因为内乱,一个有实力的部落都没有,南默川形势不明,转眼间,归宁城竟有被重重围困的危险。 这才多久,形势居然变得如此不利。博果尔很清楚,这个时候单单依靠自己,已经无法挡住张北兵马的攻势了。南默川那群贪婪之徒,很快也会被铁墨收买的,等到四处合围的时候,归宁城就只有等死的份了,一座孤城,不需要打,只需要断掉补给,归宁城就只有死路一条。 草原上的城池,不能跟汉人的城池相比,汉人的城池商贸繁华,物资众多,哪怕被围困,往往也能坚持个半年。可是归宁城,单粮食一项,最多也就能坚持一个月。等粮食断了,归宁城里的人就要乱套了。 博果尔想到了找外援,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阿巴岱,但第一个否掉的也是阿巴岱。阿巴岱这个人,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之前刚刚在铁墨手上吃了亏,这个时候南下,肯定会损失惨重,找阿巴岱帮忙,无异于自讨苦吃。阿巴岱不行,还能有谁? 林丹汗?后金皇太极?隔着瀚海大草原,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们突破韩海草原上的重重阻碍,赶到这里,恐怕他博果尔早就被人杀死了好几次了。 阿巴岱不行,林丹汗和后金也不行,剩下的呢?博果尔沉着眉头,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簇在一起的眉毛,说明他正在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双手分开,重重的按在了桌面上。 只能求助于瓦剌人了,这个决定,对博果尔来说,相当的艰难,一旦这么做了,就意味着自己会成为鞑靼人的叛徒。 瓦剌与鞑靼,同为蒙古人,甚至许多王族都留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可同样,两支蒙古人又是死敌,谁也不服谁。以前,瓦剌人势大,鞑靼人式微,鞑靼各部,哪怕投靠明朝,也不愿意向瓦剌人低头,可见双方之间的过节有多大。 如今瓦剌人因为内乱,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前。固始汗虽然一统卫拉特部,名义上被准格尔部、和硕特、土尔扈特、杜尔伯特奉为可汗,但瓦剌因为之前的内斗厮杀,各部实力已经无法与几十年前相比。固始汗愿不愿意得汉人,还是个未知数,可博果尔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咬着牙派出使者前往卫拉特部。 两天的等待,真的很漫长,因为这两天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首先北默川那边,张北兵马终于有了行动,他们以布罗霍的名义命令各部前往纳可川部,而北默川各部头领,竟然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全都去了,这也意味着,北默川各部彻底臣服了。 张北兵马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把北默川收服了,西默川那边更让人生气。阿罗耶带领自己的亲信,对博多等人的残余势力进行了清剿,那些守旧势力,要么投降,要么被阿罗耶横扫。 南默川呢?汉人什么都没做,那些贪婪的家伙居然主动送上了投降书,他们派出使者,只要青狼王不计前嫌,一视同仁,他们愿意归顺。 博果尔那叫一个气,自己之前跟南默川各部费劲了口舌,送出了不少好东西,这些家伙都没个准话,现在倒好,一看西默川和北默川发生变故,立马跟哈巴狗一样向铁墨低头了。 南默川各部,这是一群败类,简直给蒙古人丢脸。不管怎么说,北默川和西默川真真正正的打过。南默川倒好,一点反抗都没有。 ...... 土默特各部的变化,让博果尔心中更加着急。好在,很快卫拉特部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让博果尔开心的是,固始汗答应派兵帮助土默特部,但自此之后,博果尔以及土默特要归顺瓦剌。 其实,博果尔早就知道固始汗会提出这些条件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只要自己手中的实力保留下来,暗中谋划,有朝一日,脱离瓦剌,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就这样,瓦剌人在固始汗的命令下,突然发兵西默川,仅仅半日就来到了沧河流域。 ....... 瓦剌大军逼近,土默特各部立刻有些慌了,甚至连刘国能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让众人倍感意外的是,铁墨以及孙承宗一点都没有慌,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大帐之中,铁墨与孙承宗神态悠闲的喝着酒,半只烤羊,被二人吃掉了大半。 “老师,果然让你说中了,瓦剌人终于坐不住了。只是学生还是想不通,你怎么确定瓦剌人一定会出手?” 铁墨很认真的请教道。 至大明崇祯年间,瓦剌人早已不复当年,长期的内耗,再加上各部心怀鬼胎,所谓了瓦剌帝国,其实就是纸糊的老虎。大明边军不找瓦剌人麻烦,固始汗就该烧高香了,他还敢主动找大明的麻烦? 基于这些原因,铁墨一开始的时候,可不觉得瓦剌人会出兵,但是孙承宗却断言固始汗一定会插手土默特部事务。 看到铁墨眼中的疑惑,孙承宗笑道:“你只知瓦剌人势力不比当年,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固始汗所处的环境。” “固始汗虽为大汗,可是土尔扈特等各部,各有各的想法,而卫拉特部又常年遭受喀尔喀部的袭扰。固始汗,日子很难过啊。日子不好过,他就要想办法找一条出路,于是,他盯上了土默特部。” “这......还是说不通啊,为了土默特部,得罪我们,固始汗有这么傻?”铁墨托着下巴,依旧有些不明白。 孙承宗点点头,耐心地解释道:“固始汗当然不傻,你以为他真的相帮土默特部?他只是想跟我们打一场,展示下瓦剌人的威风,毕竟,瓦剌人这些年真的什么大事也没做过了,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固始汗只要一开战,你觉得准葛尔部、土尔扈特等真的能袖手旁观?他们要是袖手旁观,一直对瓦剌虎视眈眈的阿巴岱就会趁虚而入。” 话说到这里,铁墨终于有点明白了,他想了想,苦笑道:“固始汗是想借这次的机会,尽力把瓦剌各部捏合在一起?” “嗯,孺子可教也,危险也是机会,只有大的危险,瓦剌各部才有可能稍微一条心。固始汗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估计,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一番煎熬的。” “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让土默特各部集结起来,让他们打头阵?” 铁墨提出这个建议,也是很自然的。其实不用铁墨说,西默川以及北默川各部已经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打仗,那自然是新投靠的人打头阵的,一方面当炮灰,一方面表忠心。 孙承宗凝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瑞德,你如果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一次,不要让土默特各部插手,让他们围着归宁城,着令周定山和刘国能合兵一处,于沧河西端,与瓦剌兵马决战。谨记,这一战,要狠狠地打,明日,老夫就去沧河,此次会战,老夫亲自指挥。” “老师,这可使不得”铁墨大惊,立刻站了起来,“沧河那边形势复杂,你老人家怎么能去,万一出什么岔子,学生可就万死难辞了。” “你惊什么?老夫当年主政辽东,什么场面没见过?危险?你觉得老夫会在意?这次,你随在老夫身后,好好看着,多看多想,事后,给老夫写一篇心得!” “好吧!”铁墨知道劝不住孙承宗,只能答应下来,不过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赶紧让阿琪格调援兵来,万一出什么岔子,也能有兵马接应自己回瀚海草原。 ....... 沧河,最近真的很不太平,西默川战事刚刚结束,瓦剌人又打了过来,似乎,沧河流的不是水,而是血。 此次会战,固始汗显然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仅派出了四千兵马,还把自己麾下最厉害的勇士古德勒派了出来。古德勒骁勇善战,在一统卫拉特部的战争中,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崇祯二年八月十三,天气闷热,而沧河依旧静静地流淌着。张北兵马与瓦剌大军在河岸展开阵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场战事,可以说牵动了许多人的心。归宁城的博果尔自不用说,西默川以及北默川各部也盯着沧河呢。汉人开战,居然没动用土默特部一兵一卒,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看不透。但是,这场战事的胜负,绝对影响深远,如果汉人败了,瓦剌骑兵闯进土默特部,那各部就该想想接下来该听谁的了。 巳时,骄阳似火。孙承宗手持千里镜,望着缓缓而来的瓦剌人,终于,慢慢抬起了手。 “迎敌!” 一声令下,旗手打起了旗语,沧河河畔的张北兵马迅速做出了反应。与之前不一样的是,盾牌兵并没有立刻在火枪手前方组成盾墙,骑兵更是游弋于外围,没有对侧翼形成保护。 看到这种阵型,铁墨忍不住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也慌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打法?孙督师是不是不懂火枪阵该怎么用? 无遮无挡,火枪阵面对对方的骑兵,这不是找死么? 战场上,常年训练的火枪手,并没有因为前方没有防护,而手忙脚乱。听着队头的命令,三排联射,强大的火力,硝烟弥漫下,便看到无数瓦剌骑兵倒在冲锋的路上。 越来越多的瓦剌骑兵成为火枪手子弹下的亡魂,可在古德勒的率领下,瓦剌骑兵依旧散开阵型,继续向前冲锋。蒙古人都有一股子执拗劲,他们似乎不惧死亡,为一件事,不达目的不罢休。 战场上的蒙古士兵真的太可怕了,明知道下一步会死,他们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一点点推进,离着火枪兵越来越近,伤亡也越来越大。这一刻,古德勒下令骑兵从侧翼迂回,包抄火枪兵的后方。可是这一次,他们撞上了盾牌手组成盾墙,而火枪兵也在旗手的指挥下,分出一半兵马来到了盾墙后边。 砰砰砰一阵枪响过后,古德勒悲哀的发现,自己包抄侧翼的勇士,居然成了待宰的羔羊。最为可怕的是,汉人的盾墙以及火枪手竟然开始一点点向前推进。 被火枪兵搞得焦头烂额的古德勒暂时忘记了那支让闻风丧胆的骑兵,而此时,拐子马已经从古德勒骑兵大阵侧翼杀出,在瓦剌骑兵速度降下来的时候,突然杀出,再加上火枪阵同时逼近,瓦剌骑兵竟被逼的缩在了很小的范围内。 骑兵失去速度和空间,这对骑兵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第214章兄弟相谈 第214章兄弟相谈 重甲骑兵拐子马,在火枪兵的掩护下,对着阵型混乱的瓦剌人发起了猛烈地冲击。一道血红色的长廊被切割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又一轮的火力覆盖。 火枪兵覆盖式打击,骑兵切割,双方相互配合,进攻犹如潮水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铁墨站在高处,看得都呆住了。这就是自己手底下的兵马?从未想过,灵活的调配这下,居然能发挥出这么大战力。如果这种打法,当初在狼山脚下,阿巴岱不留下半条命,绝对回不到图拉河。 “老师,我们已经赢了!” “嗯,让周定山把西边的路让开,一会儿发动总攻。至于你,好好琢磨琢磨,晚上来找老夫!”孙承宗脸带微笑,慢慢走下高坡。 旗手挥动手中的旗子,河畔上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一部分骑兵开始离开河畔,正好给瓦剌人留出一条逃亡通道,古德勒看到这种情况,一点犹豫都没有,带着残兵仓皇逃窜。张北兵马并没有追击,就这样任由古德勒的残兵逃到了对岸。 此时,战后的沧河河畔,犹如恐怖的地狱,血红色大地,无数的尸体,带给人强大的冲击力。只看那些零碎的尸体,就可以想象到瓦剌人这次败得有多惨。 可以说,这场胜利有着巨大的意义,不仅仅是打退了瓦剌人,更重要的是威慑住了土默特各部。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要先想想叛乱的下场。同样,为了表忠心,北默川与西默川开始围攻归宁城,失去了外援,同样失去信心的博果尔,仅仅守了一天,便因为手底下人的出卖,城破被俘。 归宁城,这座耸立在土默川草原上的坚城,终于迎来了被攻破的一天。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攻不破的城池。 走进归宁城,看着四周的房屋,铁墨也是感慨万千。归宁城完全可以成为商道上的中转地的,走过茫茫大漠的旅人,若是能在归宁城休息片刻,岂不美哉? 归宁城位于瀚海草原西北,与戈壁大漠接壤,向东北可望图拉河。归宁城的位置有着天然优势,可以想象,一旦大量的商队在此休息,归宁城会变得何等繁华。可惜啊,土默特部历代可汗都没有这种想法,在他们心中,让汉人商队来城中休息,似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而现在,铁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直接将归宁城纳入版图之下,同时为了将归宁城与云府连在一起,还要在瀚海草原上建一座新城。归宁城政务管理,自由陈子龙派人来接手,这方面铁墨倒不用操心。不过驻军的事情,让铁墨有点头疼。 手底下能打的人不少,可是坐镇一方,能处理军务的人却没有几个。思来想去,铁墨决定把曺猴子留下来。曺猴子办事儿稳重,加上参与后勤的原因,相信打理起归宁城军政要务,应该不在话下。至于狼山那边,阿巴特和刘国能肯定没法常驻的,让布罗霍管着,铁墨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决定让谢坷垃留在狼山。 这两年,周定山等人水涨船高,韩牛儿更是主持西伯利亚以及乌尔格的事务,已经独当一方。相比之下,就只有谢坷垃还在下边,让谢坷垃留在狼山,也能历练历练他。 另外,还有一件事等着铁墨去办,那就是该如何处理博果尔。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博果尔这种人,直接拉出去砍了便是。但不管怎么说,博果尔表面上也是土默特部可汗,直接砍了有点可惜。 按照铁墨的意思,是把博果尔送到京城,让崇祯处置的。这样做,算是给崇祯涨了脸面,相信崇祯也会高兴一下的。毕竟,这些年,造反的蒙古可汗层出不穷,大明只能口头上讨伐,真正能处治得了的真没几个。 孙承宗知道铁墨的想法,于是轻声道:“何不把博果尔交给阿巴特?” “交给阿巴特?老师,你在开玩笑呢?阿巴特还不得一刀把博果尔砍了?”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孙承宗露出深邃的笑容。铁墨有些想不透,但还是决定听从孙承宗的建议。 ...... 一座白色的毡房内,阿巴特静静地坐在软垫上,而对面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阿巴特与博果尔,这对兄弟,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坐到了一起。 “博果尔,告诉我,父汗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博果尔嘴角一抿,冷冷的笑了起来,时至今日,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点点头,大方道,“是,是我杀的。他该死,从小到大,他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你身上,无论我怎么努力,他都看不到。为了让他多看一眼,我十三岁随军出征,只身一人,活捉了南默川第一勇士那桑,可是结果呢,所有的赞誉都落到了你的身上。” “一直以来,在他眼里,我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还不如扎哈。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一切就该都是你的?” 看着越来越歇斯底里的博果尔,阿巴特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弟弟的了解太少了,亦或者说,对他的关心太少了。从未想过,他的内心竟然有这么多的怨恨。 可即使如此,对博果尔的恨,依旧如同炭盆里火焰。慢慢站起身,拿起拿把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弯刀,“博果尔,你为何要这么想?父汗是爱你的,他不希望你涉足战场,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你想过没有,我们兄弟几人,只有你自幼受名师教导,父汗甚至还为你请来了汉人做老师.....你错了啊,错了啊......” “哈哈,到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动手吧,只是我不甘心,最后,还是输给了你......” 博果尔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脸颊上的冰凉,眼角留下一丝湿润。或许,内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悔意吧,可是他依旧不愿意低头,尤其是向阿巴特低头。 并不漫长的等待,弯刀没有落下来,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巴特发现,无论多么的恨,自己终究还是下不了手。自己不是博果尔,也永远不可能变成他。 第215章卷土重来 第215章卷土重来 阿巴特做出了选择,又把博果尔送到了铁墨手中。至此,铁墨有些懂了,虽然一来一去,似乎什么都没改变,但是却让阿巴特变得更加忠心了。 ...... 崇祯二年八月二十一,云府守备铁墨终于完成了对土默特各部的清剿,彻底将土默特部的地盘纳入云府管辖范围之内。为了加强对蒙古各部的统治,将土默川与瀚海和张北连成一片,铁墨开始筹措人力物力,在瀚海草原中部修建一座新城。 军报与博果尔一同送往京城,得知土默特部的事情后,崇祯自然高兴的很,尤其是铁墨请崇祯为新城命名的行为,更是让崇祯脸上颇有光彩。 对修建新城的事情,崇祯还是很上心的,特意交内阁商议。其实这么点事儿,没必要交内阁经手的,但是崇祯愿意这么做,他就是要让朝堂上的官员们看看,他朱由检手底下还是有忠臣良将的。简单点说,崇祯就是想显摆显摆,毕竟这么长时间,糟心事不断。 两天时间,经过内阁商议,崇祯拍板,新城命名为乌兰城。只可惜,崇祯只是口头上鼓励夸奖一番,实质性的东西一点都没给。 按说,建新城,加强对蒙古各部的统治,这对大明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管怎么说,云府也是大明宣府治下,朝廷在怎么也得划拨银两物资才行。关于这一点,崇祯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崇祯不想给,是实在给不了。 最近收上来一部分税赋,却因为毛文龙被杀,要安抚皮岛兵马,全都当粮饷送到了辽东。眼下,崇祯手里的内帑都是空的,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不过,崇祯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做,已经派人去南直隶,找江南士绅募捐。 对崇祯的募捐举动,铁墨没报什么希望,江南可是东林党的后花园,南直隶更是东林党老巢。崇祯要是能募捐个十万两,都算上天开了眼。 朝堂官员们待在京城里,崇祯都弄不到钱,去了江南,那更没戏了。有道是山高皇帝远,近的你都没法子,远了就更没法子了。 铁墨是个很有魄力的人,这一点连孙承宗都自愧不如。这可是一座城,不是一个村,铁墨说建就建。更让孙承宗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云府居然没遇到太大的阻力。晋商们也不是傻子,若是瀚海草原上有一座城,整个商路会被拓宽不少,到时候好处也自然少不了。 利益面前,以常、曹、乔几家为首的晋商,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泥瓦匠、劳壮力,一时间全往瀚海草原跑。不到四天时间里,整个三晋大地都因为乌兰城忙活起来。 从另一方面,不得不慨叹一下晋商的影响力。对铁墨这个便宜学生,孙承宗接触的时间越久越是喜欢。铁墨与崇祯的年龄相差不大,但做事却更加稳重。 铁墨出身低微,可是他善用各种资源,能将兼顾各方利益,将所有势力捏合起来,为我所用。 晋商啊,这支支撑着晋党的庞大势力,如今已经真正与铁墨的利益融在一起了。如果,另一个学生有铁墨一半的成熟,也不会大规模清缴阉党,把晋商这股强大的势力推到与朝廷对立的地步。朝堂,应该是兼顾各方利益的地方,皇帝就是那个掌舵人。 可惜,现在大明朝已经变成了东林党的天下。 作为老师,有些事情可以劝,有些事情没法劝。至少,在崇祯眼里,阉党就是害群之马,必须除之。 朝堂平衡,帝王之术,没有自幼研习,那就只能在以后的帝王生涯里慢慢学了。总有一天,另一个学生会明白,朝堂官员,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可用与不可用之分。 ....... 进入九月份,天气变凉,乌兰城一点点修建着,在瀚海草原东边,后金与林丹汗之间的冲突也暂时告一段落。瀚海草原东边一部分草场,成了林丹汗的地盘,可是林丹汗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快乐。汉人丢了一些草场,却又在草原上修起了乌兰城。 一旦乌兰城建成,林丹汗西进一统蒙古的道路就多了一道阻碍。林丹汗是最不希望瀚海草原上多一座坚城的人,可这个时候,他无暇顾及。林丹汗生怕自己一对瀚海草原用兵,女真人就会从屁股后边杀上来。而且,如今的铁墨,也远不是之前的铁墨了。 手掌云府,吞并土默特部,握着四万带甲之士,而且全都是精兵悍将。跟铁墨打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有结果的。至少,铁墨现在没有东进的意思,倒是女真人小动作不断,这个时候,林丹汗真不想给自己惹更多的麻烦。 自从双方罢兵之后,女真人并没有闲下来,相反,兵马调动更平凡了,似乎有意对辽东发起新一轮的攻势。虽然如此,林丹汗也不敢大意,万一女真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要是毫无防备,那岂不是要倒霉? 女真人磨刀霍霍,林丹汗很紧张,辽东方面的大明兵马也进入严防戒备的状态。 如今的袁崇焕,可谓是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除掉了毛文龙,朝廷不仅没有责罚,还勉励了一番。到了现在,在辽东,再没人敢明着反对他袁崇焕的政令了。 女真人调兵频繁,袁崇焕并没有太多担忧,女真人要来,那便来,靠着坚城铁骑,定让那女真人吃不了兜着走。 ...... 瀚海草原平静,辽东暂时无战事,可大明朝却无法真正的平静下来。 入秋之后,原本盘踞在西北的王嘉胤突然南下凤翔府,一日破三城,重新杀回了陕西腹地。王嘉胤这股农民军,在西北避难半年,实力不降反增。短短几个月时间,王嘉胤麾下的兵力,居然激增到了十万余人,这么一股兵马卷土重来,整个陕西为之颤抖。 时任三边总督的杨鹤,赶紧下令刘应遇进驻西安府,同时调驻扎在绥德境内的曹文诏领边军紧急驰援西安府。 刚刚入秋,可是随着王嘉胤的农民军卷土重来,整个陕西风声鹤唳。 第216章崇祯很为难 第216章崇祯很为难 初夏到初秋,几个月的时间,在晋商的帮助下,陕西经历了难得的平静。也是这种平静,让陕西各路兵马心生松懈,而瓦剌人以及鞑靼人也被宣府以及云府兵马牵制,蒙古人又是内斗不断,陕西三边边军更是军备松弛。 谁也没想到王嘉胤带领的农民军会在这个时候杀回陕西,宁夏边军对王嘉胤所部的动作毫无发扬,由于在北边没有受到半点阻碍,王嘉胤所部直接突入平凉府,如入无人之境。两日之间,克华亭、灵台、白石原三处重要的镇子。高迎祥率领的主力,从灵台镇南下,不到半天时间,便攻克了石窑关。 随后高迎祥以李自成为先锋,四天王李养纯为副将,分别进驻杜阳山和岐山,转眼间边切断了凤翔府与西安府之间的联系。援兵被阻隔,仅靠凤翔府那点人手,根本挡不住潮水般的农民军。知府高文建竟下令撤离凤翔府,沿着古道撤往汉中。 倒是推官秦羽、凤翔府守备叶长河留了下来,号召军民共同守城,可惜,短短四个时辰,便被高迎祥破了城池。此战过后,凤翔城死伤无数,秦羽、叶长河战死。 农民军的进攻速度真的太快了,西安府方面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陕西西部就已经成了农民军的天下。杨鹤下令各部紧急赶往西安府,防止西安府落到农民军手中。眼下杨鹤就待在西安城,若是城破被俘,那他杨鹤就要成为大明朝历史上第一个被农民军活捉的一方总督了。 刘应遇、曹文诏率领各部兵马,紧急向西安府集结,川北的吴国辅也奉命北上,扼守汉中,防止农民军破汉中,沿着陈仓古道涌入巴蜀之地。一时间,陕西民乱再起,其形势比半年前还严峻。半年的时间,不仅官兵在休养生息,农民军同样也在厉兵秣马。 之前数次交锋,王嘉胤深刻地认识到农民军与官兵之间的差距,农民军看似人多,可大多时候都是一战击溃,被官兵追着打。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农民军没有经过训练,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在西北这段时间,王嘉胤重用李自成、王和尚等官军出身之人,对各部进行了集中训练。短短半年时间,虽然不至于有什么质的提升,但至少现在懂得军令以及行军次序了。 在李自成等人的训练下,农民军发生了许多变化,这也是农民军能迅速攻克平凉,夺取凤翔府的主要原因。 崇祯二年九月十三,曹变蛟的先锋兵马与王自用麾下的扫地王张一川撞在了一起,双方在三水县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大的厮杀。这场遭遇战,曹变蛟勇悍无比,身先士卒,杀退了张一川攻克三水县的企图。张一川见势不妙,撤往灵台镇。曹变蛟手中兵力有限,没敢贸然追击,便在三水县驻扎下来。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遭遇战,却彻底暴露了农民军真正的企图。高迎祥所部看似攻势迅猛,又在凤翔府大张旗鼓,作势攻打西安府,可农民军真正的杀招是王自用的兵马。 王自用所部驻扎在灵台镇一带,向东北可庆阳府和延安府,向东南可攻西安府。 淳化县,曹文诏与军中几名将领紧急磋商着下一步的计划,三水县一战,农民军看似吃了个闷亏,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反倒是曹文诏,有些头疼无比。 “现在看来,王嘉胤有意分兵两路,高迎祥占据凤翔府,威逼西安府,王自用则坐镇灵台,随时可以向东进攻任何地方!半年时间,王自用麾下已有几万带甲之士,实力比以前强了不少。而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去西安府,要么留在淳化县。” 曹文诏的话刚说完,便有副将拱手道:“曹将军,眼下咱们兵力不足,很难兼顾到各方各面。依末将的意思,咱们还是直接入西安府。” 这个提议,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曹文诏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并不怪这些人,换作旁人,也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去西安府,那是响应三边总督杨鹤的命令,那样以后无论陕西局势糜烂到什么程度,他们也不用负主要责任。可要是不去西安府,一旦西安府有变,朝廷可就要重重的治罪了。 曹变蛟年轻气盛,懒得顾及他人的脸面,脾气一上来,站起身怒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贼兵还没打过来呢,你们就想好怎么推卸责任了。怪不得陕西如此不堪一击,让一群流民搞得焦头烂额,都是因为你们这群酒囊饭袋。” “曹老弟,你说谁呢?”众人督师怒目而视,有的人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若不是看曹变蛟是曹文诏的亲侄子,岂容他如此嚣张? 曹变蛟可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冷哼道:“谁搭话就说谁!” 众人闻声而起,眼看着双方就要上演一场全武行,曹文诏终于控制不住情绪,重重的拍了下桌面,“够了,都给本将坐下,你,给老夫滚出去,到外边冷静冷静。” 曹变蛟自然是不服的,明明错的是这群酒囊饭袋,凭什么被赶出去的却是自己?不服归不服,可是看着曹文诏严厉的目光,他还是哦了一声,乖乖的出去罚站了。 曹文诏比曹变蛟更成熟,考虑事情自然不会那般简单。留在淳化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众人的利益也必须考虑。做不到恩威并施,手底下这帮子人可不会卖命的。 看着眼前这群陕西本地将领,曹文诏也是头疼得很。前不久,积功升了绥德副总兵,杨鹤也是一番好意。当时杨鹤有意把曹文诏这支辽东精兵留下来,绞尽脑汁,才想到升曹文诏为绥德副总兵。可惜,杨鹤哪里知道,经过战乱后的绥德,早已不复当年。作为九边之一的绥德,军备松弛到了让人麻瓜的程度。 曹文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群绥德将领捏合起来。要不是手底下还有一些辽东带来的精兵,曹文诏都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行使副总兵的权力。 之前头疼,现在更头疼。如果宣府、大同府的边军还在,何至于如此头大如斗? 没有办法,曹文诏只能听从众人意见,前往西安府。兵力不足,顾得上北边,就顾不上南边的西安府,相比之下,西安府牵扯到的利益更多更广。 次日,曹文诏下令兵马开拔,向西安府进发,结果,曹文诏所部却在咸阳遇到了大批农民军阻截。说来也巧,一阵风王岩和映山红花小荣奉了李养纯的命令,攻打咸阳,配合农民军主力队西安府进行合围。王岩和花小荣攻克咸阳没多久,就听说北边有一支官兵杀了过来。 咸阳,扼守西安府北部门户,又靠着黄河,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王岩和花小荣好不容易打下咸阳,自然不肯让出来的。可惜,咸阳城破,形成不了有效防御,二人只能一边派人通知李养纯,一边组织剩下的兵马迎敌。 咸阳地理位置重要,王岩等人知道,曹文诏更知道。所以,这一场仗,曹文诏没有玩什么花哨,直接以为数不多的骑兵从侧翼迂回,大军从正面掩杀过去。 王岩所部之前打咸阳城打了半天,精疲力尽的,这会又碰到曹文诏这种不讲道理的猛攻,仅仅一个时辰,王岩与花小荣就被打的往西边撤去,亏的李养纯和李自成接应及时,否则王岩和花小荣能不能活着撤回来还是未知数。 回到杜阳山,王岩不甘心的大骂出声:“娘滴,眼看着咸阳都到手里了,结果碰上了姓曹的,哎,煮熟的鸭子飞了。” 李养纯倒没有怪罪王岩和花小荣,曹文诏有多能打,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见二人一脸不甘,出声安慰道:“二位兄弟也不必介怀,谁也没想到曹文诏会来的这么快,相信王头领知道事情期末后,也不会怪罪我们。” “但愿吧,说到底,咱们都是外来户,虽然投在了高闯王麾下,可是张大受、张存孟那些人一直看咱们不顺眼,若是这些人暗中使坏,可有咱们兄弟受的。” “眼下有什么气,也只能忍着,哎,若是吴头领还在,那该多好?”说着话,李养纯脸上露出落寞之色。以前跟着吴延贵的时候,他李养纯是何等地位?四天王李养纯,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倒好,到了王嘉胤这边,处处受气,要不是高迎祥时不时地帮衬一下,早被张大受和张存孟那些人挤兑的混不下去了。 满天星张大受以及不沾泥张存孟等人,那可都是王嘉胤的亲信,张大受这些人做的那些事,要说王嘉胤一点都不知情,那纯属骗鬼。 ....... 西安府,得知咸阳危机解除后,杨鹤与洪承畴长长的松了口气。杨鹤文官出身,不懂打仗,但有一点是值得佩服的,那就是听得进他人意见。现在想想,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听了洪承畴的建议,想尽办法把曹文诏留在了陕西。 就眼下这局势,要不是曹文诏在外边撑着,陕西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拿着公文,杨鹤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有些纠结的说道:“曹将军公文上说,他想率军驻扎在咸阳,与西安府形成犄角。洪大人,你是什么看法?” 洪承畴想了想,沉眉道:“督师,依下官看,曹将军的建议才是老成之举。咸阳,太过重要了,若是咸阳都不守,那西安府可就无险可守了,到时候咱们就太被动了。所以,应该让曹将军率兵留在咸阳。” “可是.....西安府的兵力......”杨鹤语声犹豫,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洪承畴却听得很明白。可洪承畴同样没办法,只能苦笑着叹口气。 西安府虽然有不少兵马,可兵员素质参差不齐,根本无法跟曹文诏的兵马相比。总之,曹文诏的兵马不在城内驻扎,心里总有些无依无靠的。 “督师,我们确实很需要曹将军坐镇西安城,但同样,我们更需要咸阳。如今城内兵员素质虽然不怎么样,战斗力无法保证,但靠着城高墙厚,贼兵一时间也讨不到好的。”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向朝廷要援兵,只要宣府和大同府及时派兵马驰援,必能将贼兵再次赶出陕西。” “哎,也只能如此了!”杨鹤不得不赞同洪承畴的见解。 曹文诏驻扎咸阳,并派兵对岐山严防死守,短时间内,凤翔府的农民军没能讨到好。可是灵台镇附近的王自用却看准时机,发兵向东北,再攻三水县,这一次没有了曹文诏所部的阻碍,张一川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拿下了三水县。 三水县一破,算是在东边打开了一个缺口,王自用所部农民军就像潮水般经过三水县,涌进了庆阳府。面对这种局面,陕西兵力不足的缺陷展露无疑。曹文诏和杨鹤看着农民军肆虐庆阳府,确实一点招都没有。 陕西官兵太少了,亦或者说是农民军太多了。王自用破庆阳府没多久,麾下另一名头领张献忠一路攻进了延安府,同一时刻,保安县守备、原宁夏千总于靖远率众哗变,杀知县闻多,开城门迎张献忠进城。张献忠知道兵贵神速,拿下保安县后,马不停蹄的向南进攻安塞城,兵锋直指洛川。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农民军将烽烟点燃了陕西,如今西安府东南的商洛道还算平静,其他地方已经是哀嚎遍野,战乱纷纷。 陕西方面求援的公文一封封发往京城,朝廷震动之下,接连召开朝会。面对陕西乱局,满朝文武竟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想解决陕西的事情,其实好办,只要有足够的援兵,农民军不足为患。可关键是,调兵就要有钱粮,当兵的也是要吃喝养家的,但是如今崇祯往哪弄钱粮去?无奈之下,崇祯再次提议收商税,并且派人去江南催促捐输的事情。 可这个想法刚提出来,就遭到了内阁为首的众多官员大肆反对。至于江南捐输的事情,更是没戏,崇祯想派人去,满朝文武一个站出来的都没有,崇祯亲自点名,那些人也是催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推脱。 此时此刻,崇祯真的很为难! ( 第217章加征商税 第217章加征商税 崇祯当这个皇帝,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年轻的时候,崇祯没有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他自己也没想过当什么皇帝。 但是朱由校的死,让朱由检不得不承担起这份责任来。朱由检是个有志气的人,既然做了皇帝,就一定要做个好皇帝,把大明打造成一个太平盛世。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为了辽东,为了西北,他节衣缩食,甚至内帑都没留一分银子。 两年前,意气风发,以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当好这个皇帝。可是现在,崇祯有些迷茫了,自己这般努力,这般用心,大明却变得更加风雨飘摇了。 皇兄在世时,表面上看皇兄并不怎么勤勉,可每有大灾,朝廷总能拿出赈灾银来,哪怕每有,也能及时弄到足够多的钱粮。可是到了自己这里,明明比皇兄勤勉多了,为何却拿不到钱了? 堂堂大明朝,真的到了拿不出钱来的地步了么?不,大明朝有钱,山东的粮食,江南与山西的钱财。 崇祯一无所知,至少他知道大明朝是有钱有粮的。崇祯下定了决心,明天无论如何也得弄到钱粮,否则陕西赈灾就是一纸空话。 次日,又是紧急朝会,文武集聚大殿之中,全都垮着脸,一副忧心国事的样子。 见没人提什么建议,崇祯提高声音,说道:“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可朝廷却无钱粮可用,陕西那边,可急等着粮食用呢。昨夜朕想了许久,想出一个办法,诸位爱卿不妨听一听,看看是否可行。” “朕着人了解过,江南、山西商贸发达,尤其是江南一带,富商云集,财帛众多,可是他们每年却只需要交很少量的税。朕觉得这点需要改改,为了应对眼前的困局,不妨加商税为十税一,并提高山东士绅的粮税。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便能募集一批钱粮,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崇祯想出这个主意,可是相当不容易的。昨夜还特意将皇嫂找来,聊了聊商税一事,觉得着实可行,这才拿到朝堂上来商议。 自以为不错,可让崇祯没想到的是,这番话刚说出来,排在前边的钱龙锡等人就脸色大变。不过钱龙锡等人并没有说话,倒是站在后边的人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户部员外郎崔文冠神色严肃的嚷声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此举有伤国体啊。” 崇祯有点懵,不就是加收商税和粮税,怎么还有伤国体了?被人扣了个这么大的帽子,崇祯的脸色自然有些难看,他皱着眉头,神色不悦的说道:“崔爱卿,真错在何处了?” 是个人都听得出崇祯语气不善,可是崔文冠一点都没怕,梗着脖子答道:“敢问陛下,三十税一,是何人定下的规矩?” “自然是太祖皇帝!” “那陛下可知太祖皇帝当年为何这般定下税赋?这是太祖皇帝对我朝有识之士的褒奖,如今陛下要加收商税,不是违背了太祖皇帝的初衷?不守祖制,擅改赋税,于国不利啊。江南,乃我大明根基所在,赋税钱粮一半来自江南,若是江南一乱,我大明必是永无宁日啊,还请陛下三思啊,陛下莫不是忘了先帝年间,苏州颜佩韦等人的抗税之举?如今那篇《五人墓碑记》,可还犹在耳畔呢!” 崔文冠说完,便有吏部等其他官员站出来出声附和,这下崇祯有点骑虎难下了。 颜佩韦抗税,当时在苏杭一带闹得特别大,崇祯之所以恨阉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崇祯觉得崔文冠说的并不一定全对,可是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先祖皇帝加上祖制就够让崇祯头疼的了,再加上苏州抗税之事。如果加收商税,江南真的暴动抗税,那该怎么办?崇祯可不想西北的乱子没压下去,江南又生出大乱子。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们倒是给朕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崇祯紧皱着眉头,目视着殿中文武群臣。 这时有户部官员站出来,提议道:“陛下,江南乃我大明根基所在,不可轻动,但山西商贾这些年外通蒙古,更有甚至,与后金勾结,赚得盆满钵满。值此时刻,正该他们出力的时候,臣以为,陕西商贾大赚不良财帛,当多征税赋,另外,中原富足,粮食多有盈余,不妨多加粮税,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崇祯现在也不是刚刚当皇帝的时候了,有些事情他看得明白。这两年,江南士绅捐输不咋样,倒是晋商不断给朝廷输血,上次蓟州闹饷,要不是晋商出力,估计朝廷连年都过不好。 后来,晋商更是去陕西赈灾,还打着他崇祯的旗号,替他崇祯挣了许多面子。观此种种,崇祯哪好意思多征晋商的税? 崇祯不想,可是内阁六部的官员们却齐声附和,这下子崇祯更加为难了。 一场朝会,弄的不欢而散,崇祯脑袋有点嗡嗡的。明明是想在江南富商身上多弄点钱的,怎么弄到最后成了满朝文武要加晋商的税?崇祯自然不能同意的,可内个为首,六部大部分官员支持,这项提议挡都挡不住。回到文华殿,崇祯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住铁墨。 时至今日,崇祯也有点后悔当初的举动了。横扫阉党,打压晋商,根本就是愚蠢的举动啊。 可事情发生了,已经成了定局,想弥补都弥补不了。这一刻,崇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很憋屈,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不成,不想做的事情,却一件件在眼前发生。 ...... 崇祯二年九月中旬,就在陕西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同样有一把火烧到了晋北。朝廷突然传来公文,着令山西各地官员对地方士绅,加征商税农税,今年秋税比往年多两倍。 这下子整个三晋大地都炸了锅,凭什么今年商税翻两倍?如果朝廷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可是找人一问,江南商税不变。 哦,最有钱的江南商税不变,生活相对不容易的晋商却要翻倍,凭什么啊?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欺负我们朝中无人么? 同一时刻,铁墨也收到了张嫣的信。 第218章暴力抗税 第218章暴力抗税 信是崇祯授意写的,详细解释了下征收商税的事情。看完信,铁墨就乐了,感情崇祯本来想加江南商税的,结果最后坑了晋商。 铁墨也不是好惹的,那帮子清流党真以为晋商子弟是任人拿捏的呢?你们能唱一出五人墓碑记,晋商为什么不能唱一出九人墓碑记? 没多久,常闵月、乔流允、曹胜宇等晋商代表就来到了月亮宫,曹胜宇寒着脸,气呼呼地说道:“将军,你看看朝廷这公文,简直是太欺负人了,哪有他们这样的?” 乔流允也是脸色十分难看,“是啊,这两年咱们可没少给朝廷出力,怎么最后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他们不念好就算了,咋还反手给我们一刀?” 晋商们群情激奋,铁墨完全可以理解,抬起手,等着安静下来,才说道:“诸位不用着急,这件事儿倒怪不得陛下,此事是内阁起草,户部发起的。那帮子人啊,就是看准我们朝中无人,以为咱们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大家也不用太生气,他们想在咱们身上剐层肉,也得看看他们的刀利不利。” 曹胜宇精神一振,急声问道:“将军,听你的意思是,咱们这钱不给了?” 铁墨嘴角一翘,笑道:“给钱?给他个乃求,从今天开始,各地县衙要是强征,你们就给我打,打不过,本将替你们撑腰。另外,派人各方奔走,让所有人都知道朝廷那帮子人的嘴脸。想征税?可以,先给老子把江南的税收上来,不然,一分银子也别想从咱们手里拿走。” 有了铁墨的保证,曹胜宇等人底气十足。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庆幸当初选择了跟铁墨结盟。如果没有铁墨手里的兵马撑着,估计现在只有发牢骚的分,敢对抗朝廷,那只是给朝廷抄家灭族的理由。 陕西方面,各路兵马翘首以盼的,等着朝廷派援兵来。结果只有大同府派出一支兵马在西边驻扎,算是响应朝廷号召,至于其他的,毛都没看见。朝廷粮饷不足,指挥不动饿兵,反倒是山西闹起了乱子。朝廷要加收商税,晋商们一个个怨声载道,谁也不肯交钱。 太原府知府高捷受内阁批示,发布公文,号召太原府晋商务必在七日内把该交的商税准备好。结果除了平阳亢家表示支持外,其他几家全都表示不配合。 高捷任职太原知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这些晋商居然还如此不给面子。一气之下,找人去请亢鼎言。 亢家与高捷合作,其实也是实属无奈。谁都知道朝廷加征商税多么的不公平,不加江南,只在晋商头上动刀子,这事谁心里都膈应。可自从铁墨崛起之后,常家、曹家、乔家等晋商霸占了北边的商道,亢家走货的代价越来越大,渐渐地亢家势力越来越弱。再加上亢家之前与后金皇太极勾结的事情,也生怕被人翻出来算旧账。 各种各样的原因,逼着亢家必须找一个新的靠山,而留给亢家的选择很少,至少在山西境内只有高捷,因为高捷背后代表的是内阁。 高捷任太原知府后,亢鼎言在许多事情上帮了不少忙。可是这一次,亢鼎言这么做,无异于将亢家推到了所有晋商的对立面。 亢鼎言也不想做晋商里的叛徒,可他没有其他选择。自己跟铁墨可是有深仇大恨的,难道让自己低下头,带着亢家去投靠铁墨? ...... 大堂里,高捷在厅中踱着步子,见亢鼎言进门,他赶紧拱手道:“亢兄,你可来了。哎,衙门公文已经发下去了,也派人催促过好几次,可是那几家就是拒不配合,甚至还有人放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说这......这不是跟本府耍狠么?这可如何是好?” 看高捷那副气闷的样子,亢鼎言心里一阵暗骂。你们内阁六部一帮子人加商税,只加晋商,却不加江南,这事儿谁也没法忍啊。 晋商有钱,可是江南士绅更有钱啊。商税比往前多两倍,没问题,这点钱晋商都不在意,因为以前商税确实收的太少。可晋商闹事,是因为这点钱么?晋商对抗的是朝廷不公,这一次要是忍了,那以后朝廷岂不是变本加厉的坑晋商? 瞧高捷这幅样子,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亢鼎言心知肚明,可作为高捷的盟友,还必须尽力想办法。 “高大人,其实你不必恼怒,若想解此局,其实很简单,只要拿下其中一家,其他晋商不攻自破。” “哪一家?” “榆次常家!” 听到这四个字,高捷浑身一震。对常家下手,高捷还真有点犹豫。常家不足为虑,但可怕的是常胤续有个好女婿啊,“这......那铁墨坐拥云府,手握几万精兵,可不是好惹的啊。” 亢鼎言叹道:“那铁墨自然不是好惹的,可要做大事,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不冒?高大人,你别忘了,这里可是太原府,云府归宣府管辖,与太原府又隔着一个大同府,铁墨纵使再厉害,也没权利管榆次的事情。若是他真的纵兵南下,这私调兵马,可是死罪啊。” “而且,这征收商税的事情,也不是高大人一个人的事,没必要一个人扛着啊。” 高捷抚着胡须仔细思索着,很快,便眉头一挑,眼中多了几分喜色。 高捷很快给山西巡抚耿如杞写了一封信,然后由耿如杞起草公文,言辞严厉的催促常家赶紧把商税交上来。常胤续可不是被吓大的,太原知府不顶用,山西巡抚自然也不顶用。 常胤续也是个犟脾气,当即给耿如杞回了一封信。 信中言道:只要巡抚大人让朝廷把江南的税收上来,常家立刻交钱,否则,就是把钱扔黄河里也不交。 总之,大体意思就是这样的。 看完信,耿如杞的心情可想而知,把钱扔黄河里都不给朝廷,这叫什么话?在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尊卑? 耿如杞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生疼,一怒之下,直接带着人赶到太原,随后着令高捷发兵榆次。 太原府发兵榆次,想要拿常家开刀。 常家也不是吃素的,阖府上下三百余人,加上镖师壮丁,全都组织了起来。 一场冲突不可避免。 第219章艰难的决定 第219章艰难的决定 榆次县,紧靠着太原城,因为常家等晋商的原因,这座县城绝对算得上太原府富裕的县城了。 以前,许多人抢着来榆次做知县,可是现在,席静朝觉得这个知县就是个坑。席静朝与常胤续私交不错,县里有什么大事小情,修桥补路,常胤续没少帮忙。席静朝也念着常胤续的好,所以朝廷加征商税的公文下来后,他只是派人知会常家一声,并没有派人强征。可是谁也没想到,太原府竟然直接派人过来,要强征商税。 常家那可不是软柿子,真要是打起来,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个知县都做到头了。一听说常家已经组织人手去城门口迎敌,席静朝急的冷汗都出来了,抱起乌纱帽就往门口跑。 “来人啊,备轿,快抬本官.....不,备马”席静朝觉得轿子太慢了,于是让人将马圈里的良驹牵了出来。席静朝出生于书香门第,打小就没怎么骑过马,上了马背,整个人有点慌,几乎是抱着马脖子,还不忘挥手道:“赶紧去南门,快点。” 榆次县南门,此时已经聚满了人,不仅常家的人来了,榆次县附近的商户也全都带着人来了,甚至连榆次百姓也争相帮忙。自常闵月受到铁墨的影响后,行事风格也有了许多改变,这两年经常让常家在家乡做善事,深得民心。这次常家出事,百姓们自发地组织起来,要为常家讨个公道。 榆次县百姓群情激奋,南城门官道更是聚集了两千多人,人声鼎沸,浩浩荡荡,气势相当的惊人。席静朝到南门一看,赶紧从马背上滚下来,跌跌撞撞的往人群里钻。 “常员外何在?常员外在哪儿?” 很快,席静朝就在百姓的指引下,找到了人群中的常胤续,此时常胤续手持红缨枪,一身劲装。席静朝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拽住了常胤续的胳膊,“哎,常兄,常大哥,你冷静点啊,朝廷做法虽有不妥,但你也不能如此过激啊,若是真闹将起来,那就不好收场了啊。” “席大人,你不必再劝了。老夫也想好好谈,可是你看看那些人,他们是好好谈的态度么?来信威胁一番,老夫不愿意,他们就发兵来讨,正是征税呢,还是剿匪呢?席大人,老夫知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也是被逼无奈,所以,这边的事情,你别掺和了,免得连累到你。” 常胤续这样说,席静朝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在征税这件事上,他也觉得内阁六部太过分了,江南不收,专加晋商,如此不合理的政策,竟然通过了。上边那些人也就动动嘴挥挥笔,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些下边的人?一方知县,要是缺了地方百姓士绅的支持,那可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席静朝想了想,咬牙道:“常兄这是哪里话,席某既然是榆次父母官,为官一任,出了事儿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可是,带着人闹事,终究不是什么好办法啊。” 席静朝还欲再劝,这时附近一名中年男子大声道:“县尊大人,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全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太原府官兵上门抢钱?哼,朝廷不公,还不允许我们做点啥了?” “就是,往年县里出了事儿,缺钱少粮的,县尊大人请求府衙拨款,哪次有过音信,还不全靠常家老爷出资。去年我家十三亩旱田颗粒无收,常家老爷不仅免了租,还拆借了一些粮食。倒是县尊大人,之前府衙答应给的赈灾粮送来了么?反正,谁要动常老爷,我范黑山第一个不同意。” “对.....对......县尊大人,我们知道你跟府衙那些人不一样,你是个好官。可你这个时候,劝我们什么都不要做,恕难从命。” 常胤续叹口气,苦笑道:“席大人,你看到了吧,这可不是常某自己的意思,大家对朝廷的决议,可不慢得很。说实话,我们不是心疼这点钱,是心寒啊,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对,朝廷不公,我们不得不反抗。听闻先帝年间,有苏杭义士抗击阉党征税,今天,我们也效仿那些义士,以血溅朝纲,朝廷不能被那些宵小把持!” “......”席静朝瞪大眼睛,顿时无言以对。苏杭义士?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席静朝作为杭州人还能不知道?这里边的事情,他清楚得很。 当时江浙有的是钱,江南不缺钱,可那时候阉党与清流旗鼓相当,偏偏阉党负责收江南的税银。江南可是东林士绅的自留地,那里的利益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怎么可能让阉党顺顺利利的从自己手里拿钱?于是,这才有了暴力抗税的事情。不过嘛,暴力抗税的结果也不怎么样,人死了几个,税银还是被阉党刮走不少。不过经过此事之后,天下舆论一边倒,阉党成了百姓口诛笔伐的佞臣,人人得而诛之而后快。 之前清流对付阉党的办法,现在晋商也要学一学,而晋商对抗的恰恰是东林清流党,真的是太讽刺了。 回衙门,那肯定是不行的。席静朝想了许久,咬着牙留了下来。作为榆次知县,他没有观望的权力,只能选择一边站。要么跟榆次士绅百姓站一边,要么跟太原府站一边。经过深思熟虑,席静朝决定站在榆次士绅这一边。做出这个决定,也实属无奈,他席静朝可是榆次知县,大事小情都离不开士绅们的支持。 如果常胤续这些人赢了,他席静朝还能继续当知县,最重要的是,晋商们也会念他席某人的好。可要是站在太原府那边,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个知县都要被贬。 榆次暴力抗税,对抗朝廷,这个黑锅总有人要背的,他席静朝这个榆次知县就是最好的背锅人选。 席静朝也是拼了,如果常胤续这些人败了,也不等朝廷扣黑锅问罪,自己直接辞官回老家。 ....... 第220章流血与死亡 第220章流血与死亡 巳时中旬,官道上出现了长长的队伍,最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山西巡抚耿如杞。 耿如杞这次带队来榆次,那是势在必得。晋商们暴力闹事,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耿如杞特意让山西总兵张鸿功调了两千兵马过来。总之,耿如杞要让这些晋商知道下什么是王法熔炉,什么是朝廷纲纪。这些晋商,就是欠收拾。 对耿如杞的决定,张鸿功还是有点犹豫的。耿如杞作为文官,不太了解草原上的事情,但是张鸿功却是了解一点的。事情闹大了,那个铁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别说云府,估计宣府和大同府都得跟着闹事,那个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按照张鸿功的意思,先给云府那边写封信,探探口风。如果铁墨一心帮晋商,那就装糊涂,别强征了,朝廷要不满意,就让内阁六部自己派人来收。虽说,会让朝廷不满,于仕途不利,但至少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耿如杞倒好,一点意见都听不进去,一副要拿常家开刀的架势。 哎,这些文官啊,就是好脸面。 官道上,看着前方挤满了人,有的人还手持兵刃,怒目而视。耿如杞对后方使了个眼色,高捷从轿子里钻出来,整整官服,朝着远处拱了拱手。 “常员外何在?” “常某在此,府尊大人,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来了,还带这么多兵马过来,看来朝廷是铁了心要对我们三晋子弟动刀子了!”常胤续不无讥讽的冷笑道。 被一介商贾冷嘲热讽,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高捷脸上颇有些挂不住。脸色一变,声音冷硬了许多,“大胆,常员外,别忘了你的身份,怎可妄议朝廷?倒是你,带这么多人堵住管道,可是执意要对抗朝廷?你可别忘了,这可是造反。” 造反这顶帽子扣下来,常胤续还真有点接不住。好在,早就得到了自家闺女的嘱咐,他也没露怯,大声道:“造反?草民不敢,府尊大人,今日常某就是代表大家问你一个问题,请问,为什么晋商加征两倍税银,而江南却依旧三十税一?难不成在朝廷眼里,我晋商不是大明子民?” “这.....”任凭高捷巧舌如簧,短时间内也被常胤续问的有些语塞了。这种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法拿到明面上说,因为放到明面上,无论怎么说都是没道理。 高捷懒得多解释,应声道:“朝廷这么做,自有朝廷的道理,你们若是不服,自可以上书都察院,等候朝廷裁决。” 常胤续阴沉着脸,没有再说话。不过眼中的讥讽之意,却是异常明显。上书都察院,谁不知道都察院跟内阁穿一条裤子的。眼下,朝廷上下,除了陛下几名近臣,内阁六部还有几个不姓东林清流的? 常胤续什么都不说,高捷更是生气,厉声喝道:“本官再问你们一句,让不让开?” 常胤续等人握紧手里的兵刃,算是做了最后的回答。到了此时,高捷也知道多说无用,不过他还是看向常胤续身后的那个人,眼中尽是怒色。 “席大人,你这是何意,也要与这帮刁民一起对抗朝廷?” 席静朝神色万分纠结,苦笑着拱了拱手,“高大人言重了,下官绝无此意,只是下官觉得这次征税之事实在唐突,很是不妥。下官恳请知府大人和巡抚大人再斟酌斟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刀兵啊。” “席大人,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啊!” 高捷眼神一冷,心中不悦的哼了哼。等事情结束,席静朝这个官也当到头了。 ........ 和谈不成,那就只能动手了,耿如杞挥挥手,示意张鸿功下令。张鸿功觉得头有些大,犹豫不决道:“耿大人,真的要动手?” “张总兵,你看本官像是开玩笑的?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手持兵刃,堵住管道,拒不合作,难道你让本官认输,带着人灰溜溜滚回去?” “这.....张某知道该怎么做了!”张鸿功无奈的拱拱手,只能下令后边的兵马上前。 张鸿功也是没办法,虽然身为山西总兵,听上去头衔很唬人,可实际上自己这位子稳不稳,还得看耿如杞等人的态度。大明朝就是这样,总兵不少,但是地位绝对不一样。九边总兵与地方总兵,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家宣府总兵侯世禄,只听皇帝兵部的,地方知府衙门的态度,鸟都不用鸟。哪像他张鸿功,屁大点事都得请耿如杞做主。 两千卫所兵分成两批向官道压过去,看到这架势,常胤续也是脸色大变。他也没想到,耿如杞、高捷等人竟然如此大胆,居然真的要动刀兵。这个时候,谁都不能退,谁退谁就输个彻彻底底。 同样,耿如杞也有点头大,本来以为派兵压过去,这些商贾草民就怂了。哪曾想,这些人竟然一点腿退去的意思都没有。 耿如杞也不想真的动刀兵,出现这种暴力事件,终究是不好的。可这个时候,也是骑虎难下了,总不能自己的刚下的命令,再应生吞回来吧,那样他耿如杞还要不要脸了? 顷刻间,人群中爆发出一串怒吼声。 “狗娘样的,你还真动手,哎呀,你还打?” “闭嘴,放下武器,乖乖地把路让开!” “呀,欺人太甚,老子跟你们拼了!”话音落下,某个角落里一名粗汉跟兵丁扭打在一起。这只是一个开始,很快就演变成了大规模的厮斗。 不到半个时辰李,榆次城外,喊杀声一片,虽然没人下死手,但流血是避免不了的。这种厮斗,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渐渐地,许多人的火气就起来了,手上力度也控制不住。一名兵丁被两名粗汉围着,打得晕头转向的,很快,他怒吼一声,抽出腰间钢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刀下去,正中一名粗汉脑门,那粗汉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软软的倒在了血泊中。 鲜血与死亡,最容易刺激人的眼球和神经,另一名粗汉红着眼睛叫嚷起来,“官兵真的杀人了,兄弟们,跟他们拼啦......” “啊,你们这群混账,居然真的杀人,打死他们.......” 死亡并没有吓住这群人,却刺激的这些人更加暴怒。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血泊中,而参与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看着眼前的一幕,张鸿功等人头皮发麻,心中不免有些惊慌。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超出他们的掌控了。 第221章榆次造反 第221章榆次造反 席静朝那一身官袍已经到处都是破洞,脸上紫一块青一块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劝架的,毕竟作为一方知县,没理由看着自己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儿。 可是劝不住啊,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黑拳,直接把席静朝打翻在地。这下席静朝也怒了,多少也是朝廷命官,被人打了,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摘下官帽,席静朝冲着对面大声吼道:“邢捕头,让兄弟们别拉架了,给本官打这群**,哎哟,下手真重.....” 知县大人一声令下,衙门里的衙役青壮也跟着加入战团,这下场面就更乱了。知县带着人对抗知府,这种事儿简直是少见。 榆次城头,还有几十个兵丁躲在角落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名中年男子探出头,看着外边的乱局,急的直挠头,这时旁边的人问道:“陆巡检,咱们该怎么办?帮谁?” 陆昊虽然是一名巡检,看上去也算个人物了,可实际上在榆次县境内,他这个巡检真的没什么地位。事事要听知县老爷的不说,很多时候还要受当地士绅掣肘。因为地位尴尬,也养成了八面玲珑的性格。陆昊一向是谁都不愿意得罪的,可是现在,县尊大人跟知府大人打起来了,再这么观望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两不相帮,那最后无论谁胜出,都得算后账。知府大人也好,巡抚大人也好,知县大人也好,碾死一个巡检就跟碾死蚂蚁一样。 帮谁?陆昊也愁啊,“你们说帮谁?” “嗯?”身后的大头兵全都懵了,这种事不是当官的做主么,怎么还把皮球踢回来了?一名年轻男子挠着头,考虑了半天,犹豫道:“陆巡检,小的觉得咱们得帮县尊大人。” “咦?说说,为什么要帮县尊大人?” “陆巡检,你好好想想,咱们可都是榆次县土生土长的人,乡亲们可都在外边拼命呢,咱们要是帮着府衙的人,那以后还能在榆次县待下去?事后,若是府衙那边占了上风,想找咱们麻烦,咱们大不了脱了这身皮,去北边投军呗。小的可是听说了,常家许多壮丁被编进了云府守备兵,待遇比咱们好多了。巡检大人不是与常公子是旧识么?有他引荐,在云府弄个队头,继续带着咱们兄弟,也比在这里受鸟气强啊。” 陆昊想了想,顿时一拍脑门,“对啊,怕个球,大不了不干了,去北边投军去。娘滴,兄弟们,抄家伙,把府衙那帮杂碎赶出去,咱们榆次县的汉子,就没有不带把的。” “杀啊!”陆昊领着几十人从城门杀出,直接朝后方扑去,目标直指耿如杞和高捷所在的地方。 陆昊身边的人不多,可是冲起来,还挺有气势的。耿如杞吞吞口水,忍不住生出几分惧意,看这架势,榆次军民这是全造反了啊。 耿如杞也很头疼,他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榆次军民暴力闹事,难不成真的下重手剿灭?这可是榆次军民,不是流寇。无奈之下,耿如杞伸手碰了碰高捷的肩膀,“高大人,眼下这情况该如何是好?” 高捷眉头一皱,心里直骂,耿如杞有点怂了,又不敢承认。哼,这摆明了是让他高某人出头先认怂呢。官大一级压死人,高捷只好拱拱手,哀声道:“再打下去对谁都不好啊,若是死伤太多,咱们的压力也大,朝廷也不好交代,不如先撤回来,再斟酌一番。” “嗯,如此甚好,就依高大人的意思!”耿如杞招招手,张鸿功赶紧跑到前边下令撤退了。 ....... 耿如杞等人琢磨着该怎么解决榆次县这个大麻烦,可没等他们想出好办法,山西境内就掀起了一场剧烈的抗税热潮。寿阳、盂县等地士绅,因为太原府兵发榆次县之事,也闹将起来。 榆次县城外一场混战,榆次军民死伤二十余人,山西士绅可不想自己也遭受那样的对待。一时间,晋商为首的山西士绅,带领着当地百姓,展开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抗税热潮,他们冲击县衙,想要讨个说法。甚至有老人在县衙静坐,打死也不回家。 有晋商四处奔走,对人哭诉,晋商这两年勒紧裤腰带,尽力为朝廷办事,蓟州闹饷,陕西饥荒,哪次晋商都是冲在最前边。可是现在,朝廷不奖励晋商也就算了,还要加征商税。 加征商税没关系,可朝廷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为何南直隶江南依旧维持三十税一? 寿阳、盂县等地一乱,蔚州、五台等地的晋商也紧随其后,这下子各县压力倍增,请求府衙派兵支援的公文雪花般送到了耿如杞和高捷面前。 耿如杞头大如斗,他们之前可没料到这种情况。陕西闹乱子,那是饥民造反,山西也闹乱子,却是士绅造反。 耿如杞咬咬牙,他心里很清楚,必须把乱子压下去,要是闹大了,弄到朝堂上去,对他的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现在打退堂鼓,明显是有些晚了,再说了自己身为东林党人,内阁代言人,自己要是退缩了,那各地知县更不会尽心办事了。朝廷需要钱,真的很需要钱,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对晋商下如此重手。 “张总兵,你务必在两日内集结兵马,驰援各处,狠狠的敲打敲打那些混账东西,居然敢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简直是岂有此理!” 张鸿功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一下,对耿如杞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但同样,对这个命令,却是嗤之以鼻。耿如杞要为东林党做先锋,真正定在前边的却是他张鸿功。真要是以后问责起来,最倒霉的肯定是他张某人啊。 能做到山西总兵这个位置,张鸿功也不是鲁莽之人。表面上应下来,但在吩咐各部将领的时候,特意嘱咐不要做得太过分。 ....... 耿如杞与高捷连续下达命令,山西境内兵马四处横行,开始逮捕那些带头闹事的士绅。结果这种行为彻底惹怒了晋商,三晋大地上的乱子也是愈演愈烈,到了后来,大同府都遭到波及。 第222章山西平乱事件 第222章山西平乱事件 大同府有乱子,满桂哪里坐得住,赶紧调娄大集去镇压各地闹事的人。大同府兵马在娄大集的带领下,先赶到了盂县,不过他们没对当地士绅下手,而是把那里的卫所兵胖揍了一顿。 娄大集入盂县的第二天,一支张北兵马在周定山的率领下,越过大同府,进入太原府境内。这支兵马在太原府打了个照面,便来到了榆次县。 此时,张鸿功正率领手底下的兵马围攻榆次县,这场仗正打得火热的时候,周定山便挥兵闯了过来。周定山可没跟张鸿功说什么废话,直接火枪上刺刀,骑兵在侧翼,一个冲锋,就把张鸿功的兵马冲了个七零八落。周定山已经算客气了,如果火枪齐射,火力覆盖之下,就张鸿功的那些人马,折损肯定小不了。 张鸿功吓得脸都白了,骑着马逃出一段,这才敢停下来大声喊道:“对面是哪部分的,某家山西总兵张鸿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总兵?怎么可能?某家云府守备处铁将军麾下游击将军周定山,我家将军听闻有乱匪抢掠榆次县,特派周某来保护常老先生。哼,无耻贼子,居然敢冒充张总兵,岂有此理!张总兵堂堂山西巨擘,怎么会带兵劫掠乡里?” “啊!这个......周将军,息怒,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误会,张某这就下令撤兵,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谈,千万别伤了自家人!” 张鸿功心里有苦自己知,自己虽说是一名总兵,可真不敢跟周定山炸刺。人家这个游击将军那可是有铁墨做靠山的,手底下握着的也全都是能打能冲的精兵,绝不是自己手底下的卫所兵能比的。看看人家手里的火器,刚刚明显已经留手了,要是放开了打,自己这边还不得死伤一片。 什么乱匪?只不过是找的理由罢了。 张鸿功很想质问一句,就算榆次县有乱匪,也轮不到你们云府的兵马来管啊。可这话他不敢问,如果问出来,恼羞成怒的周定山心下一狠,真把他张某人当乱匪打上一通,冤不冤? 之前,张鸿功最担心的就是铁墨会出手,现在人家把兵都派来了,自己要是不识趣,那就是没脑子了。 ...... 榆次县,常家大院,常胤续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将周定山请进客厅,常胤续笑道:“这次要多谢周将军帮忙了,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张鸿功那家伙。” 周定山哪敢受常胤续的大礼,赶紧拱手道:“常先生哪里话,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你老人家放心,来的时候,铁大哥已经嘱咐过了,在事情没解决之前,末将会一直驻兵于此的。” “这.....一直驻兵于此,不合规矩啊,会不会给瑞德带来麻烦?” “常先生放心,此时铁大哥自有定夺,末将此次带兵起来,是受大同府满总兵之请,帮忙平定山西乱局的。所以,就算那些人要找麻烦,也得先找满总兵的麻烦。” “这样啊!”常胤续抚着胡须微笑起来。 ...... 与常家不同的是,太原府内的耿如杞和高捷已经气得脸都白了。按照规矩,各地边军不得调令,是绝对不能离开辖区的,私自调兵,形同谋反。铁墨倒好,真敢调兵,还调到了榆次县。 “这个铁墨,当真是胆大包天,他这是要造反么?”耿如杞破口大骂,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真想吐口吐沫。 张鸿功对此不以为然,你们想着法的欺负常胤续,人家派兵过来给老丈人撑场面,这事儿有什么稀奇的?这些文官,还真是能扯,咋说咋有理。 “哼,大同府、宣府这些人也是一丘之貉,满桂居然任由铁墨的兵马越过防区,那侯世禄也对那铁墨不管不问,真真是岂有此理!” 耿如杞和高捷一唱一和,没多久便写了一封公文紧急送往京城。 公文一到,朝堂就闹开了,就铁墨私自调兵南下这件事儿,众人口诛笔伐,恨不得直接将铁墨钉死。但同样,有一些人默不作声。 孙督师可还在张北呢,铁墨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孙督师都没言语,别人瞎操什么心?再说了,人家铁墨调兵的理由是协助大同府平定山西乱局。只要山西一太平,兵马自然就调回去了,说到底,这是在为朝廷分忧啊。 至于满桂、侯世禄那些人,更没法说了。这些人肯定是对朝廷加征晋商的决议不服,但又不能明着反对,于是用这种方法给朝廷上眼药。 眼下局势已经很明朗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要是在不结束,不仅朝廷颜面尽失,山西也会真的乱起来。之前提议加征晋商税赋的几名官员哑了火,他们也不是傻子,如今民间对晋商的事情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说朝廷不公平。 看着朝堂上这群哑火的文官官员们,崇祯心里觉得特解气,之前被这群人引经据典,又是祖制,又是为大明安泰的,硬生生把税加到了晋商头上了。现在山西乱了,看你们怎么收场。 崇祯知道山西不会真的乱起来,但他就喜欢看这些人吃瘪的样子。 钱龙锡见无人说话,只好先站出来说道:“陛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铁墨不经请示,便调兵南下去榆次县,这种事绝对不能容许的。” “这,据朕所知,他出兵之前,请示过侯世禄了,并且,大同府满桂也是同意的!” “这......调边军南下,需有陛下和兵部同一才行......” “嗯,这样责任就不在铁墨身上了,要问责也得问侯世禄和满桂才行,这二人没等朝廷同意,便让铁墨南下,着实不应该!” 崇祯一本正经的说着,钱龙锡听得老眉皱做一团。因为这点事儿,问责满桂和侯世禄?以这两个人的地位和人脉,这点小责如同挠痒痒。钱龙锡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件事情上,陛下跟宣府那边的人是穿一条裤子的。 问责铁墨,不太现实了,那剩下的就是赶紧把山西的事情解决掉了。不过说到这事儿,崇祯就打起了关子。 崇祯心中冷笑,之前你们不是挺积极的么,现在出事儿了,压不住局势了,想起自己做事有些过分了。这种擦屁股的脏活,崇祯可不会傻到往前冲。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弄出来的事情,谁去平。 第223章飞舞的纸片 第223章飞舞的纸片 钱龙锡等人并不傻,可以看得出来,山西那边的事情是崇祯默许的。如今民间舆论一边倒,京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全都在议论这件事。 加征商税,按说是一件好事,商人有钱,多征点也是应该,比起其他的,商人三十税一真的很少了。可是只加晋商,不加江南,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的。而这种政策,竟然出自堂堂大明中枢,朝廷到底想干嘛?就算偏向江南,是不是未免太明显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京城里突然下起了雨。不是真正的雨,而是一堆纷飞的纸。纸上的内容很有趣,尤其是一件事,让大家议论个不停。 去年陕西大灾,晋商组织了百万两白银赈灾陕西,相比之下,朝堂上那群中心爱民的好官员,捐款却是少得可怜。多的一百两,少的十几两,崇祯皇帝统计完,最后才凑出两千三百两的捐款。两千三百两,这就是那些官员们对陕西的心意。 工部尚书张凤翔捐银五十两,可是自家孙子满月,请客满月酒,竟大摆宴席,足足花费了五千多两白银。 纸上列举的例子,不胜枚举。京城百姓对外边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张凤翔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工部尚书张凤翔两个月前喜得麟孙,大请宾客,从城西几座酒楼请去好几个大厨,此事京城的人都知道。就那场合,那流水席,五千两绝对不止的。 这下,京城百姓就有些不满了。这就是口口声声中的正仪君子?这就是所谓的廉洁好官? 陕西那么大的乱子,舍不得捐款,孙子满月酒,几千两花出去都不眨下眼睛。问题是,工部尚书一个月多少俸禄?并且,也没听说张凤翔在老家有什么大的家业啊,一个满月酒几千两白银,这钱从哪来的? 因为这些纸张的出现,朝堂立刻来了一场三级大地震。纸上的内容,半真半假,可这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张凤翔等人的事情,刚刚过去没多久,京城百姓还没健忘到几个月的事情都记不住。市井之间,已经有人对此表达不满,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国子监有些不懂事的学生也跑出来掺和。 几十名国子监学子,自发的组织起来,在大明门外静坐,要求朝廷清查百官,惩治贪腐,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惩治贪腐?找几个小鱼小虾,杀鸡骇猴,做做样子还行,真要彻查,满朝文武能剩下几个?这些还是次要的,国子监的学生,那可是未来东林党栋梁啊,怎么攻击起自家人来了?年轻人不懂事,那些国子监负责人也不懂事? 事情越闹越大,内阁都有些压不住了。到底是谁在搞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肯定是晋商派人弄出来的事情。这些晋商也够狠的,内阁给晋商喂毒药,晋商转脸给朝廷送了一坨屎。 李标、钱谦益等人不得不下令京城各部张贴公文,解释纸片的事情,说纸上的内容都是某些人胡编乱造。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刻意抓了几个地痞流氓,说这些人是伪造纸张内容的人。 不过效果甚微,因为这样的纸张还不断地出现在京城大街小巷。 李标也看明白了,要是不把加征晋商税赋的政策收回来,这事情就没完了。可政策是内阁为首,六部统一同意的,现在收回来,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李标等人着实有些为难,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还从来没做过。 李标等人找过崇祯,按时崇祯,希望皇帝陛下能当一下和事老,劝劝宣府那边的人赶紧收手。可崇祯的态度很坚决,这破事懒得管。 想想也是啊,之前崇祯不同意,内阁六部还是要拟一道决议,现在骑虎难下了,想起皇帝陛下了。得,崇祯不管,李标只能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张北孙承宗手中。 李标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孙承宗了,希望孙老大人能顾及大局,劝那些晋商见好就收,当然,朝廷也会适时地把加征商税的事情压一压。不过加征商税这个决策却不能免,毕竟,朝廷也要脸面啊。 信很快送到了孙承宗手中,对信中内容,孙承宗也是苦笑着直摇头。这些人啊,太爱惜羽毛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要保留脸面。哼,之前搞这些烂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朝廷脸面? 在朝堂上,孙承宗可以说算是一个另类了,他被捧为东林党领袖,多半是因为威望太高。但实际上,孙承宗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以前主政辽东,也没少跟魏忠贤交流。在孙承宗看来,只要对大明国体有利的事情,都可以尝试一下的。相反,党同伐异,对人不对事,这是非常不可取的。 有时候,孙承宗在想,如果自己不是两代帝师的名号顶着,估计也早被那些人挖出来,打到阉党一派去了。 这次征税的事情,原则上孙承宗是同意的。商人富足,尤其是晋商和江南商人,手底下阔绰的很,偏偏朝廷定制的商税三十税一又很少,暂时改十税一也没问题。可只收晋商,不收江南,这偏袒的也太明显了。朝廷做事这般过分,晋商就算再能忍,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啊。 也亏得晋商们上边有铁墨压着,要是没有铁墨,孙承宗很难想象,晋商会跟朝廷决裂到什么程度。 孙承宗反感朝堂某些人的做法,可又不希望山西乱的太厉害,毕竟陕西那边还等着钱粮援兵呢。只不过,孙承宗有些不好开口。 虽然是铁墨的老师,吩咐下去,铁墨多半会听。可孙承宗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事情,来云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云府的事情尤其是晋商的事情,孙承宗了解的深了许多。 铁墨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晋商领袖,晋商都服他,这种信任,可是从利益处罚的。这个时候,一句话让铁墨收回命令,不让晋商闹事,那之前的损失怎么办? 因为山西的局势闹得很厉害,太原府那边靠着兵马,非常强硬的抄了几家晋商。 总之,这事儿要是不给个满意的答复,哪怕铁墨出面,晋商们恐怕也会有所不满。 ....... 第224章局势糜烂 第224章局势糜烂 孙承宗很快找到了铁墨,一张方桌,二人相对而坐。 “瑞德,事情闹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收手了,依老夫看,那些人也得到教训了。最重要的是,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陕西那边的局势越来越乱,杨鹤已经数次发信催兵,看样子,他真有点撑不住了。” “嗯,老师所言极是,学生明天就让人撤回来。不过,太原府抢走的东西,也得还回来才行,否则学生没法对那些商户交待。” 孙承宗笑着点了点头,“这点你尽可以放心,之前拿走多少,还回来多少。” 师生二人聊得很开心,可是谁也没想到本来应该很顺利的事情,却又出了岔子。按照孙承宗的意思,双方各退一步,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这件事情就遮过去了,朝廷再想办法遮掩一下,给百姓一个解释。 可是谁能想到,太原府这边又起了幺蛾子。之前借着强征的机会,太原府的人没少在晋商手里刮东西,现在朝廷认怂,大家退回来相安无事,可是还东西的时候出事儿了。 之前查抄的瓷器、绸缎,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被转卖了,换成了现银。当然,倒卖这些东西,换成现银,也不是为了急着送到陕西赈灾,而是便于入私人腰包。 这种事儿很正常,查抄物资,尽快转卖换成现银分掉,免得夜长梦多,毕竟什么也没银子拿着安稳。这次,太原府也是这么干的。折算现银,各方官员贪墨大部分,剩下的交给朝廷做赈灾银,想的挺好的,可现在让把东西还回去,拿什么还? 这种事儿官场上的人都懂,却不足对外人道。这种事要是说出去,还不成笑柄了? 按说,没东西了,还钱也行,但是这事儿却不能直接还钱,你还钱,那得解释物资去了哪儿吧?难道告诉大家,太原府把物资卖了?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难题,倒卖后所得银两大部分已经进了官员私人腰包,再让他们吐出来,太难了。 高捷的日子很不好过,可以说想事情想的头都快炸开了。内阁到底是干嘛吃的?说认怂就认怂了,那太原府这边怎么办? 贪墨的事情,高捷心里清楚得很,虽然自己没拿那笔银子,可手底下一半的人都吃了好处,最要命的是巡抚耿如杞也吃了一份,还有一部分送到京城,给朝中大臣预留的。 钱分完了,物资没了,现在又让把物资还回去,拿什么还? 高捷一直想办法拖延,尽力捂着这件事儿。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两天时间,就算手续再复杂,也该看到物资了。心急如焚的晋商们想尽办法去打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下,晋商们直接气疯了。 这才几天,物资已经被太原府给转卖了,物资都没了,太原府拿什么还? 晋商们直接找到了常胤续,希望常胤续向铁墨去信,希望铁将军能为损失惨重的晋商们做主。 ...... 张北,铁墨躲在长廊下,正与努努逗弄着台阶上的萌萌,二人一狼玩的不亦乐乎。 周定山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他,铁墨忍不住抬头道:“咦,不是让你在榆次县待着么,怎么回来了?” “铁大哥,那边出事儿了啊”周定山蹲下身,将常胤续的亲笔信交给了铁墨。看完信,铁墨瞪大眼睛,脑袋嗡嗡作响。几天时间,太原府把抢走的物资给卖了,银钱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些钱去了哪儿。 铁墨顿时大怒,气呼呼的去了后堂,找到孙承宗后,将信放到了桌子上,随后坐到旁边喘起了粗气。 “老师,你看看,这就是那帮人干的好事儿。” “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生气?”孙承宗本来脸上还有点笑容的,看到一半,老脸一寒,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官员贪墨,这种事司空见惯,孙承宗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生气。可这次,太原府那帮子人做的太绝了,征税的事情还没结束呢,就先把物资倒卖了,就这么急着捞钱么? 查贪污?没戏,估计太原府那边清白的没几个,从山西巡抚到下边的管事的,怕是大部分都吃好处了。 眼下这局面真有些僵硬了,饶是孙承宗见多识广,也有点没辙,“哎,那些人吞进去的钱,肯定不愿意吐出来的,瑞德,你是怎么想的?” “依着学生的脾气,不整他们一下,这事儿不算完。不过,陕西那边的局势刻不容缓,学生也不想跟他们多浪费时间,但那些晋商的损失,总得有人补啊,总不能他们分赃,让学生补这个窟窿吧?” 铁墨越说越气,就这帮子混账东西,还天天爱国爱民,自诩正人君子,清正廉明。 都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干的却不是人事儿。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要不是阉党被灭,没了后顾之忧,这群人也不会胆大包天这种程度。 再难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有时候铁墨也要佩服下这些人的脑瓜子。也就半天时间,太原府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赔偿三口盐井给晋商,算是做出交换,最可笑的是,这三口盐井之前也是从盐商手里拿走的。 三口盐井,也不亏,晋商们也只能认了。 ...... 九月末,朝廷终于凑出一部分钱粮送往陕西,同时,宣府和大同府也派出一部分兵马前往。 而此时,陕西局势已经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整个陕北没有一寸安生的地方,南边,农民军围攻西安府,要不是有曹文诏率兵顶住了王自用主力的进攻,西安府早就被破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陕西,可铁墨真正担心的却不是这里。 比起陕西民乱,后金皇太极的威胁更大。 辽东,科尔沁部。 布和耐心读着手里的信,在下首坐着自己的儿子吴克善。 之前女儿海兰珠在草原上失去踪迹,多方打探,没有收获,现在却收到了海兰珠的亲笔信。 反复阅读下,布和可以确认,这封信绝对是海兰珠亲笔写的。 字迹可以模仿,但是那独属于海兰珠的信尾暗记,是没法冒充的。 海兰珠,她居然在张北! 第225章皇太极的试探 第225章皇太极的试探 自从敏特在草原上出事之后,布和就派人找遍了整个草原,却是一无所获。不仅布和在找,林丹汗也同样在找。 之前,布和以为对方暂时扣住海兰珠,就是想敲诈点东西,如果只是这样,布和反而会放心一些。十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依旧音讯全无。到了这个时候,布和甚至已经绝望了。在他的心里,或许最钟爱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像女儿那样美丽的女子,流落在草原,下场不敢想象。 布和真的很爱海兰珠,不仅是因为海兰珠的美丽,更因为海兰珠的聪慧懂事。联姻后金,其实皇太极真正想娶的是海兰珠,布和没有同意,这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布木布泰。 看着海兰珠一天天长大,最后变成大姑娘。布和才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留不住了,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了将她嫁给林丹汗。 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附近的林丹汗,另一个是独霸漠北的阿巴岱。但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林丹汗。林丹汗离得比较近,最近大妃又刚刚病逝。布和以为自己给海兰珠选了个好归处,却是一去不回。 时至今日,布和以及吴克善已经有些彻底放弃了,为了寻找海兰珠,吴克善甚至暗中去过归宁城。一无所获,无从查找,可就在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海兰珠的亲笔信竟然送到了科尔沁。 这并不是一封简单的信,海兰珠简单了叙述了一下自己当时的遭遇,以及现在的生活。其中着重讲了下云府以及铁墨的情况,看得出来,海兰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很钟意自己的男人。 在海兰珠的信里,布和看到了一个天翻地覆的云府,看到了一个男人如何从一个小兵迅速成长为一方豪强。关于云府和铁墨,有些东西不用海兰珠介绍,布和父子也是知道的。这两年,草原上最让人震惊的事情,不是林丹汗拿下了察哈尔四部,也不是阿巴岱横扫图拉河,而是有一个人统一的瀚海草原。 察哈尔八部,苏尼特与奈曼占据瀚海草原,厮杀了近百年。之前,这两个部落单独拿出一个,似乎都不起眼,实力也不算多强,可二部合一,瀚海草原归属同一人后,大家才发现统一后的瀚海草原有多强大。 三万可战之士,占着最肥美的草场,扼守着乌尔格与大明之间的商道。可以说,草原上的任何事情,都别想绕过瀚海草原。 这个时候,铁墨这个名字终于进入了布和的视野。不过,只限于了解,布和也不是太敢兴趣,因为铁墨再怎么样,似乎跟科尔沁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双方隔得太远,而布和也没有统一草原的意思,双方几乎不会有什么交集和冲突。 不曾想,海兰珠就在铁墨身边。 现在,铁墨与海兰珠已经成为夫妻,就差光明正大的走形式了。看海兰珠信中的意思,她也特别喜欢铁墨。 这下,布和就有些作难了。布和不是不满意铁墨,也不是觉得铁墨不够强,相反,布和之所以发愁,恰恰是因为铁墨太强大了。 张北势力迅速崛起,眼下又拿下了土默川,可以说如今蒙古草原上是三足鼎立,铁墨、林丹汗、阿巴岱争夺草原霸主之位,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皇太极。而铁墨,偏偏又是汉人,又是大明朝的副总兵,双方这身份,着实有些僵硬。 别人不知道,但是布和心里很清楚,科尔沁部依附后金,没少跟着皇太极打辽东,在大明朝廷眼里,科尔沁部和喀喇沁部那可是皇太极手底下最忠实的打手。 最近,皇太极又在调兵遣将了,是不是攻打辽东,还不确定,但是肯定是要发动新一轮攻势的。这一次,绝对不是打林丹汗,要是这样的话,林丹汗早就重兵集结于东部,哪还有心思琢磨瀚海草原那点好处? 女儿这封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希望他布和能多给自己留条后路。 “吴克善,你对这件事儿是怎么看的?”布和也存着考校吴克善的意思,吴克善想了想,才说道:“父汗,我觉得不妨考虑下妹妹所说,交好铁墨,对我们似乎并没有多少坏处。而且,就算我们不这样做,别人也未必不会多想,因为妹妹现在一心跟着铁墨,在别人眼里,铁墨可是妹妹亲自选中的驸马。” “妹妹这么做,无异于在林丹汗头上浇了一盆马尿,以林丹汗的个性,以后我们怕是靠不上林丹汗了,必须给自己多找一个选择才行。” 布和轻轻的点了点头,眉头皱了皱,“那你有没有想过,铁墨可是汉人,还是一名副总兵,而我们一明廷的关系。何况,若是此事让皇太极知晓,我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父汗,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以我们科尔沁所处的位置,还有别的办法么?至于皇太极,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明着做什么,也许,他会选一个更让他放心的人掌控科尔沁吧。” 听到这里,布和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终于有了些满意的笑容。今天,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总算有点开窍了。 “哎,你能看到这一点非常不错,最近派人多留意下布尔噶图,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父汗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的!” 布尔噶图,科尔沁部台吉,他是布和的族弟,同样也是布和之外最有实力的科尔沁贵族,身上同样拥有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外人都以为他布和父子是皇太极最忠诚的帮手,可实际上,皇太极在科尔沁部最信任的人并非他布和,而是布尔噶图。如果皇太极想密谋什么,那么一定绕不开布尔噶图,而且,布尔噶图也一直野心勃勃,想着有一天能坐到科尔沁大汗的位子上。 ....... 辽东后金,最近女真人调动频繁,皇太极将守东部镇江附近的五千兵马调到了西边。这五千兵马,只是调到了西边喀喇沁部附近,却什么都没做。 很多人都没看透皇太极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将五千兵马调到西边,驻扎在喀喇沁附近,能干嘛?难道这五千后金兵马还能攻打喀喇沁部不成? 有些人甚至向皇太极提出了不满,因为这样无意义的调动,除了空耗物资,毫无意义。而如今后金国境内,也是内忧外患,物资奇缺,可一点都浪费不起。让人奇怪的是,皇太极将所有的意见都压了下来,不解释也不责怪。就这样四天过去了,这支几千人的大军依旧在喀喇沁部附近驻扎着,要说有变化,那就是科尔沁部台吉布尔噶图率亲信骑兵也加入了进来。 到了这个时候,同为四大贝勒的阿敏终于怒了,气呼呼的找到了皇太极,希望皇太极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 海西,自从在喀喇沁部搜刮一番后,多尔衮就驻扎在海西,没有回沈阳。几千兵马的调动,自然瞒不过多尔衮等人的,多铎捧着一杯酒,笑道:“皇太极是不是被黑水河的脏水给淹了?居然让几千兵马驻扎在那地方,现在又把布尔噶图调了过去,他想干嘛?难道是兀良哈要反,皇太极要平叛?” 多铎语气里满是讥讽之意,在他看来,皇太极这番操作简直是一堆臭狗屎。 多尔衮一直紧蹙着眉头,他可没像多铎这样没心没肺的,他想的更远更深。多铎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觉得很没意思,放下酒杯往多尔衮身边坐了坐,“兄长,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又说错了?” 让多铎意外的是,多尔衮竟然真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次,你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不仅是你,阿敏那些人也全都错了。哎,皇太极,果然是老辣啊。” “嗯,怎么还夸起那家伙来了?难不成这里边还暗藏玄机?我怎么没看出来?”多铎挠着头皮满脸疑惑。多尔衮弹了下多铎肩头的尘土,和善的笑道:“你看不出来也不奇怪,皇太极可是把阿敏那些人都瞒不过去了。” “调兵到喀喇沁部附近,看似很蠢,没有意义,可是你有没有留意到一件事,这些兵马都是海东镇江附近的兵马。” 多铎还是没想明白,梗着脖子苦笑道:“那又如何?” “你啊,遇事不能多想想?你觉得皇太极会做没意义的事情么?他刻意把镇江附近的兵马调空,其实就是在试探。你忘了么?之前辽东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袁崇焕把毛文龙砍了。而皇太极就是想试探下袁崇焕的反应,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最后的决定。” “你好好想想,现在镇江附近兵力如此空虚,要放在以前,会怎么样?毛文龙早像一群疯狗一样跑到海东抢掠一番,大摇大摆的回去逍遥自在了。但是现在呢?你可看到海东有一点乱子?镇江更是风平浪静。” 说到这里,多尔衮嘴角一抿,眼中多了几分不屑,“哎,看来这个袁崇焕,也不怎么样啊。做事情,畏首畏尾,岂能成大事?皇太极把海东放空了,他都不敢派兵折腾下。他不动,那皇太极可就要动了,至少,在胆识方面,我还是很佩服皇太极的。看着吧,相信过不了几天,调令就该送过来了,皇太极这次要干一件惊天大地的大事啊。” 多尔衮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多铎却更糊涂了,“什么大事?兄长,我怎么没听明白?” 多尔衮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多铎,随后还是有些宠溺的笑道:“你呀你,那就跟你说的更明白点吧,看皇太极种种迹象,他是想倾尽兵力,绕道西边,破长城进入大明京畿腹地啊。” “这......这怎么可能?皇太极疯了?”多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对他来说,这件事太过震惊了,简直无法想象。 “疯了?连你都不敢想,那袁崇焕以及明廷那些人更想不到了。既然袁崇焕放着主动进攻的机会都不要,辽东兵马这么客气,要我是皇太极,也会选择赌一把大的。” “哎,你以为皇太极想冒这么大风险从西边扣关?这两年,大金国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粮食歉收,各部物资严重不足,海东那边几个部落尤其凄惨。海西各部,要不是我们送一批物资过来,眼前的光景,吃饭都是个问题。” “身为大金国可汗,皇太极必须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而扣关就是最好的办法,大明京畿腹地,有着抢不完的好东西。” “兄长,你别忘了,我们前方不远处,就是近十万虎视眈眈的辽东铁骑,我们一旦从西边扣关,那些明军攻过来,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呵呵,你的担心是对的,皇太极也这么担心的,所以他才把镇江附近的兵马调到西边,就是要试探下袁崇焕是什么反应。结果你看到了,袁崇焕没有派兵打镇江。袁崇焕谨慎如此,你怎么就断定,我们一旦扣关,他就真敢派兵攻打大金国腹地呢?或许,袁崇焕惊慌之下,跟在我们后边去保护大明朝的皇帝呢,哈哈,袁崇焕这个人,看似胸有韬略,实际上还不如那个毛文龙呢,至少毛文龙看着眼前的好机会,不会犹豫。” 多铎脸色发青,直到现在,还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你.....怎么就断定皇太极已经下定决心了?” “因为他把布尔噶图的骑兵调过去了啊,如果不是下定决心的话,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知为何,多尔衮心中竟生出一丝隐忧,如果这一次皇太极真的成功的话,那以后就没人能撼动皇太极的汗位了。而皇太极对蒙古各部的影响力,也会更进一步。 ...... 陕西,民乱愈演愈烈,曹文诏使出了浑身解数,守住了咸阳,可是面对局势越发糜烂的战况,他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十月初,朝廷的援兵终于赶到。大同府参将娄大集以及游击将军邓怀远率三千大同兵马,配合宣府参将李嘉盛的骑兵,突袭陕北安塞城。 王自用怕后方出事儿,暂缓进攻步伐,如此一来,曹文诏的压力顿时轻松了许多。 第226章我们需要援兵 第226章我们需要援兵 满天星张大受,不沾泥张存孟,奉命驰援安塞城,不过等他们赶到时,李嘉盛已经进入安塞,娄大集也在安塞城南部列阵迎敌。可以说娄大集等人摆开阵势,就等着农民军往这里撞呢。一心急着夺回安塞城的张大受,没有留意到这一点,所部兵马一头扎进了娄大集预先设好的埋伏圈里。 午时,官兵从三个方向夹击张大受所部五千余人,将张大受逼到了城外一个荒芜的镇子里。这个时候,张大受的处境非常危险,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官兵吃掉。张存孟得知张大受的情况后,只能掉过头支援张大受。张存孟与张大受私下里关系非常好,为了救张大受出来,张存孟甚至亲自领兵厮杀,历经两个时辰的恶战,总算在西南角撕开一道口子。 有了缺口,张大受马不停蹄的领着残兵仓皇逃走,一路逃到了延安城。张大受是活下来了,可夺回安塞城的计划彻底破灭。 官兵占据安塞城,向四周辐射,对农民军后方形成了巨大的威胁。此时,如果王自用放弃延安府,集中兵力南撤,守住南边的地盘,压力也不会太大。可王自用犯了跟吴延贵一样的错误,那就是不想弃守延安府。王自用不放弃,这就直接导致要分出许多兵力应付娄大集等人。 一时间,陕北局势再次变得微妙起来,虽然张大受夺回安塞城的计划受挫,可是主力并没有受多少损失。同样,娄大集以及李嘉盛所部边军,也没有能力大规模向南进攻。如果之前把张大受灭掉,农民军短时间内大乱,南下进攻也是可以的。可惜,让张大受跑了,就连张存孟也没能留下来。 说到底,娄大集和李嘉盛手里的兵力还是太少了,但凡再多个五千兵马,保准让那张大受有来无回。兵力不足,怪朝廷,还是怪自家总兵? 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宣府和大同府同样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北边蒙古人调动频繁,虽然有铁墨的云府兵马顶在最前边,但宣府和大同府也要随时准备驰援云府。这个时候,宣府和大同府能分出六千兵马进入陕西,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李嘉盛最是心急,他手底下可全是清一色的骑兵,人吃马嚼的,一天下来,光粮草耗费就让人心疼不已。朝廷只给了半个月的补给,剩下的都要靠自己想办法。 “娄老弟、邓老弟,咱们的想办法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才行啊。这样对峙下去,不仅空耗狼草,对西安府那边也不是好事儿啊。” 邓怀远听李嘉盛发着牢骚,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刀,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李大哥,知道你心急,可是心急有什么用?咱们手里的兵马就这么多,守住安塞城一线已经是极限,向进攻延安府,有心无力啊。空耗粮草,这事儿我们比你急啊,真要是粮草没了,朝廷不管,我们只能自己想辙,哪像你,至少还有铁老弟帮你呢。” “咳咳,话不能这么说啊,我那贤弟手上虽然物资多,可用的地方也多啊。刚刚打下土默川,阿巴岱又不安分,随时都可能要对北边用兵。” 娄大集敲敲桌面,翻着白眼笑道:“老李啊,你也不用急着替那家伙说话吧,你放心,我们没想找他筹措粮草。不过嘛,老李你从那弄到好处的话,至少分我们一点。咱们宣府和大同府同进退,可不兴吃独食的。” “行行行”李嘉盛摆摆手,一屁股坐下来,有些烦闷道:“说实话,你们真的就打算什么都不做?” 提起正事,娄大集便皱起了眉头,变得严肃了许多,“自然不能这样跟贼兵耗着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想办法弄到一支援兵,只要有足够的兵马,我们完全可以对延安城用兵。我相信,只要破了张大受这支贼兵,曹将军那里的压力会骤减不少,应对起高迎祥的进攻,也会轻松不少。” “援兵?可哪里有援兵?” “这不是我们头疼的事情,这是朝廷那些人该操心的事。反正,我们据实上报,一切看杨督师和朝廷的意思。” 说罢,娄大集考虑了下措辞,一封加急公文紧急送往京城。同时,也派人去一趟延安府,将事情跟杨鹤说一声。 ...... 安塞城的公文送达京城,几乎是前后脚,杨鹤的公文也到了。虽然是两道公文,但说的全是同一件事,那就是讨要援兵,如果没有足够的援兵,只能维持目前的局面,剿灭民乱,等同于做梦。尤其是娄大集那道公文,不仅要援兵,还要粮草,总之一句话,要是粮草不够,为了避免军心涣散,被贼兵利用,边军就要撤回辖区。 可恶,这个娄大集太嚣张了,这摆明了是威胁朝廷啊。粮草?又是粮草! 作为大明边军将领,不应该忠心爱国,死战不退么?别说粮草,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朝廷不让你退,你就不能退。至少,朝廷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的。 援兵之事,交朝堂讨论,兵部尚书王洽当即大怒,“援兵援兵,他们就不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什么都找朝廷,要他们何用?杨鹤身为三边总督,遇事不解决,事事找朝廷,他这个三边总督到底是怎么当的?” 钱龙锡、李桐、张凤翼等人全都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王洽的看法。 不得不说,如今朝堂上大多数人对陕西还是缺乏足够的了解。在他们想来,陕西那么大块地盘,你稍微用点心,就不能自己解决点问题? 可事实上呢,他们根本不知道陕西的情况严峻到了何种地步,那里有地都没人种。种了地没几个月,还没等熟呢,就被别人抢了。杨鹤也不是没想过屯田,可眼下的陕西根本没有屯田的机会,短短半年时间,完全不够休养生息,恢复生机的。可以说,现在陕西除了死人多,其他都要靠外边撑着。 如今陕西虽然驻兵不少,可相对于农民军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王嘉胤的实力膨胀的太快了,半年时间,几万人到十几万人,进入陕西后,更有不少流民加入。 第227章孙传庭出山 第227章孙传庭出山 王洽等人非常生气,可杨鹤等人的请求又不能不考虑。娄大集那种狠话都敢说,从另一方面,也可以想象到陕西的兵力确实不足。 发兵驰援,可哪里还有钱粮调得动兵马?如果要调,只能想办法就近调了。身为兵部尚书,王洽肯定躲不过去的,思来想去,他琢磨出一个办法来,“陛下,如今山西无事,北边又有宣府和大同府边军撑着,山西的兵马暂时无用,不如集中起来,调入陕西,既解了陕西燃眉之急,也能省下不少钱粮。” 崇祯琢磨了下,轻轻点了点头,“调山西兵马入陕西,倒是不错的办法,可王爱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贼兵趁势进攻山西,那该怎么办?” 崇祯此话一出,王洽不禁面露苦笑:“陛下,山西在陕西东边,而今贼兵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西边的西安府,他们还顾不上山西的。贼兵要入陕西,就必须先拿下西安府和延安府。眼下,西安府还在杨大人手中,延安府方面,朝廷大军夺下了安塞城,这种情况下,贼兵断然没胆子直接攻打山西的。” “这样啊”崇祯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其实王洽说的也是常识了,许多人都知道。当然,也不是崇祯无知,他可不是领兵的将军,也没有看地图的习惯。而且,这年头的地图,实在不敢恭维,就算看过,若是对当地没有足够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 既然山西短时间内无忧,调卫所兵入陕西自然没人反对。不过接下来,派谁领兵去陕西,就成问题了。 因为之前加征商税,山西闹乱子的事情,崇祯对山西那边的官员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他想也未想,便提议道:“着令张鸿功调集山西卫兵,全力赶往延安府,配合边军拿下延安。” 崇祯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应该没什么不妥的,可话刚说完,李标便出列道:“陛下,派张鸿功去,还需斟酌一番才行。” 崇祯很是不解,“这是为何?张鸿功身为山西总兵,至此时刻,正是用他的时候。朝廷用他,难道他还要推辞不成?” 崇祯脸色不是太好,王洽低下头,不慌不忙的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张鸿功前不久刚来了公文,最近身体抱恙,需要休养,兵部核查之后,已经同意。” “嗯?还有这事儿?” 张鸿功告病休养一段时间,这事儿不假,也上书兵部了。可是,张鸿功绝对没什么病,他只是想以养病为由,躲躲清闲罢了。刚不久加征商税,跟晋商闹得不愉快,还把常家得罪的透透的,耿如杞、高捷那些人不甘心,可能又要整事情。 张鸿功不敢拒绝耿如杞,也同样不想继续得罪晋商,思来想去,琢磨出这么个馊主意。为了能够得到允许,还特意给王洽送了一份好处,毕竟一方总兵,想请病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王洽也不希望张鸿功去陕西。领兵入陕西,一旦作战不力,朝廷必然问责,到时候张鸿功倒霉,他王洽也得不到半点好,因为张鸿功可是他王洽的人。 自己人肯定是要保的,至于其他人,那就管不着了。 张鸿功去不了,就要选别的人。这下满朝文武还真有些头疼了,整个山西,有领兵能力的,还真没几个。这时,兵部侍郎陈新甲出列道:“陛下,我们似乎忘了一个人,孙传庭现在可还在代州呢。” “去岁,贼兵入山西,孙传庭指挥若定,狠狠地给了贼兵一击。此人文武双全,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何不让他领兵前往?” “孙传庭?”崇祯喃喃自语,王承恩弯下腰附耳提醒了一下,他才想起孙传庭是何人。当初山西军报上,除了铁墨的名字,就属孙传庭了吧,哎,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 “好,着令孙传庭为山西守备,领兵部主事衔,即刻领山西兵马入陕西,帮助边军剿灭延安府贼兵。” ....... 代州,一座小小的庭院里,孙传庭安静的坐在廊下,捧着一本书。 自从去年贼兵入山西之后,孙传庭便没有离开过代州。虽为离开,可是却没有闲着。这段空闲的时间里,听了许多,看了许多,同样也思考了许多。 现在的孙传庭,相比两年前,思维上成熟了许多,想事情也不再那么激进。年轻时,意气风发,眼里容不得沙子,对抗阉党,甚至辞官回家。 真的空闲下来,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渐渐地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做法未必就是对的。尤其是最近加征商税的事情,让孙传庭彻底看透了一些事情。 阉党清流,各有存在的必要吧。如今阉党离开了中枢,朝廷几乎没有了阉党的声音,可朝廷没有变好,大明也没有变好,反倒是国库更空虚了。加征商税,却不加江南,搞得陕西民怨沸腾,而这些事竟是那些为民请命的好官想出来的法子。 据孙传庭所知,不少阉党去云府谋生路,这些在大多数人眼中的佞臣小人,却将云府建设的蒸蒸日上。 身在朝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辈子或许都看不清,亦或者因为利益,而不愿意看清。 身在朝外,静下心来,做一个旁观者,许多事看得无比透彻。 合上书,孙传庭轻轻地呼了口气。自己并不后悔当初辞官的决定,不过现在,到了重新出山的时候了。 翌日,一道圣旨下达代州,而孙传庭神色平静地接下圣旨,同时也担起了这份重任。 崇祯二年十月初七,一个秋风萧瑟的日子。 孙传庭奉命出征! 陕西与山西紧邻,孙传庭没等山西卫所兵全部集结,便先领着雁门关以及宁武所两千余人出山西,进入陕西境内。 孙传庭的行军速度非常快,一入陕西,兵锋直指米脂县,根本没给农民军半点反应时间。 米脂县,来来回回,去而复返,经受了十几次兵灾,早已经残破不堪。可是,它的地理位置,决定这座破落的城池依旧有着非常大的作用。 孙传庭率兵突袭,仅仅半个时辰,便从三百多农民军手中拿下了米脂县。 至此,安塞城与米脂县东西相望,彻底锁死了农民军北上的可能。 ( 第228章兵行险招 第228章兵行险招 延安城内,张大受终于感受到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了。如今米脂县和安塞城全被官兵占领,义军已经无法以延安府为翘板,进入山西。相反,还被官兵牵制的不敢动弹。 如今,延安城已经成了鸡肋,食指无用,弃之可惜。张大受是想弃守延安城,南下找王自用的主力,配合高迎祥全力攻打西安府的,可又怕王自用怪罪。张大受跟了王自用好几年,对这位头领还是很了解的,王头领是非常渴望有一块自己的地盘的。 最近半年,高迎祥就占了有地盘的好处,入西北之后,高迎祥没像其他人那样四处劫掠,而是拿下一处马场,耐心经营,实力突飞猛进,竟压过了王头领。王头领自然不想这样的,所以一直想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好好休养生息一番。 延安府,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了,但是现在,拿下延安府,似乎并不轻松了。心里拿不定主意,张大受只好给王自用写了一封信。 王自用接到信后,得知延安府的情况后,很快就有了决断。他确实很渴望有一块自己的地盘,但同样不想做第二个吴延贵,若是让延安府拖住自己的脚步,很可能会让官兵利用延安府,一点点蚕食掉。信送达延安,延安府方面的农民军便开始了大撤退,不过,张大受和张存孟二人却派重兵扼守着甘泉城。 甘泉城扼守着延安府南门户,出入延安府,都得经过甘泉城。绕开甘泉城,必然会受到沉重的代价。 因为农民军重兵扼守甘泉城的原因,娄大集和孙传庭只能接收延安等地,对没来得及撤退的农民军进行清剿,并不敢深追。 农民军撤了,却给娄大集等人出了个难题。本以为这股农民军会像吴延贵一样,守着延安府不放手的,这样的话,就可以故技重施,利用农民军的贪婪,一点点蚕食掉对方的兵力。谁曾想,王自用居然撤的如此干脆。 如果执意南下,追击农民军,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山高路远的,西安府周遭几乎全是农民军的主力,很容易被农民军打个埋伏。 往常,只要不是攻城,官兵一点都不怕。但是现在,农民军的战斗素养早已今非昔比,王嘉胤重用那些投靠过来的官兵将领,持续练兵,效果非常显著。虽然战斗力不能跟边军比,但至少农民军敢打了,不至于一触即溃。 延安城,邓怀远背着手,锁着眉头走来走去的,娄大集、孙传庭等人则坐在位子上,同样蹙眉沉思着。 “娄将军,孙某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孙大人,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娄大集正愁没有对策,自然心急的很。孙传庭笑了笑,站起身摊开了地图,“几位将军,你们看这里!” 说着话,孙传庭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名字,赫然是三水县,“几位将军,这三水县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向西可入平凉府,向西南,可切入高迎祥所部后方,威胁凤翔府。如今对方全部注意力都在西安府,如果有一支精锐兵马突然拿下三水县,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娄大集等人都是领兵多年的老油条了,听了孙传庭的话,顿时眼前一亮。如果真拿下三水县,就可以对农民军各部形成巨大的威胁,那时候,农民军必然要分心回援,甚至重兵围困三水县,先吃掉三水县的官兵,以解后方忧患。此计,颇有点围魏救赵的意思。 娄大集面色大喜,可是很快,就有些愁眉不展了,“嗯,孙大人,你这想法确实不错,可关键是陕西境内,哪还有精兵可派?夺取三水县,还得扛得住对方的狂攻。” 孙传庭听罢,轻轻地摇了摇头,目视着娄大集,认真道:“不,娄将军,准确的说我们附近,就有一支精兵可以完成这项重任。” “嗯?”娄大集瞪大眼睛,脸色有些差,“本将怎么没看到?” “这里,曹文诏将军所部边军精锐,麾下几千兵马又经过长时间训练,当此任最合适不过了。” “什么?”邓怀远等人全都有些生气了,李嘉盛更是怒道,“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曹将军所部精锐兵马,可一直顶在最前线,守着咸阳呢。” 孙传庭眉头一锁,心里也有点慌神了。心中更是怪自己考虑太不周全了,见犯了众怒,他不得不抬起手,解释道:“几位将军息怒,请听孙某说。哎,几位将军想想,我军死守咸阳的意义是什么?还不是牵制大批的贼兵主力,减轻西安府的压力?弃守咸阳,拿下三水县,不也同样可以牵制大部分贼兵么?” “确实如此,可是孙大人,你别忘了,若是贼兵不管三水县,一心想先拿下西安府呢,那我们可就成了罪人了,这份罪责,谁担得起?” 孙传庭顿时皱起了眉头,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快,“几位将军,孙某只是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不过,用兵之道,从未有万无一失之策,又是冒些风险是有必要的。几位将军都是纵横沙场的老将了,不难看出,我军要是拿下三水县,贼兵很难继续强攻西安府,除非他们疯了,不管后边的危险,哪怕咸阳有可能被夹击,也在所不惜。只能说,我们成功地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关键是敢不敢冒这个风险。” 这个时候,娄大集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孙传庭说得很有道理,事实上,他也很动心。如今陕西局面一团乱麻,想要打开局面,只能兵行险招。兵法上是行得通的,但是实行起来,是非常困难的,“孙大人,我们并非是冲你,你很少领兵,不知我们的难处,这办法,杨督师是不会同意的。” 孙传庭哑然无语,他这才反应过来,陕西方面真正拍板的不是曹文诏,也不是娄大集,而是西安府内的三边总督杨鹤。娄大集等人晓得兵行险招,但杨鹤却不晓得,在杨督师眼里,西安府的安危重过一切,在他看来,西安府的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一旦陷落,对大明朝将是沉重的打击。 为了西安府的安危,杨督师不会多冒一点风险的。 第229章重夺3水县 第229章重夺三水县 三边总督杨鹤,却是没考虑在内,这是孙传庭最欠考虑的地方。不过,单说孙传庭的建议,还是有很多可操作性的。 娄大集与李嘉盛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问问曹文诏的态度。只要曹文诏也觉得可行,那大家就依计行事,若是朝廷问责,大家一起扛。边军将领全有责任,朝廷也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叫法不责众。 咸阳,曹文诏刚刚打退农民军新一轮的进攻,便见到卫兵揣着一封信急匆匆的进了屋。展开信仔细研读一番,不禁陷入沉思之中。让出咸阳,拿下三水县,这一招看上去非常险。如果农民军不管不顾,铁了心要吞下西安府,那这一招就是一步臭棋了,等同于将北边让给农民军,任由对方放开了打西安府。 考虑了一会儿,曹文诏将侄子曹变蛟喊了进来,“叔父,我正忙着部署防线呢,你怎么这个时候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稍安勿躁,这个时候找你,自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有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今天夜里,你暗中把麾下的兵马集中起来,过了子时出城。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日午时之前,务必把三水县拿下来!” 曹变蛟喝着水,听完曹变蛟的话,一个没忍住,一口喷在了地上。他瞪着眼睛,摸了摸嘴角的水渍,以为自己听错了,“叔父,你确定没开玩笑?你这个时候让侄儿去打三水县?” “嗯,你没听错,老夫的命令是非常认真的,你是不是没有把握拿下三水县?要是这样的话,老夫不难为你,换个人去便是。” 曹变蛟最受不得这种话,腾地一下站起身,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瞪眼道:“这是什么话?叔父太小看人了,侄儿有绝对的把握能在明日午时之前拿下三水县。只是,有些不懂,侄儿带着人去打三水县,咸阳必然兵力不足,难不成我们打三水县,不守咸阳了。” “这一点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了,既然如此,你这就去准备准备吧,谨记,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打三水县的事情,尤其是不能传到杨督师耳朵里,明白?” “侄儿明白”曹变蛟心里很清楚,若是杨督师知道了此事,那进攻三水县的事情就要胎死腹中了。 ...... 三水县,自从曹文诏前几日南下后,没多久张一川的兵马再次杀了过来,很快就打下了三水县。西安府战事激烈,延安府那边又出了岔子,官兵拿下安塞城和米脂县,彻底占据了主动。眼下,王嘉胤头领一心想先拿下西安城,这也导致驻扎在三水县的兵马少得可怜。 三水县处于农民军势力范围的核心地带,王嘉胤等人可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跑到这个对方来找死,所以三水县防御有等同于无,之前调走一部分兵马,后续也没有继续补充。三水县的特殊情况,直接导致王嘉胤等人都没注意这个地方。 曹变蛟夜间急行军,当次日辰时,两千兵马出现在三水县外围时,不少农民军士兵还躲在角落里睡大觉呢。 曹变蛟对农民军,可从来客气过,直接下令杀了过去。由于三水县的守卫一点防备都没有,城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这样任由曹变蛟轻松无比的杀进了三水县。 全副武装的张一川带着兵马往北撤,随时不断下着命令,可是整个脑袋都是蒙的。他到现在没搞懂,官兵为什么要打三水县,这是来送死的? 虽说三水县仅有不到五百人驻守,可周遭还有着十几万兵马呢,只要稍微回援,把三水县一围,这支进入三水县的官兵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北门,张一川再次撞上了前来拦截的曹变蛟,一看到那名骁勇善战的年轻人,张一川就有点慌了。上一次,可是被曹变蛟打得苦不堪言,差点连命都丢了。哪曾想,这一次还是曹变蛟。 三水县攻防,结束的非常快,张一川一看到曹变蛟,最后那点战意也消失的荡然无存。一出城,便带着残兵杀出重围,朝着西边逃去。 曹变蛟拿下三水县后,紧锣密鼓的修筑防御工事,仅仅一个时辰后,曹文诏的大军便进驻三水县。 曹文诏所部突然弃守咸阳,拿下三水县,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不仅农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连西安城内的杨鹤,也被弄的一肚子火气。杨鹤出身于书香世家,饱读圣贤书,为人谦和,可是这次终于忍不住说出几句脏话:“曹文诏这个家伙,脚踩羊粪蛋子当香料了?不经请示,直接弃守咸阳,他这是在谋反,他这是在犯罪。” 洪承畴站在一边,满脸的苦涩。西安府攻防战本就非常艰难了,曹文诏又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可真让人没想到啊。现在问曹文诏的罪?那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不管曹文诏做了什么,是赏是罚,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杨督师,暂歇雷霆之怒,曹将军可是沙场名宿了,断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或许,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或许他有他的缘由,可为什么不向本官请示?当本官这个三边总督是摆设么?哼,西安府若失陷,曹文诏要负主要责任。” 洪承畴叹口气,耐心道:“杨督师,眼下我们只能尽可能的收缩防御了,否则,以我们的兵力,可没法同时守住咸阳和西边防线。” 杨鹤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牢骚发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曹文诏不管做了什么,这个时候都得配合曹文诏,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洪承畴佩服杨鹤,就是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杨鹤都是对事不对人。 三水县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落到官兵手里后,王嘉胤等人终于知道这个地方有多重要了。 三水县地处核心地带,向西甚至可以直接攻打平凉。如今王嘉胤可就在平凉呢,为支援西安府,几乎抽干了所有兵马,如今王嘉胤身边只有一千余人,这些人可无法保证他的安全。】无奈之下,各部开始得到命令,带兵回援,剿灭这支县城内的官兵。 ( 第230章愤怒的高迎祥 第230章愤怒的高迎祥 三水县的位置真的太要命了,如果官兵从三水县直扑平凉府,那王嘉胤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当然,农民军要是舍得将王嘉胤置于险地,一心夺取西安府的话,官兵也只能干瞪眼。其实,这就是在搏命,就看谁先扛不住压力。显然,农民军被官兵这一手搞得有些慌了。凤翔府方面,高迎祥分兵两路,李自成与李养纯强攻西安府,为了西安府,高迎祥所部可是分进了新机。现在要撤回来,保平凉府,自然是有点不甘心的。 高迎祥很想继续强攻下去,在他看来,王嘉胤完全可以向西北方向撤,官兵一时半会儿也拿她没办法。可惜,王自用跟高迎祥的想法完全不一样。自三水县陷落后,王自用招呼都没打一个,擅自撤出咸阳攻防战,看着兵力的咸阳都没动心,愣是挥兵进攻三水县。 少了王自用的配合,高迎祥独立强攻西安府也不是不行,可那样做,即使拿下西安府,伤亡也必然不小。实力,意味着话语权,农民军内部的权力争夺也是异常激烈的。虽然很像拿下西安府,可是保存实力更加重要。 同样,王自用不假思索的回援三水县,也是因为自身利益需要。自打高迎祥加入后,他王自用的地位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随着李自成的投靠,高迎祥的实力更是突飞猛进,稳稳压人一头。要不是最先随着王嘉胤起兵,都是老兄弟,估计早就被高迎祥踩在脚底下了。 王嘉胤可是自己最大的靠山,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为了保证能够拿下三水县,王自用可是集结了自己麾下最能打的队伍。 高迎祥那边,王自用是不敢指望的,高迎祥野心勃勃,王大头领要是有什么岔子,他的好处最多了。调集重兵之下,不可避免的,将甘泉城的守军调走不少,如此一来,甘泉城的防守就薄弱了许多。王自用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他顾不上其他的了,先夺回三水县,保证后方安危最重要。 三水县失陷,牵一发而动全身,甘泉城兵马调走一部分后,官兵闻风而动,从两个方向开始夹攻甘泉城。官兵进攻力道异常猛烈,张大受知道打下去没好处,为了避免为困死在城内,只能带兵撤离甘泉,向南而去。官兵可不会轻易放过张大受,一路追着,径直杀到了耀州。 张大受大惊失色,他还以为官兵得了失心疯,一心要致自己于死地。为了自保,只能从耀州转道逃往富平,想靠着吸水河阻击官兵。可农民军肛在吸水河布置好阵地,就听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官兵先锋骑兵并没有朝富平杀来,而是突然转道向西南,直扑西南方向的云阳县。 云阳县,平时一点都不起眼,可从云阳县往西南,不到一个时辰,便可以抵达咸阳城。到了此时,就是个傻子也看出官兵的意图了。 官兵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追杀张大受的残兵,而是要偷袭驻扎在咸阳东边的映山红花小荣所部。 花小荣之前奉命配合王自用所部攻打咸阳城,但由于王自用说撤就撤,致使咸阳东边就只剩下花小荣这一支兵马了。原本,这里也没什么危险的,因为现在官兵要么在西安城,要么随着曹文诏进了三水县,咸阳城附近的农民军反而成了最安全的。 可是谁能想到,延安府的官兵会追着张大受的尾巴,突然杀过来?花小荣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再加上手底下只有两千余人,若是跟李嘉盛麾下的骑兵接触上,那铁定会败得很凄惨。 花小荣那叫一个气,本来想看张大受的热闹的,结果官兵冲自己来了。好在,李养纯的命令很快送了过来,命令花小荣赶紧从咸阳外围撤到凤翔府附近。 能撤退,花小荣可不敢多想。此时,西安府附近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明明占据优势的高迎祥所部,分批的往西边撤,花小荣只不过是其中一支罢了。 西安府之围,就这样被破解了,也意味着娄大集等人的险招起到了效果。 与西安城不一样的是,三水县却面临着大量农民军的围攻。王自用为了夺回三水县,算是拼上老命了。 不沾泥张存孟、上天猴刘九思、王和尚等人奉命分几个方向强攻三水县。王自用也没玩什么围三缺一的把戏,一上来就来个四面围城,那架势摆明了是想一口吞了城内的曹文诏所部。 王自用火气这么大,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之前,农民军占据了优势,眼看着西安城都要拿下来了,曹文诏突然来这么一出,直接打乱了所有的部署。 ..... 凤翔府,原本的府衙内,厅堂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打声,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喝骂。 高迎祥挥舞着手臂,一脸阴沉的咆哮着。李自成、李养纯、王岩等人全都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这半年,随着手里的权势越来越大,高迎祥也变得冷厉了许多,再不复之前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在高迎祥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戾气。 高迎祥能不生气么?这才两个时辰而已,王嘉胤已经派人送来了四道命令,全都是命令高迎祥派出兵马帮助王自用夺取三水县。一个三水县而已,比得上西安城么? 夺回三水县,王自用自己就够了,需要那么多兵马么?生了半天闷气,高迎祥坐到椅子里,冷哼道:“王头领此人哪都好,就是有些谨慎过头,曹文诏所部顶死了五千人,就算占据三水县,还能威胁到王头领性命不成?西安府这边,眼看着就要成就惊世之业了,没想到王头领竟然如此短视。” 李自成等人熟知高迎祥的脾气,谁也没敢答话,倒是站在旁边的牛金星,不咸不淡的说道:“闯王又何必生气呢?其实,王头领这么做也没有错啊。” 此言一出,李自成顿时大怒,高迎祥更是两眼一眯,眼神如刀子一般在牛金星脸上扫过。牛金星挺身而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没有留意到高迎祥眼中的戾气。见牛金星如此,高迎祥忍着怒气,不阴不阳的问道:“牛先生此话何解?难不成高某这些日子如此卖力,还错了不成?” 第231章牛先生直言不讳 第231章牛先生直言不讳 “哦”牛金星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难道没有错么?敢问闯王,一旦拿下西安府这座几朝古都,功劳算谁的,算王头领的还是算闯王的?若是算在王头领名下,闯王可乐意?” 高迎祥想也未想,冷哼道:“自然要算我们的了,就算高某不在意,兄弟们也不乐意啊。兄弟们为了这座古城,流了多少血和汗,兄弟的命可不能白丢。” “是啊,闯王说的很对,王头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不得不暂缓攻打西安啊。一旦闯王拿下这座古城,闯王之名必将名动天下,到时候天下只知高闯王,而不知王头领,那时候,王头领该如何自处?而且,真的拿下了西安,别的不说,先说说赏赐吧,王头领该如何封赏闯王?” 停顿片刻,牛金星眉头一锁,叹道:“这是见人心最难琢磨,大多数人怕的不是有功必赏,而是怕赏无可赏啊,以闯王之地位,王头领该怎么赏你呢?” 瞬间,高迎祥与李自成等人心中一颤,全都看向牛金星。 最近,随着高迎祥实力大涨,高迎祥所部与王嘉胤已经产生了一些隔阂,但这些谁也没有明着指出来过,而今日,牛金星却将所有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牛金星把事情挑明了,大家想装糊涂都不行,饶是高迎祥也是心情复杂。高迎祥是有些不服王嘉胤的,可这种事心里想想就行了,怎么可以挑明了说?这让他高某人如何自处? 迎着众人的眼神,牛金星一点惧意都没有,反而泰然处之,他很享受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牛先生,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说多了会死人的”高迎祥不咸不淡的瞪了牛金星一眼,有时候,真的很想一刀砍了这家伙,可偏偏,很多时候还得用他。明知道这个人不怎么样,可每次想杀他的时候,他都能让找到存在的必要和价值。 了解高迎祥的,听到这番话,那一定知道,高迎祥是真的动杀心了。牛金星仿佛不知道一般,拱手施了一礼,笑道:“闯王心里明白,牛某并不是乱说。今日王头领这种行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头领已经明着压着闯王,难道闯王还要像以前一样忍耐下去?也许闯王顾念旧日义气,不愿与王头领交恶,可闯王也得替麾下众兄弟们考虑一下啊。闯王忍耐,兄弟们在别人面前也是低人一头。” 牛金星这番话,太毒了,一下子说到了众人心坎里了。义军之中,高迎祥的野心一点点增长,麾下的人同样野心膨胀。 就拿李自成来说,要不是高迎祥嘱咐要忍,他岂会让张大受压一头?这不仅仅是好不好受的事儿,更是野心的事情。 以高闯王现在的实力,取代王嘉胤,做义军头一把交椅,有何不可?总之,能给皇帝做臣子,傻子才愿意给王爷当臣子呢。领头的地位高,手底下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牛金星把握到了高迎祥的野心,同样也触到了李自成、李养纯等人心中的野心。语言,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能挑起人们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李自成当即拱手道:“闯王,牛先生的话虽然直白了些,却说到了兄弟们的心坎里。以前,碍于情义,闯王多方忍耐,这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兄弟们在西安城损失惨重,王头领一句话就让咱们撤,兄弟们如何能服?依我看,王头领这个大哥当的很不合格。” 李养纯等人也不是傻子,赶紧躬身施礼,齐声道:“李将军所言甚是,轮才能轮眼界,王头领哪能跟闯王比。这次,兄弟们无论如何也要跟王头领讨个说法。” “这.....”被众人一捧,高迎祥心里像开了花一般,可是表面上却是一副愁色,“兄弟们,高某可当不得你们这样夸赞。哎,高某也知兄弟们受的委屈,可咱们也不能做事太过分啊,否则,众人要说我高某人不讲道义了。” “哎,闯王就是性格太好!” 牛金星嘴角翘起,微微一笑。他这般聪明,瞬间便听出高迎祥话里有话了。高迎祥是同意对付王嘉胤了,但前提是,不能让他高闯王担臭名声。 ....... 平凉,这座古老的小县,古老的旱地码头,如今却被重兵占据。 自农民军重新归来后,这里就成了王嘉胤的后方大本营。如今的王嘉胤,早已不是那个领兵起义,雄姿勃发的有志之士了。随着权力越来越盛,地位越来越稳,王嘉胤渐渐忘却了初衷,开始了享受。女色,似乎是每个男人都躲不过去的坎。 王嘉胤身边有多少女子,无人知晓,但大多数人都知道,王嘉胤几乎每个一晚都要有女子侍寝才行。 一座古朴的房间里,王嘉胤躺在榻上,眉头深深的锁着,虫鸣轻轻,怀中的女子依旧在酣睡。 也不知道三水县那边的战况如何了,如果王自用打不下三水县,那他王嘉胤就要考虑下转移了。哼,还有最可恨的便是高迎祥,如今越来越难指挥得动高迎祥的人马了,这老家伙恐怕早有反心了。 王嘉胤不得不谨慎,自从吴延贵被朝廷剿灭后,他便知道生命才是最可贵的。 王嘉胤的一颗心全在三水县,却不知道身边正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 三水县城,硝烟随风飘动,四处是桐油烧过的乌黑,地面一片狼藉。残破的云梯,杂七杂八的尸体,整个三水县方圆五里,几乎变成了一座大型的坟场。 王自用四面围城,使出浑身解数,几乎将三水县城咬遍了。好多时候,三水县都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可每一次都被官兵强行防了下来。 打到现在,官兵疲惫,王自用麾下的农民军也是配备不堪,无奈之下,只能暂且休兵。 城头上,曹文诏抱着头盔,布满沧桑的老脸上满是灰尘血污,可是眼中就透着喜色。 西安府之围解了,意味着夺取三水县的冒险举动成功了。 只不过,他曹某人能不能从三水县活下来,就要看天意了。 第232章杀死曹文诏 第232章杀死曹文诏 翌日再战,王自用将后方的兵马也全部推到了三水城下,似乎是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并不怎么坚固的县城。 甘泉城已经被官兵拿下,西安府之围也被官兵化解。很快,官兵在应对好凤翔府方面的进攻后,就会分出一部分兵马解救三水县内的兵马。如果再让三水县的官兵跑了,那他王自用还有什么脸回去见王嘉胤,尤其是面对高迎祥,更是抬不起头来。 这一天,不到辰时,农民军就对三水县发起了猛攻。站在城内,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次的进攻比之前更加猛烈,小小的三水县,在农民军洪水般的攻势下,仿佛随时都会被冲垮。 曹文诏腰悬宝剑,大踏步走上城头,耳边弓矢声与厮杀声混杂在一起,城头到处弥漫着鲜血与尘烟。 仗打到这个份上,任何谋略已经没什么作用了,拼的就是意志力。农民军四处围攻,攻势非常猛烈,城中守兵伤亡急剧增加,兵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可是,曹文诏手里已经拿不出一点多余的兵力了。曹变蛟一直在城头上顶着,刚刚杀退一名敌兵,眼角余光便扫到了后方的曹文诏。 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曹变蛟急匆匆的跑了过去,焦急道:“叔父,你怎么到城头上来了?快下去......” “胡说八道,老夫还没老到提不动刀的年纪,废话少说,随老夫一同杀敌。告诉兄弟们,若是让贼兵破了三水县,咱们一个也活不了。” “哎,行”曹变蛟拗不过曹文诏,只能绷着脸点点头,转过身,却又愣住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脸色负责的说道:“叔父,贼兵太多了,将三水县四周围的水泄不通,而我们守城物资用的差不多了,兄弟们伤亡惨重,如果没有援兵的话,我想.....这三水县是守不住的.....” 曹文诏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心中终究生出几分不忍。这可是老曹家最后一根独苗了啊,“你想突围?” “突围?”曹变蛟抿抿嘴,苦笑道,“叔父莫说笑话了,贼兵这架势,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如何突围?这个时候突围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呵呵”曹文诏眼中突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抚须笑道,“你倒是懂事了,告诉兄弟们,我们有援兵,按照日程,也应该快到三水县了。” “哪来的援兵?”曹变蛟脸色变了又变,任凭他想跑脑袋,也想不出这支足可以扭转战局的援兵在何处。西安府那边倒是能腾出一部分兵马驰援三水县,可想要化解三水县危局,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曹文诏并没打算告诉曹变蛟,在地上捡起一件趁手的刀,跨步从曹变蛟身前走过,淡淡的说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当然,假如我们能撑到他们到来的话。” 曹文诏眼中没有了以前的自信,这一次,他真的不敢确定一切能不能照计划的那样发展。农民军四处合围,拼命地强攻,这是曹文诏之前没有想到的。正是这种不留余地的搏命式打法,让曹文诏找不到一点应对的办法。有时候兵力多到一定程度,任何谋略都失去了意义。 三水县攻防战还在继续,破败的县城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可就是没能拿下来。王自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自烦闷的时候,有卫兵匆匆走了过来。 “王头领,高闯王的援兵已经出岐山,明日便可到三水县,高闯王派人传了话,问我们情况如何,如果我们兵力不继,有所苦难的话,他可派所部骑兵先行赶来!” 听完这番话,莫说王自用,便是张大受等人也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在这番话中,听到的不是询问客气,而是赤裸裸的讽刺。什么叫兵力不继?不是在嘲笑王自用所部连一座小小的三水县都拿不下来,还需要他高迎祥帮忙么? 王自用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但终究是要脸面的,一时间,被气的呼吸起伏不定,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王某人可没想过请高迎祥帮忙,一切都是王嘉胤大头领的安排。 “诸位,这番话你们都听到了吧?人家都这样说了,我们要是还不争口气,以后岂不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了?” 这时,张存孟站起身,挺直腰杆怒道:“王头领,你放心,属下亲自去城下督战。乃求滴,我还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三水县?那高迎祥,想看咱们的笑话,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捡起桌上的头盔,张存孟气呼呼的出了屋。张存孟是个很实在的人,往往是说到做到,从不打折扣,这也是很多人佩服张存孟的缘由。 工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张存孟提着刀站在城下,将自己麾下几名头领叫来,厉声吩咐道:“都给老子上去,带头打,谁要是给老子丢脸,官兵饶得过你,老子可不会放过你。都去准备吧,一刻钟后,我会亲自带兵攻,谁要是拖后腿,咱们有账一起算。” 随着张存孟到来,攻城之势有所缓和,可无论城内城外,但凡不是傻子,都高兴不起来。因为看得出来,农民军暂时退却,是为了酝酿更加猛烈的进攻。 果然,没让人打个盹,新一轮进攻就开始了。农民军在众头领带领下,疯狂的怒吼着,他们扛着云梯,再一次踏上一条死亡之路。 城内,桐油、箭矢甚至弄来的木料,都已经用完了。有的士兵,刀刃都已经砍翻了。往常,这种情况下,贼兵早就不攻自破了,可这股贼兵不仅没退,还越打越疯,就像一群不要命的疯狗。 “杀啊,谁能冲上城头,杀死曹文诏,大头领赏黄金万两,美女十人。” “啊.....杀,杀光官兵,杀死曹文诏!”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贼兵的攻势,也是越来越疯狂。 长期高压之下,勉强维持的三水县防御,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第233章马蹄声滚滚如雷 第233章马蹄声滚滚如雷 张存孟亲自带着人扛着云梯进攻,大大提振了农民军的士气。张存孟负责的东城,恰巧之前修补过一次,在遭受农民军无数次进攻后,城墙裂开了一道缝。张存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当即调来撞城木,对着城墙不断撞击。 城墙上,能清楚地感觉到再往下塌陷,仿佛地震了一般。可惜,没有桐油,没有滚木箭矢,根本无法阻止农民军的撞击行为。 咔嚓一声,城墙某一处发出痛苦地呻吟,砖石滑落,随之城墙一段也坍塌下来,粘在上边的官兵以及还在往上爬的农民军全都遭了殃。 尘烟弥漫,砖石折断,张存孟眼睛一睁,终于长松一口气。打了这么久,终于破城了。 举起刀,张存孟扯着嗓子惊喜的吼道:“兄弟们,城墙已破,跟我杀光这些朝廷的走狗,杀死曹文诏......杀啊......” 农民军士气大振,随着张存孟顺着缺口蜂拥而入。官兵本就兵力不足,再加上事出突然,根本没法阻住缺口,很快东城墙便宣告陷落。如此情况下,陷入苦战的曹文诏只能下令收缩到城内进行街头巷战。到了这一刻,许多人已经绝望了,因为他们心中盼望的援兵并没有出现。 城外,王自用重重的拍了下旁边的柳树,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太好了,张存孟不愧是我部勇将,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犒劳下张兄弟。” “诸位缺口已经打开,立刻合围,这次,一定要找到曹文诏,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自用恨透了曹文诏。自打去年开始,一个曹文诏,一个铁墨,可是让他王某人吃足了口头,有时候做梦都梦到自己正拿到追杀这俩人。可惜了,三水县内只有曹文诏叔侄二人,若是铁墨也在这里,那就可以一锅端了。 胜利在望,农民军外围人员也开始向三水县集结,加入到战团之中。可这个时候,水也没留意到其中的隐患。 三水县只是一座小县城,南北左右相同的街道,也不过三条。真要厮杀起来,这座小县城顶多只能容纳两万人,而如今农民军为了吃到胜利果实,几乎一窝蜂的往里边钻,致使三水县人满为患。这样,三水县到处挤满了农民军,好处是,曹文诏最后的反抗变得非常艰难。坏处是,一旦有意外发生,农民军无法有序撤离,到时候定然伤亡惨重。 有人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但没有说。有隐患是有隐患,可现在官兵要么被围在三水县,要么在西安府那边,哪有兵马来三水县找麻烦?既然不可能有另一只官兵出现在此处,那些隐患也就存在了。这个时候说这些担忧,不是自找没趣么? ....... 张存孟、张大受以及张一川等人,全部带兵加入了战局,为了曹文诏,这些人也是煞费苦心了。这一次,一定要把曹文诏留在三水县,若能除掉曹文诏,那对朝廷将是惨重的打击。 农民军蜂拥而入,这大大出乎曹文诏的预料。三水县就这么大,涌进来这么多人,那帮子人到底懂不懂用兵?张存孟等人的做法确实不符合用兵之道,可恰恰,切中了曹文诏的要害。 没有什么好机会,曹文诏只能不断地收缩兵力,等待反击的机会。 三水县衙,曹变蛟急的眼睛都红了,“叔父,下令吧,再等下去,咱们就被困死了,到时候想拼都没机会了。” “不行,再等等,一定会有机会的。” 漫长的等待,犹如一次煎熬。但曹文诏的坚持是有意义的,两个时辰以后,终于让他看到一丝重创农民军的机会。由于都想抢攻,农民军在配合上发生了问题。张一川所部突然加快了速度,最先朝县衙扑过来,而此时张存孟的兵马还在后边清剿残留的官兵,两支兵马之间竟然隔出了一条街道。 曹文诏当即下令,曹变蛟带领隐藏在街道附近的兵马杀了出来,从后方进攻张一川的兵马,而曹文诏带兵从正面冲。如此一来,败局已定的官兵竟然在一条长街上,对王张一川兵马形成了夹攻之势。 街道太狭窄了,而张一川的兵马又太多了,人挨人,腿碰腿,根本施展不开。这个时候,兵力太多,反而成了累赘。一时间,王岩被打得晕头转向。 张一川所部的伤亡迅速扩大,而这便是曹文诏想要的效果。这个时候,无论是突围,还是反攻,都是痴心妄想,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机会,重创农民军。 曹文诏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哪怕明知必输,也要让敌人为之胆寒。 张一川所部受困,惊得张存孟等人心脏都快出来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曹文诏还敢玩这一招。 几乎一盏茶的功夫,张大受亲自下令,各部将县衙附近的长街重重围住,上房顶的上房顶,爬墙的爬墙,总之,把这支残余的官兵彻底灭干净,不给他们到处乱窜找麻烦的机会。 ....... 张一川的日子自然不好受,但同样,曹文诏的日子更不好受,曹文诏叔侄心里都很清楚,这不过是最后的疯狂罢了。也许下一刻,就会死在农民军的乱刀之下。 三水县攻防战进入了尾声,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了。王自用踏着血色的道路,慢慢走近杀声震天的县城。 之前打三水县经过,何曾想过,这里会变成一座人间地狱。 曹文诏还么死么?哎,这家伙不愧是辽东猛将,真的是太能打了,这样的局面都能撑住不崩溃,若是换做他王自用,或许早就溃不成军了吧。 真想亲眼看看曹文诏是怎么死的啊! 忽然,王自用停住了脚,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远处响起了模糊的号角声,地面在颤抖,不久,马蹄声滚滚如雷! “怎么回事儿?外边是何方兵马?” 很快,一名卫兵狼狈不堪的跑了进来,“王头领,不好了,北边出现好多骑兵......” “北边?怎么会?你骗老子?”王自用一把揪过那名卫兵,恨不得一到把这个扰乱军心的家伙砍了。 “没有.....真的......小的认出来了,他们是活阎王的骑兵.....” 活阎王?铁墨? 听到这个名字,王自用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第234章骑兵从哪儿来 第234章骑兵从哪儿来 活阎王三个字,在农民军耳朵里,无意义催命符。别看王自用一副杀这个杀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可心里对铁墨还是畏惧的很。 说来也怪,要论边军将领中打仗的本事,那肯定首推曹文诏,可要说农民军怕谁,绝对除了铁墨,没有第二个人。听听这诨号,什么人能当活阎王? 王自用嘴角一抽一抽的,两只手忍不住抽搐了下。他无法相信三水县附近竟然会出现活阎王的骑兵,自农民军入陕西,就一直留意着云府那边的情况,甚至还派出探子去宣府蹲着,一旦宣化万全都司对云府兵马有调令,也能及时得知。农民军非常忌惮铁墨,自农民军起事以来,每次碰到铁墨,肯定倒霉,此人绝对是义军头号克星。 对云府方面的兵马,农民军一刻不敢松懈,可为什么这样的监视下,云府的骑兵会出现在三水县?他们从哪过来的?老营堡那边可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云府、大同府、宣府边军,要入陕西,老营堡可是必经之地,大股骑兵经过,怎么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 就在王自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名壮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看到此人,王自用眉头皱了皱,“你是谁的人?” “启禀王头领,小的是驻扎保安军袁头领的亲兵,不久前,有一支官军骑兵从绥德边境杀入陕西,看装束应该是活阎王的兵马。袁头领怕出事,派小的快马加鞭来告知王头领。” 壮汉这番话,算是解开了王自用心中最大的疑惑。原来活阎王的骑兵不是从张北那边过来的,而是从绥德边境杀过来的,也就是说这股骑兵应该是从土默特部那边直接南下杀过来的。解开了疑惑,可王自用心中除了苦涩,就只剩下愤怒了,“哈哈,你这消息送来的可真及时,你听听,活阎王的人已经杀到老子眼前了,你才姗姗来迟,你是骑驴来的么?” “这这”看到王自用那杀人般的脸色,壮汉当即就慌了神,“王头领息怒,小的真的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但这股骑兵马不停蹄,一刻没有休息,小的是真的没跑过他们啊” 送信的壮汉觉得很委屈,人家活阎王的骑兵骑的是什么马?那都是精良的战马?自己胯下是何物?一匹老马,要是一匹千里神驹,自己也能还能姗姗来迟? 王自用确实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动怒的时候,而是怎么扯到平凉府去。活阎王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三水县,自己也就没什么胜算了。活阎王的骑兵有多可怕,王自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一旦撤退不及时,被这股骑兵咬住,那可就要死伤惨重了。 撤退的铜锣声很快响遍了三水县城,为了防止有人听不见,王自用还派亲卫们四处喊话,下令各部迅速撤出三水县。张大受等人正攻的起劲,眼看着就要把曹文诏那伙子人绞杀殆尽了,突然下令撤退,任谁都有些接受不了。 隆隆的马蹄声,不是没听见,只不过没人往活阎王身上想,还以为是高迎祥麾下的骑兵来凑热闹了。所以,一开始,为了防止高迎祥的骑兵抢攻,张大受还下令加快进攻速度,让更多的人加入战团。为了发挥兵力优势,张存孟指挥麾下的人开始了拆墙行动。 一道道撤退令传过来,张大受等人总算搞清楚,这不是开玩笑了。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受只能带着人先行撤离,回到城门口处,并没有见到王自用,找人询问一番,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一听说活阎王的骑兵到了三水县,张大受二话没说,找了匹马带着人就往西边撤。 幸亏三水县离着平凉不远,中间和隔着一条河,只要过了桥,也就不用担心骑兵追杀了。 王自用等人撤的很快,可是陷在三水县城内的农民军可就有些麻烦了。农民军乌压压的聚在一起,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人还惦念着军功,不愿意放弃,而有的人则想着赶紧离开三水县。 农民军在城内挤作一团,彻底乱了套,这一乱,曹文诏所部残兵的压力骤减。曹变蛟杀退敌兵后,看到对方乱糟糟的往后退,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呼呼这群贼子是不是有病,这个时候怎么收手了?” 很快,身后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不是他们收手了,而是我们的援兵到了。刚才的马蹄声你听到了么?估计是我们的援兵已经跟贼兵接触上了,否则,以王自用的性子,不会如此果断的撤退。” “还真的有援兵?”曹变蛟跟王自用一样,没能想通援兵从何而来,曹文诏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怒道,“还愣着干干嘛?援兵的事情待会再说,让兄弟们赶紧缩回衙门里等着,这个时候,就别拼命了,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说罢,曹文诏有些疲惫的转身离开了,到底是年纪大了。若是再年轻个十岁,别说累,这会儿领着这股残兵冲上去再杀上一阵也不是不行。 哎,接下来的战斗就不归他曹文诏管了。 援兵一事,是曹文诏私自找铁墨求的。当时曹文诏深陷咸阳,压力与日俱增,他生怕咸阳守不住,西安府失陷。陕西方面太需要援兵了,而且还必须是真正能打的精锐强兵。曹文诏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铁墨的兵马,可铁墨隶属于宣府万全都司,不归他曹文诏管,杨鹤也是无权调动。 更何况,最近北边也不太平,土默川那边还没完全消停,阿巴岱虎视眈眈,瀚海草原东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总之,铁墨需要用兵的地方也多。曹文诏真的不好意思麻烦铁墨,要不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也不会厚着脸面私下写这封求援信。 曹文诏的本意,是希望铁墨看在双方私交不错的份上,能调一股骑兵来咸阳听用。在曹文诏想来,手底下只需要有一支千人左右的精锐骑兵,便可以大有作为。 第235章女子戴绮梦 第235章女子戴绮梦 没想到铁墨真的答应了下来,不过却需要等两天。只需要等两天,张北兵马对狼山的防御工事做完后,驻扎于土默川的三千骑兵就可以直接南下驰援曹文诏。 这股骑兵本来是要去咸阳的,但因为三水县战事,曹文诏一纸书信,这才缩短路程,直扑三水县。 若不是有这支骑兵在,曹文诏当时也不会如此干脆利落的决定出兵三水县。可以说,如曹文诏预想的那样,这股骑兵彻底扭转了三水县战局,但曹文诏也有些头疼。这次的人情欠的不小,以后可怎么偿还啊。 ....... 三水县东部,没来得及车走的农民军已经被突然出现的骑兵杀的溃不成军了。脱不花根本没动用锁子马,而是全部轻骑出击,一半进行追击格杀,一半进行外围骑射。 对于溃逃中的农民军,这股骑兵简直是跗骨之蛆,怎么甩也甩不掉。一直到三水河石桥,骑兵才停止追击的脚步。 另一端,王自用等人一直在岸边耐心的等着,等到最后一名活着的农民军过了桥,王自用只觉得心痛欲死。几万兵马,竟然在这三水县城下折损了两万人,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本来这场胜利应该属于自己的,可一切全都被活阎王毁掉了。 三水县战事结束,第一时间军报就往京城,而此时西安城内的杨鹤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之前曹文诏等人不加请示,直接放弃咸阳,夺取三水县,根本没把他杨鹤放在眼里。如果不加惩罚,他这个三边总督的威信何在?可是曹文诏等人在三水县取得了一场大胜,若是严加惩罚,又有些伤了功臣的心。 ....... 崇祯二年十月中旬,一份军报送达京城,随之朝堂内外一阵欢呼声。绥德副总兵曹文诏夺取三水县,威胁贼寇后方,进而解西安府之围。随后,重重围困之下,战到几乎全军覆没,最后等到了铁墨的援兵到来,重创贼寇王自用所部,打退了流寇以平凉府和凤翔府为跳板席卷整个陕西的想法。 此次大胜,守卫三水县的曹文诏当居首功,朝廷不吝封赏,当即下令提曹文诏为绥德总兵,挂兵部侍郎衔。同时,铁墨、娄大集等人具有封赏。 三水县大胜,影响是非常大的。这一仗,可以说打得农民军士气全无,再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大肆向东进攻了。而同样,官兵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也无法短时间内对盘踞在平凉府和凤翔府的农民军发动进攻。就这样,双方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局面。 杨鹤等人自然是无法满足眼下这种局面的,农民军可以满足,因为他们没什么压力,但身为朝廷兵马,跟农民军玩对峙,算怎么回事儿? 曹文诏也是想更进一步的,尤其是眼前的平凉府,若是不想办法打破这种对峙,想要剿灭贼寇,就是一句空话了。 张北,最近两天铁墨有些心绪不宁,哪怕三水县的大胜,也没能引起他一丝的兴奋。之前,曾经与孙承宗提起过女真人可能西进扣关的可能,孙承宗一笑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连孙承宗都是如此,更何况他人了? 不是孙承宗没有智慧,而是他有着这个时代人都有的局限性。绕路远攻,近处又有大敌,这样做,几乎等于在送命。任何领兵之人,恐怕都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因为太多的原因,孙承宗才认为皇太极扣关的可能性非常小,就算扣关,他能打得也只能是山海关。 可是,铁墨却知道,皇太极一定会这样做的。从东边传来的消息看,皇太极所有的兵马调动,都是冲着长城关隘去的。 正是出于这种原因,铁墨才会在莫大的压力下,调出一支骑兵去支援曹文诏。如果能尽快打退王嘉胤的进攻,后边应付起皇太极,也能省不少心。但愿陕西的局势迅速明朗化,可千万不要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块,那样,大明朝的局势可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 平凉,自从在三水县大败一场后,王自用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只要清醒着,他就会喝酒,知道酩酊大醉。王自用如此自责,王嘉胤也不好怪罪这个老兄弟。 总的来说,三水县攻防,王自用并没有犯什么错,而且,他已经把三水县打下来了,曹文诏叔侄也差点进阎王殿。只是老天开了个大玩笑,脱不花的骑兵竟然到得如此及时。或许,换谁在那里,都免不了一败吧。 王嘉胤留在王自用这里,陪着老兄弟喝着闷酒,期间不知怎么的,聊起了以前的事情,“大头领,若是左挂兄还在,断不会有此败啊。” 王嘉胤眉头紧蹙,放下酒杯,有些不乐道:“莫要提这个叛徒,当年我们先后起事,向天发誓,要为天下百姓,争一个公道。可是他呢,竟然做了朝廷鹰犬,当年,我算是瞎了眼,竟然还想着跟他结拜。” 王自用有些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可.....左挂兄真的很厉害,尤其是对局势发展的推测,还用来没见过比他厉害的.....” 听到这番话,王嘉胤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一味地说王左挂厉害,那就是说他王嘉胤不行呗。哎,这个王自用真的喝多了,以前他可不敢这样说话的。 当年三王举事,后来王二等人加入其中,当年是何等的方意气风发,想要做一番大事业。 如今,才几年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 平凉,一座小小庭院里,几棵桂花树肆意的色生长着。桂花树旁放着一张石桌,此时,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拖着香腮,蹙眉沉思着。 白藕色的长裙,趁着婀娜的身姿。她有着一双宝石般的美眸,肌肤如同山巅的白雪,眉宇间气质出尘,散发着一丝异域风情。 如此美丽的女子,无论在哪里都是动人心魄的存在。 她长相极美,同样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戴绮梦。 她出生于富贵之家,有着西域血统,本来有着美好的生活,如今却成了别人的禁脔。 第236章王嘉胤之死 第236章王嘉胤之死 看着眼前的桂花树,美目中流露出的哀伤,让人我见犹怜。每当无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以前那些美好的事情。 小时候,家里也种着一棵桂花树,每当收获的时候,看桂花开满枝头,心情是那么的愉快。忘不记那个大大地院子,还有院子里的老井。曾经美好的生活,都在半年年的一天改变了。 永远忘不了那天的遭遇,无数暴民涌入家中,他们抢走了所有的东西,霸占了宅院,最后父母仆人也惨死在屠刀之下。最后,一个叫王嘉胤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怒叱那些作恶的暴民,救下了她。可是,那些人都是王嘉胤的兵。 对王嘉胤,戴绮梦心中很复杂。不知道该感谢这个男人,还是该恨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保护,她戴绮梦或许早已不存在了。有时候,想说声感谢,可终究说不出来。如果不是王嘉胤纵兵劫掠,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不得不承认,王嘉胤对她是极好的,虽然带在身边,可至今为止,确实秋毫无犯。越是如此,戴绮梦越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王嘉胤。 一阵轻促的脚步声响起,戴绮梦本能的转过头。还以为是王嘉胤回来了,可是视野内出现的男子却是其他人。这个人并不陌生,正是王嘉胤非常看重的谋士牛金星。 牛金星不是一直跟在高迎祥身边的么?怎么来平凉了?戴绮梦站起身,往后退了退,不知怎滴,总觉得牛金星这个人有些可怕。 “牛先生,王头领并不在这里,你若找他,还是去县衙吧,他们正在县衙大堂议事。” 牛金星微微一笑,拱手道:“戴小姐,今日牛某不找王头领,只是想找你说些事情。” 戴绮梦露出几分戒备之色,想了想还是请牛金星坐了下来,“不知牛先生想与我说什么事儿?若是有关王头领的,还是不说的好,我早就说过,你们的事情,我不过问。” “非也非也,这件事只跟戴小姐你有关”牛金星停顿了下,眼角留意着戴绮梦脸上的神色变化,“戴小姐,你可知道当初戴家为何惨遭灭门么?” 如牛金星所料,戴绮梦眉宇间的怒色再也无法掩饰,就连藏在袖中的手也颤抖了起来,好一会儿,戴绮梦才面带讥讽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到处劫掠,乱杀无辜。” “呵呵,戴小姐你只说对了一半,当初我部驻扎兰州,而戴家却在百里外的戴楼村,兰州还未抢完,又何必舍近求远呢?更何况,我们只是借粮,可没灭人满门的习惯,哦,当然除了袁马那个人是个例外。” 戴绮梦听了牛金星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半年前农民军转战西北,首先攻占的便是兰州。而戴家并不在兰州附近,离着兰州很远。兰州附近许多村镇都没出事,可是一股农民军却闯进了戴楼村。有些事情经不起推敲,细细一想,就发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多近的地方没出事,为何偏偏戴楼村出事?戴绮梦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她抓紧衣角,死死地望着牛金星,“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戴小姐可还记得出事前些天,你曾带着仆人去过兰州城?”牛金星稍作提醒,戴绮梦就想起来了。出事前确实去过兰州城,当时有人说兰州锦缎行刚进了一批新缎子,再加上在家里待得时间太久了,便去兰州城玩了两天。 “是有这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戴小姐可知?那天,王大头领也去了兰州城,看到了你,自此对你念念不忘。” 仅仅一句话,戴绮梦的身子便晃了晃,整个人如遭重击。虽然接下来的事情,牛金星没有明说,可她并不是傻子。一切都是王嘉胤指使的么?目的就是要把她戴绮梦带走。前边的人作恶人,王嘉胤再出来做好人。原来如此,戴家的惨剧,竟全由她戴绮梦而起..... 午后,小小的庭院里,牛金星与戴绮梦待了许久,知道未时才离开。 戴绮梦看着牛金星的背影,随后转身面向那棵绽放的桂花树,眼前鲜花绚烂,却再也闻不到一丝桂花香。萦绕周身的,是那从心底升腾的血腥味道。 ...... 三水县一场大败,致使农民军东进,席卷陕西的想法彻底落空。遭受如此惨重的打击,总要有人负责才行,而王自用难辞其咎。 平凉衙门里,王嘉胤居主座,王自用、高迎祥两波人马互相对视着。但凡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双方眼中的火气。最近,王自用和高迎祥两派明争暗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现在王自用兵败三水县,自然不能错过机会,好好整一整王自用的。 高迎祥并没有责怪王自用,反而出言安慰。不过他麾下的李养纯却站出来唱起了反调,“王头领这么多兵马,却没能及时打下一个小小的三水县,还被官兵杀了个狼狈不堪,此事王大头领若是不罚,恐怕兄弟们不服啊。” 李自成、王岩等人当即附和道:“李天王所言甚是有理,我军想要替天行道,对抗朝廷,必须要赏罚分明,否则,岂不是还是一盘散沙?” 王自用顿时眯起了眼,冷冷的扫了下高迎祥。虽然高迎祥替自己说好话,可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高迎祥只是做样子罢了。若是没有高迎祥的授意,李养纯等人会这么胆大包天? 兵败三水县,难辞其咎,可心中终究有些不服的。就当时那情况,换成谁又能做得更好?活阎王的骑兵突然从土默川草原杀过来,还到的那么及时。 王自用心中有些想法,可他没好意思说,倒是张大受指着李养纯骂道:“姓李的,你是什么意思?说我们无能?” 李养纯可不会怕张大受,以前没怕过,现在更不会怕,当即起身道:“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无能?也差不多了,若是李某在,至少不会等到活阎王的骑兵到眼前了,才反应过来。” 李养纯一句话,可把张大受噎的不轻。这事儿确实挺让人难受的,传信的竟然没跑过人家的骑兵大军。 可这事跟张大受没关系,全怪袁马那个混账,如此紧急军情,不挑几匹好马,让传令兵骑着一匹老马。 王嘉胤一直看着两方人马吵架,见双方已经剑拔弩张,似乎要动手,他赶紧伸伸手,做起了和事老,“几位,都压压火气,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出了这种事儿,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三水县之事,总得问责才行,但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想想该怎么打退官兵。如今官兵扼守西安府和三水县一线,堵住了东进的路,总不能大家满足现状,不去东边了吧?” 王嘉胤这番话,很巧妙的替王自用解了围,也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王嘉胤又岂会不知高迎祥等人的心思?无非是想借着机会进一步打压王自用罢了,王嘉胤可不想看到这种情形。不仅仅是因为王自用是自己的老兄弟,更因为怕高迎祥的势力太过膨胀。 王嘉胤希望这两方人马能够对等,最好是能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这样,他王嘉胤的位子才更稳固。 东进席卷陕西,这是农民军近期最大的目标,可要是不把眼前的官兵打垮了,东进就是空谈。该如何破局,成了最大的难题。 虽然曹文诏所部损失惨重,可高迎祥等人依旧不敢有轻视之心。就算曹文诏兵力几乎打没了,但有活阎王的骑兵在侧,谁敢保证就一定能在曹文诏手里拿下三水县? 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要拿出一支精兵,缠住活阎王的骑兵,一切就好说了。可是谁愿意派兵去跟活阎王的人纠缠?那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使,搞不好还会全军覆没。 夜晚很快到来,虽然大家心情都不怎么样,可是为了扫除兵败的阴霾,给大家鼓鼓气,王嘉胤还是设宴款待众人。 宴席有酒,若无歌舞美人,终究是缺憾的。所以,场中不仅有酒,还有声乐舞蹈。 几名胡姬扭着妖娆的身段,挑着异域色彩的舞蹈。王嘉胤等人看得津津有味,不多时,场中响起一片惊叹声,之间一名红纱女子漫步走上高台,她素手洁白如玉,手腕一抖,轻纱飘扬,长发甩开,露出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戴绮梦主动献舞,让众人看得有些呆了。一舞终了,众人却还沉寂在那优美的妖娆之中。戴绮梦迈着优美的步子,朝着主位走去,那里坐着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三人。 戴绮梦福了一礼,持着酒壶为王嘉胤三人各自满上了一杯酒。这还是戴绮梦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这样做,这让王嘉胤非常开心,握起酒杯,一饮而尽。相反,王自用和高迎祥却有些尴尬,他们不知道这杯酒该不该喝只能拿眼睛去询问王嘉胤。 王嘉胤哈哈大笑:“二位兄弟,难得戴小姐亲自斟酒,还不好好喝一口?” 高迎祥二人也如王嘉胤那般,一饮而尽,随后拱手致谢,“谢谢戴小姐赐酒!” “几位辛苦了,以后还请多帮衬下王大头领!”说罢,持着酒壶再次满上一杯,这才施施然退下。只是,没人留意到,戴绮梦刚才倒酒时,手指碰了碰某只酒杯边缘。 戴绮梦走了,可是宴席还在继续。有歌舞助兴,再加上一饱眼福,众人情绪变得高涨了些,喝的也越来越多。 王自用这边,因为三水县新败,又感念王嘉胤暗中帮助,一直倒酒敬酒。酒到中旬,王嘉胤持着酒杯,刚想站起身说几句话,却猛地身形一动,整个人伏在了桌子上。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王嘉胤扶着桌子,脸色变得极为扭曲,也就呼吸间的功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伴随着一声惨叫,王嘉胤捂住心口,整个人一头栽倒在案子上,身子抽搐了下,再没了动静。 这下子,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慌了神,王自用和高迎祥同时用力,将王嘉胤扶了起来,探探鼻息,王自用诧异而恐慌的摇了摇头,“王大头领死了......他死了......” 王嘉胤死状凄惨,口鼻流血,嘴唇乌青,血液中伴着一股腥臭味。很明显,王嘉胤中毒了,还是那种发作很快的剧毒。王嘉胤死了,是被人毒死的,可是对方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毒死王嘉胤的? 军中有名的郎中全被喊了过来,同时整座平凉府开始戒严,除了农民军自己人,其他人但凡在街上逛,见到便杀。 很快,王嘉胤中的毒就被查了出来,毒名穿肠烂,人称刺杀者。穿肠烂可是比鸩毒还要毒的毒药,只要染上这种毒,发作非常快,会迅速穿肠,对整个人体造成致命的伤害,至今为止,中此毒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穿肠烂是天下奇毒,可是配制非常复杂,配药买起来更困难,所以非常少见。高迎祥等人很快就将怀疑目标对准了戴绮梦,可当时戴绮梦不仅给王嘉胤斟酒了,高迎祥和王自用同样也喝了酒,为何偏偏王嘉胤出了事情? 没有一点头绪下,众人只能从源头查起,看看组成穿肠烂的药材,到底都有谁买过。 有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丝线索。最近平凉城内有人大肆收国药材,至于药材去了哪儿,做什么用就无人知晓了,只知道这个收购药材的人叫文林德。 很多事情经不起查,一查之下,才晓得这个林文德竟然是王自用的亲兵。恰在此时,负责搜查的人在王自用的手指上发现了一些穿肠烂的药粉。 这下子王自用真的是调剂黄河也洗不清了。 庭院里,双方人马互相对峙,高迎祥更是大骂道:“王自用,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王大头领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如此害他。” “我没有,你们才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依我看,王大头领是你们杀的。 高迎祥不无讥讽的笑道:“你还真会狡辩”” 第237章官军勇猛 第237章官军勇猛 就在出事的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持着兵刃闯进来,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大火并。 王自用心里很清楚,他没有害死王嘉胤,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林文德,这个人确实是王自用的亲兵,可是王自用对此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林文德了。院中吵吵闹闹,张大受从拱门走进来,贴耳道:“林文德死了,应该是自杀。” “死了么?看来有些人是真的要把这事往老子身上甩啊”王自用眉头一锁,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高迎祥等人。其实并不难猜,人不是他王某人杀的,那最有可能的便是高迎祥了。 最近高迎祥实力大涨,野心也越来越大。对于高迎祥的野心,王嘉胤大头领也早有察觉,并想办法加以限制。或许正因为如此,才让高迎祥起了杀心吧。高迎祥的嫌疑最大,但一点证据都没有。眼看着双方就要爆发一场大的冲突,可是最关键的时候,王自用却抬起手将张存孟等人喊住了。 “诸位兄弟,都回来吧!” 张存孟转过头,心有不甘的怒道:“王头领,难道你就看着别人往咱们身上泼污水么?” 王自用嘴角上翘,自嘲的笑了笑,随后看着高迎祥,沉声道:“闯王,不管人是不是王某人杀的,可眼下王大头领尸骨未寒,我们是不是先让他入土为安?难道,你想当着王大头领的面,让兄弟们自相残杀么?” 王自用一番话,看似有些怂了,却是以退为进,更是以忠孝大义之命拿了高迎祥一把。高迎祥心中一叹,左手放在背后,悄悄地对李自成打了个手势,等李自成离开,这才说道:“王头领说得有理,不管怎样,我们也要先让王大头领入土为安。不过,这件事情没完,王头领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才行。” “闯王放心,就算闯王不查,王某也会一查到底的。不管是谁,敢谋害王大头领,此人一定是心如蛇蝎,猪狗不如的东西!” 王自用直勾勾的看着高迎祥,就差直接指着鼻子说那个人就是你了。高迎祥却是神色不变,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高迎祥与王自用谈妥之后,将一场近在眼前的兵灾消弭,双方以为王嘉胤安排后事为由,各自领兵退去。 ...... 回到驻地,王自用那张脸立刻挂上了一层寒霜,张大受等人也觉得憋屈,“王头领,你怎么突然收手了,今天高迎祥那帮子人把大头领的事情往咱们身上推,明显不安好心。这鸟气,兄弟们实在受不了,虽说那姓高的人手众多,但咱们兄弟们也没必要怕他啊,真拼起来,胜负未定。” “哎,大受,你以为我会怕那高迎祥?一开始,我也想操刀子拼了,可后来一想,不行啊,咱们要是真的挑事,正中他人下怀。大头领不是我们杀的,还能是谁?高迎祥既然该做这种事,就一定有了充足的准备。估计,他早就暗中埋伏好了人手,就等着咱们动手了。” “而我们呢?一点准备都没有,真打起来,或许就成了高迎祥的刀下亡魂了。我特意用大头领的丧事为由,以大义拿住高迎祥,好在高迎祥也在乎那些虚名,没有直接动手。就刚刚,我派去的人传回消息,我们离开没多久,四周民房内就撤出来许多兵马,这些人都是高迎祥的部曲,现在,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张大受等人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张存孟拍了拍桌子,怒道:“看来大头领一定是高迎祥害死的,可是,姓高的疯了么?这个时候,竟然敢暗害大头领。” “他有野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未曾想他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王自用握紧拳头,骨节咯吱作响,“这脏水咱们绝对不能接的,我将宴席上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只有她才有机会在我酒杯外围抹毒,这就是我手上会有穿肠烂药粉的原因。” 张存孟捏着下巴想了想,轻声道:“王头领,你说的是戴绮梦?” 王自用重重的点了点头,张存孟等人眼神交流一番,便有人立刻起身离开。或许,戴绮梦就是解开所有谜题的最后稻草了,必须把戴绮梦握住。 ...... 另一边,李自成等人也在发着牢骚,收拢完人手,李自成有些郁闷的是说道:“闯王,只要你一声令下,定能将那王自用等人留在这里,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哎,你没听王自用说什么么?大头领尸骨未寒,我难道真的要当着大头领的面动刀兵?那时大头领麾下那些亲信会怎么想?天下豪杰又会怎么看我高某人?” “这......”李自成顿时语塞,可是内心里,他是非常不赞同的。闯王太在乎名声了,这可真的要不得。这种事情,就该做绝点,快刀斩乱麻,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现在放王自勇等人离开,那可就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了。如今王自用的等人有了戒备,再想对他们下手,可就难了。 说到底,闯王还是不够狠。 同样,牛金星也是有些不满的,但是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明说。自己千辛万苦,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高迎祥下令了,可得之不易的机会,却被高迎祥放掉了。 牛金星甚至有些怀疑,高迎祥真是自己的明主么? 夜,一艘小船,静静地停靠在河岸边。牛金星打着灯笼,一步步走向那艘小船。没多久,船里走出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看容貌,不是戴绮梦又是谁? 将身后的包裹解下来,递到了戴绮梦手中,牛金星沉声道:“快走吧,去山西,若是晚了,就走不了了,闯王是不愿意太多人知道那件事儿的。” 凝视着牛金星,戴绮梦想要在对方眼中找到一些东西,可是,徒劳无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违背了高迎祥的意思,对你没有好处。” 牛金星抿着嘴,荡起一丝苦笑,“或许这就是天意吧,牛某碌碌三十载,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偏偏遇上了你。戴小姐,相信我,只要牛某活着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快些走吧,进了山西,再把包裹里的信拆开。” 看着牛金星远去的背影,繁星下的戴绮梦眼神飘离,她不知道牛金星说的是真是假。这个男人太冷静了,丝毫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 王嘉胤的丧事非常隆重,或许是心里有愧,或许是做给别人看。高迎祥表现的非常伤心,丧事办的很大,王自用也参加了。不过这一次,王自用随从众多,城外也有大军候着。 李自成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了,现在真的没法拿下王自用了。就算强行动手,最后也是两败俱伤。高闯王啊高闯王,做大事而惜身,当真是误事。 正如李自成想的那样,王嘉胤的丧事一结束,王自用立刻带着人去了城外,没多久王自用的麾下兵马离开平凉朝庆阳而去。至此,高迎祥彻底失去了杀死王自用的机会。 王自用挥兵庆阳府,也预示着随着王嘉胤的死,农民军彻底分成了两股势力,一方是高迎祥,一方是王自用。因为王自用的死,双方也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合作了。抵达庆阳后,王自用做得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将驻扎在真定和罗家山的兵马调回来。 王自用此举,一下子减轻了官兵北边的压力,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对付凤翔府方面的农民军了。高迎祥的心情可想而知,没想到王自用居然用这一招,帮着官兵对付他高某人。可是高迎祥也不想想,到现在王自用身上还背着一个谋害王嘉胤的臭名声呢,他岂能让高迎祥好过? 王嘉胤的死,并不是什么秘密,杨鹤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很快,刘应遇便与吴国辅合兵一处,二人采纳了洪承畴的建议,突袭了位于凤翔府南边的斜谷关。斜谷关南边便是太白山,再往南便可入陈仓道。农民并未南下汉中巴蜀的心思,自然对斜谷关缺少关心,说来也可笑,一个斜谷关,只有守卫三百人,还都是些老弱病残。 吴国辅率川北子弟从暗处摸上来,竟发现对方毫无防备,趁着夜色,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拿下了整个斜谷关。 斜谷关在手上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当斜谷关落到官兵之手后,高迎祥才发现这地方有多重要。官兵占据斜谷关后,向西可直入五丈原,进攻宝鸡,进而威胁凤翔,向北可攻郡县、扶风,直接断掉武功与凤翔之间的联系,甚至,还可以威胁岐山驻军。 一个斜谷关,居然可以辐射大半个凤翔府。只要有任何兵马调动,一有漏洞,就有可能被官兵利用到。总之,高迎祥悲哀的发现,只要斜谷关在官兵手中,自己就没法像以前那样放心大胆的进攻西安府了。因为,若还那样做的话,随时有可能被人从背后袭扰。 莫说是高迎祥,哪怕是牛金星,也是后知后觉。倒不是牛金星无能,他长于阴谋诡计,玩弄人心,对领兵作战,军事谋略,并不在行。 无可奈何之下,高迎祥只能命令李养纯出兵南下,尽快夺回斜谷关,不拿回斜谷关,简直是寝食难安。命令下达第二天,李养纯便骑兵扑向斜谷关,可是,这个时候,高迎祥等人忽略了一个问题。李养纯出兵斜谷关,必然会造成岐山兵力空虚。 当然,牛金星这是个问题,因为武功县一级杜阳山还驻扎着大量农民军,就算岐山兵力空虚,官兵想要拿下岐山,也没法绕开杜阳山河武功县。 又是一天过去,李养纯开始下令强攻斜谷关,让李养纯没想到的是,老将吴国辅靠着这座残破,年久失修的斜谷关,竟然守得入磐石一般。李养纯意气风发而来,头一天就在斜谷关碰了个头破血流。 如果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养纯还没拿下斜谷关,杜阳山方向也出现了变化。原本游弋在三水县与咸阳之间的脱不花所部骑兵,奉曹文诏之命,沿着官道扑向杜阳山,成功偷袭了李自成安排在外围的营地。 李自成深知这股骑兵的厉害,哪敢小觑,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可能到来的猛攻。 而武功县方面的农民军也被杨鹤的主力吸引的动弹不得,一时间,官兵四处出击,农民军变得有些束手束脚,四处挨打。 眼前的局势,让牛金星有些懊恼。农民军明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怎么现在成了被动挨打的一方?思来想去,原因还是出在王自用身上。官兵为了对付凤翔府方面的农民军,几乎倾巢而出了,可是王自用却依旧按兵不动,姓王的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啊。 看来之前王大头领的死,把王自用刺激到了啊。 又是一夜,一支官兵悄然绕过了杜阳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岐山脚下。当丑时到来,领兵之人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多时的官兵扑了上去,兵力空虚的岐山大营简直是不设防,很快,不到两千名农民军被杀的四散逃窜,岐山大营宣告陷落。 天刚刚放亮,消息就传到了凤翔,一听说岐山丢了,高迎祥身子一晃,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那个陕西兵备刘应遇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竟然把岐山拿下来了。岐山一丢,杜阳山、武功县甚至在进攻斜谷关的李养纯都会受到威胁。尤其是李养纯,由于要攻城,与无险可守的野外驻扎,一旦后方遭受进攻,斜谷关的官兵再出来掺和一下,后果可想而知。 牛金星急的满头冒汗,“快,闯王,赶紧下令让李天王撤回来......” 高迎祥还没来得及签发命令,就见一名传令兵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报.....闯王,大事不好,李天王突然遭到官兵背后突袭,损失惨重,现在正往扶风撤去。” 高迎祥愣了下神,有些苦涩的说道:“这么快?告诉李养纯,不要守扶风,直接往凤翔撤,我会派兵接应他.....” 高迎祥有些无力的坐在椅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局面会变成这样? 第238章李自成攻城 第238章李自成攻城 崇祯二年十月十七,天气越来越凉。官兵以斜谷关为切口,夺下岐山大营,并对农民军李养纯部进行了夹击,李养纯大败一场,在援兵的接应下,过扶风县,仓皇逃回凤翔,而此时官兵则趁势拿下了扶风县。 短短三天时间,凤翔府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官兵大举攻入凤翔府,岐山、扶风、斜谷关连成了一线,对武功县的农民军形成了围攻之势。眼下的情况,只要农民军稍有不慎,驻扎在武功县的农民军就可能全军覆没。 因为武功县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以说是从凤翔府跳到西安府的重要翘板,自进攻西安府以来,高迎祥麾下一半的兵马一直驻扎在这里。如果武功县被困,物资补给送不到,武功县周围的六万大军不消半个月就会被官兵吃掉。到时候,官兵不需要打,农民军就会陷入内乱之中。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仅仅过了一天,驻守在扶风县和斜谷关的官兵分出一些人手,对郡县发起了强攻,郡县城墙很矮,易攻难守,仅仅两个时辰,驻守郡县的两千农民军就无奈的往武功县方向撤退。如此一来,官兵彻底封死了武功县农民军的物资补给通道。这下,高迎祥彻底慌了神。 形势恶化的太快了,哪怕牛金星诡计多端,也有点应付不过来。武功县附近可集结了麾下一半的兵力,如果这股兵力被官兵吞掉,那就损失惨重了。高迎祥说什么也不可能任由这些兵马葬送在武功县的,可眼下物资补给送不上去,徒之奈何? 坐在位子上想了半天,高迎祥重重的拍了拍把手,厉声道:“看来现在没什么好办法了,武功县是要不得了,只能让花小荣带兵撤离武功县,我们再配合着夹攻扶风县,打开一个缺口,接应那几万兄弟撤出来。” 在高迎祥想来,自己这个办法算非常稳妥了。武功县那里的几万兄弟,再加上自己派去的人,强攻一个扶风县,那还不是手拿把攥?只要打开一个缺口,那几万人撤出来,官兵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只要手里兵马云集,这天下还能困得住他高迎祥? 不曾想,一直没有说话的牛金星立刻起身,有些焦急的拱手道:“闯王,万万不可啊!” “嗯?为何不可?难道看着那几万兄弟被官兵困死么?”高迎祥大是不解,甚至有些生气。牛金星也顾不得这些了,苦笑道:“闯王,你想想,官兵在凤翔府这么折腾,那杨鹤麾下的上万兵马可有半点动静?他正等着武功县方面的防御薄弱后,好大军进攻呢。” “而且闯王,你莫不是忘记前些日子王自用是怎么败的了?那脱不花的骑兵驻扎在岐山东部,驻足不前,估计就等着机会痛下杀手呢。一旦武功县的兵马在扶风城下停留时间过长,脱不花的骑兵一到,那情况将难以想象.....除非,闯王愿意派我部骑兵去缠住脱不花......” “这”高迎祥仔细一想,顿时从头凉到了脚。王自用兵败三水县,归根结底是被人家那支精锐骑兵给杀败的。那可是纵横蒙古草原的精锐骑兵,弓马娴熟不说,还藏着一支杀人不眨眼的重骑兵。这支骑兵有多可怕,高迎祥可是亲自见识过的。 如果武功县的兵马不能在半天时间内拿下扶风县,就会成为这支骑兵刀下的亡魂,一想到虎入羊群的画面,高迎祥便心中一颤。 确实,自己在西北这段时间也养了一支骑兵,可这支骑兵只有两千人,没有经历过实战,哪是脱不花的对手?好不容易养起来一支骑兵,还没长大,就跟脱不花的精锐骑兵死磕,这种找死的行为,高迎祥万万办不出来。 高迎祥是真的舍不得,不养骑兵,永远不知道骑兵有多金贵。可以丝毫不夸张地说,一个骑兵顶十个步兵。骑兵训练所需战马物资、训练时间,耗费人力,无法想象。步兵,招人过来,给顿饭就行,可是骑兵不行,战马更是稀罕东西。 若是没法及时拿下扶风县,不仅要面临脱不花骑兵的威胁,武功县万一再被官兵拿下来,那后果难以想象。如此一来,武功县的兵马真的不能动,只能从凤翔这边调兵。 “牛先生,眼下局面,你有何妙策?” 牛金星苦笑了下,叹道:“妙策不敢说,算是个笨办法吧,就看闯王舍不舍得了。如今岐山已丢,扶风县和斜谷关也被官兵占据,我们进攻西安府的想法完全落空,这种情况下,驻兵杜阳山也失去了意义。既然如此,不如把杜阳山的兵马撤出来,这样不仅不用担心官兵威胁杜阳山,还刻意多出一支精兵去攻打扶风县。然后,我们再以李天王为将,率重兵不防于岐山到扶风之间的官道,只要堵住脱不花所部骑兵的突袭,我们就可以安心的攻打扶风县。” “撤离杜阳山?”高迎祥喃喃自语,说实话,他真舍不得杜阳山,当初为了攻打杜阳山,那可是费尽了心机,死了不少兄弟。可牛金星的话很有道理,接下来,攻打西安府的希望渺茫,还占着杜阳山干嘛,当官兵的靶子? “撤吧,着令李自成带兵撤出杜阳山,转道进攻扶风县。另外,着人想办法送信去武功县,命令花小荣一定要约束好兄弟们,千万不能乱,守好武功县。让他等扶风县的消息,至少在扶风县没有拿下来之前,武功县不容有失,否则,官兵以武功县和扶风县为犄角,两面夹攻,那几万兄弟可就要遭殃了。” 命令很快送了出去,虽然官兵驻守扶风县,切断了凤翔到武功的补给通道,但是一两个人想穿过扶风县送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武功县,花小荣看着手中的命令,一颗心忍不住颤了颤。如今武功县余粮满打满算只够两天所用,接下来该怎么办?闯王让约束好麾下的兄弟,可这事哪有这么容易?看闯王的意思,如果迟迟不能攻破扶风县,那武功县这几万兄弟就要学袁马,打开嘴巴吃人了。 一旦吃人,必然出事儿啊。 世上,不是所有挨饿的人都愿意变成袁马的,更何况,袁马那家伙吃人是因为挨饿么? 哎,但愿闯王派去的人能尽快打下扶风县吧,只要有了缺口武功县的几万兄弟也就有了活路。 ....... 第239章扶风危局 第239章扶风危局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李自成奉命率六千精兵抵达扶风县。 李自成麾下有原来的老部曲,后来又选精壮之士严加挑选,可以说这六千余人绝对是农民军中的最能打的精锐。为了拿下扶风县,高迎祥可是除了麾下骑兵,把麾下最宝贝的军队给派了上来。 李自成也没有含糊,休息半日,便对扶风县发起了猛攻。李自成深知扶风县的重要性,这可关系到六万多兄弟的命呢。 由于时间紧迫,不能拖,李自成只能速战速决,为了尽快打下扶风县,一上来,李自成就派出一半的兵马,对扶风县发起了疯狗式打法。 头一天,李自成虽然没能打下扶风,却给城内的吴国辅当头一棒。吴国辅以为靠着坚城,可以对农民军迎头痛击的,哪曾想,这支农民军跟以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不仅训练有素,还各个打起来仗来不要命,快赶上大同府的边军精锐了。 仅仅一天时间,麾下士兵折损三分之一,这么打下去,不需要三天,自己手底下就无人可用了。 吴国辅当即有些急了,赶紧写信找杨鹤要援兵,另外还写信给曹文诏,看看曹文诏能不能想办法支援一下。 次日,李自成继续攻城,说来也怪,这一天的攻城力度反而不如第一天攻的猛。一日攻城,酉时收兵。趁着空闲,吴国辅草草的吃了顿饭,便靠在城垛上休息。 夜凉如水,繁星点点,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晃醒了。吴国辅到底是年纪大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整个人有些发蔫,“干嘛?格老子的,哪个不开眼的打扰老子睡觉。” “哎,将军.....你听听,贼兵攻城了啊......” 说话之人,正是吴国辅的副将岑方。岑方又晃了晃吴国辅,吴国辅的睡意才被赶去大半,倾听片刻,吴老将军的脸色立刻寒了下来,“天还没亮,贼兵就攻城了,他们疯了么?” 众所周知,夜里攻城,对守城方大大有利,就算最后攻下来,那也是伤亡惨重。所以,纵观历史,很少有人愿意夜里攻城。也正因为如此,吴国辅才会吃完晚饭找个地方睡觉,在他想来,那个李自成也算是正规边军出身,就算再没学过兵法,这点浅显的军事常识应该懂的。 可偏偏,意外发生了! 子时不到,李自成夜攻扶风县,农民军攻势如潮,但效果甚微。事实上如吴国辅预料的那样,农民军强攻四个时辰,除了在城头上洒下了无数鲜血和尸体,依旧没能撼动扶风城半分。 农民军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悄然退去,黎明的朝阳从云层中透出,大地慢慢照亮。只见城下多了无数尸首,有的人甚至不是被杀死的,而是摔死的。 无论怎么看,农民军夜攻扶风县,都是非常愚蠢的行为,这样的进攻,是毫无意义的,是在白白葬送人名。 李自成真的这么愚蠢么?至少吴国辅不这样认为。李自成投靠农民军,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便声名鹊起,成为一路头领。这里边除了高迎祥的扶持,与他自己的能力也脱不开干系的。如果李自成能力不足,高迎祥也不会把攻打扶风县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李自成到底想干嘛?吴国辅还未想出个所以然,辰时未过,农民军就对扶风县发起了新一轮的猛攻,搞得守军连吃饭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刻,吴国辅有点明白李自成的意图了,李自成这是要用不间断的进攻,无数人命,绕守军产生疲惫感啊。 人,终究是有极限的,是人就会疲惫。李自成一定是分成了两批人,一批休息,一批进攻,轮流动手。这样,李自成麾下总有一半兵马维持着战斗力。可是吴国辅不行,手底下兵力有限,守城还怕兵力不足,哪敢分出一半人去休息。 守军时时刻刻都要全神贯注的应对,因为李自成的每一次进攻都是认真的,只要有一丝松懈,他就会打进扶风县。 是的,李自成是在用人命堆,可他有这个资本,他兵力充足,就是可以任性。只要能及时打下扶风县,救出困在武功县的几万大军,那所有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扶风县的防御虽然暂时还很牢固,可是吴国辅却忧心忡忡,这才一天一夜,兄弟们就已经露出疲惫的神态,再这样下去,还能守多久? 一天、两天......吴国辅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守四天。 守不了太久的,可是杨督师给的命令是必须死守扶风县。死守,也意味着他吴国辅这条老命要交代在扶风县了。 ....... 一切如吴国辅预料的那样,李自成的进攻没有间断过,他把扶风县变成了一座修罗场,城内守军被他搞得焦头烂额,一刻不得休息。 打到第三天夜里,吴国辅一看扶风县城内的情况,一颗心变得冰凉冰凉的。以他领兵几十年的经验,不难看出,明天扶风县必然失陷。 呵呵,四天都没能守住,这个李自成果然是够狠够厉害,乱党之中出了个枭雄啊。 吴国辅已经绝望了,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将副将岑方喊来,安排起了后事。 亥时,当弯月高悬,月影洒落大地那一刻,李自成的新一轮进攻正在准备着。吴国辅已经准备好看不到天亮的太阳了,而此时刚刚远去的岑方,又急匆匆的回到了城墙上。 看到岑方后,吴国辅当即大怒,低声道:“不是让你走么?你怎么不听?” “老将军,你息怒,有你的信,是曹将军派人送来的!” “哼”吴国辅接过信,瞪了岑方一眼后,才在火把下看起信。看罢,老眉一抖,立刻道:“岑方,你别走了,随老夫迎敌。吩咐下去,这次让兄弟们股足了劲,只要把贼兵打退了,咱们就可以撤出扶风县了。” “嗯?杨督师答应让我们撤了?” “不,杨督师没说让我们撤,这是曹将军的私信,他说我们只需要撤离扶风县,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嘿,别管这些了,就算事后杨督师问罪,也有曹将军等人跟我们一起扛,为了躲让几个兄弟活着回到川北,老夫大不了回老家务农.....一切都值得.....” 第240章兵过子午谷 第240章兵过子午谷 “哎!” 岑方离开没一会儿,贼兵就开始攻城了。 这一次,贼兵的攻势非常猛,比第一天白天还要猛。李自成是故意为之,在他看来,今天晚上加把劲,扶风县就是自己的了。可是,让李自成没想到的是,守城的官兵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一个个跟回光返照似的,硬生生把自己信心满满的进攻打退了。 两个时辰,伤亡数字急剧增加,李自成甚至怀疑扶风城内是不是来了援兵。 无奈之下,李自成只能下令暂且退兵,李自成一撤,吴国辅所部也开始有序撤离。 第二日天一亮,李自成入城了,只不过拿下的是一座空城。看着满地狼藉,尸横遍野的扶风县城,李自成怅然若失。虽然拿下了扶风县,可心中感受不到半点胜利的喜悦。吴国辅付出巨大的伤亡,几乎全军覆没,就为了守住扶风县,最后却主动弃城逃跑了。 在李自成的意识里,吴国辅可不是这种人。其他人或许会弃城逃命,但吴国辅不会这样做的,作为川北老将,一步步从底层走到现在的位置,那可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爬上来的。吴国辅这种人,哪怕是战死,恐怕也不会弃城逃命的。 李自成心中有些担忧,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扶风县城已经拿下来了,接下来便是接应武功县的主力大军撤回凤翔。一边派人给花小荣送信,另一边李自成也派人留意脱不花的骑兵。得知脱不花所部骑兵被李养纯拖得动弹不得后,李自成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支骑兵被拖住,就算有什么意外,他李自成也能应付得了。可以说,李自成能有今日的成就,除了做事果决狠辣,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非常自信。 李自成站在城头上,遥望着东方,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打仗的原因吧,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就连空气都有些迷蒙,视野内的东西有些模糊。 在李自成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郎,此人身形外貌,与李自成有着几分相像,此人便是李自成的侄儿李过。李过虽然年纪轻轻,但随李自成起事后,作战勇猛,屡立战功,久而久之,被军中士卒称为“一只虎”。 一只猛虎,这是对李过最简洁合适的概括。李自成也特别疼爱这个侄子,几乎把李过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培养了。所以,每有要事,李自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过。 “过儿,一会儿你带些人去北边守着!” “额”李过表情错愕的摸了摸脑袋,苦笑道:“在北边驻扎着能有啥用?叔,你是不是对李养纯不放心?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李养纯麾下可近两万大军,还对不服不了脱不花的骑兵?” “按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但武功县几万大军对我们太重要了,万一李养纯那边出什么岔子,没挡住脱不花,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总之有备无患吧,总好过出了岔子后,再临时应对强”李自成转过身拍了拍李过的肩头,“你此去,切莫莽撞,守住北边的官道就行,千万不要想着去帮李养纯。你的任务是确保脱不花的骑兵不会沿着官道冲过来,阻击脱不花的任务,自有李养纯负责。” “好的!”李过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不以为然。叔父就是太过谨慎了,脱不花麾下那点骑兵,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李养纯那么多人,还能困不住他? 不过这也怪不得叔父,义军起事以来,哪个没吃过活阎王的亏,对活阎王的兵马,自然多留些心眼。 ...... 扶风县被农民军拿下后,花小荣很快便下令各部有序的撤离武功县。仅仅过了一天时间,武功县便成了一座空城,花小荣所部一边阻击追兵,一边往扶风县撤,由于农民军兵力太多,官兵从后追击,一时间也没讨到好。 说来也怪,农民军拼了命的往扶风县方向撤,可是领兵的花小荣却夹在队伍中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事实上,花小荣心里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快点去扶风县。 在李自成等人眼中,花小荣一直是个莽撞寡言的人,可花小荣并不莽,实际上心思很多,只不过他更懂得伪装,很少有人看出来罢了。义军之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并不少,花小荣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所以一直尽力藏拙,免得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扶风县的事情,让花小荣心神不安。李自成攻下扶风县的速度太快了,什么时候川北老将吴国辅这么废柴了?听说,吴国辅还是主动弃城逃跑的。 早年间,花小荣听说过吴国辅不少事迹,这位吴老将军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因为种种缘由,花小荣觉得扶风县的事情有问题,扶风县看似是逃命的缺口,搞不好是一张血盆大口呢。 花小荣故意让亲信放慢撤退速度,夹在中间,这样缓冲时间也多,无论前方还是会后方出事,都有个反应的时间。 ....... 秋日阳光不再那么炎热,相反,带着一丝凉意。此时,汉中西水河畔出现一支茫茫骑兵。这支骑兵缓慢的行走在河畔小路,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汉中府,此时府衙内不仅有汉中知府何静元,还有前任凤翔知府高文建。自从逃离凤翔府后,高文建一直龟缩在汉中府,等待着朝廷旨意。何静元与高文建乃是同乡同科,多年的老友了,便留高文建一直在这里待着。可是,朝廷最近被农民军搞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六部有人刻意淡化高文建的事情,朝廷一时间便把高文建忘到了一边。 高文建和何静元一直等着朝廷旨意,可是旨意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支兵马庞大的骑兵沿着汉阴,过子午谷,来到了西水河畔。 一时间,高文建和何静元全都慌了神。如果是贼兵扑过来,还有命在?派人打听之下,这才知道这支骑兵从何而来。 这支三千余人的骑兵,竟然是云府守备铁墨派来的人。 第241章突袭突袭 第241章突袭突袭 高文建和何静元得知兵马归属后,不仅不怕了,心中反而还升起一股怒气。 那个铁墨是干嘛的?不就是个云府守备?调兵入汉中,竟然不跟当地府衙知会一声,真当汉中是他铁墨的地盘了?说来也怪,两位知府大人怕农民军怕得要死,偏偏不怕铁墨,哪怕铁墨身为云府守备,手握重兵,他们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不得不说,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文官地位越来越高,到现在,文官自觉地天生高一等,从来不把武夫放眼里。 在二位知府眼里,哪怕宣府总兵侯世禄想干什么,也得提前通个气,你铁墨算哪根葱? “来人啊,去西水河问问,领兵的到底是何人,不同消息,纵兵通过我汉中府,是何道理?” 西水河畔,周定山与刘国能并排催动战马,得到汉中府的质问后,二人都有点懵。周定山看着手里的公文,眉头皱在了一起,忍不住冷笑出声:“嘿,这高文建和何静元还真是有意思,我们暗中调兵于此,还需要跟他报备不成?” 周定山对这二人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不说高文建弃守凤翔府的事情,单说最近农民军在凤翔府闹腾的厉害,甚至还强攻西安府。汉中这边,竟然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没有派兵横穿子午谷,牵制农民军兵马。哪怕汉中派兵驻扎子午谷北口,牵制农民军五千兵马,周定山也会把何静元当个人看。 刘国能摇摇头,苦笑道:“当真是难缠啊,周老弟,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德性,咱们要是不给个交待,怕是会惹麻烦的。” “给他交代?交代什么?我们是铁守备派来驰援杨督师的,要找说法,让他们找杨督师去,娘滴,给他们脸了”说罢,将手里的公文一把甩到了送信衙役脸上,“回去告诉二位知府大人,我军如何做,只需要向铁守备负责,向陛下和杨督师报备。” 周定山这番话传到高文建和何静元耳朵里,后果可想而知,何静元那张脸立马就绿了。那个周定山是谁?竟敢这么说话,这不是摆明了没把他这个汉中知府当人看么? 怎么说何静元也是三榜进士,年富力强的汉中知府,何时受过这种鸟气?一怒之下,何静元决定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周定山。 在何静元的授意下,汉中守备唐耀东奉命驻扎于西水河北端官道,直接挡住了周定山北上的路。 周定山自然是气的暴跳如雷,不过刘国能对此并不觉得意外,知道那些人会报复,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刘国能也着实没想到,何静元竟然敢这么干,他难道不知道阻住骑兵的路,便是贻误战机么?当真是因私废公。 周定山这些年一直跟着铁墨,做事风格跟铁墨学了个十成十。遇到这种事,就是要快刀斩乱麻,不能墨迹。刘国能还想找何静元谈谈,但周定山一点谈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下令强攻。 上千骑兵冲击汉中守军的临时营地,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把汉中兵撵的跟兔子一样。 要说汉中兵马如此不堪一击,并非如此。唐耀东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一言不合就发兵,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跟知府大人谈谈,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么?本来就是低头认个错的小事,对方倒好,一言不合就开打,你不让路我就打得你让路。 就这样,周定山指挥着骑兵杀出缺口,沿着官道直接北上。骑兵在汉中闹出如此大动静,再想像之前那样潜行显然不现实。很快,消息便传到凤翔那边。 花小荣、李自成几乎是同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一股骑兵正沿着太白山官道进入斜谷关,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了,以至于李自成的手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骑兵进入斜谷关,那么很快就会过斜谷关杀过来。那可是一群骑兵,从斜谷关冲到扶风县,根本不需要一个时辰。 李自成一直防着北边的脱不花,甚至留意着曹文诏以及孙传庭的一举一动,偏偏忽略了南边。在李自成的意识里,南边值得留意的兵马几乎没有,吴国辅和刘应遇的残兵影响不了大局,汉中兵马都是一群废物。南边应该是最没有危险的,哪曾想,真正的危险就来自自己忽略掉的方向。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抢时间,让武功县的大军赶紧撤过扶风城。 另一边,花小荣却是另一番想法。武功县大军到达扶风城至少还要半天时间,这么多人,想全部过扶风城,同样需要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那支骑兵杀到眼前了。这支如狼似虎的骑兵扑上来,再加上斜谷关的兵马以及从武功县一路追过来的官兵,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用屁股想都想得出来。 往扶风县撤,是最安全的方法,同样也是最笨的方法。 很快,花小荣做出了一个决定,悄悄地带着自己的亲信转向往斜谷关方向而去。如今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扶风城,相反,斜谷关反而会被人忽视掉,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刘应遇和吴国辅带着兵马随着这支骑兵扑向扶风,那么自己就可以带着人过斜谷关进汉中了。进了汉中,就凭那群汉中废物,能奈何得了他花小荣? ........ 骑兵真的太快了,李自成已经尽量让武功县兵马撤过来了,可由于人数太多,好多人挤在扶风城东边,一时间无法前行。就在这时,那支可怕的骑兵杀过来了,接下来的场面,李自成不忍直视。 扶风城东部聚集着四万多没有过城的农民军兄弟,这里无险可守,有扎堆聚在一起,直接成了骑兵刀下的羔羊。由于缺少准备,简直是任人宰割,很快几万农民军如同惊慌的羊群,四处逃窜。可是,这样更是给了骑兵机会,追杀起来更加方便。 任凭李自成站在墙头如何呐喊,如何让那些人聚在一起结成阵型,都于事无补。 生死存亡之际,是剩下本能,谁还听李自成说了些什么! 一场突袭,一场屠杀。 第242章高迎祥的末日 第242章高迎祥的末日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三,深秋席卷西北大地,冷风不仅吹凉了草木,也寒了人心。 扶风城外,方圆几十里的地方,不仅有周定山的骑兵还有杨鹤以及刘应遇、吴国辅率领的兵马,再加上曹文诏和孙传庭带兵从东北方向压过来,一时间官兵对未能越过扶风城的五万农民军形成了合围之势。此时,农民军在人数上依旧占据着优势,可士气早已经崩溃。 随着战斗的深入,厮杀越来越残酷,农民军的伤亡急剧增加。在这种高压状态下,有一支农民军首先崩溃,直接向杨鹤投降。扶风城上,李自成眼睁睁看着这幅惨剧在眼前放生,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李自成不敢出城驰援,一旦出城驰援,只会把自己手底下的人也陷进去,搞不好还会把扶风城丢了。 至十月二十四夜间,官兵已经完成了大合围,洪承畴率兵堵在扶风城下,彻底封死了农民军逃出去的可能。如今的情况已经变得非常明朗了,官兵是铁了心要灭掉这五万农民军主力。 为了解救被困在扶风城东面的农民军主力,高迎祥只能求助于王自用。之前,王自用却是存着让朝廷兵马消耗高迎祥实力的心思,也好报之前的仇。可是,高迎祥一半的主力兵马被困死,这是王自用没想到的。王自用却是恨透了高迎祥,可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高迎祥垮掉,对他王某人也没什么好处。 没多久,王自用下令各部开始南下东进,一边威胁三水县,一边强攻延安府。王自用四处出兵,就是希望把曹文诏的兵马吸引回来,可是,直到打下延安和三水县,依旧没见曹文诏和孙传庭有半点回援的意思。 延安府、庆阳府闹腾的厉害,官兵却无动于衷,反而加快了缩小包围圈的速度。到了这个时候,高迎祥和王自用彻底绝望了。 十月二十五,天空迷蒙蒙,雾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这里早已经成了死亡地带,经过三日屠杀,五万农民军死伤殆尽,遍地的尸体,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自屠杀结束,李自成便主动撤出了扶风,回到了凤翔,李养纯也结束了跟脱不花的对峙,紧随其后,进入凤翔。近一半兵马被官兵剿灭殆尽,高迎祥元气大伤,如今各部士气低弱,根本没法跟官兵抗衡。接下来,官兵一定会强攻凤翔,到时候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努力了好久,才积攒下这些家底,可是转眼间被别人砍了一半,高迎祥的命也丢了半条。府衙中的气氛很压抑,李自成、李养纯等人虽然都在,可是一个开口说话的都没有。倒是牛金星,拱手道:“闯王,眼下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如果官兵强攻凤翔,说句实话,牛某觉得我们守不住的......” “眼下,最妥善的办法就是撤到平凉,等休养一些时日,在重整旗鼓,跟官兵一决雌雄!” “凤翔,真的守不住?”高迎祥真的不愿意放弃凤翔府,这里离着西安府太近了,那座千古名城,古老的帝都,对高迎祥有着异样的诱惑力。 高迎祥心中其实知道牛金星说的是对的,凤翔守不住的,只是心里那份不舍,让他还在犹豫。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噩耗传来。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领兵破杜阳山,一路向北,偷袭了平凉城,由于平凉兵力空虚,戒备心不足,不到两个时辰,平凉就落到了官兵手中。 消息传来,满座皆惊,高迎祥等人彻底慌了神,哪怕是牛金星,脸色也有点白了。曹变蛟占据平凉,便堵住了高迎祥大军北撤的路,由此可见,官兵这是要一鼓作气直接灭了高迎祥这支义军的。牛金星嘴角一翘,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官兵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同一时间,满天星张大受攻下了甘泉城,不沾泥张存孟也拿下了三水县,二人同时向南推进,逼近咸阳城。在这种情况下,官兵这边只有杨鹤和洪承畴带着主力回到西安府,其他人依旧没有动弹。这时,王自用也有些着急了。 官兵这是发狠了,拼着失去一些城池,也要灭掉高迎祥。虽然跟高迎祥有仇,可现阶段,双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自用说什么也不能看着高迎祥被灭的。思虑良久,只能调张大受回来,领两万主力西进,强攻平凉城。 ...... 白天,却是雾蒙蒙的,高迎祥率领着一部兵马朝北而去,他此去的目的就是配合张大受拿下那座该死的平凉城。可是,这一路上,高迎祥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四周太平静了,官兵竟然看着自己与张大受围攻平凉,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忽然,后方变得噪杂起来,没一会儿,队伍就彻底乱了。原来是周定山与脱不花所部骑兵,分两路杀了过来,直接把高迎祥的大军切成了两截。同一时刻,前方一声炮响,曹文诏和孙传庭原来早已埋伏在附近。 高迎祥所部兵马众多,可士气全无,突然的遭遇战,还有骑兵砍杀,结果可想而知。高迎祥想去攻打平凉城,结果半路上被截杀,只能狼狈不堪的逃回凤翔。逃出生天后,检查伤亡,竟然折损了三千多人,高迎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闷死过去。 由于高迎祥遇袭,吓得正在攻打平凉城的张大受也往后撤了二十里地,生怕那股骑兵杀过来,自己也步了高迎祥的后尘。 高迎祥这次失败,不仅仅是折损一点兵马那么简单,更让高迎祥看清楚了局势。官兵就是要把他高某人困死在凤翔,至于王自用那边,根本不加理会。 事实上,杨鹤这次确实狠下了心,他听从了曹文诏、洪承畴等人的建议,不惜一切代价把高迎祥剿灭。为此,只要西安府不丢,其他地方任由王自用折腾。 到了现在,高迎祥已经有些绝望了,或许,不久的将来,便是他高迎祥的末日。 而杨鹤等人,心情则好了许多,现在就等着合适的机会,对凤翔发起总攻了。 高迎祥这股农民军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第243章激战喜峰口 第243章激战喜峰口 就在杨鹤指挥着各路兵马,一举解决高迎祥的时候。朝堂上却因为一件事,再次打起了嘴仗。 高文建和何静元将一纸公文,将铁墨告到了内阁,更是将发生在汉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此事在朝廷上下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边军将领,不得调令私自调兵经过别人的地方,还跟地方兵马起冲突,这还了得,你铁墨是想造反不成? 例行朝会,崇祯看着下边文武权臣激烈的讨论,脑袋便有些疼。其实铁墨调兵过汉中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铁墨。周定山那支骑兵可是从山西悄悄潜伏,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怎么可能提前跟汉中府打招呼?不过铁墨麾下的兵马,对汉中兵大打出手,也确实有些过分。 时任兵部尚书的王洽,对这件事是非常恼怒的,原则上边军调动必须经兵部许可才行,可是铁墨调兵的事情,兵部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铁墨眼里可还有兵部,可还有朝廷? “陛下,铁墨此人桀骜不驯,怕是有不臣之心啊。身为边军,入内地不报,还对汉中府兵马大打出手,伤人无数。便是要帮忙剿灭陕西流寇,也应向朝廷报备,似他这等肆意妄为,置朝廷法度何在?此事必须严惩,不罚不足以明正纲纪。” 崇祯大皱眉头,正犹豫呢,兵部侍郎陈新甲便拱手出列道:“陛下,臣以为眼下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根据陕西那边的消息,杨大人正率兵剿灭高迎祥,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责罚铁墨,万一云府兵马心里不服,兵马撤回去,那对剿匪可是大大的不利。” 陈新甲站出来替铁墨说话,这是王洽没想到的。王洽眉头一锁,狠狠地瞪了陈新甲一眼,自己的直属下官,站出来跟自己唱反调,换成谁,心里也爽利不起来。 倒是崇祯面色大喜,趁机说道:“陈爱卿所言有理,既如此,此时暂且压下,着令侯世禄训斥一番,也就罢了。” 王洽顿时瞪大了眼睛,让侯世禄训斥一番?这算什么惩戒?谁不知道铁墨是侯世禄的心腹爱将,侯世禄会真的惩罚铁墨,这俩人坐一起喝酒聊天还差不多。 ....... 西北狼烟遍地,而在大明东北部,似乎是风平浪静。可是一切的平静,只不过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暗流。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五,夜!一支以骑兵为主的队伍越过草原,朝着大明蓟州北部边境的龙井关而去。龙井关,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此处位于长城隘口北部。一直以来,这里都不怎么被人关注,明军对这里的防御也极其松懈。 十月二十六辰时中旬,许多人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一场突袭降临龙井关。科尔沁部台吉布尔噶图率三千科尔沁骑兵突然出现在龙井关,并对驻守龙井关的二百多名军户发起了偷袭,此役,二百多名卫所兵只逃出去不到二十人。另一边,喀喇沁部兀良哈所率领的先锋骑兵,也对大安口发动了突袭,由于事出突然,驻守大安口的明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仅仅半个时辰,大安口失陷。 龙井关与大安口相继陷落,皇太极的八旗主力从后方杀过来,开始露出真正的獠牙。皇太极以蒙古喀喇沁和科尔沁两部骑兵为主力,八旗主力居后,兵锋直指喜峰口。 十月二十七,布尔噶图和兀良哈合兵一处,开始攻打喜峰口附近的最后一个要点洪山口。蓟州参将周镇紧急驰援洪山口,双方在小小的洪山口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周镇出身将门,一身勇武,面对蜂拥而来的骑兵,并没有畏惧。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是那么的弱小。 战至午时,周镇身中数箭,战死于洪山口,所部两千精兵无一生还。后金兵马夺取洪山口后,潮水般扑向喜峰口,至此,皇太极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就是要破喜峰口,攻打遵化,闯入大明京畿腹地。可是,直到现在,身在辽东的袁崇焕还未能做出应有的反应。 周镇用生命拖延了后金军两个时辰,喜峰口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可是仓促的准备,在强大的后金军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参将张安德与游击将军张万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一边指挥着所有人迎战,一边飞报京师,请求援兵。对于守住喜峰口,两位张将军一点信心都没有,不是他们没能力,实在是守不住。 由于关宁铁骑的存在,辽东兵马威胁着后金,大明朝廷从未想过后金兵马会绕过辽东防区,从喜峰口闯入大明。正因为如此,在蓟州北部的防御力量非常薄弱。喜峰口地势虽然险要,可兵力不足,防御工事荒废,能挡得了多久? 张安德提着刀,眼睛都有些红了,他朝着张万春吼道:“万春老弟,松亭关交给你了,这次,咱们兄弟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此时,张安德已经有了死志。张万春艰难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门。喜峰口和松亭关,可以说是遵化前方最后一道防线了,过了喜峰口,就可以直接入京畿腹地。遵化?靠遵化要是能挡住后金人的铁蹄,那才是开玩笑。 喜峰口大战,从一开始就进了白热化阶段,一方死守不退,一方是必须拿下来。皇太极为了这次扣关,可是谋划了半年多的时间,这次,他输不起。 自绕道突袭以来,后金兵马是第一次遇到挫折,不仅是喜峰口难以攻破,松亭关更是让无往而不利的豪格吃了瘪。松亭关地势狭窄,道路陡峭,骑兵一点用处都没有,豪格下马,亲自领着八旗子弟强攻松亭关,攻了半个时辰,除了丢下二百多尸体,连松亭关顶部的砖头都没摸到。 豪格也算久经沙场了,跟辽东兵马也打过好几次,可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打击。 进攻受挫之后,豪格当即想出了狠招,竟然让人从侧面的山壁往上爬,在摔死不少人之后,还真让豪格爬上了松亭关。 张安德和张万春手里兵马不足,只能维持正面防守,豪格从侧面攻过来,一时间一点辙都没有。 豪格勇不可当,率领正黄旗两个牛录,激战一个时辰,终于拿下了松亭关大门,兀良哈所部兵马涌入松亭关,守关口的明军被绞杀殆尽。张万春战至最后,由于重伤昏迷被俘。松亭关失陷,缺少掩护后,仅仅一个时辰,喜峰口全部陷落,参将张安德战死。 后金兵马夺下喜峰口之后,出兵向南,兵锋直指三屯营。 第244章驰援3屯营 第244章驰援三屯营 三屯营是横在遵化前方最后一道防线了,过三屯营,遵化将无险可守,后金兵马可长驱直入,进入京畿腹地。 后金扣关,遵化告急,一时间天下震惊,大明朝堂也遭遇了一场大地震。可是让人奇怪的是,后金兵马在抵达三屯营之后,并没有立刻进攻三屯营,而是在十里外安营扎寨。 此时京畿腹地的兵马并不多,精锐兵马守着京城还怕不够,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驰援遵化。如此一来,能够最先支援遵化的就只有移防山海关的总兵官赵率教了。崇祯二年十月二十八,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皇太极的后金军主力并没有全部进入喜峰口,攻打三屯营,而是在距离喜峰口二十里的汉儿庄停了下来。 没人知道皇太极在耍什么诡计,大明朝早已经被这次扣关搞得慌了神。其实,皇太极是在等,他在等辽东方面的反应。同样,这也是大明朝廷最后的机会。 如果此时袁崇焕狠下心,调集重兵,强攻后金沈阳腹地,皇太极就会撇下喜峰口,率主力回辽东。皇太极这个时候还不敢真的长驱直入,因为他怕万一袁崇焕反了性子,一反常态,来一招围魏救赵,回援不及,那大金国可就要散架了。 十月二十八,整整一天的时间,皇太极的后金主力都没有动弹,同样,已经越过吸风口的豪格和兀良哈以及布尔噶图也没有急着进攻三屯营。终于,等待的契机到来了。 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心急如焚时,接到了袁崇焕的命令,袁崇焕以严厉的措辞,命令赵率教率所部骑兵迅速驰援三屯营,将后金兵马堵在遵化城北边,然后等待主力兵马到达。袁崇焕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赵率教能在三屯营拖住后金大军,然后关宁铁骑则可以在遵化城附近与后金军展开决战。 得令后,赵率教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袁崇焕的命令。以一员沙场老将多年领兵的经验来看,袁崇焕这道命令就是瞎胡闹,不说能不能拖住女真人的脚步,就说决战吧。你想在遵化展开决战,那也得皇太极愿意啊。后金兵马又不是非打遵化不可,关宁铁骑主力防守遵化,女真人可以从西边绕过去。皇太极真正的目的是去京畿腹地抢东西,而不是来打仗的。 赵率教对袁崇焕的命令嗤之以鼻,可命令又不得不听,不管怎样,三屯营是挡住后金兵马的最后机会了。此时后金主力距离三屯营不到五十里地,而赵率教则有着二百多里的距离,也就是说,赵率教要在短短三天时间里,赶在后金兵马进攻之前赶到三屯营。得令后,赵率教几乎是马不停蹄,一路急奔。 所部四千多名骑兵过抚宁、迁安,朝着三屯营奔去。在距离三屯营将近三十里的时候,见前方尘土弥漫,几十名骑兵奔驰而来。赵率教还以为是女真人的小股骑兵,赶紧分出人去迎敌。刚刚准备好,就听对面的人大声喊了起来,“赵总兵,自己人,末将云府千总李万庆,奉铁守备之命来见赵宗兵。” “吁”赵率教勒住马,眉宇间显出一丝不悦。云府铁墨的名字,他是知道的,这个家伙可是军中传奇了,两年时间愣是从一名卫所小兵窜到了宣府副总兵的位子。虽然这个副总兵只是挂职,没有实权,可人家这个云府守备的职司那是实打实的。论地位,铁墨不如赵率教,可论实力,铁墨堪比一个半的总兵。 等人让开后,李万庆赶紧打马过来,将手中的信递给赵率教。时间紧急,赵率教当即拆信阅读一番,看完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铁墨是失心疯了?竟然建议他赵某人别死守遵化,而是退守抚宁,以待时机。这个建议简直是大逆不道,更是与袁督师的命令大相径庭。气归气,可没法说什么,因为人家铁墨归宣府管,要过问也是侯世禄过问,还轮不到辽东的人管。 李万庆观察力细微,一眼就看出赵率教心里想些什么,他气喘吁吁的说道:“赵宗兵,来的时候,我家铁守备特意嘱咐过,心中所言并非我家守备的意思,而是孙督师的意思。” “这是孙督师的意思?”赵率教俩眼一瞪,显然没搞清楚孙督师怎么会牵扯进来。 也不怪赵率教纳闷,孙承宗收铁墨这个学生,时间并不长,这件事也就京中那些官员知晓,消息还未传到辽东。甚至,赵率教都不知道孙承宗去了张北。 “不敢欺瞒总兵大人,两个月前孙督师便已经到了云府,并收我家铁守备做了学生。” “还有这事儿?”赵率教郑重其事的收起信,眼中的不耐之色消去许多。他对铁墨不感冒,可是对孙承宗还是非常尊重的。可以说他赵率教能有今天,也全靠着孙督师提携。当年孙督师督抚辽东,能力出众,也是让人心服口服。 孙承宗对赵率教,不仅仅是上下关系,更有着知遇之恩。对孙承宗的话,赵率教是非常在意的。 “好的,你这就可以回去告诉孙督师和铁守备,赵某会考虑这番建议的,不过现在,要先去三屯营”赵率教说完,却没见李万庆离开,于是纳闷道,“你们还不走?” 李万庆苦笑道:“赵总兵,来时我家铁守备可没说让我们回去,还让我们留下来跟着你一起杀鞑子。” “好,既然如此,你们就别走了,老子正愁人手不够用呢!”赵率教当即大喜,刚才他一眼就看出李万庆这几十个人都是精兵悍将了。说实话,他早就有心思把这些人留下来了,但碍于人家是宣府的兵,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赵率教哪里知道,李万庆留下来还有另一番任务,那就是关键时刻劝住赵率教,免得这位赵宗兵一心战死沙场,误了大事。 经过三昼夜的急奔,赵率教终于带着麾下一群疲兵来到了三屯营门口下。可让赵率教没想到的是,自己辛辛苦苦来驰援,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第245章进京勤王 第245章进京勤王 赵率教那可是个直脾气,本就累得够呛,还被人挡在大门外,一下子就搂不住火气了,朝着城头一阵大骂:“朱老三,你个狗东西,把头伸出来,你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朱国彦的脸色难看至极,自从成为总兵之后,可没人敢叫他的诨号了,赵率教倒好,当着全军兄弟几千人的面这么喊。朱国彦也不想弱了威风,探出头吼道:“赵蛮子,你喊什么喊,你也是领兵多年的沙场老将了,老子这个时候要是把城门打开,鞑子若是趁机杀过来,你不成引路先锋了?为了稳妥起见,你还是去遵化吧,三屯营无忧。” “你说什么?鞑子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你就这么怕?算赵某人多事,老子这就去遵化!” 赵率教那叫一个气,自己本就是援兵,人家朱国彦不需要援兵,难道还要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守住三屯营?做春秋大梦呢?赵率教反正想不出朱国彦凭什么守住三屯营,这家伙是不是以为这次还是以前的小打小闹? 事实上,赵率教猜对了,朱国彦觉得这次女真人扣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三屯营吃点苦头,在附近抢点东西就滚回关外了。让赵率教进三屯营,等打退了鞑子,功劳算谁的? 不得不说,这完全是袁崇焕的失误,让赵率教驰援遵化和三屯营,又没给赵率教辖制各部兵马的权力。 ....... 紫禁城金銮殿,此时往常一个个老神在在,指点江山的大臣们全都慌了神,一个个变得惊慌失措。当年瓦剌人扣关威逼京城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没想到,这次危险竟然又降临了。 崇祯到底是年轻,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心中一点主意都没有,“诸位爱卿,如今女真人已经拿下了喜峰口,不日可下遵化,威胁京师,这可如何是好?” 兵部尚书王洽当即出列道:“陛下,此时已无他法,只能命令各地兵马迅速勤王,并且收缩兵力,拱卫京师。” “这样,岂不是将京畿附近其他地方兵力抽空,任由鞑子纵兵劫掠?”崇祯并不是一点兵事不懂,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这事钱谦益拱手道:“陛下,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京师安危最重要。” “如今京师尚有两万京营,无需将各地兵马收缩到京师吧?” “陛下,京师乃我大明心脏,事关国体安危,端不能有半点危险!” 重臣一个个附议下来,崇祯最后那点犹豫也没有了。就这样,大明朝最愚蠢的旨意公之于世,朝廷不仅让各地兵马勤王,还让京畿兵马全部聚集京师,保卫京城。如此一来,在各地勤王兵马没到来之前,京畿外围的蓟州、香河等地,就像没穿衣服的大姑娘,就等着后金兵马冲过来蹂躏一番了。 ....... 陕西扶风城,当朝廷的勤王调令下达后,杨鹤整个人都懵了。杨鹤从未想到,就在自己最为欢喜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种变故。杨鹤不懂兵事,可他也知道这是剿灭高迎祥的最好机会,放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困住高迎祥,进而剿灭,那棵就要看天意了。 一边是剿灭高迎祥,一边是挥兵勤王。杨鹤没有犹豫太久,对于他来说,大明王朝的京师比高迎祥重要多了。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就在高迎祥各部濒临绝望之时,却惊喜的发现驻守平凉、扶风等地的官兵陆陆续续的向东撤去,哪怕是周定山以及脱不花的骑兵,也离开凤翔府,取道向北,从绥德紧急回到了云府境内。 短短两天时间里,一直压得高迎祥喘不过气来的阴云突然消散了。一开始,高迎祥以为是个梦,可等了好久,也没见官兵回凤翔府,反倒是陕西方面的各路兵马,竟然有一部分向东离开了陕西,而杨鹤则靠着余下的兵马,一副死守西安府的架势。 发生了什么事?致使官兵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是紫禁城的皇帝小儿有了危险? 经过多方打探后,高迎祥不由得仰天大笑,“真是天不灭我啊!老天爷开眼啦!” 战争形势,往往是此消彼长,官兵勤王,兵力减少,这下子有了喘息之机的高迎祥立刻与王自用有了协议。王自用挥兵延安府,席卷整个陕北,而高迎祥所部也再次肆虐凤翔府以及平凉。一时间除了陕南还算平静,整个陕西再无一处太平之地。 民乱愈演愈烈,竟然盖过了王嘉胤的时代。可杨鹤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慢慢发生,却毫无办法。 ...... 云府,张北月亮宫。随着后金扣关,整个云府也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各地驻军,已经迅速朝着瀚海草原集结,晋北各路商人也运送各种物资抵达云府。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在沉寂两个月之后,云府铁守备又要打一场大仗了。这一次不比打土默川,规模要大许多,从运送的物资数量就看得出来。 月亮宫内,周定山、刘国能等人分成两列,神情严肃无比。 铁墨站在正中央,面色冷峻的说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皇太极已经率领后金兵马倾巢而出,攻下了喜峰口。估计,不久就会攻下遵化,威胁京师。现在朝廷已经下发公文,着令各路兵马进京勤王,侯总兵的调令也送了过来。” 周定山正色道:“铁守备,你就说这次怎么打吧。” 周定山出声后,奥尔格、刘国能等人也跟着点了点头。铁墨这才勉强的笑了笑,不过他没有继续说,而是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了孙承宗。 孙承宗指着挂在高处的地图,细细说道:“依老夫看,勤王兵马已经够了,并不缺少我们。而且,就算进京勤王,意义也不是太大。鞑子扣关,是为了劫掠的,并没有与我大明在京城决战的心思。所以,老夫以为,我们无需随侯总兵入京,而是沿着瀚海草原东进,攻打这里。” 孙承宗朝着一个位置拍了拍,众人仔细一看,赫然是喀喇沁部。见众人面露疑惑,孙承宗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本该由袁督师做得,可惜,他没想到这一点,此时就算他想,也错过了最佳的机会。而我们,只不过是在做出补救,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鞑子牵着鼻子走。” 第246章文人的血性 第246章文人的血性 “喀喇沁部乃是鞑子最亲密的盟友,而且扼守着沈阳入口,只要攻打喀喇沁部,就一定能打疼皇太极。届时,就算皇太极不急着回援后金老巢,别的人也会心慌。” 周定山想了想,举手道:“孙督师,晚辈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我们贸然对喀喇沁部动手,一定会惊动林丹汗,万一与林丹汗起了冲突,那我们进攻喀喇沁的计划不就受阻了?” 孙承宗赞赏的看了周定山一眼,抚须道:“周将军的担心是对的,打喀喇沁部,就绕不开林丹汗。所以,此次行动之前,老夫与铁守备已经派遣使者去见林丹汗,这次攻打喀喇沁部以及后金国,所得一应物资,全归林丹汗所有。为此,林丹汗答应借道,并随我们一起攻打喀喇沁部。” “什么?所有的好处都归林丹汗,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场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张北大军自成立以来,哪次不是大发战争财,这次一点好处不要,全给林丹汗,任谁都不会满意的。 孙承宗虽然素有威望,但到底不是云府人,这种局面下,铁墨站起身,咳嗽两声怒道:“都折腾什么,叽叽歪歪的,你们眼里就这点东西么?只要能解京师之围,重创鞑子,给林丹汗些好处,又有何不可?哼,再说了,你们以为这些好处是白要的?以鞑子的性子,事后总要跟林丹汗抢回来的。” “诸将听令,从现在开始,都听本将调令,谁要再敢质疑命令,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被铁墨吼了一通,一群骄兵悍将全都熄了火,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琪格也不敢炸刺了。 ....... 自后金兵马攻打三屯营,朝廷下令各地兵马勤王后,北方大地就彻底乱了套。说来也可笑,最先做出反应的并不是宣府和大同府的边军,而是山西兵马。得到朝廷旨意后,山西总兵张鸿功与山西巡抚耿如杞最先做出反应,第二天,耿如杞就和张鸿功集结了四千多名山西兵马沿着官道进入京畿。 耿如杞开始的计划便是最先进入京师,让朝廷看看自己的忠心,所以一路上,耿如杞和张鸿功一直催促着兵马加快脚步。可以说,除了吃饭睡觉,剩下时间都是赶路,搞得士兵们怨声载道,私下里说什么的都有。 夜,张鸿功的副将厉北川骑着马从营前走过,大声呼喝道:“都赶紧吃饭休息,两个时辰后继续赶路,谁要是拖后腿,老子扒了他的皮。” 厉北川走了没多久,一名年长的士兵抱着刀骂了起来:“乃个求的,咱们山西怎么出了这么多瞎包玩意儿?他们一个个骑着马,倒是不累,咱们一直走着,这两天走的格拉摆子都快断了。” “可不是嘛,我都快走不动了。这也就算了,之前欠咱们的军饷到现在没个着落,不给军饷,还让咱们拼了命去京城跟鞑子拼命。” 一名年轻人摸摸乱糟糟的头发,一脸郁闷的发着牢骚:“三年时间了,没攒下点银钱,到现在连个婆姨都没讨上,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哎,小点声吧,让那些人听见,这脑袋还要不要了?”说着话,看到厉北川又骑着马巡视过来,几个人赶紧躺下装睡。 次日,张鸿功催促的兵马继续赶路,可他从未留意到军中弥漫着一股消极气息,这股气息很危险,随时都可能爆发。可惜,张鸿功也好,耿如杞也罢,眼里只有去京师了,根本没留意军中士卒的变化,这也为之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 瀚海草原,此时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东方走去,他们以骑兵为主,一半人持着冷兵器,另一半人则持有火器。长长的队伍后方,跟着上百辆大车,这些大车用帆布盖着,没人知道这里边装的是什么。 瀚海草原东部,原本是属于云府势力的,但后来被林丹汗趁势夺走。这一次为了逼迫皇太极回援,取得林丹汗的支持,铁墨只能与林丹汗达成协议,暂时承认林丹汗对瀚海草原东部的拥有权。也正因为如此,林丹汗才放开一条路,不加阻拦。 其实,谁都知道这种合作只是暂时的,只要以后有所需要,这份协议随时都会被撕破。不过至少目前,林丹汗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占据瀚海草原东部,这就够了,至于以后,那就要看各自的实力和手腕了。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铁墨与孙承宗率领云府汉蒙联军来到瀚海草原东部,从这里往东三天,便可抵达喀喇沁部。铁墨已经很快了,可是后金兵马比铁墨还快。 在赵率教的主力抵达三屯营之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后金兵马,突然对三屯营发起了猛攻。由于后金军主力就在三屯营外,这个时候朱国彦就是想放赵率教进来也没可能了。 十一月初四,天气渐寒,负责猛攻三屯营的布尔噶图突然转向往南,直扑三屯营西边的遵化城。与此同时,皇太极以豪格为先锋,率两千正黄旗骑兵从侧翼扑向遵化。一时间,在皇太极的指挥下,后金军主力竟然绕过三屯营,目标直指遵化城。 由此可见,皇太极已经下定决心攻下遵化,进攻大明京畿腹地了。而让皇太极下定决心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率教所部主力骑兵。之前几天,皇太极之所以命令各部按兵不动,就是想看看辽东兵马的动作。赵率教带领山海关骑兵抵达三屯营,让皇太极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赵率教既然领兵驰援,那一定是奉了蓟辽督师袁崇焕的命令,这也就意味着袁崇焕要带领关宁铁骑驰援京师,而不是攻打后金腹地。可以说,赵率教所部骑兵抵达三屯营那一刻,皇太极心里那颗大石头才真正落了地。袁崇焕没胆子进攻后金腹地,那他皇太极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跟大明朝廷周旋了。至于关宁铁骑,皇太极并不担心,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关宁铁骑死磕。 后金军突然绕过三屯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金兵马是冲着赵率教去的。由于赵率教要兼顾三屯营,所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进遵化城,如今正驻扎在遵化与三屯营之间的地方。可以说,后金军这么一弄,直接把赵率教的四千骑兵夹在了中间。 午时,布尔噶图率科尔沁两千骑兵首先发起了进攻,随后豪格、莽古尔泰等人也加入了战团。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后金兵马,赵率教压力巨大。但是赵率教只能硬扛着,如果他垮了,遵化必然不保。遵化城是将后金兵马挡在京畿腹地外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一旦遵化城不保,大明京畿腹地必然会遭受后金马蹄肆虐。 自开战以来,赵率教一直在苦苦支撑着,战至申时中旬,巡抚王元雅派人传来消息,让赵率教再坚持半天,很快王元雅就会纠集一部分兵马前来驰援。可以说,王元雅的信是一针强心剂,给了赵率教莫大的希望。 十一月初五,子时刚过,遵化城并没有往常的静谧,相反人生噪杂,到处都是火把和忙碌的人。遵化城外,赵率教领兵血战后金兵马,城内的王元雅也没有闲着,他尽力的组织青壮以及物资。王元雅是个纯正的书生,往日里他也瞧不起那些武夫的,可是现在,他也明白,自己一定要尽可能的帮助赵率教,赵率教这支精锐骑兵,绝对是遵化城最后的希望了。赵率教要是被打垮,仅凭着遵化城的实力,很难挡住后金兵马的铁蹄的。 丑时,凉风习习,秋末初冬,天气乍寒。王元雅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路边大声呼喊着,“都抓紧点时间,一定要在明天辰时前抵达,赵总兵麾下兵力不足,急需帮手。” “哎,巡抚大人,咱们组织起来的,大都是青壮衙役和卫所兵,去了未必能帮上什么大忙啊。” “别废话,去了就一定有用,哪怕让赵总兵的人多休息半个时辰,那也是好的。据城外传来的消息,鞑子现在已经快成疯狗了,要不是天黑,他们估计还不会退下去。如今赵总兵麾下已经折损近半,可抗不了多久了,至于朝廷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王元雅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双浑浊的目光无奈的看向远方。自履任以来,从未感受过这种压力,鞑子来袭,却发现自己以前读的圣贤书一点用都没有,真正能依靠的还是赵率教这些粗鄙武夫。这一刻,王元雅心中少了许多轻视之心,如果这一仗能活下来,一定跟赵率教把酒言欢,做一对好朋友。 忽然,视野内出现一片火光,那火光越来越广,最后映红了半边天。随着大火,还有糟乱的喝骂声以及惨叫声。 王元雅惊了,急忙对旁边的县丞问道:“怎么回事儿?” 县丞余成也是一脸迷茫,不过很快就有卫兵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不好了,王巡抚.....有人偷袭了城门守卫,打开了南门,眼下鞑子已经进城了。鞑子越来越多,兄弟们挡不住了,巡抚大人,趁着北门还在,你赶快撤吧......” “什么?”王元雅顿时就懵了,怎么会这样?赵率教那里没有垮掉,遵化却先被人攻破了。王元雅浑身爬上一股无力感,同时还有着深深的不甘与愤怒。 “撤,往哪儿撤?再往西就是我大明京师,你让本官撤,遵化怎么办?城外的赵将军怎么办?”王元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狠劲,上前两步,一把夺过守卫手里的刀,随后看向余成,“余县丞,组织所有人手,根本官去南城,今日要么把鞑子赶出去,要么本官死在这,鞑子想要遵化城,得踏着本官的尸体过去。” 王元雅突然冒出来的血性,感染了许多人。余成与许多士绅,自觉地组织起来,他们来到街头小巷,抵挡着后金兵马的进攻。 可这一刻,他们的血勇之气,注定是徒劳的。 烈火与鲜血,覆盖了整座遵化城,至辰时,后金兵马占领整个遵化,巡抚王元雅连同十几名官员士绅,战死在街头。 遵化城陷落,让赵率教的后背留给了后金兵马。后金贝勒岳讬仅仅休整半个时辰,便从遵化城方向扑向赵率教背部。如今赵率教三面迎敌,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去三屯营,与朱国彦合兵一处,进而突围。 可谁也没想到,老天爷开玩笑一般,竟然断绝了赵率教的最后希望。 遵化城落入后金之手,这就意味着三屯营以及抚宁等地与京师的联系被阻断,成为了孤军。朱国彦可没想过要死在三屯营,他见后金各路兵马都忙着围攻赵率教,竟然偷偷打开三屯营大门,向西北方向逃窜,随之,后金兵马进入三屯营。 如此一来,赵率教被后金兵马彻底围了起来。 皇太极知晓赵率教的大名,赵率教可是辽东猛将,皇太极有意杀赵率教立威,于是下令合围赵率教。 至此,赵率教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夜色降临,星辰满布,营中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赵率教靠在一颗残破的柳树旁,衣服破烂,胡子拉碴,头盔早就不知道丢到了何处,满头长发如同狂风吹过的乱草。 “呵呵,没想到了我赵率教竟然会死在这里......” 仰望星辰,赵率教心有不甘。王元雅丢了遵化城,可这个文人,到死还是战到了最后,可是那个朱国彦,竟然弃守三屯营。如果不是三屯营这么轻松落入鞑子之手,何至于一点生路都看不到? 风,冷如钢刀。 一阵脚步声传来,赵率教猛的回过头,嘴角荡起一丝苦涩。 “是你!” 李万庆坐在旁边,解下后背的强弓,放到腿弯处,喘了几口粗气,他苦笑道:“赵总兵,还记得孙督师的话么?去抚宁吧,眼下鞑子防着咱们去京师,大部分兵力都在西边,我们还有机会向抚宁方向突围。” “去抚宁?那袁督师......” “赵总兵,你糊涂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相信,只要袁督师知晓这里的情况,也能理解的!” 李万庆眯着眼睛,语气中夹着一丝不屑。那个所谓的袁督师,真的很让人失望啊,女真人扣关,竟然想着让赵率教把鞑子拖在遵化城。袁督师啊袁督师,总想着怎样怎样,可人家鞑子未必按你的想法来啊。 这次,要不是鞑子一心要全歼赵率教,估计早就挥兵入京畿腹地抢劫了。 第247章1心决战的袁崇焕 第247章一心决战的袁崇焕 遵化城,此时已经被后金兵马占据,之前准备好的物资,反而便宜了后金兵马,得到补给后的鞑子,更是如狼似虎。相比之下,赵率教所部兵马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或许是因为皇太极认为赵率教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吧,再加上得到消息,袁崇焕的两万关宁铁骑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皇太极下令各部兵马暂且歇息,没有发起夜战。不过皇太极还是非常谨慎的在遵化城西边布置了重兵,在他想来,赵率教若想突围,就只能往西突围,只要赵率教敢过来,就让他死的更快。 往东边突围?意义在哪里?除非是赵率教不想活了,袁崇焕的命令可是驻防遵化城,驰援京师,往东突围,事后也只有问斩的份。 不过这一次,皇太极料错了,赵率教一反常态,将突围方向瞄准了东北边的抚宁。 夜,凉风习习,冻得人有些发抖。赵率教悄无声息的将所有的残兵集结了起来,几名副将围在一起,倾听者他的吩咐。 参将胡培东将刀杵在地上,沉声道:“总兵大人,你说怎么办吧?兄弟们都听你的,仗打到这份上,责任不在你,接下来能否活下来,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赵率教扫视着几名将领,心情很沉重,眉宇间浮现一丝感动。这两日可谓伤亡惨重,甚至连物资补给都空了,可兄弟们一句怨言都没有。越是如此,赵率教越觉得对不起这些人,是自己将这些兄弟带到了如此绝境之中。或许,向东突围是对的,兄弟们能活下来几个是几个。 “诸位兄弟,本将决定向抚宁突围,不瞒大家,今夜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等天亮后,或者等鞑子反应过来,我们就算想向东突围,也没了机会。这一战,是生是死,能不能成功,说实话,本将心里没把握。而且,就算能成功突围,我们也是违抗军令,事后朝廷问责,八成也是活不了的。兄弟们,你们可要想好了!” 几名将领面色沉郁,静了片刻,胡培东挑眉道:“哼,袁督师让咱们孤军深入遵化,主力迟迟不到,这摆明了就是让我们送死。朝廷要问责,也是先问责袁督师,依我看,抗令就抗令,朝廷要问责,那也是后话了,总之,先从鞑子手里活下来再说。” “对,胡将军说得对,抗令不抗令的,也顾不得了,总比白白死在这地方强。总兵大人,你就说怎么打吧,兄弟们都听你的,反正留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拼一把”游击将军白长河双手攥成拳头,随后一拳捶进了土壤之中。 白长河并不怕死,当从军那天开始,那就将脑袋栓裤腰带上了。战场上搏杀,就有被人杀的觉悟。可是,他不想白白送死。如今三屯营失陷,遵化城失陷,自己这支兵马留在这里毫无意义,死的更没有价值。 白长河本人对袁崇焕的命令是有些微词的,但有些话他不能说,袁督师不是他白某人能评判的。袁督师就真的如此无能么?不,或许这里边有点私人原因吧,毕竟袁督师与赵宗兵的关系不怎么样,双方有过节,也不是什么秘密。 见众人意见一致,赵率教眉头一紧,开始分配起任务。 亥时中旬,此时正是人们最困乏的时候,由于连日围攻赵率教的精锐,皇太极这边也挺累的,尤其是布尔噶图。自皇太极决定夜里不打后,布尔噶图吃点晚饭,便找个地方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可突然间被外边的噪杂声震醒了。 布尔噶图揉揉眼睛,走到外边,厉声喝道:“前边是怎么回事儿?” “台吉,是汉人的兵马打过来了,他们正在猛攻豪格大人的防区,看样子是想突围出去!” “突围?”布尔噶图咧嘴冷笑,“困兽犹斗,不过是寻死罢了,看来真让大汗料对了,汉人这是想往西边突围啊。告诉咱们的人,朝豪格大人所部靠拢,给我把这支汉人给灭了。” 布尔噶图和豪格两支兵马正是负责西边的防御,赵率教向西突围,并没有让布尔噶图感觉到什么压力,反而觉得很兴奋。早已扎好了口袋,就等着敌人往上扑呢。当布尔噶图带着人赶到时,看到附近火光四起,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汉人的进攻很猛烈,为了杀出一条血路,这些人真的是跟疯狗一样了。 不久之后,布尔噶图看到了一个熟面孔,山海关游击将军白长河。此人可是赵率教麾下第一猛将,布尔噶图眉头一挑,带着人就朝着白长河围了过去。 战事进行的非常惨烈,为了突围,白长河所部几乎人人奋勇,悍不畏死,再加上营地大乱,豪格与布尔噶图也是损失不小。 历经半个时辰的恶战,白长河所部终究显露疲态,可是布尔噶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 西边的恶战,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包括了皇太极。不过皇太极醒来后,一直稳坐钓鱼台,在他看来,赵率教所部打得越猛,死得越快。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西边后,子时中旬,莽古尔泰负责的防区突然遭到了猛烈地进攻。赵率教与胡培东率领着各部兵马突然出现在莽古尔泰营地外围,先是放火,随后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 由于所有人都认为赵率教向西突围,东边的防御就松懈了许多,再加上本来这边的防御兵力就不多。莽古尔泰的反应不算慢,他立刻找阿敏调兵,可是他哪想得到赵率教预谋的进攻会这般猛烈。莽古尔泰所部,仅仅一刻钟时间,便被打得乱了套。由于是晚上,到处都是厮杀声,莽古尔泰根本搞不清哪里是虚哪里是实。当阿敏率领援兵抵达时,发现这里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该跑的人已经跑了,跑不掉也永远跑不了了。 此役,白长河以所部五百人为代价,战至最后,无一人生还,在他的牵制下,赵率教、胡培东、李万庆率兵成功向东突围。即使如此,赵率教进入抚宁城时,所部只剩下不到一千残兵。 天亮之后,没找到赵率教的尸体,皇太极就知道让赵率教跑了。很快,探子便传回消息,闻听赵率教突围到了抚宁城,皇太极是又惊又怒。谋划了半天,结果让赵率教耍了。可是赵率教去抚宁干嘛?等着朝廷问罪砍脑袋? 皇太极是个高傲的人,他可容不得被人这般耍弄。可他更是个理智的人,当务之急,不是灭赵率教,而是尽快过遵化城,进入大明京畿腹地。 很快,皇太极就将赵率教扔到了一边,着令八百后金兵马驻守遵化城后,其余主力转向西进,兵锋直指蓟州。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九,袁崇焕率关宁铁骑终于越过遵化城,为了驰援京师,袁崇焕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仅让赵率教驰援遵化,麾下另外领命大将祖大寿与何可纲也带了出来。 其实,这个时候,袁崇焕依旧有着最后牵制后金兵马的机会,此时皇太极主力已经杀向蓟州,遵化、三屯营留守兵马并不多。如果袁崇焕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夺回遵化、三屯营、喜峰口一线,那就相当于断了后金兵马的后路,铁定能让皇太极发愁的。 这种情况下,皇太极要么回援,要么一心劫掠京畿,然后转道宣府,向北进入蒙古人,绕远路回老家。 可一旦从宣府回家,那情况不一样了,宣府与大同府十几万精锐,尤其是宣府北边,那可是有着云府几万汉蒙铁骑,就算最终皇太极能绕道回家,那定然损失惨重。不说别的,以宣府和大同府边军的战力,鞑子劫掠的物资,八成得留下来。 可惜,这个让皇太极付出惨重代价的机会,再次让袁崇焕放过了。此时,在袁崇焕眼里,只剩下京师,只剩下皇帝朱由检了,在他心里,唯一能建功立业,证明忠心的办法,就是找地方跟鞑子决一死战。 遵化城以南三十里的地方,大军临时休整,祖大寿沉着眉头,双手撑着桌面,“督师,如今遵化城防守虚弱,我们何不攻下遵化与三屯营,鞑子为保证后路,很可能会挥兵驰援的。” 袁崇焕想了想,用力摇了摇头,“不,那只是有可能,若是鞑子不回援呢?这样做妃常不妥,如今鞑子直扑京师,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进驻蓟州,争取在蓟州牵制住鞑子主力,等援兵到来,重创鞑子。” 袁崇焕是蓟辽督师,祖大寿与何可纲只有建议的权力,没有决定的权力,所以只能领命。不过,祖大寿心里很怀疑,鞑子真的会跟关宁铁骑在蓟州城展开决战么? 至少,祖大寿觉得,如果自己是皇太极,绝对不会在蓟州城死磕的。打草谷,可没有这样打草谷的,蓟州城难打,那绕过蓟州不就行了? 十月初十,袁崇焕一边催促兵马前往蓟州,一边上书崇祯皇帝。希望崇祯能同意关宁铁骑能进入蓟州,然后允许关宁铁骑在蓟州城阻击鞑子。不得不说,崇祯的军事才能也真的不怎么样,而满朝文武也全被鞑子扣关吓得慌了神,竟然没人觉得这份公文有什么问题。 于是乎,从崇祯到内阁,一直同意了袁崇焕的请求。关宁铁骑进驻蓟州,没过多久,莽古尔泰所部五个牛录便抵达了蓟州城下。 几乎没有二话,莽古尔泰一上来就对蓟州城发起了猛攻,结果可想而知,这一战,莽古尔泰所部五个牛录被关宁铁骑借着城防打得落荒而逃,要不是莽古尔泰命大,这位后金贝勒就死在蓟州城下了。 莽古尔泰在蓟州城吃了个大亏,顿时止住了后金兵马的前进脚步。皇太极命令各部驻扎在蓟州城外,一时间双方谁也没敢轻动。 这种结果,正是袁崇焕想要的,只要鞑子还敢强攻蓟州,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靠着蓟州城,袁崇焕自信满满。几天过去,后金兵马再没发动一次进攻。 渐渐地,祖大寿和何可纲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便是袁崇焕也觉得不正常了。派出探子仔细打探,没多久便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袁崇焕等人全被皇太极给骗了,此时后金大营除了外边巡逻守卫,营里空空如也。鞑子主力已经从北边绕过去,到了蓟州西部。这下子袁崇焕直接懵了,他想靠着蓟州城给鞑子迎头痛击的计划也彻底落了空。到了此时,袁崇焕发现,鞑子从蓟州绕过去,他竟然一点辙都没有。 皇太极顺利骗过袁崇焕之后,绕过蓟州,直扑平谷,两日间后金兵马肆虐平谷、三河、香河、武清等地,京师东部遭到惨烈的抢掠,当地百姓更是死伤惨重。 鞑子终于开始肆虐京师腹地了,大明百姓也遭遇了沉重的灾难,这个时候,大明朝廷才真正感受到鞑子的可怕。同样,民间怨声载道。毕竟,大明朝每年几百万两白银养着那么多辽东兵马,最后鞑子却跑到京畿腹地来抢掠了。 三河、香河等地,有着许多大家族,这一次,无一幸免,损失惨重之下,他们的愤怒谁来安抚? ....... 鞑子已经劫掠京畿腹地,袁崇焕再一次执行者自己原来的计划,他率领关宁铁骑进驻河西务。 河西务位于三河西南,通州东南,在袁崇焕想来,只要鞑子敢打通州活着进驻三河,便可以发兵阻击。而此时,皇太极率领主力劫掠京师东部一圈后,赚得盆满钵满,大军正好来到了通州附近。 皇太极并不愚蠢,他很快就看透了袁崇焕的打算。于是,临时改道,并没有进攻富饶的通州,而是直接绕了过去,直奔北京城。 这一次,袁崇焕再次瞪起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准备好的拳头,直接打在了空气中,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就在袁崇焕最气愤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孙承宗的信。信是孙承宗早就写好的,信中,孙承宗建议袁崇焕趁着鞑子没到京师,想尽办法跟鞑子狠狠地打一场,哪怕截下一部分鞑子,进而剿灭也是好的。 可是,这个建议,在袁崇焕看来是愚蠢的。不能剿灭鞑子主力,仅仅是狠狠地打一场,意义何在? 于是,孙承宗最后的建议被袁崇焕放弃了。 袁崇焕哪里知道,他放弃的不是孙承宗的建议,而是最后的自救机会。 第248章激战德胜门 第248章激战德胜门 自朝廷下达勤王命令后,各地边军迅速做出了反应,宣府、大同府甚至是满桂与侯世禄亲自领兵前来。 作为九边精锐,崇祯还是非常看重宣府和大同府边军的,当即下令让满桂和侯世禄分别驻守通州和三河。可皇太极直接从通州外围穿过去,让满桂和侯世禄这两只精锐兵马毫无用武之处。眼看着鞑子就打到北京城下了,大明朝进入最紧张的状态,可就在这个时候,朝廷再次接到了一个噩耗。 ...... 山西兵马可以说是最先响应勤王号召的,可他们却并不是第一个抵达的。自进入京畿范围后,山西兵马的行军速度明显放缓了许多,任凭张鸿功和耿如杞如何催促,依旧没什么效果。私底下,士兵们满腹怨恨。长期得不到足额军饷,又被像狗一样撵着去京城跟鞑子拼命。偏偏,张鸿功麾下的人对这些士兵很不友好,动辄打骂。 久而久之,怨恨积累,终究还是爆发了。山西兵马奉命驻守通州外围,可就在皇太极领兵绕道通州时,不堪忍受的山西士卒发生了哗变,他们冲击军营,抓捕军中负责人。此事,迅速传开,对大明军队的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朝廷还未与鞑子决战,自己这边先有兵马发生了哗变。 鞑子逼近京师,自己的兵马发生了哗变,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为了抵御鞑子的进攻,崇祯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突听噩耗,整个人气的差点昏死过去。朝堂上,崇祯铁青着脸,对着群臣大声咆哮:“诸位爱卿,谁能告诉朕,山西兵马哗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前些日子山西兵马还积极勤王,现在突然发生了哗变,谁能解释一下,这是因为什么?” 崇祯说着话,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王洽。山西兵马出事,崇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洽。王洽可是兵部尚书,这里边的事情要是搞不清楚,那就是严重的实职。 王洽顿时觉得压力骤增,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他心里早把耿如杞和张鸿功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次真让这俩狗东西坑死了。当时张鸿功和耿如杞忙着来勤王,想露露脸表现一把,为了分配一个好点的任务,还给王洽送过礼。王洽对耿如杞是多有照顾,可不曾想,这节骨眼上,竟然发生了哗变。 大战在即,军队哗变,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他王洽这个兵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想了想,王洽拱手道:“启禀陛下,此事皆因军饷一事而起,近些日子,朝廷紧着陕西与辽东,山西军饷划拨不足,士兵们早有怨言。这次,又要跟鞑子拼命,许多人觉得不值当,这才聚集起来闹事。” 崇祯眉头紧锁,双手紧紧地按着龙椅。又是军饷,又是钱粮。崇祯发现,最近两年,只要是出事儿,那铁定跟钱有关。可钱粮不足,他崇祯也没什么好办法啊。若真是如此,崇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倒不用完全把责任甩给耿如杞二人。 王洽刚刚退下,身后的陈新甲就站了出来,厉声道:“陛下,据臣了解国库虽然空虚,但近期户部还是划拨了一批钱粮给山西兵马,此事儿兵部有备案。但,臣打听了下,据那些闹事的士兵说,他们可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拿到一钱银子了,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闹事的。” “什么?当真有此事儿?”崇祯脸色大变,重重的拍了下扶手。由于没能控制住情绪,整个人都站了起来。饷银不足和饷银全无,这是两个概念,两个月一钱银子都没见到,这事儿放谁身上受得了,大战在即,搞不好命就没了啊。如果陈新甲所言都是真的,崇祯就有点理解那些士兵,甚至还有些同情这些士卒。 “查,给朕仔细的查,着令锦衣卫,先把耿如杞和张鸿功那两个混蛋押进天牢,一旦事情查实,定斩不饶。” 崇祯态度坚决,看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就把耿如杞二人剁了。若是换作寻常时候,肯定有人站出来求情的,可鞑子逼近京城,如此关键时刻,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这个时候站出来找不自在的。王洽更是一句话都没多说,如今鞑子攻城在即,自己这个兵部尚书本就麻烦不断,再继续掺和哗变的事,搞不好不用等到打退鞑子,现在就得进天牢。 崇祯着人去查,很快就把事情查清楚了。有些事情并不难查,就看你要不要查了,虽说被朱由检折腾过后的锦衣卫名存实亡,但打探个消息还是没问题的。不到两个时辰,锦衣卫就将消息送到了文华殿。朱由检坐在御书房,闭目休息片刻,王承恩把折子递上来,只是看了一半,已经将朱由检气的浑身颤抖了。 “耿如杞.....张鸿功.....该杀......该杀,真恨不得将这二人千刀万剐!” 崇祯如何能不生气?耿如杞和张鸿功二人狼狈为奸,利用职司便利,贪污军饷,甚至连送往陕西的军饷都截留了一部分。去岁陕西赈灾粮,过山西,也被截留了一部分。就这二人,还口口声声说是大明朝的忠臣良将。 将折子放到桌子上,崇祯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一会儿,右手挥了挥,冷笑道:“传朕口谕,将那二人推到南城,枭首示众。” 次日,鞑子还没到京城,山西巡抚耿如杞和山西总兵张鸿功就被斩杀于南城菜市口。这二人一死,再加上朝廷派官员安抚,并凑了一部分军饷,山西兵马这才没继续折腾。山西兵马现在是群龙无首,兵部便将这些兵马划到了满桂麾下,暂时受满桂辖制。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八,大同总兵满桂、宣府总兵侯世禄从通州和三河撤兵,奉命驻守德胜门。 在朝廷的呼吁下,京城百姓几乎是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全部忙碌了起来。许多青壮帮着士卒修筑城墙,可是北京城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城墙年久失修,紧急修筑,也有些来不及了。可以说,北京城的城墙比起几十年前,薄弱了许多,靠着城墙守京城,很不保险。 皇太极显然没想给京城百姓太多的准备时间,十月二十,后金兵马终于出现在北京城下,当看到北京城头那一刻,皇太极那双眼睛变得猩红,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皇太极一声令下,后金贝勒代善、济尔哈朗、岳讬等人便对北京城发起了猛攻。仿佛是天意一般,皇太极将主攻方向对准了德胜门。可以说,这是皇太极幸运,也是皇太极的不幸。 此时德胜门驻扎着宣府、大同府边军精锐,还有几千山西兵马,可谓是兵强马壮,京城几门,当属德胜门防守最为雄厚。但同样,皇太极要是能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就相当于给大明朝一个沉重的打击。 宣府、大同府可是大明九边精锐中的精锐,若是尽灭这两支兵马,对大明各路兵马士气的打击,是无法想象的。到那时候,皇太极或许真能摸一摸德胜门上的红漆。 ....... 皇太极有着自己的目的,他没想过打下北京城,如果这样想了,那他皇太极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北京城一定要打的,还要狠狠地打,打出大金国的威风。不求别的,就是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皇太极有能力打到北京城,大金国打到北京城了,那么大明朝还有那么可怕么? 他皇太极就是要将大明王朝,从许多人心中拉下神坛,让大明王朝变得不再那么高不可攀,甚至让人产生畏惧。这一仗打好了,以后,再收复蒙古各部就顺利多了。 因为皇太极有着自己的终极目的,所以从一开始,就命令两黄旗发起猛攻,没有留任何后手。 豪格、岳讬率正黄旗从侧面冲击着宣府兵马的防线,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为了一举震动天下,皇太极特意让麾下兵马拖着两门火炮。这两门火炮,也确实发挥出了威力。 侯世禄万万没想到鞑子远道而来,竟然还拖着火炮,一时不察,前方部队损失不小。就在这时,代善率领正红旗两千余人从正面扑了上来,正好碰到了马芳的精锐。正红旗那可是成立非常早的,比正黄旗还要早的精锐。加之代善亲自领兵,正红旗一番冲杀之下,竟杀的马芳节节败退。 “啊”一名鞑子挥舞着手中钢刀,他身上染了许多血,可是伤痛并没有阻止他前进的脚步,反而让他越加可怕。一刀下去,看到眼前的汉人没有倒下,那鞑子倒拖钢刀,刀柄像板砖一样不断地磕下去,直到眼前的人血肉模糊。可惜,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一杆长枪刺出,将这名鞑子刺了个对穿。 鲜血、厮杀、怒吼与死亡,各种各样的场景,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幅炼狱画面。 “报,侯总兵,鞑子正红旗两千多兵马突然从西南方向杀过来,马将军两面受敌,现在已经被压制的往后退了一里地。” “嗯?命令马芳,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我顶住,只要他还没死,就不能放一个鞑子过来。至于援兵,让他等一等,很快就会有的!” 传令兵退下后,侯世禄当即将黑云龙喊到了近前。此时黑云龙也是浑身浴血,显然刚从前线撤回来,“总兵大人,你有何吩咐?” “黑将军,把你的人撤出来,去驰援马芳。哼,你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可是学着铁墨弄了一只不错的火枪队,这次就别藏着掖着了,把你的火枪队派上去,给我狠狠地打打鞑子的嚣张气焰。” “总兵大人,末将撤下来,那西边的防线怎么办?鞑子会长驱直入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已经与满总兵商量好了,你的防区由满总兵负责,你现在要做的是,速速组织好人手,去驰援马芳!” “是,末将这就去!”黑云龙与马芳的关系本就好,现在一听防区有人接手,再没犹豫。黑云龙所部撤的很快,同样,满桂填补防区的速度也不慢。 激战正酣,满桂这名总兵官提刀顶到了最前边,他举刀怒吼,“兄弟们,杀,让那些金疙瘩看看,谁才是咱们大明朝最能打的汉子。” 满桂这话,摆明了是在讽刺辽东兵马。这些年,辽东兵马吸血吸得越来越厉害,尤其是袁崇焕主政辽东后,朝廷钱粮全都紧着辽东。如此一来,搞得其他军镇成了后娘养的,哪怕是宣府和大同府也一样往后站。 满桂可是一直不服气,再加上本身就跟袁崇焕不对付,所以这次一心要压一压关宁铁骑的风头。 对辽东兵马有意见的,不仅仅满桂一人,便是侯世禄亦是如此。宣府与大同府顶着蒙古各部的压力,防区可比辽东大多了。年年被鞑子扣关,边军士卒死伤无数,即使如此,宣府和大同府也没喊过疼叫过累。辽东兵马倒好,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成老爷兵了,动辄几百万两的军饷。 满桂身为总兵,奋勇当先,不惧死亡,大同府兵马自然是士气大涨。战至半日,豪格与岳讬领着两黄旗厮杀好几次,愣是没能靠近德胜门半步,反倒是两黄旗扔下了不少尸体。 德胜门东南方向,代善率正红旗精锐追着马芳一通猛打,眼看着就要把这支汉人兵马打垮了,突然一阵砰砰声响起,正红旗便有半个牛录的兵马躺在了血泊之中。 此时战场上几乎是人挨人,人挤人,黑云龙的四百火枪兵根本不用瞄准,排枪齐射打过去,对方就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双方一场乱战,厮杀在一起,打得昏头昏脑,代善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并没察觉到什么危险。 代善不是没见过明军火器兵,可哪次不是被后金铁骑完虐,大明火器兵,只敢躲在城墙上当王八,野外作战,那就是一片野菜。 不过,很快代善还是察觉到有些异样了。砰砰砰的枪声没有停歇,一直响个不停,这跟以前碰到的火器兵可不一样。往后撤了撤,观察了下战场,代善瞪着眼睛,脸色阴沉可怖。 第249章大战德胜门 第249章大战德胜门 正红旗竟然又三四百人断送在了那群火枪兵手中了,这支火枪兵实在是可怕。 “萨哈.....萨哈.....带上四个牛录,给我冲过去,把那些躲在远处的家伙宰了!” “贝勒爷,你放心,我这就带人杀过去!” 萨哈拔出弯刀,领着后边的预备队直接扑了上去。萨哈不管马芳的人,直扑那些放冷枪的火枪队。这一幕落在黑云龙眼中,当即就冒出了冷汗。 黑云龙可深知自己这支火枪队的弊端,纯粹的火枪兵,前边毫无防护,一旦被人家近身,那就只有挨宰的份。黑云龙不是没想过学习下铁墨,弄一支盾兵,学铁墨的铁王八阵慢慢推进。 可真正了解之后,黑云龙才知道这玩意是个吞金巨兽,弄几百火枪兵已经是极限了,弄什么铁王八阵,不是谁都像铁墨那么有钱的。 “娘滴,老马.....老马.....这边有我呢,你赶紧去右翼,挡住鞑子,老子的火枪兵要是没了,你赔!” 马芳红着眼睛,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入你老娘的,叫唤什么?老子可还不起......” 说着话,马芳已经带人去拦截萨哈了。黑云龙手底下这支火枪队,也有着马芳不少心血。马芳和黑云龙等人和铁墨不一样,身后可没有财大气粗的晋商撑着,军队武装全靠朝廷拨款,款项不够,那只能自己想办法。 马芳和黑云龙砸锅卖铁,又跟着铁墨倒卖旧军械,发了笔小财,这才有能力弄起一支火枪队。这支火枪队,威力确实强,看上去挺不错的,可这群人打起仗来,子弹哗哗的,这可都是钱啊。 马芳与萨哈很快就缠斗在一起,而此时火枪队也没法像之前那样闭着眼射击了。萨哈一看这情况,一刀逼退马芳,大声吼道:“跟汉人混到一起,快快滴,分出一部分人把之前抓来的百姓撵过去,趁机会把那支火器小队宰了。” 火器小队怕误伤,萨哈迅速做出反应,将上千名大明百姓驱赶到了德胜门外围防线。这下子马芳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火枪队把总王千源急的头发都快白了,“马将军,这可怎么办,鞑子躲在百姓后边,兄弟们没法瞄准啊。” 马芳眉头紧锁,脸色难看至极。马芳能有什么好办法?鞑子这一招真的是太毒了,要是什么都不做,鞑子驱赶着百姓,很快就会跟火枪队展开近战。近战之下,火枪队一点胜算都没有。没有了火枪队的火力支援,防守德胜门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很快,马芳狠狠地挥了挥左拳,厉声道:“朝前边喊话,所有人不准再往前走了,让他们向两边逃,或者转头跟鞑子拼命。” “他们要是不听呢?” “不听?那就开枪,收起你的妇人之仁,你也不是新兵蒜头子了,任由鞑子闯进火枪队阵地,后果如何,你不知道么?鞑子猛攻德胜门,我们的压力已经够大的了,没有了火枪队支援,我们要多损失多少兄弟的性命才能守住德胜门?” 王千源微微低下头,他深知马芳所言非虚,可真正下决心,终究有着诸多不忍。 不久之后,停歇有一刻钟的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阵地前响起一阵阵喝骂声,而且用的还是地地道道的大明官话。 无助的百姓们在四处逃窜,而那些跑向德胜门的人,要么死在鞑子手中,要么被明军射杀。这些逃窜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当地士绅,但是在鞑子的屠刀下,他们与一般百姓无二。 人命是如此的脆弱,一刀、一枪,甚至一拳。这个残酷的战场上,人命脆弱的像一张纸,马芳率领残部,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之后,终于打退了萨哈的进攻。 而在德胜门另一边,满桂同样陷入了苦战,两黄旗精锐士卒的战力,可以说一点都不比正红旗差,再加上有豪格亲自督阵,两黄旗使出了浑身解数,尤其是岳讬所部几个牛录,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满桂麾下兵马多,可同样战斗力参差不齐。几千山西兵跟大同府边军自不能相比的,所以,满桂将所有山西兵集中在一起,几千人守德胜门外围一角阵地。满桂想着,这些卫所兵战斗力不行,但靠着充足的兵力,守住一块阵地应该问题不大的。 可惜,山西兵马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失望,或许是因为没有主将的原因吧,山西兵打得毫无章法。战至一个时辰,当岳讬所部三个牛录杀到阵前,正是最为严峻的时刻,副将厉北川竟然临阵投降,带着几十名亲信成了岳讬的先锋官。 山西兵马本就乱糟糟的,厉北川这一闹腾,更是士气全无。岳讬身边也只有不到一千人,却将四千山西兵打得落荒而逃。 得知山西兵马崩溃后,满桂气的跺脚大骂,“一群怂汉子,老子当初就不该接收这群玩意。” “总兵大人,你息怒,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听说是参将厉北川突然投降了鞑子,还给鞑子当起了引路先锋,这才导致山西兵马迅速崩溃”娄大集赶紧劝道。 “什么?厉北川这个王八蛋,要是让老子逮住他,保准把他屎尿全打出来”满桂虽然嘴上骂咧咧的,却是包扎好伤口,领着娄大集以及几百名精兵赶去补缺口。 如果让鞑子从自己这里突破过去,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侯世禄的宣府兵马。如今宣府兵马全都顶了上去,若是让鞑子从后方杀上一阵,必是一场溃败。 满桂恨透了厉北川,但是心里,也有些明白厉北川为什么会这么做。厉北川可是张鸿功的亲信爱将,如今张鸿功被问斩,厉北川也别想安生。等鞑子退了之后,朝廷一定会追究张鸿功和耿如杞的贪墨之事,届时,第一个被砍脑袋的肯定是厉北川。 哎,只能说厉北川隐藏的太好了,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 岳讬好不容易打垮了山西兵,有意要拿下一份头功,哪里肯将阵地让出去?于是,形势逆转,岳讬成了守阵地的一方。不过,岳讬面临着三面围攻,为了夺回这块防线,满桂、娄大集、魏东离各领着兵马往前撕咬。那些溃退的山西兵也被满桂赶了回来,满桂下了死命令,阵地夺回来还好,要是夺不回来,这些临阵脱逃的山西兵全都要受罚,领头的更是要问斩。 毫无退路的情况下,山西兵马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他们现在可是恨死厉北川了。要不是厉北川,山西兵马也不会这么快崩溃,更不会成为各路兵马眼里的笑柄。要是不做出点事情来,回了山西也没脸见自家婆姨。 岳讬本来自信满满的,可是很快就被满桂发起的反攻给打蒙了,“快,告诉豪格,速速想我部靠拢的,娘的,这些汉狗都疯了么?” 岳讬麾下,作战最勇猛的,竟然不是海东第一巴图鲁巴克,竟然是刚刚投靠过来的厉北川。 厉北川可不想自己刚刚投降,就要兵败被杀,所以格外的拼命,同样也是想让岳讬看看自己的能力,以后也能混个好差事。厉北川想法虽好,可很容易被人盯上。这不,满桂一眼就看到厉北川了。 满桂是个火爆脾气,为人更是刚正,最是看不得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一刀磕飞一名鞑子后,他迈步朝前冲去,“厉北川,老子今天剁了你。” “满桂?”厉北川怒目圆睁,他可是了解满桂的,满桂这个人头脑或许不咋样,可要说手底下的本身,那绝对天下少有。 跟满桂打,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厉北川稍作抵挡,便往后撤去,满桂哪里肯放过,带着人死咬着厉北川不放。渐渐地,周围的鞑子越来越多,而自己人越来越少,不知不觉中,满桂已经杀入鞑子腹地了。 岳讬也是精明之人,眼看着阵地不保,要是能把满桂宰了,那也是大功一件。 “巴克,你过去,把满桂留下来,若能留下满桂,我自当为你请赏!” “谢贝勒爷!” 巴克扎紧腰带,赤裸着上身,如一座铁塔般的身姿冲向满桂。片刻之后,二人就斗在了一起。自开战以来,巴克可是一直跟在岳讬身边,并没有参与直接的厮杀。而满桂虽然勇猛,可毕竟厮杀了许久,单体力就多有不如。 仅仅十几招过去,巴克往后一让,手中弯刀却猛地向上一挑。满桂对阵经验丰富,努力做出躲闪,即使如此,胳膊还是被割了一刀。巴克身形不退反进,手中弯刀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满桂左腿再次被割了一刀。 “嘿嘿,满桂,你是我的了!”舔着刀尖上的鲜血,巴克露出残忍的笑容,他的汉话说的不好,却足够满桂听懂了。 满桂眉头一挑,不屑的瞪了一眼,“嘿,就你?也想杀老子?” “那你就试试......” 巴克弯刀一转,便要再战,不曾想一杆长枪斜刺里杀出,逼得他不得不往后退。来人,拖着长枪,站在满桂身旁,急道:“总兵大人,速退!” “魏东离?谁让你过来的?” “哈哈,总兵大人有危险,末将还能坐视不理?”魏东离长枪一抖,直指巴克,“鞑子,就让老子来会会你这把弯刀!” 说着话,魏东离左手放到身后,不断地打着手势。 满桂咬紧牙关,终究还是往后退去。满桂浑身是伤的退了下来,可魏东离却留在了前边。 战至傍晚时分,岳讬终于被打退,在一处残墙下找到了魏东离的尸体。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甲胄破烂,满是伤痕,他睁着眼怒视着苍穹,却没有一点声息。 ...... 德胜门外恶战连连,同样,广渠门外也是杀声震天,不过比起德胜门,广渠门外的厮杀跟那厮杀声有些不太相符。 皇太极派阿巴泰、济尔哈朗以及阿济格围攻广渠门,可谓声势浩大。可这里的进攻跟德胜门完全不能相比,看上去攻的猛,可实际上后金兵马的行军布阵很微妙。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两翼居后,阿济格顶在了最前边。而阿济格碰到的正是祖大寿,打了不到一个时辰,阿济格便率兵往后退了半里地。 阿济格也不是傻子,他虽然暴躁鲁莽,但不是真的傻。皇太极这摆明了是想借明军之手,消耗他阿济格的实力。 同样,祖大寿也看出来一点苗头,阿济格没有真打,两翼的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也没有忙着进攻。于是,祖大寿没有追击,而是继续紧守阵地。 就这样,广渠门外出现诡异的一幕,双方叫嚣的厉害,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 就在北京城外战火连绵的时候,铁墨率领的大军也终于越过了瀚海大草原。 自来到瀚海草原东部,就一直有一支蒙古兵马在侧翼跟随。这支兵马是林丹汗派来的,目的是监视铁墨,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一,蓝天白云,草原冷风习习。夹杂着初冬的微寒,一支汉蒙联军杀到了喀喇沁外围。周定山与脱不花分成两队人马,同时对喀喇沁外围进行清扫,由于喀喇沁主力都随着皇太极入关,对突然而来的突袭,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十一月十三,云府兵马扫清外围,对喀喇沁本部发起了猛攻。这一次,依旧是周定山和脱不花做先锋,骑兵突袭喀喇沁牙帐所在的奔流河。 喀喇沁台吉莫古纳特紧急集结了三千兵马,与云府骑兵在奔流河东部展开了一场大战。可惜,仓促组织起来的三千族人,哪里是云府精兵的对手,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云府骑兵横扫喀喇沁骑兵,台吉莫古纳特兵败被杀。同一时刻,林丹汗麾下第一大将敏特也从西南方向杀到,一时间,喀喇沁部就像一块馅饼被人劈成了两半。 十一月十四,云府兵马过奔流河,破喀喇沁最后的抵抗,拿下了喀喇沁牙帐。林大汉麾下的兵马从后边包抄过来,将喀喇沁部的牛羊和人口全都抢了一遍。 曾经不可一世的喀喇沁部,在云府大军面前,犹如土鸡瓦狗。 至此,后金国门户洞开,云府兵马不需三天,便可直捣黄龙,攻打沈阳。 这下,那些后金国权贵们彻底慌了神! 第250章沈阳大乱 第250章沈阳大乱 其实喀喇沁骑兵战斗力还是有保障的,如果真的太差,也不可能让林丹汗这么多年头疼无比。可惜,喀喇沁真正的主力几乎全被兀良哈带走了,剩下的哪是云府铁骑的对手。 云府铁骑破喀喇沁之后,兵锋直指庆州。云府铁骑破庆州的话,前方便是科尔沁部的地盘,科尔沁是横在沈阳西北方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靠科尔沁部,根本挡不住云府铁骑的。科尔沁虽然是蒙古各部比较强大的一支,但部落能征善战者有一半人被台吉布尔噶图带到了关内,剩下的人要驻守大片的地方,根本不够用。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五,云府兵马以刘国能所部三千步兵为先锋,开始猛攻庆州城。庆州,只是一座小城,却是挡在科尔沁前方的一座坚城堡垒。而驻守此地的也是皇太极的心腹,正黄旗都统佟养林。庆州城,可以说是后金置于西北方的重要堡垒。这里不仅有着抵御进攻的作用,同样也有着监视喀喇沁和科尔沁的作用。 皇太极扣关,急需兵力,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从庆州调走一兵一卒,可见皇太极对这座不起眼的小城有多看重。 刘国能对庆州发起进攻的时候,一直退守抚宁的赵率教也有了动作。同一天,赵率教率所部残兵,在休整多天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前往北部的牛心山,随后猛攻龙王庙。龙王庙只有不到二十名后金老弱留守,哪里挡得住赵率教的进攻,破龙王庙之后,赵率教马不停蹄,转向东北。 当赵率教转向东北之后,众人才发现,再往前就是庆州了。赵率教的目标非常明显,就是冲着庆州去的。十一月十六,乌珠穆沁部派往庆州的两千援兵,在庆州外围遭到了赵率教的伏击,随后周定山所部骑兵与赵率教合兵一处,将乌珠穆沁部援兵打得落荒而逃。随后,周定山与赵率教继续东进,拿下了庆州南部的林西镇。 女真人对林西镇根本不怎么关心的,这座小镇破破烂烂一点意义都没有。从牛心山过龙王庙,可直扑林西镇,这一点女真人也知道。不过谁又放在心上呢?从牛心山来到林西镇,直接钻到后金国腹地,这不是找死么? 往常,若有人这么做,绝对是找死行为。可是现在后金国兵力空虚,再加上有云府兵马做后盾,赵率教这支兵马仿佛变成了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搞得女真人精疲力尽的。 ....... 女真权贵们早已经将求救的信送往关内,希望皇太极赶紧领着大金国兵马回来。可从大明京畿腹地到沈阳,也有一段距离呢,就算要赶回来,也得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要怎么熬过去? 皇太极为了扣关,几乎是倾尽全力,几大贝勒倾巢出动。这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强敌压境,沈阳城乱糟糟的,一时间群龙无首。权贵们各有意见,但谁也说服不了谁。之前倒是意见一致,让乌珠穆沁部驰援庆州,可哪曾想乌珠穆沁骑兵半路就被杀的溃退回去。现在哪还有援兵?总不能让科尔沁人不管老家,全压到庆州去吧。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顿时提醒了所有人。这次皇太极领着大部分人去了关内,可还是有一个人留了下来,这个人就是贝勒多尔衮。 多尔衮一直留守海西,皇太极出兵关内,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带着多尔衮出征。本来,皇太极是想压制多尔衮的,没想到成了一招妙棋。多尔衮虽然年轻,可这些年战功彪炳,威望日增,众人也算找到了主心骨。 次日,多尔衮和多铎就从海西叶赫部赶到了沈阳。多尔衮坐镇沈阳,仅用了一天时间,便调理好各方关系,将沈阳权贵们动员了起来。 多尔衮要求权贵们交出手底下的武装,并且拿出一部分钱财物资,起初,还有人反对,可是被多尔衮恩威并施之下,最终还是同意了。毕竟汉人攻打庆州,不日可攻打沈阳,若是汉人打过来,多少物资也不够别人抢的。 可以说,多尔衮利用这个机会,不仅拉拢了一部分权贵,还打压了一下那些跟自己作对的家伙。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八,庆州城外依旧战火连绵。云府铁骑,似乎被这座小小的庆州城给挡住了。 前方大帐,孙承宗与铁墨坐在帐中,商量着什么。没一会儿,铁墨脸上就多了一丝笑容。其实,真的要打,庆州城早就打下来了,但是铁墨并不想这么做。打下庆州,攻打科尔沁,然后攻入沈阳城?攻打沈阳,想想就好了,铁墨可不敢这么做。深入女真人腹地,一旦皇太极的主力回援,那自己就要被堵在辽东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靠不住的盟友。 林丹汗能勉强配合,那是因为有利可图,要是继续深入,林丹汗若是觉得机会不错,一定会立马变脸,反手狠狠咬上一口的。毕竟,瀚海草原对林丹汗的诱惑力不下于辽东。 铁墨既要防着皇太极迅速回援,还要防着另一侧的林丹汗,这才是他没有急着拿下庆州的原因。 孙承宗捻动手中茶盏,从容笑道:“根据老夫估算,现在皇太极应该已经接到信了,不过,他想立刻回援,也不现实。皇太极就算舍弃一部分物资,原路返回,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现在,该是我们打下庆州的时候了,至于林丹汗,也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省的这家伙打什么歪主意。” “学生明白,打庆州不是目的,顺手警告下林丹汗才是最重要的!”铁墨点点头,随后让人将周定山喊了进来。 十一月十九辰时,云府兵马开始了新一天的攻城。不过这一次,云府士兵并没有急着扛着云梯攻城,而是在一里外的地方排开。 佟养林看着远处的情况,一时间没搞清楚汉人在搞什么鬼。没一会儿,就见汉人军阵中推出好几辆车子,车子很是怪异,两个轮子,中间一根黑黝黝的铁管。 佟养林瞳孔一缩,心中猛地揪紧起来。这一定是火炮,虽然造型怪异,但肯定是火炮。佟养林知道火炮的厉害,当年宁远城下,几炮下来,女真勇士就躺下几十个,那威力,至今记忆犹新。佟养林立刻急声道:“快,往后退,蹲下身,躲到城垛后边。汉狗竟然有火炮,他们居然把火炮带来了。” 佟养林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火炮重若千斤,笨重得很,从云府到辽东,千里迢迢,很难想象,这帮子人竟然把火炮运到了辽东,什么时候火炮可以随军作战了? 正暗自犯愁,就听咚的一声,对方开炮了。 躲在城垛后边,佟养林清楚的看到一颗怪异的炮弹划着优美的弧线来到了城头,随后便是轰的一声。 轰隆隆的震天响,整个城头都摇晃了起来,尘土剥落,有的地方砖石断裂。微微站起身,朝着爆炸处看了一眼,只见哪里已经缺了一角,那里的女真勇士死伤一片,鲜血与黑水混在一起,化作刺鼻的味道。 这.....这是火炮?怎么威力如此大? 佟养林被吓呆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炮,看城墙损毁程度,再挨上几炮,城墙就塌了。 轰轰轰.....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城头震颤,浓烟滚滚,不久之后,响起女真勇士的惨叫声。在这种残酷的炮轰下,城墙断裂,人命是如此的脆弱,女真勇士的勇武竟找不到一点发挥的余地。佟养林怔怔的,像个傻子一样,红着眼睛看着一段城墙从眼前倒塌,然后,远处传来震天吼的吼声。 完了,庆州没了。 可是,汉人既然有如此攻城利器,为什么之前没有用?怀着这个疑问,佟养林展开了最后的反抗。失去城墙之利的女真人,只能疲于应付,再加上刚才那一阵炮轰,轰的女真人士气全无,仅仅半个时辰,周定山就率领麾下兵马夺取了大半个庆州。 十月十九午时中旬,正黄旗都统佟养林战死于庆州北瓦台,庆州陷落于云府之手。 庆州的陷落,可以说给了女真人当头一棒,同样也给林丹汗心头来了一下重击。林丹汗本来打着两虎相斗,自己占便宜的想法的,可是现在,他要好好想想了。 林丹汗发现自己之前小觑铁墨了,铁墨明明有着如此攻城利器,却一直藏着,直到现在才用。对方是防什么?防的不仅是皇太极,还有他林丹汗啊。如此威力的火炮能攻城,同样也能用于两军对垒。大军冲锋时,若是遇到这种火炮连续炮轰,情况可想而知。 林西镇不远处的草原上,林丹汗面无表情的踱着步子。自从得知庆州的战况后,林丹汗就陷入了愁思之中,良久之后,停下来,小声道:“敏特,你觉得我们能把这支云府大军留下来么?” “大汗,坦白的说,我们留不下来。按照我们的计划,一旦云府兵马深入科尔沁部,我们就退兵夺下整个瀚海草原,让这支云府大军跟皇太极死磕。可是,依目前的情况看,那个铁墨肯定也留着后手呢,说不准他也防着么我们呢。若是真打起来,我们也必然是伤亡惨重,便宜了皇太极,他们用的那种火炮威力太大了.....” “是啊,可怕的火炮,他们一直藏着掖着,直到现在才用。这哪是打庆州,这是打给我们看的啊,以云府兵马的实力,就算不用火炮,也该早就打下庆州了!” “是的,所以之前的计划该改变一下了,至少瓜拉尔要撤回去才行,我们暂时还不能跟他们起冲突。另外,他们不让我们深入科尔沁部,那咱们索性卖个好。” 林丹汗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摸了摸额头,有些郁闷道:“本汗至今想不明白,汉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去科尔沁部?有我们帮忙攻打科尔沁部,岂不是更好?” “谁知道汉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大明北京城外,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德胜门与广渠门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大战。由于女真人攻势甚猛,加上满桂身受重伤,无奈之下,侯世禄只能护着满桂进城,德胜门防线也向后收缩了不少。明军损失惨重,女真人同样也不好受,仗打到这个份上,都把火气打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封信送到了皇太极手中,看着手里的信,要不是皇太极定力不错,恐怕要当场惊叫出声了。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阿敏、代善等人。 没有了闲杂人等,代善慌忙问道:“大汗,是不是出事儿了?” “嗯”皇太极将信递给代善,一边皱眉道:“沈阳方面送来急报,明军宣府方面一部分边军突然越过瀚海草原,勾结林丹汗,突袭了喀喇沁部,并猛攻庆州,如今沈阳大乱。庆州一破,这支明军过科尔沁防区,就可以长驱直入我大金国腹地,后果不堪设想。” 皇太极只觉得有一口血压在心头,压得喘不过气来。之前不敢贸然扣关,就是怕袁崇焕率领辽东兵马深入大金国腹地。现在倒好,袁崇焕没做的事情,让别人做了。宣府离着大金国千里迢迢,还要经过蒙古人的防区,事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偏偏就发生了。 那个铁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石大胆转世么?居然敢越过大草原,跟林丹汗沆瀣一气,他就不怕林丹汗转手把他卖了?他就不怕大金国主力回援,把他彻底留在辽东? 代善、济尔哈朗、莽古尔泰等人全都懵了,他们被这个消息搞得六神无主,一颗心乱糟糟的。 “大汗,现在怎么办?仗打到这个份上,若是我们突然后撤,一旦明军闻到风声,肯定会疯狗一样扑上来的,到时候我们必然损失惨重啊。” 代善所言,正是皇太极所担心的。大金国老巢受到威胁,肯定要回援的,但不能说撤就撤,不说明军主力这个大麻烦。单另一个原因,皇太极都不会这样撤退。来到北京城,就是要重创明军,打一个漂亮仗,为自己打响名号的。 打下北京城,皇太极不敢想。但重创明军,还是可以的,只需重创一支明军,震动天下。 顶点 第251章君臣相谈 第251章君臣相谈 大多数人只知道他皇太极打到了北京城,还重创了明军,这就代表他皇太极率领下的大金国已经与大明朝有了分庭抗礼的实力。让那些人认识到这一点,将来做起事情来,将顺利无比。 草草撤退,岂能甘心?现在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就差临门一脚了,这一脚不让踹,皇太极第一个不答应。 “诸位,此事还请不要外传,我们还需继续攻下去,撤退的事情要一步步来,不能给明军衔尾追杀的机会。” “大汗,你放心,我等知道轻重,只是,沈阳那边怎么办?还要喀喇沁以及科尔沁,我们不能不管啊!” 皇太极按住桌面,脸色有些发苦,“放心吧,多尔衮不是在那里么?” “多尔衮在沈阳?” 代善问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这话问的可真够白痴的,如今大金国有点影响力,能领兵抵御宣府大军的就只有多尔衮了。同样多尔衮野心勃勃,他会放过这个机会么?这么好的机会,多尔衮一定会迅速进入沈阳,积累资本。 哎,皇太极把多尔衮兄弟俩扔在海西,就是想困住多尔衮的。现在倒好,反而给多尔衮创造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贝勒们全都愁眉苦脸,唯独阿济格盘着腿,眼眉狂跳,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阿济格莽撞归莽撞,可对皇太极的心思也知晓一二。虽说阿济格与多尔衮兄弟的关系不是太亲近,但毕竟是亲兄弟,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真要出什么事,阿济格自然是站在多尔衮那边的。正因为如此,皇太极才将他阿济格带来,一方面是离间三兄弟的关系,另一方面削弱他阿济格的实力。 皇太极当真是好算计,可惜,全都落了空。他阿济格不会傻愣愣的去送死,大后方还被多尔衮钻了空子。 ........ 巳时,侯世禄站在德胜门临时指挥所,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按说,经过几日恶战,鞑子应该露出疲态才对,可是今日不知为何,鞑子的进攻比往常还要猛。不仅德胜门如此,皇太极还在广渠门增加了许多兵力,将进攻提升了一个档次,关宁铁骑受到的压力倍增。 见后金兵马的架势,袁崇焕断定皇太极急眼了,鞑子是想短时间内展开决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袁崇焕果断下命令收缩防御圈,集中兵力防守广渠门。与此同时,袁崇焕写了一道公文送到了城头。 在袁崇焕想来,既然鞑子想要决战,那就跟他们决战,靠着北京城高墙铁壁,定能重创皇太极。因为有了计划,所以袁崇焕想请命进城。 可以说,袁崇焕这个想法,完全是个昏招,亦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这道公文会造成什么后果。当公文送到崇祯手中后,崇祯默然不语,随后将这道公文提到朝会上商议。这一次,似乎所有人都站到了一起,没有一个人同意袁崇焕的提议。 众所周知,敌军压境,大军在外防守,不能轻易进城。一方面,是怕敌军跟着闯进来,另一方面也为了防止兵变。袁崇焕手底下几万精锐,激战正酣的时候,居然要领兵进城,打得什么主意?说是靠城墙重创鞑子,可要是别有用心呢? 大战之时,外边的将领不得入城,这是常理,怎么你袁崇焕就不懂呢?袁崇焕这么做,是真的犯了大忌,朝堂上甚至有人说袁崇焕要谋反。 当然,崇祯从来没怀疑过袁崇焕会造反,可是他依旧很生气,气的是袁崇焕不守规矩,这个时候居然还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到了此时,崇祯已经对袁崇焕失望至极,只不过他一直忍着,什么都没有说。同样,袁崇焕也不知道自己在崇祯心中的位置已经一落千丈。 夜,经过一天的恶战,双方各自罢兵休息。大约子时左右,一个裹着黑袍的人领着几个人来到了城墙上。守卫正想阻拦,对方却拿出了一块令牌,守卫赶紧让开路,黑袍人顺下一到绳索,没多久,便有人顺着绳索爬了上来。 文华殿内依旧烛光闪烁,这几日崇祯为战事发愁,几乎除了上朝便待在文华殿处理政务。累了,便躺在内屋的软榻上歇息一会。 为了大明江山,朱由检真的很用心,也很努力,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几丝白发。让人心焦的日子,并没有远去,这让他睡觉都睡不踏实。门外响起轻轻地敲打声,没一会儿,王承恩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陛下,娘娘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嗯?皇嫂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朱由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起身披上一件衣服。 很快,王承恩将张嫣请到了御书房内,崇祯苦笑道:“皇嫂啊,天色已晚,什么事劳你这个时候来?” 张嫣福了一礼,有些神色凝重的说道:“打扰陛下了,只是事情太过紧急,不过有半点耽搁。云府守备铁墨送来了一封急信,因为军情紧急,怕交兵部司有所耽搁,这才将信交给了我,希望我能尽快转交给陛下。” “哦?有此事?”崇祯一听是紧急军情,睡意顿时去了七八分,草草的坐下来,接过信阅览一番,眉头便舒展了一下。渐渐地,眉宇间竟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笑意。 “好好好,铁墨不愧是我大明肱骨良将,也苦了老师了,如此年纪,还要为国事忧心!” 崇祯心中的喜悦,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在鞑子围城,无计可施的时候,铁墨送来了一个好消息。铁墨与孙老师竟然越过茫茫草原,远征辽东。朱由检不知道大明版图到底有多大,更不知道辽东与云府有多远,但他知道,那段距离一定非常遥远,路程一定充满艰难。 云府铁骑威胁辽东,鞑子还能在京城待多久?除非他们不想要老家了。这是个好机会啊,鞑子一定会撤退的,趁着鞑子后撤,派兵追杀,一定能让鞑子吃个大亏的,说不定还能夺回一部分物资。往椅背上靠了靠,身心放松了不少,这一刻,朱由检又想到了袁崇焕。 为什么袁崇焕就不能威逼辽东,把鞑子逼回去?反而让云府铁骑千里迢迢去辽东作战。有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是细想,越是生气。 这两年,为了支持袁崇焕,为了完成五年平辽的梦想,几乎把所有的物资全都送到了袁崇焕手上。袁崇焕越权擅自杀毛文龙,忍了,不断地讨要钱粮,也忍了。可是结果呢?五年平辽还未见什么效果,却把鞑子平到了大明京师脚下。袁崇焕啊袁崇焕,你五年平辽,就是这样平辽的? 想想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崇祯失望至极,鞑子长驱直入,袁崇焕一路尾随,竟然没打一场大仗,任由鞑子来到了京城脚下。崇祯至今还记得当初袁崇焕送来的公文,袁崇焕要在京师与鞑子决战。当时,崇祯差点没忍住,竟生出将袁崇焕扔进天牢的想法。 京师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大明中枢,是君王所在,是天下心脏。别说鞑子能不能打下京师,只要让鞑子打到京师,那对大明王朝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天下人,尤其是蒙古各部,可不知道实际情况,他们只知道大明虚弱了,虚弱到让女真人的铁蹄随意杀到京师。那时,敬畏之心还能剩下多少?大明的子民对朝廷还有多少信心? 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袁崇焕就不懂?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袁崇焕居然还想带兵入城,哎,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牵制鞑子,这本应该是辽东兵马应该做的,结果却让千里之外的云府铁骑去做,袁崇焕,失职啊! 既然如此,你袁崇焕当初为什么杀毛文龙?杀了毛文龙,又不能继承毛文龙的作用,这是严重的失职。 朱由检突然觉得很累,也非常的恨,可他还是要忍着。至少,眼下非常需要袁崇焕,还需要他打退鞑子。 与张嫣说了一会儿话,等送走了对方,朱由检才让王承恩去传旨,接袁崇焕进城。朱由检自然不会让袁崇焕带兵进城的,万一袁崇焕别有用心,那岂不是引狼入室?寅时末,守城士卒放下绳索,下边拴着一个大篮子,蓟辽督师袁崇焕就这样坐着大篮子慢悠悠来到了城头。 王承恩亲自到宫门迎接袁崇焕,这让袁崇焕受宠若惊。不久之后,来到了文华殿门外。 嘎吱一声,推开门,袁崇焕慢慢走进屋,只见晕黄的烛光闪烁着,将整个房间映的犹如黄昏一般。朱由检站在书桌前,脸上带着微醺的笑容。 比起上一次相见,崇祯皇帝似乎老了一些,身子有些佝偻了。再见崇祯皇帝,袁崇焕也是心情激动,他袁某人能复起,执掌辽东,全靠这个男人的信任。袁崇焕整了整有些脏乱的战袍,有些激动地屈膝跪地,朗声道:“臣袁崇焕,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爱卿,快快请起”朱由检快走两步,屈身扶住了袁崇焕的胳膊,有些欣慰的笑道,“这些日子真是苦了爱卿了。” 袁崇焕站起身,感慨万千的摇了摇头,“谢谢陛下挂念,臣不苦,为陛下效忠,为了大明千秋大业,臣便是再苦,也是值得的。” “哎,若是朝堂上下全是爱卿这样的,那该多好啊”朱由检叹息道,随后伸出右手,从王承恩那里接过一件披风。抖抖柔软的披风,轻轻搭在了袁崇焕肩头。 袁崇焕顿时受宠若惊,连忙道:“陛下,这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的?天气渐寒,辽东亦是苦寒之地,这件披风就当是真赐给爱卿的赏赐!”朱由检摆手笑了笑,示意袁崇焕坐下来说话。 感受着披风带来的温暖,旁边一盏香茗,袅袅雾气。不知何时,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不只是感动还是因为别的。 崇祯坐在椅子里,就像聊家常那般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袁崇焕正襟危坐,认真的听着。二人就像一对关系极好的君臣,任谁也看不出有半点的隔阂。 “爱卿啊,你的意思朕心中明白,可你也知道,辽东两万多兵马,可不是小数目,朝堂上压力很大的。今日朝议,竟然一个支持朕的都没有”说到这里,朱由检重重的拍了拍下椅子扶手,眉宇间充满怒色,“这些人若是有爱卿半点的忠心,也不会这样做。” “大军入城阻力重重,不过若是爱卿能打一场漂亮仗,朕再着人开城门,想来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而且,朕得到一个消息,如今宣府方面的云府铁骑已经抵达辽东科尔沁部,估计没多久,鞑子就该乱了,爱卿,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袁崇焕猛地大惊,瞪着眼睛道:“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云府千里迢迢,怎么可能越过瀚海草原和喀喇沁部?其中是否有诈?” 崇祯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心中不由得怒急。不过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笑道:“爱卿放心,这个消息绝对可靠,云府铁骑已经拿下了庆州城,相信,现在城外的鞑子也该得到消息了。” “这.....这个铁墨端的是胆大包天,不思进京,保卫陛下安危,竟然去打辽东......” 听袁崇焕这般说,崇祯心中大为不悦。让各路大军进京勤王,这导旨意是他崇祯发出去的,可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鞑子滚回辽东,并不是真的想让各路兵马汇聚京师。 崇祯其实想法很简单,你只要能把鞑子弄回辽东,怎么着都行。五年平辽亦是如此,你只要这能把辽东平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期间有什么僭越之事,崇祯也会装作没看见。 之前,崇祯就是这样支持袁崇焕的,这袁崇焕倒好,自己享受了好处,却不容许别人也有这种特权。铁墨不领着兵马进京勤王,看上去确实不怎么样,可人家打到辽东去了,其困难不比来京城勤王容易。真要说起来,你袁崇焕杀毛文龙,可比任何事都过分。 有时候就是这样,若是心里开始讨厌一个人,那这个人似乎处处都是槽点。崇祯看袁崇焕就是这样,越看越闹心,越想越生气。 半个时辰后,袁崇焕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文华殿,顺着绳索下了城。 袁崇焕没想到的是,当他再次见到崇祯时,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 第252章粉碎 第252章粉碎 京城郊外,旌旗蔽日,女真人以及蒙古人四面围城,虽然不断有勤王兵马赶到,因为战力比不上边军,全被后金兵马挡在了外边。 各路勤王兵马也是焦躁得很,其中有一支兵马更是寒碜的很。一共两千多人,穿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手里的武器就更别提了。这其中有压抑捕快,有巡检司老爷兵,甚至还有胡子半拉的老头。能把这么一群人组织起来,跑到京城勤王,这领头之人也算有点能耐了。 这支兵马来自大名府,而领兵前来的正是当地知府卢象升。卢象升也算是个奇人了,明明正统科举出身,却酷爱练武,有着万夫不当之勇。说起来可笑,卢象升从小到大的梦想,不是书香传世,而是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以前没什么机会,这次鞑子扣关,卢象升总算逮住机会了,当即组织起大名府青壮,着急忙慌的赶到了京城。由于队伍人员结构复杂,素质参差不齐,行军速度自然慢了许多。赶到京城的时候,鞑子已经把京城围起来了。勤王兵马不少,却一个个各怀心机,一时之间竟让鞑子挡在了外围。 卢象升的脾气一向不怎么样,他早就有些受不了了,决定发动夜袭,从永定河方向杀出一道缺口来。 入夜,卢象升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带着自己的人马朝永定河奔去。而此时,驻守永定河附近的正是阿济格。 永定河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东西抢,也没有功劳捞,顶多就是打退一下那群乌合之众。后金贝勒们可没人愿意来永定河吹凉风,阿济格从前线到永定河,几乎等于被踢出局了。 皇太极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既然你阿济格出工不出力,那你就去后方吹凉风吧,接下来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可以说,从现在开始,后金国扣关所得利益和功劳,与阿济格的关系不大了。可是,阿济格并没有生气,尤其是得知云府铁骑攻破庆州的消息后,他就更加安心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不了多久的,自己人不说,汉人也不说么?当得知真相后,各部兵马定然会混乱不堪,士气一泻千里,尤其是喀喇沁和科尔沁的人,估计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那种情况下,匆忙撤退之下,很容易出岔子的。 大明朝的将军们也不是傻子,一定会出城追杀,尽力拖延,那时,顶在前线的人可就要倒霉了。而且阿济格昨日已经收到了多尔衮的私信,心中也多了另一层打算。 大明不希望皇太极迅速撤回辽东,多尔衮同样也不希望皇太极迅速赶回去。这段时间,多尔衮施展手腕,或许诺或威逼,已经笼络了不少权贵。总之,皇太极赶回去的速度越慢,多尔衮捞到的好处就越多。 当然,云府铁骑有可能会打下沈阳,对大金国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但多尔衮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除非那个铁墨真的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 云府铁骑肆虐沈阳西北,同样会对大金国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可多尔衮不在乎,喀喇沁也好,科尔沁也罢,那都是皇太极的地盘。多尔衮想的很清楚,只要云府铁骑不来打沈阳,任他们折腾,反正到时候心疼的是皇太极。 阿济格靠在一棵柳树下,喝着烈酒,看着满天繁星,心情也舒畅了不少。虽然对多尔衮这个弟弟不怎么亲近,可不得不佩服多尔衮的才智,如果不是多尔衮谋划,三兄弟恐怕早就被皇太极压制的喘不过气来了。 远处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一名镶红旗士兵走到近前,有些匆忙的说道:“贝勒爷,刚刚有一支汉人兵马过了桥,很快就会与我们接触,都统大人想问问你该怎么打!” “嗯?那些汉人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子了?竟然敢夜里过河!”阿济格顿时惊奇不已,跟那些乌合之众已经交手过几次了,对那些人的本事,可是有些了解的。没想到,这群废物里边竟然冒出个胆大包天的狠人,领兵过河,不怕跟大金国勇士拼命? 捏着下巴想了想,阿济格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打什么打?告诉纪都统,把路让开,就当没看见。” “啊?贝勒爷,这样做能行么?大汗本来就对咱们有意见,咱们再把这支汉人兵马让过去......” “嗯?”阿济格脸色一寒,目光如刀子一般在这名士兵脸上划过,“你就这么想打仗?打仗可是会死人的,你明白吗?” 士兵冷不丁的打了个寒蝉,再没敢多说一句话。他知道,再说下去的话,阿济格就要杀人了。自己也够蠢的,大汗与阿济格三兄弟之间的关系,秃头的虱子明摆着的,怎么自己还说那番话? ....... 夜深,冰凉如水,背着满天星辰,卢象升小心翼翼的前行,可让他倍感意外的是,意料中的恶战没有遇到,这一路反而畅通无阻,除了惊动几只野鸟,连鞑子的人影都没看到。 这是什么情况?鞑子防守这么松懈? 就这样,卢象升稀里糊涂的赶到了通州城下,随后过通州城,来到京城外围最残酷的德胜门战场。 卢象升整个人有点懵,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了,顺利的让人没法相信。可不管怎样,既然进来了,那就不能白来。寅时,正是睡意正酣的时候,卢象升悄悄地摸到了一处营地外。 “记住,进去之后就放火,尽量制造混乱,大家不要恋战,一刻钟后全部往里边冲,跟德胜门的守军汇合!” “晓得了,知府大人,动手吧,咱们大名府的爷们不会给你丢脸的!” “好!” 卢象升打个手势,两名青壮悄悄地摸过去,迅速解决了门口两名守卫。不得不说,女真人真的是太自大了,他们觉得外围有人守着,再加上那些勤王兵马大都是些乌合之众,根本没防着夜袭的事情,所以夜里的戒备情况松懈了许多。 大名府兵马进了营地,立刻四处放火,点燃了不少营帐和房屋。初冬时节,天干物燥,最怕起火,再加上冷风助威,大火很快就席卷了半个营地。 大火中,卢象升带人四下散开,到处闹事,搞得女真人焦头烂额,一时间弄不清楚攻进来的兵马有多少。 豪格睡梦中被惊醒,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侯世禄那个老家伙带人杀过来了?” “不是啊.....敌人是从南边杀过来的”岳讬黑着脸,一边走一边匆忙穿着甲胄。 “南边?”豪格脸色扭曲,低声骂了一句,“狗娘养的阿济格。” 被一只乌合之众摸了营地,豪格心里相当的不痛快,“岳讬,你去堵住门口,一定要把这群汉狗留下来,否则,咱们就成笑话了。” 岳讬脸色也不好看,虽说有阿济格暗中使坏的原因,可是让一群乌合之众把大营搞成这个样子,着实丢脸得很。若是把这群汉狗留下来,还能找回点脸面。 当女真人反应过来后,双方战斗素养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在女真兵马合力绞杀下,大名府兵马损失越来越重。好在,该放火的地方都放火了,卢象升带着人开始往北边冲。 豪格杀得兴起,片刻后,就看到火光中一员中年男子挥舞着青龙偃月刀,一身甲胄,威风赫赫。此人必是领头之人,豪格大吼一声,挥刀冲了过来。转眼间,二人便斗在了一起。 一开始,豪格还信心满满的,可是交手两个回合,才发现自己小觑了眼前的男子。那把青龙偃月刀重若千钧,一刀一式,看似笨拙,却是招招致命。 卢象升可没心思跟豪格缠斗,看准机会,青龙刀重重的砸下,将豪格砍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豪格面色大怒,卢象升却是笑道:“哈哈,鞑子,老子去也,下次见面,老子定取你项上人头!” “你.....汉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记住了,你家爷爷叫卢象升!” 卢象升撇下这句话,倒拖长刀,翻身骑上一匹快马,朝着北方冲去。而此时,大名府残兵大部分已经杀到外围,更让卢象升高兴的是,侯世禄见鞑子大营起火,也派人前来,双方合兵一处,慢慢往德胜门退,吃了个闷亏的豪格,忌惮宣府精兵的战力,也没敢继续追下去。 ....... 德胜门外,借着火把亮光,侯世禄才看清楚来人的样子。仔细端详一番,居然还是熟人。 “卢大人,竟然是你!” “哈哈,侯总兵,怎么样,本官杀起鞑子来,不比你差吧!”卢象升豪爽一笑,朝着侯世禄拱了拱手。 侯世禄摇头苦笑,这个卢疯子,当初考什么科举啊,他就该去考武状元。头一次见带兵冲锋陷阵的文官,偏偏这家伙还如此彪悍。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玄妙,有的人双喜临门,有的人祸不单行。侯世禄不仅迎来了卢象升,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卢象升狼吞虎咽的吃着面条,见侯世禄面露喜色,他不禁好奇道:“侯总兵,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是的,刚刚陛下派人送来消息,铁守备已经率两万大军攻破庆州城,挥兵科尔沁。现在,该轮到鞑子头疼了,我大明可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哦,竟有此事?侯总兵,你说的这人可是云府守备铁墨?” “正是此人!” 另一边,皇太极脸上仿佛布满了寒霜,此时,他已经没心思追究阿济格的过错了,更没心思因为大营被袭而生豪格的气。 不久前,汉人攻破庆州的消息被人传了出去,消息迅速蔓延开来,此时各路兵马全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下子可就闹翻天了,兀良哈最是心急,第一个站出来要回去。这也不怪兀良哈,汉人攻破庆州,那喀喇沁部肯定遭殃了,要是再不回去,鬼知道喀喇沁部会被汉人毁成什么样子?更要命的是,林丹汗会放过这个捞好处的机会么? 兀良哈必须赶回去,他怕再不回去,喀喇沁的美女和牛羊,就全被汉人和林丹汗抢干净了。 科尔沁的布尔噶图紧随其后,庆州城已经失陷,科尔沁还能躲得过去?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也就顾不得皇太极怎么想的了。 仅仅半天的时间,许多部落都统全都跑来请命回家,事情闹到这个程度,皇太极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就算不回去,各部士气低落,兵无战心,留下来也是危险重重。撤兵,迫在眉睫,于是如何撤兵成了最头疼的事情。 这个时候,派谁挡在后边谁都不会乐意。早知道有今日局面,当初就不把阿济格调到永定河了。 皇太极想撤,可明军却反而发动了主动进攻,明军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拖延后金各部的撤退脚步。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四,皇太极以豪格、岳讬、莽古尔泰为后军,将大明兵马拦截于运河沿岸。岳讬、豪格等人领两黄旗与正红旗精锐力战侯世禄与袁崇焕精锐大军,这场恶战持续了一天的时间,明军最终也没能突破运河防线。 十一月二十五,完成了殿后任务的豪格等人挥兵撤退,而这条撤退之路,也成了死亡之路。为了阻挡明军的追击,豪格等人麾下兵马损失惨重,如今后撤,那更是给了明军衔尾追杀的机会。 当日,宣府参将李嘉盛、大同府参将娄大集以及辽东总兵祖大寿以及何可纲,率宣府骑兵以及关宁铁骑共两万余人,一路追杀至蓟州北面。 此役,明军伤亡六千余人,而对方也没讨到好处,两黄旗以及正红旗折损四千余人,尤其是两黄旗,精锐几乎折损殆尽。 十一月二十六,明军一路追杀,收复三河、香河、蓟州以及遵化等地,至此,皇太极谋划已久的扣关行动彻底被粉碎。 这一次扣关,不仅比历史上短了许多,由于仓促撤退的原因,一路上有一半的物资被明军截了下来。 第253章攻而不打 第253章攻而不打 崇祯二年,寒冬腊月,就在皇太极带领着几万八旗子弟匆匆赶回的时候,云府铁骑已经越过庆州,向东进发。腊月初一,刘国能率六千大军兵临木塔里山。 云府铁骑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肆虐科尔沁部,而是派出一支精兵,直插东方木塔里山,对盘踞在这里的朵颜卫后裔发起了猛攻。与此同时,铁墨命令各部集结重兵于林西与庆州之间,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将林丹汗的人马挡在西边。 铁墨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什么,但是林丹汗看得非常明白。洗劫喀喇沁部,怎么样都行,但是科尔沁部不能动,要动也只能云府铁骑动。放在平时,林丹汗早就怒了,在辽东这片,除了关宁铁骑和后金兵马,林丹汗根本不需要忌惮别人,铁墨一个外来户,竟然定起了规矩。 不过这次,林丹汗只能忍了,之前汉人用的那种火炮太可怕了,鬼知道汉人是不是还藏着十几门这样的火炮?贸然起冲突,倒霉的有可能是自己。 腊月初二,铁墨亲自率领三千铁骑深入科尔沁部,而同一时刻,刘国能已经率兵攻略木塔里山,随后向南,逼近辽河。而让人奇怪的是科尔沁部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除了突泉方向的拉莫特领一千族人进行了殊死抵抗外,云府铁骑进入科尔沁部后再没碰到什么阻拦。科尔沁大汗布和虽然派兵阻拦,却只是驻兵于开鲁,根本没有向前的意思。 云府铁骑明明是深入科尔沁部,可事实上遭受沉重打击的却是木塔里山附近的几个部落。这些部落都是朵颜卫后裔,后与海东女真融合,大都是皇太极的亲信拥护者。 眼下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了,哪怕是坐镇沈阳的多尔衮也看不透铁墨的意图。不过,多尔衮也没有派兵去辽河,而是继续增兵金山。多尔衮用实际行动向铁墨传达了一个信号,铁墨可以尽情的折腾北方各部,甚至可以劫掠海东,他多尔衮都不会理会,但绝对不能动海西各部。只要云府铁骑不折腾沈阳和海西,多尔衮就继续按兵不动。 铁墨自然看明白了多尔衮的意图,他也欣然接受,更何况,从始至终,也没有深入女真腹地的想法。 扎鲁特临时行营,铁墨端着一碗汤药,轻轻吹了吹热气。孙承宗裹着披风,不时地发出一阵咳嗽声。 “老师,之前就劝你不要跟着一起来,留在庆州多好。辽东这破地方冬天冷得要死,你老要是出什么岔子,学生如何能心安?” 孙承宗喝口热乎乎的汤药,笑道:“无妨,只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哎,到底是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啊,若是年轻个二十岁,何至于此。” 一旁的王左挂偷偷地笑了笑,未曾想孙督师也有如此童趣的一面。前些日子,铁守备就劝孙督师不要随军来科尔沁了,可孙督师就是不放心,非要跟着来,哎,也不知道孙督师不放心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王左挂等人却是知道的,这次来科尔沁部,并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秘密结盟的。海兰珠可是未来的大夫人,云府与科尔沁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傻子才会跟科尔沁打仗呢。 等孙承宗喝完药,王左挂这才聊起正事,“多尔衮一直增兵金山,看样子他是不希望我们南下进入海西啊,另外,刚刚得到消息,叶赫部已经派兵进驻开鲁,帮助科尔沁部守卫开鲁。咱们接下来,要不要向东打一打?” 铁墨捏着下巴想了想,摇头道:“不打了,多尔衮就希望咱们削弱皇太极的实力呢,咱们何必给多尔衮当刀子?命令下去,让刘国能严防金山,我可不放心多尔衮。” “嗯,突泉那边也需要一员大将驻守,否则后方生变,咱们可就没什么后路了!” 这下铁墨有些作难了,说到底,手底下真正能做事的人太少了。阮三狗、奥尔格、脱不花等人冲锋陷阵还行,让他们守卫一方,还是算了吧,他们没这个脑子。如今手底下真正可以重用的大将也就刘国能和周定山,哎,要是手底下多几个刘国能这样的人,何至于如此作难? 好一会儿,王左挂挠挠额头,苦笑道:“罢了,看来还是属下去突泉待几天吧。不过将军大人,咱们可不能耽搁太久,皇太极的八旗子弟很快就会回援沈阳的,西南方向虽有林丹汗拦着,但属下很担心林丹汗会故意放鞑子过来。” 孙承宗手指点着桌面,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林丹汗此人狡诈多端,无利不起早,让他替咱们挡一下后金兵马,他肯定不会乐意的。他啊,可盼着咱们跟后金大军死磕呢。王先生放心,最多两日,大军定返回庆州。” 说话间,有人掀开门帘,迈步走了进来。孙承宗大怒,议事期间,什么人这么大胆,不经同意就直接进来? 正待发怒,看清来人后,孙承宗抚须而笑。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海兰珠,虽是一身甲胄,可白皙的肌肤,清秀的脸蛋,依旧遮不住那满身的风华。 海兰珠女扮男装,躲藏与亲卫之中,这件事只限于屋内几人知道。进来后,海兰珠落落大方的跪坐在铁墨身旁,轻声道:“父汗与大哥已经来了,正在三里外的格鲁特小镇等着。” “嗯,那我们马上过去!” 格鲁特只是扎鲁特附近的小镇子,人口非常少。扎鲁特距离开鲁五十里地,而开鲁距离沈阳也就一百里地,按说,扎鲁特附近的小镇子,也算是京畿腹地了,可惜,这里可没有什么繁华的景象。寒风大作中,冰冷如刀,行人几乎绝迹。那样大明京畿腹地,繁花似锦,行人络绎不绝。 为了不引人注意,铁墨可以换上了女真人的服饰,只带了十几名亲随赶往格鲁特小镇。狭窄冰冷的街道,行人全无,偶尔看到某家冒气阵阵黑烟。阴暗的酒馆,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儿。 走进酒馆,只有两盏油灯肆意的燃烧着,可惜灯光昏暗,根本无法照亮整个房间。铁墨面露苦笑,一方守备和一个部落大汗见面,竟然约在一个这样的破地方,简直让人无语。不过这也怪不得布和,格鲁特小镇除了这家小酒馆,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了。 进屋之后,就看到角落里坐着两名身穿皮裘,裹得跟狗熊一样的人,周围还站着几名刀手护卫。海兰珠站在门口,仿佛石化了一般,她怔怔的看着角落里的人,不知何时,眼眶已经微红,泛起了泪光。铁墨心中苦笑一番,握紧了海兰珠的手,轻轻拽了拽。 “别哭,大好的日子,怎么还哭了?” 海兰珠美目一转,狠狠地剜了一眼,“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何至于此!” 铁墨努努嘴,没有还嘴。无意间掳走海兰珠,要是不想办法留在身边,那不成大傻子了?要怪只能怪他铁某人当时实力太弱,害的海兰珠忍了一年多时间才敢跟家人联系。 角落里,那两名男子已经站起身,其中年龄大一些的,已经激动得张开了双臂,“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 海兰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扎进了男人的怀抱。铁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是一声冷哼传来,不知为何,铁墨感觉到吴克善身上传来一股敌意。 父女相见,有许多话要说,铁墨识趣的没有打扰。 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布和与海兰珠,就连吴克善也被赶到了外边。吴克善出了屋,看到铁墨后,语气不善的瞪了瞪眼,“你胆子不小,竟然抢走了海兰珠,还瞒了这么久。” 铁墨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头,苦笑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似海兰珠这样的美人,谁见了不心动。” “哼,便宜你了,海兰珠可是我辽河最美的女子,要不是敏特那个混蛋出了岔子,哪轮得到你?” 铁墨很是不服,撇嘴道:“难道铁某很差么?难道在你心里,把海兰珠嫁给林丹汗那个老头子,你才开心?” “哼!” 吴克善瞪瞪眼,把头扭到了一旁。 ...... 房间里,布和上下打量着海兰珠,女儿除了眼眶微红,一身风采竟胜过往昔。可以看得出,那铁墨对女儿很好。 “我的孩子,此处并无他人,你跟父汗说句实话,那铁墨可值得结盟?” “父汗,孩儿又怎会害你?以前,孩儿一直觉得皇太极一定能独占辽东,可自从见到铁墨后,孩儿才知道天下有多大,能人有多少。论心智,铁墨可不比皇太极差。父汗或许不知道,铁墨出身卑微,却用了两年时间有了今天的一切。云府四城,父汗或许没多少概念,那孩儿与你说些具体的。” “铁墨乃是晋商魁首,晋商以他为尊,你知道晋商有多大能量么?孩儿在张北亲眼见证过,铁墨一句话,晋商能在几天时间里凑齐十万大军的军械,运来大军三个月所需之粮饷。漠北阿巴岱汗实力强横,哪怕林丹汗和皇太极都未必敢说能打败阿巴岱,可阿巴岱屡次南下,却在铁墨手中损兵折将。” “孩儿说这些话,并不仅仅是因为孩儿是铁墨的女人。父汗,在孩儿看来,铁墨更值得我科尔沁投靠,当初,你不该把妹妹嫁给皇太极的。” 海兰珠流露出的伤感,让人心痛不已。铁墨与皇太极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而她海兰珠与妹妹布木布泰又该如何面对将来的局面? 布和震惊于海兰珠说的一切,远在辽东的布和,很多都是听闻,并不知铁墨真正的底细。几天时间凑齐十万大军军需,这是什么样的能量,也就是说,只要铁墨愿意,他可以在云府养十万精兵,这种力量,太过可怕了。 至于布木布泰的事,布和虽感悲伤,却从未后悔过,“黄金家族的女子,自从出生,便要有面对的命运的觉悟。布木布泰,还有你的姑姑,她们是科尔沁的明珠,也需要为科尔沁的未来做出一些牺牲。而且,嫁给皇太极,也不算委屈。至于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好。父汗也与哲哲和布木布泰说过,无论将来如何,都会保你们活着。” 海兰珠微微垂下头,露出一丝苦笑,“父汗,若是有那么一天,希望让孩儿自己选择。” “海兰珠.....我的孩子.....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是的,孩儿心里只有他,父汗,你信么?孩儿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被他抢到了张北,没有嫁给林丹汗......在孩儿眼里,他便是我想要的男人,他是天上的雄鹰,早已飞进我的心!” “你......哎”布和指着海兰珠,无奈的叹了口气。 ....... 次日清晨,铁墨带着海兰珠离开了格鲁特小镇,至于铁墨与布和秘密见面聊了些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同一天,云府铁骑开始从科尔沁的地盘撤兵,一路过突泉,回到了庆州。同时,还传出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科尔沁最美的女子海兰珠便在张北,已经嫁给铁墨,做了将军府第一夫人。 这下,整个辽东彻底炸了锅。林丹汗气的脑盖骨差点飞了,海兰珠本来是自己的福晋的,却被铁墨抢走了,准确的说,双方算是夺妻之恨了。 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林丹汗早就撤兵,把后路让出来,让云府兵马陷入两面夹击的窘境了。可是,这会铁墨已经撤回庆州了。这次被铁墨耍了啊,除非林丹汗铁了心跟铁墨死磕,可是为了一个女人,冒着那种可怕的炮火跟对方恶战,林丹汗还下不了这种决心。 崇祯二年腊月初四,林丹汗挥兵向西,撤出了喀喇沁地盘。至此,林丹汗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你铁墨不是厉害么,你自己跟女真人打吧,我林丹汗不陪你了。 身在沈阳的多尔衮同样面露苦笑,怪不得铁墨不仅自己不打科尔沁,还把林丹汗拦在西边,感情还跟科尔沁有这层关系。呵呵,这些有够皇太极头疼的了,竟然跟铁墨是连襟。 庆州城头,铁墨扶着城垛,很是不屑的看着西边,“林丹汗这个老家伙真够没种的,他啊,还真斗不过皇太极。” 海兰珠依旧一身小兵装扮,依偎在铁墨肩头,小声问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谁要是抢老子的女人,老子跟他不死不休!” “真话?” “真的不能再真!” 铁墨一本正经的瞪了瞪眼,惹得海兰珠一阵娇笑。 第254章炮火连天 第254章炮火连天 腊月初六,后金国贝勒莽古尔泰与豪格率领的五千铁骑率先赶到了喀喇沁部。此时,林丹汗早已撤退,只留给喀喇沁一片狼藉。 仅仅半日,兀良哈便率领喀喇沁子弟回到了生存的地方,得知部落的情况后,兀良哈仰天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喀喇沁死伤无数,牛羊被抢,族中年轻女子也被抢走不少,原本强大的喀喇沁部,转眼间成了辽东破落户。几百年来,喀喇沁部从未如此惨过。这一刻,兀良哈仿佛失了魂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随着皇太极去关内,明知道林丹汗居心不良,还把族中能战之士全部带走。 意气风发的兀良哈变得沉默寡言,仿佛去了半条命。莽古尔泰和豪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失意的男人,如今喀喇沁子弟也已经有了其他声音,有一些人对兀良哈当初的决定持反对意见,再加上出了这种事,已经有人想将兀良哈赶下台了。 喀喇沁的事情,或许只有皇太极才能解决,而现在要做的是,将重创驻扎在庆州城的汉人。 虽说从喀喇沁部向东,便可以直接回到科尔沁,没必要非打庆州不可。但是,不打庆州,脸上如何挂得住? 要不是这支汉人大军搞乱大金国后方,或许现在八旗子弟还在纵横大明京畿腹地呢。可恶的汉人,可恶的云府铁骑。 次日,代善领着镶红旗以及正蓝旗赶到喀喇沁部,此时,聚集在喀喇沁部的八旗子弟以及蒙古各部兵马已经将近两万人,莽古尔泰等人是时候对庆州动手了。 ...... 遵化城,自从收复遵化之后,侯世禄并没有回京师。此时遵化城内对于是否继续追击,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袁崇焕觉得既然已经把女真人赶了出去,没必要死追着不放了。但是侯世禄却不这么想,他觉得不能让女真人轻易撤走,而是要继续衔尾追杀。 此时满桂重伤,还在京中养着,大同府兵马暂时以娄大集为首。大同府宣府共同进退,更何况娄大集与铁墨私交甚笃,自然是支持侯世禄的,可袁崇焕地位尊崇,这里实在没他说话的份。 关于下一步如何做,双方争执不下,袁崇焕已经有些着急了,“侯总兵,有道是穷寇莫追,鞑子既然回到关外,我们若是还继续追,若是中了鞑子的埋伏,到时该如何?” 袁崇焕虽然是蓟辽督师,地位尊崇,可侯世禄身为宣府总兵,还没必要看袁崇焕的脸色做事,所以态度很强赢的说道:“袁督师,你莫忘了,关外可还有我两万云府铁骑呢,以鞑子的性子,定然不会让铁守备轻易撤出来的,眼下,那两万子弟兵可还需要我们接应呢。” “我们能轻易打退鞑子,可多亏了铁守备领兵攻略辽东,眼下鞑子退了,我们就不管他们死活了么?” 侯世禄如此顶撞,袁崇焕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起身冷声道:“话虽如此,可是铁守备根本无需跟鞑子缠斗,他只需要放弃庆州,沿着原路返回张北便可。” “袁督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黑云龙脾气火爆,当即有点压不住火了。 “铁守备来的时候,那可是林丹汗为了得到利益,主动让出来的路。现在,谁知道林丹汗是怎么想的?据探子所报,鞑子还没到喜峰口,林丹汗就撤了,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没安好心,你怎么就能保证,云府兵马若是原路返回,林丹汗不会半路使绊子?” 黑云龙刚说完,李嘉盛便接道:“便是这个道理,哼,袁督师,合着我们宣府子弟的命,在你眼里是不是不值钱,我们......” 不等李嘉盛说完,何可纲就有点听不下去了,拍桌子大声道:“住口,你们是什么身份,竟然这样跟袁督师说话。” 李嘉盛毫不相让,都是领兵的,谁愿意低头? “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祖大寿等人虽然也觉得有必要追下去,接应下铁墨的兵马,可这个时候,还得站在袁崇焕这一边。一时间屋内气氛火爆,双方随时都会大打出手。袁崇焕气的大声喝道:“够了,瞧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侯总兵,这样吧,不如修书一封,由陛下决断如何?” 袁崇焕态度缓和了一些,可侯世禄却大皱眉头,他心中颇有些怀疑,这个袁督师到底懂不懂兵事?修书送往经常,一来一回至少要两天时间,可是关外庆州城周围的情况一会一个样,军情可等不得。 “袁督师,你若要等那便等,明日侯某便率宣府子弟攻打喜峰口。” 转过头,侯世禄看向娄大集,“娄将军,大同府方面怎么想的?” 娄大集拱手道:“来的时候看,总兵大人已经吩咐过,一应事情,全听侯总兵吩咐。” “好,既如此,明日还请娄将军与李将军所部骑兵做先锋,给老夫咬住皇太极,决不能让鞑子轻易过喜峰口!” “喏!” 袁崇焕脸色阴沉无比,娄大集声音这么高,是故意的吧?这个满桂,一向不对付,这会儿还不忘让手底下的人上眼药。 ...... 崇祯二年腊月初八,莽古尔泰、代善率领近两万大军兵临庆州,而此时铁墨麾下云府铁骑也是两万余人,双方兵力上几乎相等,谁也不吃亏。 当天,云府铁骑并没有死守庆州,而是在城外列阵,大有要跟莽古尔泰一战决胜负的意思。这下,彻底激怒了代善等人。自萨尔浒大战之后,明军野外大战,几乎每次都吃瘪,于是,后来交锋,明军几乎都是据城而守,哪怕是野外交战,也必是数倍的兵力,以防守为主。 这个铁墨倒好,有城不守,还主动拉到城外,做出互相进攻的架势。同等兵力之下,这样做,岂不是瞧不起八旗子弟的战斗力? 临时大营,代善阴沉着脸,手中的钢刀用力杵着地上的枯草,“好个大胆的汉人,既然汉人这样,那我们就要好好教训下这群汉狗。诸位,为了喀喇沁,为了大金国,请诸位努力,将这群汉狗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至于铁墨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也有他的无奈。此次来辽东,考虑到行军速度,所带兵马几乎清一色的骑兵和炮车。用孙承宗的话说,骑兵去守城,那就是浪费,而且眼下手里的火炮,纯粹用来守城,也是浪费火力。 据城而守,确实稳操胜券,却也有另一个问题。云府兵马没法在庆州待着的,必须尽快转移才行,所以守城,能赢不能随时转移,本身就是输。野外作战不一样,只要一举打垮莽古尔泰和代善的先头部队,就可以趁乱向南冲。这个时候,侯总兵肯定已经派兵追着皇太极的主力向北,准备好接应云府兵马了。 当然可以沿着原路向西返回云府,可孙承宗不建议这么做,谁知道林丹汗心里在想什么?将两万多子弟兵的命运寄托在林丹汗身上,绝对是愚蠢的。能自己掌握命运,就绝对不依赖他人。向西撤,万一林丹汗动了坏心眼,派兵往瀚海草原一堵,皇太极的主力再扑上来,那铁墨的云府大军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继续向北?去西伯利亚不毛之地? 巳时,北地寒风肆虐着,风声呼啸,天地一片昏暗。双方隔着两里地,大军列阵,杀意腾腾,大战一触即发。 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大地颤抖起来,后金骑兵以他们固有的方式,发起了最猛烈的冲锋。这一次,豪格依旧冲锋在前,眼中冒着火光,似乎要焚烧一切。 另一方,三千步兵组成的防御阵已经完毕,盾墙配合火枪队,由于盾兵以及步兵人数不多,火力覆盖不能与往常相比。可这一次,真正制造杀伤的不是他们,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利用火力以及盾墙,挡住女真人的冲锋,真正冲锋陷阵,制造杀伤的自有他人。 火枪兵太少,火枪方阵火力覆盖不足,没事,因为有炮兵。 队伍后方,早已经选好了最佳射击位置,为了炮兵的安全,铁墨甚至将刘国能所部派了过来。 一片跑坡之上,黑色的蒙布摘下来,一个个黝黑的铁管对准天空,一门两门,足足三十门最新型的火炮,露出狰狞的面孔和锋利的獠牙。这一天,终将被历史铭记,火炮终将开启属于它的篇章,火炮将在野战中登上历史的舞台。 炮兵单独成营,取名烈火营,在炮兵阵地侧后方,一名身穿土黄色军装的中年男子,手持马刀,望着远处黑云一般的战场。他叫贺靖远,祖籍山东,曾经是一名火铳工匠,后来从军,再后来得罪了钱谦益,随后被流放到边塞。一个偶然的机会,铁墨见到了贺靖远,贺靖远在火炮方面的运用天赋,简直让铁墨拍案叫绝,于是,贺靖远离开绥德,成了烈火营第一任掌舵人。 其实,这个时候只需要考虑射程,至于精准度,在乌压压的骑兵大阵面前,一炮下去,必有伤亡! 转眼间,黑云般的骑兵已经撞上了前方的盾墙阵。 砰砰砰火枪齐射,再加上盾墙防护,八旗子弟的冲击速度瞬间降下来许多。正面冲锋不行,代善命令分开,从两翼进行迂回。让代善不解的是,大战已经开始,汉人的骑兵至今没有向前。 风,凛冽吹动,地上的枯草夹杂着碎屑漫天飞舞,马蹄踏过,大地裂开,溅起许多土块。 这是一片昏暗的天,这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结局...... 远处炮兵阵地,终于响起贺靖远的声音,“准备.....各炮各就各位,方向西北,射角四十五度....” “一炮好.....” “二炮好.....” “三炮好......” 当所有火炮装填好炮弹,贺靖远终于挥动手中的小红旗,随后,火炮发出凄厉的呼啸声。 哐哐哐...... 炮弹窜出炮膛,向着远处飞去,从清晰到模糊,承载了烈火营所有人的希望。 贺靖远冷冷的望着远方,心里不断呐喊着。炸吧,炸吧,炸出个地狱来,让那些不服者彻底闭上嘴。曾经,许多人找到铁守备,他们埋怨烈火营占了太多资源。就连周将军也说过,一个烈火营,能养十万大军。而烈火营,拥有的战斗力,却未必比得上十万大军。 今天,是烈火营第一次出战,一定要让周将军那些人看一看,砸在烈火营身上的物资都是值得的。 日日日......轰轰轰...... 远方冲锋中的骑兵大阵,传来震天的轰隆声,大地猛烈颤抖着,随之看到一朵朵黑云从人群中升腾起来。 大后方,代善只觉得身形不稳,好不容易站稳之后,再看战场,只觉得一颗心似乎碎裂了。那是火炮么?为什么一炮下去,十几名甚至几十名八旗子弟连人带马丧了命。 此时冲锋的骑兵感触最深,他们只觉得有东西落下来,随后便感觉到附近一阵地动山摇,巨响过后,浓烟滚滚,战马受惊之后,更是嘶鸣不断。 刚刚还在一起冲锋的兄弟,转眼间就没了,有的人一身焦黑,有的人连人带马成了好几段。焦黑的尸块,脸上挂着不只是谁的碎肉。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是天雷么? 轰轰轰......日日日...... 让八旗子弟更为恐惧的是,那种要命的声音,那种恐怖的爆炸还在继续,炮火持续不断,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间断炮轰,这是贺靖远从三段击上边学来的。考虑到炮膛降温以及火力持续,他将炮营分成三队,一队一次齐射,中间间隔时间非常短。 让人绝望的黑云不断升起,每一次升起,至少有十几名八旗子弟永远躺在这片土地上。有的人已经绝望了,面对这种恶魔,该如何战胜?曾经不可一世,骄横无比的女真铁骑,头一次产生恐惧之心。 代善脑袋都懵了,他觉得继续这样打下去,自己这些人会永远交代在这里。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一旦军心崩溃,汉人的骑兵再进行反击,那就要全军覆没了。 冷静下来,必须冷静下来!代善握紧双手,指尖流出了汗水。 第255章回到喜峰口 第255章回到喜峰口 “莽古尔泰,带着你的人,找到那些人,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人宰了!至少不能让他们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开炮了,这种火炮,太可怕了.....” 莽古尔泰拿起旁边的铁枪,骑上自己的千里良驹。他攥紧枪,眼睛瞳孔收缩,脸色严肃而冷峻。自萨尔浒大战之后,大金国已经许久没有受到这样的挑战了。隆隆的炮火声,就像催命的奔雷。虎目猛地瞪大一些,射出道道精光。 “那个方向,冲过去,杀掉那些可恶的汉狗”莽古尔泰咆哮一声,犹如一头嗜血雄狮,朝着那个制造死亡的地方奔去。马蹄阵阵,身后是两千后金铁骑。 莽古尔泰的速度很快,越是靠近,那种沉闷的哐哐声越是清晰。忽然,后背有些发紧,本能的身子一矮,紧紧贴着马背,这时破空声传来,身后响起一名后金士兵的惨叫声。 再抬头时,莽古尔泰看到远处出现一片模糊的身影,那些身影越来越清晰。看清楚对方后,莽古尔泰猛地缩了缩瞳孔,双手攥出了汗水。居然有这么多人守着,看来汉人早就料到这一点了啊。莽古尔泰没有别的选择,听着战场上依稀传来的惨叫声,他必须冲过去毁了那些火炮。继续轰杀下去,这次必然是惨败。 至今为止,汉人的骑兵还没有大规模出动呢。一旦溃败,汉人的骑兵追上来,最后还能活下来几个人? 握紧铁枪,猛地夹紧马背,莽古尔泰怒吼一声:“冲过去,大金国的勇士们,必胜!” “吼!”女真骑兵齐声呐喊,他们随着莽古尔泰一往无前,没有一个人畏惧死亡。在他们心中,阵前交锋,又怎么会输给那些汉人?马背上的战场,便是蒙古人也不敢跟女真男儿比。 刘国能慢慢抬起了手,他没有任何慌乱,有的只是镇定。没一会儿,一支黑甲铁骑出现在队伍最前方,脱不花举着弯刀,战马缓慢向前,当双方距离还有两里地的时候,脱不花从战马上站起身,厉声大吼,“杀!” 原本缓慢的钢铁重骑,瞬间将速度提了起来,越跑越快,化作一片奔腾的黑云,转眼间便与女真铁骑撞在了一起。 铁甲重骑,是为骑兵对冲而建,他们的使命就是在骑兵对冲中,将对手粉碎掉。强大的防御与冲击力,手中的骑兵枪,这些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很快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女真人,谁才是战场上的主宰。不畏死亡的冲撞,野蛮的厮杀,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兽性,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后退。 哐哐......轰轰..... 伴随着恐怖的炮火声,骑兵对冲,也有了结果。仅仅片刻,女真人的骑兵阵型就被切割成两片,铁甲重骑,仿佛一把切肉的刀,将猪肉从中间彻底的切开。被切割开的女真骑兵,左右分开,薄弱了许多。而这个时候,刘国能麾下的主力以扇形,迅速围了上来。 莽古尔泰十三岁便跟随努尔哈赤东征西讨,对于战场形势,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他心里很清楚,阵型被切割,冲击阵型无法保持紧凑,对方扇形包围,自己这边失去空间,被挤压之下,不需要多久就会被堵起来打。 骑兵对垒中,这种情况可是非常不妙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两侧分散突击,重新组织阵型。亦或者后撤,重新组织。 那些越过去的铁甲重骑,已经重新组织好阵型,并将铁索连了起来,转眼间,就在女真骑兵后方组成了一道铁索防御线。一些久经沙场的女真老兵已经觉察到形势不妙,开始带着人调头了,他们再次跟铁甲重骑撞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 由于铁甲重骑用铁索相连,战马几乎被连在了一起,哪怕杀死了马背上的重骑兵,但战马还在。哪怕是战马死了,依旧连着铁索,那一道道铁索上边挂着锐利的刀片,战马想要冲过去,简直是难如登天。 一名老兵找到莽古尔泰,有些惊慌的说道:“贝勒爷,后路被堵死了,后边的重骑兵已经压了上来,形势对咱们很不妙。” 莽古尔泰看了看身后,阵型已经变得散乱,一些女真骑兵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慌之色。不能在犹豫了,手中铁枪朝着远处一指,女真骑兵开始朝着左右突,由于两翼防御薄弱,女真骑兵很快就冲了出去。 脱不花静静地看着战场上的变化,当莽古尔泰左右分散突围的时候,他嘴角一动,心中升起一丝轻蔑。 “压上去,不要让女真人有重新组织阵型的机会,重骑兵负责突阵。莽古尔泰,你以为你还有重新一战的机会么?” 脱不花大喊着,胯下战马已经向前奔去。后方,刘国能依旧带着几百士兵没有动,无论战场如何变化,刘国能都不会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不是杀伤女真人,而是守住身后的烈火营。 莽古尔泰催动战马,想要找机会再战,可脱不花带着骑兵紧追不舍,双方有一部分人已经混战在了一起,哪还有重新组织阵型的机会?那可怕的铁甲重骑又来了,这一次,他们列着整齐的阵型,以看似并不怎么迅猛的速度从侧翼压了过来。 重骑突袭,薄弱的侧翼就像一层窗户纸,刚刚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骑兵再次被冲垮了。 马蹄声再次响起,脱不花率领一千铁骑从女真人最薄弱的中间位置插了进来。莽古尔泰痛苦的吼了一声,手中铁枪滴着血,他勇猛无比,却依旧改变不了这个战场。 他知道,自己这次败了,彻底地败了,还没有看到汉人的炮兵,就已经被打垮了。汉人在这里布下重兵,就等着猎物上门。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莽古尔泰最后看了一眼那残酷的战场,虎目流出了两道泪痕。撤,只有撤,也许还能活下来几个人。 莽古尔泰终于撤了,可是追随在身边的只有不到四百残兵,决死冲锋下,付出巨大的伤亡,却是惨败而归。脱不花没有深追,因为他还记得刘国能之前说过的话。 保护烈火营才是最重要的,丢了烈火营,就只有死。脱不花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如此值钱,但是他知道军法无情。 另一边,片刻安宁中,贺靖远掉转炮口,瞄准了另一个方向,炮火封锁了一片地带,而那里正是莽古尔泰所部残兵逃回必经之路。灰暗的战场上,莽古尔泰催促着身边的人,不断地往前奔,在他们心里,只有回到喀喇沁,或许才是安全的。 轰.....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声,一阵浓烟升起,莽古尔泰看到就在不远的地方,倒下十多名女真勇士,那些受伤的战马艰难的哀鸣着。 炮火落到了这里,莽古尔泰呆住了,他的心早已被眼前残酷的一幕震惊了。碎肉、鲜血、断肢,女真勇士如何能抗衡....... “不,贝勒爷”一名老兵大喊着扑了过来,她纵身一跃,将莽古尔泰从马背上扑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炮响,炮火覆盖了这一片区域,地面化作焦黑,留下一个个坑。硝烟散尽,那些活着的人睁开迷蒙的泪眼,看着四周,感受到的只有荒凉与死寂。 一个单坑里,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他甲胄破烂,整张脸血肉模糊,他怒睁着双眼,手中紧紧握着那杆铁枪。 莽古尔泰,还是死了! 余下的女真人全都傻掉了,他们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荡着。大金国勇士莽古尔泰就这样死了,稀里糊涂的死在了敌人的炮火中。贝勒爷没了,他们回去还能活?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 ........ 代善一直等待着前方的消息,以往镇定自若的他却是越等越焦急,不知道为何,心中的不安一点点加重。终于,有残兵回来了,他们没能攻下汉人的炮兵阵地,还带回来一个让人伤心欲绝的消息。自己的兄弟莽古尔泰没了,逃亡的路上,战死沙场。 代善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悲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旁边的人七手八脚一阵忙活,总算将代善弄醒。睁开眼,代善泪流满目,“莽古尔泰,你死的不值啊!” 莽古尔泰战死,代善昏厥,几乎预示着这场战役的结局。炮火依旧在蔓延,贺靖远听从了铁墨的命令,不要命的将所有的炮弹全都打出去,在炮火洗礼下,女真人的进攻从猛烈到衰败,最后稀稀拉拉,濒临绝望。铁墨终于下令发起了反攻,因为此时的女真人早已精疲力尽,士气崩溃。 周定山扬起手中的枪,手腕青筋暴涨,“杀鞑子!” 号角声响起,步兵大阵前压,骑兵如出山猛虎,潮水般涌了过去。而贺靖远则用手里最后的炮弹,延伸打击,配合着骑兵冲锋。 在强大的炮火,新式的战争模式下,勇猛的女真人如碎裂的破布,在风中摇晃。崩溃,彻底的崩溃,女真人也好,喀喇沁的骑兵也好,他们全都闷头向南逃,想要捡回一条命。从庆州到喀喇沁,五十多里的土地上,化作一条死亡长路,不断有人倒下,染红了别人手里的刀。 崇祯二年腊月初十,云府铁骑与代善所部大战于庆州城下,此役新式炮火第一次亮相战场,便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两天时间里,从庆州到喀喇沁,云府铁骑击溃女真联军,斩杀一万余人,同时,后金国贝勒莽古尔泰也战死沙场。 击溃代善大军之后,云府铁骑没有半刻停留,直接沿着喀喇沁外围,朝着喜峰口杀去。 庆州大战,代善溃败,消息不仅震惊了皇太极,同样也震惊了林丹汗。此时,林丹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否则倒霉的就不是代善,而是他林丹汗了。这个铁墨果然狡诈,居然藏了这么多火炮,不用则已,一用就要人命。代善也算是一代名将了,毫无防备之下,竟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把莽古尔泰葬送在了庆州城下。 喜峰口北部,皇太极短暂的停留在一个叫落马坡的地方。坐在高坡上,遥望夕阳,天际如血,寒风中枯草呜咽。天空就像皇太极的心情,伤心欲绝。莽古尔泰竟然死了,多么想报仇啊,那支云府兵马正朝喜峰口而来,不久之后,双方就会撞到一起,好想正面拦截,将这群家伙宰杀殆尽。 皇太极恨透了那个叫铁墨的男人,恨不得生吞了此人。可是,不能啊。 如今大军士气低落,各部军心涣散,各怀鬼胎。这种情况下,跟云府兵马死磕,恐怕会伤亡惨重,损失太大,就算回到沈阳,又该如何压制实力暴涨的多尔衮? 这一次扣关,是经过长时间谋划的,不仅夺取大量的物资,也为了让他皇太极的地位更加稳固。为了减小威胁,甚至没有让多尔衮入关。可谁能想到,云府兵马会千里迢迢杀到喀喇沁部,多尔衮沉寂入沈阳,收揽各部,可以说,此时多尔衮手中的实力涨了不少。相比之下,由于仓促撤兵,入关所得的利益也远远低于自己之前的预料,事后利益分配,必然会让有些部落不满。 这种情况下,若是在发动一场大战,损失惨重之下,恐怕心中不服的部落会更多,到那时,多尔衮会偷偷笑掉大牙的。 最要命的是,侯世禄就像一条疯狗,领着宣府和大同府精兵在后边跟着。 ....... 腊月十二,云府铁骑与皇太极率领的后金主力相距不到三十里地,让人奇怪的是,双方都很默契的维持着距离,谁也没有发动进攻。 皇太极的日子不好过,心有忌惮,铁墨同样也心中有忌惮。炮弹已经打没了,为了打垮代善,威慑群雄,可是把积攒了半年的炮弹全打了出去。此时,手里的大炮就是没了牙的老虎。眼下,全靠庆州大战的余威唬人了。女真人真要杀过来,自己还真一点辙都没有,只能硬碰硬。 硬碰硬正面厮杀,铁墨可一点把握都没有,常规作战,或许能赢,但最后也一定是伤亡惨烈。 威逼辽东,逼迫女真人回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他伤亡能避免就避免。 腊月十三,李嘉盛的先头骑兵与周定山的先锋相遇,到了这个时候,皇太极就算想拼命也没机会了。在侯世禄的接应下,云府大军浩浩荡荡来到了喜峰口,重回大明的怀抱。 第256章寒冬腊月天 第256章寒冬腊月天 喜峰口,侯世禄率众将亲自迎接,隔着老远,李嘉盛便跑了过来,给了铁墨一个有力的熊抱。 “哈哈,贤弟,你这次可是立大功了,要不是你在鞑子后边捅这么一下子,这会儿鞑子还在京城肆虐呢!”李嘉盛靠的很近,神秘兮兮的嘀咕着:“嘿嘿,贤弟,我可是探过侯总兵的口风了,陛下有意让你入京,到时候封赏少不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哥哥啊。” 铁墨翻个白眼,轻轻的推了推李嘉盛,“兄长,小弟哪次有好处,少过你们的?” 由于喜峰口城下都是大同府和宣府的老熟人,倒也不用过多介绍。侯世禄看着眼前的铁墨,眼中尽是欣慰之色,伸手拍了拍铁墨的肩膀,笑道:“嗯,看来没受什么伤,回来就好!” 简单的话,却饱含了侯世禄真挚的关切,铁墨由衷道:“牢总兵大人挂怀,其实末将此行并没有什么危险,要说危险,就是回来的时候怕皇太极不惜代价要将末将留下来。不过,总兵大人及时接应,算是把这层危险也解除了。” “好了,自家人就别客套了,孙督师呢?你小子,这次不该带孙督师一起去的,若是孙督师出什么岔子,老夫非拆了你不可!” “呵呵,你老别生气,老师在后边马车里呢,虽然身体抱恙,但并无大碍,将养些时日就好了!”铁墨赶紧解释几句,将侯世禄等人领到了马车前。 一路上颠簸劳顿,孙承宗终究还是有些扛不住,好在有海兰珠照顾着。侯世禄带着众人拜见,孙承宗才在海兰珠的搀扶下走出马车。至于马车里为什么会有个美女,侯世禄等人都自动过滤掉了。就算有人想问,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找茬。 谁都知道铁墨是侯世禄的心腹爱将,找铁墨的茬,还能有好日子过? ...... 铁墨平安归来,最尴尬的莫过于袁崇焕了。遵化城下,袁崇焕恭恭敬敬的对孙承宗施了一礼,孙承宗望着面前的袁崇焕,却是五味杂陈,只能轻轻了叹了口气。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是觉得很尴尬。赵率教站在刘国能旁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当初进攻林西镇,可是私自用兵,更是违抗了袁崇焕的军令,主动突围。放在平时,军法处置之下,赵率教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知不觉中,祖大寿来到了赵率教身旁,“哎,老赵,你这次胆子够大的啊,我看袁督师的意思,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遮过去的。” 赵率教皱了皱眉头,面露苦笑。他觉得很委屈,甚至有些生气,要按照袁督师的命令,自己麾下这群人只能白白死在遵化城下,赵率教不怕死,可不想死的没有意义。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还在辽东立下不小的功劳,回来了,反而面临被军法处置的危险。 夜,一间朴素的房间里,一张方桌,两人相对而坐,一壶小酒,几碟小菜。孙承宗抿口酒,考虑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本心里,他不想多管的,可有些话必须要说。 “袁大人,如今鞑子撤兵,已无危险,可曾想过以后的事情?” 袁崇焕正喝着酒,不由得为之一愣。他抬起头,脸上多了几分疑惑,“老师,此话何意?学生自当回归辽东,继续为陛下平定辽东的。” “哎,你啊,你知道鞑子这次劫掠京师,我大明损失有多大么?你知道多少士绅百姓家破人亡么?鞑子在京畿走一遭,我大明犹如被闷雷轰了一次。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损失的钱粮物资,你觉得该由谁来负责?那些活下来的人,他们会生气,会愤怒,他们的怒火该向谁发?” 孙承宗不满沧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失望之色。为了保住袁崇焕的命,他还做着最后的努力,可惜,一切注定都是徒劳的。 袁崇焕大皱眉头,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整了整有些发皱的袖子,低声道:“老师,依你的意思,难道这些都是学生的错么?” “你......老夫没说是你的错,可总要有人负责才行。听老夫一句劝,主动向陛下认个错......” 袁崇焕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按住桌面,用力的摇了摇头。如果说话的不是孙承宗,恐怕他早就怒了,“老师,学生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陛下乃一代明君,又怎么会冤枉我?” 孙承宗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赵率教的事情还是酌情处理吧,他虽然违抗了军令,但也是因为老夫。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之前的事情就不要过多追究了!” 袁崇焕慢慢坐下身,“学生身为蓟辽督师,若是麾下大将不尊军令,老师,你觉得学生这个蓟辽督师还能继续当下去么?” 孙承宗眉头微蹙,眼中也多了几分不悦,实在没想到,袁崇焕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准确来说,赵率教有什么错?错的是袁崇焕。难道真的毫无意义的战死在遵化城,才算精忠报国,忠臣名将?袁崇焕啊袁崇焕,太过执拗,太在乎脸面以及手中的权力了。 大军在遵化停留两日,如李嘉盛说的那样,崇祯的旨意终于送到了遵化。圣旨中,着令铁墨等人进京面圣,宣府、大同府兵马则暂时驻扎在京营的地盘。 圣旨洋洋洒洒,提到了很多人,可偏偏将蓟辽督师袁崇焕给遗忘了。 铁墨和孙承宗心里都明白,崇祯这是动了杀心了。之前鞑子围攻京城,处处要用袁崇焕,好多地方还得靠辽东兵马,所以崇祯只能捧着袁崇焕。现在鞑子退了,大同府、宣府精兵也都在,崇祯也就不装了。 哎,袁崇焕这次是真的没救了。而且,铁墨也从来没想过救袁崇焕。 因为袁崇焕该死! ...... 从遵化到京城,起初的喜悦,被一路上冰冷的寒风给吹灭了。隆冬腊月,一路走来,看着两侧的景象,没人能高兴的起来。 残破的房屋,随处可见烧灼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年关将至,那些活下来的人面临着无粮可吃,无房可住的窘境。鞑子被打退了,有的人论功请赏,而有的人则以泪洗面。队伍缓慢的前行,忽然,一个身影从角落里窜出来,抓住一块破土块,朝队伍中间的铁墨等人扔了过去。 “你们这群废物......一年年的养着你们,你们却让鞑子来京师祸害人,你们这群孬种......”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身子很瘦,眼眶红红的。 卫兵早已经扑上去,将老人重重围住,老人没有一点惧色,他撕开单薄的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来啊......杀了老子.....我那可怜的儿子儿媳,一家子都没了,我一个老东西活着有什么意义,来啊,杀了我......” 铁墨吆喝一声,将卫兵喊了回来,身旁的沙雕更是神色痛苦的叹道:“或许,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实在没想到,京畿附近的情况竟然这么惨。” “鞑子肆虐,还能留下半点好?”铁墨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前方的袁崇焕,袁督师啊袁督师,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么?如果不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谁能心服? 莫说京畿士绅百姓,便是铁墨,也是一肚子火气。几万辽东精兵,竟然跟在鞑子屁股后边吃灰,你袁崇焕越权杀毛文龙的狠劲去哪儿了?在女真扣关这件事情上,袁崇焕要是有杀毛文龙那样的狠劲儿,皇太极估计刚到喜峰口,就灰溜溜滚回沈阳了。 从遵化到京城德胜门,战后的惨状,将胜利的喜悦冲的荡然无存。年关,这些人可怎么熬过去?指望朝廷?朝廷钱粮不足,连陕西赈灾都不够用,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够朝廷头疼的了。 崇祯二年,大明王朝真的是多灾多难,简直是天灾人祸不断。 德胜门下,兵部尚书王洽、内阁大臣韩爌、成基命、周廷儒、何如宠等人刷领群臣在城外迎接。有孙承宗、袁崇焕、侯世禄等大佬在,应付公事的事情,倒不用铁墨操心。 铁墨还是第一次来京城,所以对许多地方都觉得惊奇,高耸的城门楼子,宽阔的街道,单单一条南北大街,就比过了整个张北城。京城街头,百姓林立,争相欢迎,他们脸上的喜色,与城外百姓的落寞和悲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快,由各路将领组成的百人队伍就来到了紫禁城宫门外。王承恩来到门口,与孙承宗耳语几句,孙承宗便随着王承恩进了大门。 崇祯在封赏各路将领之前,单招孙承宗私下议事,显然是有什么拿不定的事情,要跟孙承宗商量一下。众将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当王承恩重新出来时,有的人已经冻得腿脚发麻了。 王承恩操着公鸭嗓子,读着手中的圣旨,但凡提到名字的,无不露出喜色。因为只要提到名字,就意味着有封赏。 当轮到铁墨时,众人全都支起耳朵,打起了精神,哪怕内阁六部大臣,也是无比关心。对铁墨的封赏非常简单,官职没有动,依旧是宣府副总兵,云府守备,可是在这后边,加了个代掌宣府军务事宜。这下,可就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身为副总兵,代掌宣府军务,实际上就是行使总兵的权力了。这只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只要铁墨不犯什么大错,不需一年时间,那个副总兵就会直接变成正印总兵。 铁墨年纪轻轻,掌宣府万全都司,这也太扯了。有人想提出反对意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圣旨中说的是代掌,可没说让铁墨任职正印总兵,人家是代掌,你能说什么? 许多人很纳闷,铁墨代掌宣府军务,那侯世禄呢,春秋鼎盛的侯世禄直接当傀儡?很快,群臣的疑惑就解开了。 侯世禄调京城,任职兵部尚书,同时兼任宣府总兵。这下,谁也说不出话来了。侯世禄调任京师当兵部尚书,让铁墨代掌军务,合情合理啊,就算有谁不服,那也是宣府自家事情。 至于宣府方面,马芳、李嘉盛、黑云龙等人,那可都是跟铁墨穿一条裤子的。铁墨虽然年轻,可这两年所作所为,让人心服口服,铁墨代掌宣府军务,马芳等人除了高兴,哪会反对? 侯总兵当家的时候,大家做事情还得偷偷摸摸的,不敢做的太过分。但是铁总兵当家,那大家就可以甩开膀子做事情了。 大战结束,有赏就有罚。只不过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刀对象竟然是袁崇焕。 袁崇焕在等待的时候,几名锦衣卫就走了过来,直接将袁崇焕围了起来。此时,王承恩才宣读另一道圣旨。 “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 仅仅片刻的时间,王承恩宣读了袁崇焕九条罪名,这里边每一条罪名拿出来都是砍头的罪。袁崇焕整个人都懵了,祖大寿、何可纲等人更是面露震惊。 封赏没提到袁崇焕的时候,祖大寿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可做梦也没想到陛下会这样问罪。 莫看洋洋洒洒九条大罪,可在铁墨看来,其实就一条,付托不效,其他罪名都是或真或假,加上去的。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已经好多了,要是崇祯再狠一点,文武群臣再无情一点,谋反通敌的罪名也能扣到袁崇焕脑袋上。 祖大寿、何可纲等人吃惊不小,可是周定山、刘国能、李万庆等人却神色平静,并不觉得意外。尤其是伤还没好利索的满桂,嘴角一咧,忍不住笑出声来。 “姓袁的,你也有今天啊!” 袁崇焕没有理会满桂,他伸手示意祖大寿等人不要妄动,望着北方,正色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相信陛下会如此待我!” “袁督师,请吧!” 一名锦衣校尉,侧身让开路。袁崇焕拧紧眉头,朝着镇抚司方向走去。 第257章辽东将领的担忧 第257章辽东将领的担忧 袁崇焕被捕入狱,只是一个开始,同时被拿下的还有兵部尚书王洽、总兵朱国彦等等。 因为鞑子扣关,一大批的人以不作为或者临阵脱逃的罪名被拿下。次日朝会,朝堂上再出变故,由于钱龙锡与袁崇焕有故,崇祯又以结党之名将钱龙锡拿下。 朝会上兵部侍郎周廷儒状告王洽贪赃枉法,导致山西兵哗变,并指出王洽数桩罪行。这些罪名可以说是实打实的,辩无可辩,再加上王洽也是咎由自取,内阁方面默认了对王洽的处置。可是轮到钱龙锡,钱谦益、张凤翼等人全都求起了情。 “陛下,钱大人与袁崇焕有旧,那也是正常,钱大人当时有监察百官之责,与外将联系,绝非为了结党营私,还请陛下明察!” “还请陛下明察,还钱大人一个清白!” 转眼间,满朝文武有一半人跪在地上替钱龙锡求情,他们言辞恳切,说的崇祯都有点信了。没人发觉,此刻崇祯扶着龙椅的手轻轻颤抖起来。真是一群好臣子啊,杀袁崇焕,这些人一个个叫好,杀钱龙锡,却一个个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实在可恨至极。 钱龙锡冤不冤?确实有点冤枉,他跟袁崇焕却是算不上结党营私,可处死他,又并不冤枉。崇祯恨透了钱龙锡,此人一把年纪,身为朝中重臣,每每有事,不想着为朝廷分忧,老是耍心思,带头制造阻碍。就拿认捐的事情来说,钱龙锡穷么?他一点都不穷,老家几百亩田,半座县城的产业都是他家的。明明权势滔天,富得流油,却只肯拿出几十两银子,还一副倾家荡产的样子。 崇祯就是想借着袁崇焕为由,拿下钱龙锡,震慑下朝中这些口是心非的家伙。可是,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大的阻碍。 “好吧,钱龙锡一事朕还会继续让人查下去,先让那些有功之人进殿吧!” 崇祯松了口,钱谦益等人自然不会死揪着不放。接下来,侯世禄等人相继进殿,参拜圣恩。这时王承恩拿出一份圣旨宣读一番,说的便是兵部尚书一事,算是确认了侯世禄入朝做兵部尚书的事情。铁墨等人早听到了风声,自然不觉得奇怪,可是周廷儒就有些懊恼了。 为了扳倒王洽,主掌兵部,进入内阁,周廷儒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配合皇帝送走了王洽,最后却便宜了侯世禄,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么? 周廷儒很不甘心,可有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侯世禄可是万历年间的三甲进士,多年戍边,战功彪炳,可以说要资历有资历,要人脉有人脉,邀功老友功劳,他当这个兵部尚书,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朝堂上,铁墨、黑云龙等人悄悄地观察着整个金銮殿,而成基命、钱谦益等朝中大臣也在观察着他们,尤其是对铁墨格外关注。 如今侯世禄入朝为官,宣府已经归在铁墨麾下,虽然还是个副总兵,那也是因为铁墨年纪小,资历不够,怕他遭人口舌罢了。代掌宣府,不过是变相的保护,宣府总兵的位子,早晚是铁墨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孙承宗的学生。 这个学生跟袁崇焕那种挂名学生不一样,这可是孙承宗亲自教导过的关门弟子。也就是说,铁墨跟崇祯皇帝朱由检是同窗,有这层关系在,皇帝必然对铁墨另眼相看,有孙承宗的牌子挂着,铁墨出身不正的问题也解决了。 以后,铁墨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就很难想象了。若是让他彻底掌控了宣府和大同府,对于兵部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能拦得住么?君不见侯世禄和孙承宗已经开始替他铺路了。 ...... 文华殿,散朝之后,铁墨就被单独召见到了御书房。此时御书房内除了崇祯主仆,还有孙承宗。 崇祯一身米黄色锦袍,嘴角含笑,眉宇间藏着一丝沧桑,鬓角可见一缕白发。看得出来,崇祯心情不错。铁墨整整官袍,赶紧施了一礼。 “快快免了,此处并无外人,放轻松些。你我同为孙老师的学生,按照外边的说法,也算是同门了,哈哈!” “臣不敢!”铁墨拱着手,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崇祯虽然嘴上这么说,自己听听就行了,可不能当真。有道是,皇帝心,海底深,谁知道崇祯心里是怎么想的? 果然,见铁墨如此知进退,尊礼数,崇祯眼中的笑容更盛了几分,看向铁墨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好了,坐下说话,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再三谢恩,铁墨才在孙承宗旁边坐下来。聊起正事,崇祯脸上的神情严肃了许多,“铁总兵,你是去过陕西的,朕想听一些实话,陕西的流寇情况,到底如何?” 铁墨大皱眉头,想了想,他谨慎地问道:“陛下,不知你具体想知道哪一点?” “朕想知道,这些流寇能剿灭么?陕西何时能恢复太平?” “陛下,陕西的流寇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便是杀了高迎祥和王自用,自然还有别的人取而代之。陕西民乱,源于百姓食不果腹,多年饥荒。民乱,不再剿,而在赈灾,朝廷一天赈灾不够,民乱就一天不会停止。” “几个月前,朝廷大军围攻高迎祥,若是真能把高迎祥这支流寇灭掉,短时间内能少些压力,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可惜,鞑子扣关,失了机会!” 随着铁墨说下去,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就是实话,但实话往往太刺耳。满朝文武,敢跟崇祯说流寇剿不尽的,恐怕只有孙承宗和眼前的铁墨了。记得以前,朝堂议事,那些人一个个叫嚷着朝廷大军一到,流寇烟消云散。可提起粮饷一事,全都哑了火,一个个拿不出好办法。 良久后,崇祯苦笑着叹了口气,“哎,一切让你说准了啊。” 这时,铁墨才知道陕西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鞑子扣关,各路兵马忙着进京勤王,围攻凤翔府的兵马一撤,高迎祥就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向北攻下了平凉府,随后与王自用相互配合,席卷陕西北部。十一月中旬,有感于陕北苦寒,粮食不多,王自用和高迎祥有了南渡黄河的念头,很快,李自成奉命再战斜谷关。 高迎祥和王自用也知道,继续强攻西安府,希望并不大。杨鹤就像个铁王八一样,把西安府守得密不透风。等鞑子一走,朝廷大军复来,继续在西安府拖延,只会重蹈覆辙。 南渡黄河,或许是最好的出入。李自成再战斜谷关,仅仅一日,便拿下了斜谷关。一天之后,李自成大军进入汉中府,此时,在汉中府还藏着一支伏兵。 之前朝廷围攻,花小荣转道向南,逃出生天,最后逃到了汉中府山中藏匿。再后来朝廷大军进攻凤翔府,搞得花小荣一时之间回不去,只能继续在山里藏着。现在李自成兵出斜谷关,花小荣的机会终于来了。 花小荣所部突然下山,渡过西水,强攻汉阴。由于汉阴方面所有兵马都去堵子午口,防着李自成了,实在没料到会有一支兵马突然杀到汉阴城下。花小荣用了半个时辰,便打下了汉阴。如此一来,汉阴守备处三千兵马被两面夹击,堵在了子午古道之中。 汉阴兵马本来是去堵李自成的,反过头来,被别人堵住了两头。闻听汉阴陷落,汉阴兵马士气大崩,不战自溃,很快李自成大军追着溃兵涌入汉中府。 ...... 铁墨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他发现历史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轨道。皇太极比历史上,更早的滚回了辽东,而在陕西,高迎祥等人也比历史上提早做了南渡黄河的心思。 流寇不过黄河,也知能祸害陕西或者西北,可要是过了黄河,进入川蜀或者中原,那整个大明朝就要被搅得天翻地覆了。大明中原地带,多少人口,多少粮食? “陛下,决不能让流寇过汉中啊!否则,就是猛兽入海,再难收拾了!” “是啊!”崇祯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把流寇限制在陕西,流寇再能祸害,也就祸害陕西那个烂地方。陕西已经烂透了,再烂又能烂到哪里去?要是中原生变,整个大明江山都要震动。 剿匪、赈灾,可都要钱粮。想起钱粮,崇祯就觉得头疼得很。 ...... 京城外,军营林立,由于打退了鞑子,许多人受到了封赏,营中将士自然喜气洋洋。可唯独辽东方面一片死气沉沉,从将领到小兵,脸上看不到一点喜色。 蓟辽督师袁崇焕下大狱,让军中上下人人自危。谁都知道,若朝廷有意对辽东人员下手,那肯定不止袁督师一人,接下来会轮到谁?祖大寿?何可纲还是别人? 倒是有一人最是泰然,这个人就是赵率教。袁崇焕下狱,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要说担心惊慌,也没有,顶多就是叹息一声罢了。 祖大寿、何可纲将辽东方面十几名重要将领召集到一起。何可纲沉着眉头,满是担忧之色,“锦衣卫抓捕袁督师,看样子是有意对我们下手啊。” “何将军,咱们辽东子弟苦苦撑着辽东,年年跟鞑子打得头破血流,朝廷怎么能如此对我们?” 一名青年将领大是不服,他脸色气怒,再加上脸上一道刀疤,看上去甚是吓人。何可纲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原来是自己麾下的都司左良玉。 何可纲看着左良玉,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朝廷怎能如此对待有功之臣?所以,本将与祖总兵商量一番,决定联名上书,共保袁督师。若是朝廷实在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回辽东。” 另一边,赵率教听得大皱眉头。何可纲这番话虽然是说救袁崇焕,可实际上却是在问众人的意见。要是朝廷有意追究辽东方面人员,那他们就直接会辽东,拥兵自重。这种想法,实在有谋反之嫌了。不过,赵率教什么都没说。 很快,众人就有了决断,十几个人一个反对的都没有。此时此刻,大家心里都很明白,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为了辽东大局,只能共同进退。也正因为这一点,赵率教才什么都没说。 次日,朝会还未开始,天蒙蒙亮,一名太监来到了孙承宗府上,说是崇祯有要事相商。 铁墨刚刚入京,也没有宅院,倒是有不少晋商提供住处,但铁墨还是听孙承宗的,住到了孙府。所以,传旨太监来的时候,他是知晓的。看看天色,铁墨有些不放心,找了辆马车,陪着孙承宗已经进了宫。 卯时末,天色暗淡,冷风如刀。铁墨未得召见,只能躲在院外等着。 文华殿内,崇祯脸色气怒的拍着桌子,“老师,你看看这公文,这叫什么事?不放袁崇焕,他们就回辽东。他们这是在威胁朕,他们到底是朝廷的兵,还是别人养的私兵?” 看着那份公文,孙承宗的脸色也不是太好。任孙承宗再怎么睿智,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陛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如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将辽东兵马安抚下来。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还需袁崇焕出面才行!” 孙承宗虽然没有明说,但崇祯还是听懂了。这是让他去找袁崇焕谈,可崇祯真的不想,堂堂大明天子,竟然被边军威胁,还要去找臣子讨教。 文华殿外,铁墨靠着宫墙瑟瑟发抖,这鬼天气,真是要人命了。不仅冷,还湿气重,一不注意,额头就挂上一缕冰碴子。 “哎,老师也是的,是不是把我忘了?不让进御书房,让人传个话,去偏房暖和下也行啊。” 铁墨很伤心,御书房不能随便进,但是偏房可以去的。但是皇帝没发话,也不敢乱闯啊。门口,两名侍卫如石头人一般,眉毛挑了挑,肚里憋着笑。 正在懊恼,身后亮起一丝晕黄的光,随后响起一串清脆的轻笑声。 “咯咯,你倒是有趣!” “咦?”看到来人,铁墨本想随意的说句话,可想起是在宫里,他赶紧抽出袖子里的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了吧,铁将军,你莫杵在这里吹冷风了。既然孙老和陛下把你忘了,想来有要事相商,一时半会完不了,不如随本宫去御膳房那暖和下。” 不提御膳房还好,一提起来,铁墨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第258章凌迟袁崇焕 第258章凌迟袁崇焕 寒冷的清晨,肚子的喧闹声特别清新,铁墨很尴尬。 张嫣掩嘴轻笑,旁边两名侍女也是忍俊不禁。吩咐守卫一声,张嫣领着铁墨朝西边走去。 一路上,踏着冰凉的石板路,背着微弱的晨曦,张嫣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路边的建筑。走得远了,没了旁人,随意了许多。铁墨作为穿越者,对张嫣少了几分恭敬,而张嫣因为当初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对铁墨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也就多了几分亲近和依赖。 “大清早的,天不亮,你怎么亲自去御膳房?” “哎,自打从张北回来后,就有感于身子骨太弱,于是每天都会早起,在宫中走上一圈,顺便去御膳房带些早膳。只是没想到,今日遇见了你。” “哈哈.....” 二人仿佛一对老友一般,聊着一些轻松地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御膳房。 张嫣和铁墨自然不可能在御膳房吃饭,当着那么多人,忌讳太多了。就铁墨一口一个你的,连尊称都没有,很容易被人抓住话柄的。 一间雅室之内,铁墨吃着可口的早餐。宫女太监们都在外边候着,没有张嫣传唤,他们也不敢进来打扰。按照规矩,张嫣请男子进屋进餐,已经有些不合规矩了,只是眼下二人谁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说起来,二人关系很玄妙,说亲近,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要说不亲近,这两年经常书信联系,晋商在京城有些棘手的事情,好多时候也是铁墨请张嫣帮的忙。二人常有联系,这一点连朱由检心里都清楚。偏偏,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屋中也没外人,少了许多忌讳,张嫣随意的说起了袁崇焕的事情,“最近京城内外,关于袁崇焕的议论声可不少,本宫觉得,你该劝劝陛下。袁崇焕虽说做事不周到,但终究是罪不至死。” 张嫣一直谨守着后宫规矩,不干涉政务,这些事也就对铁墨说说罢了。铁墨放下碗筷,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娘娘说的有道理,可是,你要明白,鞑子扣关,总得有人负责才行。陛下又何尝愿意动袁崇焕?袁崇焕可是陛下一手推上位的,拿下袁崇焕,等于是打自己的脸啊。” “劝?根本没有用的,一切都在陛下,而且最要命的是,满朝文武,没人愿意站出来保他”铁墨无奈的笑着,其实最后一条才是最重要的。崇祯要杀袁崇焕,若是满朝文武有一半人要保,崇祯可能就收起这份心思了。可惜,袁崇焕狂妄自大,不会做人,跟许多人的关系处的很僵,这一点,他可比前几任蓟辽督师差远了,甚至还不如毛文龙。 至少,毛文龙被杀的时候,许多人站出来叫嚣着要严惩袁崇焕。袁崇焕下大狱,满朝文武沉默,甚至还有许多人落井下石,罗列罪名。坐在蓟辽督师这个位子上,连朝堂关系都理不清,有什么资格继续当蓟辽督师? 更何况,铁墨也没想过保袁崇焕。 “算了,不提他了,与你说另一件事,本来是想专门派人知会你一声的。英国公为了庆祝打退了鞑子,特在府上设宴,请了许多人。张国公给你派了帖子,但苦于跟你没什么交集,所以请本宫在中间传个话!” 张嫣让宫女撤了碗碟,让人送来两杯清水,似乎担心铁墨不同意,缓缓道:“结识下张公爷,对你没什么坏处。而且,以前你找本宫帮忙,许多事情本宫也是请张公爷出面帮的忙,于情于理,你都给张公爷点面子。” 铁墨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意结交下张维贤。虽说自土木堡之变后,勋贵们手里的权力被文官一步步收走,时至今日,勋贵已经没多少实权了。但是,这些立足大明朝十几代的勋贵豪门,还是有着很大影响力的。尤其是北直隶和南直隶,很多时候这些勋贵们出面,比顺天府还管用。 只不过铁墨很好奇,张嫣一个过气的皇后,又怎么能请张维贤出面帮忙?虽说张嫣也姓张,可这二人可没什么亲戚关系。 “娘娘,我很奇怪,臣很奇怪,你跟张公爷到底是何关系?” “嗯?”张嫣为之一愣,旋即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她托着下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要说有关系,也不过是本宫出自张氏一族吧。本宫前些年蒙难之际,多亏张公爷暗中帮扶,这才熬过来。以致后来,双方交集就多了。再后来,张公爷知晓本宫与你的关系,出于其他考虑,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冷落本宫。” 张嫣说的很简单,可铁墨却听出了其中的心酸。想想也是啊,诺大的紫禁城,就像一座监牢,嫁到皇宫,也等于禁足了自己。身为皇后,说是母仪天下,可还不是得看皇帝对自己的态度? 先帝在位时,魏忠贤权势滔天,暗中勾结内宫。虽然未必如传言中那般肆意妄为,但想来张嫣的日子并不好过。先帝驾崩,张嫣的身份就更加尴尬了。 皇帝活着,若不受宠,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更何况还是一个死了的皇帝的女人。若是有子嗣,继位的是自家孩子,一切好说,身为太后,依旧尊享富贵。可一个皇嫂...... “娘娘,其实,如果你觉得太累,可以向陛下请旨,离开......” 张嫣茫然的抬起头,不等铁墨说完,便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不懂皇家,进的宫门,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有时候,皇家的脸面,比命都重要.....” 铁墨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绝代娇颜,真的无法想象,如此妙龄女子,竟然要注定孤老于宫墙之内。皇族,也有皇族的悲哀啊! ........ 天牢,阴暗潮湿。牢门打开,一缕阳光透过晨雾照射进来,几名守卫巡逻至此,抬头看了一眼走进大牢的人,只看了一眼,他们便震惊的跪在地上。 “参见陛下!” 谁能想到,大明朝的皇帝陛下竟然大清早来大牢了。守卫们不乏混了好多年的老人,可从来没听说过皇帝老子进大牢找犯人聊天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朱由检挥挥手,示意那些守卫退下,不用跟在身边。他轻轻的吐了口气,可依旧挥不散牢房内的浑浊气息。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来天牢,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朱由检不想来的,可最终还是听从了孙承宗的建议。这不是向袁崇焕低头,而是再给袁崇焕最后一个机会。 朱由检一直忍着,甚至在最想杀人的时候,依旧想对袁崇焕网开一面。不为别的,就因为袁崇焕是他朱由检自己选的,否认了袁崇焕,也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识人不明。 一张方桌,君臣相对而坐,看着披头散发有些颓废的袁崇焕,朱由检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是以前,一定会忍不住兴奋地跟袁崇焕谈起辽东的事情,而袁崇焕也会意气风发的描述着平定辽东的计划。可这一刻,说不出口,说出来会觉得很蠢很尴尬。 平定辽东?呵呵,这就是个笑话啊,就在刚刚不久,鞑子打到了京城,在京畿附近抢劫了一圈,快马回辽东了。 “昨夜,辽东十几名将领联名写了一道公文,他们说鞑子回归,怕辽东不稳,要立刻回辽东整顿军务,防备鞑子偷袭!袁崇焕,你说朕该怎么办,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崇祯淡淡的问着,只是一双眼睛不着痕迹的盯着袁崇焕,不愿放过对方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袁崇焕愣了下,想了想,露出几分苦笑:“陛下,臣现在还在牢中,也不知道辽东方面的情况,实在不知该如何替陛下分忧啊。” 如果孙承宗或者铁墨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袁崇焕的回答惊得五雷轰顶的。没人知道袁崇焕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或许,他是真的不知详情,不敢胡乱提意见。也或许,有着别的心思。 可是这一刻,袁崇焕的回答,彻底冰冻了崇祯心中最后一丝暖流,也断绝了最后一丝生机。 如果袁崇焕脸色大怒,毫不犹豫的斥责辽东将领,愿意修书一封让辽东兵马继续按兵不动,听后朝廷差遣。那么,崇祯就算再生气,至少心里是暖暖的。就算不用袁崇焕,最后也会留他一条性命。可是现在,崇祯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自己倾家荡产捧了两年的蓟辽督师,这个人就是自己给予厚望,平定辽东的擎天柱。崇祯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信了袁崇焕? 阳光顺着狭窄的窗口射进来,冷风也随之灌进来,吹动耳边一缕白发。朱由检慢慢站起身,他眉头一锁,忽然语气变得生冷了许多,“袁崇焕,你可知罪?” 袁崇焕有些懵,茫然不知所措,“陛下,你这是何意?” “何意?朕问你,你与朕说,你五年平定辽东,可这才两年,鞑子竟然越来越勇,眼下已经打到了京城。你说你能五年平定辽东,朕恨不得不吃不喝,每年国库内帑优先供给辽东,可为什么鞑子能绕道喜峰口扣关?十几万辽东兵马都是摆设么?” 朱由检越说越激动,这一刻,内心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化作了怒火与咆哮,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莫说袁崇焕,哪怕过道里的狱卒都听得真真切切。 “五年平辽啊,为了支持你,朕对你说过一个不字么?你到辽东,不断讨要军饷,闹得宣府、大同等边军粮饷短缺。你不经允许,擅自越权杀毛文龙,满朝文武怒火冲天,朕替你扛了下来。朕想着,非常之时非常之人行非常手段,既然要五年平辽,总要有付出的。” “朕做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朱由检弯下腰,冷笑着带着怒色拍了拍桌面,“可是呢......朕得到了什么?朕得到的是鞑子两年扣关,陕西糜烂,朝廷无力赈灾,朕得到的是京畿百姓惨遭屠戮,财富被鞑子一抢而空。你口口声声说五年平辽,你就是这样给朕平定辽东的?” 朱由检真的很气,同样很委屈。为了平定辽东,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陕西饥民遍地,他顶住压力,把粮饷足额拨给辽东。饷银不足,掏空内帑,又找晋商去拆借,甚至还动了加农税的心思。因为此事,到现在山西百姓还有人骂他朱由检是个昏君。 扛了多少压力,受了多少骂名?全都是因为支持袁崇焕,结果,全都是一场梦。鞑子一个狠狠的耳光扇过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朱由检五年平辽就是个笑话。 自己一直力挺的袁崇焕,就像个笑话,被鞑子拴着鼻子走。反倒是野路子蹦出来的那个铁墨,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为了逼退鞑子,铁墨甚至甘冒奇险,逼近辽东。 朱由检怒吼完,才觉得好受了不少。从始至终,袁崇焕脑袋嗡嗡作响,被崇祯质问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崇焕心里不服,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无论怎么解释,都绕不过一个坎,鞑子扣关,攻打京城。 鞑子扣关攻打京城,打得可不是京城,打的是大明王朝的脸,打的是皇帝朱由检的脸。而他袁崇焕五年平辽,才两年就把鞑子平到京城来了。 这一刻,袁崇焕彻底沉默了。而崇祯也沉默了,因为他不想再说别的,袁崇焕该死了。 抛却那种种的怒火,很多的原因,不得不杀袁崇焕。京畿上百万百姓的怒火,总得找到发泄点,鞑子入京的责任总得有人担起来。反正袁崇焕死定了,那就让他死的有意义一点吧。 这一刻,袁崇焕心中深深的懊悔,也许当初不该急着来京师的,如果当初毫不犹豫的攻打沈阳,进攻女真腹地,鞑子还敢过喜峰口么? 答案是不会,因为铁墨已经用事实告诉所有人,鞑子也是在赌。 可惜,他袁崇焕当时真的不敢这么做,甚至有人提出进攻辽东,还被他袁崇焕给否掉了。 ........ 崇祯二年腊月二十一,京城内外到处贴满了公文。 公文上攻罗列了十二条罪名,彻底定了袁崇焕的死罪,并且,朝廷决议,因为特殊时期,将于明年开春将袁崇焕当众凌迟处死。 第259章群臣密谋 第259章群臣密谋 愤怒的百姓找到了发泄点,他们本就对袁崇焕这个蓟辽督师有意见,拱卫辽东,却让鞑子绕过辽东进京城,罪责难逃。现在朝廷决议将袁崇焕凌迟处死,当真是大快人心。不久之后,长街上有人提前放起了鞭炮,更有人借着酒劲大声聒噪,“等那一天,老子一定要去抢一块袁鞑子的肉来吃......” 也许,袁崇焕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遭人恨,或许,他真的很冤枉。至少,袁崇焕真的是想守护大明王朝,是想守护大明百姓的,可最终他成了京畿百姓最恨的人。 公文下发之后,辽东各级将领彻底绝望了。祖大寿、何可纲等人各有各的担忧,他们不知道朝廷接下来会不会继续对其他人下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回辽东,只要回到自己的地盘,朝廷就算想动他们,那也得考虑一下造成的后果。 何可纲传下命令,各部兵马准备着回辽东的事情。可以说,此时大明王朝面临着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一旦辽东兵马与朝廷有了隔阂,那对大明朝将是巨大的灾难。 从萨尔浒大战到现在,辽东兵马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军事利益集团,在袁崇焕的打造下,更是联系紧密。十几万辽东兵马,一旦跟朝廷貌合神离,后果可想而知。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个老人带着两名仆从来到了军营之中。 望着营中形形色色的士兵,孙承宗神情复杂。当崇祯皇帝决定将袁崇焕凌迟处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了。有心理准备,可真的看到了,还是不免有些生气和伤心。孙承宗的到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何可纲等人赶紧将他请到了帐中。 腊月寒冬,帐中燃着两个火盆,将大帐烘的暖暖的,孙承宗解下披风,布满沧桑的双眸扫过帐中众人。祖大寿也好,何可纲也罢,许多人其实都是孙承宗一手提拔起来的。 良久后,坐在椅子里,他严肃地看着何可纲,“告诉老夫,外边在做什么?你们是想私自回辽东?没有朝廷旨意,私自回去,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何可纲有些哑然,祖大寿以及赵率教等人更是不敢凝视孙承宗的目光,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可这个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何可纲想了想,拱手道:“督师,末将不敢瞒你,我等就是心中不服,袁督师呕心沥血,守卫辽东,更带着兄弟们在北京城下恶战鞑子。这一路走来,死了多少人,袁督师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是朝廷是怎么做的?陛下又是怎么对待袁督师的?兄弟们心寒啊......与其如此,还不如回辽东呢!” 何可纲刚说完,孙承宗猛地拍了下桌子。沉重的响声,震得众人心头一颤。孙承宗虽然卸任有些时日,可是他的威望依旧不减,白眉皱起,威势逼人。 “一派胡言,朝廷有些做法不妥,你们就可以随意调动辽东大军了?老夫倒要问问你们,辽东大军是你们的私兵么?何可纲,你一口一个朝廷不公,老夫问你,朝廷哪里不公了?” “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当初熊廷弼再到老夫,几代人的努力,经营辽东,建关宁铁骑,目的是什么?你,何可纲,回答老夫,亦或者你们,谁能告诉老夫?” 何可纲等人对视一番,赵率教满脸苦涩的说道:“督师,我部经营辽东,最终的目的是抵御牵制鞑子,最后剿灭鞑子,平定辽东。” 孙承宗冷冷的笑了起来,眼中多了几分轻蔑之意,“呵呵,看来你们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啊,可是,自土木堡之变后,我大明朝京畿之地多少年没遭受过兵灾了。可就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女真鞑子绕过辽东,从喜峰口杀了进来,你们就是这样对付鞑子的?” 被孙承宗如此冷嘲热讽,何可纲等人脸上臊得慌,可多少有点不服气。左良玉性情最是直接,梗着脖子说道:“孙督师,你这样说就有失偏颇了,鞑子不走辽东,偷偷地绕到喜峰口,我等也是没办法啊,毕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左良玉不说还好,此话一出,何可纲等人顿时脸色大变。果然,孙承宗的脸色绷紧,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好好好,鞑子绕过辽东,就跟你们没关系了,那岂不是说,以后鞑子每年都可以绕道喜峰口或者宣府扣关了?既然如此,朝廷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何可纲,这就是你带的人?” 这下可把何可纲弄的有些难堪了,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他没胆子跟孙承宗顶,只能回头瞪了左良玉一眼,“左昆山,你给老子闭上你的破嘴。” 骂了左良玉几句,何可纲这才脸色复杂的说道:“督师,虽然左昆山胡说八道,可多少有点道理的。此次鞑子隐藏的太深了,之前各种手段迷惑了我们,若是看出鞑子阴谋,断不可能让鞑子去喜峰口的。” “哎,何可纲,你至今还不明白你们错在了什么地方!”孙承宗长长的叹了口气,“鞑子故布疑阵,瞒过你们,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接下来的反应。你们也是领兵多年的沙场老将了,难道连最基本的围魏救赵都不懂了么?” “这......”何可纲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与赵率教以及祖大寿等人,那可是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征讨蒙古,对阵女真鞑子。要说兵法,哪个不是滚瓜乱熟,战场对敌经验更是老道。围魏救赵,逼鞑子回援沈阳,这个道理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懂? 何可纲张了张嘴,可神色为难,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孙承宗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说,那老夫替你说,你们懂,你们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可是有人不同意,对嘛?” “哎,你们扪心自问,朝廷要追究责任,可真的冤枉了谁?你们该庆幸,朝廷并不想牵连太多人,否则,被凌迟处死的,就不只有一个袁崇焕了!” 孙承宗的话,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何可纲等人心头。这番话,可是透着好几层意思,同样也是在点播何可纲等人。 鞑子扣关,京畿遭难,士绅百姓的怒火需要发泄,朝廷需要有人负责。而恰恰,辽东大军是第一责任人,而袁崇焕这个蓟辽督师要负全责。所以,袁崇焕不冤枉,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 同样,朝廷只治袁崇焕的罪,并不想扩大化。只要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让百姓找到发泄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朝廷没想定其他人的罪,那么大家也别再给自己找麻烦。 三层含义,何可纲等人瞬间就想明白了。当然也有左良玉这种脑瓜子不活络的,依旧没想明白,但被何可纲骂过之后,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何可纲、祖大寿也不傻,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朝廷也没有深究的意思,那干嘛给自己惹麻烦呢?大家都拖家带口的,没有谁愿意往绝路上逼。 次日,朝廷再下一道旨意,由于袁崇焕被关进天牢,有鉴于辽东局势糜烂不堪,朝廷决定重新启用老臣孙承宗再度主政辽东。孙承宗再任蓟辽督师,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辽东许多将领都是孙承宗早年间提拔的,没人敢跟孙承宗动歪心眼子。同样,孙承宗威望十足,内阁六部也找不到理由阻止。 孙承宗已经老迈,又能在辽东撑多久?这一点谁也不清楚。但是孙承宗还有一股热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的鲜血也依旧会洒在大明王朝的土地上。 ....... 西城,一座古朴的宅院里。虽然夜色降临,可是后堂依旧人影憧憧,客厅里坐着几个人,无不是眉头紧锁,神色发愁。 若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这里坐着的无不是朝中重臣。成基命、钱谦益、张凤翼、何如宠等人全部都在。众人凑在一起,如此发愁,不为别的,只为铁墨一人。 可以说鞑子扣关,打乱了朝廷相对稳定的形势。自土木堡事变以来,兵权逐步回收,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勋贵们被踢出权力中枢。可是正德年间,武宗皇帝想出一招阉党平衡策略,搞得百官不胜其烦。这一招一直沿用了近百年,直到几年前,经过不懈努力,再加上朱由检配合,这才将阉党一举踢出朝堂。 内阁六部已经慢慢握紧权力,兵部更是对九边兵权进一步收紧。本来,按照计划,九边第一重镇,应该是落到自己手中的。可是鞑子这么一闹,全乱套了。 侯世禄积功入朝为兵部尚书,更让人头疼的是铁墨横空出世,居然立了盖世奇功,代掌宣府万全都司。 最近一年时间,随着铁墨的崛起,成基命等人也慢慢对铁墨进行了了解。真的了解多了,才发现铁墨这个人比侯世禄还可怕。铁墨跟侯世禄不一样,侯世禄是个地地道道的官,无论做什么,都受朝廷束缚。可是铁墨不一样,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地头蛇。 铁墨麾下几万大军,从头到尾没花朝廷一分钱,没用朝廷一粒粮,那可是全靠自己打拼起来的。铁墨身后,站着的是财富不可估量的晋商集团。让铁墨掌控了宣府,只要铁墨不愿意,内阁六部别说手,就是一根手指头都别想伸到宣府去。 宣府万全都司,不仅是京畿门户,更牵涉到无数的利益,不说别的,光北地一年的皮毛和药材贸易,那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这还仅仅只是一部分,其中利益是无法准确计算的。 “诸位,铁墨此人已成气候,若让他再控制了万全都司,那兵部、户部恐怕连一滴水也洒不进去了。此事,必须想办法阻止才行!”钱谦益冷冷的说道。 成基命拍了拍腿,小声道:“可是,我们没有理由阻止啊。此子虽然年轻,却很谨慎,知进退,因为孙督师的关系,陛下对他更是信任有加。更何况,他名义上还是代掌宣府军务.....” 众人苦恼的摇摇头,不由得陷入思索,可一时半会谁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约有半个时辰的样子,何如宠吹了吹茶杯冒出的热气,突然神色一动,“陛下对他信任有加,可若是,我们想办法让陛下不再信任他,甚至反感他呢?” “嗯?何大人可有何妙策?” “这.....妙策不敢说,只是......” 何如宠将心中所想说出,厅中众人无不脸色复杂。好一会儿,钱谦益放下茶杯,泰然道:“为了我大明万世基业,为了不让小人扰乱朝纲,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的。” 成基命深表赞同,“那就这样吧!” ....... 京城,英国公府!大明英国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大明勋贵无数,可以说唯有英国公张家至今尊贵无比。今日,英国公府非常热闹,府上仆人端着各种碗碟匆匆走过,宾客们也越来越多。 虽说是为了庆祝打退了鞑子,可实际上不过是找个理由,为京中权贵们相互结识一下罢了。 铁墨如约而至,张维贤竟然热情的将他请到了内厅。宴席还没正式开始,二人便在内厅聊了起来。张维贤寒暄几句,便聊起了正题。 “铁将军,那多福号可是让人眼红的很哪,只是不知这多福号可有意扩充下分号?若有此意,老夫这有些好友也有意参上一股,就是不知铁将军意下如何!” 铁墨神色一动,心中暗笑。这张公爷还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主,看他眼下的样子,哪像个国公爷,更像个老奸巨猾的商人。张辅那些人要是活着,看到自己的后人,变成这副样子,肯定会气疯掉的。 不过这事,还真怪不得张维贤,自从勋贵们手中的兵权被文官抢走后,这些勋贵除了琢磨下多赚钱,似乎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多福号,说到底是晋商的钱袋子,轻易不愿意让别人掺和进来。可开口的是张维贤,就必须多考虑考虑了,不仅仅是张嫣的面子。张维贤这些勋贵虽然没多少实权了,可世袭罔替,几代人下来,也是树大根深,影响力依旧不小。 第260章先下手为强 第260章先下手为强 想了想,铁墨笑道:“之前听娘娘提起过,以前好多事情可全赖国公爷帮忙,才能免去许多麻烦。国公爷既然亲自开口了,铁某岂能拒绝?只是.....这多福号牵涉的人太多,利益分红也是早就定下来的。国公爷要参与进来,铁某这里最多只能分出两成红利.......” “两成?”张维贤先是一愣,随后大喜。 虽说只有两成,可多福号可是日升斗金,名副其实的金疙瘩,两成红利,一年下来也不少了。如果多福号扩展到中原与江南,那利润更是海了去了。其实,铁墨也好,张维贤也好,都知道和则双赢的道理。晋商想要发展,就离不开外部的支持,眼下想取得朝堂官员们的支持,不太可能,那就只能找勋贵们合作了。 之前,晋商就想过将业务扩展到江南一带,不缺钱,可是缺人脉。商场如战场,没有人支持,生意是做不大的。张维贤代表的可是南北直隶的勋贵们,这一点非常重要,尤其是南直隶魏国公徐家的支持。有了徐家的支持,多福号以及晋商的生意扩展到江南,就不会像以前那么艰难了。 谈妥了生意,张维贤明显很开心。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请铁墨去外厅入席。 此时厅中早已经坐满了人,众人谈笑风生,远处歌舞作伴,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下,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兵灾。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铁墨算是深刻明白了这句话。但同样,也无法指责什么。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需要,生活要继续,不可能沉寂在过往的困苦中。 酒过三巡,铁墨端起酒杯,朝着大厅中的人敬了一杯酒。如今京中权贵富商,可少有人不知道铁墨的,大家都知道铁墨是最近窜起来的红人,前途无量,所以也都停下来,想听听铁墨会说些什么。一杯酒咽下去,渐渐地脸上浮现一丝苦涩。 “诸位,你们之中大多数人或许一直待在京中,不知道外边的情况。可是铁某知道啊,鞑子扣关,一路烧杀抢掠,那可是民不聊生。从遵化到京城,一路上看到太多的惨剧了,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多少人无衣无食,铁墨心中着实痛得很。” “陛下有心救济灾民,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粮饷物资耗费殆尽,很是麻烦。可临近年关,天寒地冻,等不得啊,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就会有人冻死饿死。不管怎样,总要让那些无依无靠的人熬过这个年关啊。有道是能者多劳,值此危难之际,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诸位了。” “铁某与京中几位故友商量过,会自行组织一批物资救济京畿百姓,为此,铁某愿拿出两千白银以及一年俸禄。只是,不知在座各位,谁愿意助铁某一臂之力。” 铁墨语声颓然,感人至切。在度过初始的诧异后,张维贤这个宴会之主第一个站起身,“铁将军刚才一番话,当真是令人发醒啊,我们在此享受,却忘了此时正是我大明危难之际,身为京师一员,救济百姓,那也是应当应分。本公爷也拿出三千两白银,另外,筹措一部分粮食,年前送给城外灾民。” 赈灾的事情,还真不是提前商量好的。铁墨也是临时起意,看着宴会上的情形,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些看到过得难民,心中不忍。而张维贤也愿意响应下铁墨,捧这个场。 有张维贤领头,大厅里的权贵富商们不管愿不愿意的,一个个都有所表示。几百两上千两不等,不过总体还是比朝堂上那些官员们强多了。 当然,铁墨也不会让这些人白捐钱,承诺会在城外立一块石碑,将捐款之人的名字刻上去,供后人瞻仰。如此一来,众人心里才好受一些。 临近戌时,宴会正是热闹的时候,外边一阵噪杂的声音,随后许多人赶紧起身,遥遥行礼。眨眼的功夫,便看到张嫣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进来。 今日张嫣一身粉白色宫装,装饰很素雅,却依旧掩不住一身的娇艳。她的到来,给宴会增添了几分惊喜,毕竟,能在宫外看到懿安皇后的玉容,那是很不容易的。 进了大厅,张嫣一双美目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铁墨身上,轻轻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来到中间,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杯酒,她素雅大方的说道:“诸位慷慨捐赠,本宫替陛下谢谢了,这杯酒,本宫敬大家,谢大家解朝廷燃眉之急。” 说罢,长袖遮住酒杯,一饮而尽。见张嫣如此,一名士绅赶紧起身道:“娘娘言重了,都是些小事,我等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捐些物资,救助下那些百姓还是可以的。” 也许是因为张嫣到来的原因吧,宴席进入了另一个高峰。士绅们捐款不少,铁墨也是开心,不免多喝了几杯。今夜,怕是都喝的不少,张嫣因为连喝几杯,已经借故离开了大厅。 也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脑袋有些昏沉沉的,正与一名府上觥筹交错,有侍女走过来,伏地身子耳语道:“将军,娘娘那边有事找你。” “嗯?”铁墨心中纳闷,什么事还得单独叫出去?跟张维贤等人言语一声,找个理由走出来。走到长廊中,冷风一吹,酒意去了几分。 天空中繁星点缀,弯月高悬,看样子已经亥时了吧,这场酒宴进行的时间还不短。侍女头前领路,很快穿过长廊,过了西侧月门,来到一间偏房外。 “将军,娘娘在屋内等候!” 晃了晃有些昏沉沉的脑袋,铁墨也没多想,推门走了进去。虽是偏房,却有内屋和外屋,见内屋烛光闪烁,有人坐在里边,铁墨迈步走了进去。 晕黄的烛光下,张嫣拖着香腮,怔怔的坐在那里。她脸颊泛红,眼神有些飘离,透着几分异样的色彩。铁墨吸了吸鼻子,屋中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很好闻,让人全身舒泰,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坐在张嫣对面,只觉得口干舌燥,赶紧喝了一杯茶水。 张嫣看着铁墨,眼神有些迷离,声音有些柔柔的,“你来了?” “嗯!娘娘.....你单独把我喊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儿?” “不是你找我来的么?”张嫣扶着桌子,扭着柔软的腰肢走过来,她离的很近,身上的香味让人心跳加速。 铁墨总觉得张嫣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可是喝了太多酒,脑袋昏沉沉的,刚刚站起身,面前柔软的娇躯就扑在了怀里。她素手抚摸着铁墨的胸膛,呼吸越来越急促,气息越来越混乱。这一刻,铁墨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尤其是小腹,仿佛藏了一团火,似乎要把自己燃烧了。 眼睛视野越来越模糊,面前的玉人变得不再那么清晰,一会儿是海兰珠,一会又变成了张嫣。悠然间,一声弱不可闻的呻吟声,让铁墨浑身都炸开了,脑袋一片空白。 烛火飘摇,两个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软塌上,粗重的喘息声刺激着对方脆弱的神经,一件件衣物也落到了地上。 一次次征伐中,有着快乐,也有着痛苦,即使极力忍耐,依旧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铁墨猛地坐起身,看着旁边的女子,又看看地上的衣物,所有的酒意全部消散,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耳光声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一个耳光打疼了铁墨,也惊醒了另一个梦中人,满脸红润的张嫣猛地坐起身,她揪紧被子,一双美目满是水雾。她咬着粉唇,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再看看铁墨的反应,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一个局,是针对铁墨的杀局。 “我.....我们被算计了.....”张嫣轻轻的颤抖着,无论她多么的成熟冷静,碰到这种事,终究有些慌乱无神。 铁墨转过身,抬手擦了擦张嫣眼角的泪水,“别慌,一切有我,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 铁墨的话,很简单,却充满了担当,一如当初在草原上。张嫣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阳光下,一人一刀一狼..... 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张嫣努力压下所有的慌乱,掩住心中所有的羞涩,努力穿起了衣服。此时,铁墨早已经穿好衣服,看着屋中陈设,他皱着眉头冷笑起来,“恐怕这茶水还有屋中燃着的香都有问题,你今日带来的两个宫女呢?” “那人说你找我有紧要秘事要说,我便让她们在东院候着呢!” “你当时嘱咐她们不要跟着的时候,有人见到么?” “没有旁人!”张嫣仔细想了想,认真道。 “她们可信么?” “她们跟了我好些年,我与她们有恩,可以信的。” 铁墨攥紧双手,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好,记住,你派她们去取点心的,她们离开了一会儿。一定咬死了,我会想办法通知她们的,千万不要出岔子。” 张嫣认真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如果这一关过不去,铁墨必死无疑。没人知道,自己的心中早已印下了这个男人的影子,又怎能看着他这样被人害死? 长长的呼口气,铁墨深深的看着张嫣,“如果这一关熬过去,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要是熬不过去,也是我一个人扛下来,你是被逼的,这样,至少能活下来一个。” 留下这句话,铁墨努力让自己神态自然一些,推门走了出去。当推开外屋房门那一刻,眼中闪过的杀意,几乎把整个庭院都笼罩。 铁墨并不知道,屋中的女子,望着他的背影,痴迷者笑了笑,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活着,终究是冷宫软禁一生,这种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 走出屋门,果然,没一会儿就响起了脚步声,两名中年男子进了月门,朝着那间屋子走去,与铁墨碰个正着。 “咦?铁将军,你怎么在这里?”二人露出诧异之色,似乎很惊讶,可是眼中那一缕笑意,依旧没能躲过铁墨的双眼。铁墨淡淡一笑,却是什么都没说,突然一个掌刀砍向其中一人的脖颈。砰地一声,那人应声倒地,直接昏死过去。 另一名男子大惊,根本没想到铁墨会突然下手,惊慌失措的往外跑。铁墨哪容他跑掉,揪住此人的衣襟,袖中短刀直接刺了进去,噗的一声,那人栽倒在地,鲜血涌了出来。 “你.....你胆子好大......你怎么敢......” “你觉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老子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铁墨做事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给这人补了一刀,随后又在那名昏迷男子脖子上割了一刀,确定二人都已经死透之后,这才扯着嗓子喊道,“来人,有刺客!” 铁墨这一喊,整个国公府立刻炸了锅,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仓促的脚步声朝着院子赶来。国公府下人们看到门口两具死尸后,都吃了一惊,因为有人认出来,这两名死者正是国公府的管事。 国公府的管事怎么变成刺客了?众人心中存着疑惑,可是看到铁墨手中的刀,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很快,张维贤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此时宴会宾客并没有全部散去,大多数人都跟着一起过来了。看到地上的死尸,好多人露出了骇然之色,尤其是张维贤,这可是国公府的管事,铁墨怎么说杀就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铁墨眼睛一眯,朝张维贤招招手,等他走过来,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张维贤身子一颤,差点惊呼出声,要不是铁墨扶着他的胳膊,这会儿都软在地上了。 好一会儿后,张维贤才冷静下来,对着那些仆人挥手道:“把张元、张东这两个混账抬走,早就知道这俩混蛋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没想到竟让敢对府上宾客打劫。尸体交给顺天府,让顺天府立案严查,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同伙。” 宾客们全都懵了,一时间没搞清楚张维贤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堂堂国公府管事,怎么就成抢劫的了?抢劫谁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嫣从屋中走出来,她眼眶泛红,脸上还存着几分惧意,“本宫来此透透风,没想到这两个混账东西竟然想对本宫下手,幸赖铁将军恰巧经过,解决了这二人。” 宾客们将信将疑,张元和张东就算打劫,应该也不敢对娘娘下手吧?难道是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楚人? 第261章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261章你方唱罢我登场 大多数人也都看出苗头了,这里边绝对有事情啊。所以,很快众人聪明的选择了闭嘴,继续看起了热闹。 因为院子的冲突,守在外边的石虎和周定山也赶了过来,看到铁墨手中的短刀,周定山就皱了皱眉头。越过人群,周定山来到铁墨面前,铁墨对他耳语说了几句,他神色一变,很快就退出院子。也就片刻的功夫,国公府院外又响起了一阵噪杂声,人群分开,来的竟然是几十名衙役和巡城司卫兵。 这下,莫说是张维贤等人,只要脑子没问题,都看出此事有问题了。国公府这边可刚刚出事,一盏茶工夫还没过去呢,顺天府的衙役和巡城司就来了,什么时候顺天府的爷们办事这么有效率了?而且,领头的也不是捕快,而是顺天府推官邓燕翔。 国公府下人们本来是想将尸体搬走的,顺天府的人一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张维贤。张维贤锁着眉头,伸手摆了摆,示意下人们放下尸体。 邓燕翔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神色却是异常的郑重,让人封锁院子,将闲杂人等挡在外边后,这才走进来对张嫣等人行礼。 从始至终铁墨都没扔掉手中滴血的短刀,也没有否认杀人的事情。邓燕翔似乎很为难,苦笑着说道:“铁将军,兹事体大,还请跟下官走一趟吧。” “哦?邓推官,本将为什么要跟你走一趟?本将已经说了,这二人不怀好意,铁某也是无奈才动的手,此事有娘娘作证。怎么?难道你怀疑娘娘在撒谎?”铁墨一句话,便把邓燕翔说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按照计划,可不是这样的。 张嫣很适时地拦在中间,神色不善的冷声道:“铁将军可是朝廷有功之臣,岂能被人随意污蔑?这二人图谋不轨,意图害本宫,铁将军仗义出手,何错之有?” 张嫣是不可能让铁墨跟着邓燕翔去顺天府的,她虽不在朝堂上行走,可对这里边的龌龊事看得比平常人透彻。只要进了顺天府衙门,大门一关,什么脏水不能往身上泼?最后就算定不了铁墨的罪,恐怕对铁墨的名声也不是好事。 铁墨挑了挑眉头,抬手拍了拍邓燕翔的肩头,虽然看上去神色和善,可不知为何,邓燕翔觉得对方眼中藏着一股杀意,仿佛随时都会继续杀人一般。邓燕翔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问题在哪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推官,而铁墨可是拥兵自重的大将,还刚刚立了大功。铁墨敢杀张元和张东,为什么不敢杀他邓燕翔呢? 想到这里,邓燕翔脑门上的冷汗都渗出来了。恰在这个时候,铁墨抬了抬右手,一滴血从短刀上落了下来,那滴血看得邓燕翔心头狂颤,整个人都不好了。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还是当中威胁。这下,本来计划中的一些话,全都咽到了肚子里。 按照计划,要把一些罪名往铁墨头上扣的,不管能不能定罪,这些脏水先往铁墨身上泼。可是在铁墨的威胁下,邓燕翔不敢这么做了,尤其是看到死的透透的张元和张东,这就是前车之鉴啊。这个铁墨,简直非人。 “邓推官,今夜事情太多,本将有些乏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要是查出什么,需要本将配合,那就请秦知府发公函吧!” 邓燕翔身子僵硬,好一会儿,心中才无奈的叹口气。顺天府知府秦升,也算朝廷大员了,可是想动铁墨,还是有些难的。发公函,就意味着证据确凿,可是眼下这情况,还能拿到什么证据? 拱拱手,邓燕翔只能告罪一声,让人带着那两具尸体离开了国公府。 ....... 夜凉如水,却冷不过人心。这一夜,许多人被弄的彻夜无眠。对一些人来说,今夜发生的事情或许只是个故事,可是对铁墨和张维贤这些人来说,几乎等同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明眼人都能看出,今夜是一个局,张元和张东被人收买了,目的是做些对铁墨和张嫣不利的事情,可惜,这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往铁墨身上扣罪名,就被铁墨果断灭了口。而且邓燕翔和顺天府衙役,早早躲在不远处,就等着国公府这边出事,好进来拿人。 铁墨执掌宣府,让有些人不高兴了,他们想对铁墨下手,插手宣府事务。张维贤生气的不是这事儿,朝堂上的风风雨雨,明争暗战,非常正常,可不该坑他张维贤。今夜可是他张维贤设宴,这些人在国公府搞事情,这摆明了是没把他张维贤放在眼里。 北城,离着英国公府不远的宅院里,侯世禄披着衣服坐在书案前,李嘉盛、黑云龙以及马芳等人则坐在另一边。没人发现侯世禄放在下边的手已经青筋暴涨,他在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愤怒。 六部对宣府有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碍于他侯世禄没什么过错,又颇有威望,一直没什么机会。谁也没想到,他侯某人刚刚卸任,那些人就忍不住动手了。今夜幸亏铁墨反应快,应对得当,否则那些人就得手了。 黑云龙脸色狰狞,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意,“那些人太过分了,我们刚刚打退鞑子,替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他们竟然还敢这个时候对铁墨下手,最可恨的是,还敢把娘娘也牵扯进来。” 侯世禄冷笑道:“哎,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娘娘身份特殊,不正好是他们钉死铁墨最好的武器么?只是这手段,未免太毒辣了。” “你们几个,明天就回宣府!铁墨继续留在京中!”侯世禄刚说完,李嘉盛等人就有些不满了,马芳怒道:“总兵大人,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是还敢玩阴的,末将带着人挑了他们的衙门。” 啪的一声,侯世禄一拍桌案,整个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混账话,你把他们的衙门挑了?谁给你的权力,谁给你的胆子,你难道想造反不成?你这样做,最高兴的还不是他们?那些人既然敢对铁墨下手,也一定敢对你们下手,你们敢保证也能像铁墨一样,不出岔子把事情处理好?那些人,哪个不是朝堂多年的老手,这些事他们最擅长了。” “征战沙场,与鞑子厮杀你们都是好汉,可是跟他们勾心斗角,你们差远了。斗不过,就躲躲,人不在京城,他们又能怎么样?而且,你们回到宣府,给老子好好查查手底下的人,把那些别有用心的扔出去,明白吗?以前,顾全双方的面子,老夫有些事也就装糊涂了,可是这些人越来越过分。” 黑云龙等人不敢反驳什么,最后还是拱拱手,表示一切听侯世禄的。没多久,黑云龙等人离开了房间,屋内只剩下铁墨和侯世禄。 自从进屋后,铁墨就很少说话,一直是侯世禄和黑云龙等人在交谈。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太让人震惊了。说到底,铁墨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儿,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些人敢对张嫣下手。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一步错就万劫不复了,今夜不就是么? 关上门,侯世禄用最低的声音,苦笑着看着铁墨,“你今夜应对的非常好,老夫问你一句,你跟娘娘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么?” 侯世禄死死地盯着铁墨的双眼,铁墨微微抬着头,嘴唇动了动,神色有些犹豫。侯世禄长叹一口气,用力的摇了摇头,“好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记住,你跟娘娘是清白的,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懂了么?” “总兵大人放心,末将明白。只是,末将咽不下这口气,那些人不想着为朝廷分忧,整人倒是有一套。末将跟鞑子拼死拼活,没死在战场上,却差点死在这些龌龊人手里。” 铁墨越说越气,双手紧紧攥了起来。朝堂真的太可怕了,谈笑间暗藏杀机。可是,他从来不是个认怂的人,从暗庄堡到云府,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 侯世禄也露出黯然之色,自古以来,多少名将不是战死沙场,二是死在了朝堂争斗。纵横沙场的名将,少有合适朝堂的。而如今的大明朝堂,更是不堪,那些人做事越来越过分,对人不对事,根本不考虑会对朝廷带来什么影响,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你想干嘛,老夫不管,但是别太过分。真出了事儿,孙督师也保不住你!” “放心,末将有分寸”铁墨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以他铁某人现在的实力,确实很难动那些人,但不妨碍恶心人那一下。 ....... 另一边,成基命等人也是毫无睡意,顺天府知府秦升拢着袖子,一脸无奈的坐在一旁,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身边的几位大佬,“这次下官也是按计划行事,可未曾想,那铁墨行事不循常理,下官的人进了院子,只看到两具尸体,倒是那铁墨,把屎盆子全扣死人身上了。” 成基命面露苦笑,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脑袋。年龄大了,最是熬不了夜,可是不得不撑着。听完事情起末,只能苦笑道:“看来我们都小瞧这个铁墨了,此子年纪轻轻,却能在那种情况下,转眼间化解不利。其实这件事,最难的地方不是杀人,而是杀人的时间。” “若是张元和张东开口喊了什么,再杀人就没意义了,这铁墨够果断,刚碰面,那俩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喊,就被灭了口,人一死,那就任铁墨怎么说了,因为我们都没证据,谁也没拿谁没办法。哎,此子,甚是难缠啊。” 秦升听得大皱眉头,疑惑道:“大人,下官不解,我们若是提前让人进屋,那铁墨不就百口莫辩了?” 秦升的话虽然委婉,但其实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进屋直接捉奸。有道是拿人拿脏,捉奸捉双,正觉确凿之下,铁墨还能怎么滴?一边的钱谦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叫什么话?娘娘在屋里待着,谁敢随意往屋里闯?再说了,你进屋,铁墨就不敢杀人了?难不成,你还让本官安排一群人去捉奸不成?” “这.....是下官鲁莽了.....”秦升赶紧拱手道歉,不过心里还是不以为然。一群老家伙,还不是顾及脸面,既想拿下铁墨,又不想办事太掉价。哎,一群沽名钓誉之徒,都敢对娘娘下手了,还要什么脸面?在秦升看来,这种事要么不做,要做就不能留后路。 钱谦益沉吟片刻,淡淡的说道:“看眼下的情况,我们是肯定没法动铁墨了,既如此,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了。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如试试吧。” 成基命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能定铁墨的罪,那只能引导舆论,制造流言了。只是这么做,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年关将至,京城里却是事情不断,先是铁墨在宴会上募捐赈灾,接着就是杀人。如果这些事儿还不够劲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让人脑袋炸裂了。 “哎,你们听说了么?昨晚上国公府小院发生地事情不简单啊”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侃侃而谈,周遭所有人支着耳朵,听着男子的八卦消息。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嘿,那张元和张东可是国公府管事,怎么可能去打劫娘娘呢?我听说啊,铁将军跟娘娘之间好像关系不一般,二人当时似乎......嘿嘿,张元张东恰巧看见了,看到了这种事儿,你说铁将军还能让他们活?” “哦?那岂不是说娘娘跟铁将军......” 第二天茶楼酒肆议论不断,说的竟然不是杀人的事情,居然是铁墨和张嫣。民间最爱八卦,这事儿迅速传遍了全成,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到后来风声都传到了宫里。 崇祯虽然不怎么关注坊间的烂事,可是听闻此事后,还是被气得够呛。 第262章坑人的拍卖会 第262章坑人的拍卖会 崇祯倒是不觉得事情是真的,他对张嫣很了解,皇嫂知书达理,处事大方,断不会做有辱皇家之事的。大怒之下,崇祯着令王承恩派人去查,可这种事怎么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崇祯苦恼的时候,城西翠烟楼又发生了一件稀罕事,多福号与珠宝行商号万宝斋一起举行了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并不稀罕,稀罕的是拍卖的东西都是朝中官员的物件,拍卖所得全部捐给京畿百姓。 京畿腹地遭到一场劫难,可是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并没有受到太多冲击,在大明京城里,有钱人依旧不在少数。如今年底,无事可做,突然弄出一个拍卖会,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不过许多人更感兴趣的是,这所谓的官员物件是不是真的。京城那帮子官员什么德行,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些人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傍晚,拍卖会在翠烟楼如期展开,如约而来的人不少,看热闹的人更不少。很多人没搞明白拍卖会为什么要放在翠烟楼,在西城,翠烟楼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这可是京城有名的烟花馆。 负责拍卖的不是别人,正是万宝斋的女掌柜萧如雪。只见萧如雪一身白裘,长裙曳地,眉目间流苏似水,甚是妖娆,整个人散发着成熟妩媚的气息。 此女也算是京城中不少富家子弟的梦中情人了,不过萧如雪眼界甚高,至今也没对谁假以辞色。这次拍卖会,萧如雪亲自主持,也算少见了。由于萧如雪的原因,给这次拍卖会增添了几分热度。许多人寻思着,就算没什么宝贝,看在萧如雪的面子上,也要买上一两件,博得美女欢心。 几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些人,这些人绷着脸喝茶,不像其他人那样谈笑风生,看上去很拘谨。其中一名蓝袍男子,一直垂着头,似乎在这里坐着很难受一般。二楼一名富家公子喝着茶水,与旁边的女子打情骂俏,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对面坐着的好友不由得问道,“闵公子,为何露出这等表情,见到鬼了?” 闵公子松开怀里的姑娘,朝着下边指了指,“常老三,你往下瞅瞅,这不是成大人家的二管家徐万福么?” 常老三一脸不信,端着酒杯往下搜寻一番,很快就瞪圆了眼睛,“嘿,果然是成基命身边的徐万福,以前可是让这老小子坑过一笔钱,就算他化成灰也不会认错的。闵公子,仔细看看,今天来的可不光徐万福啊,他旁边那位也不简单啊,钱谦益大人的外甥孟祥和,喏,二楼咱们对面那屋,你看看,那不是王大人家的门房么?啧啧,有意思,看来今晚上有乐子了.....” 闵公子揉揉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如常老三所说,今夜翠烟楼来了许多朝堂大人家的下人或者亲戚。那礼部侍郎王博大人更牛逼,居然把自己门房派来了,要不是常老三这个西城地头蛇,估计没人能认出来。 这时萧如雪声音悦耳的介绍着拍卖会第一件拍卖品,红绸揭开,并不是想象中的珍珠玛瑙,更不是什么名人字画,竟然是一件木雕,看样子应该是一件奔腾木马。 “此物乃是出自礼部侍郎王博王大人之手,王大人呕心沥血,历时两个月雕刻了这件木马,甚是珍爱。近日,为了赈济城外灾民,王大人这才忍痛割爱,交给我万宝斋进行拍卖。此物,起拍价五两纹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两,现在开始!” 萧如雪说完,整个翠烟楼一阵死寂,好一会儿爆发出一阵笑声。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这件木雕是件废品,西市地摊上花五两银子能买几十个,就这玩意,花五两银子买回去,当柴火烧都嫌不够。有钱人不少,但谁脑袋烧坏了买一件这没用的玩意儿? 真要是雕刻得像模像样,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买回去供起来也不是不行。可是这雕刻的啥玩意,说是马,更像驴,说是奔腾,更像是驴尥蹶子。 常老三喝着酒,抿了抿嘴,笑道:“就这玩意,也好意思让万宝斋拍卖。王大人也真够扣的,不愿意捐钱就算了,弄快破木头疙瘩,这不是膈应人么?” ...... 二楼一座隔着屏幕的雅间内,铁墨和张维贤等人坐在桌子旁,看着厅中的情况。张维贤大皱眉头,苦笑道:“这事儿能成么?你看看,明显没人出价啊,第一件就流拍,这不是闹笑话么?” “哈哈,国公爷,稍安勿躁,这效果才好啊”铁墨倒是不觉得意外,神色更是平淡得很,一点都不急。一开始没人响应,都在预料之中,要的就是这样,真要是抢着拍,还怎么坑人呢? 张维贤有些无奈的喝了口水,他是听说可以恶心下那些人,这才跑来凑热闹的,否则他才不会来翠烟楼。 大厅内,萧如雪笑语嫣然,见没人拍,有些可惜道:“看来这件木雕只能退回给王大人了,可惜了,王大人的一片善心啊。” 人群中,忽然一名中年男子举起手中的号牌,大声道:“王大人惊才绝艳,才学出众,想必这木雕也承载着王大人不少心血。今日买下这件木雕,沾沾王大人身上的才气,图个彩头,以待来年高中!” 翠烟楼里的男女们顿时哗然,没想到还真有傻子花几两银子买块木头疙瘩。沾沾才气?保佑自己高中?靠,考科举的才子们,还信这一套?再看这中年男子,一身灰袍子,肩头还有一些油污,胡子拉碴的,这像个书生么?更像西市卖鱼的。 不管周围的议论声,有人出价,终归是好事,萧如雪笑道:“好,这位才.....员外愿意出五两银子买下木雕,还有没有下一位?” 仅仅喊了一声,又有人举起了手中的牌子,“我愿出十两纹银。” 嘶,翠烟楼里的人全都抽起了冷气,仿佛看到了傻子一般。出来个沾才气的,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现在又冒出个抢着买的,这可真是意外啊。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许多人都在看那个加价之人,别的人不认得,可是常老三和闵公子却是认得的。 哟,这加价的不正是王大人家的门房赵四么? 赵四主动加价,那中年男子一脸不乐意,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兄弟,这件木雕对小弟可是非常重要的,能不能把木雕让给小弟?” 赵四立刻站起身,朝着中年男子拱拱手,一脸为难的说道:“兄弟,这件木雕对我同样很重要,前些年,就想求一件王大人的大作了,一直不可得,今日遇见了,岂能放过?” “你.....小弟对此物志在必得.....我出价十五两.....” 赵四看也未看中年男子,举起手中的木牌子,淡淡的说道:“二十两.....” ...... 就这样,二人你争我抢,最后竟然将加码加到了一百五十五两。当赵四一脸笑容的将木马拍走后,翠烟楼里许多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简直是见了鬼,莫不是老天爷开玩笑,今晚上居然有个傻子花一百五十五两买了件木头疙瘩。有些人已经开始怀疑,这件木头疙瘩是不是另藏玄机了。 雅间中,张维贤有些呆呆的,右手端着茶杯,放在嘴边忘了喝进去,“这......这疯了吧?那件破玩意儿,卖了一百五十五两?” 铁墨往前坐了坐,手中把玩着两颗玉球,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过那个赵四,“张公爷,你可知道那个买走木疙瘩的人是谁?嘿嘿,那人叫赵四,是咱们王大人家的老门房。” “什么?”这下张维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双手一抖,一个没防备,茶水洒了出来。热水落在手背上,烫的张维贤赶紧放下茶杯子,吹了吹凉气。过了一开始的惊奇,很快,张维贤就有点想明白了,再看铁墨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佩服之意,“厉害厉害,铁将军这一招,真是让本公爷开了眼界啊。” “这王博道貌岸然,沽名钓誉,最是在乎名声,若是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一毛不拔?身为官员,看着百姓遭难无动于衷,总归会被人嘲笑的。把这东西往拍卖会上一摆,为了顾全脸面,王博不管花多少钱也得买回去啊。让他们直接捐款,一个个以清廉自居,说拿不出钱来,为了脸面和名声,却又背地里花多少钱都愿意。” 张维贤最是佩服的就是这一点,铁墨简直抓住了王博的软肋打,逼着王博花钱把自己的破玩意儿买回去。偏偏,王博还不会用最低的价钱买回去,还得想办法炒高价买,这样也算他王大人多捐了些钱,说出去也好听。真要最低价成交,那他王大人脸上也挂不住啊。 想通关节后,张维贤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脸上依旧有着一丝的疑惑,“本公爷只是不明白,这王博又不傻,明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好心,怎么会把自己的东西交给我们来拍卖?” “咳咳,这还真不是王博交给我们的。那件木雕啊,是之前王博雕刻的残废品,我找人从王家拿出来的,只不过拍卖之前,让人通知了王博一下。反正,是什么东西不重要,就算往那里放一块破木头,为了保全名声,王博也得想办法买回去,否则,一分钱拍不到,他王大人岂不成笑话了?” “这......”张维贤瞪圆了眼睛,虽然竭力忍耐,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招真的太损了,王博那些人明知道这是个坑,还得闭着眼睛往里跳,最可气的是还得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接下来,萧如雪又陆陆续续让人端上来十几件拍卖品,拍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朝中达官贵人所有之物。贵重物品,一件没有,但全部被人拍走了。最可笑的是,几乎每一件拍品都有人竞价,争得热火朝天,将拍卖会的气氛搞得十分高涨。 最可笑的是第七件拍品,成基命大人的一双老布鞋。那双鞋透着酸味,脚面还让老鼠咬出了一个窟窿。就这双破鞋,居然有好几家争,最后被一名少年公子以一千两纹银的成交价拍走。 这双鞋天价成交,简直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不是一双布鞋,而是一双锦缎织成的宝器呢。 铁墨与张维贤在雅间内笑的合不拢嘴,当拍卖会快结束的时候,海兰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进门,海兰珠便嗔怒的向铁墨翻了个白眼。今日她一身蓝色盛装,披着一件白色大氅,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你呀,可真是太损了,竟然让人弄来一双破布鞋,那鞋子也不知道在哪儿扔着的,一股子酸臭味。刚才萧小姐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好说歹说,才没把这双鞋扔掉。” 拍拍旁边的椅子,让海兰珠坐下来,铁墨笑道:“这事儿是沙雕办的,与我何干,反正是什么东西不重要。你没瞅见,那双破鞋拍了一千两纹银,天价哪!” ...... 拍卖会还在继续,不过第一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拍卖的就不是那些垃圾东西了。第二阶段,侍女捧上来一件墨宝。 “此墨宝乃是孙督师最近所作,对于孙督师的笔墨,大家想必都清楚,奴家就不多说什么了。此墨宝,起价一千两,五百两一次。” 孙承宗的墨宝展开之后,懂行的人一看笔迹,顿时露出喜色。笔迹绝对是孙督师的,再看画押印章,更没错了。孙督师的墨宝,那可是非常有收藏价值的,以前流出的几件,几乎每件都以超两千两纹银的价格被人收走。要知道,那些画可都是孙督师随手之作,没有任何身份印记,可是这件墨宝,一看就是孙督师用心所作,后边还有私人拓印,这件墨宝,比以前的墨宝有价值多了。 第263章兵临剑门 第263章兵临剑门 闵公子看了一晚上的热闹,这个时候终于坐不住了,“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最终,这件墨宝被京城富商马塘以八千两价格收入囊中。翠烟楼不时传出叹息声,来之前谁也没料到会有孙督师的墨宝,大部分人本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要知道有孙督师的墨宝,多备些银子,也不至于让马塘占这么大便宜了。 说话间,第二件拍品端了上来,这一次不时墨宝,而是一把刀。这把刀从外边看,看不出什么来,也就是一件普通的制式钢刀,可是不知为何,许多人都感受到这把刀身上有着浓郁的血腥之气。 “诸位,此刀乃是云府守备铁墨将军的佩刀,刀曰“寂灭”。此刀伴随铁将军两年有余,染血无数,死在这把刀下的人不知凡几,白腰山流寇小红狼、野狐岭混世魔王、蒙古苏尼特部巴彦汗、女真鞑子莽古尔泰。可以说这把刀见证了无数次胜利,此次铁将军为了筹集赈灾银,这才忍痛将佩刀拍卖。” “此刀起拍价一千两,五百两一次!” 一时间不少人动容,刀是普通的刀,可要真是铁将军的佩刀,那可就不一样了。单就杀过巴彦汗,宰过鞑子贝勒莽古尔泰,这把刀就是材质再普通,那也是一把宝刀啊。 “萧小姐,此刀真是铁将军的佩刀?” 萧如雪淡淡一笑,“绝对不会有错,万宝斋两百年信誉作保,又岂会撒谎?更何况,我万宝斋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打着铁将军的旗号骗人啊。” 得到确认之后,动心的人可就多了。 此刀,完全可以挂在家里供后人瞻仰了,这样的刀,定可以趋吉避凶,用来镇宅了。 “我出两千!” “两千五.....” ..... 一把染血的刀,最后竟然以一万三千两的价格成交,而买刀之人还是张维贤。 张维贤一脸肉疼,不免有些责怪,“此刀你若买,早说嘛,送给本公爷多好,用来镇宅再好不过了。现在倒好,生生坑本公爷上万两银子。” 铁墨一脸无奈的瞪着眼睛,貌似也没让你拍吧?莫说张维贤了,铁墨都没想到自己的佩刀会拍出如此高价。不得不说,现在大明朝,穷的是真穷,富的是真富。这场拍卖会,也算是年前最大的一件奇闻了,被人津津乐道,有些聪明人,从这场拍卖会,也看出了点有趣的事情。 大明朝这些清流官员们,一个个以清廉自居,谦谦君子,为了保全名声,甚至不敢多捐银两,就怕被别人说贪污受贿。这次拍卖会,拿出来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垃圾玩意都有,偏偏这些垃圾玩意儿还被人以高价买走。这组织买卖会的,也是位高人,那些垃圾玩意儿八成是偷偷弄来的,那帮子清流官员真要拿出物件拍卖,也不至于拿一堆破烂玩意儿的。 用一堆破***着那帮子人掏了一笔钱,这招真够绝的。 此时,一处豪宅中,成基命看着地上那双漏了脚趾头的破布鞋,脸色阴沉可怖。上千两银子,买一双破布鞋,也算是天下奇闻了。让人制造流言蜚语,重伤懿安皇后和铁墨,却是没人信,反过来,倒是让铁墨坑了一把。这场拍卖会是谁组织的,成基命心里一清二楚。 萧如雪虽然是萧家大小姐,但要是没人给她撑腰,她也不敢做这种事儿,还把拍卖地点放在翠烟楼,摆明了是在讽刺人。到了此刻,成基命等人也收起了小觑之心,铁墨与大多数边关武将不一样,这家伙年纪轻轻,可是做起事情来却老成的很,应对事情滴水不漏,至少到现在为止,没能抓到铁墨的把柄。 ....... 当慈恩寺的钟声敲响,伴随着寒月星辰,崇祯二年终于走向尾声。 崇祯三年的第一天,阴云密布,可是等候已久的雪却迟迟没有下来。风有些大,铁墨裹着披风,呆呆的看着院子里的池塘。池塘里结着厚厚的冰,就像大明此时面临的困局,不知道何时才能融化。海兰珠将两只手掖在袖子里,秀眉蹙了蹙,看铁墨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道:“你是在担心那些人会继续找麻烦?” 铁墨嘴角一撇,笑道:“倒不怎么担心那些人,只要回到云府,他们能奈我何?我是担心那些流寇啊,如今女真鞑子在辽东势力越来越大,流寇若是再闹大了,大明半壁江山就要被那群流寇给搞垮了。” 自从李自成进入汉中后,那边就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了。可越是如此,铁墨越是担心。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才是最致命的,流寇们在打什么鬼主意,谁知道呢? 铁墨也只是担忧罢了,可他也没想到这些话会一语成谶。正月初四,几匹快马进入紫禁城,没多久,满朝文武便忙碌起来,举行了新年的第一次朝会。 公文送达紫禁城的三天前,也就是除夕当夜,李自成与花小荣在城内内应的帮助下,突然攻打汉中南郑,由于内应打开城门,南郑城仅在两个时辰内就落入农民军手中。与此同时,高迎祥主力沿着子午谷迅速南下,农民军主力蔓延至汉中北部,转眼间汉中城便成了一座孤城。几乎在同一时间,王自用派满天星张大受与不沾泥张存孟强攻咸阳,威逼西安府。 由于鞑子扣关,官兵进京勤王,此时杨鹤手中的兵力十分有限,虽然曹文诏所部紧急回援咸阳,可依旧解不了兵力不足的问题。高迎祥的主力大军,几乎没受到任何阻力,轻松通过了子午谷。此时,杨鹤只能应付王自用,根本无暇顾及高迎祥。偏偏,汉中知府何静元以及原凤翔知府高文建生怕被农民军堵住,竟然擅自弃守汉中,朝着东边逃窜,带着汉中残兵驻守兴安所。 兴安所位于汉中府东部,西边便是汉阴与汉中,距离汉阴城足有七十多里地,距离汉中更是有着一百多里。汉中残兵驻守兴安所,可以说毫无意义,因为高迎祥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以汉中为跳板,进入河南,而是进入川蜀之地。 由于何静元率兵逃至兴安所,致使汉中府西南部一下子放空。接下来农民军如入无人之境,四天王李养纯当即带领映山红花小荣,以五千兵马直扑南郑城西南部的七盘关。七盘关三百多名守卫望风而逃,李养纯不费一兵一卒,轻松拿下了七盘关。李养纯所部不作停留,继续南下,转眼间便进入了川蜀北部的广宁县。 农民军势大,再加上失去了汉中地利,川北守备吴国辅兵力有限,不敢硬来,只能率兵狂推三十里,直到退到剑门关这才停下来。而此时,农民军紧追不舍,席卷整个广宁县,随着李自成的到来,一时间竟有三万多农民军堵在了剑门关前边。 剑门关,千古雄关,扼守着巴蜀古道。这座雄关,也成了吴国辅抵挡农民军最大的倚仗。 农民军闯入巴蜀之地,导致巴蜀大乱,兵备秦良玉也失去了过年的心思,紧急征召四千多名士卒,带着本家兄弟赶紧驰援剑门关。 农民军想抢夺川蜀,就绕不开剑门关,于是在休息半日后,农民军便对剑门关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靠着这座千古雄关,吴国辅率领麾下士卒拼死抵抗,农民军损失惨重,仅仅两日时间,便丢下了六千多具尸体。但同样,吴国辅也受了伤。 当秦良玉赶到时,见到了弥留之际的吴国辅。崇祯二年腊月二十九,川北老将吴国辅重伤不治,战死于剑门关,剑门关防务重任落到了秦良玉肩上。 秦良玉心里很清楚,仅仅靠麾下的兵马,是绝对挡不住潮水般的农民军的,于是,派出十几队人马前往京城,请求朝廷调派援兵。 大过年的,出了这种事,崇祯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现在恨不得把何静元和高文建抓起来剁碎了喂狗。这两个人哪怕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崇祯不通军务,可他也知道,只要汉中兵马能挡两天,多给吴国辅一点时间,也不至于让农民军这么轻易杀入川蜀。 朝会上,崇祯一心要杀何静元和高文建,可成基命却出列道:“陛下,此事也不能全怪何静元,贼寇有内应配合,打下了南郑,若是不及时撤,何静元以及余下的汉中兵马就会被围在汉中城内。何静元退守兴安所,也属无奈之举,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问罪,而是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若是任由贼寇攻打剑门关,一旦剑门关失守,贼寇便长驱直入,涌入巴蜀北部,必成大患!” 钱谦益眉头一动,出列附和道:“臣也同意成大人的看法,为今之计,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迎赶紧调派援兵,守住剑门关。另外,此事要问责,三边总督杨鹤也应该负首要责任,他这个三边总督是怎么当的?竟然任由贼寇攻打汉中,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钱大人所言极是,杨鹤督战不利,实难继续担当三边总督一职,臣建议将杨鹤缉拿回京,再行问罪!” 一时间响应者不少,前前后后,竟有超过一半的官员赞同了钱谦益等人的看法。崇祯不禁大皱眉头,心里冒出一股子无名火。可面对这么多朝臣,他只能竭力忍耐。 大殿角落里,铁墨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何静元和高文建丢了汉中,还把农民军放进了川蜀,这帮子人还想着法子的洗,尽量保住二人性命。轮到杨鹤的时候,反而急着定杨鹤的罪,这双标玩的是不是太明显了? 杨鹤虽然是三边总督,可是现在手底下兵力有限,守住西安府还行,让他主动做别的事情,那是难为他。能挡住王自用就很不错了,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高迎祥?汉中丢失,怎么怪也怪不到杨鹤头上,要问责,那也是何静元负主要责任,杨鹤次要责任。可是在钱谦益等人嘴中,一切都反过来了。 铁墨算是看透这些人了,这些人真的是一点是非观念都没有,存的都是私心。自己人拼命保,不是自己人,那就有机会就往死里打。 就在崇祯为难的时候,侯世禄出列道:“陛下,钱大人所言,臣实在难以苟同。去年鞑子入京,陕西不少兵马入京勤王,如今还未回去。杨督师麾下也不过两万余人,要守着西安府,还要应付王自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汉中府一事,杨督师虽有责任,但也不能全怪他,倒是何静元,身为朝臣,却不能以身作则,带头逃窜,实在该杀!” 钱谦益眉头一锁,大是不满,“侯大人此言差矣,何大人若不退守兴安所,那流寇岂不是要东进,那时,局面更是难以收拾。” 侯世禄气的眼睛一瞪,冷冷的看向钱谦益,“按钱大人的意思,这何静元不但无措,还有功了?” “哼,侯大人何必曲解,本官可没这个意思!” 崇祯听得心头狂跳,见二人还要继续吵下去,赶紧抬手道:“够了,诸位爱卿,你们也说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朕只想知道,贼寇狂攻剑门,现在该怎么办?” 侯世禄叹口气,拱手道:“陛下,为今之计,只能调遣精兵入川,另外,原陕西兵马速速回原地,一定要牵制住王自用所部。若是王自用所部与高迎祥所部汇合,更加麻烦。” “如今女真鞑子退回沈阳,又刚刚在庆州城吃了个大亏,短时间内无力发动新一轮攻势。臣建议调一部分关宁军入关,驰援剑门,配合杨督师进一步清除匪患。” 侯世禄的建议也算是老成之举,孙承宗也表示同意。 由于事态紧急,很快朝廷就下了旨意,着令辽东方面左良玉以及把总吴三桂,率四千关宁铁骑迅速驰援剑门。 另外,各路勤王兵马也速速回各自防区。 第264章让人心碎的女子 第264章让人心碎的女子 因为流寇,大明朝廷再次紧张了起来。街头时常有传送公文的快马经过,京城百姓也能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氛。 崇祯二年的灾难,闹得年都过不好,这还不到上元节,就一副天要变的架势。正月初六,驻扎在京城四周的各地勤王兵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而宣府和大同府兵马则成了最后离开的。 古朴典雅的房间里,孙承宗烤着火,眉头蹙起,心事重重的样子。辽东兵马已经回到了驻地,孙承宗这个新上任的蓟辽督师没法在京城多停留的。如果有合格的代替者,孙承宗是不愿意去辽东的。年龄越来越大,这两年做起事情来,更是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可是,袁崇焕经营辽东,又斩毛文龙,眼下辽东一大堆烂事,除了他孙承宗,也没人能镇得住辽东那群骄兵悍将了。 事实上,孙承宗担心的并非辽东,而是朝廷,亦或者说是流寇。好一会儿,才有些疲惫的说道:“瑞德,这两日朝堂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以目前的战况看,杨鹤的三边总督是保不住的。” 铁墨轻轻的点了点头,虽不愿意,可又不得不面对事实。王自用在陕西的势头越来越大,高迎祥也杀入川蜀,杨鹤这个三边总督当的,怎么看怎么不称职。发生这种情况,跟杨鹤的关系确实没多大关系,可总得有人担责,最要命的是成基命、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官员,一心想拿下杨鹤。崇祯虽然还在扛着,侯世禄也力保杨鹤,但估计抗不了多久的。 眼下,杨鹤的三边总督之位不保,只能想办法保住杨鹤的命了。好在,现在形势不同,杨鹤不至于像历史上那样被砍了脑袋。 “老师,辽东的事情也不少,袁崇焕经营辽东两年有余,辽东的情形早已跟之前不一样了。学生不担心鞑子,就担心辽东内部出什么岔子,尤其是毛文龙旧部,学生想让万庆跟着你,职司什么的,并不重要,有万庆跟在你身边,学生也放心。” 铁墨如此关切,孙承宗老怀大慰的笑道:“李万庆有勇有谋,成熟稳重,跟在老夫身边正合适。哎,毛文龙啊毛文龙,他这一死,可是丢下一堆烂摊子啊。” 想起毛文龙旧部,孙承宗就头疼得很。他太了解毛文龙的势力了,毛文龙麾下那可都是一群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将,尤其是尚可喜、耿仲明这群人,能冲能打,水战更是一把好手。这些人可是从底层随着毛文龙一步步起家的,只听毛文龙的。 孙承宗自认为威望十足,可还是担心能不能驯服这群桀骜之徒,“尚可喜、耿仲明可都是刺头,实在不行,老夫打算把他们调到登州去。” 一听这话,铁墨就皱起了眉头。身为穿越者,可深知尚可喜和耿仲明的情况,自从毛文龙被杀之后,毛文龙的嫡系就变得非常尴尬,不被辽东体系接受,调到山东后,也受登州兵马排斥,总之,毛文龙的嫡系简直就是人嫌狗不待见,到后来,尚可喜和耿仲明被逼无奈,一怒之下投了鞑子。 “老师,此事万万不可,你想,辽东不待见他们,那登州方面就更不待见他们了,这么弄下去,早晚要出乱子。不如这样,老师将这几个人调到学生这边来......” 孙承宗不由得眼前一亮,把尚可喜这些人调到云府,是个不错的办法啊。如今大明朝的军队,那可是自成体系,各有各的利益,抱团抱得紧紧的,外来户很难融入。要说能接受尚可喜等人的,恐怕也只有云府了,云府兵马虽然能打,但时间尚短,各方将领也是来自五湖四海,出身也是各不相同,就拿刘国能和李万庆来说,可是地地道道的流寇出身。 而且,云府也缺人。云府不缺兵,但缺将领。众所周知,铁墨不是正统出身,野路子起家,手底下也全都是一群野路子,正规出身的朝廷将领也不愿意投靠铁墨。如今这个学生可正愁手底下的人不够用呢,把尚可喜和耿仲明打发到云府去,简直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好,难得你有此心,老夫便把尚可喜、耿仲明等人调过去,不过你可有个心理准备,想要降服这些人,可不容易!” “老师尽可以放心,只要他们到了学生的地盘上,学生有的是办法。对了,老师,皮岛的水军还得弄起来才行,这次鞑子扣关,要是皮岛兵马从东江镇袭扰的话,鞑子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哎,想让皮岛重新发挥作用,哪有这么容易啊!”孙承宗长叹口气,心里不由得责怪起袁崇焕来。如果不是袁崇焕擅自斩杀毛文龙,搞得人心涣散,皮岛兵马也不至于离心离德。耿仲明、尚可喜这帮子人不被辽东体系接纳,皮岛想要发挥以前的作用,几乎要从头搭建班子。 孙承宗也没法说袁崇焕,毕竟袁崇焕现在还在牢里等死呢。 “瑞德,老夫知道你方法多,皮岛的事情,你还得出点力才行。老夫已经找人算过了,皮岛水师想要重新搭建起来,还得招人练兵,至少还要一百万两白银填进去。你也知道,朝廷现在是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 看到孙承宗眼中的笑意,铁墨抚着额头,苦笑道:“老师,看来你早就算计到学生头上了。哎,既然老师开口了,学生哪敢不答应,等回去后,学生便让闵月为你筹集军费。可是老师,你也知道,学生这些钱可不是自己的,拿出这笔钱总得有个说法才行......” 孙承宗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铁墨没有说假话。虽说铁墨是晋商魁首,晋商以他马首是瞻,可也不是铁墨想干嘛就干嘛的。晋商掏钱,那都是要有利益回报才行的。如果是云府,晋商掏钱不会有其他想法,可这是给辽东掏钱,如果一点好处都没有,就算晋商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痛快。 “只要他们肯掏钱,老夫可以把皮岛的经贸权交给他们,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头,来往税赋必须足额交付!” 铁墨心头大喜,莫看皮岛不大,那可是一个很好地物资中转站,手握皮岛经贸,一年刮下来的钱少不了。若是钱少了,毛文龙也不可能靠着皮岛豪横这么多年。 “好,有老师这句话,想必不会有什么难度!” “老夫这两日便离京,估计过不了几天,你也该回宣府了。记住,回到宣府后,先把北边的麻烦解决掉。若是朝廷想让宣府大军入陕西剿匪,你就想办法拖延,虽然老夫之前已经与陛下通过气,可是那些人不会坐看你握着宣府而不做事的。” 铁墨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随之变得凝重起来。身子边关,铁墨的心里很清楚,宣府现在最大的任务不是去剿匪,而是把北边的阿巴岱解决掉。只要喀尔喀部阿巴岱汗在,铁墨就没办法将精力投入到国内剿匪战斗中。 后方不稳,做什么事儿都要提心吊胆的。可惜,钱谦益、成基命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找麻烦的。 ...... 夜已深,风吹松柏,冷意深深。一处小小的院落里,一间民房中,依旧有亮光闪烁。 土墙外,有轻促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便有人推开了小院的门。清冷的月光下,裹着宽松的黑袍,推开门,便看到屋中站着一名男子。 铁墨眉头深锁,看着来人。关上门,脱去黑袍,露出一位清丽不凡的女子,赫然是懿安皇后张嫣。见到张嫣这一刻,铁墨是诧异的,已经临近子时,张嫣居然还能离开皇宫。 “嗯?之前有人传信,说是有要事相商,怎么会是你?你这个时候不该在宫里么?” 张嫣放下黑袍,美目深深的望着铁墨,“既然能出来,自有本宫....我的办法,听说,你后天就要带兵离京?” “嗯”迎着张嫣深邃的目光,铁墨有些心虚的看向一旁,“陛下已经下旨,着令宣府和大同府兵马迅速回驻地,防止流寇侵扰边关。刚刚得到消息,北边蒙古人也不让人省心,有意对狼山用兵。” 张嫣黛眉紧蹙,粉唇轻咬,有些愠怒的挥了挥手,“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你要离开京城,都没打算跟我打声招呼么?” “我.....”铁墨顿时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铁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嫣。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跟张嫣之间会有什么,可发生那件事之后,才发现自己对张嫣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愫。 张嫣成熟艳丽,气质妖冶,却又华贵不凡,似她这样的女子,或许每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吧。可是,谁都知道,这是一杯致命的毒药,谁沾谁死。 铁墨良久无言,张嫣清丽的容颜浮现一丝笑容,可是美目中噙满了水雾,“你跟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你怕我会缠着你......害了你.......” 如果是别的男人,张嫣不会有一丝的想法,多半会一条白绫了却一生,或者青灯古佛。可是与自己旖旎一番的是铁墨,是那个救过自己性命的男人。 草原上,一人一狼一刀,独闯高坡。 那一刻,心里就有了这个男人的影子,怎么甩都甩不掉。但是,心中再想,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张嫣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偏偏,造化弄人,在谁也不愿的情况下发生了那种事儿。有些事发生了,就像打开了一个墨盒,心里最大的欲望释放出来,想收也收不住了。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张嫣做不到,哪怕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劝过自己,可依旧做不到。 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能忍住,有了肌肤之亲后,才发现自己心里最渴望的是什么。 年关,鞭炮声中,渡过了十几个不眠之夜,张嫣最大的愿望就是飞出皇宫,离开这座巨大的牢笼。她知道一切都是奢望,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希望,他是他,自己是自己,也许那一夜只是露水之缘,注定不会有结局。心中知晓,可铁墨对那晚的事情只字不提,甚至刻意躲避,心里还是很生气。 这一刻,一向坚强的张嫣,泪如雨下,变得脆弱不堪,可她极力忍着,倔强的怒视着铁墨。 看到这样的张嫣,铁墨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疼,就像心中某个脆弱的地方被人触碰到了。向前走了两步,二人近在咫尺,闻着那淡淡的香味,慢慢抬起手,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颤抖着触摸着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庞,“我....我怕......” “我怕再见到你,会忍不住带你走,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希望你活在那个笼子里。可是.....我现在没那个实力,我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害了我,也害了你......” 有些话脱口而出,不受控制。感受着那张粗糙的手,那丝特别的暖流,张嫣轻轻颤抖,她破涕为笑,一头扎进了铁墨的怀抱,“你个混蛋,说的便是假话,我也信了!” 那句“你是我的女人”彻底震撼了张嫣的心,在这个时代,在整个大明朝,敢说这句话的,恐怕也只有这个男人了。 “我不求你别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满足了!”张嫣拭去泪水,眼中多了些笑容。她知道,身份的关系,注定了这一辈子都不太可能有什么结局。 铁墨什么都没说,抱起眼前的女子大踏步走向里屋。烛光闪烁,一时间春色洋溢..... ........ 正月十三,宣府与大同府边军离开京城,铁墨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军情紧急,搞得铁墨没能在京城过一次上元节。接下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要尽快解决阿巴岱汗这个大麻烦才行,否则无法全身心投入到剿匪中去。铁墨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真正致命的不是女真,也不是蒙古人,而是国内的流寇。 不仅仅这些,侯世禄这个兵部尚书能在朝堂上有多大影响力,也要看他铁墨的。 宣府各部如果不能拧成一股绳,如果实力不够强悍,侯世禄这个兵部尚书很快就会被朝堂倾轧的丢官罢爵。 第265章河套陷落 第265章河套陷落 侯世禄虽然是兵部尚书,可是如今各部兵马真正支持侯世禄的,也只有大同府和宣府,孙承宗虽然也支持侯世禄,可辽东兵马太复杂了。 侯世禄的位子越稳,影响力越大,那对铁墨越有利。同样,铁墨麾下的宣府大军立功越多,战力越强,侯世禄的地位就越稳固。双方之间,相辅相成。 ...... 崇祯三年,注定不会太顺。宣府各部兵马刚刚离开京城,还在半路上,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王自用趁着高迎祥攻打剑门关,吸引官军注意力的时候,突然放弃攻打咸阳,猛攻北边。一日间再下延安府全境,随后趁势向北,夺下了整个绥德府。绥德边军本来战斗力就有限,大部分精锐又随着曹文诏驻守咸阳,王自用大兵压境,岁的方面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正月十二的时候,农民军已经沿着延安府,北上保安军,攻取绥德。不沾泥张存孟不作停留,领一万大军沿着绥德北上,连破榆林、神木,兵锋直指陕西东北角的河曲县。河曲,乃是陕西以及山西北部少有的产粮地,若是被农民军拿下河曲县,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河曲县驻军只有三千余名卫兵,这些兵马还大都是宁夏、绥德逃过来的败兵,士气全无。张存孟所部还未抵达,整个河曲县已经乱了套。宁夏副总兵白汉谷情急之下,只能赶紧发出几道公文,请求宣府和大同府边军驰援河曲。 可是,大同府和宣府各部兵马还在回去的路上,余下各部兵马也有自己的防卫任务,不能轻易离开,援兵哪是说赶到就能赶到的? 娄大集催促着骑兵赶紧往回返,还从李嘉盛这里讨了两千骑兵帮忙,为了驰援河曲县,娄大集快马加鞭,跑的胃酸都快吐出来了,可即使这样,还是没能来得及。 张存孟显然知道兵贵神速,在河曲城下,根本没做什么试探,一上来就对河曲发起了猛攻。河曲因为不是边关重镇,城墙修的很矮,不到两个时辰,农民军便爬上了河曲城头。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城内士气崩溃的败兵又开始逃窜,竟然有人打开城门,直接往阴山跑去。白汉谷一看这情况,居然也领着人逃进了阴山。 河曲知县武极良更是赶在白汉谷前边,裹着家财逃到了大同,至此,河曲县群龙无首,农民军再无阻碍,拿下了整个河曲县。河曲陷落的太快了,从张存孟率兵攻城到城破,前后不到四个时辰。娄大集率兵赶到山西镇,一听河曲陷落,气的差点没晕过去。 靠着河曲城,麾下几千士卒,还有不少青壮帮忙,怎么也能守两天啊,居然没撑过四个时辰,便让农民军夺了城。那个白汉谷和武极良脑袋里装的是大便么? 不管怎么生气,娄大集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就算赶过去也没什么用了。农民军肯定会在河曲以及神木驻扎重兵,想要夺回来,可不是手底下这点兵马能做到的。 河曲,乃是靠着河套平原发展起来的,拥有河曲城,就能辐射整个河套平原,并能随时攻打宁夏与绥德。照这个情况,河套平原必然落入农民军之手,虽说如今陕西大旱,可是河套平原依旧产粮不俗,每年上百万石的粮食啊。 河套平原必须夺回来,娄大集对此心知肚明。要是让农民军坐拥河套,发展个两年,后果不堪设想。心情糟糕的娄大集只能休息半天后,领着兵马返回大同,他的人几乎跟满桂前后脚进的城。 满桂的伤还没好利索,所以好多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应付,可是这件事儿太大了。河套平原陷落,满桂几乎气疯了,娄大集等人刚进门,他便吊着膀子骂道:“狗娘养的武极良,大集,你派人去武家,给老子把武极良抓起来,我要上书朝廷,把这狗东西千刀万剐了。” 满桂如何能不生气,身为河曲知县,跑的比白汉谷还快,不求与河曲共存亡,但凡多撑一段时间,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见满桂怒不可遏的样子,娄大集赶紧上前安抚道:“总兵大人,息怒啊,武极良再不是个东西,他也是河曲知县,不归咱们管啊。而且,这老小子精明得很,咱们没回来,人家就已经给自己想好退路了,眼下朝廷公文已经下来了,武极良削职回家。” 满桂瞪圆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沉重的呼吸声,预示着他有多么的愤怒。没一会儿,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他颓然的坐下,无奈的笑了起来,“呵呵,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只是削职丢官,这叫什么惩罚?看来这老小子没少花银子啊......” 正月十五上元节,本该是万家灯火,喜气洋洋的日子,可是在西北大地却是再添噩耗。宁夏副总兵白汉谷北出阴山,突然对瓦剌南部的土尔扈特部发起了猛攻,并对外发声,脱离大明朝廷,投靠喀尔喀部阿巴岱汗。土尔扈特部对明军几乎一点防备都没有,固始汗更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跟阿巴岱汗的争斗上。白汉谷如入无人之境,打得土尔扈特部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本来还算想对安稳的阿巴岱汗,也开始集结大军于图拉河上游,强攻原准格尔部防区,一时间北地风云突变,瓦剌人被打得焦头烂额。固始汗本来就对瓦剌缺少足够的掌控力,连番受挫之下,瓦剌各部更是对固始汗失去了信心,开始各自为战。 白汉谷的背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白汉谷反叛的时间点掐的太微妙了,要说他之前没跟阿巴岱汗通信,傻子都不信。白汉谷的事情,仿佛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了大明朝的脸上。年前鞑子刚刚在京畿肆虐了一段时间,过了年,还没安生几天,又出了这档子事情,大明朝的威信几乎跌落到了谷底。 在这件事情上,内阁六部少有的与崇祯变得极为一致,那就是想办法灭了白汉谷,哪怕暂时不收回河套平原,也要先把白汉谷这支叛军灭掉。如果不灭了白汉谷,大明朝的威信一降再降,长此以往,那些亲近大明朝的蒙古部落,恐怕也要生出其他想法了。 必须告诉蒙古各部,大明朝依旧强横,否则北地非出大事不可。 ..... 云府张北城,自从回来之后,铁墨就被一连串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一件,让人应接不暇。本来之前还想着配合大同府方面,尽快收回河套平原的,哪曾想白汉谷会突然叛出大明。 河套平原太重要了,那里可是西北粮袋,晋北有四分之一的粮食从河套平原出,各大晋商也在河套有着不少的地。可以说河套平原陷落,损失最大的不是朝廷,而是他铁墨。 白汉谷这档子事一出,夺回河套平原的念头只能暂时押后了。此时,宣府诸将恨透了白汉谷。 丢了绥德、宁夏,又丢了河曲县,朝廷肯定会问责,白汉谷为了自保,自谋出路,这都可以理解。可是背叛大明,选择给阿巴岱汗当狗,这是难以容忍的。如今蒙古各部可都看着呢,要是不把白汉谷灭掉,大明朝的威信必然一落千丈。 黑云龙目露凶光,拳头攥紧,咯吱作响,“白汉谷这个王八蛋,丢了河套不算,竟然还跑去给阿巴岱当狗,实在可恨。铁总兵,你下令吧,只要你一句话,我老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把白汉谷这个狗东西给灭了。” 铁墨脸色复杂的摇了摇头,“不,白汉谷自有满总兵应付,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白汉谷,而是阿巴岱。阿巴岱集结重兵于图拉河上游,看似是想一口吞了瓦剌,实则狼子野心。若是让他吞下瓦剌,喀尔喀部大军就可以畅通无阻的南下,我们将再无宁日。” “这次,我们要集中全部精力对付阿巴岱,老子要一次性把阿巴岱打残了,让他以后再不敢有南下之心!” 说着话,铁墨目露凶光,双手按住桌子,扫视着诸将,“李嘉盛、周定山听令,你二人率本部骑兵,先赶往莫斯那,两日后过狼山,只要阿巴岱那老东西敢动,你们就直接杀到图拉河。到时候,哈斯勒会配合你们,争取把喀尔喀部老巢给我打残了。” “喏”周定山和李嘉盛赶紧起身。 “刘国能、奥尔格、脱不花,我给你们一万兵马,你们的任务是越过土默川,一旦喀尔喀部涌入瓦剌北部,你们直接出兵,把居延海牙帐拿下来。至少,居延海必须要在我们掌控中,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要是拿不下居延海,军法处置。” 刘国能顿感压力很大,但还是拱手道:“总兵放心,拿不下居延海,末将提头来见!” “阿琪格,你留守瀚海草原,尤其是留意东边的林丹汗,若是林丹汗敢这个时候过来,给我狠狠地打,烈火营暂时交给你,你的任务就是保证瀚海草原不出事儿,正在兴建的乌兰城绝对不能出岔子,否则的话,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为了这座乌兰城,投入的人力物力不知凡几,上百万两银子都砸进去了,要是修到一半被人摧毁,那可哭都没地方哭了。 这一次,一定要把阿巴岱汗打残了。只要少了喀尔喀部这个祸患,大明边军能抽出许多兵力应对国内的匪患,尤其是大同府和宣府,就可以没有压力的对付陕西的王自用。 ....... 又是一个冰凉如水的夜晚,月光清冷,枯萎的树枝在风中摇晃。夜已深,努努熬不住,趴在铁墨腿上睡得香甜,萌萌蹲在另一边,啃着盆子里的肉骨头。 海兰珠和常闵月安静的看着账本,不时地交流几声,露出疲惫之色。兴建乌兰城,远征辽东,划拨一笔钱给孙督师,接着又要全面北征喀尔喀部,军饷物资如流水一般,哪怕多福号财大气粗,常闵月经营有道,这个时候也有些扛不住了。 海兰珠已经陪着常闵月翻阅了两遍账,也找不出能抠钱的地方。粮食还好,云府之前存的还能支撑半年,但是银钱,所剩不多了,如果战争持续三个月,不需要阿巴岱汗发威,云府财政自己就得破产。 铁墨现在总领宣府军务,看似权力大了,可需要掏钱的地方更多了,偏偏朝廷财政空虚,拿不出多少钱支持宣府。 海兰珠放下账本,看了一眼坐在窗口发呆的铁墨,“你倒是轻松,却不知这军饷物资有多难。从去年开春到现在,云府就没怎么休养,一直在打仗,眼下积攒的家底真的要被掏空了。” 说起军需物资,常闵月比海兰珠更清楚,她紧蹙着眉头,愁苦万分,“我翻阅账簿,想了许久,这次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到哪里弄军饷去。而且,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最近半年的兵器耗费是不是太多了?” 铁墨对这些可是没什么概念的,不由得问道:“哪里不对劲?” 常闵月苦笑着翻了个白眼,捏着眉心说道:“不知道,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太对。” ....... 就当宣府各部兵马磨刀霍霍,准备对阿巴岱汗动手的时候,其他地方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崇祯三年正月二十,因为流寇肆虐陕西,河套平原陷落,朝廷下令,撤销杨鹤三边总督之职,缉捕回京,再行定罪。陈奇瑜将取代杨鹤,出任新的三边总督,同时,曹文诏提为绥德总兵,暂时辖制宁夏兵马。朝廷的意思,是希望陈奇瑜能配合大同府、宣府边军,尽快收回河套平原,限制住王自用。 陈奇瑜本来兴致冲冲而来,到了陕西之后,才知道形势有多烂。宣府要应付阿巴岱汗,抽不出兵,大同府方面要分兵帮宣府对付阿巴岱汗,还要分出精力剿灭白汉谷。总之,宣府、大同府暂时是没多余精力出兵陕西的。就靠陕西眼下这些兵马,能干嘛?陈奇瑜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上折子催促朝廷派援兵。 援兵是不可能有的,不过陈奇瑜这道折子,却是帮了杨鹤的忙。本来成基命等人想定杨鹤的罪的,但陈奇瑜也是无所建树,侯世禄再出面保杨鹤,一番计较后,杨鹤虽然没能恢复官职,但至少性命无忧。 第266章闯王扬威 第266章闯王扬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不在巴蜀走一遭,永远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要。 李自成以前并不觉得巴蜀有多难啃,在他想来,只要有信心,各部齐心协力,就没有闯不过的山川河流。可是来到川北,终于理解了蜀道难的含义。在这里,阻挡农民军的不是朝廷大军,也不是盘踞在各处的土司兵马,而是横在四周的山川。 剑门关两侧高山峭壁,山路陡峭,从低处望去,就像是修建在高处的巨城。那青色的城墙,仿佛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来往生灵。幽云之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端的是天然的关隘。李自成、李养纯已经轮流对剑门关发起了无数次进攻,连攻好几天,依旧没能啃下这处天下雄关。 眼看着正月就要过去,这个时候哪怕是高迎祥也感受到了压力。朝廷的援兵估计已经在半路上了,如果再拿不下剑门关,那么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了,要么退回汉中,向北进入陕西,继续与王自用一起劫掠西北,要么硬着头皮打下去,争取在官军援兵抵达之前,拿下剑门关。 夺取剑门关,说实话,打到这个时候,农民军早已经失去了信心。城头上的秦良玉,莫看是一介女流,指挥作战却一点不比吴国辅差。本以为吴国辅战死,川北各路兵马会大乱,哪曾想这个秦良玉居然这般难缠。牛金星找人去打探,渐渐地对秦良玉和川蜀有了一些了解。 在巴蜀之地,真正可怕的不是朝廷官军,而是盘踞在各地的土司。这些土司世居此地,传承数代,像秦良玉的夫家,更是传承十几代的老土司。秦良玉能掌控朝廷兵马,不生乱子,也得益于此。巴蜀许多土司,那可都是以秦良玉马首是瞻,秦良玉死守剑阁,各地土司们也不敢怠慢。更何况,土司们也不想农民军在自己地盘上折腾,打起仗来更是拼命的很。 剑门关以北,破落的小镇中,高迎祥等人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众人全都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喘,哪怕是李自成也不敢乱说话。如今高迎祥可是憋着一肚子火,大家都生怕说错话,触了霉头。 自从王嘉胤死后,农民军一分为二,高迎祥与王自用互不服气,暗中较劲,都想争农民军新的头把交椅。南下汉中,离开陕西,就是想闯出一片新的天地。 巴蜀之地,有着千里沃土,更是易守难攻,同样也是朝廷不怎么关心的地方。高迎祥最先的想法,就是想学一学刘玄德,占据巴蜀,以此慢慢发展,甚至辐射湖广,自立为王,也不是不行。一切都很顺利,大军南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汉中。可惜,汉中平原是个易攻难守的地方,否则,高迎祥还真像待在汉中不走了。 继续南下,进入巴蜀之地,哪曾想攻打的第一个剑门关,就碰了个头破血流。相比之下,王自用在陕西却是风生水起,借着官兵注意力转移到巴蜀的机会,竟然一举拿下了河套平原。 河套平原,那可是整个大西北的粮袋子啊,听说河套还有许多地等待开发,这要是让王自用发展两年,那还得了? 无论如何,高迎祥也不想输给王自用,“诸位,可有妙策?若是拿不下剑门关,我们可就再难前进一步了。” 感受着高迎祥锐利的目光,李自成等人心中苦涩,头垂得更低了。高迎祥扫视一圈,目光落到了牛金星身上,牛金星只觉得后背发紧,思绪百转。牛金星心里很清楚,要是不想个满意的计策,自己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因为当初离开陕西,南下自立的计划就是他牛某人提出来的。 如今大军停在剑门关前边,进退不得,真要出什么事,高迎祥第一个要宰的必然是他牛金星。跟王嘉胤相比,高迎祥看上去更和善,可是牛金星很清楚,高迎祥做事可比王嘉胤果断狠辣多了。当初背叛王嘉胤,投靠高迎祥,就是看中了高迎祥身上的这些特质,在这个乱世里,只有高迎祥这样的人才可能成就不世之业。 眉头深锁,想了许久,牛金星拱手道:“闯王,依属下看,秦良玉死守剑门,这种情况下,若没有奇迹,我们怕是很难打下剑门关的。为今之计,只能是转向去其他地方,只要我们能走出这百里大山,朝廷依旧拿我们没办法。” 高迎祥大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牛先生,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又该如何闯出去?你不会想让弟兄们向西去龙安府吧?” 高迎祥嘴角含笑,可是眼神中那细微的寒意,还是被牛金星捕捉到了。牛金星心里咯噔一下,脑门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相信,只要自己说去龙安府的话,高迎祥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牛金星的脑袋砍下来倒夜壶。 大军若入龙安府,看上去能快活一阵,可是龙安府西面是岷山,岷山脚下的松潘卫更是土司林立。到时候土司们集结重兵堵住岷山,朝廷兵马再与秦良玉堵住剑门关和朝天关,到那个时候,农民军就只能被困在龙安府等死了。 所以,往西看上去最轻松,但实际上是一条死路。牛金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抬起手,抖了抖袖子,轻咳两声,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闯王,其实我们不是只有南下这一条路的,既然此路不通,我们何不向东?只要我们能越过百丈关,渡过清水江和巴江,闯入夔州,再沿着北部进入湖广竹山,到那时,我们想去湖广去湖广,想去河南去河南,官军能奈我何?不过属下建议去河南的,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只要闯王兵出湖广,进入洛阳附近,必将震慑天下。到时,闻讯投靠者一定是络绎不绝,以中原之物资,我们再找一处栖息之地,必能成就惊世霸业。” 牛金星双目放光,带着一点歇斯底里的疯狂。高迎祥双眼眯起,仿佛看到了那副宏伟的蓝图在面前一点点实现。高迎祥笑了,可是李自成等人却是大怒。 李养纯站起身,指着牛金星怒道:“牛金星,我看你是疯了,不说百丈关,就说那巴江,那可是天险之地,巴江水流窜急,现在还是大冬天,让兄弟们过巴江,你这是让兄弟们去死,你安的是什么心?” 自古以来,川北就流传着一句话。冬天过巴江,活着见阎王。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就是巴江难渡,过了河不死也要脱层皮,相当于跟阎王打了个招呼。 李养纯以前去过巴江的,他知道巴江有多可怕,冬天的巴江,就是一条吞人的巨蟒。冬天渡巴江,十去其三,一想到无数兄弟会死在浩荡的巴江之中,李养纯就一阵揪心。 其实,自从牛金星弄死王嘉胤大头领后,李养纯就对他有些不待见了。李养纯总觉得牛金星这个人心术不正,太过阴狠,可奈何闯王就是重用这个人。 王岩、花小荣等人也是不太同意,面对众人的指责,牛金星岿然不动。待李养纯坐下,他一甩袖子,有些冷傲的笑道:“诸位头领,为了胜利,总要有所牺牲。只要过了巴江,闯入河南,所有的伤亡都是值得的,别忘了,人没了是可以再招的。” 李养纯只觉得一股戾气袭来,脑袋嗡嗡作响。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读懂了牛金星的眼神。农民军最不缺的就是人,不是嘛?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高迎祥,似乎没有犹豫多久,高迎祥便抬手道:“好了,都不要争了,就按牛先生的意思办吧。与其被困在这里,不如闯一闯百丈关与那巴江!” 这一刻,李养纯觉得有些心凉。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投靠高迎祥是不是错的。横渡巴江,这个主意到底是牛金星临时所想,还是早已经定下了计划,只是闯王不说,借牛金星之口说出来罢了。因为这样一来,无论死多少人,也都跟闯王没关系,心狠手辣的是牛金星,不是闯王。 事实上,李养纯猜测的,同样也是牛金星猜测的。 李养纯只是怀疑,而牛金星却是确定。闯王早就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可是横渡巴江会死很多人,所以这个主意闯王不能说,必须有另一个人来抗下骂名。 闯王一开始说向西,却没说向东,这就是闯王的提示。正因为确定,所以牛金星才会信心满满。 ...... 很久很久以前,川北之地就有这一个传说,叫做剑门锁喉,百丈朝天。 剑门关扼守着巴蜀要道,朝天关和百丈关就像两条手臂,扼守着剑门关北部两侧,无论是谁闯进来,就像闯入一个口袋。这就是剑门关的魅力,从古至今,多少英雄豪杰在这里折戟,而高迎祥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崇祯三年正月二十四,大量的农民军朝着百丈关扑去,他们沿着悬崖峭壁,不畏生死,只为了攀上百丈关最上边的青石。李自成麾下的千人队就像疯了一样,猛冲百丈关南侧的苍溪岭。经过两日鏖战,李自成成功突破苍溪,农民军立刻压着百丈关西侧南下,通过宋江,越过了苍溪岭。 百丈关守军连忙扑向苍溪岭,想要堵住这个缺口,却被李养纯的大军挡在了百丈关。秦良玉也是大惊,她是真的没想到农民军会闯百丈关,因为往东就是清水江和巴江,清水江还好说,那巴江可是水流湍急,川北最厉害的船夫都不愿走的水路。 “不行,必须拖住这些乱党,不能让他们过巴江!”秦良玉当机立断,立刻招来土司兵马,着令自家两个兄弟亲自领兵去驰援百丈关。 秦良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是农民军早有应对,李自成率四千余人挡在百丈关以西,拦住了驰援的土司兵马。秦良玉做出了最后的努力,可还是眼睁睁看着农民军从剑门关逃往巴江。 苍溪岭大桥被毁,秦良玉想追也追不上了。巴蜀之地,山川密布,河流众多,三万大山,步步惊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跌入陷阱。 古老的巴江,哪怕冬天依旧咆哮着,它孕育了巴蜀平原,同样也将巴州一分为二。想过巴江,必取巴州,可是以农民军目前的情况,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攻打巴州,所以只能从巴州北部强渡巴江。 面对这条死亡天堑,农民军没有停止东进的脚步。高迎祥秘密下令,让李养纯率兵堵住西边的路,强迫所有人渡河。冬天冰冷如刀,江水咆哮,横渡巴江,结局可想而知。 有限的船只留给了那些头领,可怜的小兵只能成群结队的过江。农民军人数太多了,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渡过这条江水。 过了巴江,有三成的人被巴江吞没,还有一部分人染上了风寒,可谓是损失惨重。至此,农民军中许多人对李养纯破口大骂,说他心黑如墨,草菅人命。 李养纯只能忍着,这些人哪里知道,命令是高迎祥给的。杀人的不是他李养纯,而是高迎祥。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干呢?闯王舍不得李自成,就让他李养纯来扛,哎,到底不是自己人啊。 ...... 越过巴江之后,农民军马不停蹄,劫掠夔州,一路向东,二月初,闯入湖广,兵临竹山县。 没人看得懂这个时代,也没人看得懂人心。横渡巴江,农民军损失惨重,可是当农民军抵达竹山县的时候,兵力不仅没减少,反而还增加了三万人。高迎祥所部,十万大军,如蝗虫过境,碾压了一切。 崇祯三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农民军包围竹山,竹山县令开城投降,农民军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竹山。 至此,高迎祥所部终于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能走的路也多了。 高迎祥纵横川北,夺下竹山,一时间闯王之名尽人皆知,再不是只限于西北之地。 而此时,赵率教、左良玉以及吴三桂的辽东精锐才刚刚抵达剑门关。 第267章狼山惊变 第267章狼山惊变 中原乃是天下粮仓,士绅无数,更有着藩王坐镇。当农民军打下竹山之后,可以直接威胁河南南部的房州。可以说,只要农民军愿意,随时可以挥兵北上,攻打房山,进而围攻襄阳,亦或者,直接越过襄阳,向北进入洛阳境内。 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一只小蝴蝶煽动翅膀,农民军比历史上更早的渡过了黄河,提前两年拉开了天下乱局的大序幕。在中原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朝廷严令赵率教、左良玉以及吴三桂等人赶紧逼近,拖住农民军的脚步,另外调南直隶兵马驰援襄阳,争取将农民军拖在湖广北部。 似乎预感到朝廷会有大动作,高迎祥并没有在竹山停留太久。花小荣所部三千兵马过均州,攻打邓州,随后拿下了襄阳北部的新野。新野县,处在襄阳与南阳之间,新野失守,也为这,襄阳与南阳之间的联系被切断,襄阳兵马想要阻挡农民军的脚步,就必须想办法打通新野。 同一天,李自成与李养纯共同出兵,开始向南阳进发,农民军的脚步正式踏入河南境内,开始了攻略中原的步伐。 ...... 中原面临着突然而至的兵灾,而在北地,也是烽烟四起。王自用占领河套平原之后,挥兵攻略西北,名声大振,偏偏大同府以及宣府面临着阿巴岱汗的威胁,无法抽出全部精力对付王自用。王自用也很精明,脚步停在河曲,不主动进攻晋北。如此一来,陈奇瑜这位新任三边总督,只能干着急,虽然曹文诏与刘应遇、洪承畴等人想尽办法出兵陕北,可都因为兵力捉襟见肘,被农民军弄的苦不堪言。 陈奇瑜不得不再向朝廷发公文,请求调宣府边军入陕西配合剿匪,不过这道公文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消息。朝廷命令其实已经到了铁墨手中,却被铁墨扔到炉子里烧了。 不解决阿巴岱汗,宣府边军是不可能参与到剿匪泥潭中去的。自己跑去剿匪,阿巴岱一统北方,随后把云府折腾个稀巴烂,那他铁某人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崇祯三年二月十一,刘国能、脱不花等人率大军直达南默川境内,与此同时,周定山、李嘉盛以及阿巴特也在莫斯那完成了集结,随时准备越过狼山,挥兵图拉河。 可以说,铁墨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对阿巴岱汗动手。而阿巴岱与固始汗之间的较量,也牵动了许多人的心。这个时候,铁墨是希望固始汗能顶住阿巴岱汗的进攻,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瓦剌王庭,固始汗盘腿坐在软垫上,沉闷的看着眼前扑朔的火苗。自从开战以来,已经很久没合过眼了。目前的形势,真的是一点都睡不着,固始汗担心自己睡一觉醒来,瓦剌就不是自己的了。土尔扈特部已经以伤亡过重为由抽离了战场,真正扛在前边的是自己的卫拉特部子弟。 阿巴岱这次是玩真的了,竟然派出三路兵马,从北边猛攻,卫拉特部还能坚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短短时间里,固始汗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眼中满是疲惫之色。 如果瓦剌没有分裂,还能同心协力,何至于被阿巴岱汗压着打?想想瓦剌当初的辉煌,就觉得憋闷的很。很快,古德勒就派人从前线传回来消息,需要援兵,否则就只能撤。这次阿巴岱显然是下定了决心,麾下几员猛将霍尔格、威图、马奎尔全部派了出来,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后方会出问题。 古德勒的消息,让固始汗的心沉到了谷底。固始汗很了解古德勒,此人心性坚韧,有一股傲气,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不会这样急着讨要援兵的。援兵?可是哪里有援兵?其他各部就算响应,派出兵马,那也是出工不出力。时至今日,瓦剌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这一点固始汗心知肚明,可是他没料到瓦剌会孱弱到如此地步,竟让阿巴岱随意欺凌。 之前,让古德勒出兵土默川,就是想展示武力,威慑各部,最重要的是威慑阿巴岱,也好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去统一瓦剌。可谁能想到,土默川一战大败亏输,不仅没能威慑住阿巴岱汗,还让阿巴岱汗找到了进攻瓦剌的信心。 援兵?没有。如果什么都不做,那等待自己的就只有灭亡。灯火摇晃,一名老人裹着厚厚的皮裘走了进来,看到固始汗紧蹙的眉头,老人苦笑着叹了口气。 “大汗,前方刚刚传来消息,汉人已经出兵南默川,但是他们驻兵不前,似乎没有进一步向西的意思”老人的话,让固始汗心中更加的苦涩。阿巴岱汗从北边猛攻,汉人也跑出来凑热闹了。 汉人当然不是想要瓦剌的土地,而是想阻止阿巴岱汗的下一步行动罢了。否则的话,汉人没必要驻兵南默川不行动,这个时候,汉人只需要发兵打过来,瓦剌南部各部,会迅速被瓦解掉。 固始汗沉默不语,面前的老人拿起酒袋,狠狠地灌了一口,“大汗,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这次阿巴岱那狗娘养的,下定决心要吞了我们了,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手的。瓦剌各部各怀鬼胎,这次很难挡住阿巴岱汗的。接下来,我们要么承认阿巴岱的地位,要么选择另一条路。” 固始汗慢慢抬起头,苦笑着看着老人,“大东叔,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大汗,不能再犹豫了,你知道的,如果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对你说这番话的!”看着固始汗布满沧桑的眼神,老人有些不忍。可是没有办法啊,现在已经濒临绝境了。 固始汗非常尊敬眼前的老人,自幼时大东叔就一直陪在身边,能成为瓦剌大汗,拥有今天的地位,大东叔居功甚伟。哪怕大东叔现在已经老得不能打了,但固始汗从未忘记过对方的恩情。一直以来,内心最信任的,也都是大东叔。 有些话,大东叔没有说完,但是固始汗心里很明白。能选择的路,真的不多,要么向阿巴岱汗低头,要么选择覆灭,要么向汉人低头。 向阿巴岱低头能得到什么?思来想去,固始汗想不出能给子民带来好的变化。倒是那铁墨,苏尼特人也好,土默特人也罢,只要归顺铁墨,那些部落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改善。可是作为瓦剌大汗,向一个汉人将军低头,心里总有些接受不了。 思虑良久,固始汗苦涩的叹了口气,“大东叔,你去见一见汉人吧,我们可以追随青狼王,但青狼王必须保住我们的子民。” 说完这句话,固始汗整个人仿佛垮掉了,身子萎靡,就像失去了骨头。固始汗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他将成为瓦剌的耻辱,也先大王铸造的辉煌,全部葬送。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 大东叔抬起手,想要伸手摸一摸固始汗,给予几分安慰,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大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长大了,有些责任需要他来承担。 ....... 南默川临时大营,刘国能、奥尔格等人自从集结后,已经驻留两天,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刘国能在等,只有瓦剌那边发生进一步的变化,他才会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来之前,总兵大人已经下了严令,无论如何,最低的保证是拿下居延海。 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固始汗的使者。因为战事紧急,大东放弃了以往的谈判套路,一上来便开门见山,点明了自己的要求。 “刘将军,我家大汗有意追随青狼王,可青狼王必须保住我部子民的性命,这是大汗最后的要求,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我们会弃守北边,任由阿巴岱汗闯入。到那时,阿巴岱汗做大,对谁都没好处。” 刘国能直皱眉头,“兹事体大,本将无法立刻给你答复,需要请青狼王定夺。” “这.....还请刘将军尽快些.....”大东面露难色,不是他不想镇定点,实在是瓦剌的局势刻不容缓,就在他来的时候,古德勒已经被打得退守三十里地。要不是靠着一条沙陀河,估计这会儿阿巴岱已经打到王庭了。 其实不同大东催,刘国能也知道事态紧急。应付完大东,他便亲自骑马赶往莫斯那,此时铁墨坐镇莫斯那,准备着下一步行动计划。 对于固始汗的投靠,铁墨也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合情合理。看到苏尼特以及奈曼部这两年的变化,固始汗不可能不动心,谁不想过上好点的生活呢?只是要帮忙保住固始汗的子民,这个难度就很大了,想打退阿巴岱,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王左挂双手拢在袖子里,整个人蜷缩着身子。虽然已经进入二月份,可是北地草原依旧冷得很,见铁墨看过来,他赶紧抽出手说道:“其实我们可以按照原定计划走,至于能救多少人,那就要看天意了。总不能让咱们的人全冲到瓦剌地界上跟阿巴岱死磕吧,不说旅途劳顿,光补给一事就是个大麻烦。跟阿巴岱正面硬碰,着实没必要。” 铁墨轻轻点了点头,为了固始汗,让麾下兵马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真的很没必要。很快,铁墨就做出了决定,“回复固始汗,同意他们的投靠,我们会尽力想办法拖住阿巴岱,另外,你部停止休整,向西进入瓦剌地界,能帮则帮,不能帮就退守居延海。” 刘国能赶紧拱手道:“总兵大人放心,末将晓得该怎么做!” ....... 随着刘国能所部有所动作,宣府各路兵马也开始行动起来。李嘉盛、周定山所部骑兵迅速赶往狼山,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越过狼山,进攻北喀尔喀部。 狼山,自从上次打退阿巴岱汗的进攻后,这里就成了云府大军对抗北喀尔喀部的桥头堡。最近一段时间,不断修筑工事,整个狼山被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因为狼山的存在,北默川各部更是不敢有任何想法,尤其是布罗霍,简直老实的不得了。 周定山打马走在前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李将军,等过了狼山,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杀往北喀尔喀部了。若是有任何不利,我们也可以撤回狼山,鞑子们想在狼山占便宜,那是痴心妄想。” 周定山有着无穷的信心,只要靠着狼山做基地,他可以把北喀尔喀部折腾个稀巴烂。 李嘉盛倒是第一次来狼山,之前他从未想过云府兵马竟然辐射到了狼山。看来,之前云府大军在辽东展现出来东西,真的只是冰山一角啊。 大军行至狼山脚下,却遭到了一阵箭雨警告。面对这阵突如其来的箭雨,周定山整个人都懵掉了,李嘉盛更是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儿?狼山被北喀尔喀部拿下了?” 此话一出,他就摇了摇头。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那唯一的解释就是狼山这边出了什么问题。 周定山早已经打马向前,朝着山口喊话,怒声道:“狼山守军听着,本将周定山,奉铁守备之命,越过狼山,你们何故放箭?” 等了好一会儿,山口才传来回话:“周将军,对不起了,最近鞑子袭扰狼山,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我等奉谢将军之命,守卫山口,没有谢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通过。” “什么?”周定山眉毛一挑,持枪大骂,“混账,本将军借道狼山,此事铁守备早有手令,什么时候,铁守备的手令命令不了狼山兵马了?” “对不起,此事乃谢将军交待,我等奉命行事,还请周将军不要为难小的!” 这个时候,周定山反而压住了心底的怒气,“那请谢将军当面答话!” “对不起,谢将军忙着应付鞑子袭扰,暂时没时间过来!” 周定山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狼山山口。到了此时,他已经看出来了,狼山一定发生了变故,否则谢坷垃绝对不敢这么干。 “先撤,哼,这谢坷垃是想造反啊。” 周定山面露冷色,要不是考虑到狼山易守难攻,他现在就攻进去了。 第268章那些背叛者 第268章那些背叛者 狼山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莫斯那,铁墨跟周定山一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旁边的王左挂,却是拍了下大腿,苦笑道:“原来如此,之前就搞不懂为什么阿巴岱敢倾尽全力进攻瓦剌,原来这才是他的倚仗。看这情况,谢坷垃肯定跟阿巴岱汗暗中达成了某种交易,谢坷垃此人真的是......” 王左挂突然住了口,因为谢坷垃不是什么人都能评判的。韩牛儿、谢坷垃、阮三狗、曺猴子、沙雕、石虎,这些人可都是随着铁将军一起起家的老兄弟。 谢坷垃、阮三狗等人职位不高,却无人敢小觑。尤其是石虎,平常时候谁都看不到这个人,似乎可有可无,可谁敢小看石虎?张北方面的老人都知道,军中要说能打,除了沙雕,就属石虎。都说周定山是铁将军最信任的兄弟,可实际上呢,石虎才是。只不过石虎平时低调,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没人在乎他罢了。 哪怕谢坷垃背叛,该如何处置,那也是铁墨说了算。王左挂没有继续说,铁墨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一股怒气,旁边的石虎挑了挑眉头,大踏步往外走去,“小铁,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土坷垃给你提过来,老子剁了他。” “虎哥,你停下”铁墨终于出声喊住了石虎,真要让石虎去了,那这事就没法善了了。铁墨也算了解谢坷垃,这是一个简单的人,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要是谢坷垃自己,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出借狼山谋私利的主意。 事实上,铁墨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谢坷垃,而是归宁城。谢坷垃有变,为何归宁城方面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曺猴子一向精明,谢坷垃也不是一个擅长掩饰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呢? 二月的风就像锐利的刀,呼啸着从门前扫过。铁墨的手紧紧地攥起来,一滴滴汗水从手心滑落,想着以前的种种,真的很难想象到会有今日之局面。 曺猴子?是你吗?一切都是你做主谋划的么?铁墨不愿意这样想,可除了曺猴子,很难想象出谢坷垃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阿巴岱汗的倚仗么?他敢倾尽全力吞灭固始汗,就笃定了后方不会出问题。是啊,只要狼山和归宁城反叛,宣府大军又如何敢北上威胁北喀尔喀部?狼山和归宁就像一条鸿沟,割裂了一切,宣府就是实力再强横,也不可能绕过去进攻北喀尔喀部,只要物资补给跟不上,兵马再强又有什么用? “立刻传令刘国能、奥尔格等人,暂缓驰援固始汗,所部兵马向归宁城靠近。另外,将阿巴特和布罗霍找来,我要见他们。” 见阿巴特和布罗霍,是想做最后的确认,直到此刻,铁墨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是自己想错了。王左挂派出亲兵,很快将命令传了出去。 刘国能、奥尔格和脱不花本来已经决定发兵西进了,刚刚拔营,就得到了暂缓进攻的命令。刘国能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尤其是向归宁城靠近的命令,更让人不解。 脱不花神色复杂的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一眼归宁城的方向,“这个时候让我们暂缓进攻,还向归宁城靠近,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狼山变故,如此大的事情,更是捂都捂不住。没有多久,此事便传到了刘国能的耳朵里,一时间,众人全都脑袋嗡嗡作响,直接傻掉了。在此之前,谁能想到狼山会出事情?谢坷垃那可是跟铁守备一起起家的老兄弟。 按照正常情况,以谢坷垃的职位,根本没资格主政狼山防务的。也就谢坷垃,要是换个人,以把总之位驻守狼山,简直不可能。之前奥尔格以及琼扎听谢坷垃的,还不是因为谢坷垃是铁守备的老兄弟。铁守备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有意栽培谢坷垃,可惜,竟发生这样的局面。 一个谢坷垃折腾不出什么大阵仗的,真正该担心的是归宁城的曺猴子。以前曺猴子管理军需后勤,刘国能没少跟这个人打交道,在刘国能的印象里,曺猴子稳重精明,喜怒不形于色,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哎,阿巴岱还真是好手段,居然不声不响的在我们的地盘上插了钉子。诸位都做好准备吧,搞不好要在归宁城打一场硬仗了。” ...... 莫斯那牙帐,阿巴特和布罗霍一前一后赶来,因为不知道具体原因,二人都有些忐忑不安,尤其是布罗霍,整个人提心吊胆的。 铁墨坐在软垫上,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阴沉的脸色,依旧给人巨大的压力。王左挂勉强的笑了笑,开口道:“二位不必担心,找你们来,只是想问些问题。” 阿巴特点点头,拱手道:“铁将军有什么事尽管问。” “我问你们,最近这半年,归宁城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铁墨留意着二人脸上的神色,他很担心这两个人也有参与。好在,二人神色如常。 阿巴特仔细想了想,苦笑道:“自土默川一战之后,末将就一直留守莫斯那,整训各部,有时候还要留意乌兰城的事情,倒很少关心归宁城,实在没察觉那有什么异常。” 阿巴特回答的很小心,他不得不如此。阿巴特深知自己跟布罗霍不一样,作为土默特部遗留下来的大王子,身份太敏感了。自己或许没什么野心,可就怕别人多想。所以,自从归顺以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差池。总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自己关注的事情绝对不关注。 铁墨没有生阿巴特的气,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布罗霍的身上。布罗霍只觉得背脊发寒,心中百转千回之后,小声道:“这.....要说异常情况,还真没觉得。不过年前有一件事,当时应该是十一月份,有一支兵马从狼山押运一批物资进入归宁城。当时属下觉得奇怪,派人问了问,曹将军回复属下,那是守备大人派往乌尔格接送物资的。” “嗯,当真有此事?”铁墨眼神一冷,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和王左挂都很清楚,当时根本没派兵去乌尔格接送物资,虽然与哈斯勒关系非常好,但是乌尔格归在活佛治下,没有哲布丹尊巴活佛的请求,铁墨是绝对不会往乌尔格派一兵一卒的。 大帐中,布罗霍也感觉到铁墨神色有些不对,他吞吞口水,很是小心的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属下哪敢撒谎?” “那支护送物资的兵马呢?有没有离开归宁城?” “这,这属下还真不敢确定了,至少没再在北默川出现过”布罗霍低着头,一直在观察着铁墨和王左挂的神色。此时,他可以断定,这里边一定有问题,难道,那支兵马不是守备大人的兵马?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 布罗霍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这一带能随手派出一支三千人兵马的,除了云府,就只有北边的喀尔喀部了。归宁城出事,那狼山肯定问题更大,完了,这是要打仗了啊。 一想到要开打,布罗霍就头疼无比,真要打起来,最倒霉的一定是他布罗霍啊。 ....... 阿巴特和布罗霍离开后,铁墨嘴角一翘,怒极反笑,“很好,真有意思,没想到我铁某人居然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王左挂就怕铁墨太冲动,赶紧劝道:“将军,还请息怒。这世上多得是这种人,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王先生放心,铁墨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只是,有些想不通,当年一起拼命的老兄弟,会做出这种事。让他主管军需,他借机会谋私利,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把归宁城给了他,有了归宁城,就意味着无数的税赋,好处多多。我不懂,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左挂蹙着眉头,苦笑着说道:“或许,他想要的并不只这些。每个人渴望的东西不一样,有的人渴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有的人渴望金钱财富,而有的人渴望权力.....” “野心与权力么?可是我能给他多少?给他一座归宁城,在给他瀚海草原?最后,还要把整个宣府给他么?”铁墨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门口,掀起门帘,狂风顺着缝隙吹进来,长发迎风飞舞,吹冷火热的心。 那伟岸的背影下,透着一股杀伐之意。王左挂感受到一股怒火,那火焰正熊熊燃烧。哎,守备大人这次是真的怒了,这次要死不少人啊。 走到守备大人这个位置,仁慈与善良已经渐行渐远,很多时候,不是他想杀人,而是不得不杀人。出了这等事,如果不杀足够多的人,不流足够多的血,镇不住其他人的。麾下骄兵悍将,归顺的蒙古各部,都需要用铁血镇压。 当铁墨走出大帐,不到一个时辰,整个莫斯那牙帐迅速行动起来,黑云龙率领四千精兵从东边直接扑向归宁城,同时,周定山、阿巴特等人也率兵向归宁城集结。一时间,宣府大军云集归宁城的,大有包围归宁的迹象。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铁墨并没有急着去归宁城,而是带着人去了狼山。铁墨、石虎,仅仅领着十余名亲卫来到了狼山山口,山口守卫看到铁墨的时候,也是大是惊讶。 谁能想到这种情况下,铁墨敢带着这么点人亲自来狼山。山口守卫懵了,虽然上边有严令,可是他们也不敢对铁墨动手。在计划中,铁守备出于安全考虑,应该坐镇莫斯那才对,他不该出现在狼山的。 铁墨翻身下马,朝着山口走去,他脚步沉重,目光看过去,山口的守卫全都自动散开。狼山士兵,不少人是跟着铁墨打过仗的老兵,在他们心中,铁墨就像一尊神祗,不可战胜。 走过山口,铁墨对身后的人说道:“三狗子,你亲自走一趟,告诉他,我来了。他要有胆子,就动手......” 阮三狗握紧刀柄,认真的点了点头,“铁大哥,你稍待片刻,我这就去见他。哼,我倒想听听,他能说什么。” ....... 狼山指挥所,一个身披甲胄的男子神色不安的坐在椅子里,他擦拭着手中的刀,虽然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手依旧微微颤抖着。 不管之前怎么商议的,不管说过什么,可真正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还是慌了神。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棵卑微的草,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想起以前的种种,战场上的厮杀,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他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那些嗜血的钢刀。忘不掉驼铃坡上,第一次杀人。 谢坷垃发现,自己下不了手,而麾下士兵有一半人更下不了手。可以动周定山,可以杀刘国能,却动不了青狼王。 踌躇中,阮三狗走了进来,怒视着谢坷垃,阮三狗直接抽出腰间佩刀,“姓谢的,告诉我,为什么?” “现在,答案还重要么?”谢坷垃抬起头,勉强的笑了笑。 谢坷垃不想跟阮三狗动手,事情已经发生了,终归要有一个答案的。谢坷垃一直都是一个光棍的狠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以弱小之躯随着铁墨留在驼铃坡上了。能有今天,全靠着这股子泼皮的狠辣劲儿。 从阮三狗身前走过,谢坷垃径直朝前方走去,阮三狗不由得大皱眉头,“你想干嘛?” “去见他,他亲自来了,我能不去么?” 狼山山口,一块巨大的青石旁,铁墨靠着石面,凝视着一步步走来的谢坷垃。 当年暗庄堡走出来的人,如今剩下来的没几个了,谢坷垃便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铁墨声音很轻,听不出半点的愤怒。 谢坷垃止住脚步,喉咙动了动,“我......” 他低下头,慢慢脸色变得狰狞一些,鼓起了勇气。左手高高举起,化作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为什么?铁哥,这些年,卖命的事情,我哪次不是冲在最前边?可是,你看看现在,刘国能、李万庆、周定山甚至三狗子,他们哪个不比我有地位?我就是不服.....凭什么.....” 谢坷垃仿佛疯了一般,越说越激动,最后变成了咆哮。 这一次,他将所有的心里话都吼了出来,好的坏的,一股脑倾泻出来。 第269章怒焰 第269章怒焰 铁墨静静地听着,似乎无喜无悲,可是眼神中的锋芒,还是说明他的内心有多愤怒。 “周定山就算了,三狗子.....对,就三狗子”谢坷垃猛地一指旁边的阮三狗,露出不服,神色变得更加狰狞,“三狗子凭什么爬到我头上?铁哥,这不公平,你如此对待我,我为什么不能反抗一下?我......” 谢坷垃肚子里还藏着许多话,可是这一次,没等他说完,却看到铁墨猛地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谢坷垃整个人有些发懵。 如果铁墨好生商量,他不会发懵,甚至还觉得有些自得。可是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来就是一巴掌,当真让人想不到。这里可是狼山,目前是自己的地盘,至少有一半人是自己的亲信。铁墨可没有理会发懵的谢坷垃,同样伸手指了指面无表情的阮三狗。 “好好好,你真的很好,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如三狗子么?那我来告诉你,你知道三狗子这两年怎么过来的么?在你玩女人厮混的时候,三狗子请了先生学习识文断字,在你搂着女人喝酒的时候,他在读四书五经,研习兵法,学着如何领兵打仗,做一个将军。” “你为什么不如三狗子?这就是原因。你还不服,哼哼,谢坷垃,老子倒要问问你,除了打仗,你他娘滴会干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有长进,可是你呢,你有什么长进?” “你不服这个,不服那个,那好,老子问你,你懂得如何调兵遣将,行军布阵?你懂得如何训练兵马?你他娘滴全都不懂,那你告诉我,那凭什么让你身居高位?就你,一百个人你都摆弄不明白,除了作威作福,你还能干嘛?要不是多年的老兄弟,怕你脸上挂不住,你觉得你能当把总?为了让你配得上狼山守备这个位置,甚至还让你当了千总,可你扪心自问,你能当好千总么?” “行军布阵,骑兵操练,火力覆盖,你通通不懂,就更别提兵法了。目前为止,你认识的字超过二十个了么?啊?” 铁墨面露狰狞,一通大吼之后,谢坷垃竟心惊胆战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此时,他已经忘记了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更忘了谁才是掌握生死的一方。 “可......可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干一些脏活累活?之前丢军粮,遭骂名的破事,那么多人可以去,偏偏选我?你知道旁人背地里怎么说我么?知道那些人怎么嘲笑我的么?”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阮三狗长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其实那次,本来押运物资的事情该由虎哥来的,但是铁哥说,如果让你提千总,坐镇狼山,总得有个过得去的理由才行。所以,这才让你去押运物资,所说要佯装溃败,名声不佳,可到底是骗过了布罗霍,也是功劳一件。” “别人怎么说的?他们能说什么?最后除了嫉妒你,也只能发发牢骚了。狼山守备,这么重要的位子,铁哥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周定山,也不是刘国能,更不是奥尔格。至于丢物资,这种仗打得窝囊,没人愿意接,为什么非要用你?因为我们是暗庄堡走出来的老兄弟,做这些事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是你呢?铁哥辛辛苦苦把你提到狼山守备这个位置上,你是怎么干的?居然反过来埋怨起来了,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么?” 阮三狗眼睛通红,越说越痛心,“坷垃哥,是你变了,三年前,你躺在暗庄堡那间破屋子里的时候,你的梦想是什么?不受冻不挨饿娶个婆姨,自从跟了铁哥后,吃的喝的住的都有了,更有了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一切都好了,可你更加不满足了。” “你有没有想过虎哥?他跟铁哥如同亲兄弟,可至今还只是一名亲卫队长,地位还不如你,他有过不满么?即使如此,谁敢小觑他?同样,以前,哪怕你只是个队头的时候,谁敢小觑你?不为别的,因为你是跟着铁哥一起起家的兄弟。周定山那些人心里很明白,他们就算地位再高,再能打仗,能力再强,终究不如你,因为跟我们相比,他们是外人......” “牛儿哥留守乌尔格,天寒地冻,一去就是两年多,甚至还要面对喀尔喀部随时到来的威胁,可你听过他发一句牢骚么?” 阮三狗一句一句说着,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切开了谢坷垃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再抬头,看着那个怒不可遏,熟悉的面孔,内心某处突然碎掉了。自己真的错了么? 铁墨眉头紧蹙,冷冷的摇了摇头,他似乎不愿再多说一句话,挥挥手,转身向山下走去。当他转身那一刻,谢坷垃双手一颤,手里的刀掉落在地,紧跑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铁墨面前。谢坷垃抬着头,双目垂泪,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起来。 “对不起,铁哥,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坷垃再不敢了,坷垃回暗庄堡,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呜呜呜.....” 谢坷垃痛声骂着自己,这一刻,他真的醒悟了。平日里虽然心中不忿,可有一点他心很清楚,自己真的不如周定山,也不如奥尔格,可当时驻守狼山,一开始的时候奥尔格还要听自己吩咐。 看着跪在面前悔悟的谢坷垃,铁墨指着他,颤抖着有些说不出话。真是个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知道错了?那他娘的还不赶紧把路让开,知道因为你个糊涂蛋,大军被耽搁了多久?” “是.....是”虽然铁墨破口大骂,可是谢坷垃却是破涕为笑,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传令放开隘口。 “琼扎呢?”铁墨面色不善的瞪了谢坷垃一眼,谢坷垃浑身一紧,慌忙道:“他们都没事,被我关起来了,就是饱一顿饥一顿,身子骨大不如前......” 当琼扎那些人被放出来后,铁墨只是看了一眼,转身踢了谢坷垃好几脚。琼扎饿的都脱相了,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呼,还算谢坷垃有点脑子,没有把琼扎等人杀了。 “你怎么没把琼扎等人杀了?”铁墨确实很奇怪,既然要反,那自然是把琼扎这些将领杀了最保险。谢坷垃神色一变,苦涩的说道:“曹大....曺猴子当初是建议我把这些人杀干净的,可是我真的下不去手.....” “幸亏你没杀这些人,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否则,老子都不知道该怎么保你。曺猴子.....哎,看来要会会他了.......” 看着归宁城的方向,铁墨若有所思,神色非常复杂。而逃出生天的琼扎等人,除了对谢坷垃怒目而视,倒也没说什么。 随着狼山的事情解决,道路打开,另一边周定山与李嘉盛立刻分兵北上,越过狼山朝着图拉河方向奔去。 ....... 归宁城,在平静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后,战争的阴云再次降临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大军云集之下,归宁城内人心惶惶,商铺关门,百姓归家,路上到处是到处奔跑的士兵。心细的人,可以看到这些人好多都是生面孔,与以前见到了归宁守兵很是不同。 归宁城府衙,一张长桌,一名披着红色战袍的中年男子不断喝着酒。一杯又一杯,脸色渐渐红润,带着一丝疯狂的笑容。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抬头朝门口看去。 一个粗犷的汉子抱着头盔冲了进来,一进屋,便将头盔扔到脚下,怒视着中年男子,大声吼道:“曹将军,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饮酒。你之前是怎么答应的?为何西营的人冲了出来,那里领兵的可是你的亲信吧?” “贝克,你觉得那些人还会听我的么?”曺猴子嘴角一撇,面露不屑,他丝毫没理会大怒的贝克,淡淡的喝着酒,“你似乎忘了我跟阿巴岱的约定了,眼下这局面,那些人不会听我的了。哼哼,如果阿巴岱能如期打下瓦剌,挥兵归宁城,一切好说,我有的是办法说服那些人听命于我。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贝克大皱眉头,“懦弱的汉人,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归宁城要是被攻破,我们谁也活不了。” “是的,我们谁也活不了,所以何不趁着还活着,好好享乐一番呢?世间所有的美好,不如一壶酒......亦或者,你觉得归宁城还能守得住?” “你.....” 看着说不出话的贝克,曺猴子笑容更盛了。虽然在笑,可心底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为了谋划这一切,不知道忍耐了多久,可谁能想到,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梦里一场空。所有一切都算计到了,云府大军驰援的时间,阿巴岱吞并瓦剌的决心,甚至想到了双方会在归宁城发起一场大战。 可是,唯独没有料到铁墨会亲自前往狼山。曺猴子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就怕谢坷垃见到铁墨。没有人比曺猴子更了解谢坷垃,这个人看似阴狠无脑,甚至莽撞,做事冲动。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可心底里唯独念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铁墨。 谢坷垃最铁墨尊重有加,甚至有种骨子里的畏惧与尊崇,这一点谢坷垃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曺猴子知道。 狼山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就算云府派出两万大军强攻狼山,曺猴子都不担心。只要狼山能抵挡一段时间,一切大有可图。可惜,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谢坷垃终究是靠不住的,铁墨一到狼山,谢坷垃立马转脸认输。城外有一支兵马已经越过狼山,朝着喀尔喀部的地盘杀去,可以预料到,喀尔喀部受到攻击后,阿巴岱只能回援,吞并漠南的计划将再次落空。 阿巴岱打不过来,就凭他曺猴子,凭什么守住归宁城?之前铁血手腕压服了不少人,这些人表面上听从,都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阿巴岱能顺利打到归宁城,否则,一切免谈。 眼下,估计已经不少人开始去争夺城门控制权了吧?要不了多久,里应外合之下,云府大军就会涌入归宁城。 ........ 归宁城南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一点点洞开,刘国能一挥手,大军蜂拥而入。之前混入归宁城的三千年多名喀尔喀部士兵,在这种压倒性的优势下,犹如汪洋中的孤舟,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刘国能没有管那些蒙古人,径直朝府衙走去,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推开门,昏暗的阳光下,曺猴子坐在案前喝着酒,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鲜血还在流淌,显然死了没多久。 曺猴子笑了笑,朝着那具尸体努了努嘴,“刘将军不必奇怪,此人名叫贝克,是阿巴岱汗身边的人。这人很不识趣,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所以我把他杀了......” 刘国能大皱眉头,甚至有些佩服曺猴子了。到了现在,曺猴子还能面不改色,笑若春风。 “曹将军,守备大人很快就会赶到!” “嗯!”曺猴子示意刘国能坐下来一起喝点,但是刘国能哪敢啊。让人将贝克的尸体抬走后,便守在一边等待起来。 两个时辰后,风尘仆仆的铁墨走了进来。曺猴子只是轻轻抬头,没有任何的慌张,“你来了啊,坐下吧,陪我喝点。” 铁墨绷着眉头,坐在了对面,端起酒杯,却是难以下咽,“之前海兰珠和闵月都说以前的账目有问题,想要查,被我阻止了。后来,沙雕说归宁城的兵马调动有些问题,我也没有详查。或许,内心里,我不愿意怀疑你吧,我总是想,你只是想贪点财,想享受点,这些都没什么的,何必查呢?不太严重的话,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毕竟,当年的老兄弟,没剩下几个了......” “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铁墨待你不好?” 铁墨凝视着对方,曺猴子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不,错不在你,你对曹某很好,可是,曹某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第270章阿巴岱汗的决心 第270章阿巴岱汗的决心 “还记得当年的驼铃坡么?呵呵,那次我寻思着你活不下来的,枪打出头鸟,第一个站出来挑头的往往不会有好下场。你死了,我再振臂一呼,到时候暗庄堡的兄弟肯定会都听我的。我领着他们北地边贸,去张家口打出一片地盘。有了钱有了人,我能靠着暗庄堡养兵,剿匪也好,做强寇也好,我自信能占据一方,在这晋北拥有一片天地。” “可惜你的命太硬了,驼铃坡上那样的局面都让你闯过来了。我想着,你还年轻,太冲动,活不了多久的,只要你一死,剩下的一切都是我的。可是,你的命真的很硬啊” 曺猴子一杯酒灌进去,满满的苦涩,目中透着不甘,“我忍着,可你一天天强大起来,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暗庄堡那么多人尊敬你,再无曺猴子。我知道,我没机会了,只要我还跟着你,我这辈子都永无出头之日。” “你让我管后勤军需,让我负责调配物资,我必须好好做。我不敢表现出一点野心来,因为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一旦被你发现,绝无活路。我忍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再不用在张北待着了,来到了归宁城。这里一切我说了算,而恰恰鞑子入关,喀尔喀部又找到了我。” “我必须搏一把,否则的话,我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如果这一次不尝试,那么以后,我要么郁郁一生,要么远走他方我计划好了一切,唯独算漏了一点。” “你居然敢冒着诺大的风险去见谢坷垃我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再饮一杯酒,曺猴子慢慢站起身,“自古成王败寇,有死无生。说什么让你放过我的话,我曺猴子还没低贱到这种地步,走这条路,便想好了失败的结局。而且,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不是嘛?”曺猴子朝着门口走去,挺着胸膛,轻轻地整了整自己的鸳鸯战袍。 铁墨什么都没说,一杯苦酒下肚,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刘国能点点头,随着曺猴子一起走出大厅。阳光照耀着庭院,风中有了一丝温暖,冬天过去了,春天如约而来,这久违的暖意,曺猴子伏在地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刘国能将战刀杵在地上,双手用力,目视着曺猴子。当厅中一声轻哼,他举起刀,重重的落下,一颗头颅滚入血泊之中。 曺猴子死了,一场叛乱似乎波澜不惊的解决了。可是,这次的事情,对铁墨乃至整个云府大军的打击,都是沉重的。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归宁城,又要重新休养生息。 居延海以北,瓦剌王庭所在的草原上,如今是阴云密布,到处弥漫着一曲哀歌。古德勒最终还是没能挡住阿巴岱汗的进攻,王庭被逼着往南撤,可世世代代在此生活了上百年,族群迁徙哪是这么容易的?就在这绝望的时候,固始汗盼望已久的援兵终于来了。 刘国能、奥尔格、黑云龙越过归宁城,迅速赶往居延海,他们陈兵居延海,堵住了阿巴岱的南下之路,但同样也让固始汗的南撤之路断绝。刘国能的意图非常明显,阿巴岱跟瓦剌各部死磕,没有问题,可要是敢对云府所辖的地方动歪心思,绝对不行。 王庭以北,一座军营连绵几十里,无数骑兵在狂风中奔腾着。草原上的二月,挡不住的狂风,好多地方,青草干枯,尘土随风飞扬,天空弥漫着昏黄色。 阿巴岱自从打退了固始汗后,便停止了追击的脚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固始汗已经成不了气候了,一盘散沙的瓦剌各部,也只是苟延残喘。自己真正的敌人在云府,在归宁城里。 当得知云府大军进驻居延海之后,阿巴岱就召开了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军事会议,霍尔格、威图、马奎尔等人全部到场。没人能忘记之前在狼山那次失败,那是喀尔喀部近几十年来最大的耻辱,居然被云府兵马打得处处掣肘,大败亏输。 “汉人已经派大军进驻居延海,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把我们逼回去。勇士们,我们已经打到了这里,还能退回去么?” 阿巴岱抚摸着手中的弯刀,神色变得狰狞,目光更加清冷,“不,我们绝对不能回去,我们是长生天的子民,成吉思汗的后人,生来要做草原上的雄鹰。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喝血,狼已经出圈,必要逮住足够的猎物。当然,本汗不会欺瞒大家,刚刚快马来报,汉人已经越过了狼山,朝着图拉河畔赶去。” 霍尔格等人本来听得热血沸腾的,可是听了阿巴岱后半句话,仿佛被凉水浇了一遍,全都脸色僵硬,看不到半点笑容。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汉人大军越过狼山,那一定是冲着喀尔喀各部去的,众人岂能不慌? 马奎尔最是担心,急忙道:“什么?汉人竟然过了狼山?这大汗,我们必须尽快回援啊,你要知道,琼扎那个叛徒,太了解我们各部的情况了。若是不回援,各部定将损失惨重啊。” 马奎尔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挥兵回去,跟他一个想法的绝不在少数,可以说帐中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许多人地位不高,话语权不足,不敢说出来罢了。 听着帐中你一言我一语,阿巴岱冷言沉默。好一会儿,霍尔格咳嗽两声,抛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诸位,就算我们回援,能比汉人还快么?他们不仅有琼扎领路,还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大家应该清楚,汉人其他兵马或许骑兵不多,但是云府,最不缺的就是骑兵。” 霍尔格这番话,简直让人从头凉到脚,马奎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着跟云府兵马交手的次数多了,也越来越了解这支兵马。这支兵马绝对是明军里边的异类,他们除了固定的步兵防护,其余清一色骑兵跟火器,让喀尔喀部的勇士吃足了苦头。 从狼山到喀尔喀各部不到一百里,可是从这里北上沿着图拉河回喀尔喀部,却要有两百里。都是骑兵,就算一人双马,跑到口吐白沫,也不可能赶在汉人前边回去的。 马奎尔默然无语,定性不足的人已经彻底慌了神,“现在可怎么办?我们沃克尔部可就在南边,汉人的过来,我们首当其冲啊” “是啊,汉人出兵图拉河,那哈斯勒恐怕也不会乖乖待在乌尔格的,肯定会配合出兵,从东边袭扰我们,我部就在东边,离着乌尔格太近了我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嘟囔了半天,全都是慌不择话,却拿不出一点主意。终于,阿巴岱握紧弯刀,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够了,都住嘴” 等众人安静下来,阿巴岱目视众人,冷冷地敲起嘴角,“你们慌什么?赶是肯定赶不回去了,只是,这一切未必全是坏事。如今云府大部分兵马都在这里了,主力骑兵过狼山,又有一部分兵马进驻居延海,看上去似乎对我们不利。但同样,我们要是突破一处,这所有的不利,都会变成我们的优势。” “只要我们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归宁城,然后封锁狼山,居延海以及狼山以北的汉人大军,断掉补给之后,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拿下归宁城,我们就能把这四万云府兵马打残,甚至歼灭,没有了这些兵马,云府还有何资格跟我们争夺漠南?”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所以,本汗决定,不必理会居延海的汉人兵马,也不要急着回援图拉河。所有兵马向东,进攻归宁城,本汗一定要拿下归宁城。” 阿巴岱重重的拍了下桌面,震得众人心神一凛。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哪怕是马奎尔和霍尔格也是大皱眉头。大汗既然这么说,那他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就是要在归宁城跟云府大军一决胜负,要么把云府打残了,要么喀尔喀部被打残。总之,这一战之后,图拉河至瀚海草原,这莫大的地方将只有一个主人。 无论谁,都要退出一统草原的梦想。至少,五十年内要龟缩在狭小的地盘上舔伤口,最后能不能存活下来,还要看长生天的意思。 马奎尔觉得大汗是疯了,这完全是在拿喀尔喀部二十多个部落的命运来赌。可是霍尔格有些理解阿巴岱汗的无奈,不是大汗想这样,这一切都是被逼的。 一切还得从哲布丹尊巴活佛开始,本来扶持哲布丹尊巴活佛,就是靠着黄教对蒙古各部的影响力,统一蒙古各部的。哪曾想,哲布丹尊巴活佛并不愿意被掌控,居然说动了外人,帮忙控制了乌尔格。活佛,在草原上地位尊崇,想要除去此人,只能暗中下手,不能硬来。 可惜,哲布丹尊巴活佛很谨慎,根本无从下手。活佛起了个头,再往后,那铁墨借着乌尔格商贸起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渐渐成为喀尔喀部最大的敌人。 到了现在,可以说铁墨已经丝毫不在意哲布丹尊巴活佛了。说是合作,事实上活佛更像是在为铁墨服务。而云府用兵五万,各个能征善战,而铁墨的实力还在一点点膨胀。虽不愿意承认,到了现在,铁墨已经跟喀尔喀部实力相当了,再发展下去,喀尔喀部会被他压制的死死地,再也抬不起头来,到那时,自保还怕不足,还谈什么南下,一统草原? 现在,云府主力大军分兵两路,一部分过了狼山,一部分在居延海。这就是机会,云府分兵,主动进攻。但同样,也将弱点暴露了出来,只要拿下归宁城,锁住狼山,把云府各路大军打残了,那么所有的损失都是可以接受的。 大汗不得不赌,从长远来看,这是喀尔喀部问鼎草原最后的机会了。可是,多数人未必懂大汗心里的苦,因为更多的人念着家乡,念着自己的部落。哪怕喀尔喀部永远不能一统草原,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部落遭受战火荼毒。 大汗最大的梦想,就是重现成吉思汗的荣光,而这一切,必然是建立在万千枯骨之上的。所以,今日,必将流血。 反对声此起彼伏,但阿巴岱汗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良久之后,一声叹息,一队卫兵冲进来,不由分说,将那些出声反对的部落头领们押到了外边。眨眼的功夫,十几颗血淋淋的脑袋扔到了帐中。余下的人,无不倒抽口凉气,那些犹豫的人,也赶紧收起想说的话。 阿巴岱汗以雷霆手段,压住了各部头领,将所有人的心拧在了一起。如果可以的话,阿巴岱不想这样做,但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得不这么做。 这场议事终于结束,霍尔格、马奎尔以及威图走在最后边。离开大帐几十丈距离后,感受着狂风打在脸颊上,霍尔格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看大帐。这一刻,真的很佩服大汗,他的雷霆之怒,他的铁血无情,这一切不只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绝对不能发生不利的局面,一旦战局太过不利,今日发生的事情,就会变成瘟疫之花,在所有人的心中绽放。 崇祯三年二月中旬,北国大地战争再起,喀尔喀部的铁蹄蜂拥而来,震动了大明王朝。宣府各路兵马在铁墨的调派下,几乎全部涌入草原,而大同府边军则收缩兵力,如临大敌。此时,宣府也好,大同府也罢,所有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刀。沉重的气氛,让居住在这里的普通百姓,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同。 朝廷对铁墨这种抽空宣府兵马,深入草原的举动大为不满,内阁休书好几封斥责。可这个时候,铁墨哪还顾得上这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让自己收兵,也得收得回来才行。 对此事,朝堂上议论纷纷,差点因为此事打起来。好在兵部方面有侯世禄、陈新甲据理力争,这才没定铁墨的罪。不过坐在龙椅上的崇祯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劝双方压住火气。 有聪明人察觉到了一些东西,陛下不发表意见,那证明心里也对铁墨这种举动有些不满的。说到底,一切还得看战事结局。此战若败,不仅铁墨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化为乌有,朝堂上侯世禄、陈新甲这些人也将受到牵连,被赶离朝堂。 第271章归宁烈火 第271章归宁烈火 不少人已经开始酝酿着下一步的计划,就等着草原上兵败之后,如何借机打压侯世禄等人。 大同,看着刚刚送来的公文,满桂气的将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因为太过生气,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娄大集赶紧上前劝道:“总兵大人,你这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满桂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公文,黑着脸怒道,“那帮子人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了不想着如何帮忙,光想着怎么拆台。你瞧瞧,居然想着一旦兵败,怎么处置宣府那些人,竟然让老子做好准备,一旦那边战事不利,立刻将铁总兵等人抓起来问罪。你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捡起公文看了两眼,娄大集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事儿有什么奇怪的?这些人哪懂得打仗,喀尔喀部都打过来了,难道我们非等着人家打下归宁城再做反应?他们也不想想,这两年为什么晋北一片繁华景象,还不是因为云府大军把蒙古各部的威胁挡在了外边,砍了铁总兵,亏他们想的出来,到时候苏尼特、奈曼、土默特各部造反,他们来平乱?倒霉的还不是我们宣府和大同?” “哼,对了,白汉谷那个奸贼怎么样了?” “这事儿很难,姓白的跟泥鳅一样,咱们派去的兵力不够,根本逮不住他。又要防着乱党从我们背后捅一刀子.....” 满桂叹口气,冷声道:“算了,先别管白汉谷了,先集中兵力应对好北边的事情。一旦铁总兵那里作战不力,立刻将他们接应回来。只要保住张北四城,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老子就不信了,阿巴岱汗就算再厉害,还敢跑到南边跟咱们宣府和大同府死磕?” “要不是乱党霍乱陕西,要防着她们闯进山西,老子挥兵北上,阿巴岱那狗东西还敢南下?” 一听满桂这话,娄大集一脸苦笑:“我的总兵大人,你消消火吧,这话要是被朝廷那帮子人听去,又有理由找麻烦了。” “老子怕他们?我.....” 满桂呼口气,瞪瞪眼,最终还是住了口。事实上,满桂还真怕,之前要不是孙督师保着,估计他满桂就被那帮子文官整的回家抱孩子了。此时,满桂心里只能向天祈祷,千万可不能败,这要败下来,还不知道出什么大事呢。有孙督师保着,未必能要了铁墨的命,可到时候晋北一定大乱,说不得,铁墨会自己在瀚海草原花一块地盘逍遥快活,内阁六部把宣府军务收走,接下来就该轮到大同府了。 这件事情上,宣府和大同府其实是唇亡齿寒,铁墨要是倒了,他满桂也别想好过。内心里,满桂也确实喜欢铁墨这个年轻人。这两年打交道下来,甚是舒坦。需要帮忙的时候,从不含糊,有好处,大家一起分,很多事情上,双方合作的亲密无间。在满桂看来,铁墨这小子可比侯世禄那老家伙顺眼多了。 ....... 狼山西南,归宁城!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枯萎的草地上旌旗林立,数万喀尔喀骑兵铺展开来,遮天盖地,犹如潮水一般。虽然还没有发起进攻,可是那如山的压力已经笼罩在归宁城头。每一个士兵都感受到了那种狂暴的杀意,接下来,必是一场死战。看喀尔喀部的架势,这是要集中所有兵力啃下归宁城了。 手持千里镜,遥望着城外的情形,铁墨渐渐皱了起了眉头。王左挂脸色凝重,再不复之前的胸有成竹,“真有些佩服阿巴岱汗了,这种情况下,他能压服各部,兵战意昂扬的杀过来。” 铁墨淡淡的笑道,“阿巴岱能一统南北喀尔喀,崛起于图拉河畔,又岂是易于之辈?攻取归宁城,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为数不多的机会,如果他看不到这一点,他反而不足为虑了。” “三狗子,盯好城内,接下来必将面临一场血战了,我不希望城内出任何问题!”铁墨神情严肃的嘱咐着,阿巴岱汗倾尽兵马来攻,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守城的压力会非常大。若是城内出什么岔子,那归宁城就真的守不住了。自从发生曺猴子的事情后,铁墨是真的有些后怕了,谁知道阿巴岱汗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崇祯三年二月二十六,天降狂风,尘土飞扬。昏黄的天地间杀声四起,无数的喀尔喀部士兵抬着云梯朝着归宁城杀去,攻城的人太多了,杀声真的天地颤抖。 滚木礌石不断倾斜,而弓马娴熟的喀尔喀部人也肯认输,无数人翻身下马,张弓搭箭,朝城头射。为了攻下归宁城,阿巴岱汗几乎不惜代价,他命令弓手尽量往前压,掩护攻城部队,甚至让弓手进入了城头火枪手的设计范围内。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不断有攻城士兵从云梯摔下去,同时,远处张弓搭箭的人也不时地传出闷哼声。 城头一角,一名把总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钢刀,见有人因为胆怯躲在城垛后边,他走过去踹了两脚,“废物,拿起手中的火枪,给老子瞄准了打。娘的,鞑子的弓箭射程不足,很难射到咱们,都给老子端枪射击,瞄准了那些弓箭手打,打散他们。” 在把总的威慑下,士兵们总算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长时间的反复训练终于起到了作用。端枪瞄准,整齐的射击,当火力覆盖整齐倾泻下来,喀尔喀部的弓手们伤亡开始急剧增加。 但是不能撤,往后撤一点,就超出了有效射程,便不能掩护攻城了。城下攻城头,有着天然的劣势,射程永远无法跟城头比。也是奇了,汉人的火器比以前遇到的厉害许多,但射程就远了许多。乌压压的人群后方,一对弓手被火枪打得乱了套,领兵的队头提着刀来回巡视,急的两眼直冒火。 “快,后边的人补上,多哈,盾牌呢,盾牌挡住了,这仗打得”队头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些盾牌上,可近百年来,蒙古人很少攻城,多是野战,所有盾牌也多是木质,用于单兵对垒。真正列阵用的铁盾很少,木盾挡在前方,砰砰的枪声没有停歇。 开始,还松了口气,可是火枪打过来,木屑乱飞,很快许多木盾就被子弹穿透了,藏在后边的士兵一个个哀嚎着倒下。失去盾牌保护,弓手们再次成了火枪手宰杀的对象。 队头捡过一块盾牌,看了两眼后,倒抽一口凉气。一会儿的功夫,被打出了好多窟窿,汉人用的到底是什么火铳? 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终于忍不住了,恐惧道:“队头,这样打下去不行啊,兄弟们根本射不到人,可是那些可恶的火铳去能打到我们。” “射不到?”队头眼中寒光一闪,“往前推进二十丈,知道能射到城头火铳手为止,必须压制住他们......” “这.....”疯了,往前推进二十丈,那是将所有人置于对方的枪口下啊。虽然能覆盖墙头火铳手了,但同样人家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射击啊。这样打下去,伤敌一百,自损一千啊。 ...... 战事一起,双方就被眼前的鲜血刺激的有些发狂了。阿巴岱对归宁城可以说是势在必得,所以一上来就下了死命令,各部兵马哪敢不尽力? 可打了半天,没捞到半点好处,甚至还没有人摸上城头。负责主攻的马奎尔急匆匆的找到了阿巴岱汗,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脸色难看道:“大汗,不能这样打下去了,汉人的火铳相当古怪,勇士们的盾牌当了没一会热就被打透了。各部负责掩护攻城的弓手们,全都损失惨重。” 阿巴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盾牌上的弹孔,却是握紧拳头,目视着不远处的归宁城,“那就往前推进一些,本汗不想听这些,只要结果。” “马奎尔,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每多拖一天,勇士们的士气就会弱两分,拖上几天,我们便会不战自溃。” 阿巴岱的话,让马奎尔沉默了。这一刻,马奎尔心中满是不忍,为了归宁城,要不惜伤亡么?咬紧牙关,马奎尔右手握拳,在胸口用力捶了捶。他心里已经明白,这场仗输不起,不是喀尔喀部输不起,而是大汗输不起。输了,就什么都没了,喀尔喀部也将重新四分五裂。 重新回到战场上,马奎尔仿佛换了一个人,那张狰狞的面孔,让人望而生畏,心底发寒,“告诉多哈,我会再给他调集弓手过去,他要做的就是压制那些火铳手,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要看到有人爬上归宁城头。” 长时间以来,蒙古勇士都不擅长攻城,甚至比女真人还不善攻城,可是,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个时候,硬着头皮也要上。马奎尔心里有股子狠劲,就不信喀尔喀勇士悍不畏死的冲锋下,那些勇士的鲜血还烧不开这座归宁城。 马奎尔严令下达前方,多哈眼神一凛,仿佛疯狗一样催促着弓手前压,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攻城预备队前边。弓手混在攻城兵马之中,而不是居后掩护,谁见过这种打法? 城头上火枪手首先的攻击目标就是这群弓手,其次便是爬云梯的人。砰砰的枪声响起,不断有弓手倒下,往往这边躺下七八个人,才能杀伤城头一名火枪手。 沙雕扒着城垛,头皮渐渐发麻,好一会儿,长刀在石砖上狠狠地拍了下,“娘个巴子的,这些喀尔喀人都得失心疯了......让后边的人把所有酒坛子弄上来,一定要把这群弓箭手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蒙古人摆明了就是不要命,用多数人的命换取短暂的压制效果。看上去吃亏,可这种搏命打法,对守城兄弟的心灵冲击太大了,谁看了这种情形不害怕? 很快,一些特制的酒坛子被运了上来,沙雕一声令下,许多士兵放下手里的刀枪,拿着酒坛子往外扔。 这些酒坛子从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大多数都落到了那些弓手所在的地方。平常情况下,就是使出吃奶得劲儿,未必能砸到弓箭手,可是现在,为了有效压制火枪手,蒙古人把弓箭手几乎派到城墙根底下。是个酒坛子扔出去,就七八个能落到指定位置。 啪啪啪......酒坛子碎裂,攻城的人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味儿。酒香四溢,可没人会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一些参与过攻城的老兵瞬间变了脸色。一名士兵扔下云梯,朝着后方跑了几步,一把拽住了一名弓手的胳膊,“别傻愣着,快撤,汉人要放火,快撤.......” 可惜,还是晚了,火枪再次响起,无数火星飞溅,火焰腾腾燃烧。归宁城四周,瞬间燃起了几条火龙,火光犹如白昼,伴随着无数凄厉的嘶吼声。 一个又一个的火人惊慌失措的奔逃着,他们在地上翻滚,想要扑灭火焰,可这季节,归宁城四周全都是枯草。就地一滚,枯草遇火就着,身上的火焰刚刚熄灭,又被枯草引燃的火点燃衣服。 枯草有火,有狂风相助,眨眼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火海扑来,浓烟滚滚,其中夹杂着浓烈的烤焦的味道,刺鼻得很。 这火海不是人力能抗衡的,许多弓手也没能逃出来,攻城的人也不得暂时退下。就这样,喀尔喀部疯狂的攻城举动,在这场惨烈的火海中无奈退却。 火势蔓延开来,知道将周围的枯草烧尽。春天将临,草木成灰,不知转暖后,还能不能真的春风吹又生。 烟火的气息,尘烟弥漫,天空中繁星若隐若现。阿巴岱神色复杂,双手放在后方,没人察觉到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 攻城到现在,折损将近五千人。这就是归宁城,这就是那支可怕的云府大军。一场火海,给喀尔喀部勇士心中带来不可磨灭的伤痛。 撤?不可能的,还要继续打下去,汉人连这招都用出来了,证明他们的后手也不多了。后边面临的压力,将会轻不少。 天未亮,一半的人在休整,而另一半人则重新开始了攻城。 阿巴岱汗判断对了,此时归宁城滚木礌石已经所剩无几,至少,常规守城的利器已经很少了。好在,火枪手的子弹还能撑一段时间。 铁墨再坚持,等待着最佳的反击时刻。 阿巴岱的时间不多,他铁墨的时间同样不多,双方谁也不想拖,既然打了,那就一战定乾坤,看谁先倒下。 黎明,似乎是那么的遥远。 第272章仓库保卫战 第272章仓库保卫战 归宁北城,一座比较大的宅子里,人影憧憧。没人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就像隐藏在夜幕中的幽灵,等待着所谓的机会。 一名中年男子靠在树上,有些不安的用手抓着树皮,似乎这样做,能让他变得镇定一些。差不多了吧,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包,放在嘴边吻了吻,脸色瞬间变得刚毅了许多,“我们隐匿在归宁城几个月,终于到了出手的时候了。长生天在看着我们,为了大汗,为了胜利,杀光那些汉人。” 阴测测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不多时,一名持着铁棍的男子大踏步走出。一脸的络腮胡,凶悍异常,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很快,这些人冲出宅院,而归宁城北城许多地方冒起了冲天火光,夹杂着怒吼声与喝骂声。由于大部分精力都留在应对城外的敌军身上,巡城的减少了许多,这个时间点,更是最疲惫的时候,百姓与士兵全都没什么戒备。大火一起,北城百姓到处乱窜,形势一发不可收拾。 “鞑子打进城了,大家快逃啊.....快,有鞑子.....”一名中年男子满脸血污的在街头狂奔,身后几名持刀汉子紧追不舍。那持刀之人看到路人,破口大骂,用的全都是蒙古话。 鞑子真的打进来了,至少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信以为真。为了避免成为鞑子手底下的刀下亡魂,街头上的百姓只能拼了命的往西北方向跑,那里便是北城临时军营。 阮三狗这两天一直坐镇城中,密切留意着各方动静。当北城大乱后,西北营的人便请求出去剿灭残余,却被阮三狗严词拒绝了。对方潜伏这么久,突然闹事,绝对不会只是放火制造混乱这么简单。随在铁墨身边多年,阮三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莽撞少年。 对方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要么是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要么是做些事情,打击军心。 里应外合,打开城门?阮三狗仔细想了想,就否掉了这个可能。城中一乱,城中必将严防死守,就防着对方偷袭城门呢。对方潜伏在城中,这么长时间没有露出破绽,那么人数一定不会太多。兵力不足,想要在严防死守下进攻城门,那是痴心妄想。各城门守军早有防备,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的。 对方的目标不是城门!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另一个地方了,东城仓库。 东城仓库,半年前刚刚修建好,这里存放着许多物资,尤其是军需物资,归宁城附近的兵马,所需物资,七成都是从这个仓库出。最要命的是,所需军粮全都集中在了这个仓库中。如果东城仓库被毁,军粮不足,在吃饭都成问题的情况下,还怎么守城?学那个袁马吃人? 阮三狗心中一凛,瞬间做出了判断,“给我传令西北营千总吴正兴,立刻率兵驰援东城仓库,至于军营这边,留给北城门守军负责。” “啊.....”卫兵大吃一惊,“西北营兵马抽空,若是对方裹着乱民冲击军营,这可怎么办?” 阮三狗顿时大怒,瞪着眼睛挥手道:“你没脑子么?对方真的要军营,那就给他们,但是,他们拿下军营有什么意义?” 卫兵再不敢多说,赶紧去传令。命令下达,不到一刻钟,西北军营内所剩下的兵马,在千总吴正兴的带领下,朝着东城奔去。这一路上吴正兴对北城的乱局不加理会。 东城仓库,由于这里是军事重地,所以周围半里地全都清空。除了诺大的仓库,周遭便是营地,为了保护这个仓库,归宁府衙方面一直派五个百人队值守。哪怕城外鞑子攻的正猛,兵力紧缺,守备处也没从这里抽调兵马。 虽然只有五百人,但是负责东城仓库的却是归宁城最能打的千总陈耀峰。本来陈耀峰隶属于莫斯那牙帐守备处的,因为曺猴子的事情,原来值守仓库的千总被拿下,紧急将陈耀峰调到了这里。自从来到东城仓库后,陈耀峰一刻不敢松懈。尤其是北城乱作一团后,他更是将心提留到了嗓子眼。 “把所有人都叫醒,一队二队守住正门,只要有人冲过来,不管对方是谁,没有手令,格杀勿论。三队四队,分开去仓库巡视,尤其是两侧院墙,留人盯着。五队留守中央仓库,随时准备驰援。” 不知为何,陈耀峰有种不好的感觉,北城之乱,很可能是冲着东城仓库来的。仓库守兵很快忙碌起来,正门防御还没做好,就突然听到后边一声巨响。 轰隆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塌了。把总廖云襄身子一颤,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不好,陈千总,是南墙,肯定是有人把南墙推倒了。娘滴,对方果然是冲着仓库来的。末将这就带人过去,把这群混蛋灭了。” 陈耀峰一把拉住了廖云襄,正色道:“不行,你的任务是给老子守住正门,后边就是闹翻天,也跟你没关系。这里交给你,我过去看看!” 陈耀峰没让廖云襄去,他怕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南墙就算打开一道缺口,也能及时堵上,对方想短时间内深入仓库腹地,扩大战果,难度也非常大。可要是对方从正门突进来,四散闹事,那麻烦可就大了。不守东城仓库,永远不知道这个仓库有多重要。 自从云府控制土默川之后,这座归宁城就成了链接瀚海草原和乌尔格的商贸中转站。来往货物,以及附近兵马所需物资,全部存放在东城仓库。五百人看上去很多,可是守这样的仓库,依旧不够用。如果不是此时归宁城兵力实在有限,他早就上报,增兵加强仓库守备力量了。 抽出佩刀,陈耀峰带着亲卫朝南墙出事的地方奔去,此时已经有两支巡逻队跟冲进来的鞑子厮杀在一起。看样子,对方不过二十来个人,陈耀峰怒吼一声,“跟我冲过去,尽快把这群鞑子弄死,堵住缺口。” 陈耀峰犹如一头猛兽,冲进去左右挥刀,瞬间便有两名鞑子死在了刀下。余下的人显然被陈耀峰镇住了,显然,没人想到仓库里居然有个如此能打的人。 舔舔刀刃上的鲜血,陈耀峰咧嘴一笑,眼中透着嗜血的锋芒。一旦见血,陈耀峰就像换了个人。陈耀峰出身底层,能爬到千总的位置,那是靠着一刀一枪,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或许是杀的人太多吧,他身上透着浓重的煞气,很多人被他瞪一眼,都浑身打哆嗦。 陈耀峰带着人冲过来,没一会儿就将这股冲进来的鞑子杀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很快,缺口处一声暴喝,又有五十多人闯了进来,这群人手中兵刃五花八门,可是一交手,守兵就吃了个闷亏。好几个士兵,只是交手没两下,就被对方斩杀在地。 这群人毫无配合,各打各的,一点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兵马,偏偏,他们人人能打。陈耀峰双目一眯,神色更加狰狞,“你们不是鞑子,是刀客.....败类,居然帮着鞑子祸害自己人。” “陈千总,我们晓得你的大名,也不怕你知道,我们便是城西草帽山的人。你知道我们的.....鞑子也好,官军也罢,谁给我们的好处多,我们就替谁办事”一名黑衣壮汉走上前来,提着双刀,声音仿佛老黄牛一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陈千总,得罪了!” “好,好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真后悔之前没把你们剿了。不过这次,你们既然来了,那一个别想回去。” “哈哈哈,陈千总,某家知道你勇不可当,但就靠眼下这点人?”黑衣壮汉还待说话,陈耀峰钢刀挥舞,身子一矮,已经窜了出去,“这点人,够了!” 转眼间,南墙缺口再次发生了一场恶战,这一次,陈耀峰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些草帽山刀客,一个个心黑手辣,麾下士卒渐渐有了不支的迹象。很快,陈耀峰额头渗出了冷汗,只需要再斗个一刻钟,必能斩杀那壮汉,可未必能挡得住这么多人。 眉头一锁,钢刀重重的砍下,将壮汉逼退,陈耀峰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撤,向中央残酷撤!” 直到此时,陈耀峰依旧没有要援兵,而是放弃并不重要的南边一些仓库,朝着北边撤。壮汉大皱眉头,也没急着追,而是让剩下的人分散开在南边放火。 南边起火,仓库守军当即就慌了,尤其是正门守卫,好多人已经急了,“坏了,南边出岔子了,把总,咱们分出一部分人过去帮忙吧。” “不行,谁也不准去,都给老子好好待着。那里自有陈千总负责,用不着你们操心!” 廖云襄也很急,可是他没忘记陈耀峰的命令。不管是不是对方的调虎离山计,没有陈千总的命令,他是不敢调一兵一卒过去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仓库的形势似乎越来越严峻,火势也不见小。就在廖云襄急不可耐的时候,北门终于发现了异常。 一支百余人的不速之客,突然从拐角处杀出,朝着正门杀来。这股人训练有素,竟有人持有强弩,弩箭飞射,当即有十几名守兵闷声倒地。对方的强弩太可怕了,挡在前边的木板都能打穿。由于仓库军事重地,好多物资怕火,所以不敢调火枪手来守。 没有火枪手的火力压制,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迎敌,仅仅半个时辰,廖云襄就有点顶不住了。这些人蓄谋已久,战力彪悍,绝对是鞑子精兵中的精兵。 中央仓库不远处,陈耀峰已经渐渐稳住了阵脚,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南墙缺口只是佯攻,对方真正的意图还是从正门打进来。斩杀一名刀客后,伸手将自己的亲兵拽过来,大吼道:“传我命令,让四队去正门驰援廖云襄,告诉廖云襄,一定要撑到援军赶来,要是放一个鞑子进来,老子活剐了他。” 四队很快赶到正门,濒临崩溃的防守总算撑住了。廖云襄急得很,盼着援兵赶紧到。同样,负责主攻仓库的鞑子也心急。 本以为那帮子草帽山刀客会吸引一部分兵力的,哪曾想,这个守仓库的家伙这么狠,南边闹成那个样子,正门也没抽一兵一卒,甚至还望着派援兵。 战至卯时,吴正兴的大军终于赶到,至此,鞑子谋划已久的计划宣告破灭。虽然全歼了这股敌军,可是东城仓库守军的情况也非常惨,陈耀峰、廖云襄全部带伤,士卒损伤三百余人,剩下的也几乎人人带伤。可以说只要吴正兴再晚来一刻钟,仓库守军并将全军覆没,东城仓库也将被人付之一炬。 东城仓库的事情,迅速传到了铁墨这里。王左挂得知情况后,拍着城墙,大笑三声,“好一个陈耀峰,要不是这小子,还真让鞑子得逞了。” “嗯,这次可真够险的,要不是紧急把陈耀峰调到了东城仓库,后果如何,真不好说啊”看着远处的硝烟,攻城依旧在继续,铁墨冷冷的笑了笑,“阿巴岱,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吗?如果没有别的后手,那这次,你就输定了。” 如果东城仓库被付之一炬,那么归宁城军民必将士气崩溃,但保住了,那就另当别论。 只要阿巴岱还没有别的后招,随着时间推移,战争的局势就要重新落到他铁某人手肿了。 ...... 马奎尔已经亲自上阵,为了这座归宁城,他已经压上了全部身家。 乌压压的人群,如同蜂拥的潮水,似乎随时能将归宁城淹没。可是每一次,就差那么一点点,一丝丝。 再一次爬上了城头,马奎尔铁棍飞扬,满脸的血污飞,仿佛一尊杀神。 “杀.....汉狗,滚下去,归宁城是我们的......” 马奎尔勇烈非凡,他那根铁棍重若千钧,在他的带领下,竟然在南城墙清出了一块地盘,鞑子正顺着云梯,源源不断的冲上来。 得知情况后,铁墨重新登上城墙,提起长刀就迎了上去。 第273章黎明曙光 第273章黎明曙光 一段狭窄的缺口,双方却聚集了数不清的人,几乎是人挤人。马奎尔好不容易杀上城头,自然不会轻易被人赶下去的,很快,他就盯上了铁墨。 自从铁墨立足张北,云府势力不断膨胀后,喀尔喀部几位头领对铁墨的相貌已经不陌生了。当看到铁墨亲自上阵拼杀后,马奎尔没有惊惧,有的只是兴奋。宰了铁墨,那么一切将会无比顺利。随着云府越来越强大,铁墨已经渐渐隐于幕后,很少再亲自上阵厮杀搏命了。像这种直面铁墨,一决雌雄的机会,可真的不多。 弯刀狠狠地抽下,一连七八刀,迅若闪电,重若千钧。铁墨持刀抵挡,铿锵声不断,火花四溅。马奎尔心中讶然,没想到自己信心十足的一击,竟然被对方挡了下来。暴吼一声,双目圆睁,整个人如同一头猎豹般,朝着铁墨再次扑了过去。 长刀一卷,带起一阵寒风,铁墨丝毫不惧的迎了上去,“鞑子,想杀我,你还差了点!” 手中长刀横扫,将一名鞑子士兵拍下城头,刀势不减,犹如一轮弯月,朝着马奎尔的手腕扫去。马奎尔反应极快,右手往后一躲,左手持刀,接着便是一挥。铁墨左脚往后一退,暗叫一声来得好,手腕一抖,拿长刀高举,猛地劈了下来,犹如泰山压顶,带着一股雷厉之风。 当的一声,马奎尔看看挡住了这一刀,可是双手剧震,左手虎口竟然被震的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马奎尔骇然的往后退了两步,可是身后全都是人,再想往后退已经退不动了。铁墨可不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占尽优势之后,长刀一劈一扫,看似没什么招式,却是大开大合,力道十足。马奎尔被砍的毫无还手之力,终究是没能挡住,左肩被削下一片肉来。 “啊哈...呔”马奎尔大喝一声,集中起全身的力气,像个疯子一样重新扑了上去。 铁墨没有给马奎尔任何机会,刀柄一磕,紧接着抡起长刀往下一劈,一颗脑袋瞬间被劈成了两半,鲜血迸流,甚是吓人。 马奎尔的死状实在是太耸人了,脑袋就像被劈开的血葫芦,红的白的流的满身都是。而那个杀人者,带着邪恶的笑容,一步步逼了过来。马奎尔一死,对喀尔喀部士兵的冲击是巨大的。 马奎尔可是图拉河二十多个部落里排在前几位的勇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被人活生生的劈了,死状还如此凄惨。战场的形势,此消彼长,守城士兵士气大振,在铁墨的带领下,终于将这段缺口重新堵住,那些爬上城头的人,要么逃下去,要么死在了城头上。 铁墨并不知道自己杀的人是马奎尔,因为根本没想到马奎尔这样的身份会亲自爬着云梯攻城。可是对阿巴岱汗来说,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马奎尔在图拉河许多部落里,那可是战神一般的存在,素有威望。他被斩杀于归宁城头,许多人心中顿生恐慌,攻下归宁城的信心也开始动摇起来。军心是一点点弱下来的,当恐慌一点点蔓延,意味着留给阿巴岱汗的时间不多了。 战争的天平已经向归宁城倾斜,若是两天内还没法攻下归宁城,那么就只能撤了。只是撤退的路上,会折损多少,就只有看长生天仁慈不仁慈了。 马奎尔的死,并没有阻止喀尔喀部的进攻,反而让阿巴岱汗变得更加疯狂。威图接过了马奎尔留下的摊子,他将攻城兵马集中在三面强攻,却唯独留着北边不打。这下可给铁墨出了个难题,鞑子虽然没有攻打北面,但是必须留兵力驻守,可是鞑子却将四个方向的兵马,集中到了三个方向,这就变相的增加了每个方向的兵力。 三面攻城,但守卫归宁城的士兵却感觉到压力大了许多。仗打到这个时候,守军已经折损过半,为了加强防御,王左挂已经动员了城中青壮,可即使如此,兵力依旧捉襟见肘。 铁墨没有从北边调兵过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兵力不足,但城外的阿巴岱却是兵力充足。只要自己敢从北边调兵,阿巴岱就会立刻派出新的兵马从北边打过来。 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在咬牙坚持着,就看谁先支撑不住了。阿巴岱把所有的牌都亮了出来,再无后手。 事实上,阿巴岱心里很清楚,归宁城这般死守,一定在等待着最后的机会,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决战时刻。归宁城攻防战如此惨烈,居延海方面的大军依旧按兵不动,狼山方向也没有动静,无不说明他们在等待着机会。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猛攻,让汉人的计划胎死腹中。 ...... 居延海,连绵十里的大营,此时营中上万将士全带着凝重之色,不少基层将领闹着回去驰援归宁城,却全被刘国能以及脱不花等人压了下来。之前,得到了严令,等待最后的决战时刻。军令如山,哪怕刘国能心中再担心,也得耐心等着。 这个时候回援归宁城,自能解归宁之围,却无法重创阿巴岱汗。铁守备并不想简单地打败阿巴岱,而是要借这次机会,彻底剪除瀚海草原北面的威胁,保证商路畅通无阻,云府再不受袭扰。 刘国能知道铁墨的心思,但麾下那些基层将领却不晓得。这些人很多出身底层,他们深知,一旦铁墨出什么差池,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镜花水月一场空。 刘国能尽力压住麾下的将领,但军心已经渐渐有了不稳迹象,奥尔格和脱不花更是着急。脱不花不断地搓着手,一脸担忧之色,“我麾下不少人闹着要回援归宁城,呼声越来越高,再这么压下去,恐怕要出事儿啊。” “出事儿?哼,二位将军,你们别忘了,我们得到的可是死命令,军令如山,这个时候谁要闹幺蛾子,那只能重罚。手底下的人要闹事,你们就得想办法压下去,要是压不住,那便是你们的失职”刘国能冷冷的说着,目光凶悍。脱不花和奥尔格心中一凛,同时皱起了眉头。 ...... 莫斯那牙帐,广袤的草原上,一辆辆马车缓缓驶来。一直长长的队伍,最前方是一名身着红色戎装的妙龄女子。 阿琪格已经尽量加快脚程了,可是从乌兰城到莫斯那这段路,很多地方土质松软,拖着火炮,那速度自然快不了的。阿琪格比任何人都心急,这里每慢一刻钟,归宁城就多一分危险。军情十万火急,她恨不得飞过来,可现实是残酷的。 莫斯那牙帐,终于到了。阿琪格遥望着西方,胸口起伏,心中默默祈祷着,但愿归宁城安然无恙。 “贺靖远,给你半天的时间,组织好炮兵阵地,无论如何,我要看到天火在归宁城外绽放!”阿琪格冷冷的看着贺靖远,让贺靖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公主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明日卯时,要是还不能开炮,末将把脑袋拧下来。” 无数的人离开莫斯那牙帐,出现在归宁城东边不远的地方。这么一支大军突然杀到,自然瞒不过阿巴岱的探子,阿巴岱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立刻派遣霍尔格前来迎敌。 阿琪格所部本身是驻防乌兰城,防守瀚海草原的,这支兵马一半火枪手一半骑兵。仓促应战,可想而知,双方很快就绞杀在一起,形成了混战。阿琪格也是发了狠,她根本不顾及伤亡,目的只是吸引阿巴岱的注意力,为炮兵赢得时间。 城外的动静,吸引了阿巴岱,同样也引起了守军的注意,这个时候有人发出了欢呼声,“兄弟们,挺住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归宁城留下来的残兵,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药物,变得更加悍勇,哪还有半点的疲惫之态。 又是一场夜战,谁也没有休息,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的守军更不敢休息。只要闭上眼,那八成就醒不过来了。守了这么久,眼看着鞑子就要被打败了,这个时候要是丢了归宁城,如何能甘心?同样鞑子更不敢休息,这个时候不用阿巴岱说什么,底层的士兵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如山的压力。 黑夜很漫长,因为厮杀从未停止,星光灿烂下,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一个年轻的士兵握紧手中的火枪,不断地往前刺。半天前,身上的子弹就已经打光了,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枪管上的刺刀了。 “杀,狗鞑子,去死吧”往前刺下去,一名鞑子被刺个正着,哀嚎一声,从云梯跌落,可是下去的时候,却紧紧地攥着枪管,似乎要带着那名士兵一起跌落城头。 士兵失去了手中的枪,他靠在城垛下剧烈的喘息着,可是,没等呼两口气,又有一名鞑子露头。那鞑子目光喷着火,跳进城墙,挥舞着弯刀砍了过来。年轻的士兵想要刺,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随后胸口一疼,视野渐渐变得模糊。 在另一边,一名中年男子嘶吼着搂住了两名鞑子,他纵身一跃,抱着那两个人从城头摔了下去,口中发出非人的叫声。 一名身着灰袍的青年,像个疯狗一样咬着一名鞑子的脖子,那鞑子明显已经死了,可他还在疯狂的撕咬着,似乎要将眼前的人撕咬城碎肉才甘心。 归宁城化作了一座地狱,在这个夜晚,无数人释放了心中的野兽,变得不再像个人。鲜血充斥着每个人视线,变得狂暴,变得嗜血。 守军兵力终究是不足的,哪怕他们士气大振,做着最为疯狂的抵抗。可过了丑时,城头还是被打出了一个个缺口,缺口越来越大,冲上城头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城墙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守了好几天的归宁城,似乎随时都会陷落。 看着城墙的一幕,阿巴岱喘起了粗气,他握紧手,心中大声吼着。加把劲,再加把劲,马上就可以拿下归宁城了。只要打下归宁城,附近所有的汉人兵马都将受到牵制。归宁城里还有铁墨,杀了铁墨,强横的云府将土崩瓦解。 城墙上的战事惨烈,而东边的厮杀也同样不遑多让,在阿琪格的指挥下,双方几乎是用一命换一命的打法在拼杀。这种厮杀方式,莫说是阿琪格,便是霍尔格都有些承受不住的。 黑夜下,隐藏着太多的阴谋诡计,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夜战。 不远处的缓坡上,无数人影在晃动着,他们趁着夜色,踩踏着地面,让这里的土地变得坚硬一些。贺靖远觉得压力很大,这是他执掌烈火营以来,压力最大的一次,大到他几乎有些承受不住。不能出岔子,一旦出岔子,丢的可不仅仅是他贺靖远的命。 “快把火炮拉上来,调整炮位,准备好炮弹......” “天色太暗,根本无法调整射击位置.....” “放你娘的臭屁,看到归宁城西南方向了么?那里聚集着不少人,不用瞄,给老子朝那里开炮就行,总之,先给老子把炮打响了......” 贺靖远连骂带踹,总算让烈火营准备妥当。临近卯时,一道红绿色的响箭冲天而起。 这一刻,夜,仿佛静谧了。人心,仿佛死寂了。 阿巴岱汗看着那美丽的余光,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了。 “轰......轰......”一阵巨响过后,亮光闪耀,大地颤抖。凄厉的惨叫声传入耳中,阿巴岱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前方,这是......这是传说中的新式火炮么...... “报.....报.....大汗,汉人向我们开炮了,炮火甚是威猛,一炮下来,勇士们损失惨重。其中一炮......刚刚组织起来的两个十人队被炸残了.......” 传令兵浑身打着哆嗦,双目垂泪。他很害怕,那根本不是火炮,那是长生天降下来的天雷,非人力能抗衡! “是嘛......” 阿巴岱张开嘴,喉咙里满是苦涩。那经久不停的炮声,每一次声响,每一次地动山摇,都意味着勇士们投向长生天的怀抱。 败了,败了! 第274章鲜血长路 第274章鲜血长路 士气崩塌,炮火隆隆,失败就像决堤的大水。随着阿琪格所部慢慢占尽优势,霍尔格只能往后退,这一退,便再也无法重新组织攻势。 无数的炮弹倾泻在归宁城外,火光将天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阿琪格命令一部骑兵沿着霍尔格撤退的路线,直接切了过去,此时,城外的喀尔喀士兵早已经被炸蒙了,哪里挡得住。就这样,攻城的喀尔喀人,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被困在了城墙上,而余下还在城外的主力,却已经生出退却之心。 士气大振的归宁城军民,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在黎明刚到来的时候,将那些困守城墙的喀尔喀残兵剿杀了个干干净净。 黎明的曙光洒在大地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归宁城中响起阵阵号角声。反攻,扭转一切的反攻,阿琪格与归宁城军民汇合,归宁城稳如磐石。反攻很猛烈,喀尔喀人被火炮炸得损伤惨重,最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各部将领已经不再听阿巴岱的,他们为了各部落的将来,做着不一样的打算。这个时候,谁愿意留下来等死呢?于是,各部开始往西北方向退却,哪怕阿巴岱汗让人留下来有序后退,也已经没用。 随着反攻开始,阿巴岱汗的威信也彻底崩溃。之前阿巴岱汗以强硬的手腕,压服各部强攻归宁城,埋下的祸患终于暴露出来。 大势已经无法扭转,霍尔格与威图只能护着阿巴岱汗随着溃兵往西北方向逃。此时,除了这个方向,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去东面和北面,那是找死,去南边,那是大明的地盘。退走西北方向,但依旧前路艰难,谁也不会忘记那支驻扎在居延海的大军。他们一直没动,等的就是这一刻。 正如霍尔格等人担心的那样,当归宁城发起反攻那一刻,早已经忍耐多时的刘国能等人,立刻挥兵北上,与此同时,固始汗也没有放弃这个报仇的机会,许多瓦剌人自觉组织起来,准备痛打落水后,借此捞点好处。 溃败,真正的大溃败,汉人的骑兵一路追杀,归宁城西边和南边成了修罗场,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好多地方已经焦黑一片。没人知道归宁城下到底伤亡了多少人,也许下一刻,躺下的便是自己了。归宁城大军并没有追出太远,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有心无力。 鏖战这么久,哪怕是阿琪格的兵马,也是恶战了十几个时辰,全都是人困马乏。追出十里地,阿琪格所部便止住了脚步。可对喀尔喀人来说,噩梦才刚刚开始,一路逃命,逃出四十里地后,那支驻扎在居延海的大军扑了上来。这支憋了许久的生力军,仿佛饿了半个月的雄狮,接触一瞬间,就将离着最近的千余名败兵杀了个七零八落。 如果有人组织起兵马上来挡一挡,也许会好一些。可这个时候谁还有这个心思? 同样都是骑兵,但情况绝不相同,刘国能所部在居延海养精蓄锐,等的就是这一刻。而喀尔喀部人人疲惫,战马更疲惫,所以,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被宰杀的命运。 从居延海以北十里,到图拉河,漫长的百里道路,成了喀尔喀人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那支汉人兵马紧追不舍,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威图站了出来,他组织了将近两千人的亲信兵马,在瓦剌王庭所在的草原上形成了一道防线。 奥尔格下令暂时停止追击,余半个时辰后对威图所部发起了猛攻。重骑在前,锁子马居后,威图再次体验到了一种无奈的感觉。 重骑抢碰撞下,许多喀尔喀士兵被撞落马下,仅仅片刻,阵型便被冲散。威图怒吼一声,露出野兽般的目光,“奥尔格,长生天的叛徒,我要杀了你!” 威图没想过走,既然留下来,那就走不了的。从一开始,便抱定了必死之心,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面对威图的疯狂,奥尔格没有胆怯,打马向前,弯刀泛着阵阵寒光,“威图,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要杀我,来吧!” 弯刀对弯刀,一个临死搏杀,一个临危不乱。威图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究不可能是奥尔格的对手。找到机会,奥尔格一刀划过对方的脖颈,结束了这场早已经注定结局的战斗。 脱不花、刘国能所部很快赶了上来,三支兵马汇合在一起,再次开始了追杀。 而在另一边,拼命逃亡的喀尔喀人,命运实在不怎么样。威图暂时拦下了追兵,可是最前方逃命的喀尔喀人却被一支不速之客杀了个措手不及。看到对方的情况后,霍尔格气的浓眉倒竖,破口大骂,“古德勒,你这个败军之将,居然如此无耻。” 古德勒冷眼看向霍尔格,不屑的笑道:“霍尔格,何必说些愚蠢的话呢?如果你碰到这样的机会,会放过么?废话少说,来吧,强加于我瓦剌人的伤痛,老子要双倍还给你们。” 曾经的手下败将,却成了拦路虎。古德勒心里一直想着一雪前耻,所以打起来,甚是悍勇。他不管其他的败兵,就盯着霍尔格这一部缠斗,他知道,阿巴岱汗一定就在霍尔格身边。 虽然古德勒麾下的人马并不多,可是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霍尔格越来越心慌,他不怕古德勒,而是怕身后的追兵。威图挡不了太久的,这短暂的逃亡时间,是威图用命拼出来的。必须有人挡住古德勒,再这样缠斗下去,谁也活不了。 “大汗,你先走,一旦被古德勒咬住,那就麻烦了!”霍尔格面容苦涩的看着阿巴岱,这一刻,阿巴岱的心悲凉如水。霍尔格脸上的决然,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阿巴岱的心房。短短几日,手底下引以为傲的三员虎将,要相继陨落了么? 阿巴岱什么都没说,只是绝望的点了点头,他想过死,可是他若死了,威图不就等于白白送命了么?抓紧马缰绳,阿巴岱领着残兵仓惶北去。霍尔格拦住了古德勒,这个时候,能留下来保护阿巴岱的,也只有他霍尔格了。 轰隆隆,如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当刘国能的主力大军赶至,霍尔格所部千余人就像秋风中的枯草,一瞬间便被碾压了过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个人的勇猛是那么的脆弱。霍尔格死了,死在了一个无名的小兵手中,他怒瞪着双眼,似乎充满了不甘。 追击还在继续,一条百里长道,一条血色长河。一天之后,看到图拉河缓缓流淌,河水在夕阳下泛着异样的光彩。那天边的火红,不只是血,还是云。 离着图拉河二十里的时候,刘国能终于停止了追击,喀尔喀人也总算得到了短暂的喘息之机。无数的喀尔喀人和战马一样,瘫软的趴在地上,呼吸着空气。他们的心脏依旧在噗噗直跳,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却谁也高兴不起来。转过头,身边没有几个熟悉的人,多得是陌生的面孔。 一路逃命,多少熟悉的人倒在了那条路上,闭上眼,就是一幕幕骇人的场景,耳中不断响起那些人的惨嚎。断裂的四肢,喷涌的鲜血,倒在地上的战马。 “啊啊归宁城,老子拿下来了,这就是归宁城谁还敢谁还敢杀了他,我杀了他” 突兀的吼声响起,转头望过去,一名年轻的喀尔喀人挥舞着弯刀,他就像喝醉了酒,不断地笑着,脚步有些虚浮。周遭的人自动退避,没人敢靠近。 他疯了,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心却被吓碎了,整个人变成了疯子。不知那个部落的头领,寒着脸走过来,一刀砍下去,收走了那个可怜人的性命。没有同情,没有语言,有的只是低落。 哪怕是一名普通的小兵,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喀尔喀的天要变了,归宁城大战结束了,我们也活下来了,可是喀尔喀内部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老的大汗隐去,新的大汗必将在弯刀与鲜血中诞生。漠北的大汗,只有胜利并且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担任。 夕阳渐渐沉落,伴随着美丽的图拉河,喀尔喀人慢慢舔着伤口,平复着恐惧的心。当夜晚降临,初步的统计也有了结果。虽然早有预料,可得到大致的数据后,这些活下来的人还是惊了。 归宁城一战,三万七千余人战亡,伤者无数。能逃到图拉河的,竟然不到两万人,也就是说,喀尔喀部倾巢而出,却把大部分人的性命都留在了归宁城。 喀尔喀彻底的完了,失去进四万战力,还如何称霸漠北?顷刻间,许多人的怒火瞄准了阿巴岱,就是他,没有他,喀尔喀部不会是这种结局。只是,阿巴岱已经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部落里。越是如此,越是生气。 阿巴岱回家了,可是图拉河畔大多数人还没能回家。许多人的家在东边,靠着乌尔格不远。此时,那里正遭受汉人的荼毒,想到这里,他们对阿巴岱的恨意更深了。 “阿巴岱,你是我喀尔喀的罪人”一名粗犷的男子仰天怒吼,发泄着心中的抑郁。 狼山东北,那片属于喀尔喀的地盘上,一支强悍的兵马正在冲击着。他们如入无人之境,在这片草原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喀尔喀各部主力都已经抽调到了归宁城附近,留下来的,哪怕全部组织起来,也根本拦不住这只如狼似虎的汉人铁骑。 最要命的是,一支躲藏子啊乌尔格东边的哈斯勒趁机西进,双方一南一北,将东喀尔喀部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终于,有一些小部落再也忍不住,选择了投降。对这些投降的部落,周定山自然放过一马,就这样,几天的时间,东喀尔喀部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周定山与哈斯勒纵兵冲杀,威逼利诱,将整个东喀尔喀分成了好几块。 三月初,从归宁城败退回来的残兵回到了部落里,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一切跟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有的部落成了汉人的附庸,有的部落被哈斯勒征服,还有的部落暂时团结在一起舔着伤口。选择不同,但有一点是注定了的。 经此一战,强大的漠北各部,彻底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西喀尔喀,一部东喀尔喀。东喀尔喀将长久的成为汉人的附庸,而西喀尔喀也同样不会太平。 阿巴岱汗的威信一落千丈,霍尔格、威图、马奎尔等人相继战死。阿巴岱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只手遮天,这个时候,有的是人想取而代之。 崇祯三年三月初五,捷报飞传紫禁城。铁墨接手后的宣府,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这场胜利意义非凡,不仅保证了南北商路畅通,更最大限度的解放了宣府和大同府的边军。 归宁城一战,宣府各部奋勇血战,在伤亡万余人的情况下,重创喀尔喀部,斩杀近四万余人。宣府兵锋越过狼山,直指东喀尔喀部,与此同时,瓦剌各部胆寒之下,也像大明重新递上文书,表示归顺。 如此大胜,崇祯大喜过望,严令发下公文,与国同庆。可以说,这场胜利,为大明朝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大胜之下,崇祯自然不吝啬封赏,当即提铁墨为宣府总兵,挂兵部右侍郎衔。同时,宣府各将也各有封赏,其中最突出的,当属陈耀峰,被铁墨提拔为游击将军,成为继周定山、阮三狗外,第三个升职最快的人。 铁墨怀揣如此惊天之功,钱谦益等人想拦都找不到理由。眼睁睁看着铁墨坐稳宣府总兵之位,最可怕的是,这家伙还挂着云府守备的位子。到了现在,谁不知道云府有多重要?如今云府的地盘可比宣府还大。 铁墨如此年轻,手握重兵,内有侯世禄等人配合,将来还能钳制住此人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275章黄沙孟家峪 第275章黄沙孟家峪 时间匆匆,来到了三月末。此时草长莺飞,春风已经吹绿了瀚海草原。十几天的时间,风云变幻的漠北,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宁静。 战事暂时结束了,可对铁墨来说,麻烦的事情还不少。瓦剌虽然表示归顺,但其中一些部落有多少诚意,那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将过商议,决定派奥尔格驻兵于居延海,同时,阮三狗为新的归宁守备,辖制狼山。 铁墨有点不放心阮三狗,因为他毕竟太年轻了,威望也不够。可眼下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出了曺猴子的事情以后,铁墨算是深刻认识到稳定的重要性。归宁城位置重要,连通南北,这个归宁守备,能力可以差一些,但一定要绝对的忠心。总之,不能再出曺猴子这样的事情了。 本来,第一个考虑的是沙雕的,沙雕为人稳重,诡计多端,威望也够。可找他商议,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归宁城,沙雕似乎更愿意领着特战队到处搞事情,对这种坐镇一方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仔细想想,真要打仗,还真离不开沙雕,这才把这个重担扔给了阮三狗。 至于阮三狗原来的位子,则交给了陈耀峰,对这个屡次在战事中冒头的家伙,铁墨是相当看好。只要好好锤炼下,这个家伙一定可以成为一名独当一方的悍将。 摊子铺开了,到了用人的时候,铁墨才发现手底下能承担大任的人还是太少了。人才难得啊,扯着孙承宗的大旗,虽然招揽了一些人,可真正的大才还没有一个。 回到张北,也就第二天,便得到了一个恶心人的消息。原宁夏副总兵白汉谷率兵投靠王自用,此时正领兵攻打宁夏军镇。铁墨等人被这个消息恶心的不轻,白汉谷领着兵马去打自己曾经驻守的地方,这可真够讽刺的。宁夏军镇还有一部分在官兵手里,张存孟真要想打,很快就能打下来,偏偏把这任务交给白汉谷,摆明了就是要打朝廷的脸啊。 朝廷自然是惊怒万分,连下两道命令,让大同府和宣府想办法赶紧把这事压下去。崇祯的潜台词也很清楚,不求迅速剿灭王自用,先给朕把这个不断给朝廷抹黑的家伙给灭了。身在张北,都能想象得到崇祯的脸色有多难看。 高迎祥的农民军涌入河南,威逼中原,崇祯都没这么愤怒,因为在崇祯眼里,这些人是流寇。可是那白汉谷呢,那是宁夏副总兵,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朝廷的脸,实在是让人面子上挂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铁墨只能去一趟宣化了。身为宣府总兵,却一直坐镇云府,着实有些说不过去的,这次朝廷不断发公文,怎么着也得表示下才行。 崇祯三年三月二十四,春暖晋北。铁墨带着海兰珠等人回到了宣化镇,如今海兰珠俨然一副后宅大房的架势,也不避讳其他人。海兰珠出身科尔沁部,本身又聪明贤惠,时间久了,哪怕是阿琪格和常闵月也说不出什么。 万全都司指挥处,宣府大大小小官员全部到场,这里的人熟面孔不少,但也有不少生面孔。说来惭愧,自从执掌宣府后,这还是第一次主持议事,一眼扫过去,发现自己连人都认不全,着实有几分尴尬。好在有李嘉盛、黑云龙等人帮衬着,不至于太过出丑。 “朝廷数次发下公文,督促我等剿灭盘踞在陕北一带的流寇,关于此事,诸位是何看法?” 虽然嘴上这般询问,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按照铁墨的意思,陕北的破事不用理会,现在陕西民乱,就是一个烂摊子,一时半会根本解决不了。赈灾不力的情况下,流寇就像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不过,现在不是云府守备那会儿了,什么事情都自己说了算。身为宣府总兵,一些事情终究还得跟下边的人商量下。 没一会儿,新任宣府副总兵杜洪说道:“总兵大人,属下以为还当响应朝廷号令,之前要对付喀尔喀部,应对阿巴岱汗的袭扰,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可是现在,北边太平无事,正是对陕北用兵的时候,若还横加推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杜洪眯着眼睛,嘴角翘起,略带一丝嘲讽的语气。铁墨听得不禁大皱眉头,这是绵里藏刀,柔中带刺啊。 铁墨可从来不觉得宣府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条心,哪怕侯世禄当政的时候,宣府依旧分成两股势力。只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持议事,就有人跟出难题,说话绵里藏针。 铁墨并不是太了解杜洪,此人原来在开封当值,自己擢升宣府总兵后,才将他临时调来当副总兵。按说,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即使是副总兵,也该夹着尾巴做人才对。这家伙倒好,不仅不低调做人,一上来就搞事情。 没等铁墨开口,黑云龙不阴不阳的冷笑道:“杜总兵,末将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如这样吧,这次剿灭陕北流寇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末将在这里祝你旗开得胜,剿灭流寇。” “黑将军也不用这么说话,若是总兵大人让杜某去,杜某义不容辞。身为朝廷将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岂能因困难而止步?” 杜洪不受半点影响,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铁墨心中暗笑,话说得这么漂亮,老子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宣府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呢。眉头一展,拍拍手,铁墨爽朗地笑道:“好好好,若是我大明多几个杜总兵这样的忠臣良将,何愁流寇不灭?” “这样吧,本总兵这就向朝廷请命,由杜总兵领兵进入陕北,剿灭盘踞在河套平原上的流寇!”铁墨这番话,说的杜洪有点懵了。杜洪肩头一沉,双手有些不知如何安放,心中更是转过无数个念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真的领兵去剿匪,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不认账。 剿匪,杜洪并不怕,但铁墨答应的如此痛快,由不得心里不多想。沉思了一会,杜洪才开口道:“总兵大人这般说,属下责无旁贷,自当领命,只是该带那处兵马?” “嗯.....黑将军要驻守张家口,李将军的骑兵还要兼顾瀚海草原,马将军还要帮着去守居延海.......这样吧,除了这三人,其他任杜总兵挑!” 铁墨嘴角含笑,却弄得杜洪眼皮子直跳。要不是碍于身份,杜洪就要跳起来骂人了。整个宣府,真正能打的也就黑云龙、李嘉盛和马芳三部,剩下的都不咋滴。铁墨倒好,一句话,把这三部兵马全免了。当然,名义上云府也归宣府,可傻子都知道云府大军是铁墨的私兵,就算铁墨派给杜洪用,杜洪也不敢用啊。 不等杜洪开口,铁墨摆正脸色,很严肃的扫视着屋中诸将,“杜总兵有意为朝廷建功立业,不知哪几位同僚愿意一同前往?” 除却黑云龙等人,余下十几名将领全都坐直了身子,脸色僵硬。他们只觉得背脊发寒,就好像随时会有一把刀落到自己头上。这会儿,许多人也看明白了,时代已经变了,这可不是侯总兵主政的时候了。 铁总兵这是借着杜洪的事情,逼着大家站队呢。杜洪心中一凛,他哪能看不透铁墨的心思呢?此时,杜洪真有些后悔了,如果早知道铁墨这般难缠,就不该如此心急了。本来想着慢慢拉拢下这些宣府将领的,铁墨却是不走寻常路,借题发挥,逼着人站队。 结果可想而知,只有寥寥三人响应了杜洪的号召。铁墨当即将这三个家伙记在了心里,他可不是侯世禄,身处乱世,手底下的兵马要是不一条心,什么事都别想干成。总之,自己治下的宣府,不容许有这种别有二心的人。 “如此甚好,有三位将军相助,相信杜总兵一定会大胜流寇的。此去陕北,物资耗费少不了,本总兵会尽力为诸位争取的!” 铁墨一句话,把杜洪一肚子的话全噎了回去。杜洪差点气晕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说你杜洪去剿匪,一应后勤辎重自己想办法。向朝廷争取,杜洪也不傻,如今国库空虚,内帑也是空的,朝廷能拿出十万石粮食都烧高香了。 山西剿匪为什么困难重重?还不是因为朝廷物资不足,无力赈灾,同样也无力调集重兵集结陕西。 ....... 三月二十七,杜洪领着近五千兵马朝西而去。他这一走,铁墨的脸色瞬间就寒了下来,“哼,铁某刚刚当上宣府总兵,内阁就派人跟老子争权。我看就是以前侯总兵对他们太仁慈了,真以为咱们宣府是好惹的,什么人都能插一杠子。” 黑云龙靠过来,双眼眯起,看着远去的人影,“要不要末将派人跟过去,找机会做掉这家伙。” “不,杜洪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副总兵,他要是不明不白的死掉,怕是会有麻烦的。而起,就算他死了,也会有别的人来替他。朝廷有些人,终究不会放心我们的,宣府这块蛋糕,谁不想分一块呢?”铁墨摇摇头,慢慢走着,“以后多注意下就行了,至于剿匪,你们觉得杜洪真能收回河套?” 黑云龙等人愣了下神,随后不屑的笑道:“就他?他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还收回河套?那张存孟可不是好惹的。” ...... 路过大同府,杜洪派人知会了一声,有意请大同府兵马帮忙,结果满桂闭门不见,娄大集等人更是像赶苍蝇一样把杜洪的人请了出去。大同,满桂坐在椅子里,不断挠着头,“这个杜洪在想什么?让我们帮他打河套,他以为他是谁?” 满桂还没傻到看不清形势,杜洪这老子摆明了是内阁派来争权的,在这事上,必须跟铁墨一条心才行。要是让杜洪把宣府搞定了,内阁下一步就是搞大同府。 四月初一,杜洪率兵逼近神木,可是当他赶到后,才发现原本驻扎在附近的大同府兵马竟然悄悄地撤了回去。杜洪那叫一个气,这叫什么事儿?老子来打河套,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把驻兵撤回去,躲在后边看热闹,到底几个意思? 杜洪一怒之下,发了一道公文送到京城。朝廷当即斥责铁墨和满桂,严令他们要为杜洪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命令是下来了,可是铁墨和满桂都没当回事儿,依旧我行我素。与此同时,铁墨还亲自给崇祯写了一封信,叙述事情始末。 崇祯虽然没有太多的帝王大才,可基本的事情还是看得透的。至少目前为止,崇祯知道谁跟自己亲。要是让内阁把宣府兵权收走,那他这个皇帝的话语权就更少了。铁墨再独断专行,至少还听他崇祯的话。 不知不觉中,杜洪已经率兵来到了孟家峪。孟家峪位于神木东南方,只有五十里的距离。杜洪并没有急着进攻,可是这么一支几千人的大军突然出现在孟家峪,却是把张存孟吓了个够呛。 杜洪本着能拖就拖得心思,可他忽略了张存孟的敏感程度。如今王自用麾下所有人都把河套平原当成了金疙瘩,但凡有一点威胁,都觉得睡觉睡不安稳。如今一支几千人的大军横在孟家峪,张存孟如何能忍。 很快,张存孟便上报王自用,而王自用更干脆,当即派一名猛将直扑孟家峪。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自用麾下最能打的张献忠。 张献忠自从投靠农民军以后,几乎每站必身先士卒,作战勇猛,头脑灵活,很快就博得了“黄虎”的美誉。王自用把张献忠派来,就是希望张献忠能一战打垮孟家峪的官兵。 孟家峪几十里丘陵高坡,植被很少,春天到来,狂风大作,黄沙漫卷半空,打的人脸颊生疼。 杜洪吃了一嘴灰尘,吐口唾沫,郁闷道:“这破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杜洪发着牢骚,却不知道此时有一支小股人马正沿着孟家峪小路慢慢摸过来。这些人全都裹着土黄色的衣服,带着头巾,就像一片移动的黄土。 第276章兵败孟家峪 第276章兵败孟家峪 土坡之后,一个长相英武,胡须泛黄的中年男子靠着矮坡,喝了酒口水。看看头顶的太阳,他轻轻地拍了拍脸颊上的灰尘。 已经在这里躲了一天了,风吹日晒,尘土飞扬,都快变成土人了。这一天,吃土估计吃了有半斤,“前边摸得怎么样了?官兵有没有发现我们?” 一个瘦削男子趴在旁边,低声道:“张爷,你就放心吧,那帮子狗官兵一点防备都没有。之前还派人去西边,也都是防着不沾泥的,绝对没想到咱们会从他们后边摸上来。” “好,让兄弟们都耐心点,等到了晚上,老子带着大家吃肉”张献忠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面露微笑。他对今天晚上的行动信心十足,这个杜洪一看就是死脑筋,没跟义军打过交道。到了孟家峪,居然敢把营地建在地势低的地方,对后方也缺少警戒。这批官兵,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赶紧来打我”了。 张献忠虽然长相粗犷威猛,为人却是心细如发,杜洪八成是跟大同府和宣府的人尿不到一壶里去,否则,不可能只有杜洪这一支兵马来孟家峪。以前大同府方面倒有两千人在孟家峪附近驻扎的,但杜洪到了之后,大同府的兵马就撤了。 杜洪还真是个蠢货,初来乍到,不想办法跟大同府和宣府的人打成一片,居然想着自寻出路。 春天的风真的很大,孟家峪植被不多,多是黄土坡,一阵强风扫过,漫天黄尘,遮天蔽日。常年生活在西北的张献忠,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但从锦绣中原来到西北的杜洪,却真有点受不了。这两天,他一直躲在屋里,门都不愿意出,这鬼天气,只要出门,张嘴就吃土。 “这是什么破地方?天天与这黄土为伴”杜洪免不了发几句牢骚,旁边几位将领心中腹诽。这个时候,有的人已经开始后悔了。当初真不该站到杜洪这边来,这家伙虽然表现的很是不凡,可是到了孟家峪,一番瞎操作,便看出这人是个草包了。 “杜总兵,末将觉得咱们还是撤出孟家峪吧,到镇上安营再合适不过了!”千总林辰出言劝道,杜洪眉头一挑,有些不悦的摆了摆手,“不可,我们若是撤出孟家峪,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怕了那些流寇呢,岂不是让某些人嘲笑我们?” 林辰嘴角一抽,脸色有些复杂的笑了笑。娘的,你跟铁总兵斗气,别让我们跟着活受罪啊,这他娘的在孟家峪土坡下安营,摆明了是要吃土啊。真到了孟家峪,才发现杜总兵实在没什么军事才能,偏偏还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就在此时,孟家峪外来嘞一批车队,这支车队是太原府高捷派来的,这可让杜洪脸上有光,开心了不少。高捷和杜洪都是内阁点的人,在杜洪遭人白眼的时候,总得帮帮忙才行。 有人送来一批物资,杜洪着实很高兴,可他哪里想到,因为这批物资,更坚定了张献忠偷袭的决心。 夜,繁星点缀,晚上的孟家峪不再像白天那样尘土飞扬,反而有种清爽感。杜洪与几名宣府将领,席地而坐,吃着烤肉,或许是因为今日高捷送来物资的原因吧,让杜洪对未来的宣府生涯有了许多信心,说起话来自然大气多了。 撕下一片肉,送给对面的人,杜洪笑道:“几位兄弟,杜某人是个粗人,说话不会文绉绉的。但今日杜某向大家保证,既然大家选了杜某,那杜某绝不会亏待大家,等这次回去,保大家升官发财,吃香的喝辣的。” “哈哈,那谢谢杜总兵了”众人喜上眉梢,当初选择杜洪,就是看准了杜洪的后台。有内阁帮扶,升官发财可就容易多了。舍掉比较强势的铁总兵,退而选择杜总兵,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至少林辰觉得自己没选错,几十年来,文官跟武将争权,到头来哪个武将有好下场?这场围绕着宣府展开的权力争夺,林辰并不看好铁墨,杜洪虽然废物,但挡不住杜洪身后站着内阁六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躲藏在阴暗处的那群人终于动了。张献忠吐掉叼在嘴里的稻草,翻个身,目光中露出贪婪之色,嘴角一咧,几颗黄牙有些扎眼,“嘿,活该骗我们啊,兄弟们,动手,干掉这群狗贼,那些好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对于物资,农民军也是馋得很。这年头,在西北扎根的,谁不缺粮食?官兵多少还有人管着,农民军可全靠抢,谁抢了算谁的。 亥时中旬,几个身影佝偻着身子,悄悄地从坡上滑了下来。一名巡逻兵耳朵灵,支棱着耳朵听了听,转头望暗处看了看,“咦,怎么听到有动静?” 队头回头看了看,甩手给了对方一个后脑勺,“毛都没有,别疑神疑鬼的,赶紧走,再撑半个时辰就回去睡觉。大佬熊那货就耍滑,都这会儿了还不来替班。” 话音刚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队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草丛中窜出十几个人。 “速战速决,赶紧冲进去”随着张献忠的到来,这支巡逻小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杀了个干净。谁来队头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竹哨,可是张献忠的人来的太快了。他们冲进临时行营,四处放火,很快便将大营烧成了火海。 张献忠提着大刀,捋了捋胡须,一马当先的走在中间。大手一伸,仰天笑道,“兄弟们,吃肉的时候到了,随我杀啊!” 张献忠早年间在绥德从军,自有一部分部曲,这些人战力彪悍,便是与李自成麾下的兵马相比也不差。这群人杀进营地,配合相当娴熟,各自带队朝不同方向摸过去,一边杀一边制造声势。一时间整个营地火光四起,到处都是厮杀声,就仿佛来的是千军万马。 由于临近子时,许多士兵已经休息。当贼寇杀进来时,外围营帐的士兵来不及出来,就被砍死在营房中。 杜洪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看到营中的情况,脑袋嗡嗡作响,他揪住一个乱兵,大声吼道:“前边是怎么回事儿?不要乱跑,给本将回去,谁再.....” “总兵大人,是贼兵杀过来了,好多的贼兵,领头的是黄老虎,前边兄弟们已经挡不住了,总兵快撤,再晚就来不及了”乱兵挣脱杜洪的手,继续往后边跑。在陕北,张献忠可谓是凶名赫赫,此人杀人如麻,嗜血狂躁。半年时间里,张献忠杀过多少人,数都数不清,他的凶名直追张大受和张存孟。 近些年,农民军内部更是称这三人为“三张王”,大王张大受,二王张存孟,三王张献忠。官兵不怕张大受和张存孟,就怕碰上张献忠。 杜洪不了解西北的情况,见那小兵居然继续逃,气得他浑身发颤,伸手去摸腰间的刀,“混蛋,老子宰了你.....” 刚想追上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声音中满是恐惧与慌乱。抬头望去,就看到林辰披头散发的跑过来,对方浑身是血,一身甲胄也是破破烂烂的,“杜总兵,快走,张献忠很是凶猛,大营保不住了啊......” “哈哈,哪里跑”不等杜洪回话,远处传来一声咆哮,紧接着一个胡须飘飘的魁梧大汉带人扑了上来。杜洪大怒,抓起佩刀就冲了上去,“贼寇休得猖狂,老子剁了你。” 张献忠不退反进,脸色大喜,“来得好!”说话间,张献忠与杜洪便撞在了一起,双刀相击,火星四溅,一招过后,张献忠神色如常,杜洪那张脸却涨成了猪肝色,握刀的手也轻轻打起了哆嗦。杜洪彻底慌了神,如果再打下去,非被砍死不可。 林辰心中暗骂,可是杜洪要真死在这里,他就算活着离开孟家峪,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好带着人回来救杜洪。林辰手持双刀,拦在了张献忠前边,亲兵一拥而上,总算将杜洪抢了回来。捡回一条命的杜洪,总算认清了现实,随着林辰一起往外边逃去。 张献忠并没有付出多少代价,便轻松占领了孟家峪,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不得不说张献忠命好,碰上了杜洪这个不会打仗的料,但凡换个人,也不会把孟家峪轻松让给张献忠的,哪怕撤,也该把物资毁掉的。 一夜奔逃,来到孟家峪外,从小镇上向西看去,依旧能看到孟家峪隐隐传来的火光。杜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这可怎么办啊,自己带着人来捞功绩,结果功绩没捞到,反而大败一场,损兵折将。 杜洪想瞒着,至少想个过得去的理由把这事圆过去,但铁墨和满桂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孟家峪新败,宣府和大同府立刻往京城送了两道公文。 满桂和铁墨这两道公文完全相反,满桂在公文中大肆痛骂杜洪,说杜洪不顾劝阻,不念同僚之谊,任意抢占别人防区。如今轻敌之下,一场大败,必须严惩。 铁墨那道公文就有意思了,通篇竟然替杜洪说话。大体意思是:杜洪缺少领兵经验,初来乍到,没处理好各方关系,有此败情有可原,还请朝廷给他时间。 乍一看,仿佛是替杜洪求情,可仔细一琢磨,这内容太损了,摆明了是说杜洪无能,是个废物,还不会做人。 ...... 京城,内阁班房,钱谦益、成基命面色阴沉的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道公文。总之,六部大人们这道公文气得够呛。铁墨把杜洪损成那个样子,杜洪这么废物,那选杜洪去宣府的人,岂不是有眼无珠了?这个铁墨,骂人都不吐脏字,简直让你想发泄都找不到地方。 “这个杜洪,也实在是让人失望,之前再三嘱咐,要好生打关系,不要乱来。他倒好,刚到宣府没几天,就拉着人去打流寇,结果狐狸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钱谦益恨不得抽杜洪两巴掌,这家伙简直是去宣府惹麻烦的。 成基命摆摆手,叹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杜洪,杜洪也是一片好意。这次孟家峪之事,大同府以及宣府一点反应都没有,摆明了就是看热闹。” 周廷儒眯着眼,轻轻地撇了撇嘴。宣府和大同府这个反应,不是很正常么?杜洪是去干嘛的,是个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指望满桂和铁墨为杜洪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宣府和大同府没有下绊子,杜洪就该烧高香了。 内阁有些老大人作威作福惯了,有些不讲道理啊。之前伊宁大战,仗还没打,就给人家下绊子。轮到杜洪了,就冠冕堂皇的正义凛然了。果然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第二天,讨论的果然是孟家峪的事情,崇祯有意将杜洪抓回来问罪,省的杜洪在宣府分权。可崇祯刚刚露出这个意思,成基命等人就站出来一起替杜洪说话。 “陛下,杜洪初到,对陕北缺乏了解,有此败也情有可原。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一战而言罪,边军诸将岂不是人人背着包袱,以后还如何作战?” 钱谦益拱手附和:“陛下,臣觉得成大人所言有理,此次可以略施薄惩,以儆效尤。如今陕北民乱越闹越大,正是用人之际,还请陛下三思啊......” 朱由检双手扶着龙椅,嘴角含笑。看着这些人争前恐后的替杜洪说话,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很快,朝廷的处理意见就发了下来。杜洪因孟家峪之事,指挥不当,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消息传达到下边,满桂大骂一声无耻,罚俸三年,这算什么惩罚?爬到杜洪这个位置的,有几个是靠朝廷俸禄生活的?这惩罚,有等于无。满桂如此,身在西安府的陈奇瑜也有点看不下去,这次偏袒的也太过分了。孟家峪一战,死伤两千余人,仅仅是罚俸三年,这让下边的人怎么想? 不过接下来,宣府和大同府已经没心思纠缠这点小事了。因为占据孟家峪的张献忠,并没有如众人预想的那样撤回去,而是向北攻取了府谷。张献忠这一举动,直接导致整个西北的局势紧张了起来。 第277章府谷之战 第277章府谷之战 之前农民军拿下神木与河曲之后,却对近在咫尺的府谷没怎么袭扰,还将府谷的兵马撤了出去。农民军没动府谷,并不愚蠢,反而是很聪明的举动。 府谷紧挨着神木,河曲,东边靠着镇西卫。一旦拿下府谷,便可轻松攻打镇西卫。所以,拿下府谷,就等同于要兵发山西。自从拿下河套之后,王自用就有暂时发展的心思,尽量的不去挑拨官兵敏感的神经。恰恰,宣府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大同府也不想这个时候插手陕北泥潭,既然王自用没有动府谷,没有对山西动刀的意思,那大同府边军就更不急了。 王自用的农民军与边军之间的平静,维持了将近三个月,可张献忠突然拿下府谷,直接打破了这个局面。得知张献忠拿下府谷后,身在河曲的张存孟有点发懵,没多久便快马赶到了府谷。 “老弟,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王头领之前可是再三叮嘱,不要跟东边的官兵起冲突,你为什么还把府谷占了?”张存孟着实非常生气,脸色扭曲着,宽大的额头挤作一团,仿佛一个肉瘤。不怪张存孟生气,最近陈奇瑜以及曹文诏碍于兵力不足,不敢有大动作,宣府和大同府因为北边战事的原因,需要偃旗息鼓休养一下。张存孟想尽办法不去刺激东边的边军,就是想等一段时间,至少熬上半年,等这一季的秋收。 好不容易维持着局面,张献忠一来,似乎全泡汤了。面对张存孟的喝问,张献忠神色难看,眼中寒光四射。如今他张献忠可不是当初刚加入农民军的时候了,贵为王头领麾下三张王之一,地位尊崇,如此被张存孟指着鼻子,他忍不住冷哼一声:“兄长,这可怪不得小弟,小弟从孟家峪打垮杜洪之后,便想着沿着北上,到神木休整。哪曾想,驻守府谷的官兵一看小弟领兵路过,一个个吓得弃城逃跑,府谷大门洞开,一个守兵都没有,你说小弟该怎么办?” “小弟是不是看着大门洞开的府谷,转头就走?”张献忠不无讥讽的撇撇嘴,抖了抖袖子,“真要这么做了,那成什么了?别人扔到嘴边的肥肉不敢吃,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若是不迟这块肥肉,麾下的兄弟们会怎么看我?是不是要说我张献忠胆小如鼠?总之,这种到嘴的肥肉,我张献忠怎么也要吃的。” 张存孟感受到了张献忠的目光,心中一凛,这才反应过来,张献忠的地位可不比从前,再冲他大呼小叫,似乎不太合适。尤其是听了详细情况后,张存孟不得不坐下来,苦笑道:“老弟,刚才是张某人太冲动了,说了些话,兄弟别往心里去。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事儿还真不能全怪你。” 张存孟示弱,张献忠也不能太不给对方面子,神色一缓,拱手道:“兄长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不过府谷的事情,小弟是真没说谎,几千兄弟看着呢。好好的府谷,就在眼前,小弟要是不吃下来,那以后还怎么立足?” 真是官兵主动放弃的?张存孟大皱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官兵在搞什么鬼。再主动把府谷还给官兵?这样做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自己怕了官兵么?这事儿肯定不能干的。再说了,张献忠把肉吃嘴里了,再让他直接吐出来,也有些强人所难。 府谷,其实并不归大同府直接管辖,而是归山西卫管理。去年鞑子入京,因为士兵哗变,原山西总兵张鸿功和山西巡抚耿如杞被拿下,如今新任山西总兵是饶永辉。府谷的驻防一直是饶永辉负责,府谷本来安全无忧的,可是现在,却稀里糊涂的丢给农民军,饶永辉的心情可想而知。 饶永辉上任没多久,府谷就丢了,这让他脸上毫无光彩。如果是农民军强攻府谷也就罢了,可事实上农民军只是路过,自己麾下的千户一听是张献忠,居然吓得屁滚尿流,打开城门就逃到了镇西卫。得知府谷的实情,饶永辉只觉得脸上臊得慌,简直太丢人了。 此事要是传到朝廷,他饶永辉估计没好日子过,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想办法把府谷夺回来。 于是,饶永辉上报太原府,先跟高捷通了口信后,便纠集了上万山西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向府谷。山西兵马先是到了镇西卫,到了镇西卫,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千户赵九拿下。 当着众人的面,饶永辉怒视着赵九,破口大骂:“赵千户,本将让你守府谷,你就是这样守府谷的?贼兵没来,你们先吓尿裤子了,我山西子弟的脸全被你们丢干净了。” 饶永辉要砍赵九,却被众人阻拦,千户李勋劝道:“总兵大人,还请息怒,如今大战在即,临阵先斩大将,不是好兆头啊。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何不让赵千户戴罪立功?” 山西卫内部,盘根错节,饶永辉初来乍到,也不好太过强势,只好点头道:“哼,要不是众位替你求情,本将定要斩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攻打府谷,你做先锋。夺回府谷,本将自当上书朝廷,功过相抵,可要是拿不下府谷,数罪并罚,到时候可别怪本将心狠。” 赵九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忙不迭道:“谢总兵大人开恩,你放心,赵某这次绝不给你丢脸。” ...... 宣化,一座恢弘的宅院内,聚着不少人。因为宅子是新置办的,海兰珠指挥着仆人收拾了许久,今天这些士绅还有军中将领,全部是来庆贺乔迁之喜的。大家都知道铁墨的根在张北,但谁又会放弃这个拉关系的机会呢? 铁墨应酬了下客人,努努跑过来说了几句,他便赶紧离开了。此时厅中坐着几个人,李嘉盛、黑云龙等人赫然在列。 见铁墨来了,海兰珠起身笑道:“你们要聊公务,妾身就不打扰了,一会儿谈完正事,别忘了出来跟客人打声招呼,今日有不少京中士绅前来,不要失了礼数。” 铁墨拉着海兰珠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前边的事情,你先应付着,我这边很快就谈完。” 努努想留下来,却被海兰珠笑着拽走了。二人走后,自觉地关上了门。铁墨脸色一变,冷声道:“饶永辉真去打府谷了?” 李嘉盛苦笑着点了点头,“此事千真万确,满总兵也派人通知我们了,让我们早点做准备,山西恐怕要出大事儿了。哎,杜洪现在躲在太原不敢回来,事情还没过去呢,这个饶永辉又惹事。” 铁墨坐在椅子里,气得直摇头,“饶永辉刚刚上任,想做点事情给朝廷看,也情有可原,可是他做事情之前,是不是该先跟咱们通个信?就凭他麾下那群人,想打府谷,做梦呢?” 铁墨不知道饶永辉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山西兵马内部的问题很大,去年又是哗变,又是断粮的。这些问题至今为止也没得到完善的解决,正因为如此,宣府和大同府对北边喀尔喀用兵,甚至曹文诏攻打延安府,都没敢调山西兵马帮忙。谁也不敢保证内部问题很大的山西兵马,会不会再来个临阵倒戈。 饶永辉现在拉着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向府谷,看似兵强马壮,但铁墨实在不看好。一旦饶永辉兵败,以农民军的性子,不可能不涌入山西,那样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就要被打破了。农民军入山西,宣府和大同府不能不管,这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的。 “大家一会儿早点回去,做好准备吧,哎,想安生一段时间都不行!”铁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宣府真的需要修养一下的,连续征战,不说士兵受不受得了,后勤都撑不住。指望朝廷补足军需消耗,犹如白日做梦娶媳妇。 李嘉盛等人只能无奈的叹口气,饶永辉的事情,实在让人没想到。山西真要是出事儿,那就是不想打也得打了。 铁墨只是生气,大同府这边,满桂已经跳着脚骂街了。也就是管不到饶永辉,要是能管,现在就把饶永辉抓起来丢大狱里去。 ....... 饶永辉可不知道宣府和大同府已经因为他的事情骂翻了天,此时他指挥着各路兵马,正想着如何大败农民军,一雪前耻呢。或许是因为之前府谷的事情太丢脸了吧,这次饶永辉有意要为自己正名,打一个漂亮仗。 千户赵九做先锋,直扑府谷西边,两日后,饶永辉率主力大军抵达府谷,顷刻间将府谷围了个水泄不通。饶永辉这番举动,大有全歼府谷守军的意思。 府谷,不少农民军首领向张献忠发着牢骚,“张大哥,官兵从四面把咱们围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献忠也很头疼,之前跟张存孟商议过,只要官兵来打,自己意思意思,就把府谷还给官兵。可是现在,官兵把府谷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全歼的架势,这可怎么办? “先不要急,等等,看看后边有没有变化!”张献忠只能打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有点生气了。 次日,山西各路兵马开始强攻府谷,四处围困,一丝松懈的意思都没有。张献忠有意放松北城守卫,向官兵传递一个信号,希望大家做做样子就行。可是,北城守卫刚一放松,官兵就冲了上来,对守兵大打出手,一时间死伤惨重。 爬山虎叶言也差点被砍死,捡回一条命以后,叶言找到张献忠,哭丧道:“张大哥,这样打不行啊,官兵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到现在四边还围的死死地。咱们让出北城,他们倒好,进来就杀人。” 张献忠眉头狂跳,神色变得有些狰狞,“嘿,看来咱们的好意,人家不想领啊。既然这样,那咱们也别留手了,告诉兄弟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否则,这群官兵还真把我老子当软柿子了。” 张献忠本来就不太同意张存孟的计划,好好的府谷,让给官兵,这事儿他张献忠真没做过。现在好了,不是自己不想给,而是官兵不领情。四处围攻,痛下杀手,自己反抗一下,不过分吧?这事儿最后闹到王头领那里,自己也有理。 城外,饶永辉面露喜色,看到有人爬上北城,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其实,这个时候,只要饶永辉下令让开一条路,放农民军离开,张献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弃守府谷。可是,看到自己的兵马打上了城墙,饶永辉满心里想的是全歼敌军,打个大大地漂亮仗,怎么可能放开一条路呢? 围三缺一,却是是惯例。可是自己麾下兵马众多,全歼无忧,为什么还要围三缺一? 可以说之前攻上城头的假象,让饶永辉产生了不太实际的幻想。一个时辰后,饶永辉发现,战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贼兵居然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一举将北城夺了回来。 这下,饶永辉气得够呛,把几个千户找来,言辞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本将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府谷给我拿回来。” “这.....总兵大人,要不要放开一条路,这样可以.....” “不行,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歼灭不了城内三千贼兵么?本将亲自督战,谁要是临阵退缩,不用全力,别怪本将的刀子不认人!” ....... 夜,一座高坡上,聚拢着几个人。微弱的月色下,赵九寒着脸,拔着地上的草。 “总兵大人太过分了,他也不想想对面是谁,那可是黄老虎张献忠,曹总兵的边军都奈何不得他,咱们凭什么能全歼此人?这仗,打又打不过,不打,还有人不让我们活......” “饶总兵根本不晓得张献忠有多可怕,一味地以权压人,这能有什么用?我看,这仗没法打,你们没发现么,今个贼兵根本没用全力,也就咱们在北城大开杀戒后,他们才开始反击,可惜.....饶总兵没看明白,非要围着贼兵不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当然,这一切饶永辉是不可能知道的。 第二天继续攻城,不过这一次,没半个时辰,战场形势发生了巨变。首先是西边的赵九带人哗变,接着便是南边也有人哗变。 哗变的士兵掉过头,帮着贼兵打自己人。 如此一来,山西兵彻底乱了套,岂能不败? 第278章有兵无粮 第278章有兵无粮 这边攻城呢,千户赵九和千户胡百里,突然调头攻打自己人,致使山西兵马乱作一团,一时间不知谁是敌人谁是同袍。饶永辉居于后方,让眼前的事情搞得彻底懵掉了。 “赵九,你这个混蛋......老子要是宰了你......”饶永辉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赵九砍了,眼下各部被冲击的大乱,这仗还怎么打? 城内的张献忠,确定了城外的情况后,哪里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至于之前张存孟的交待,责被他放到了一边。自己可是给足了官兵面子,可是对方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再说了,是官兵自己先内讧的,这种眼前的便宜不要,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片刻之后,城门大开,张献忠亲率三千虎狼扑了出来,对着倒霉的山西兵重重一击,这一下,勉强维持的局面彻底崩溃,各路兵马开始向东边溃逃。 饶永辉哪里肯甘心,这次溃败下去,就算朝里有人,恐怕自己这位子也要被撸掉了。才在山西总兵的位子上坐了没半年,真的不愿意放弃,他想尽办法阻拦乱兵,结果却被乱兵裹挟着一起朝东而去。张献忠麾下可是有着两千骑兵,这股骑兵揪着溃兵不放,一路追杀,竟追到了镇西卫。 镇西卫这边,也没想到山西兵马浩浩荡荡去府谷,没两天就溃败回来,见饶永辉领兵回来,赶紧开门迎着。这个时候,后边张献忠带着骑兵还在追,饶永辉带着人刚进城,对方就打了过来。 此时,饶永辉已经失去了搏命的勇气,反正到最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官职保不住,那就保命要紧了。更何况,军心涣散,大多数人已经被张献忠吓破了胆。饶永辉带着残兵不敢守镇西卫,一刻不停的继续往东奔,由此一来,镇西卫彻底放空,成了不设防的城市。 张献忠带着骑兵杀到,得知镇西卫的情况后,他也愣了下神。张献忠是做梦也没想到饶永辉这么不经打,居然吓得连镇西卫都不守。 一座不设防的镇西卫就在眼前,占还是不占?犹豫了一会儿,他一咬牙,还是挥手带兵进了城。面对这么一块肥肉,要是不吃,麾下这两千骑兵恐怕也会有怨言的。 事实上,张献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占领镇西卫,一切都是意外。他也知道一旦占领镇西卫,会过度刺激宣府和大同府边军,陕南的官军也会展开报复。可这能怪他张献忠么?好好的一座镇西卫,对方守都不守,谁能想得到? 陕北,甘泉城!府谷军情传来后,身在甘泉前线的曹文诏惊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以他沉着成熟的心性,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眉头一锁,拍着桌子吼道:“那帮子人到底是怎么把镇西卫丢了的?府谷兵败也就罢了,怎么还守不住镇西卫?但凡守上一两天,贼兵自会退去......这.....真是气煞我也......” 曹文诏对晋西北的情况非常了解,镇西卫可是个军镇,远不是府谷能比的。只要五千人守镇西卫,就凭张献忠那点人,凭什么打下这座军镇?镇西卫一丢,等于让贼兵在河套以东多了一个桥头堡。饶文辉怎么打的仗?府谷没打下来,还丢了镇西卫。 生了一会儿闷气,曹文诏对屋中诸将说道:“约束好各部,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出大事了。哎,半年时间,只需要半年时间.....可惜啊,饶文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宣府和大同府精兵,刚刚经过了京城之战和喀尔喀之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只要半年,曹文诏就有信心联合铁墨和满桂对陕北的流寇展开一次大的行动。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可饶文辉却把所有的计划都打破了。 出了这桩子事情,朝廷肯定震怒,一定会严令宣府和大同府出兵。可是,现在出兵,跟半年后出兵,效果绝对不一样,这次,能把河套夺回来就不错了。 ...... 一切如曹文诏预想的那样,随着军报飞传京城,朝廷让饶永辉这一系列操作彻底搞崩溃了。仅仅一天时间,六百里加急文书送到太原府,饶永辉原地革职待办,至于山西方面其他将领,也是重罚,有几个还被砍了脑袋。 此事,引起了许多山西兵的不满,导致兵败的罪魁祸首饶永辉只是丢官,其他杂鱼反而丢了脑袋。不过,如今朝廷被民乱搞得焦头乱额,也没人会理会小兵的心声了。 朝廷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拿王自用开刀了,但用兵就必须有足够的军需物资支撑。对此时的大明朝廷来说,钱财物资就是个大难题。崇祯为了剿灭民乱,为了辽东,几乎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最近皇庄有些进项,他一分钱都没敢动。 清晨,朱由检从后宫走出来,沿着青石路慢慢走着。一路上他垂着头,一直想着剿匪的事情。钱粮到底该怎么弄?让晋商捐输?只是想想罢了,最近这两年,晋商可没少给朝廷送钱,到了这个时候,他这个皇帝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以前,因为阉党的原因,对晋商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接触多了,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未必是对的。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一切已成定局,很多事情没法改了。江南啊江南,那里有着无数钱粮,却是弄不来。曾经数次想对江南征税,全都被钱谦益等人以各种理由挡了下来。 走过拱门,看到一队宫女走过来,崇祯本能的将手放在黄袍下摆,不让春天的风吹起下摆。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裤腿上打着一块补丁。 宫女们停下来施了一礼,其中一名宫装女子正是张嫣。见朱由检神色犯愁,她犹豫了下,暗叹口气,还是上前说道:“陛下,刚刚铁将军私下里给本宫递了消息,这次剿匪的事情能拖就拖。如果拖个半年,宣府和大同府积蓄好力量,定能一举解决陕北民乱。” 二人并排朝着文华殿走去,朱由检面露苦涩,有些无奈的笑道:“皇嫂,你以为朕不晓得此事有些太过着急么?朕虽不懂行军打仗,但也知道宣府和大同府刚刚经历数场恶战,正该休整。可眼下的情况,不是朕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张嫣能体谅崇祯的难处,这几日,为剿匪的事情,皇弟已经多日没休息好了,“陛下,便是出兵,也不宜大动干戈,看铁将军信里的意思,之前连番征战,云府那边也是物资紧缺,钱粮不多,撑不起一场大战。” 崇祯仔细听着,很快便面露尴尬之色。铁墨这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找朝廷要钱粮啊,果然是难得的好臣子啊,看看铁墨,再想想之前的袁弘换,高下立判。袁崇焕主政辽东时,几乎每个月都要催粮饷,从没想过自己想办法。崇祯念铁墨的好,可越是如此,越觉得有愧。 “哎,是朕愧对列祖列宗啊,边军剿匪,本该朝廷补足钱粮军饷的,可是数次都要让铁爱卿自己想办法。就这样,有些人还想往宣府掺沙子,让他们主政宣府,他们除了伸手跟朕要钱,能干成什么事?” 渐渐地,崇祯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自从孙承宗重新主政辽东后,至今没跟朝廷再催过一次饷,宣府那边更是铁墨自己想办法。如今除了辽东和宣府,其他地方则是催饷不停,办起事情来倒是催三阻四。 执掌大明三年时间,崇祯已经成熟多了,至少,在他心里开始有了“自己人”这个概念,对于结党也不再那么厌恶了。 “皇嫂,一会儿你跟王伴伴去看看今年的收成,留下一部分宫里的用度,剩下的给宣府那边送去吧。” ...... 例行的朝会,讨论的不是如何出兵,而是如何征集钱粮。自古以来,朝廷不差饿兵,可提到钱粮,满朝文武全都皱起了眉头,似乎不知所措。 成基命拱手道:“陛下,老臣听说今年皇庄的进项不少,何不先补给各路兵马,熬过这个夏天,相信形势会有所好转的。” 崇祯心中暗笑,果然如此。一个个都盯着朕的内帑呢,幸亏朕早有准备。眉头挑了挑,苦笑道:“成爱卿,此事怕是不妥啊,皇庄的进项,朕已经着人送到云府那边去了。” “什么?”成基命愣了下神,钱谦益抖着胡子出列,大为不满,“陛下,如今各路兵马缺粮少饷,许多人已经向户部催了好几次了,内帑有盈余,为何单单补给云府?” 崇祯甚是不悦,冷声道:“内帑归皇家所有,难道内帑支出使用,朕还要向内阁六部报备不成?” “你们问朕为何单独补给云府,哼,去年鞑子入京,边军勤王,云府大军更是长途跋涉,历尽艰险攻打辽东,这才将鞑子逼回去。为此,云府兵马差点全军覆没。今年开春,铁总兵以宣府各路兵马,招降瓦剌,打垮喀尔喀部阿巴岱汗,战功彪炳。云府兵马数次征战,立下大功,可是朝廷却未给过奖赏,反倒是云府方面时常筹措银两解朝廷危局。” “如今朝廷还欠着云府晋商四百多万两白银呢,现在,眼看着又要催促宣府和大同府对陕北流寇用兵,朕优先补给,何错之有?” 成基命、钱谦益等人被堵的哑然无语,几乎找不到理由去反驳。实在是铁墨那实打实的功绩在那放着呢,谁都否认不了。 见内帑的主意打不成,成基命等人眼神交流一番,张凤翼出列道:“陛下,如今不仅陕北局势告急,河南亦是如此,流寇高迎祥部,已经驻扎于襄阳西北,威胁河南。必须调集重兵于洛阳才可,臣建议调南直隶、河北、山东兵马进入河南。只是,兵马调动,需要大量粮草。臣建议,重加农税,以解燃眉之急。” 崇祯眉头一跳,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农税”两个字,有时候,他真的心动。增加农税,有了钱粮,只要把流寇灭了,再把税降下去。可他很害怕这样做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尤其是老师孙承宗离开时,再三嘱咐,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加农税。 崇祯没有说话,侯世禄已经出列,指着张凤翼的鼻子怒喝道:“张大人,如今中原一带,本就忧患很多,百姓不堪重负,你还要加农税,这不是要将我大明往火坑里推?老夫倒是要问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虽然侯世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张凤翼丝毫不惧,冷声道:“侯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一腔热血,忠心为国,何来祸心?如今国库空虚,内帑又补给了宣府,可民乱四起,又急需钱粮兵马,不加农税,你告诉下官,这钱粮从何而来?” “哼,农税万万不可加,此风不可开。要说钱粮,这有何难?只需一员能吏,坐镇南直隶,征收江南商税,自能解燃眉之急!” 侯世禄目露凶光,话一说完,钱谦益等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出来。成基命拱手怒道:“陛下,江南乃我大明根本,不可轻动啊。陛下可不要忘了当年阉党横行时,江南士子为此死了不少人啊。江南士林乡绅,乃我大明根基所在,一旦江南生乱,天下必乱。” 看到钱谦益等人的反应,侯世禄便暗叹口气。一提加征江南,全都一副不死不休抗争到底的架势,动不动就把五人墓碑记的破事拿出来说。东林士林,这是把南直隶江南当成自家后花园了,别人手伸不得,腿迈不得。 内心里,倒是希望有另一个魏忠贤,最好能跑到江南好好折腾下这群人。 一场朝会,在争论不休中结束,最终也没拿出个有效的办法。崇祯也好,侯世禄也罢,其实很多人心里也明白,大明朝不缺钱粮,只要江南士绅肯掏腰包,许多事情都迎刃而解。 可怎么让江南士绅掏腰包?这是最大的难题。 ( 第279章我是炮神 第279章我是炮神 崇祯三年春,树木露出新绿,青草发芽。晋北大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乌兰城马上就可以建成,到时候云府将在瀚海草原增加一座坚城,这对掌控瀚海草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自从打垮喀尔喀部,瓦剌各部臣服之后,如今瀚海草原西北再无隐患。南边的商队经张北、乌兰城、归宁城过狼山到乌尔格,变得一路坦途。这也导致了晋北商贸更加繁华,无数的商队前往晋北易货,尤其是张北与张家口两地,变成了晋北最为繁华的地方。 晋北的繁华,与大明其他地方的惨淡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晋北张家口,如今大部分商贸功能已经被张北取代,不过这里依旧是来往商队享乐的地方。行人络绎不绝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此时巳时将过,小贩的呼和声传遍南城,一支车队缓缓入城。 这支车队由三辆马车组成,附近跟着十几个骑马的汉子,最前方是两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二人一个文静,一个粗犷,他们便是毛文龙麾下的哼哈二将尚可喜和耿仲明。 一路走来,耿仲明一直留意着,他发现自从过了宣化镇,越往北百姓气色越好,如今来到张家口,发现这里的商贸之繁华,竟比过了蓟州城。如此繁华景象,很难想象这里是大明北地边关,作为大明九边之首的宣化府,不应该是压力最为繁重的地方么?来之前,耿仲明认为这里应该不如皮岛的,紧靠着蒙古各部,深受袭扰,连年兵灾,百姓多半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到了宣化府,亲眼看一看,才晓得自己错的多离谱。张家口之繁华,远胜蓟州,听说张北比之张家口还要繁华,那又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本来,被调到宣化府任职,心中是有些抵触的。在毛都督麾下打拼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打出一片天地,却被调到宣化府,一切从头做起,谁又愿意呢?但有些事情不是他耿仲明能决定的,毛都督已死,孙督师上任,自然要想办法整合辽东各部的,作为毛都督旧部,与辽东各部素有嫌隙,孙督师为了以后少出岔子,只能牺牲一部分人。 孙督师不可能把祖大寿、何可纲这些辽东地头蛇调走的,只能把毛都督的旧部调走了。说起来,孙督师也是一片好意吧,虽说是调走,但也避免了之后的冲突。耿仲明心里很清楚,以后若是有冲突,吃亏的一定是这些毛都督旧部。到最后,依旧会被调到别的地方。 与其在辽东吃窝囊气,不如另谋出路。听说铁墨是孙督师的学生,来时孙督师说过,不会亏了自己与尚可喜等人。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如孙督师所言,毕竟来到宣府,将来如何,就全看铁总兵的胸怀了。对自己和尚可喜等人的能力,并不担心,怕就怕在这个陌生地方不受待见,受人压制。这里可不是皮岛,手底下没有自己的兵马。 前行没多久,一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带着人迎了上来,他凝视一番,拱手道:“来者可是辽东耿仲明、尚可喜两位将军?” 耿仲明与尚可喜以前在毛文龙麾下,那也是威震一方,这次拖家带口投奔宣府,算是从头再来了。尚可喜还未动,耿仲明已经翻身下马,赶紧回了一礼,“正是我等,不知兄台是?” “某家王左挂,现任云府守备处幕僚。由于陕北军情紧急,铁总兵提前去了张北,所以着令王某在此接待二位!不知二位家眷可一同前来?王某也好安排府宅!” 王左挂躬着身,似乎在等着对方的回答。尚可喜看了看王左挂,鼻子一抽,面露不悦。千里迢迢来投奔,却让一个幕僚来迎接,着实太看不起人了。 耿仲明咳嗽一声,赶紧向尚可喜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别乱说话。耿仲明可没有一点小瞧王左挂的意思,对方嘴上说是守备处幕僚,看似身份低微。可在耿仲明看来,幕僚是个非常特殊的职业,要么是与上官亲近,能力出众之人担任,要么是挂职吃闲饭。 很显然,王左挂属于前者。一个与铁总兵关系亲近的幕僚,会是一个无能之人么?这样的幕僚,可比云府副守备还要有能量。而且,刚才此人说话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了试探。 耿仲明庆幸自己带着家眷一起来到宣府,否则的话,恐怕别人就要多想了。心中想了许多,面上却不动声色,转头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哎,这次我等可是来投奔铁总兵的,就等着铁总兵赏口饭吃呢,自然带着一家老小全来的。这落脚一事,要不就不麻烦王兄了.....我等还有些盈余......” 王左挂眉头舒展,爽朗地笑道:“耿将军哪里话,这住处一事是铁总兵亲口吩咐下来的,怎能让你们自己找呢。你放心,宅院王某早就置办好了,就是不知咱们是现在去张北还是明早再赶路?” “王兄若是无事,咱们这就去张北吧,马车杂物太多,上下折腾也是麻烦的很。而且,耿某对铁守备也是仰慕已久,实在盼望的很。以后还要在铁总兵麾下做事,还要请王兄多多照拂了!” 耿仲明拉王左挂的手,微微侧过身子,将一个小盒子塞了过去。王左挂双眼一眯,便将小木盒推了回来,“耿将军,王某知你心中担忧,其实大可不必。只要你有能力,对铁总兵忠心耿耿,谁也挡不住你的路。王某可以告诉你,铁总兵麾下,是耿将军最容易施展才华的地方,至于这些东西,我看就免了,真的不需要。” 王左挂语态真诚,不似作假,这让耿仲明啧啧称奇。他也没有强求,收回小木盒,笑道:“倒是耿某多想了。” 很快,一行人从北门离开,朝着张北而去。一路上,耿仲明与王左挂不断聊着天,倒是尚可喜很少插话。 “耿将军,你或许不知,一开始孙督师是想将你们调到登州去的,是我家铁总兵仗着跟孙督师的关系,跟他老人家要来的”王左挂淡淡的笑了笑。 耿仲明眉头一簇,大是惊讶,转头问道:“还有此事?” “此事千真万确,铁总兵与孙督师谈话时,王某就在一旁。毛都督故去,铁总兵知道这些旧部处境会非常尴尬,他知几位都是极有能力之人,这才想尽办法将你们调到辽东来。所以啊,几位不用担心到了这里会无事可做,总兵大人定会对几位加以重用的。” 耿仲明听得心头一颤,当然他也不会全信,这些话估计半真半假。不过,这里边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王左挂这个人的地位,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要。 “王兄,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可都是毛都督旧部,不受人待见,如今到了宣府,初来乍到,更不敢有过多的想法了!”耿仲明放低身段,面露苦笑。 王左挂心中暗笑,这个耿仲明果然够精明的,说话滴水不漏。 “耿将军多虑了,你可知王某出身何处?比起你们,王某可是大大的不如啊,去年的时候,王某还是一介草寇,还随着陕西乱党跟朝廷兵马打得有来有回呢。不仅是王某,云府有许多人都不怎么样,刘国能、李万庆二位将军,曾经是王自用麾下的人。” 这下,不仅耿仲明吃惊,就连一直装哑巴的尚可喜也忍不住开了口,“还有此事?刘、李二位将军曾是王贼麾下的人?” 如今刘国能和李万庆可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了,二人的名号可是响彻北地,尤其是去年辽东一战,更是打出了名声。如今李万庆还随着孙督师去了辽东,担当亲卫统领一职。耿仲明等人久在辽东,只知道这二人出身底层,却着实不知他们竟然还当过流寇。 看到耿仲明等人的反应,王左挂就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话起作用了,“哈哈,几位你们觉得此事,王某有必要撒谎么?此事不是秘密,云府许多人都知道的。怎么样?现在几位将军应该放心了吧?” 耿仲明暗自点了点头,如果一切如王左挂所说,自己还真不需要担心了。要说能力,他耿仲明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谁。 ....... 张北月亮宫,结束了一天的劳累,铁墨躺在椅子上闭目休息。屋中燃着馨雅的檀香,努努乖乖地支着小手帮忙揉着额头。 最近事情真的太多了,铁墨忙的有点焦头烂额的。出兵的事情已是必然,可是云府方面的兵马刚刚经过恶战,调哪些兵马去,还真是个难题。 好在除了坏消息,也有好消息,至少图拉河那边,喀尔喀部已经彻底分裂,东喀尔喀部几乎成了云府的附庸。海兰珠坐在一旁,吹了吹热气,将茶水递了过来,“喝吧,正好的。与你说件事儿,昨日阿玛的人送信过来,喀喇沁往东挪了十几里地,附近的女真兵马也增加了两千多人,看样子皇太极已经不太信任我们科尔沁部了。阿玛问你,是不是可以支援一点粮食,否则的话,布尔噶图施压之下,怕是有些部落会倒向对方。” “嗯?最近诸事繁多,倒是把那边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铁墨微微坐起身,抿了口茶,想了想,笑道:“无妨,皇太极就算知道你阿玛有其他想法,又能怎么样?顶多限制下罢了,多尔衮的事情够他头疼的了,他还不敢这个时候硬插手科尔沁的事情。至于粮食......倒没问题,就是如何送过去,是个难题啊。” “只要我们把粮食送到喜峰口外,阿玛自有办法将粮食接回部落去!” “这样啊,一会儿我写道命令,你带人去调粮食就行了。以后啊,这种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总之,你阿玛的事情要管,也别亏了我这个夫君!” 海兰珠俏脸泛红,娇媚的翻了个白眼,“呸,哪来的夫君?恬不知耻,到现在婚事也没个着落,还说呢......” “这事儿能怪我么?我也想早点把婚事办了,可是你看看最近的事情,我啊.....” 铁墨正打算与海兰珠争执几句,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噪杂的吵闹声。海兰珠顿时皱起秀眉,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岂有此理,早就说过到了月亮宫不得大声喧哗,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里吵吵闹闹。” 拉开门,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人硬生生闯了进来。在她身后,几个侍卫苦恼的挠着头,显然他们拿着个女人没办法。 海兰珠粉脸含煞,挥挥手示意侍卫退下,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不知为何,金发美人似乎很怕海兰珠,只是对视一眼,便赶紧把头扭向了一边。 “伊丽莎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还记得教给你的礼仪么?” “我.....我”伊丽莎白噘噘嘴,像模像样的福了一礼,这才小声说道:“你不是说要改良火炮,想办法减轻火炮重量么?我已经在努力了,可没钱了,找常小姐要,她说没钱,要我来找你......” 海兰珠美目一翻,心里把常闵月低估了一通。常闵月还真精明,摆弄不了了,就把这尊大麻烦扔了过来。 海兰珠也有点烦这个洋女人了,一见面就要钱,她的人生里,除了大炮就是钱。常闵月拿不出钱来,她海兰珠手里就有钱了?去年辽东一战,倒是弄了不少物资,变卖一番,存了一笔钱,可是眼下又要开战,正是用钱的时候,哪能扔给这个洋女人? “没钱,你月月要钱,多少钱够你祸害的,你就不知道省一点?”海兰珠严词拒绝,眼中带着冷厉。 伊丽莎白歪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里边铁墨,顿时迈着大长腿,三两步进了里屋,“大人,是你让造炮的,你给不给钱,不给钱,就让你打不了炮!” 铁墨眯着眼,从头到脚打量了下伊丽莎白。这洋妞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近一年时间,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养的也越来越诱人了。 “呵呵,伊丽莎白,你觉得本大人能不能打炮,还需要你允许么?” 伊丽莎白一脸迷糊,可是海兰珠却听懂了。 第280章卖炮 第280章卖炮 伊丽莎白身材火爆,长相勾人,被张北众多男子奉为梦中情人。不过盛传铁墨与她不清不楚,这才少了许多麻烦。 海兰珠对这个洋女人戒备的很,说来也怪,她不怕常闵月,也不怕阿琪格,偏偏有点怕伊丽莎白。听到铁墨那番话,美目一瞪,三两步走过去隔在二人中间,“你不是还有事么,还不赶紧去?这点小事儿妾身来处理就行了。” “????”铁墨抿嘴苦笑,搓搓下巴暗叹口气。铁墨刚起身,却被伊丽莎白伸手拦住了,“不准走,把我的事情解决了再走。” 海兰珠脸色有点难看,若不是此女着实是火炮方面的专家,何须忌讳太多。铁墨大感头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海兰珠的肩头,轻声道:“要不.....给她一点?” 铁墨声音很小,也缺乏足够的自信,海兰珠转过头,轻蔑的瞪了一眼,“若是压力不大,你觉得能不给她?最近多半年时间,战事不断,耗费急剧增加,妾身与闵月想尽了办法,这才勉强支撑。你是不是觉得当这个家很容易,要不你来?” 一砍海兰珠这个架势,铁墨无奈的摊了摊手,“得,伊丽莎白,你也听到了,最近资金方面确实压力很大,你那边不能缓缓?” 伊丽莎白有些疑惑的看着二人,刚才一番交谈,也不似作假。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想了想小声说道:“你要知道,这样做,改良的是就会被拖慢。只要你等得起,我是没意见的。” 等?铁墨最怕的就是等,眼下是什么形势?民乱四起,女真人虎视眈眈,林丹汗狼子野心,云府顶多还能太平两年,后边估计要打个不停了,最缺的就是时间了。火炮,对铁墨真的很重要,新式火炮每降低两斤,对于野战都是长足的进步。 钱啊,到哪里弄钱去呢?很快,铁墨眼中就闪过一丝狠色,实在不行,只能抢劫了。 “你们也别太担心,估计再过俩月就有钱了。王自用那家伙在陕北作威作福,这么长时间估计快把陕北刮干净了”铁墨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把王自用抢吐血。 海兰珠苦笑着摇摇头,像铁墨这样的,可真不多见,一缺钱就想着去打劫,“这事儿你可多加小心,对方也不是傻子,吃了那么多次亏,还能次次让你得手?” “这可由不得他了!” 伊丽莎白听出了一丝什么,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去打仗么?这次带我一起去。” 海兰珠和铁墨异口同声道:“不行,你去做什么?” “去观察下新式火炮的各项数据啊,训练场上终究有限。新式火炮各方面做了改进,也不知道在长期开炮之下,有没有问题,各方面的数据要一一记录,也好找到问题。我不去,你让孙老头去?”伊丽莎白紧绷着脸,一副生气的样子。 这下海兰珠和铁墨说不出什么了,孙元化一把子年纪了,随军去前线,一路舟车劳顿,他那老身子骨,能扛得住才怪。 “行,你可以跟着去,不过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不准惹事!” ....... 次日清早,风尘仆仆耿仲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张北城。见到耿仲明与尚可喜的时候,铁墨发现自己心情很平静。 曾经恨透了耿精忠、尚可喜以及吴三桂等人,对这些背叛大明,领着鞑子祸害自己人的家伙,真的喜欢不起来。可是长大一些,了解的多了,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背叛,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心想做汉奸,很多时候都是形势所逼。 事实上耿仲明也好,吴三桂也罢,那都是一方猛将,起初对大明也是忠心耿耿的,恐怕让他们自己想,也想不到自己后来会委身鞑子。就拿耿仲明来说,随着毛文龙被杀,皮岛旧部成为无主之人,四处受人排挤,为了自保只能叛出大明。以他们当初所处的位置,除了投鞑子,没有太好的选择了。 吴三桂更甚,眼看着就要投李自成,却因为一连串的变故,成了鞑子的开路先锋。 这些人,只要用好了,其实都可以成为誓死效忠的良将的。本质上来说,耿仲明和尚可喜都不是那种见财忘意,不择手段的宵小之辈,后来投鞑子,大多都是被逼的。 后世很多人都说,死都不能投鞑子,铁墨一直对这种话嗤之以鼻。这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死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死法,轰轰烈烈战死,死得其所,憋憋屈屈,被自己人逼的憋闷而死,也认命?要是自己处在耿仲明那个处境,也反,不拉杆子当流寇,就投鞑子。 就拿晋商来说,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后来怎么可能去支持满人?眼下自己把晋商团结在一起,保证了利益不受侵害,这些晋商不一样出钱出力,保证了大明朝北部边关繁荣昌盛? 铁墨有信心能用好耿仲明这些人,就像之前能团结好晋商一样。 迎着铁墨锐利的眼神,耿仲明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眼前的年轻人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老成,目光里的戾气与精明,都是血与火锤炼出来的。耿仲明是带兵多年的老将了,他能敏锐的感觉到铁墨身上传来的杀伐之气。 之前还有些小瞧铁墨,真正见了面,便发现自己低估了此人。能在两年时间里,迅速在晋北崛起,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之辈呢? “几位,铁某知道你们都是毛都督麾下的老人,备受重用。可是既然到了晋北,那么就要按这里的规矩办事。待遇方面,一切从旧,职位方面,则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这方面希望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当然,如果谁有不满,可以离开,铁墨绝不拦着。” 铁墨停顿一下,见耿仲明等人全都静静得听着,这才继续道:“当然,只要认真做事儿,自是有功必赏。” 铁墨对耿仲明等人的安排非常简单,耿精忠任游击将军,其他人全部从千总干起。尚可喜当初在皮岛,那职位可是比参将还要高半分的,眼下却成了一名千总。 不过,耿仲明等人没人觉得不满,更没人想过离开,李九成以及李应元还有孔有德认为,只要真的赏罚分明,凭他们的能力,不怕不能积功升职。 千总虽然低了些,但总比回到辽东受夹板气强。见铁墨之前,众人已经对云府的情况做过初步的了解。云府军事体系,可以说是大明朝最特殊的存在,这里没什么派系之说,领兵将领的出身更是五花八门,从流寇到世家贵族,应有尽有,更让人吃惊的是还有蒙古人。 这种复杂的军队体系,不问出身,只要认真做事,有功必赏。说到底,想在云府军队混,就要有真材实料,这一点,耿仲明等人不缺。 安抚好皮岛旧部后,铁墨将耿仲明单独留了下来,“耿将军,我部不日便会对陕北流寇用兵,此次本将想让耿将军带一支兵马前往。” 耿仲明心头大喜,他为人精明,瞬间就明白了铁墨的意图,铁总兵这是给他耿某人一个立功的机会啊。作为新投靠之人,能有这样的机会,绝对是非常难得的。 很快,他便起身有些兴奋地拱手道:“请总兵大人下令,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不用急,耿将军先回去休息吧,具体任务等到了陕北再说!”铁墨和善的笑了笑。 ........ 月亮宫大门外,尚可喜、孔有德等人并没有离开,耐心的等着。待耿仲明出门,他们赶紧迎了上去,尚可喜有些担心道:“耿兄,铁总兵把你留下来干嘛,有没有难为你?” “诸位多虑了,总兵大人只是告知,近日让耿某随军去陕北剿匪。” “嗯”尚可喜等人大皱眉头,“耿兄,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耿仲明笑道:“当然是好事儿了,此事证明铁总兵并未想过打压我们,让耿某随军,一方面是给耿某一个机会,另一方面也存着考验耿某的意思在。看来在用人方面,铁总兵还是很开明的,诸位也不必心急,以后机会多得是。” “但愿吧!”一声不忿的声音响起,说话之人正是一直站在最后边的孔有德。 耿仲明眉头深锁,沉声道:“孔老弟,这里不是皮岛,铁总兵也不是毛都督,以后说话做事还要多谨慎一点。为兄知你心中不服,但这就是现实,我们在晋北,总比在辽东受气强。铁总兵年纪轻轻,已经贵为九边第一总兵,他又是孙督师的学生,与陛下关系甚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咱们跟着他,也不算辱没了。” “不过,这晋北军纪严明,诸位谨记,以后做事不可乱来,尤其是孔老弟你,之前的毛病可要改一改了。乱杀无辜,杀良冒功,这种事情不能再有,否则,出了事儿睡也保不住我们。” 耿仲明言辞冷切,尚可喜等人心头一颤,这才想到这一点。倒是孔有德,鼻子哼了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 崇祯三年三月末,宣府与大同府各处一部分兵马,集结于宁武所,进逼陕北。 由于要想办法抢钱,这次铁墨与王左挂都来了,这事交给别人,他们也不放心。到了宁武所以后,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满桂。按说,只是小规模军事行动,满桂没必要亲自来的。 铁墨与满桂算是老熟人了,双方关系很好,见了面,很熟络的打起了招呼,“满老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满桂翻个白眼,嘿嘿笑道:“老弟你不是一样亲自来了?哼,老子还不了解你?八成又动歪心思了吧,咱们事先说好,一切老规矩办。” “哈哈”铁墨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说好说,这事儿还真离不了诸位帮忙,不过曹总兵那.....” “这点你放心,我已经跟老曹打过招呼了,你若有什么计划,我们全面配合。老曹前些日子,可是憋闷坏了,这次打算出口恶气呢。” 三言两语,二人就迅速开完了分赃大会。吃过晚饭,趁着众人没注意,满桂将铁墨拉到了角落里嘀咕起来,“老弟,这次来宁武所,其实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聊点事儿。” “老哥请说!” 满桂皱着眉头,有些难为情的搓了搓手,“你军中所用火炮,可是厉害的很,可否卖给老哥几门炮?你可别拒绝啊,我可是知道,你那火器工坊是专门造炮的。” “你......”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早就知道火炮会被人盯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开口了。 铁墨倒没想过拒绝,自从辽东恶战后,新式火炮的事情便捂不住了。铁墨从始至终也没想过捂着不放,他还指望卖火炮做军火生意发大财呢,现如今,炮弹只能自己能造,所以不怕别人有火炮,只要断了炮弹,火炮就是一堆铁疙瘩。火炮还都是小利,后边源源不断的炮弹消耗那才是大头。 而且,这种新式火炮威力太大,自己独吞,朝廷也该多想了。尤其是崇祯,以他多疑的性子,该怀疑他铁某人是不是要谋反了。 把火炮卖给满桂,好事一桩,赚笔钱的同时,也能剔除崇祯的疑心。 心中早有定夺,可是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样子,“新式火炮啊,这个不是不能卖,只是你也知道,这玩意造起来麻烦得很,小弟手里也不多,这价钱嘛.....” 满桂听的有点心急,拍拍大腿,怒道:“停停停,价钱方面好商量!” “那好,火炮一门十万两,炮弹一百两一发,至于.....” “乃求......你他娘滴抢钱捏?”满桂瞪着眼,双手打起了哆嗦,连呼吸都有点喘了。 早就料到满桂会是这个反应了,于是不紧不慢的叹道:“满老哥不要急,你是不是觉得贵了?哎,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或许也了解一些,为了新式火炮,小弟可是砸锅卖铁,下了血本。” “单新式火炮改良,光去年下半年,投进去四百七十多万两。这还没算后续投入,老哥,你说一门炮十万两,贵么?这价格绝对咱们自己人内部价,若是别人,小弟卖不卖不说,就算卖,下来二十万两,我理都不理他!” 铁墨掷地有声,说话很有底气。为了火炮,可是花老鼻子钱了,这事一点没撒谎。 第281章勒索 第281章勒索 其实,满桂也早做过一番了解,从娄大集、黑云龙那些人口中多少打听到一些消息,知道新式火炮耗费巨大。可是,满桂也没想到铁墨竟然投了这么多年。半年时间投了四百七十万两,简直是败家啊。 “这.....投入这么大?真的?” “当然是真的,咱们是自己人,小弟可不会扯谎骗你,你若不信,等回去让海兰珠和闵月把账本拿给你看看?那个伊丽莎白知道吧?你不是好奇小弟干嘛打仗带着她么?她啊,就是负责火炮监制的,来之前还找小弟要后续费用呢,你要是不信,你现在就去问问她。” “还有这事儿?”满桂翻翻白眼,显然没真信。招招手,将远处的亲兵喊过来,嘀咕两句,亲兵便跑出去办事了。 也就片刻的功夫,亲兵跑回来耳语两句,满桂脸色都变了,“得......这女人还真是造炮的?她是不是钻钱眼里去了?刚派人去问话,她竟然找老子要钱......” “嘿,老哥,你现在信了吧?最近我那边也是穷得很,那还有钱让她继续霍霍。火炮,吞金兽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话可不是说说的!” 满桂越听越心惊,这火炮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但研究火炮一项,眼下大明朝也就铁墨能玩的起了,靠着晋商财大气粗,再加上铁墨一言而决,这才能成功。否则,一年几百万两白银,怎么可能?大明国库也经不住这么耗啊。 满桂虽然嘴上嘀咕发牢骚,其实心里还是相信铁墨的。皱皱眉头,身子往后靠了靠,倚着柱子尴尬道:“老弟,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比你,手底下积存不多,这些年有点余钱,还都是跟着你倒卖物资赚来的。不过,这火炮,哥哥我是真想弄两门啊,你看要不这样,一门八万两如何?这次所得物资,哥哥我少分点......你卖给哥哥两门炮玩玩.....” 铁墨摸了摸眉角,沉思一会,认真道:“这样吧,咱们都是自己人,便一门八万两吧,另外小弟再一门炮附赠二十发炮弹,至于多分物资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不过这以后炮弹耗费,就得按规矩来,你也知道,这里边事情复杂着呢,小弟得替别人想一想啊。” 满桂顿时大喜,亲热的搂住铁墨的膀子。张北的事情,满桂摸得一清二楚的,他知道铁墨说的都是实情。张北军政商务,处处都离不开晋商,方方面面都关系到晋商的利益。拿军工坊来说,如果没有利益,以后想让晋商继续投钱,就很困难了。所以说,铁墨必须让晋商们赚到钱才行。 “老弟,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难处。这次你就吃点亏,以后哥哥想办法给你补回来,依我看,这火炮的买卖可以做大嘛,孙老没跟你提过辽东那边有意从你手里买炮的事儿?” 铁墨奇道:“没有啊,还有这事儿?” “嘿嘿,我是听老曹说的,你也知道,老曹是什么出身,消息比咱们灵通。那帮子人可都是土财主,别看他们一个劲儿的跟朝廷要钱,其实私底下可都存着不少好货呢,他们要买,那就别客气。这些人捞了这么久,也该宰一宰了!” 满桂咬着牙关,寒光闪闪。铁墨不由得暗笑,看来大明九边,对辽东有意见,这事儿一点不假。最近几年,辽东吞金兽,朝廷亲儿子,其他几个边镇不断吃土,有事情多数时候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满桂逮住这个机会,好好报复下辽东,也情有可原。 别说满桂了,连铁墨都有些看不过去。辽东这帮子人作威作福,也该出出血了。既然老师还没送消息过来,那就说明他打定主意不插手这事儿了,老师要是管这事儿,还真不好意思下狠手。 ...... 镇西卫,可以说是山西西北角上最坚固的堡垒了。之前农民军霍乱山西,形势严峻的时候,镇西卫都守得固若金汤。所以,一般情况下,农民军根本不会对镇西卫起心思,这次要不是饶永辉昏招频出,形势不至于这么恶劣。 崇祯三年四月初二,集结完毕后的宣府和大同府兵马,供给一万四千余人,兵分两路靠近镇西卫。一路直扑镇西卫,另一路由耿仲明和尚可喜率领,绕过镇西卫,直扑后方的府谷。 此时驻守镇西卫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张献忠麾下头号猛将孙可望。由此可见,张献忠还是很想守住镇西卫的。孙可望一直没闲着,命令城中军民不断加筑防御工事,迎接着即将到来的进攻。如今,在陕北农民军中,孙可望已经声名鹊起,比之袁马还要厉害。 袁马是靠着吃人以及狠劲出名,而孙可望则是靠着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威名。官兵方面也是忌惮孙可望的能力,所以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城外驻扎了下来。 满桂与铁墨着令兵马封住东西两面,大军分成三大营驻扎,也不忙着进攻。可越是这样,越让孙可望心慌。 镇西卫城头,孙可望不断的巡视着,看着城外不足五里地的军营,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官兵到底搞什么鬼?想等到府谷那边先打起来以后,再对镇西卫动手?等待的感觉很不好,有种准备了许久,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四月初四,平静了一天之后,突然风云大变,满桂派出麾下游击将军庄志伟猛攻城墙东面,与此同时,官兵还推出两门造型怪异的火炮。 由于新式火炮使用的很少,至少铁墨还从来没在大明的土地上使用过火炮,所以消息不灵通的农民军对新式火炮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城头上,孙可望举着刀抬头冷笑,“哈哈,官兵终于忍不住了,难道他们想凭着两门破炮,轰开老子的城防?” 说话间,一声炮响,炮声划破天际,带着诡异的嘶鸣。轰的一声,准确的落在了东北角上,那里并没有多少人,所以伤亡并不大,可炮弹落下,尘土飞扬,砖石碎裂。好一会儿,定睛一看,孙可望眼珠子突兀着,呼吸都有些喘了。 这是什么炮?娘的,一炮下来,石砖被炸掉十几块,什么时候火炮这么大威力了?要是挨上一百下,城墙还不被炸出个窟窿来? 孙可望也不是无知之辈,火炮见过不少,陕西那边曹文诏手里就有好几门炮,可是那些炮笨重的可怕。一炮下去,也就能在坚城上留下一片黑灰,威力根本无法与眼前的火炮相比。 “娘个巴子的,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不要怕,官兵肯定放不了几炮!” 一切还真让孙可望说对了,城外轰了几炮后,炮声就停了,上千士兵抬着云梯开始最原始的攻城模式。不是铁墨和满桂不想继续开炮,实在是炮弹数额有限,要是把所有的火力倾泻在镇西卫,那就太浪费了。 大同府精兵,绝不是饶永辉麾下卫所兵能比拟的。乍一交手,边军的悍勇就让孙可望吃了个闷亏。 火力掩护,打得城头守兵恨不得把头锁到城垛后,云梯一放,许多士兵顶着盾牌往上扑。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有人爬上了镇西卫城头。好在孙可望也不是易于之辈,带着人反扑之下,将城墙上的官兵赶了下来。庄志伟也没有硬来,被赶下来之后,立刻结束了第一波攻势。 孙可望心里也清楚,第一波进攻不过是试探罢了,目的是看看守军的战斗力。可仅仅只是一次试探性进攻,伤亡结果就够让他吃惊的了。 年轻的孙可望虽然征战无数,可哪里碰到过这种情况?一次短暂的交手,守城的兄弟折损一千余人,而攻城的官兵只伤亡两百余人。到底谁是攻城,谁是守城? 副将杜忠年抹着脸上的血水,眼神有些发飘,“孙头领,这仗要是这么打下去,咱们这上万兄弟都得死在镇西卫不可啊。” “哼,我倒想问问呢,折损的兄弟大部分是你的人,你这仗是怎么打的?”孙可望厉声喝问,杜忠年苦着脸,痛苦道:“官兵派出一支火枪队,堵在城墙下放枪,兄弟们探出头守城,好多人直接被打死了。咱们弓箭手火铳手反击,大部分都被对方的盾墙挡了下来,有的火铳,居然都够不着人家。” “这.....还有这事儿?”孙可望瞪着眼睛,心中有几分不信。可是以他对杜忠年的了解,对方也不是撒谎之人。城头守军居高临下,射程却不如城下的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城下那批人便是云府火枪队? 没过多久,新一轮进攻开始了,这一次直接两面进攻,孙可望也终于体验到了杜忠年的苦楚。官军的办法一点不新颖,依旧是火枪队压制,配合进攻。招数老套,却出奇的有效,孙可望虽然让人准备了不少滚木,可是滚木也扔不了那么远啊。孙可望很不甘心,探出头看了看,结果探出头没多久,砰地一声枪响,亏的他迅速缩回到城垛后边,否则非被放血不可。 对方枪法太准了,射程更是惊人的狠。听着一声声的闷哼,孙可望的心在滴血,每一声痛哼,意味着一名兄弟永远的离开啊。 “不要探头,都伏地身子,把官兵放上来,跟他们拼了!”孙可望红着眼睛吼道,只要双方缠斗在一起,对方的火枪手就失去了作用。这种行为有些冒险,可总比一直被动挨打强。 等了一会儿,城外的枪声稀疏了许多,也没见官兵登上城墙,很快有人震惊的喊道:“你们看,官兵撤了......” 撤了?孙可望犹自不信,探出头看了下,果然看到官兵正撤出战场,只留下火枪手掠阵。看到这一幕,孙可望懵了,对方到底要干嘛?虽然不想承认,可以官兵的战力,只要加把劲,就有可能打下镇西卫的,怎么这个时候撤了? 这一天的镇西卫攻防,发展的太过诡异,诡异的让孙可望睡觉都不敢闭眼睛。 第二天,依旧如此,官兵只靠着火枪手点杀城头守兵,至于攻城部队,每次都是佯攻。孙可望脑袋大了,城中农民军将领全都焦头烂额,心中慌乱。 ...... 城外,一座营帐中,铁墨和满桂想对而坐,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此时帐中没有外人,二人说话也没什么避讳,满桂翻着白眼,低声问道:“老弟,你这法子成不成,你确定张献忠会付赎金?” “放心,此计是王先生谋划的,以王先生对张献忠的了解,此事成功性非常大。孙可望麾下这上万人,那可是张献忠手里的王牌,听说孙可望还是他的义子。若是知道钱财能买这些人的命,张献忠肯定会答应的!” “但愿吧!”满桂放下碗筷,有些惴惴不安的呼了口气。南征北战半辈子,头一次这样打仗,拿守军当人质,逼着流寇拿钱赎人。 堂堂边军精锐,竟然干起了勒索流寇的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亏得这事悄悄摸摸,要是让朝廷知道了,那帮子人还不闹翻天。满桂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忐忑中带着点兴奋。 镇西卫战况扑朔迷离,可是府谷这边却是一目了然。以耿仲明和尚可喜麾下的兵马,再加上府谷破败的城防,只需一个冲锋,便能打下府谷。不过耿仲明没有急着打府谷,而是着人往府谷送了一封信。负责城防的刘文秀得到信后,赶紧送到了张献忠手中。 没一会儿,衙门内就传来张献忠独有的骂娘声:“个他老母滴,脑袋龟龟,他们想干嘛?当老子是被吓大的么?” 刘文秀纳闷,什么事儿让张献忠发这么大火?推开门,重新进来,拱手道:“义父息怒,何事儿如此生气,官兵说甚了?” “嘿,你自己瞅瞅”刚刚递过信,见刘文秀神色尴尬,这才想起对方不识字,于是解释道:“官兵信中说,让咱们把从镇西卫搜刮的钱财交出来,否则的话他们就把孙可望所部歼灭。” “什么?”刘文秀惊得目瞪口呆,到底我们是流寇,还是对方是流寇?这他娘的战场上搞勒索,简直闻所未闻。 第282章攻略神木 第282章攻略神木 “我看他们是疯了,依孩儿看,不必理会。镇西卫城高墙厚,孙大哥手底下那都是最能打的,就算守不住镇西卫,只要想撤,官兵也拦不住。” 张献忠点点头,很快给城外的官兵回了一封信。信落到满桂手里后,满桂看了一眼,脸色就变青了。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你去吃屎!” “好好好”满桂一连叫了三声好,冷冷一笑,“老弟,张献忠这是没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啊......” 吃屎?铁墨脸色铁青,看来不动真格的,张献忠还以为跟他闹着玩呢,“命令,给老子狠狠地攻城,炮营开炮助助兴,铁某要把这摊屎送张献忠嘴里去!” 张献忠可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弄,彻底激怒了满桂和铁墨。一连串命令传下去,很快刘国能便指挥兵马对镇西卫发起了猛攻,这次还重新动用了火炮,炮火覆盖,火枪打击,仅仅两轮过后,守城兵马便折损过千,孙可望被打得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到了这个时候,孙可望就是再蠢也看得出来,城外的官兵根本没用全力,如果全力进攻,估计镇西卫早就被打透了。不断游弋在外的云府铁骑,也彻底让孙可望打消了撤退的念头。自己麾下大部分都是步兵,一旦离开镇西卫,到了外边,肯定逃不出骑兵追击的。 之前孙可望信心满满,做梦也没想到会碰到这种局面。于是,无奈之下只能想办法往外送信,寄希望于张献忠能派援兵接应。生怕送信的人被官兵拦下来,特意派出去十几路人马。 镇西卫的形势急转直下,当孙可望的求援信不断送来后,张献忠有点说不出话来了。这么多求援信一股脑的送过来,已经很不寻常了。但凡官兵封锁道路,想送信求援都不容易。很明显,官兵是故意的,是向他张献忠施压呢。要么同意付赎金,要么放弃镇西卫的守军。 一时间张献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刘文秀弓着背,眉头皱做一团,不断地走来走去的,想了许久,忍不住说道:“义父,要不让镇西卫的兄弟撤回来吧。” 张献忠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撤?你以为我没想过么?可哪是这么容易撤的?那边有几千骑兵在外游弋,离开镇西卫那座坚城,无异于自寻死路。至于驰援镇西卫,更不可能的,那个耿仲明难缠得很,一直袭扰府谷,就等着机会下手呢。” 这几天从镇西卫搜刮了不少财帛,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他张献忠的。有了这些物资,犒赏兄弟,还能再拉起上万亲信兵马来。张献忠真的舍不得把这些财帛送出去,但他更舍不得镇西卫内的几千兄弟。那几千人可是自己的嫡系资本,更是自己的老本。张献忠心里很明白,能在义军拥有今天的地位和话语权,就因为自己手里握着一支能打的队伍。没有了可战之兵,自己屁都不是。如今这年头,有兵才有无限可能,没有了兵马,自保都是问题。 并没有犹豫太久,张献忠就派人往镇西卫送信。好在云府骑兵虽然封锁镇西卫的撤退路线,却并没有阻止双方互通消息,也就半天的时间,孙可望就得到了张献忠的回复。 得到回信后,孙可望头大如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付赎金换取镇西卫守军安全撤退,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管孙可望多么的不信,但自从张献忠做出答复后,官兵对镇西卫的攻势明显弱了许多。 至于如何交付赎金,张献忠交给别人去交涉。在这方面,张献忠没想过耍花招,他可不敢拿镇西卫几千人的嫡系开玩笑。憋屈,那是肯定的,甚至于都不能把这种事儿说出去。真要说出去,宣府和大同府那帮子人为了避免嫌疑,说不得要下死手全歼镇西卫守军了。 交易的事情进行的很隐蔽,但有些事情瞒得过朝廷,却瞒不过近在咫尺张存孟。得知张献忠向官兵交付赎金后,张存孟整个人都要疯掉了。哪怕张献忠投靠官兵当叛徒,张存孟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付赎金买命,是真的让人没法理解。 过了一天,游弋在镇西卫西北方向的骑兵消失的无影无踪,对城墙的攻势也变得弱不可闻。孙可望抓准时间,开始带着人离开镇西卫,往府谷方向逃窜。一开始,孙可望只是试探,本人更是提心吊胆的,他可不敢保证官兵一定会讲信誉,若是这些官兵临时变卦,骑兵扑上来,那他孙可望就要死在这里了。 从镇西卫一直到府谷,一路上安然无恙,甚至连像样的袭扰都没有。府谷附近,耿仲明和尚可喜早就得到消息,兵马往后撤了十里地,将路线让了出来。耿仲明的举动,让张献忠有些哭笑不得。那个铁墨和满桂,拿了钱办事还挺认真的,为了避免冲突,竟然还让耿仲明带人后撤让路。 河曲县,张存孟气的大怒,如果不是张献忠在军中实力强横,早就下令把此人抓来就地正法了。竟然跟官兵做买卖,被官兵勒索那么多钱财,这事儿要真传扬出去,陕北义军颜面何存? 不过,很快,张存孟就没心思生张献忠的气了。因为宣府和大同府一夺回镇西卫,一直按兵不动的曹文诏所部,立刻指挥所部兵马再次对甘泉城发起了强攻。如今驻守甘泉城的不是别人,正是曹文诏的老熟人赤眼罗刹袁马。 对这位吃人狂魔,曹文诏一点都不陌生,袁马虽然名声极差,但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家伙。或许是因为之前米脂失陷的教训吧,现在袁马变得谨慎多了。自从入甘泉城后,一直加固城防,眼下的甘泉城仿佛一座铜墙铁壁。袁马这个人没什么大才能,但就一个优点,打仗够狠。 曹变蛟靠着一株柳树,脸色阴沉的看着甘泉城,这两天已经对甘泉城发起不下四次进攻了,每次都无功而返。袁马麾下大部分都是一群暴徒,这些人为了活命,真的很可怕。 曹变蛟毕竟年轻,定性方面还差太远,回到指挥所,看到曹文诏稳坐如钟的样子,急的直跺脚:“叔父,到现在咱们连甘泉城一块砖头都没啃下来,你老就一点都不着急?” 曹文诏锁着眉头,瞪了曹变蛟一眼,“你怎么还是如此毛躁?这个时候你着急干嘛?该着急的是那些乱党,我们只要拖住延安府大部分兵力就行,剩下的事情暂时不用管。” 曹文诏心如明镜,之所以不急,是因为他知道这次联合出兵,主要是为了收回河套平原。只要收回河套平原,也就能向朝廷交差了。至于剿灭王自用,收复陕西全境,暂时还是别想了。曹文诏在陕西这么久,长期跟流寇交手,深知王自用这支农民军的势力有多庞大,眼下王自用的势力迅速膨胀到了十几万人,云集响应者更是不计其数。朝廷要剿灭王自用,没有八万大军是绝对不可能的。而眼下,自己手里的兵,再加上宣府和大同府兵马,全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人。 崇祯三年四月初七,曹文诏突然下令加强了对甘泉城的攻势。一直以来,曹文诏的攻势都是不温不火,仿佛是在应付公事一般,突然间加大力度,袁马着实吃了一惊。这两年,袁马在曹文诏手上还没讨过好,想想以前的精力,他可一点都不敢大意。虽然甘泉城依旧稳如磐石,没有危险,他还是向延安府的张大受发去了求援信。 张大受知道曹文诏的厉害,立刻让驻扎在野猪峡的扫地王张一川驰援甘泉城,务必将曹文诏的兵马挡在甘泉城南边。得到命令后,张一川不敢怠慢,赶紧组织人手去甘泉城。 骨子里,张一川是瞧不起袁马的,以前他扫地王张一川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现在却要给袁马打下手。自从兵败之后,吴头领一死,他便投了王自用,说来也是巧了,当时走散的牵牛星卫阳、九条龙杜文也投了满天星张大受。这次驻防野猪峡,三人还凑到了一起。 因为吴延贵的死,卫阳和杜文对张一川很有意见,虽然张一川解释过了,可这个疙瘩一直藏在心里,这也导致了张一川在张大受这边地位十分尴尬。这次甘泉城之战,张一川有心好好表现一番,再这样混下去,是个人都能踩在他张一川头上作威作福了。 其实卫阳和杜文也知道吴延贵的死怪不得张一川,可是一想起张一川当时不说话,跟在李自成后边的样子,二人就觉得张一川是个小人。 ....... 镇西卫被官兵收复后,张献忠很聪明的选择了放弃府谷,撤到了米脂县。府谷那破地方,根本没法守,之所以干脆的撤退,也有其他原因。张献忠不想替张大受和张存孟当盾牌顶在前边,如果自己的兵马折损太多,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耿仲明兵不血刃的拿下府谷后,聪明的选择了没有追击,而是出兵北上,将矛头对准了神木。耿仲明用实际行动告诉张献忠,宣府和大同府的目标是河套。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最是生气,这个人便是张存孟。如今驻守河套的可是他张存孟,张献忠让出府谷,把官兵放过来,摆明了是没安好心啊。有道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廷权力争斗激烈,农民军的权力斗争更是不遑多让。 最近因为河套的事情,张献忠和张存孟没少闹矛盾。河套可是个香饽饽,谁驻守河套,谁就守着一个聚宝盆。当初张献忠想着,无论如何都能分一杯羹的,结果王头领却让张存孟去守河套。既然如此,官兵攻打河套,你张存孟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张存孟气归气,却不能把张献忠怎么样,除了派人找王自用告状,接下来就是调兵驻防了。刘国能与周定山赶至府谷后,与耿仲明合兵一处,朝着神木杀去,而此时在河套平原北部,一直驻扎在居延海的奥尔格所部也开始了行动。 奥尔格亲率三千骑兵,沿着居延海戈壁向南,直扑绥德。这下,张存孟压力骤增。倒不是因为兵力不足,而是有种到处开打的感觉,明明已经派兵驻防了,可是还是觉得哪里都不稳,似乎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被官兵突破一般。 由于居延海驻军分出来的都是骑兵,所以行军速度非常快,沿着古道南下,一天之后转向向东南。四月初九,奥尔格所部骑兵与白汉谷的人马在长乐堡率先展开了交锋。 张存孟做梦也没想到,府谷方向弄的声势震天,结果最先打起来的却是北边的长乐堡。长乐堡位于红儿山以及榆林之间,距离神木不到六十里地。由此向南,四十里地可直插银州攻打延安府。作为曾经的宁夏副总兵,白汉谷深知长乐堡的重要性,自然不肯轻易放奥尔格过去,双方在长乐堡与红儿山之间的狭长地带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白汉谷这次可没有留手,别的人打不过还能投降,自己却不行。自己要是落到官兵手里,那一定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一天之后,长乐堡大战陷入僵持,虽然奥尔格所部骑兵作战勇猛,可是此处地形不太适合骑兵展开,白汉谷靠着紧凑的阵型,再加上对地形熟悉,硬生生拖住了奥尔格的脚步。此时,刘国能一声令下,早已休整完毕的边军精锐开始对神木发起了猛攻。 这一天,风很大,天色阴沉。隆隆的鼓声响彻四周,刘国能率兵猛攻的同时,不远处的高坡上,烈火营也在搭建着临时的炮兵阵地。 一身红色戎装的伊丽莎白,英姿飒爽的站在旁边,手中千里镜对准了远处的神木城。 轰轰轰...... 一阵地动山摇,神木城浓烟滚滚,似乎要在这阵阵炮火中消融。 第283章罪人白汉谷 第283章罪人白汉谷 这一天,神木城内的农民军终于体验了一把新式火炮的可怕,那隆隆不断的响声,轰的整个神木犹如包裹在天雷之中,惶惶不敢睁眼。 高坡上,伊丽莎白拿着笔,不断记录着各种数据,炮管过热、射速,方方面面的数据都要观测清楚。没过多久,她便皱起了眉头,有一门火炮,在急速发射三十多枚炮弹,便出了故障,炮管竟然出现了裂缝。哎,看来减轻重量后,炮管的承受能力也下降了。 半天时间,烈火营将神木城扎了个七零八落后,刘国能却一声令下,各部有序的撤出了战斗,在距离神木城五里的牛心堡驻扎。宣府和大同府攻势迅猛,明明占据了优势,若是再打下去,搞不好神木城一天都守不了就得失陷。突然撤走,没有继续攻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驻守神木城赵荣河自然高兴万分,可是身在河曲的张存孟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官兵驻扎在神木城不远处,按兵不动,似乎一点继续进攻的意思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官兵这次来,就是冲着河套平原来的,打到一半便撤兵,别说他们不乐意,就是朝廷也不会允许的。张存孟越想越不安,在屋中不断的踱着步子,“这些朝廷鹰犬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对宁夏或者绥德动手?” 探子派出去,至酉时传回消息,绥德、宁夏防区没有发现官兵的踪迹,一切如常。这下张存孟有些看不透了,没有继续进攻神木城,也没有对绥德、宁夏防区动手,难不成官兵真的打算半途而废?可是看官兵之前的攻势,也不像是闹着玩的啊。 突然,张存孟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朝着外边喊了起来,“速去通知白汉谷,让他小心后方,官兵有可能要偷袭。” 张存孟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这一切可千万不要成为现实,但愿是自己多想了。白汉谷正跟奥尔格对峙于长乐堡,双方相持不下,这个时候若是有一支精兵出现在长乐堡南边,突然发起进攻,白汉谷必败无疑。放弃神木城,绕过去进攻一支城外的兵马,似乎很愚蠢,可守在长乐堡的是白汉谷啊。 白汉谷是谁?那可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此人数次打朝廷的脸,打得还特别狠,朝廷数次对陕西兵马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要灭掉白汉谷,只是陕西兵马势弱,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一次领兵的可是铁墨和满桂,满桂自不必多说,那个铁墨也是有名的胆大包天。这俩人如果真心要灭掉白汉谷,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只要灭了白汉谷,算是给朝廷出了口恶气,大功一件啊。 以前不乏官军将领投靠的事情,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都是,但朝廷从没这么发过狠。实在是白汉谷职位太高了,堂堂宁夏副总兵,这可是副总兵啊。 张存孟的亲兵快马加鞭往长乐堡赶,可终究还是反应有些晚了,此时一支骑兵正快速沿着河套南北走廊奔向长乐堡。一路上,这支骑兵没有刻意隐藏,他们不怕被别人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也能赶在报信人之前杀到长乐堡。率领这支骑兵的,不是别人,正是铁墨麾下最能打的将领周定山。 临近傍晚,周定山看看周围的地形,对身边的向导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将军,此地名叫四合庄,再往前二十里便是长乐堡了!”见周定山表情有些凝重,向导更加认真的介绍起来,“此地四处高坡,仿佛合围一般,南边只有一条道,所以被称为四合庄。” 周定山蹙眉深思,过了一会儿将陈耀峰喊过来嘱咐一番,没一会儿,这支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一分为二。 从四合庄到长乐堡,二十里的路程,说短不短,说远不远,对一支精锐骑兵来说,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酉时中旬,白汉谷放在外边的探子终于有所察觉,可这个时候,周定山已经率兵杀到了长乐堡,发觉了又有什么用呢? 长乐堡东南,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周定山所部已经与白汉谷的预备队展开了接触。之前与奥尔格连番恶战,折损不少,那些撤下来休整的队伍被安排到了西南方向的村落里。本来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结果成了最危险的,周定山率兵突然杀到,这些人便成了一群倒霉鬼。 由于没人会料到后方会有危险,大家撤下来,就是抓紧休息,养精蓄锐的,谁还提留着心加强戒备?可以说,长乐堡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的临时军营,被瞬间踏平,溃散的士兵被驱赶着往白汉谷的中军大营逃去。 早已经等待多时的奥尔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打起精神,挥兵再次攻来。奥尔格与周定山两支骑兵,南北夹击,很快将白汉谷的残军压缩在长乐堡狭长的高坡一带。 至此,形势不可逆转,若无奇迹,白汉谷将必败无疑。白汉谷脸色铁青,不断痛骂着张存孟以及张大受,这两个混蛋,手握重兵,竟然堵不住南边的官兵,自己辛辛苦苦挡住了奥尔格,他们竟然让官兵轻松从南边冲了过来。 虽然靠着高坡地形,暂时挡住了奥尔格的进攻,可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奥尔格打不上来,那也是因为他麾下都是骑兵。 骑兵,这可是无比金贵的兵种,可是宣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骑兵了。能一口气派这么多骑兵打长乐堡的,也只有那位铁总兵能干的出来了。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一旦被奥尔格或者周定山缠住,再想逃可就晚了,想在骑兵的马蹄下逃出去,难如登天。 投阿巴岱,投流寇,都是为了保住这条命,对白汉谷来说,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坐在一棵大树下,听着越来越近的厮杀声,他眼中寒光一闪,暗自握紧了拳头。 “程大珠.....万良喜,你二人各带本部兵马去北边,一定给我挡住奥尔格那个蛮子,本将会率本部兵马去南边。这一战,就看大家能不能扭成一股绳,将对方挡在长乐堡外边了,只要熬到深夜,靠着夜色掩护,我们便能逃出去.....” 程大珠和万良喜一听,自不敢怠慢,这个时候为了活命,也只能拼了。他们心里很清楚,手底下的人有更多的选择,他们这些领头的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投降,朝廷依旧会算旧账的。 二人转身离开,谁也没发现白汉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很快,白汉谷长呼一口气,转身走向另一边。 长乐堡西北方向,已经进入到最残酷的阶段,奥尔格早已经下马,带着人冲上高坡。万良喜带兵赶到,二话不说就要把奥尔格赶下去。奥尔格可不希望斩杀白汉谷的功劳落到周定山抢走,见万良喜如此阻拦,顿时大怒,“老子前些日子让着你们呢,真以为老子打不下长乐堡呢?” 奥尔格心头发狠,让副将回去调兵,当即有一半人翻身下马,持着刀弓加入战团。奥尔格麾下这帮子人,以前可都是奈曼部勇士,这些人马上能打,下了马也一样不输他人。 万良喜与奥尔格战作一团,双方在长乐堡西北展开了反复争夺,战事越来越惨烈。同样,程大珠这边也不好受,只能苦苦支撑着。 傍晚的余晖渐渐洒落,似乎夜幕随时都会降临。可是对白汉谷来说,夜晚来临的太慢了,多么希望白天不要这么长。万良喜与程大珠那边的战况不断传来,他知道,二人挡不了多久了。也许,半个时辰便是极限了,不能再等了,白汉谷握紧右手,心中暗自咆哮一声。 白汉谷集结了本部五百余人,朝着长乐堡下方杀去,不过他没有驰援万良喜和程大珠,而是朝着东南方突破。如今周定山还在剿灭西边的兵马,不知道是不是疏忽,并没有派多余的兵马堵住东南方向的路,这也给了白汉谷突围的机会。 突围成功后,白汉谷一刻不敢停留,拼了命往南边逃,而他逃命的方向正是四合庄。过了四合庄,转到向东,靠近河曲之后,那就安全无忧了。 也就在白汉谷突围那一刻,周定山以及奥尔格的攻势猛烈了许多,尤其是周定山这边,加入到进攻的人似乎增加了许多。周定山打垮面前的敌人后,便向北保住奥尔格剿灭万良喜和程大珠。这个时候,万良喜和程大珠已经知道了白汉谷突围逃跑的事情,余下的残兵也是士气崩溃,毫无战心,周定山带着兵马一来,许多人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直接选择了投降。 万良喜和程大珠率领几十名残兵且战且退,在靠近长乐堡中军大营时,被埋伏在这里的火枪手打死。 剿灭了万良喜可程大珠,奥尔格急吼吼的找到了周定山,很不甘心的急道:“周将军,这里不用你啊,你该去追白汉谷啊,青狼王给咱们的命令,可是不惜一切代价,灭了姓白的。” 奥尔格眼色不善,一脸不甘。为了合围白汉谷,灭了这个家伙,他奥尔格可是佯装进攻不利,在长乐堡墨迹了好久。要不是为了灭了白汉谷,奥尔格早就打败眼前的敌军,突破长乐堡防线了。 周定山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何必着急,放心吧,白汉谷跑不了,看时间,他应该到四合庄了。” ...... 夜终于降临,四合庄却不再安宁。白汉谷领着余下的残兵,闯进了宁静的四合庄,将庄子上的吃食一抢而光。抢完东西,片刻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往南边赶。只要离开四合庄,那些骑兵就算再厉害,也奈何不得他白某人了。 一路走来,白汉谷真的很心惊。自己麾下的嫡系兵马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可是跟云府骑兵交手,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精锐。之前碰上了一股小队骑兵,也就一个照面,愣是折损了百余人。到如今,逃到四合庄的人,竟然不足三百人。 白汉谷心头滴血,对未来也没有太多想法了。折损这么多人,以后在乱党这边的日子也好过不了的。乱党这边,那可全靠实力说话的,兵马越多,拳头越硬。 趁着夜色掩护,白汉谷气喘吁吁的骑马前行,可沿着四合庄小路奔了没有一里地,就听一声轰响,几块巨木滚下,硬生生挡住了前边的路。 白汉谷大惊失色,刚想调头,身后已经传来绝望的惊呼声,“不好,有埋伏,后边的路口被堵住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破灭,人生大起大落,也就如此了吧。 白汉谷艰难的抬起头,这时两侧已经火把林立,人头攒动,“哈哈,白汉谷,你家爷爷陈耀峰,在此等候你多时了,识相的,速速下马受死。” 陈耀峰掩不住心中的激动,连握刀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周将军让自己在此埋伏,还以为是多此一举,没想到还真等来一条大鱼。 白汉谷,这可是朝廷心心念念,做梦都想灭了的家伙啊。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说了,白汉谷知道希望几乎断绝,可是让他束手待擒,低头等死,那也是不甘心。哪怕明知道希望不大,总也要闯一闯的。夜色下,白汉谷带着自己的亲兵朝着高坡攀爬而上,可惜,一切都是徒劳,一阵阵枪声响起,不断有人从坡上滚下来。 白汉谷闷哼一声,胸前多了两个血洞,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白汉谷一死,预示着这支叛军彻底被剿灭。同样,失去这支地头蛇兵马的防护,什么以北,再无阻拦,奥尔格与周定山长驱直入,神木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神木城内,赵荣河已经慌了神,这座孤城,能挡住官兵接下来的进攻么? 很快,官兵就给了答案。 随着奥尔格的到来,官兵重新对神木城发起了进攻,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终于,神木城东边年久失修的城门处,被炸塌了一块。 第284章遍地开花 第284章遍地开花 随着缺口被打开,耿仲明与尚可喜带头冲了进去。尚可喜一马当先,手中一把大刀犹如死神镰刀,刀下几乎没有生者。 满桂与铁墨一直居于后方,手持千里镜目视着战场上的情况。良久之后,满桂有些羡慕的问道:“那是何人,端的是一员猛将啊。” “此人名叫尚可喜”铁墨看了一会儿,才晓得满桂问的是谁。听到尚可喜的名字,满桂点了点额头,诧异道:“他就是毛文龙麾下那个杀才?啧啧,据说这老小子可是个刺头啊,老弟能把他收拢到麾下,果然是厉害啊。” “哪里哪里”铁墨谦虚的笑了笑,他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毛文龙一死,尚可喜与耿仲明等人在辽东不受待见,若是这个时候,给他们机会,不怕他们不卖命。至于以后尚可喜等人会不会投靠鞑子,倒不用太担心,只要他们不是傻子,就不会干出这种事儿。当然,真要是鞑子势大,依旧搅得大明分崩离析,到那个时候,耿仲明等人背叛不背叛,也没那么大影响了。 既然用这些人,就有信心能掌控住这些人。毛文龙能让这些人誓死效忠,自己为什么就不行?恩威并重,公平对待,他们好好的还会跑去投鞑子? 对大明朝的将领来说,投鞑子绝对是一条万不得己的路,有选择的话,哪怕做流寇,都不能投鞑子。投鞑子,意味着子孙后代万劫不复,背着骂名,永远翻不过身来。要说这个时候,谁能预料到鞑子会占据大明花花江山,那就是笑话,除非是神仙。至少目前,大明朝的将军们,但凡有别的路可走,都不会选择投鞑子。 就拿耿仲明和尚可喜来说,这个时候他们估计就是战死也不会投鞑子。战死,还能保证子孙家人有个好生活。宣府,可不是辽东,这里可不会排挤这些毛文龙旧部。像历史上那般,耿仲明这帮子人要是被整死,全家老小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投鞑子,那可是万般无奈的选择。 尚可喜是个刺头,这一点铁墨心知肚明。不过在云府,刺头可不少,也不在乎多一个尚可喜。 尚可喜真的很能打,他就像一头猛兽,带着人横冲直撞,到处厮杀。杀的城内敌兵闻风丧胆,终于,赵荣河见反攻无望,果断的下令放弃神木城,败兵开始朝河曲方向撤。好在赵荣河还没彻底慌了神,没有忘记派兵殿后。 若是无人阻拦,宣府和大同府骑兵一定会大开杀戒的。神木城的农民军成群结队的逃离,奥尔格与周定山意图追击,却被赵荣河的副手任飞挡在了路上。 神木城北边的地形很特别,一边是起伏的高坡,一边是土质松软的沙地,可供骑兵大规模通过的只有中间一条路。骑兵想要追上去,必须突破任飞的防线。周定山也不贪,干脆不急着追了,安下心来吃掉任飞这股敌军。 周定山将陈耀峰压在了后边,而是将主攻的机会留给了奥尔格。斩杀白汉谷的功劳已经到手,眼前的功劳能不抢就不抢了。行军打仗,同僚之间,最忌讳吃独食。周定山能年纪轻轻,稳居云府众将第一任,与他的成熟与睿智是分不开关系的。 奥尔格心里很明白周定山的意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别人把机会让出来了,自己要是还吃不下来,那就太丢人了。 神木城东南,娄大集、刘国能绕过外城,率兵追击,追到二十里处,便遇到了大量农民军拦截。这支兵马本来是去驰援长乐堡的,白汉谷兵败被杀的消息一传来,张存孟第一个反应就是让这五千兵马转头去接应赵荣河。 白汉谷兵败被杀,所部几乎被全歼,神木城北部再无威胁,这种情况下,张存孟可不觉得赵荣河能守住神木城。也幸亏张存孟派兵接应,否则赵荣河所部一路逃到河曲,定然是损失惨重。 刘国能和娄大集率兵追击,没能讨到好处,只能暂时作罢。不过随着神木城被拿下来,就相当于在河套有了桥头堡。长乐堡向北的路也已经打通,也不用担心农民军重兵集结跑来拼命,若是王自用命令各部兵马过来围剿,大不了放弃神木城,沿着长乐堡退到居延海。 茫茫草原上,农民军兵力再多,铁墨也不怕。草原上,大规模兵团作战,农民军绝不是对手。手中握着大量的骑兵和火枪手,再加上炮火支援,农民军人数再多,也是无用的。 接下来,宣府和大同府兵马并没有闲着,开始向西进攻宁夏军镇,由于农民军将主要兵马都驻防到了神木、河曲几座坚城,反倒是宁夏、甘肃、绥德三处军镇兵力不多。如今神木城守军败退,三处军镇立刻成了无根之草,为了自保,只能放弃许多地方,龟缩在宁夏军镇,靠着城墙抵挡官兵的进攻。 崇祯三年四月十一,官兵炮轰宁夏军镇,古老的土城墙,哪里经得住连番不断地炮轰,在这种碾压式的进攻下,不到一天时间,官兵打破宁夏镇,军镇里的上万农民军死伤过半,余者皆降。至此,河套西部已经落入官兵之手。 随着官兵在神木附近大展拳脚,陈奇瑜也没闲着,命令洪承畴、刘应遇、曹文诏率兵发起了反攻。陈奇瑜采用了洪承畴遍地开花的策略,将兵马分成十几股,四处出击,一旦遇到阻碍,立刻回撤。如果农民军应对不及,少量兵力进攻立刻会变成大军压境。 曹文诏率兵负责游弋,随着洪承畴后边,哪里有机会就对哪里发起强攻。几天时间,打得王自用一肚子火气。不知不觉中,王自用发现自己的地盘上烽烟四起,尤其是南边几座坚城,似乎风雨飘摇,到处都是求援的信,可是一时间,又搞不懂官兵真正的主攻方向是哪里。 王自用不是不明白曹文诏等人的把戏,以前王自用就经常用这种办法。兵马四处出击,哪里有机会就打哪里,有危险就跑。之前这法子打得官兵顾头不顾腚,没想到现在轮到他王某人头疼了。明白归明白,但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继续被动挨打。当然,可以集结大军反扑过去,只需要一个反攻,南边的官兵就得乖乖缩回去,继续死守西安府。 偏偏,没法反攻啊,北边的官军精锐闹腾的厉害,若是各部兵马朝南边集结,猛攻西安府。曹文诏等人肯定要退回去,可谁知道北边的官军会不会闹幺蛾子?要知道,那领兵的人可是铁墨啊,搞不好,活阎王一发威,能趁机会把整个延安府给吞了。 这些年,王自用走南闯北,经历过的阵仗不少了,可要说让他头疼的,铁墨绝对是排头一个。 当初风头正盛的吴延贵是怎么完蛋的?还不是被活阎王搞垮的。王自用在吴延贵身上,得到了不少教训。当初吴延贵兵败被杀,根本原因就是吴延贵舍不得一城一地,被官兵吊着鼻子打,一点一点掉进了坑里,自己万万不能步后 王自用倒是想出了一个笨办法,着令张一川、袁马、张大受等人放弃靠近西安府的几座城池,收缩到甘泉、三水几座坚城。 还别说,王自用的笨办法还真取到了奇效,看上去放弃了几座城池,却将兵力集中到了有限的几座坚城内,同时还依旧维持着一条整齐的防线。各坐城池兵力充足,官兵无论进攻哪里都不怕。农民军死守防线,拒不出战,一时间洪承畴就是一肚子主意也没辙了。 宁侯镇,洪承畴等人全部聚在一起,一筹莫展的看着眼前的地图。见没人说话,曹文诏起身道:“诸位,这样下去可不行,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想办法拖住一部分贼兵才行,若是让王自用腾出足够的兵力对河套下手,那宣府和大同府的两路援兵可就危险了。” 刘应遇倍感头疼,苦恼道:“曹总兵,你的担忧,我们都明白,可是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贼兵是铁了心不跟我们纠缠了。” 洪承畴眉头深锁,鼻子哼了哼,突然伸手拍了拍桌面,“既然袭扰已经无用,那我们就强攻一处,洪某就不信,我们作势啃下一处,王自用还敢把兵马往北边调?” 曹文诏眉毛一挑,深深的看了洪承畴一眼,因为洪承畴的办法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于是,他抿嘴一笑,淡淡的说道:“洪大人,若是选一处强攻,曹某建议打一打甘泉城。曹某不信,王自用敢为了河套,而放弃整个延安府。” 曹文诏此言一出,洪承畴眼前一亮,很快拍手笑道:“打甘泉城,甚妙,哈哈,曹总兵果真不愧是用兵如神啊。洪某也想看看,王自用有没有魄力放弃延安府。” 甘泉城号称延安府南部门户,甘泉城一丢,延安府大半保不住。当初吴延贵兵败,就是因为甘泉城没保住,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只要王自用想要延安府,就必须集中更多的兵力守着甘泉城,至少,张大受的兵马是别想动了。 只要张大受所部动弹不得,北边的官兵安全无忧。靠张存孟手中的实力,想要打败宣府和大同府那近两万精兵,几乎是不可能的。曹文诏对铁墨很有信心,只要这边能拖住张大受的主力,铁墨肯定有办法夺回整个河套。当然,曹文诏不会把之前订好的分赃计划告诉洪承畴的。 虽说与洪承畴关系不错,但文武殊途,曹文诏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分赃这事儿,也纯属无奈,自从当上绥德总兵后,就没过过好日子。绥德军镇被农民军占据不说,想要扩军征兵,朝廷半年了也没划拨军饷,再不想办法,他曹文诏手底下的人就该哗变了。 崇祯三年四月十六,曹文诏、洪承畴与刘应遇合兵一处,突然对甘泉城发起了猛攻。一时间,甘泉城风声鹤唳,好在袁马手底下都是一群亡命徒,再加上张一川、卫阳等人救援及时,才保甘泉城无忧。不过官兵表现出来的架势,那可一点袭扰佯攻的意思都没有,仿佛要一口把甘泉城吞下去。 袁马只好找张大受求援,这下张大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此时找张大受求援的不光袁马,河曲的张存孟也急着要援兵。张大受要守着安塞城和延安城,能分出的兵马有限,自然无法面面兼顾,只能选一处支援。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随后,张大受将这个头疼的问题甩给了王自用。 王自用心里直骂娘,这个问题似乎不用多想,肯定要先保河套的。可是一旦集中兵力对付北边的活阎王,甘泉城就有可能丢,甘泉一丢,延安府不保。没有了延安府,官兵肯定会进攻庆阳府。一旦庆阳府被攻破,他王某人的命可就要丢掉了。 当然,可以重新撤回到西北之地,但是,王自用不愿意这样。丢了河套,只要占据延安府和庆阳府,依旧大有可为。保住了河套,却要面临生命之忧,不太划算。明知道保河套是最佳选择,王自用还是选择了保甘泉,走到他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冒险了。 次日,王自用命令张大受驰援甘泉城,防止官兵涌入延安府,同时命令米脂城的张献忠给予张存孟有效的支援。 对王自用的命令,张献忠多少有点不满意。镇西卫一战,损兵折将,还亏了那么多物资。如今军中多数人都被那活阎王打怕了,还没休整过来呢,又要去支援张存孟。 刘文秀很是不乐,冷声道:“王头领是什么意思?之前咱们碰到困难,不沾泥可是一兵一卒都没派,现在河套有危险了,想起咱们来了?” 张献忠也不想派兵去河曲的,但他不会向刘文秀这样短视,“闭嘴,王头领这道命令虽说有些不讲清理。不过坐看官兵占据河套,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这样吧,可望,明日你带七千兄弟去河曲,这样无论结果如何,王头领也没法找我们的问题。” “嗯!”孙可望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大早,孙可望便点齐兵马离开了米脂,可是刚出米脂没五十里地,就碰上了奥尔格的骑兵。双方大打出手,战至申时,孙可望方才率领残兵退回米脂。 第285章火烧银州关 第285章火烧银州关 其实孙可望并非不能战,可是他不想为了驰援河曲,而致使自己折损过大。孙可望是这样想的,张献忠同样是这样想的,可这下把张大受气个够呛。 看着张献忠送来的军报,张大受脸皮子狂跳。这个张献忠还真会应付事,坐拥四万大军,却让不到四千的官兵挡住北上的路,糊弄鬼呢? 张大受真想一纸命令过去,强令张献忠攻打神木,帮助张存孟对付官兵。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实力一步步做大,张献忠也有点不听话了。无奈之下,张大受只能再派人去庆阳府,从延安府到庆阳府一来一回,又是两天的时间。对张献忠这种敷衍了事的行为,王自用也是大为不满,但他也明白张献忠心里的想法。 之前张献忠攻打府谷,与冠军对峙与镇西卫,苦难的时候,张存孟没有施以援手。那个时候,张献忠曾派人到庆阳府求援,只是考虑到延安府和河套的重要性,没有下令派兵支援。现在,张献忠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呢。很快,王自用修书一封,让人送到了米脂。 信中,王自用言辞恳切了许多,同样也许诺了一些好处。得到信后,张献忠看罢,便苦笑了起来。有些事情都是有限度的,现在王自用好言好语,等于变相承认了之前的错误。如果再不给王自用面子,那他张献忠在义军的日子可就不好混了。 四月十六,张献忠以刘文秀、孙可望为将,分兵两万,向北驰援河套。这次刘文秀和孙可望认真对待,可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奥尔格袭扰一番,没讨到半点好处,只能暂时往延绥方向撤退。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孙可望的先头部队便长驱直入,逼近了银州关。 银州关,不比神木和河曲,可是此时的银州关,却成了至关重要的地方。一旦孙可望和刘文秀突破银州关,便可以从后威胁神木,那么宣府和大同府兵马就很难再进一步,威胁河曲城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农民军夺下银州关的。而这一次,守卫银州关的不是刘国能也不是周定山,而是刚刚加入宣府序列的耿仲明。耿仲明知道,这是一次重要的考验,只要守住银州关,未来将充满无限可能。 孙可望巨吼一声,率先冲出,身后立刻又有一个千人队分十几条长龙扛着云梯朝银州关东面城墙扑去,孙可望亲自领兵攻城,将士士气为之一振,加之孙可望勇武,竟然真的让他杀上了城头。 东面城墙面临巨大压力,所以守将赶紧让亲兵前去南城,此时耿仲明正目视着南边孙可望大军,闻听东面城墙告急,他眉头一挑,神色中露出几丝冷酷之意,“着令陈耀峰让出城头,放火油,给本将烧。” 耿仲明真的狠,放火油烧东面城墙,大火一起,农民军不敢上城头,官兵也不敢站在城墙上守着的。而且银州关不比其他重城,四周城墙内侧多有木质结构,大火一起,很有可能将整个东面城墙烧的无比脆弱的。其实在来到银州关的时候,耿仲明就已经想到这一招了,反正铁墨给他的命令并非死守银州关,而是拖住农民军。 银州关四周城墙低矮,又不厚,想靠城墙拖住两万农民军,纯属痴心妄想,守城只是一种手段,当不能守,就直接把城墙毁掉,放农民军进城。耿仲明现在就是将银州关当成了一块肥肉,把这块肥肉丢给农民军,那农民军就是明知道有危险,他们也不会轻易撤退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孙可望奋勇厮杀,将东面城墙杀出了一片空地,后续农民军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不多时,一千多名士兵将整个城头塞得满满的,可让孙可望不解的是那些官兵却如潮水般从两侧退去。事实上官兵伤亡并不是太大,可为什么一定要撤退?城头反复厮杀,不是守城必经的事情么?正在狐疑着,闻到一股浓浓的怪味儿,是火油的味道,孙可望睚眦欲裂,想要开口退兵时,头顶一阵呼啸声,砰砰的声音砸在城头,那些瓦罐瞬间变为粉碎,从里边流出熟悉的火油。这时所有农民军已经知道官兵要做什么了,他们目露恐惧,大声吵闹,有的人要顺着云梯爬下去,有的人要从城墙两头冲出去找官兵厮杀,一时间所有人拥挤在一起,场面乱哄哄的,一切变故来的太突然了。 城头火起,风助火势,东城墙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士兵们想要冲出去,可两侧被官兵用砖石铁盾挡住,有人凑近了,就是一通火枪招呼。 世上最痛苦的死亡有几种,被烧死是最为惨烈的一种,火油粘在身上,再加上士兵身上的衣服多是布料,布料融化紧紧贴着肉,脱都都脱不下来,有的人被烧的头脑发胀,早已失去意识,疯狂的挣扎着。 砰砰砰,枪声响起,瞬间钉在前胸,一名壮汉倒在了炙热的城头上。 “啊...啊...救我...救我....”一个年轻人满身大火,火势已经烧得他面目全非,此时城头上谁还顾得了谁,他痛苦难忍,攀住城头,直挺挺的跳了下去。城墙下满是尸体和滚木,那名士兵并没有摔死,可是身上的火却引燃了身下的滚木,他用力爬着,就像一条蠕虫,火势越来越大,他的手干枯焦黑,抬起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再也发不出声。 东城墙的火太大了,好多农民军士兵忍耐不住那种痛苦,就像疯子一样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可银州关是座小城,根本没有护城河,没有水,火势更不会随着掉落地上而熄灭,所以许多人被摔死了,剩下的也匍匐在地上继续饱受着烈火的煎熬。 天地广阔,水火无情,为将者,但凡有其他办法,极少用火。 东城墙突然间冒起浓浓大火,孙可望大为吃惊,不多时探子来报,说攻城的千余人全部被困在了城墙上。孙可望怒火冲天,又有些恐惧,好个耿仲明,火烧城墙的主意也能想出来。孙可望没有再往东城墙派援兵,那么大的火,谁能逃出来?拔出佩刀,目视前方,孙可望脸色阴沉,厉声吼道,“全军听令,攻城!” 银州关之南响起隆隆鼓声,农民军如潮水般朝着银州关南城扑去,近两万人一起冲锋,场面恢弘,气势如虎,若非大气魄之人,光吓也能吓破胆了。东城墙大火,刺激到了孙可望,也刺激到了所有的农民军士兵,他们放声怒吼,像一头头嗜血的猛兽。云府将士从来都是鄙视流寇,可此时也被这股悍勇的气势震撼到了,好多人竟瞠目结舌的看着城下,失去了反应。 耿仲明毕竟不是普通人,他眼角狂跳,心中暗道,孙可望这是要发动总攻了么?也许有些人觉得孙可望是含怒而起,可耿仲明却不这么觉得,孙可望发动总攻,如此急着拿下银州关,恐怕是知道不能拖太久吧,一旦让神木东边的骑兵主力绕到南边,对农民军后方发起进攻,孙可望一定会惨败而归。 为了攻破银州关,孙可望可谓是绞尽脑汁,除了云梯和绳索外,还派人砍来好多巨木,巨木外包裹铁皮防止火油,由上百人抱着朝银州关南城门撞去。 咚的一声,城门嗡嗡作响,城墙也颤了三颤,耿仲明面露苦笑,银州关到底不是安塞城那样的坚城,照农民军这般撞法,估计不需半个时辰,南城门就要失守了。 “放滚木石块,所有人立刻退回城中!” 在耿仲明的命令下,官兵一点也不节省,准备几日的滚木石块通通砸了下去,将攻城的农民军砸的伤亡惨重,攻势也为之一滞。有了东城墙的教训,孙可望和刘文秀并没有让士兵直接爬上墙头,而是令士兵抓紧撞破城门,好在城门并不怎么结实,没一会儿就被撞破了,城门一破,农民军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耿仲明却是也想在南城墙放把火的,只可惜孙可望等人不是傻子,并没有给他复制南城墙火攻的机会。而在南门攻破的时候,东城墙的境况却是极为惨烈,孙可望的头发被烧的剩下了一点,眉毛脸色漆黑,一把长刀紧握在手中,虎目扫视整个城头。 火势已经灭了,城头上下躺满了尸体,鼻子里一股股刺鼻的烧焦味儿。良久后,孙可望眼中流下了两行浊泪,这辈子打仗有输有赢,却从没有如此惨过,弟兄们的尸体竟然变成了这等模样,原本六尺男儿变成了干瘦一团,好多人已经烧化融在一起,根本认不得模样。 “啊....啊.....” 孙可望仰天长啸,如此才能发泄出心中的苦楚,看着不断退去的官兵,孙可望冷冷一笑。 “朝廷鹰犬,你家孙爷爷在此,谁敢一战....”孙可望虽被烧得看不清面貌,行如乞丐,但双目圆睁,炯炯有神。 夕阳染红半边天,就像此时的银州关,大军攻破银州关,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可谁知道又有多少坟包空空如也,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春风吹过这座不起眼的西北小城,有声音不断响起,就像幽冥魂曲,凄凉无比。 ....... 河曲城,就在银州关恶战连天的时候,这座河套平原上的城池也是硝烟弥漫。自前天开始,官兵就开始对河曲发起了进攻,不过官兵的攻城方式有些诡异。 从一开始,官兵便用步兵封锁路线,炮轰河曲。隆隆的炮声一阵一阵的,那从未见过的炮弹炸在城头,方圆几十丈都能感到地面在颤抖。河曲城墙与银州关一样,并不坚固,好多地方都是土砖,几炮下来,好多地方出现了裂缝,土块哗啦啦往下掉。 张存孟打了这么多年仗,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照着情况继续炮轰下去,官兵冲杀两次,估计河曲城就垮了。官兵这种新式火炮威力太大了,自己辛辛苦苦构筑的城防,就像是一片豆腐渣。 轰..... 又是一声炮响,竟然在不远处炸开,虽然隔着有点距离,可是自己所在的县衙依旧被震得房顶掉土。 官兵疯了吧,城中可还有百姓呢,竟然不管不顾,一通炮轰。张存孟不是没想过派兵出城,把对方的火炮给毁了,可自己能想得到的事情,官兵会想不到么? 自己面对的可是活阎王铁墨啊,这家伙狡猾如狐,精明似鬼,搞不好已经设好埋伏等着自己派兵上钩呢。犹豫之下,张存孟还真不敢派兵出城,心里想着,等着对方攻城,一切就好了。 可让张存孟气愤的是,对方一直用炮轰,城外的步兵一点攻城的迹象都没有。娘的,打炮不要钱的么? 张存孟真的很憋屈,空有大量的兵马,却被困在河曲城内被动挨炸。如今城头上的兄弟大多数都撤下来了,伤亡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严重,可是一直被动挨打,士气都快被炸没了。 半只花马仁凯摸了摸灰不溜秋的脸颊,吐了口浊气,哭丧道:“张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啊,得想想办法啊.....” 张存孟握紧刀,面色狰狞的看着天空,长叹一声:“马兄弟,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办法么?官兵只用炮轰,偏偏不派兵攻城。出城?你觉得活阎王会给我们毁掉火炮的机会?那些人不攻城,守在外边干嘛吃的,就等着我们主动送上门呢?” “这......这可怎么办?”马仁凯神色阴郁,充满担忧。连番炮轰下来,一些兄弟已经扛不住了,半天时间,就有几个人被吓得疯掉了。 “只能忍着,老子就不信了,官兵还能一直打炮?炮弹总有用完的时候......” 让人绝望的炮轰,持续到傍晚才结束。此时河曲城内的三万农民军被炸的风声鹤唳,恨不得房顶掉块破砖头,他们都会条件反射的往墙根下躲。 夕阳沉落,农民军竟有些盼着官兵来攻城,至少,不用挨炮了。 第286章援兵已到 第286章援兵已到 一直挨炮轰的日子真的很难受,偏偏畏惧活阎王的威名,愣是不敢出城一战。 河曲城外的沙坨镇内,铁墨与满桂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说实话,对于能不能挡住河曲城内的农民军,二人也是捏了一把汗。宣府与大同府同时出兵,但真正投入进来的兵力并不是太多,与陕北的十几万农民军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够用的。这次张献忠派重兵攻打银州关,铁墨与满桂之前也没料到。 按说张献忠之前吃了一次鳖,应该龟缩在米脂、清河附近的,这次竟然一反常态,重兵集结帮张存孟的忙。虽说名义上张存孟是张献忠的上司,但张献忠能听张存孟的? 想打退孙可望的进攻,就必须派兵去银州关增援。手底下的兵马就这么点,要达到目的,就得把麾下所有骑兵调过去,如此一来,河曲城这边可就兵力不足了。也正因为如此,铁墨和满桂真怕张存孟心下发狠,派兵出城反扑,那样绝对露馅。此时河曲城外除了贺靖远的烈火营,剩下的便是火枪兵,骑兵嘛,几乎全调走了。至于前线游弋的二百多名骑兵,完全是吓唬人的。 张存孟要是挥兵出城一战,铁墨和满桂只能灰溜溜退回神木城,以手中这点兵力,想要挡住张存孟的几万农民军,等于痴心妄想。 正因为怕张存孟出城,铁墨这才狠下心来命令烈火营分成三队,轮流炮轰河曲城,就是想利用炮兵给河曲城内的农民军以沉重的心理压力。 像铁墨这样不要钱似的把炮弹倾泻出去的,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烈火营的情况,铁墨很清楚,顶多还能再轰两天,很快就没炮弹了,到那时,他铁某人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困住河曲城的几万农民军。 满桂怀着很深的担忧,一只手托着下巴,脸色凝重,“张存孟这老小子真能稳得住,真的不派人出来?” “这是好事儿啊,张存孟要真狠下心来跟咱们搏命,那我们还真没办法”铁墨无奈的笑了笑,这仗打得,跟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陕北这泥潭,真不能轻易踏进来,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增兵河套,但最后都忍住了。 增兵河套,大规模对陕北用兵,估计仗没打完,云府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财政就被打崩溃了。如今云府那边也是勉强支撑,哎,打仗,打的就是金钱物资啊,在这方面,云府的底子还是太薄了,每打一仗就得缓一段时间。 说到底,还是大明国库忒穷,但凡能划拨几百万两的军饷物资,还用这么作难? 铁墨与满桂忧心忡忡,张存孟同样也是忐忑不安。身在河曲城的张存孟,被不间断的炮火炸得脑袋嗡嗡作响,哪有心思想太多事情?或者说,铁墨的威名太有震慑力了,这两年,数次交手,张存孟被打得从心底里有种怕。在这片土地上,张存孟就忌讳三个人,活阎王是头一个,另外两个便是孙传庭和曹文诏。 每次跟活阎王打仗,对方总能玩出点新花样来,这次更甚,也不攻城,就用炮轰。张存孟有点羡慕对方,活阎王是真有钱啊,自己想弄门炮都不容易,人家倒好,炮弹就像窝窝头,随便扔。 “呼呼,严令各部,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城”张存孟打定了主意死守不出,他算看出来了,自己只要不出去,靠着几万大军守着河曲城,对方也拿自己没办法。活阎王一直放炮,摆明了就是想激怒城中的人,想要在城外打一仗呢。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张存孟,张献忠派来传信的人,全被拦在了城外。自从骑兵调走后,铁墨和满桂就下令严防死守,严禁活人靠近河曲城。而张献忠做梦也没想到消息会送不到河曲城,他还以为传令兵被困在河曲城了呢。 而且,就算得不到消息,按照正常情况,张存孟也应该能做出基本判断的。城外官兵不攻城,只用大炮轰,骑兵明显少了许多。但凡正常点,张存孟也会派出兵马试探一下的。可是,张存孟真的有点被炸蒙了,再加上惧怕铁墨,愣是选择了他认为的最稳妥的策略。 河曲城这边,双方都处在煎熬中,几万农民军困守河曲城,天天挨炸,睡觉都睡不好,简直是生不如死。城外的官兵也是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生怕河曲城内的农民军突然跑出来。 河曲城的诡异局面,并没有影响到银州关,此时银州关一战如火如荼。孙可望以万夫不当之勇,率兵拿下了大半个银州关。 天空下,尘烟弥漫,大地之上满是萧索,孙可望长刀杵在地上,魁梧的身子宛若一尊战神。虽然甲胄破烂,可是虎目精光四射。为了打下这半个银州关,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大火过后,烧焦的味道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那个人真的太狠了,低下头,几滴汗水顺着手臂落在地上,孙可望凝视着前方,恨意滔天,此战,定要斩杀那耿仲明,让他去地狱里恕罪。 不知何时,刘文秀走到近前,感受到了孙可望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太熟悉孙可望了,当孙可望一言不发时,意味着他已经处在了癫狂的边缘。发狂的孙可望,就是一头让人畏惧的野兽。 “耿仲明与尚可喜收拢残兵,已经退守北边,陈耀峰也被打退,现在已经跟耿仲明汇合。看样子,对方想做最后的反抗,要跟我们拼命了!” 刘文秀刚刚说完,孙可望嘴角一咧,露出邪性的笑容:“他们想拼命?那也得有这个机会,老子要把他们全都送进阎王殿,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拔出钢刀,孙可望大踏步朝前走去,休息半个时辰,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此时此刻,心潮澎湃,只要鲜血才能让火热的心冷静下来。杀人,是唯一的愿望。 银州关北城,如今已经变成了密集的杀戮之地。陈耀峰命令麾下士兵,沿途设置了无数陷阱、陷坑,农民军入城,每往前一步,都意味着有人会死去。进入巷战,战事变得更加残酷。 城内巷战打的更为惨烈,暗箭、地道、陷阱,每前进几丈,农民军就要付出几人甚至十几人的代价。从子时开始一直打到午时,两万大军竟然仅仅推进了三分之二,越往北,官兵抵抗越激烈。午时,农民军短暂休息,吃着些东西,刘文秀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他也有点佩服耿仲明了,这个人真能打,仅仅几千人,竟然在这小小的银州关硬撑两天。必须抓紧时间了,因为一旦剿灭耿仲明,还得组织银州关防。 刘文秀不好过,耿仲明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他满面黑灰,头上缠着一条白布,就在之前,飞来一只流矢,好在有头盔护着。还有两个时辰,再过两个时辰援兵一定能完成绕后的任务,可是手底下士卒伤亡惨重,农民军这次比以往凶狠太多,好像人人不畏死,拼命攻城,宣府士兵虽然英勇,可毕竟人少,几个时辰下来,只活下来两千多人。 手中余下两千多人,还大部分带伤,连带着伤员真正能打的也就一千两百多,仅靠这些人要面对农民军近两万人的围攻,还要再坚守两个时辰。难,真的太难了,可耿仲明知道自己不能退,如果自己一退出银州关,那铁总兵击溃这股农民军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如今就是尽力去拖,希望援兵能赶紧来吧。 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的农民军再次对银州关北城发起了猛攻,这次孙可望听取了刘文秀的建议,令一万人于北城墙外配合两面夹攻,又有钱卓领兵于东西两侧城头靠拢,可以说孙可望这次是倾巢而出。农民军从四面八方涌来,耿仲明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手下仅有千余人可战之兵,无异于撑臂挡车,深思之下,耿仲明下了一个让人吃惊的决定,他让所有人撤出城内,全部集中到北面城墙和北城门处。 耿仲明这般做,也实属无奈,他现在就是在赌,赌自己能撑住两个时辰,赌援兵能在北城门攻破之前赶来。将所有残兵集中到北面城墙,虽然将所有力量握紧,可也将所有人至于农民军视线之下,若是援兵不能及时到来,这些人可就是逃都没地方逃了。 北城墙上,耿仲明扯去衣甲,露出强健有力的上身,一把长刀杵在地上,眼望浓烟滚滚的银州关,再看看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目光中露出几分决然之色,“诸兄弟可怕?” “不怕”好多士兵赤着眼睛怒吼着,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北城墙官兵集结一处,孙可望站在众人之前,怒喝道,“今日一战,不得银州关誓不返,谁能取耿仲明狗头,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次农民军更加悍勇,每走一步都是尸山血海,申时两刻,农民军终于攻到北城墙下,而耿仲明手中也仅剩五百余人,他将这些人集中到北城墙中间,目的就是死守这一带城墙和北城门。 银州关南部枣林村,周定山、奥尔格、娄大集几路骑兵已经全部聚集于此。至此,农民军进攻银州关兵马的后路已经被官兵堵死,摊开地图,周定山目露精光,沉声说道,“现在耿仲明已将农民军全部钉在银州关,此战能否一战而去河套危机,全赖诸位了。” “周将军放心,我等必将全力以赴,不叫贼兵逃走一人。” 周定山轻轻点头,嘴角上翘,露出几丝冷笑,“全军出发,全力赶赴银州关,务必要保住耿仲明将军性命!” “喏!”刘国能翻身上马,一声令下,早已休息许久的骑兵跃马北去,上万骑兵奔腾,气势震彻天地。刘国能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他必须得保下耿仲明的命,对于宣府来说,耿仲明是个英雄,如果不是他死死地钉在银州关,两万多农民军包抄后路的计划也不可能成功。 战云密布,同一个天空下,生生死死,清风起,鼓角铮鸣,血色夕阳红 银州关北城墙上,耿仲明死死地撑着城垛,此时他已经是双手乏力,再也用不出一点力气,看看西边的太阳,那里变得昏黄。酉时了该做的已经做了,援兵呢? 城上官兵杀红了眼,农民军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全部夺下银州关,刘文秀已经亲自上阵,眼看着就要夺下北城墙了,刘文秀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 “诸将向前,狗官兵已经撑不住了” 呜呜呜,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起,随后伴着的是地动山摇的感觉,刘文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是骑兵,只有大股的骑兵才能造成这般震撼的动静。呵呵,骑兵,不可能是农民军的,只能是官兵的,刘文秀看看昏暗的天空,凄惨的笑了起来,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再给他半个时辰就不行么? 耿仲明也笑了,却是解脱释放的笑,当看到远处乌压压的骑兵后,他直接瘫坐在了城墙上,终于来了,看来铁总兵并没有放弃他。这一战很惨,可值了。 钱卓等人面色苍白,嘴唇发抖,宣府骑兵到达,这仗已经结束了。 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代价,到最后还是没有拿下来,随后将要遇到的就是不断涌来的宣府援兵。刘文秀心中很清楚,如今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打到现在,两万多兄弟不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没有休息过,就是现在唯一支撑将士们打下去的就是攻下银州关,现在对方援兵到来,攻下银州关无望,撑了许久的士气直接崩塌。 刘文秀找到孙可望,痛苦不甘的叹道,“兄长,下令吧,为今之计,就是整军迎敌,只要能向南杀出一条血路,大家还有活,若是不拼,想靠着半个银州关和官兵周旋,实无半点可能啊。” 第287章不可接受的结局 第287章不可接受的结局 孙可望又何尝不知?如果完全占据银州关的话,官兵就是有援兵他也不怕,有银州关为倚仗,只要坚持半个月农民军定能派援兵攻占银州关附近的地方,那时除非铁墨和满桂想死在河套,否则只有退缩的份。可现在只有半个银州关,就跟没有一样,跟官兵在城内打吗?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官兵会这么蠢么?官兵只需要堵住四门不断压缩农民军士兵的活动范围就够了,得冲出去,要冒死一战,从南部冲开一道缺口。 深深的呼了口气,似乎一口气想要将所有的沉闷吐出来,孙可望扫视诸将,突然厉声喝道,“怎么了?都认怂了?我们还有万余兄弟,官兵想要吞下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孙某亲自殿后,兄弟们速速突围。” 众人各自匆匆而去,只是刘文秀离开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孙可望一眼,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相见。 耿仲明瘫坐在城头上,一点都不想动了,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上一觉,周围官兵全部露出兴奋的笑容,他们有的靠在城头,有的撑着身子一阵狂笑,还有的人竟然跪在地上哭了。战争,能看到人类的本性,值此时刻方能看到所有官兵都是怕死的,怕死并不可耻,也不影响战斗,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人无胆怯之心,何来大勇之义?耿仲明总算明白了这句话,因为惜命,才会为了命去搏,恐惧面前,迎上去走过去了,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耿兄弟,你看你看,是刘国能了哈哈”尚可喜疯狂的笑着。 银州关一战,只剩下了几百人。 耿仲明也没有过去追击的心思,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其他人的了。 刘文秀领大军匆匆南撤,很快就退出了小小的银州关,经历了一场大战,银州关四处浓烟滚滚,城里的尸体无人收敛,浓烈的臭味飘荡在空中。 酉时三刻,银州关之南三山原,夕阳之下,三山原显得如此广阔,清风徐来,满是青草气息,紫色野花,勃勃的花瓣,像一层层薄膜贴在草地之上,远远望去,那里是一处紫色地毯,柔软而优美。天际之边,一支大军缓缓走来,人未到,沉重的脚步声已震彻人心。 终于来了,看到远处踏云而来的官兵,刘文秀突然露出一种解脱的笑容,他一点都关心官兵有多少人马了,因为来多来少,都是一个样。 “钱卓,列阵,无论如何,也要杀出去!” 钱卓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吼道,“啊啊啊,小弟但有命在,定为大军冲出一道缺口!” 如今根本不需要什么战前动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不拼就要死,因为没有了退路,唯一的退路就在前方。钱卓翻身上马,手中双刀紧握,左手刀因为挥砍过多,已经多是缺口。 当农民军列阵时,周定山就已经知道刘文秀要做什么了,他有些佩服这些农民军的,以前的农民军要是碰上这种局面早就崩溃了,这些人竟然没有崩溃,还迅速做出了反应。回头拼命,看似愚蠢,却也是最后的机会,只要能冲开缺口,就能逃,而且一万多人拼死搏杀,不可能冲不开缺口的。 刘文秀要拼命,周定山却不想拼命,他要的是以最小的代价重创这股贼兵。 “各部让开一条路,不要正面硬碰”周定山翘嘴冷笑,娄大集等众将也嘿嘿笑了起来。娄大集可是越来越钦佩周定山了,这位云府名将打仗从不死板,手段频出,像这次,换成他人也许直接堵住去路跟汉人死磕了,对方疲兵之师,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哪里是大辽勇士的对手?可周定山没这样做,他偏偏让出一条路来让对方跑。 官兵左右分开,两翼人马顿时厚实,又有刘国能领兵在外迂回,顿时战场之上形成一种诡异的场景。在农民军正前方有一条宽广的通道,只需要冲过去几十里,就可退到安塞城范围。 有些农民军笑了,而刘文秀的脸色却阴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是周定山的计谋,谁知道前边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明知事有蹊跷,可刘文秀不得不向前。 孙可望留在最后,率领着一干兵马形成了一道墙。孙可望的身后,则是钱卓。 领兵独挡骑兵追击,这几乎是有死无生的任务,二人却没有迟疑,此时,钱卓已经领兵发起了誓死冲锋,让钱卓没想到的是一个冲锋,挡在前头的官兵竟然节节后退,自动分开一条路,就好像演练好的一般。 钱卓有点蒙,可都不得不冲过去,钱卓和孙可望刚冲杀一段距离,原本散开的官兵突然合兵一处,直接将他们堵在了中间。回头望去,刘文秀险些一头栽下马来,总算知道周定山为什么好心让开路了,原来他是想集中兵力一口吞掉那殿后的几千兄弟。 回兵去救?不,不能的,刘文秀咬着嘴唇,哪里已经干裂,鲜血不断渗出。 刘文秀转过头去,鲜血入肚,满是决然,“走,走啊,一路向南,杀去安塞城” 撑剑怒吼,刘文秀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血泪从眼中流出,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刘文秀领兵一路南逃,而困在三山原的农民军已经所剩无几,刘国能和娄大集留下来剿灭孙可望,进行收尾,周定山则率领其余人直接南下,追着农民军逃兵一路掩杀,三山原南北五里地,杀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躺下,却无人去管,如今那些还想着拼命地农民军只想着逃命了,哪还有半点反身拼命地心思? 小小的三山原,丢下了近六千具尸体,刘文秀来不及喘息,还得跑,必须跑,再让对方骑兵咬上,再想跑就难了。 一阵隆隆的响声在前方响起,看着那满天的尘土,刘文秀几乎绝望了。后边追兵越来越近,前边又有骑兵扑来,这是天要亡我啊!就在刘文秀抱定必死之心时,前方突然出来阵阵欢呼声,他瞬间便愣住了。 很快刘文秀便了解到了情况,原来前方并不是朝廷的伏兵,而是安塞城赶来的援兵。农民军并没有多少骑兵,不过安塞城内张大受麾下却有着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这支骑兵原本是甘肃边军,投靠过来后便被张大受格外看重,轻易之下绝不会动用这支骑兵的。 霸天豹谢九匆匆而来,为了救援刘文秀,他可是把麾下的骑兵全拉了出来。本心里,谢九是不想管这破事儿的。两万多大军去打银州关,最后还被官兵打得屁滚尿流,像这样的废物留着有何用?可张头领自有想法,如果任由这两万大军被全歼,对陕北农民军的打击太大了。 救援,不是为了张献忠,而是为了整个陕北义军。紧赶慢赶,当见到刘文秀后,看着这只稀稀拉拉的残兵,谢九心底发寒,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刘兄弟,这就剩下这么点人了?”看到刘文秀阴沉着脸慢慢点头,谢九心脏发紧,觉得好像被人抓了一把。两万多人啊,浩浩荡荡的杀向银州关,结果逃回来的不足三千人,那可是两万多人啊,就是两万头猪,官兵想要杀,那也不容易啊。 霸天豹谢九没有再多说什么,掩护着这支残兵慢慢退到了安塞城。周定山并没有强追,在距离安塞城三十里的地方,下令全军返回。虽然未能全歼刘文秀和孙可望这支农民军,但已然重创对方,想必短时间内张献忠是无力袭扰了。 另一边的三山原上,已经是尸横遍野,近三千名农民军士兵坐着最后的困兽之斗。钱卓双目赤红,持刀的手不受控制的打着哆嗦。战至现在,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整个人已经变得麻木,只有脱力颤抖的手,让自己感觉到还活着。 在钱卓身后,孙可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和钱卓一样,除了还在喘气,浑然想个死人。那空洞的眼神,毫无神采。钱卓回过头,挤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孙大哥,如果你能活着回去,请照顾好钱某妻女。” 周围的厮杀声充斥着耳膜,孙可望脑袋昏沉沉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很快,他蹙紧眉头,怒道:“钱兄弟,你在说什么?如此情形,我们还有活路?莫说废话,今日你我兄弟同生共死” “呵呵,还有机会的,看到那里了么?”钱卓指了指西北方向,在人群远方是一处高坡,“我知道那里,官兵刚刚调走了一批人,那里兵力最空,过了那个高坡,有一条河,跳进河中,就有可能活下去” 说罢,钱卓双手拔起钢刀,朝前奔去,他双目圆瞪,仰天长吼,“某家孙可望在此,谁敢一战你家爷爷孙可望在此” 闻到这阵怒吼声,四周的骑兵全都望了过来,哪怕是奥尔格和陈耀峰,同样瞪大了眼睛,透出一股兴奋之色。孙可望,那可是张献忠麾下第一猛将,在整个陕北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之前就听说孙可望留下来断后了,可惜谁也不认识孙可望,如今对方自报名号,这个机会岂能放过? 谁能斩杀孙可望,必是大功一件! 陈耀峰哈哈大笑,抽身回来,朝着钱卓的方向奔去,“兄弟们,随我来,斩杀孙可望,总兵大人必有厚赏” 四周骑兵闻风而动,钱卓以及周围的农民军便如那汪洋里的鱼虾,瞬间淹没在浪潮中。狂风大作,马蹄溅起飞尘,草屑漫天舞动,人命却倒在地上,不如那飞舞的草。 看着钱卓淹没人群之中,孙可望张着嘴,许多话卡在喉咙里,却是说不出来。瞬间,这个刚毅的汉子,这个刀剑加身,血水横流依旧不流泪的硬汉,变得脆弱,变得泪水横流。他的心在滴血,钱卓啊,你在做什么? 孙可望转过头,朝着西北方杀去,他没想过活着离开,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不这么做,不尝试一下,对得起钱卓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可望发现自己来到了高坡上,那些疯狂的骑兵似乎没有追过来,他们封锁了包围圈,进一步剿杀着里边的人。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吼声中带着兴奋与开心。 “孙可望已死孙可望已死” 高坡上的孙可望没有继续看下去,他长呼一口气,转过头朝深处钻去。果然,没多久便看到一条河流从高坡下淌过,湍急的河水,似乎要跃入黄河。 没有半分的犹豫,孙可望跳了下去,生也好,死也罢,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而在另一边,奥尔格以及刘国能已经大怒,他们发现自己被耍了,那颗脑袋的主人并不是孙可望。 打扫战场,也没有发现孙可望的踪影,这让刘国能面上无光。胜券在握,重兵围困,却让孙可望跑了。 此时米脂城内,张献忠一言不发的坐在炕上。他盘着腿,垂着脑袋,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神智。艾可奇等人躲在外屋,谁也不敢上前打扰。这次的事情,对张献忠的打击太大了。麾下五万大军,一下子折损一半,自己最为倚仗的孙可望也是生死不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屋传来一阵怒吼,震得艾可奇等人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张存孟,你这是要害我张献忠,老子与你誓不两立” 张献忠没有怪罪那些官兵,他把所有的怒火对准了张存孟。自己是去救张存孟的,可是孙可望跟刘文秀在银州关打得如火如荼,河曲城那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张存孟率兵出击,拖住官兵,攻打银州关的兵马会被大量骑兵抄了后路? 折损两万多人,那可是他张献忠积攒许久的家底啊,这么大的伤亡,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米脂城上空蒙着一层阴霾,张献忠胸膛里藏着一团火,这团火随时都会爆发。 第288章说客 第288章说客 银州关惨败,虽然张大受尽力封锁消息,可是在曹文诏等人的散播下,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延安府。这场惨败,对整个陕北农民军的精神冲击太大了,本来农民军就对宣府和大同府边军心存敬畏,尤其是活阎王铁墨,现在又是一场大败,更加深了内心的恐惧。 刘文秀撤回安塞城没多久,袁马、张一川等人也开始将兵力收缩到甘泉城和野猪峡。至此,袁马算是铁了心了,只要官兵不打野猪峡和甘泉城,随他们折腾,反正是不可能轻易跟官兵开战了。如今麾下士卒人心惶惶的,一旦开战,结果一定不会太妙。 当然,最难过的莫过于河曲城的张存孟了。银州关战事结果传来,张存孟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此时心中充满了后悔,要是自己配合出兵,银州关战事不至于如此啊。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而且,也不能全怪他张存孟啊,官兵逼近河曲城,一直开炮,守城将士被炸的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张献忠愤怒,可是他知道河曲城的情况么?任谁被这样轰几天,也没胆子领着大军出城吧? 这一次算是把张献忠得罪死了,接下来再指望别的人驰援河套,也不太可能了。如今唯一能调动的也只有张献忠这部兵马了,王头领和张大受还要守着庆阳府和延安府,就算驰援河套,也不可能分出太多兵马的。 头一次,张存孟觉得地盘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义军的战斗力一直都成问题,为了应对官兵,只能数量取胜,如今要守着地盘,不能流动作战,直接限制了己方的兵力优势。河套也好、庆阳府也好,单独应对官兵,兵力优势并不明显。 崇祯三年四月二十四,捷报飞传京城的时候,宣府与大同府边军再次兵临河曲城。当天午时,在满桂的指挥下,娄大集、刘国能率先对河曲城发起了进攻,火炮轰了一刻钟,三千余名边军将士扛着各种攻城器械朝着河曲城扑去。这一次,是真正的攻城,张存孟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降临。 在连番炮轰之下,河曲城早已残破不堪,之前好不容易弄好的防御也毁的七七八八。城墙本就不高,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缺口,云梯架上,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娄大集的左翼便攻上了城墙,与守城农民军展开了近身厮杀。没多久,刘国能也带兵攻上了西城墙。第一次正式攻城,便被打上城墙,张存孟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可依旧觉得有些震惊。 城内的农民军不断驰援城墙,在历经一个时辰的恶战之后,终于将官兵赶了下去。可是,第一次正式交锋,不仅被攻上城墙,还折损了三千余士卒的性命。暂时保住了河曲城,可是张存孟明显的感觉到城中四处弥漫着一股恐慌情绪,大家对守住河曲,乃至整个河套的信心越来越小了。 一处破败的民房,四处漏风,墙壁漆黑。前段时间,这座房子毁在官兵的炮轰下,当时屋顶坍塌,事后在里边挖出六名兄弟的尸体。那时候,所有人都有种茫然无助的感觉,那种任由别人宰杀却还不了手的感觉,让人窒息绝望。 可是,现在才体验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几名农民军士兵靠着残墙,面色灰白,他们垂着脑袋,仿佛一片霜打的茄子。一名中年男子摸了摸满脸的胡子,露出一张沧桑的脸,“哎,这河曲城是没法守了啊,这仗打得......不愧是活阎王啊,每次碰到他,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旁边那名年轻人摆弄着地上的土坷垃,瓮声瓮气的说:“城中还有我几万兄弟,怎么就守不住了?” 中年人叹口气,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啊,还是太年轻,经事太少。今天这一战,你难道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么?以前活阎王的部队引以为傲的可是那群火枪兵,今日那些火枪兵都没露面。若是火枪兵像以前那样压制,掩护攻城,我们的伤亡可就不止这些了。你没跟活阎王的部队交过手,他麾下的兵马,那可是出了名的能打,人家那可是在草原上跟蒙古鞑子经常厮杀的。可今日,虽说他们冲上了城头,后续没有继续增兵不说,连一举夺下城墙的劲头都没有,见事不可为,对方便主动退下了。” “他们留力了啊,真正的攻城还没开始,今日只是一次试探。真正的进攻到来时,那种可怕的火炮轰下来,火枪兵掩护,官兵攻城,我们守得住?”中年人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长街,那里一队队农民军士兵正在急匆匆的走过,“你看看他们,都慌了,你还觉得我们能守得住?” 年轻人愕然,虽有不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这一天,官兵并没有发起第二轮攻势,也没有继续炮轰河曲城,这让城中的农民军得到了难得的休息机会。夜色降临,许多人找个地方猫头就睡。这些天被那可怕的火炮折腾的都快疯掉了,没睡过一个好觉,那些人夜里都开炮,要是睡死了,鬼知道哪颗炮弹会落到自己头顶上? 宁静的河曲城,星辰满布,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悄悄进入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城池。他一身黑袍,看不到脸。 河曲县衙,张存孟神色不安的坐在大堂里,旁边的饭菜早已热气全无,他却依旧一点食欲都没有。今日这一战,一些老兵能看出来的问题,他自然也看得出来。本来以为官兵很快会发起第二轮猛攻的,结果对方偃旗息鼓,什么都没做。张存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那些看不到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外边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张存孟的思绪,抬头看去,便看到自己的亲信兄弟苏柏生匆匆走来。苏柏生在农民军中不显山不露水,似乎很容易被人忽略掉,可就是这个人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诨号“黑狐”。了解苏柏生的,都知道此人心智狡诈,多有韬略,而他,才是张存孟真正的心腹,一直被倚为谋士。 “苏老弟,城防出了事儿?”张存孟最担心城墙上出岔子,赶紧出声询问,苏柏生板着脸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皱起眉头,低声道:“张头领,有个人想见你。” “谁?”张存孟刚刚问完,苏柏生赶紧贴近一些,说了些什么。很快,张存孟脸色大变,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见,甚至想下令砍了对方的脑袋。苏柏生知道张存孟心中所想,所以赶紧劝道:“张头领,不如见他一面,看看他能说些什么,到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让他进来吧”张存孟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主位上。片刻之后,苏柏生领着一名黑袍人进了大堂,那人进来之后,便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看着那张脸,张存孟嘴角一咧,伏地身子,冷冷的笑道:“王左挂,你这个败类,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见老子,你难道就不怕老子一刀宰了你?” 没错,来人正是王左挂。面对张存孟的威胁,王左挂神色泰然,面容和煦的拱了拱手:“张兄弟,好久不见了啊。你想杀王某,可以理解,可是要说王某是败类,那就大错特错了。只能说你我道路不同,选择不同罢了,亦或者说,在你不沾泥眼里,王某是个贪生怕死,贪图富贵之人?” “你.....”张存孟顿时哑然,就算他再恨王左挂,也不觉得对方是个贪图富贵怕死的小人。农民军能人很多,可让他真心佩服的不超过三个,王左挂绝对是其中之一。记得当初,得知王左挂前去张北,投靠活阎王的时候,他气的一天没吃下饭。 至今为止,张存孟都无法理解王左挂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忘了当初为什么起兵了么?你忘了之前说过的那番话了么?” 王左挂坦然自若,坐在旁边的椅子里,淡淡的笑道:“正因为没有忘,王某才选择追随铁守备。当初王某散尽家财在家乡起兵,为的是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为了让着百里秦川不再饥民遍地。可是,自王某随着诸位兄弟起兵,得到的是什么?是饥民越来越多,整个秦川大地民不聊生.....” 张存孟脸色发暗,攥紧了拳头,有些愤怒的瞪着王左挂,阴沉道:“你既然记得,那你为何还要投靠活阎王,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么?” “为什么不能投靠活阎王?三年前的张北是什么样子?现在的张北是什么样子?”王左挂眉头蹙起,神色变得严肃和庄重,在他眼睛里,多了几分伤感和不满,“铁守备自入主张北,让多少流民安居乐业,让张北重现往日繁华。可是我们当时在做什么?秦川大地为何流民激增,颗粒无收,张兄弟,你心里难道一点都不明白......扪心自问,多少人所作所为已经与当初的梦想背道而驰......王某不愿意再为某些人的野心陪葬,何错之有?” “王左挂.....”张存孟凝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声音冷若冰霜。如果语言能化作刀剑,此刻的王左挂早已经被切割成碎肉了。 “我看你是疯了,陕西变成这副样子,责任在朝廷,按你的意思,是我们错了?”张存孟厉声喝问,王左挂却耸耸肩,不置可否的说道:“朝廷无道,才导致今日之局面,可是,某些人的做法比朝廷还不如,一味地满足自己的私心,却不知体恤秦川父老。好了,张兄弟,你我道路不同,谁也无法说服谁。是对是错,时间会证明一切。” 张存孟冷哼一声,不过还是努力收拾好心情,“说说吧,你来河曲,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救张兄弟的性命!”王左挂声音很轻,可是落在张存孟和苏柏生耳朵里,却是刺耳异常。张存孟阴沉着脸,不无讥讽的说道:“王左挂,你就不怕老子现在就把你剁了?” “张兄弟当然可以这样做,但是王某死了,张兄弟以及这几万兄弟也要一起陪葬。相信张兄弟不是莽撞之人,不是嘛?” 王左挂简直是有恃无恐,这让张存孟有种浑身是力气却无处下手的感觉。呼口气,这才说道:“张某倒是不觉得,虽然边军战力惊人,可是如今河曲城内,依旧有四万可战之士,若是张某铁了心死守河曲,你们就算能吞下河曲城,最后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的!” “却如张兄所言,但是城中将士军心如何呢?如果我方炮火延伸,覆盖整个河曲城呢,到时候河曲城一片破败,又会折损多少人?张兄弟真觉得你有机会与铁守备拼个两败俱伤?” 王左挂停顿片刻,继续道:“如今河套已经落入我军之手,死守河曲城的意义又在哪里?就为了争口气?亦或者,张兄弟觉得满天星或者王自用能腾出手来,派遣重兵重新夺回河套?” 一连两个问题,顿时问的张存孟哑口无言。就连苏柏生也是神色大变,之前大家似乎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只琢磨着该怎么守河曲,却未想过守河曲的意义在哪里。 神木城丢了,河套大部分也落入官兵之手,守河曲城毫无意义啊。 张存孟有些不甘,哼声道:“那又如何,即使如此,你们又能杀得了张某人?老子手握几万大军,若是想撤,你们拦得住?” 王左挂点点头,淡淡的笑道:“当然拦不住,可不要忘了,城外有我上万骑兵,在这种情况下,最后能逃到延安府的能有多少?更何况还有火炮以及火枪兵拦截,等到了延安府,怕是不足万人了吧?经过银州关一事,你觉得张献忠能放过你么?手上实力骤减,你如何应对张献忠?你我都清楚,靠满天星和王自用,是保不住你的。” 张存孟嘴角抽动,没人发现他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王左挂的话,就像一把钢刀,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胸膛里,直切要害。 第289章各取所需 第289章各取所需 王左挂真的很了解农民军,农民军看似实力强横,实际上是好几只起义兵马捏合在一起的。各部头领也从来没放弃过做大的机会,吞并与被吞的事情时有发生。说到底,义军内部实力为尊,真要是没了实力,王自用和张大受还能像以前一样看重他张存孟?一切都是未知数。 实力锐减之下,那什么抵挡张献忠?从举起义旗到如今,从未遇到过太大挫折的张存孟,可真的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更不想死。 王左挂一直留意着张存孟的神色变化,见对方久久未语,便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作用了。于是,他继续道:“张献忠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他要是得势,必不能让你活。而留在河曲城,同样是死路一条。张兄弟,你纵横陕北两年有余,难道不懂得给自己找一条活路么?” 张存孟神色一动,沉声道:“姓王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左挂微微一笑,“很简单,给张兄弟另一个选择,我们不用大打出手,我军可放你带兵撤离河曲,也不会派兵追击。” 张存孟嘿嘿冷笑:“什么时候活阎王这么好心了?说说你的条件” “之前河套所得,以及城中物资不能带走,当然,也不能故意毁掉!其实道理很简单,张兄弟需要用这半年积攒的家底买下城中几万兄弟的命,这笔买卖应该很划算吧?” “你” 张存孟有种窒息的感觉,他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敲诈,**裸的敲诈。当初镇西卫的事情虽然很隐秘,可是张存孟等人还是知晓一些的,没想到张存孟被敲了一笔竹杠没多久,便轮到他张存孟了。 虽然王左挂没有继续说,可是张存孟却有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活阎王这一招,复刻了之前在镇西卫用的那一招,可明知道如此,却不敢直接拒绝。比起实力,那些物资金钱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手里有兵马,以后还可以去抢。可要是在河曲城伤亡过重,近乎被全歼的话,他张存孟在陕北义军中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自己能有今天的实力,那是吞并其他义军的结果。互相吞并之下,手底下的人或许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领头的绝对没什么活路。张存孟恨透了王左挂,这个人太了解义军内部的情况了。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沉默中,张存孟不表态,苏柏生也不敢随意插嘴。 良久之后,王左挂心中暗笑,既然张存孟拉不下脸,那不妨再给他沉重的一击,“张兄弟,你应该庆幸,这次进城的只有王某一人,若是大量兵马进城,你觉得我们还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聊天么?实际上,铁总兵和你一样,都不想因为河套而折损过重。” 嗡的一声,张存孟只觉得胸口被狠狠地捶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之前一直纠结谈判的事情,却忽略了王左挂进城这件事儿。现在细细一想,不由得有些后怕。王左挂能轻松进城,那就说明河曲城内有王左挂的人,而这个人或者几个人,身份地位还不低。如果对方偷偷起兵倒戈,放开城门迎接官兵入城,将是什么样的后果? 想着想着,张存孟后背便爬上了一层冷汗,苏柏生更是脸色变白,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人是谁?” 刚问完,苏柏生就楞在了当场,果然,王左挂眉毛挑了挑,仿佛看白痴一般瞥了苏柏生一眼。不过,王左挂没理会苏柏生,而是对张存孟言道:“张兄弟,请你相信,王某是带着诚意来的。只要张兄弟同意这次的交换,王某自会将张兄弟的内患留下来。河曲城被里应外合攻破,张兄弟无奈退走延安府,我部因为之前损耗过大,没有冒险追击,如此一来,铁总兵对朝廷有了交待,张兄弟在王自用那边也没损失什么。” 王左挂这番话,几乎变相承认了河曲城内有自己的旧部,而这支旧部实力不俗,能影响河曲城的战局。同样,他也传达了一个信号,只要张存孟愿意达成这次的交易,便会将自己的旧部留下来,不给张存孟留隐患。 事到如今,张存孟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真不愧是义军三王之一啊,王左挂到底有多少旧部,谁又知道呢?几年发展下来,义军早已经被打乱编制,尤其是吴延贵被朝廷剿灭后,各部兵马变得更加混乱,早已查不到源头。 张存孟不会怀疑王左挂会说谎,他没必要,而且,以王左挂当初在义军的影响力,有旧部留下来,也一点都不奇怪。 王左挂并没有离开河曲城,而是留了下来,至于传信的事情,自有他人去代办。王左挂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县衙,这让张存孟很是懊恼,想利用机会找到那个内部的奸细的心思也没了。同样,张存孟也明白过来,县衙里也有王左挂的眼线。 真的是越想越怕,越来越觉得河曲城没法待了,绥德本就是王左挂的老巢,如今这地方有多少王左挂的人,真的说不清楚。看这情况,只要王左挂愿意,随时都能派人抹了他张某人的脖子,而成功性还不小。 次日双方偃旗息鼓,可是到了晚上却风云突变。驻守南城的农民军头领飞天虎武世德突然反戈一击,打开了北城门,随后武世德率领所部三千余人充当带路党,领着官兵迅速占领整个河曲北城。一时间河曲城内大乱,张存孟率部从东边逃离河曲,沿着丘陵地带朝南撤退,由于天色太暗,再加上丘陵地带不适合骑兵,官兵放弃了追击的心思。 孤山岭,绵延的丘陵延伸到府谷西北二十里处,漫长的丘陵上,一支庞大的兵马缓缓走着。黎明的曙光破开云层,照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张存孟跟在队伍最后方,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河曲城方向。昨夜看似热闹,实际上双方并没有交手,可即使如此,麾下几万兵马还是少了四千余人。那四千多人去了哪儿,用屁股想都想得到。不愧是王左挂啊,一现身就拉走了四千多兄弟。很庆幸活阎王也不想伤亡太大,否则,王左挂振臂一呼,这四千多人突然发难,来个里应外合,那他张某人的下场可就惨了。 张存孟打定了主意,这次回去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打散现有的编制,防止河曲城的事情再次发生。 “没想到会是飞天虎武世德,他竟然是王左挂的旧部”张存孟印象中,王左挂并不喜欢揽权,所以当初王左挂麾下真正的嫡系旧部也就大盗苗美。不过陕盗王苗美那时也跟着王左挂一起投了活阎王,谁能想到,除了苗美,武世德居然也是王左挂的人。 飞天虎武世德出身米脂,可以算是王嘉胤大头领一系的,王嘉胤被杀后,投靠了王自用,后来划到了他张存孟麾下。武世德作战勇猛,为人重情重义,这才被张存孟委以重任,让他去守官兵重兵集结的南城墙。真是做梦没想到,武世德竟然是王左挂的人。 河曲城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陕北,王自用等人不知道详情,所以对此事难以理解。张存孟手里可还握着四万多大军,守一座河曲城,怎么可能被官兵两天时间就拿下来?又过了两天,张存孟率领河曲城败军撤到了安塞城,这个时候,关于河曲城的详细始末才被人得知。当知道河曲城的事情后,满天星张大受惊得七荤八素,责怪张存孟的心思也没了。 武世德率众反水,放开城门,如果不及时撤离,恐怕四万大军能剩下一万人就是老天开眼了。延安城内,张大受佝偻着身子,眼中厉芒四射,“王左挂,真是我辈败类,要不是他,河套平原何至于丢的如此快?” 张存孟能率众及时撤回来,王自用和张大受自然松了一口气,可有一个人非常的不高兴,这个人就是米脂城内的张献忠。张献忠一直盼着官兵跟张存孟死磕,最好双方打个两败俱伤呢,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张献忠很是不甘,为了拯救河套,帮助张存孟,派重兵攻打银州关,最后伤亡惨重,连孙可望也折在了那里。自己损伤惨重,结果本该比自己更惨的张存孟,竟然拉着大部分兵马回到了安塞城,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活阎王是谁?那可是见面扒层皮的主,就凭他张存孟能在活阎王眼皮子底下轻松撤退?张献忠可不信张存孟那番鬼话,河曲城的事情一点有猫腻。 随着河曲城陷落,陕北的局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猛攻甘泉城的陕西官兵得知消息后,突然后撤,在洪承畴的指挥下,官兵一撤再撤,竟然主动弃守麟州,退到了玉华山驻防。与此同时,陈奇瑜的西安府大军也放弃出击,主动龟缩回咸阳城。 官兵这一番大撤退,直接将王自用所有的部署全打乱了。本来想趁着张存孟回来,集中兵力先打垮甘泉城附近的官兵的,谁能想到官兵竟然主动撤了,一撤就撤出百里地。重兵去攻玉华山,王自用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延安府,张大受、张存孟等人聚在一起,全都一筹莫展,张一川黑着脸说道:“官兵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们刚刚打下整个河套,士气正旺,不应该趁热打铁,攻打甘泉城和安塞城么?怎么说撤就撤了?” 事情太诡异了,搞得张大受都不敢趁着机会出城追击。 张大受这些人哪里知道,此时宣府和大同府边军也是疲惫不堪,尤其是铁墨麾下的骑兵和炮兵,骑兵几乎是连轴转,一个个累的要死,炮兵更惨,烈火营手里的炮弹就剩下不到十颗了。后勤补给也跟不上,积攒的炮弹几乎打空了,工坊那边一时间也补充不上。 骑兵跑不动,炮兵没炮弹,说白了,河套的边军打不动了,需要时间好好休整一下。 至于洪承畴等人,更好理解了。王自用坐拥十几万农民军,实力不容小觑,之前强攻甘泉城,那是为了配合北边的边军拿下河套。如今河套已经拿下来了,也没必要在甘泉城死磕了。洪承畴和曹文诏还不至于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兵力还不足以对农民军主动发起冲击。 哪怕北边河套的边军配合南北夹攻,依旧没法啃下王自用这块硬骨头。打肯定没法打,不如趁早撤,若是让张存孟增兵甘泉,那时候想撤就不容易了。 玉华山,清风徐来,阳光温暖。洪承畴一身红袍,看上起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河套终于拿下来了,也算对朝廷有所交待了,若是朝廷能大量增兵陕西,趁这个机会灭了王自用这股流匪,也不是不可能。可惜可惜了” 洪承畴似乎有些不甘,但是曹文诏却很满足现在的结果,“洪大人,其实你我都很清楚,能有此局面,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你要知道,铁总兵和满总兵那边打得可不容易。至于增兵陕西,短时间内只能是奢望了,宣府和大同府的情况你也知道,尤其是宣府,经过连番恶战,没有休整过,这次也是铁总兵咬着牙抽出兵马赶过来的” “更何况,河南那边的情况似乎很不好,朝廷肯定是要先保河南的” 洪承畴蹙紧眉头,瞬间增添了几分愁容。 一切正如曹文诏说的那样,当陕北的捷报抵达京城时,整个大明朝廷却因为另一件事儿变得紧张起来。此刻,朝廷的目光已经无暇顾及陕西这块糜烂的大地了。 崇祯三年四月二十八,农民军高迎祥以李养纯为主将,率两万大军围攻南阳城,终于拉开了农民军进入河南的序幕。 几乎在南阳城被围攻的第二天,襄阳城就做出了反应。襄阳守备黄林率部五千余人驰援南阳,不出意外,在新野遭到了李自成所部埋伏,黄林被打得大败,只能退回襄阳。 襄阳的兵马被打退,而此时南阳附近其他州县的兵马更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时间南阳城风雨飘摇,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第290章破南阳 第290章破南阳 崇祯三年,进入五月份以后,河南的局势可以说牵动了许多人的心。河南乃是中原地带,天下粮仓,至明朝末年,这样说虽然有些夸张,但大明朝有一半的粮食是从这里出的。这里可是大明王朝的中心地带,一旦河南大乱,周遭势必受到波及。 南阳被围之后,朝廷真的慌了,这次不仅仅是崇祯心急如焚,便是成基命、钱谦益等人也真的有些着急了。以前流寇祸乱陕西,攻打山西,哪怕鞑子扣关,朝廷某些人都未必真的担心过。在事情不关自己利益的时候,真的很难上心。可是河南的局势,不仅会影响到荆襄,如果很难大乱,南直隶以及江南也将无法幸免。 一直以来,大明王朝西北之地灾民遍地,生灵涂炭,可是这一切离着江南似乎都很遥远。大明真的很大,江南与西北仿佛两个世界,可是河南一乱,江南很快就能感受到西北的祸乱。 河南府洛阳,曾经的几朝古都,此时变得人心惶惶。自农民军攻打南阳城开始,汝州、永宁等地的士绅百姓就开始涌入洛阳城,农民军还没来,许多人已经慌了神,拖家带口进入洛阳,寄希望于洛阳城防,免受兵灾之乱。由于城中人口激增,洛阳城压力骤增。如今河南府不仅要想办法驰援南阳,还要操心洛阳城的事情。 河南府现任知府于成龙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人,此人三甲进士出身,曾在大同府任职过,对于兵事并不陌生。自南阳被围攻,于成龙便集聚河南府诸将,出兵加强伏牛山以及汝州的防御,另外还与都指挥使李正乾商讨用兵之事。 说起来,河南的情况很特殊。河南布政司可以说是大明朝比较特别的布政司,河南乃中原地带,关系着大明朝的国运,朝廷生怕河南某一任官员权力过大,要挟朝廷。于是,河南几个重要的衙门分成了两部分。河南按察司和布政使司在洛阳,而都指挥司以及漕运司却在开封。本来很好地事情,可是在此时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知府于成龙想让李正乾出兵支援南阳,可是却遭到了开封知府闵正元的阻拦。如今农民军来势汹汹,南阳要保,可是开封府也要保。这下,李正乾就有些进退不得了。 表面上,河南知府可辖制很难地界的事情,但实际上于成龙根本命令不动开封府。一切还是源于河南的特殊性,衙门分离,这也导致开封府相对独立。从很早开始,河南府有什么事情,直接上报六部,根本不经过河南府,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现在于成龙想要命令动开封府,自然不容易的。 于成龙与闵正元较劲,夹在中间的李正乾最难受。军情紧急,李正乾很着急,便直接找到了知府衙门,大堂内,他心急如焚道:“闵大人,如今贼寇祸乱南阳,需要尽快发兵才是,若是让流寇突破南阳,整个河南要出大乱子的。” 闵正元推了推面前的茶盏,示意李正乾坐下来说话,他沉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苦笑道:“李指挥使,你以为本府不想将流寇困在南阳么?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调集都指挥司兵马涌入南阳,就真能挡得住那群流寇?如果你有这份信心,本府自无二话,准备好粮草,开门送大军前往南阳。” “这.....”李正乾顿时语塞,身为河南都指挥使,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河南卫所兵的情况。中原承平已久,各卫所兵不经战事,再加上训练不足,战斗力奇差无比。反观那群流寇,这两年辗转陕北,与边军交手无数次,边军都拿他们没办法,河南卫所兵又能挡得住他们的冲击?如果靠着坚城,李正乾还有信心一战,可跑到南阳,李正乾还真没信心能挡得住流寇。 见李正乾默然不语,闵正元才叹道:“看来李指挥使心中已有答案啊,哎,本府虽平日里与于大人有嫌隙,但值此关键时刻,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于大人不知详情,自然想着驰援南阳的兵马越多越好,他却未想过一旦无法将流寇困在南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到那时,开封府兵马陷在南阳无法回来,整个开封府兵力空虚,流寇可入开封府,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到那时,可不止一个南阳,整个开封府也会生灵涂炭。” “你我为国尽忠,死得其所,可莫忘了,周王殿下若是落入流寇之手,你我那是万死难辞其咎了!”闵正元语声无奈,各地藩王,代表的是大明王朝的脸面,要是藩王被擒,大明朝的脸就荡然无存了,那对整个大明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李正乾悚然心惊,此时他才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开封府不保,周王府被破,那他李正乾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子孙后代都得受牵连,搞不好十八代祖宗都得被陛下挖出来鞭尸。 开封府周王,洛阳福王,这两位藩王那是绝对不能落入流寇之手的。这一刻,李正乾真的悟了,草草的辞别闵正元,回到都指挥司衙门,便赶紧给于成龙写了一封信。 都指挥使李正乾拒不出兵,死守开封府,于成龙便是再火大,也没有办法,说到底,他没权利辖制河南都指挥司,更指挥不动开封府,否则,何至于要跟李正乾商量?大怒之下,于成龙一纸公文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可是军情紧急,南阳哪里扛得住? 如今南阳城仅有七千兵马,这七千兵马还是良莠不齐,硬生生凑起来的。参将顾同军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在南阳知府任向善的帮助下,从士绅那集结了不少青壮帮忙守城。可即使如此,南阳城的损耗情况,依旧让人心惊。 南阳城外,旌旗蔽日,连日攻城下,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大风起,尘土飞扬,无数的农民军士兵扛着云梯再次扑向南阳城。战至现在,滚木、桐油等物已经全部耗尽,为了守城,甚至扒了不少房子,将梁木取来当滚木用。可是农民军人数太多了,乌压压的人群仿佛灰色的海洋。 南阳城百姓听说过不少留言,大都听说流寇祸乱西北,所过之处,片瓦不留。恐惧之下,不少百姓主动帮忙守城,就是为了免遭流寇荼毒。 一名青壮扛着锄头,原本柔弱的目光变得狰狞可怖。四天时间,这名连鸡都没杀过的青年,硬生生变成了冷血的屠夫。两天时间,他已经杀了五个人了。可是,那些流寇就像杀不绝,一波又一波的攻上来,不断地杀,可是农民军每一天攻城的人数却在增加。 又是一波潮水般的攻势,几个农民军伏着身子,顺着云梯往上冲,一名守兵刚将头探出去,立刻被箭矢射死。青年赶紧冲过去补位置,这是云梯上的农民军士兵已经扒住了城头,青年怒吼一声,锄头抡下,那人瞬间断掉了几个手指,疼得哇哇大叫。可疼痛之下,那名农民军士兵并没有掉下去,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吧,另一只拿刀的手扒住城头,猛地用力,竟然直接跳了上来。左手鲜血淋漓,少了三根手指,可是那人却双眼怒瞪,“哇呀呀.....老子砍死你......” 钢刀落下,青年举起锄头去挡,可是锄头瞬间被砍成两截,钢刀顺势向下砍,青年没来得及哼叫一声,被劈死在当场。 越来越多的农民军士兵冲上城头,南阳城头的战事变得更加残酷,不断地有人冲上来,不断地有人死去。战至未时,农民军暂时退去,南阳城却是一片狼藉。 许多人靠着城墙瘫软在地,不断地呼吸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害怕。 长街上一声吆喝,一队人马急匆匆走过来,人群中央是两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这二人都是四十岁左右,一身袍子,可惜,袍子破破烂烂,如同乞丐身上的破衣服。从长街走过,又在城墙上走了一圈,二人全都是一脸阴霾,心中充满了绝望。 顾同军一直奋战在城头上,不知道打退了贼兵多少轮进攻了,可明显地感觉到,贼兵的攻击在不断加强,似乎之前流寇并没有用全力。任向善一介文人,如今也已经开始亲手杀人了。前天,来城头巡视,正好碰到贼兵攻城,无奈之下,加入战团,那一战,亲手杀了一名贼兵。 再次登上城头,看着远处的炊烟,任向善拍了拍城垛,喃喃自语:“顾将军,我们还能守多久?一天?两天?” 顾同军咧开嘴,嘴角因为干裂,有些疼痛。他皱紧眉头,想要安慰任向善两句,却有些不忍心,“如今我们损失惨重,物资严重不足,而贼兵似乎有大量援兵加入,按照今天的情况,恐怕我们连明天都熬不过去了。” “明天么?”任向善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他在笑,只是眼中却流出浑浊的泪水,“如果我们能有援军多好,南阳,多好的地方啊,竟要留给这群流寇......也不知道南阳会变成什么样子......” “援军?任大人,你还想不通么?如今南阳附近的兵马本就不多,真正能打的也就只有襄阳城兵马,可是他们却被挡在了新野。至于河南府和开封府的兵马,就算赶到,也未必能解南阳之围,更何况,比起南阳,河南府与开封府更加重要,若是你,你舍得洛阳与开封么?” “这样么?”任向善抚着额头,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虽然很残忍,可无论换做是谁,也会选择牺牲南阳,保住开封与洛阳吧? 崇祯三年五月初七,一场小雨突然而至。中原大旱,无比渴望雨水降临,可谁能想到,南阳的雨竟然在这一天降落下来。这场雨并没有给南阳大地带来一丝温润,有的只是冷意与阴霾。 这一天,李养纯以一万大军从东面强攻,为了破南阳城,他还特意请人制作了建议的投石机。在农民军疯狂的进攻下,苦苦支撑的南阳城终于被打开一道缺口,随后映山红花小荣与一阵风王岩从两个方向率兵厮杀,南阳城守兵顿时崩溃,士气一泄如注。 为了攻下南阳城,农民军苦战数日,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气。攻破南阳后,许多人开始失去了理智,而一阵风王岩更是带头冲击富户,烧杀抢掠,他们破开门,看到年轻女子便扑上去,稍有阻拦,便是刀斧相加。 惨叫声、厮杀声充斥着这座古老的城池。小雨落下,却无法冲刷淤泥里的血。许多角落里,倒着衣衫褴褛的女子,早已气息全无。上万农民军涌入南阳,他们化作了野兽,将这座城池变成了一座炼狱,城中百姓的呼号声,并没有感动上苍,只是等来了更残忍的杀戮。 南阳府衙,一身是伤的顾同军坐在大堂里,在他面前,躺着十几具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一位,正是南阳知府任向善。 南阳城破,任向善不愿受辱,更不希望家中女眷被流寇祸害。逃生无望,可是任向善没有勇气自杀,也没有勇气杀死家中女眷,所以,他请求顾同军出手。就在前一刻,顾同军让人堵住院门,提着刀子开始杀人,他杀了任向善一家,也杀了自己的妻儿老小。 当映山红花小荣带人打破府衙,闯进大堂后,看到的是一脸笑容的顾同军。 顾同军笑着,疯狂的笑,痛苦的笑,他心中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并不在南阳。他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女儿好好活下去,永远不要有报仇的想法。 “杀......” 披头散发的顾同军,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上去,十几只羽箭飞来,他闷哼一声,趴在了妻子身上。 ...... 李养纯终于踏进了南阳城,可是看到长街上的情形,他的心颤抖了起来。雨水冲刷着脸颊,却冲不去内心的悲伤。不知为何,他又想到了之前清源城的事情。多好的一座城池,化作了地狱,一片瓦砾,生灵涂炭。 第291章派谁去河南 第291章派谁去河南 他怔住了,甚至忘记了继续往前走,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当初追随吴头领,追求的是什么? 不是天下太平,父老有衣穿有饭吃么? 不知何时,一阵风王岩来到面前,他一脸鲜血,带着兴奋与激动。李养纯什么也没说,迈步越过,王岩有些愣神,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李养纯。 府衙内,看着大堂里的十几具尸体,李养纯颓然的叹了口气,完全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是淡淡的问道:“没有活口?” “挥兵李天王,全死了,这些人是顾同军杀的.......” “这样么?”李养纯眯着眼睛,想了想,摇着头笑了笑,“也许是件好事吧,至少不用再遭受更多的苦难了。花兄弟,让人将顾同军和任向善厚葬吧。” 花小荣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屋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李养纯,小声道:“李大哥,你看看城中的情况,我们这样做,真的对么?” 这次花小荣没有喊李天王,而是喊了李大哥。这个称呼,已经很少喊了,李养纯愣了下,心中自然知道花小荣为什么会这么问。也许,也正因为二人之间的关系,花小荣才敢开口问吧。 走进后堂,漫步在小小的竹林中,李养纯思索良久,方才叹道:“对或者不对,还重要么?事情已然发生了,也许,闯王需要这样吧。花兄弟,以后谨言慎行,今日这番话,莫对别人说,尤其是王岩。” “可......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些事是你下的命令!” 李养纯撇撇嘴,有些无奈的叹道:“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么?你觉得闯王愿意背这个名声么?亦或者,让李自成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闯王不是吴头领,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行。” 李养纯有些明白为什么王左挂会投靠活阎王了,也许,王左挂早就发现当时走的路并不是自己所想了吧。 一日后,南阳城内的王岩便和花小荣起了冲突,关于如何处理顾同军等人的尸体,花小荣自然是想厚葬,可是王岩却要砍下那些人的脑袋,枭首示众。 最终,李养纯出面,呵斥了花小荣一番。王岩心满意足的将顾同军和任向善等人的脑袋砍下来,并挂在了南阳城头。 ....... 南阳府参将顾同军与任向善战死,南阳城也被农民军变成了炼狱般的存在。此事在王岩等人有意为之之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中原,哪怕是南北直隶也听说了这个噩耗。 北直隶京城,整个六部衙门一副忙碌景象,尤其是成基命等人,更是脸带愁容。为了河南的事情,他们已经两天没离开内阁办事处了,当噩耗传来后,更加深了几位老大人内心的恐惧。南阳一破,流寇无论向东还是向西,都将畅通无阻。一旦流寇向东,图谋江南,整个大明朝的根基将被流寇撞得粉碎。事关切身利益,朝廷大部分官员真的有些急眼了。 内阁绕过兵部,直接向南直隶传消息。不久之后,南直隶六部经过紧急磋商,调江宁府、庐州府兵马全力去河南汝宁府一带驻防。几乎同一时间,南直隶兵部尚书陈道川传令浙江都指挥司,集结兵马北上,赶赴河南周口一带。南直隶方面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集结重兵于河南东南部,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他们要将流寇挡在应天府之外,只要流寇不仅如此应天府江南富庶之地,任由流寇在河南折腾。 南直隶方面的举动,彻底惹怒了河南当地官员。流寇涌入中原,大敌在前,开封知府闵正元与河南知府于成龙暂时放下了那点芥蒂。闵正元与李正乾等人紧急赶往洛阳,磋商接下来的事宜。他们到洛阳城的时候,浙江兵马还没进入河南呢,他们还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浙江兵马往周口一带驻扎,彻底断绝了他们心中剩下的念想。 为了河南的局势,于成龙几乎是茶饭不思,十来天时间,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看着手中的公文,饶是于成龙稳重,也不禁气的发抖,“岂有此理,他们这是想干嘛?之前数次修书南直隶,希望南直隶发兵帮助剿匪,他们就是这样帮忙的?” 闵正元更是大怒,“为保江南,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中原大地若是一片糜烂,他们真的能挡得住流寇的冲击么?中原不保,江南也定然没有好,真的是......” 按说同为东林党人,这个时候更应该抱紧了,互相帮助才行。可是闵正元做梦也没想到南直隶竟然摆开架势,要把流寇往洛阳和开封赶。真的是大难来时各顾各啊,可是南直隶方面的吃相是不是未免太难看了?南直隶这样做,情有可原,闵正元真正生气的是南直隶之前竟然商量都不商量。 于成龙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中原乃天下之本,重要性从某方面比江南还要大一些。中原人口密集,一旦流寇在中原肆虐起来,估计不出半年时间,流寇裹挟之下,就能多出几十万乱党,甚至上百万流寇。想想这个数字,就觉得可怕,百万流寇,就凭南直隶那点兵马哪里挡得住? 于成龙没有向北直隶送信,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无用了。南直隶敢这样调动兵马,定然是得到了北直隶内阁的默许。没有内阁那几位大人的默许,就凭兵部尚书侯世禄,根本调不动南直隶兵马的。从某方面来说,自己与闵正元已经被抛弃了,河南将来会怎样,只能凭本事了。 很快,于成龙与闵正元商议着,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不是送到内阁的,而是递给侯世禄的。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侯世禄和陛下了。必须调集精锐兵马进中原才行,如今秦良玉的巴蜀兵马以及赵率教、左良玉率领的几千辽东兵马被挡在巴蜀北边,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其实,有些事情不用于成龙说,侯世禄也明白中原的重要性。文华殿内,灯火通明,崇祯单独召见了侯世禄,心情沉重的问道:“侯爱卿,朕今日想听你说真话,河南的局势到底怎样了?” 侯世禄眉头深锁,他在考虑到底该怎么跟崇祯说。思索片刻,他坦言道:“陛下,如今流寇大坡南阳府,士气高涨。襄阳方面的兵马也被打得出不了江陵府,随着南阳洞开,涌入河南的流寇越拉越多,已经无法控制。而河南各部兵马久疏战阵,很多卫所更是空饷严重,靠河南府兵马,也许只能谨守洛阳、郑州以及开封几个重要的地方。但是汝宁、汝州等地,怕是要遭流寇涂炭了。” “如果不调集大量精兵进入河南,恐怕流寇会借着中原粮仓之利,实力迅速膨胀,到时候再想收拾,就更难了。” 中原不比西北贫瘠之地,这里人口众多,粮食充足。一旦流寇真的在这里站稳脚跟,以流寇的行事作风,将迅速发展到几十万人,上百万人,那对大明王朝将是灭顶之灾。 崇祯充满了焦虑,一直以来,对于民乱,他都是以安抚为主的。可事情发展,却不如心中所想,民乱愈演愈烈,甚至还从陕西发展到了中原。 “侯爱卿,难道靠河南兵马,真的无法将流寇赶出去么?”崇祯神情苦涩,他也想调集重兵进入河南剿匪,可现实很残酷。国库内帑空虚,这不是笑话,堂堂大明王朝竟然撑不起一次十万大军的剿匪行动。 侯世禄知道崇祯心中所想,他摇摇头,苦笑道:“陛下,但凡有办法,臣不会这样说。趁着流寇还没做大,必须调集重兵去剿匪了。” “可是国库内帑银钱可怜,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加农税.....” 侯世禄大惊失色,急忙道:“此事万万不可,如此做,虽然解了燃眉之急,却让天下百姓心生怨恨,一旦流寇打来,必将从者无数,如此做,无异于饮鸩止渴,毁我大明之国本啊。” 崇祯哪里不知道加农税的后果,可他真被逼到墙角了。以前,以为辽东不再无休止的吸血,事情会好很多,可是,他发现辽东吸血少了,但国库内帑的钱依旧不见多,用于剿匪的钱粮依旧远远不够用。 钱就是不够用,可是大明富甲天下,钱财到底去了哪里? 崇祯心急,侯世禄又何尝不心急?行军打仗,钱粮不足,这仗怎么打?说到底,打仗打得就是钱粮。流寇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因为他们可以去抢,抢来的就是自己的。但是朝廷不能这么干啊,尤其是加农税这一条,更是心肠狠毒。 这些年大明朝的百姓已经负担很重了,若是还加农税,这不是把百姓往死路上逼么?百姓活不下去,就得跟着流寇造反。 其实侯世禄心中有一个不成熟的主意,可还有点犹豫。见崇祯面色颓然,心中不忍,轻声叹道:“陛下,臣有一策,不妨试一试。” 崇祯眉头一挑,急道:“侯爱卿,此处并无外人,你但说无妨。” “陛下何不试试把铁墨调到河南去?或许,他有法子能破了眼前的困局。” 崇祯大惊失色,几乎想也未想,连忙摆了摆手,“让瑞德去河南?他便是有通天之能,也破不了这个困局啊,他还能变出钱来?” 这两年下来,铁墨可是没少为崇祯分忧,再加上孙承宗的关系,崇祯早已经把铁墨当成了自己的亲信嫡系。这个时候把铁墨扔到河南去,让他想办法弄银子,这是害他啊。崇祯对铁墨可是非常倚重,自然不希望铁墨毁在河南的。 侯世禄苦笑道:“陛下回护铁墨,臣心中知晓。不过,臣观察此子许久,此子能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拉拢晋商,一统瀚海,可见此子比有过人的本事。眼下军情紧急,或许只有他才能解河南困局了。” “这......” 崇祯很犹豫,一时间难以下决定。 ....... 当大明为河南而震动的时候,紧靠着陕西的山西却一片祥和的景象。 太原府榆次县,经过那场抗税风波后,这座县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景象。整齐的长街,翻新的店铺,无不说明了这座县城充满了盎然生机。 致远楼是城内新开的一家酒楼,但生意却异常的火。听闻致远楼的女掌柜长得风华绝代,其美貌与常家大小姐不分伯仲。几个月来,前来瞻仰其容貌者络绎不绝,却全被脸上那一层紫色面纱挡住了。不过,客人们并不觉得气恼,这层面纱反而增加了几分神秘感。 其实,只看那优柔的身段,便可知此女定然不凡了。 二楼一间古朴的房间里,女掌柜摆弄的眼前的盆栽,不多时,一名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夫人,先生来信了。” “嗯”女掌柜拆开信,耐心的看了一遍,随后蹙起了黛眉。 “你带人将库房里的货送到岳阳大车行,路上一定要看顾好!” 男子赶紧拱手,“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将货安全送到岳阳。” 男子匆匆离开,女掌柜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那批货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自从来到山西后,便开了这家酒楼,但实际上只是替别人转所货物打掩护。时至今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 河曲城,历经一场大战之后,这座破败的城池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满桂已经赶回大同府,这边由铁墨坐镇。十几天时间,铁墨只是稳守河套,没有轻举妄动。张大受陈兵安塞城,早已做好了防备,兵出河套,攻打延安府,恐怕讨不到半点好处。 官兵不动,农民军也不敢动。 铁墨过得挺舒服的,可是一纸书信,让他变得忧虑起来。信是张嫣送来的,按照信中所言,陛下与侯世禄有意让他去河南。 这个时候去河南,真的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手底下缺兵少粮有没钱,凭什么剿灭农民军?铁墨很苦恼,但是他知道,既然张嫣写信过来,那就说明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第292章朴素的尚方宝剑 第292章朴素的尚方宝剑 王左挂被人紧急喊到了指挥处,他还以为前线出了什么乱子。得知实情后,他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北方喀尔喀部四分五裂,阿巴岱汗只是苟延残喘,瓦剌归顺,一些别有二心者也不足为惧。辽东方面,随着孙督师督抚辽东,以李万庆为将,重组皮岛基地,女真人压力骤增。林丹汗在没解决皇太极这个心腹大患之前,也不可能大规模西进,至少两年内,瀚海草原稳如磐石。 目前,宣府没有什么外患,倒不需要铁墨长期坐镇。可是剿匪之事,绝不是铁墨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的关键还是钱粮问题。作为个人,王左挂是不希望铁墨陷入这个泥潭的。因为眼下,宣府不可能拿出太多兵马加入剿匪之事中去,而钱粮问题更是无法解决。 剿匪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做好了,一切都好,做不好,肯定会受到惩罚。铁墨要是出什么岔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云府势力会顷刻间土崩瓦解,这可不是王左挂想看到的。 犹豫了一下,王左挂才蹙着眉头问道:“东翁,剿匪一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铁墨苦笑道:“消息是娘娘派人送来的,她既送来消息,那此事八成已经定下来了。而且此事是侯大人提议,铁某断无拒绝的可能。” “这样啊”王左挂无奈的叹了口气。侯世禄初掌兵部,正是需要人支持的时候,从某方面来说,宣府势力与侯世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双方利益早已经捆绑到了一起。侯世禄需要有足够的的功绩在朝堂站稳脚跟,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这个时候,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宣府旧部。铁墨有什么理由拆侯世禄的台? 铁墨能理解侯世禄的难处,但凡有别的选择,侯世禄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心腹爱将派到河南的泥潭里去。眼下,侯世禄能相信的,似乎除了他铁墨,也没有别人了。 思索片刻,王左挂有些担心道:“东翁出兵剿匪,军饷物资如何解决?还有河套的事情谁来负责?这些都要提前想好才行。” “嗯,此事铁某已经想过,军饷物资一事心中有了主意,一切还得等到了河南再说。至于河套这边,你看将周定山留下来如何?” “周将军?这.....属下觉得有些不妥,周将军的能力自然没问题的,可是东翁有没有想过,河套可是一块肥地。以东翁的身份坐镇此处,别人自无二话,可东翁若离开,凭周将军的资历,怕难以服众。说到底,河套不是我一家之河套,东翁若走,让周将军代理,别人会怎么想?尤其是陈督师那里,怕是觉得咱们把河套当成私人地盘了呢,到时候若是起了争执,又是一番麻烦!” 停顿了一下,见铁墨听得仔细,没有任何不悦之色,王左挂才继续道:“所以,属下觉得,应该通知满总兵一声,让他调娄将军过来。到时候,陈督师就算有意见,也是找满总兵的麻烦。” 铁墨不由得眼前一亮,赞赏的笑了起来,“好,如此甚好,铁某离开,让娄大集来坐镇河套,那些人总不能说咱们要独吞河套吧?不过这边没自己人,终归不放心。” 王左挂笑着点了点头,“黑云龙将军与娄将军私交甚好,让黑云龙将军留下来再稳妥不过了。” 第二天,预料中的圣旨果然送到了河曲城。让铁墨倍感意外的是,前来传旨的竟然是首领太监王承恩。双方一见面,铁墨赶紧迎了上去,苦笑道:“传旨只是小事,怎么王公公还亲自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快请里边歇着。” 王承恩倒没有其他镇守太监那般跋扈无理,或许是因为与铁墨相熟的原因吧,竟执手回了一礼,面色很是恭敬。 “哈哈,这次的差使,还是王某跟陛下讨来的。一方面是传陛下旨意,另一方面,王某也想亲眼看看陕北的风土人情”说着话,王承恩脸色暗淡,露出几分苦涩,“出京时,已经有所准备,一路走来,不曾想这陕北的情况比预料中还要惨。府谷附近,几乎十室九空,好多村子已经无人居住。” 铁墨深有感触,叹道:“陕北连续几年颗粒无收,饿殍满地,活着的人也大都去别处找活路了。若非如此,流寇也不会将河套看得如此重。说到底,粮食啊.....” 这番话真的是有感而发,何止是赈灾需要粮食,剿匪用兵同样需要粮食。如今的大明,很多时候,你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粮食。 来到指挥所,待休息片刻,舒服一些后,王承恩才面色凝重的跟铁墨交谈起来,“来时,陛下已经嘱咐过,这次出兵河南,铁总兵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陛下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 王承恩之前说是考察民情的,实际上他是来安抚铁墨的。崇祯也好,侯世禄也罢,其实都怕铁墨接到旨意后,心中会有所不满。这两年,铁墨南征北战,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眼下打下了河套,朝廷还没封赏呢,又调到别处剿匪,任谁心里都会不痛快。 说到底,铁墨跟别人不一样,亦或者说,云府大军跟其他朝廷兵马不一样。铁墨能有今天,那可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手底下的兵马那可是自己养起来的。东征西讨,陕北剿匪,那更是自己出钱出粮硬撑着。有如此忠臣良将,还能说什么?铁墨可真一天好日子没过过,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又把他派到河南剿匪,就连崇祯自己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据崇祯所知,自己这位便宜同门师弟,计划着今年秋天大婚的。若是把他调到河南剿匪,这婚事铁定延后。 崇祯就怕铁墨心生不满,生怕随便派个小太监不懂事,在惹怒了铁墨,这才将王承恩派过来。 不得不说,崇祯多想了。但这也传递出一个信号,如今崇祯真的很信任铁墨了。 听王承恩说完,铁墨这才苦笑道:“王公公,当着你的面,铁某也不说那些虚假的大话。这次去河南剿匪,难度很大,想要彻底剿灭高迎祥所部,几乎是不可能的。” 铁墨这样说,其实就是向王承恩身后的崇祯传递一个信号。让我去剿匪,没问题,但我不敢保证能剿灭那支流寇。要是立军令状什么的,那就免谈。 王承恩常年在宫里行走,心细如发,瞬间便明白了铁墨的意思,他和善的笑道:“这是自然,流寇势大,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剿灭?其实陛下的意思也很简单,只要能保中原不乱,便是大功一件了。” 铁墨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让自己保中原不乱,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如今高迎祥这支农民军还远远没膨胀到无法阻挡的地步,只要指挥得当,将这支农民军赶出河南,把握还是很大的。 “既如此,那铁某便有几分信心了。不过,这钱粮一事儿......” 铁墨话还没说完,王承恩便脸色一垮,苦笑道:“军饷物资一事儿,还劳您想些办法,陛下会尽量配合帮忙的......” “......”铁墨顿时无语了,看王承恩这架势,崇祯这是吃定自己了。这事儿,崇祯似乎有点耍无赖啊。让自己出兵剿匪,还一分钱不出。一看铁墨的脸色,王承恩赶紧解释道:“铁总兵可千万别多想,不瞒你说,内帑是一分钱都没有了,皇庄的收入要等秋后才能入内帑。国库那边,有些钱粮,也被户部划到南直隶去了。” 铁墨眼睛一瞪,差点骂娘了。成基命、钱谦益那帮子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合着南直隶兵马入河南需要钱粮,自己的宣府兵马就可以不吃不喝了?自己麾下的边军精锐,人吃马嚼再加上火器,那消耗可比南直隶兵马多多了。 “王公公.....陛下的意思是让铁某自己去弄钱粮?” 王承恩嘴角抽了抽,很为难的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来的时候,陛下透了口风,只要铁总兵不加农税,不总兵强抢中原,钱粮一事,你自己拿主意,一应事情,自有陛下和侯尚书替你挡着。” 铁墨瞪着眼,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崇祯和侯世禄这事办的,可真他娘滴不要脸。要想马儿跑,还不让马吃草,马儿自己找草吃,那还得有诸多限制。好在自己之前收到了张嫣的信,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否则光钱粮一事,就得让崇祯给逼疯了。 “行,这事儿铁某自己想主意,但是还请王公公回去以后,跟陛下好好说一下。铁某此去河南,人生地不熟,做事情最怕掣肘,还请陛下许本官便宜行事之权。” 如果说之前是要钱,那现在就是要权了。自己要权,跟当初袁崇焕可不一样。此去河南,封疆大吏无数,还有一些个藩王,自己要是不能大权独揽,什么事儿也别想干成。 见铁墨提条件,王承恩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更是闪过一丝喜色,“这么说,铁总兵答应出兵河南了?” “嗯!陛下有所命,臣岂敢不从?” “那好”生怕铁墨会反悔似的,王承恩刷的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份圣旨,郑重的宣读起来。 “兹流寇袭扰南阳,中原大乱在即,闻铁总兵功镇漠北,能力出众,特调宣府总兵铁墨率兵入河南,同时,封宣府总兵铁墨为山西、河南、南直隶三省总督,稽查军务。特赐尚方宝剑,但有不从者,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宣读完圣旨,很快候在外边的小太监捧着一口宝剑进了屋。这下铁墨彻底服气了,感情崇祯啥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铁某人往坑里跳了。 三省总督,听上去威风凛凛,可实际上却是个假大空的职位。河南那些藩王会因一个总督之职而听命?河南、山西,也就罢了,这个南直隶是怎么回事儿?崇祯绝对想不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侯世禄想出来的,三省包含了南直隶,这是要他铁某人去江南搞事情啊。 一份圣旨,洋洋洒洒又是封又是赏,可是说到底都是虚的,崇祯真正付出的只有那口所谓的“宝剑”。 人家袁崇焕手里的那把尚方宝剑,剑柄镶嵌着好几颗红宝石,一看就是贵重玩意儿。自己这把尚方宝剑,朴质无华,铁墨很怀疑是不是崇祯从内帑库存里随便弄了一把,冒充尚方宝剑的。 尚方宝剑虽然不是宝光四溢,但怎么也是尚方宝剑,有总比没有强。 领旨谢恩大呼万岁后,趁着屋中没有旁人,铁墨凑到王承恩身边,悄悄地问道:“王公公,你跟铁某说句实话,这把剑真的是尚方宝剑?看上去,怎么跟袁督师手里那把差这么多?” “嘶”王承恩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好一会儿,他斜着眼看了看铁墨,一脸的苦笑。这话也只有这位铁将军敢问了,“咳咳,那把尚方宝剑被孙督师带回辽东了。这把,可是陛下少年时所铸佩剑,说起来,在陛下心里,比那把可贵重多了。” “原来如此!”铁墨呼口气,心中腹诽。崇祯是真够抠门的,你多少在剑柄上嵌点宝石点缀下啊,内帑真穷到连几颗宝石都拿不出来了? 拔出宝剑,铁墨再次被震惊到了,除了剑身两面的蛟龙与飞凤,还有北斗七星纹饰。在靠近剑柄的位置,居然还有一个大明崇祯皇帝的印戳。朱由检可真是太有才了,尚方宝剑还盖个印戳,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把剑是紧急弄出来应急的? “呼呼......王公公可放心回京答复陛下,铁某整顿好兵马,半个月内出兵河南。” “如此甚好......这把剑还请铁将......督师大人看好,切不能丢了!”王承恩脸色复杂,实在是尚方宝剑上的印戳太扎眼了。 “人在剑在!” 铁墨扬着眉毛,斩钉截铁的弹了弹剑柄。 第293章山西大乱 第293章山西大乱 随着铁墨接下圣旨,整个宣府立刻行动起来。诚然,如今张北方面资金物资都有限,无法支撑一场大战,可既然朝廷许诺铁墨可以自己想办法捞钱,那就好说了。 对晋商来说,打仗或许不行,可要是让他们想办法捞钱,那绝对一肚子鬼主意。而且,在军中,许多人也变得异常兴奋。如今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铁墨晋升三省总督的事情,虽然这职位只是剿匪所用,临时的,但意味着职衔高了,就算剿匪结束后,铁墨的官职也必然会与之对等,成为真正的封疆大吏。有道是水涨船高,总兵大人高升,下边的人自然鸡犬升天,不过谁能升职,那就要拼军功了。打仗,意味着军功,至于军饷物资,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儿。 尤其是耿仲明、尚可喜、李九成以及李应元等人,他们新投靠过来,正是需要军功的时候,剿匪,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有一个人很头疼,这个人就是三边总督陈奇瑜。身在西安府的陈奇瑜,对朝廷这个决议很不解。朝廷大军能在北边压制住农民军,铁墨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边军是以宣府为首。这个时候把铁墨调走,王自用所部要是大举反攻,如何是好? 陈奇瑜修书一封送往内阁,却如同石沉入海,一点动静都没有。成基命等人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们自然不希望铁墨带兵进入河南的,在他们眼里,铁墨此人可是陛下的心腹,此人到河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说到底,铁墨跟南直隶兵马不是一路的,双方代表的利益不同。尤其是铁墨这个三省总督还辖制南直隶军务,虽说明知道这职务很虚,可谁敢保证铁墨就一定不会整幺蛾子? 南直隶兵马是内阁越过兵马调过去的,皇帝朱由检则直接撇开内阁把心腹爱将调过去。事实上,这不仅仅是剿匪,而是在争夺各自在军队中的话语权。谁能在河南剿匪事务中立下大功,那么未来拥有的话语权也就更大。 朱由检没找内阁的麻烦,内阁自然也不可能给朱由检找麻烦,双方算是达成了默契。不过这对陈奇瑜来说,并不是好事,好不容易陕西的局势才被控制住,若是因为铁墨的离开而重新变得糜烂,那真的有些得不偿失了。 西安知府衙门,最近几天,陈奇瑜的心情很不好,大明朝这么多人,能打的不知凡几,为什么非要调铁墨过去? 见陈奇瑜面色阴郁,洪承畴不得不劝道:“陈督师还请息怒,这两年铁总兵战功彪炳,少有败绩,更是被流寇称为活阎王。陛下对铁总兵信任有加,调他去河南也情有可原。” 陈奇瑜依旧有些不爽,哼声道:“朝廷只顾着河南,那么陕西呢,他们就不管不问了?” 洪承畴面带苦笑,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事实上,陕西还真比不上河南,陕西是什么情况?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在朝廷眼里,恐怕陕西是最不重要的地方了。 ........ 一切如陈奇瑜预想的一样,自铁墨回到宣化后,陕北的农民军便有些蠢蠢欲动了。张大受突然间增兵安塞城,一副反攻河套的架势,娄大集和黑云龙不敢怠慢,只能请满桂调兵,从东北方向钳制农民军。看到这架势,陈奇瑜只能心里骂声娘,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发兵北上,威胁农民军后方。 崇祯三年五月中旬,驻扎在庆阳府的王自用放弃三水县,竟然不顾洪承畴的威胁,增兵延安府。这下陈奇瑜就有些头大了,一时间陕北局势再次变得严峻起来,也许顷刻间,一场大战就会肆虐延安府。满桂很是头疼,他也没想到铁墨刚走,流寇就要搞事情。 五月十七,满桂紧急赶往河曲城,听完黑云龙等人的陈述,他锁着眉头怒道:“这群流寇,真当咱们好欺负了?增兵安塞城,增兵延安,他们想干嘛?吩咐下去,给老子守好银州关和神木,老子要告诉这群流寇,活阎王虽然走了,但老子的刀依旧锋利无比。” 满桂一肚子火,知道铁墨那活阎王的称呼很唬人,也知道流寇都怕活阎王。可是,活阎王刚走,流寇就搞事情,是不是太不把他满桂当人看了? 陕北的局势变得紧张起来,双方陈兵相望,却都没急着动手。满桂心里犯起了糊涂,既然要打,肯定是打得越早越好,怎么流寇不着急呢?流寇不着急,他满桂更没必要着急啊。 两天过后,黑云龙从神木城赶回来,神色担忧道:“满总兵,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啊,末将回来前,逼近银州关的流寇居然撤回去了。” “撤回去了?”满桂大皱眉头,摊开地图,将黑云龙喊到近前,“这可真奇怪,刚刚娄大集传来消息,进逼宁夏的流寇也撤回去了。嘶,这群流寇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黑云龙闻言大惊,愣了一会,才问道:“怎么会这样?陈督师和曹总兵那边情况如何?难道流寇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的是集中兵力对付曹总兵和陈督师?” 满桂苦笑着摇了摇头,“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据曹总兵送来的消息,甘泉城方面的流寇龟缩不出,就连野猪峡的乱党也撤回去了,一点进攻的迹象都没有。” 黑云龙彻底懵了,王自用到底想干嘛?集中精力增兵延安府,不对河套用兵,也不对南边的曹文诏和陈奇瑜下手,这是疯了不成?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王自用不至于调集重兵却什么都不做。满桂沉着脸,将麾下几名亲兵喊了进来,厉声说道:“给老子查,要是查不出来,就别回来了。” “喏”几名亲兵赶紧领命,这可真有些作难了。陕北这么大的地方,但值得关注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可一点异常也没有啊。 ....... 米脂,当双方重兵集结,注意力放在安塞城以及甘泉城还有三水县的时候,这座几乎遭到毁灭的破烂县城被人忽略掉了。如果满桂的探子仔细摸索的话,很快就能查到米脂城情况有些不同寻常。几日前,米脂城就城门紧闭,不再让人通行。城头严防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要知道,官军可没有进攻米脂城的意思,就算打,那也是打安塞城,米脂城如此严防戒备,实在有些不同寻常。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米脂城几日前便已经暗中将兵马调离米脂,严防死守,不过是防止消息外泄罢了。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满桂派出得探子在找不到线索后,终于将目光对准了米脂城。当拿出精力去查后,米脂城的秘密便再也保不住了。夜色降临,米脂城外地榆树林内,几名灰袍汉子凑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据买通的守门人说,三日前张献忠便领着大量兵马离开了米脂,不知去向!此时殊为怪异,还得速速通知满总兵才行。” “嗯,还有一件事儿,张献忠麾下的猛将孙可望并没有死,活着回到了米脂城。” 几个汉子摇头叹了口气,只能说孙可望命大了,当初三山原那样的情况,孙可望都能捡回一条命。当消息传回来后,满桂第一个反应就是问询镇西卫和府谷,可是那给的回复是安然无恙,周遭二十里没发现流寇踪迹。 张献忠麾下可是近三万大军啊,那可不是三两个,这么多兵马如果逼近镇西卫和府谷,不可能查不出来的。镇西卫和府谷没有敌军踪迹,河曲城更没有,满桂顿时脑袋都有些大了。张献忠拉着那么多兵马干嘛去了?去山里当野人了? 满桂哪里知道,还真让他蒙对了,张献忠的几万大军此时真的就在山里。此时,他们越过山峦,已经来到了韩城外围。 崇祯三年五月二十,消失多日的张献忠突然出现在韩城北面,对韩城发起了猛攻。由于刘应遇几乎将所有的兵马都压在了甘泉城两翼,韩城防守空虚,韩城方面的官员更是一点戒备都没有。此役,张献忠以孙可望为先锋,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拿下了韩城。 夺取韩城之后,张献忠所部不作停留,兵锋直指山西大宁城。大宁城可以说比韩城还不如,从上到下根本没想过农民军会打过来,刘文秀所部一千骑兵突袭大宁城的时候,守门的士兵还在聊天呢。结果可想而知,农民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了大宁城。 到了这个时候,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了。农民军要对富裕的山西用兵,太原知府高捷紧急调山西各路兵马赶赴平阳府,意图将农民军挡在平阳、岳阳一带,免得流寇祸乱整个山西。 五月二十二,天气干燥。高捷只觉得心烦意乱,自认太原知府以来,从未像现在这样怕过。一想到那近二十万的流寇,他觉得心脏都快受不了了。靠山西兵马,想挡住这么多流寇,那是在做梦啊。这一刻,高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宣府总兵铁墨。不,现在应该称他为铁督师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大同府和宣府边军了。 尤其是宣府,高捷现在也不是那种不通军务的死脑筋了,宣府的事情他也做过一些了解。铁墨虽然是宣府总兵,可是云府老巢兵强马壮,手底下可调兵马不下八万,这兵力远远强于宣府总兵应有的实力了。 想想以前发生的事情,高捷就有点不好意思求援,可是面对强敌,为了仕途,只能厚着脸皮给宣府方面写信了。高捷的心思很简单,你铁墨身为三省总督,名义上管着山西、河南、南直隶的事情,现在山西闹流寇,你总不能不管吧。 同一天,山西大地再次爆发出大乱。榆次、岳阳两地先后出现大量暴民冲击衙门,暴民四散惹事,将岳阳、榆次两地闹得一团糟。 岳阳紧靠着平阳府,岳阳一乱,山西兵马组成的防线顿时多了一个缺口。而榆次,那更重要了,哪里紧靠着太原,榆次乱子要是遏制不住,太原很快就会受到波及。更让高捷心急如焚的是,常家老爷子常胤续可还在榆次县呢,他可是铁墨的未来老丈人,要是常家出什么岔子,以铁墨的性格,还不得跟他高某人算后账? 几乎在瞬间,高捷就做出了决定,哪怕岳阳不要了,也得保住榆次。于是,靠近太原府的兵马,有一半被高捷调到了榆次。新任山西总兵郑春和哪敢违逆高捷的意思,高捷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干,大量兵马涌入榆次,很快就控制了榆次县的局势。可同样,因为太多的兵马调到榆次,岳阳兵力不足,趁此机会,孙可望率一万大军从平阳府北面绕过去,直插岳阳南侧。 当天夜里,一股身着灰白长袍的男子,悄悄地涌入岳阳街头,他们趁着城中守兵休息,突然对北门下手。岳阳守兵以为乱子已经被控制住了,根本没想到城中还埋伏着一只这样的敌军。这群人与城外的流寇还不同,他们训练有素,悍不畏死,竟然靠着二百余人,硬生生压制住了北城门附近的四百多名守兵。 响箭冲天而起,早已埋伏在城外的孙可望率兵攻城,双方里应外合,不到一个时辰,岳阳北城门失陷。 北城门陷落,官兵再也无法阻挡流寇的脚步,至第二天辰时,流寇占领了整个岳阳城。张献忠亲率大军驻扎岳阳城,第二天便分兵逼近平阳府。此时,平阳府彻底被岳阳隔开了。 山西的局势变化的太快了,快的让人应接不暇。随着岳阳城陷落,王自用集结了主力大军,从延安府东部,一路南下,朝着山西南部挺进。 到了这个时候,高捷急的自杀的心都有了。要是让流寇把山西变成第二个陕西,他头上脑袋肯定要搬家的。于是,高捷再修书一封,紧急送往宣化。 而此时,身在宣化的铁墨,同样震惊于山西的变化。 ( 第294章目标常家 第294章目标,常家 因为要出兵河南,宣府方面有许多事情要铁墨处理。调集大量兵马那是这么容易的,尤其是前期军需物资,更是需要时间来调集。朝廷许诺铁墨可以自行筹措粮草,可至少前一个月的军需你得自己想办法啊。 好在铁墨素有威望,之前数次征战,也让晋商吃到了利益,否则这次出兵河南一事,铁定会困难重重。至于陕北那边,因为有曹文诏、洪承畴等人在,即使王自用增兵延安府,他也没怎么在意。可是张献忠突然破韩城出兵晋南,铁墨就真的有点坐不住了。 如今宣化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息,海兰珠帮忙审理着公文,当看到一封公文后,她心头一跳,赶紧去了后堂。因为出兵在即,铁墨正与刘国能等人商量着具体事宜,见海兰珠闯进来,心里便是咯噔一下,“怎么回事儿?” “刚刚得到消息,张献忠大破岳阳城后,张存孟所部也紧随其后涌入晋南,现在张存孟未必平阳府,而张献忠已经派孙可望所部进逼榆次。根据可靠消息,流寇这次的目标应该是常家!” “什么?”铁墨大惊失色,刘国能、周定山等人也是脸色发暗。如今谁不知道常家跟铁墨的关系?常胤续不仅仅是铁墨的未来老丈人,最要命的是常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有一半都在榆次老家呢。如果流寇破了榆次县,常家死伤无数不说,流寇得到大笔财富物资后,也将会变得更加难缠。 铁墨还在想该派谁先行去榆次,院子里一声冷哼,一道靓影闯了进来。常闵月虽然还没有彻底慌乱,可是那神色中的不安,还是非常少见的。 常闵月也不管屋中还坐着诸将,她气呼呼的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流寇并未攻打平阳府,而是朝着榆次县去了。本小姐就问你,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铁墨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即使再冷静的女人,碰到这种事关家人的事情,也会失了分寸啊,“你先坐下来,我这边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发兵也要有个时间吧,正琢磨着派谁去呢,你就闯进来了。” 海兰珠拉着常闵月坐下来,低声耳语几句。这时常闵月才知道错怪铁墨了,有些歉意的嘟了嘟嘴,“那你决定好了么?” 未等铁墨开口,右手坐在第一位的周定山便站了起来,“督师....还是让末将先去吧,末将对榆次附近比较了解,保证能将流寇挡在榆次城外。” 铁墨皱了皱眉头,派周定山去,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铁墨想要的并不是简单地打退流寇,他还有另一层想法。流寇敢对榆次县下手,这摆明了是冲他铁某人来的啊,看来之前还是没把流寇打疼打怕呀。流寇既然对榆次动手,那这次就彻底把流寇打疼了,让他们以后听了活阎王三个字就打哆嗦。 思索片刻,铁墨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次还是你去榆次,不过,此次耿仲明将军同你一起前往。记住,这次榆次军务,全听耿将军的。” 铁墨此言一出,诸将全都有些愣神,就连耿仲明也有点懵。周定山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军中第一将,双方军阶也差着不少呢,怎么这次偏偏让他耿仲明做主将? 耿仲明精明干练,瞬间就想明白了。督师大人如此安排,一定有特别的深意,于是,起身道:“督师,不知你想末将怎么打?” 铁墨深深地看了一眼耿仲明,心中暗叹,果然是个精明无比的人啊。亏的自己把他招到了麾下,要是让辽东那帮子人把他逼反到后金那边去,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呢。 很快,赞赏的点了点头,眉头一锁,冷笑道:“这一战,不仅要赢,最重要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流寇给我打疼了。告诉他们,以后再敢对老子的地盘动歪心思,老子就把他们全剐了。” 耿仲明心头一沉,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有些轻松了。督师大人这番话,意味着他耿某人可以不择手段,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把这群流寇打疼了,打怕了就行。 想要流寇害怕,还有比杀戮更简单的办法么? “督师放心,末将已经知晓该如何做了,不过,末将有个请求,可否将烈火营调给末将,另外,末将需要大量的桐油。” “好,许了,散了会以后,你跟常总管交接物资!” 常闵月秀眉微蹙,对铁墨这种大手大脚的作风,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他开口许诺,她常闵月就要想办法搞来足够的物资。不过这次是为了榆次,也只能忍了。只要耿仲明能把流寇打残了,再多东西也想办法帮他弄来。 会议结束后,宣府各路兵马迅速行动了起来。周定山、耿仲明先领宣化六千驻军出发,铁墨居后,等云府各方面兵马集结后,也会前往晋南。 而此时的榆次县,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之前压住了那些闹事的暴民,以为暂时太平无事了,谁知道流寇破了岳阳,直扑榆次而来。那可是近三万人的流寇,潮水般如蚂蚁一样,小小的榆次县真的挡得住流寇的冲击么? 短短几天时间,榆次知县席静朝的头上已经多了些许白发。榆次县多好的地方啊,除了上次的抗税风波,再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最近,这座祥和的小城却屡次出乱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乱民,搞得城内风声鹤唳,好在高捷调太原府兵马驰援,才将乱子镇压下去。这才过了几天?流寇又来了。 这些天,席静朝没有闲着,衙役巡检司全派了出去,严格排查。拒查,之前闹事的是什么金蝉教,这金蝉教竟然跟流寇没多少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这意味着榆次城内还埋伏着另一股不安分的因素。 金蝉教,这个邪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大乱之世,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来了。三班捕头集结完毕后,席静朝抱着官帽来到院子里,严厉地说道:“本官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这群邪教分子挖出来。如今流寇攻城在即,若是这群邪教分子再在城中闹事,后果你们想必都清楚。榆次城破,大家都没什么好下场。岳阳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哼,某些人也别指望流寇进了城,会大发慈悲,懂了么?” “懂了!”三班捕头带着衙役们齐声大吼。为了守住榆次,他们真的豁出去了。 流寇打破岳阳后,虽说岳阳城的下场不如南阳城惨,但流寇大肆劫掠,乱杀无辜,导致岳阳百姓苦不堪言。榆次城百姓,可不希望自己和岳阳人一样。尤其是有妻女的,更是担心城破。 常家,常胤续坐在前厅内,看着厅中的常家人。这里大都是一些后辈,男男女女聚集了三十多人。这些人可都是常家的未来啊,没想到这一次却全被困在了榆次县。之前,考虑到最近世道不太平,打算将这些家族优秀后辈送到张北去的,可还没成行,流寇就扑来了。 让这些人逃出城?常胤续不是没想过,可失去了城池以及太原府兵马保护,真的逃的出去么? “眼下的情况,你们都清楚。老夫不妨告诉你们,流寇这次就是冲着我常家来的,所以,谁也不用有侥幸心理。想要活下去,就带着家中的仆人去守城,城守住了,才能保住我常家。还有,都管好自己的嘴,谁要是再敢胡言乱语,闹得人心不安,别怪老夫动用家法。” 常家人认真的听着,当听到要他们守城后,女人还好说,大多数男子都露出了惊骇之色。可他们不敢多说,因为在常家,常胤续的话就是天。而且,常胤续也没说错,这个时候,睡也无法脱身在外,城一破,最惨的一定是常家人。 一刻钟后,许多常家后辈陆陆续续退下去,却有一个中年人留了下来。此人名叫常闵山,出身旁系,才能不错,一直受常胤续看重。见常闵山没走,常胤续问道:“阿山,你还有事儿?” “大伯,孩儿想问问,云府兵马何时能到?二姐和姐夫知道这里的情况吧?” “嗯?”常胤续呼口气,叹道:“他们当然知道,估计已经发兵了吧,不过就算从宣府发兵,也到榆次,也得两天时间吧。毕竟,大量兵马调动,不比寻常赶路。”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守两天时间么?”常闵山似乎有些黯然,两天,看上去不多,可对此时的榆次县来说,守两天,那是何等的艰难? ...... 也就在铁墨发兵榆次的时候,张献忠所部也完成了集结,以刘文秀为首的所部人马,率先对榆次县发起了强攻。攻城时,流寇竟然推出来几十辆简易的投石机,很显然,攻打榆次县,绝对不是临时决定,或许,在离开米脂城时,流寇就已经决定好打榆次县了。 一块块石头从天而降,城头上不断有人发出惨叫,有的人甚至来不及出声,便被砸的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响起喀嚓声,古老的榆次城墙哪里经得住这样的乱砸,很快一些城垛就被砸的砖石碎裂。虽然流寇手中的投石机因为质量问题,不断有投石机损坏,可依旧对榆次城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 刘文秀高举长刀,迎风怒吼:“破榆次,杀官兵......城内有无穷的财富与女人.....杀啊......” “杀”城外一阵阵怒吼,一浪高过一浪,震彻寰宇。终于,流寇们扛着云梯冲了过来,那乌压压的人群,仿佛一片黑色的蚂蚁,一眼望不到尽头,给人带来沉重的压力。 当云梯落在城头上,整个城池似乎在摇晃。一场不可避免的厮杀终于开始,那些太原府兵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流寇的可怕。 从这一刻开始,生命变得廉价。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惨叫声怒骂声,还有无数的狂笑声。这场杀戮,将整座榆次县变得疯狂,哪怕是知县席静朝,也恨不得亲自参战。 身在太原的高捷,此时已经无计可施,能调动的兵马都调到榆次县去了,剩下的兵马还得守着太原府。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宣府边军赶紧到吧。如今大同府边军全被吸引到了陕北,能对付这股流寇的,只有宣府边军了。 ...... 榆次县致远楼,当整座县城杀的血流成河时,这座往日繁华热闹的所在却是异常安静。大厅内昏暗无比,为由高处阁楼有亮光闪烁。 那名紫纱蒙面的女子,玉手撑着窗口,望着远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她喃喃自语。 “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城若破了,奴家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很微弱,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没多时,一名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切照计划行事吧!” ....... 常家,这个庞大的家族,此时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城外的流寇随时都可能攻破城池,所以但凡能打的,几乎全部带着族中青壮去了城头。此时,诺大的宅院,静悄悄的,略显有些空旷。 狭小的后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身着灰白长袍,戴着兜帽,人手持着一把钢刀。吱呀一声,后门被人打开,一名男子走了出来。 看到这群不速之客后,他眉头深锁,厉声道:“此时府中防守薄弱,速战速决。” 这群人顷刻间鱼贯而入,从后门冲进了常家,在那名男子的带领下,他们杀了几个人,迅速闯到了常家后宅的假山位置。这座假山靠着池塘,山上还种着几棵赏玩的轻松。假山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据说常家第一代老祖置办宅院时,便着人堆砌了这座山。这座假山,可以说见证了常家辉煌与荣辱,已经成了整个常家的象征。 看着这座假山,不速之客们全都愣住了,“这里真的是常家府库所在?” 男子从后走上来,淡淡的说道:“就是这里,入口机关在池塘内。哼,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常家百年家财,会放在你面前让你们抢吧?” 他说着话,已经走进池塘,一步步朝深处走去。就在他快要触摸到机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长叹。 第295章常家惊变 第295章常家惊变 青年浑身一颤,伸进水中的手停了下来。他站起身,慢慢回过头,只见原本寂静如墨的院子里多了几分亮光,尤其是院墙处,火把林立。一名老者站在屋顶上,手中握着一把凤嘴刀。由于夜色还是有些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是从声音中可以判断他很失望。 “阿山,竟然是你。老夫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常胤续心情低落,当看到常闵山那一刻,他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心脏似乎被人用刀子戳了一下。自己一直委以重任的常闵山,竟然带着外敌闯进了常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早有防备,或许常家今夜就要遭大难了。 常胤续心情很差,常闵山同样也是震惊又惧怕。他怕的并不是自己暴露了,而是害怕会不会死在这里。他并不是个傻子,既然对方早有防备,那么库房里很可能还有陷阱,此时倒不急于打开库房的石门了。抬起头,看着屋顶的常胤续,慢慢从池塘里走出来。与此同时,常闵山不着痕迹的冲岸上的人打了个手势。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么?十几年来,我兢兢业业,为常家呕心沥血,但又得到了什么?可是你呢?明知道常闵腾身子骨不行,还要他担当重任,主持张家口事务。哼,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亲儿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常闵腾病死了,常家大小事务交给谁?常闵腾到现在也无子嗣,哼哼,可我还是没机会,我算是看得明明白白,我就算再优秀再努力,也依旧比不过那个痨病鬼.....” “嘿,你倒好啊,让一个痨病鬼主持常家事务也就算了,还让常闵月担当重任。常闵月一介女流,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反正,我是没机会的,为什么不能自己想办法?我相信,常家在我的带领下,依旧不会比你那个痨病鬼儿子差!” 常闵山表情阴鸷,眼中带着几分阴沉的笑。起初,还算平和,可是越说越激动,或许是因为这股怨气积攒了太久吧,一旦发泄出来时,连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 常胤续吃惊的看着有些癫狂的常闵山,渐渐地流露出失望之色,终于一声厉喝:“够了,在你眼里,你大哥就只是个痨病鬼么?看来你是作出决定了啊,这样也好。” “大哥?”不知何时,常闵山手中多了一把刀,将刀杵在地上,他冷冷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认他做大哥,可谁认我呢?你也别怪我,有些东西,你不给,我就要自己想办法去抢。只是.....我不明白,你早就知道我会带着人偷袭常家?” “不”常胤续失望的叹道:“老夫只是觉得流寇既然是冲着我常家来的,那之前那群暴民是不是也是如此呢?老夫不得不多长了个心眼,让人暗中留守常家后宅。结果,还真有人偷袭,只是未想到,带路的人竟然是你。” “原来如此!”常闵山嘴角一抿,神情放松几分,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虽有防备,但那又如何?如今你大部分精力要放到城头上,就算有所戒备,留在这里的人也会太多。而我,既然做了,自然不会只有这点人。” 常闵山眉毛一挑,抬起左手,向身后的夜空指了指,此时南方不远处有一朵红色的烟花突然绽放,是那么的突兀而绚丽。 也就半盏茶功夫,常家周围的街道上多了许多人。因为流寇攻城的原因,巡防已经严密了许多,可依旧没人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许多人摘去兜帽,持着兵刃怒声大吼:“金蝉圣主,护佑众生,烈火熊熊,许我神功!” 无数人高喊着同样的口号,他们涌入常家,让刚刚安静下来的榆次县城再次变得混乱不堪。 常胤续无比痛心的望着常闵山,听到常家外院传来的惨叫声,他怒吼道:“常闵山,你个混账,居然投了邪教......你这是要将我常家毁了么?” 常闵山闭口不言,为由冰冷的目光锐利如刀。如果一切顺利,他又何尝愿意看到事情发生到这一步?有些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第一步迈出去,注定是你死我活。善恶?正义?这些都是狗屁,只要能胜利的活下来,那就是对的。 常胤续指挥着常家青壮在假山附近抵挡金蝉教教众,可是外院就有些惨了。一切如常闵山说的那样,为了应付攻城的流寇,常家大部分人手几乎都派出去了,留守常家的人终究有限。 此时榆次北城大乱,席静朝和山西总兵郑春得知有人进攻常家后,惊得魂飞天外。常家要是遭受灭顶之灾,那铁督师的怒火还不得把整个榆次城给烧着了? 郑春虽然是名义上的山西总兵,可实际上他这个总兵是怎么来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山西总兵这个位置,以前是个肥缺,但是现在,绝对是个坑。之前张鸿功被砍了脑袋,继任者饶永辉才几个月就被罢官。如今朝廷大部分人认为山西总兵绝对是个被诅咒的位子,没人愿意来。 想想也是啊,陕西最近闹民乱,流寇折腾的厉害,山西首当其冲,山西总兵的位子不好当。偏偏,山西北边便是大同府和宣府两路边关重镇,边军可不听山西总兵的,一旦有事情,陕西各路兵马还得受人家节制。可以说当山西总兵,如今不仅没有谁可捞,还随时有可能被边军指挥官一个不顺眼,把你扔前线当炮灰。 自饶永辉被拿下后,这个位置愣是空缺了一个月。郑春最近用了一笔钱,打算活动活动,某个肥差的,结果倒霉透顶,被上边的人给扔到了山西。郑春这辈子就懂算账,领兵打仗是一窍不通,他是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动歪心思想要花钱往上爬。升官是升官了,可是这哪是来享福的,这是来送命的啊。 兵事一概不知,碰到流寇和金蝉教闹事,郑春除了怕就是怕,就像现在,堂堂山西总兵坐镇榆次,真正拿主意的却是席静朝这个文官。席静朝从心底里鄙视郑春,可人家是名义上的上司,只好急道:“郑总兵,现在深夜,流寇估计不敢贸然发起进攻,我们必须尽快将偷袭常家的邪教乱党灭了才行。一旦让城外的流寇反应过来,内外交困,咱们可就真的守不住榆次城了。” 席静朝虽然是文官,但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他不知道如何打仗,但是他明白城内的乱子必须尽快灭掉,不给城外流寇反应的时间。 郑春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水,有些发虚的问道:“这.....万一这些邪教乱党跟流寇沆瀣一气怎么办?” “应该不会,如果金蝉教乱党跟流寇是同谋,那他们现在应该是去配合流寇打开城门,而不是趁机会独自去常家捣乱。郑总兵,别犹豫了,不管我们想的对不对,眼下只能选一条路走。而且,郑总兵不要忘了,常家身后站着的是谁?要真任由常家被乱党毁了,你觉得你我还能活着看到明年的太阳?” 郑春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脸皮子急速抽搐。一想到铁墨,郑春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惧意,顷刻间,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县尊大人,你说怎么打,都听你的!” “......”席静朝顿时无语,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郑春是故意推卸责任呢。如此大事,谁指挥作战,一旦出了岔子,他肯定要背黑锅的。可席静朝很清楚,郑春没这么多歪心思,这家伙是真的无能透顶。 在席静朝的调度下,北城大营三千兵马突然撤离,朝着常家扑去。此时,常家内外两条街道全都是厮杀的人,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鲜血流满街头,腥味儿冲天。 ...... 榆次城外,看着北城火光闪烁,自有人将消息传给孙可望。睡得迷迷糊糊的孙可望爬起来,看了一会儿,顿时有点发懵。刘文秀站在身旁,眉头深锁,“这是怎么回事儿,榆次城内有人闹事儿?还是官兵起内讧了?” 孙可望握紧拳头,沉声道:“要不咱们领兵试探一下?如果真是出了岔子,说不定这是个好机会。” “不可”刘文秀想也未想,直接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对方挖的陷阱,故意引我们上钩呢。先不急,等等再看。如今夜深,攻城不便,等搞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做也不迟。” 刘文秀并不想冒这个险,对他来说,榆次县几乎是唾手可得,何必冒风险呢?若是陷阱,徒增烦恼,只会拖延攻城的进度。 可刘文秀的稳妥并没有错,可他这个选择,直接错过了攻取榆次县最好的机会。此时,北城防守薄弱,若是孙可望率兵重点进攻的话,以北城现有的防守力量,未必能撑过两个时辰。 ....... 常家大院,曾经让人羡慕不已的大宅内,错落的房屋之间,小路之间,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金蝉教教众目标很明确,他们放弃外围,直扑后院,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常家积累的财富挪走。常闵山没有任何保留,他就赌常家府库物资依旧在后院,只要取走常家几十年积累的财富,今夜就算赢了。 常闵山带着人逼近假山,将常胤续的人压制的动弹不得,而外边的厮杀声也越来越近。渐渐地,常闵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自己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是最正确的决定。 “哈哈哈,常胤续,放弃抵抗吧,不要让我常家子弟做无谓的伤亡了。你觉得这个时候还有人能救你么?流寇就在城外,那些官兵可不会这个时候舍了城头来救常家......” “畜生......你想要的是钱和物资,为什么还要对常家子弟痛下杀手,他们可是你的族人啊......” “够了,常胤续,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如果不自作聪明,乖乖将积累的家当让出来,事情有何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见常胤续没有退让的意思,常闵山面色阴沉如水,凶狠的吼道:“凌护法,从左边院子冲过去,给我那恼人的墙推了......” “常天王息怒,属下这就带人过去......”那名叫凌护法的中年男子不敢怠慢,当即点了几十个人朝着左边的院子杀去。 终于,随着一阵哐哐声,左边的院墙轰然倒下,二十多名常家子弟被砸在下边,金蝉教教众丝毫没有犹豫,对着这些失去反抗的人痛下杀手。 “哈哈哈,常胤续,看到了么?这就是跟我做对的下场......你听听,我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杀过来了......你难道还执迷不悟么......如果你.....” 一个浑身狼狈不堪的家伙冲了进来,开口打断了常闵山疯狂的咆哮,“常天王,不好了,大量官兵冲了过来,已经从正门打了进来,兄弟们挡不住了。” “什么?”常闵山惊呆了,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举起的手都忘记放下来。怎么会这样?官兵怎么敢这个时候调集大量兵马援助常家?他们不怕流寇这个时候突然动手,攻打榆次城? 凌护法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伸手推了常闵山一把,着急道:“常天王,快下命令吧,如果真让官兵把咱们困住,就插翅难飞了。现在兄弟们还在外边撑着,咱们还有就会从后门撤出去.....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犹豫了......” 常闵山深深的望着不远处的假山还有那个熟悉的人,真的不甘心啊,为了今日,整整谋划了六年之久,结果却功亏一篑。 “撤”说出这个字,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同时,还抽走了曾经拥有的心气以及信心。真的不懂,所有的计划都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金蝉教说撤就撤,迅速从常家逃离,当常胤续从后边走出来后,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毁去的房屋,死去的尸体,有老有少,那里有自己的叔伯,还有未长大的后辈。有一个小侄孙,今天白天还跟在屁股后边有说有笑,而此时,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金蝉教的人走了,可常胤续感觉到半点轻松,这一片瓦砾,可还是那恢弘的常家大院? 第296章解围 第296章解围 人死了好多好多,人没了,保住了那些钱财物资又有什么用? 常家从一个小小的破落户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辈辈优秀子弟不断努力,才成就今日的豪族大业。人是根本啊...... 忽然,常胤续觉得胸口一阵翻腾,仰起头,痛呼一声,“痛煞我也.....” 常胤续两眼一瞪,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倒去。旁边的常家人大惊失色...... 经历这场大变,榆次常家可谓是元气大伤。自铁墨崛起于张北以来,常家越做越大,如今俨然成了晋商魁首。这场剧变之后,会给常家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常胤续伤心过度,去了半条命。常家最严峻的问题也暴露无遗,常胤续若是没了,常家由谁做主?常闵腾体格太弱,至今没有子嗣。 ...... 朝阳划破云层,带来黎明的曙光,可这丝光亮却没能扫去榆次城的阴霾,尤其是常家,此时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县衙内,席静朝和郑春也是心惊胆颤,忐忑不安,幸亏出兵够及时,要是真让常胤续出什么事儿,那可真就不好收拾了。 榆次县城的人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愤怒,因为天一亮,农民军便发动了新的攻势。遭受连番打击的榆次城,只能在农民军的狂攻中瑟瑟发抖。 榆次城外,孙可望遥望着榆次城,脸上挂着几分喜色。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下榆次城了。到那时,常家的财富物资予取予求,岂不美哉?传说中,一个常家,顶整个陕西,富可敌国虽然有些过了,但顶整个陕西绝对不夸张。有了这次的功绩,义父张献忠就可以超越张大受了。 而在城内,郑春已经急的火冒三丈了,已经坚持两天有余了,可是宣化府援兵迟迟不见踪影。如今守兵伤亡过重,最要命的是,各部兵马已经趋近崩溃,郑春已经有点控制不住的迹象了。山西各路兵马是无法跟边军相比的,榆次只是一座小城,让他们与榆次城共存亡,实在是太难了。 看着一脸慌张的郑春,席静朝骂娘的心思都有了,“郑总兵,不管援兵什么时候来,这榆次城我们都得拼命去守。你可别忘了,若是榆次城被攻破,朝廷问罪,别人或许没什么事儿,但你我,是绝对难逃干系。看看张鸿功总兵的下场,你觉得朝廷能让我们活下来?” 郑春瞪着眼,不断吞着口水。本来心里还有些逃离的想法的,被席静朝这么一说,顿时清醒过来。手底下那些卫所兵可以逃,他郑春没法逃啊,“这.....这可怎么办?援兵不来,我们撑不了多久了啊,郑某手底下那些杂兵.....靠不住啊.....” “到这个时候,不行也得行”席静朝咬咬牙,狠狠地说道,“郑总兵,你必须去前边盯着,派亲信督战,谁要是敢撤,杀无赦。大敌当前,怎可有怜悯之心?” “啊?郑某亲自带人督战?”郑春当即有点慌了,他真怕去城头,别说打仗了,看到那场面俩腿都打哆嗦。见郑春这个反应,席静朝气得够呛。朝廷就算随便找人填山西总兵这个坑,但也没必要把这么个废物扔过来吧?堂堂山西总兵,遇见兵事,连个农夫都不如。 “郑总兵,你才是山西总兵,是他们的主官,你不去督战,难道席某这个小小的县令去督战?”这个时候,席静朝也顾不上给郑春留面子了,“不能再犹豫了,这些人要是垮了,我们必死无疑。总之,郑总兵,请你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我,要做好与榆次共存亡的打算,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了我们的家人。” “啊.....”郑春也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席静朝的意思。要是弃守榆次县,到时候不仅自己被砍脑袋,还会连累家人。要是战死榆次,家人至少不会受到牵连。或许看在自己英勇战死的份上,朝廷还会对家人有所照顾。 明白归明白,可郑春真的提不起斗志来,他哆哆嗦嗦的握住刀柄,尴尬的看着席静朝,“席县尊,郑某从小到大没杀过人啊....连只鸡都没杀过......这督战......” 席静朝抓起官帽往外走去,哼道:“郑总兵,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就算连蚂蚁都没踩死过,该杀也要杀,你不杀人,那就等着被杀,你要是想死.....下官不拦着......” 榆次城有一堆烂事呢,席静朝可没心思跟郑春磨嘴皮子。有那个精力,不如在流寇破城之前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席静朝渐渐地没了人影,留下郑春一个独自发呆。良久之后,郑春跺跺脚,黑着脸骂了起来,“娘个巴子的,老子多少一个是个老爷们,杀人有什么难,抽刀就砍.....” 郑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气呼呼的出了门。一路带着亲卫到了北城,刚沿着台阶走了几步,就看到一队十几个卫所兵急匆匆的跑过来。 郑春顿时大怒,拦住去路,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不好好守城墙,下来做什么?” “总兵大人.....好多城垛都被砸烂了,流寇越来越多,援兵还不来,这城没法守了啊,我们快逃吧,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一名中年人眼珠子一转,一脸惊慌的说着。听罢,郑春怒不可遏,双手都打起了哆嗦,右手握住刀柄,努力地瞪大了眼睛,“都给老子回去,谁要是临阵脱逃,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许多老油子兵当场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有几个人憋得脸色通红,生怕笑出声来。这段时间,大家都知道自家郑总兵是啥货色了。胆识没老鼠大,力气没兔子大,平生只会算账,提刀完全不懂。背地里,卫所兵们都称郑总兵为婆姨总兵,可以说,郑总兵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总兵了。 这么个婆姨总兵,他会杀人,吓唬人还差不多。瞅瞅,话说的狠,手却在打哆嗦。于是,没人理会郑春的威胁,沿着边上的空子继续往前钻,郑春顿时急眼了,“都给老子回去啊,你们是不是把本总兵的话当耳旁风了?我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郑春又吼了两嗓子,奈何依旧没人理他。一时间,郑春只觉得一股血气往上涌,整个人都要疯掉了,看到离着最近的那名卫所兵,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哇啊啊,是你们逼我的.....” 抽出刀,郑春几乎是闭着眼睛砍了下去。石阶过道狭窄,离得又近,躲都没法躲。最主要的是,这些老油子兵根本就没想到郑春真的会砍人,在他们的意识里,自家总兵有没有拿到的力气都是个问题。所以,当郑春真的闭着眼睛砍人时,众人竟然没反应过来。 “啊....啊.....”一声惨叫,比郑春的嘶吼还凄厉,那名老油子兵靠着石阶,肩胛骨处,鲜血喷涌不止,整张脸惨白如织,骇然失魂。所有人都懵掉了,郑春居然真的砍人了...... 这个时候,郑春慢慢睁开了眼睛,当砍下第一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那么害怕了。看着那名惨叫不止的老油子兵,他气不打一处来,接着又是一刀砍了下去,第一刀是乱砍,可是第二刀那是结结实实冲着对方脖子去的。杀人立威,镇住老油子兵,就得砍死人。 “本总兵砍死你.....啊啊啊啊”郑春咆哮着,犹如野兽一般剁了下去。啪的一刀,看个正着,可是那名老油子兵竟然还没有死,依旧在惨叫。郑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冷哼一声,接着又是一刀砍下去,可让人失望的是,那名老油子兵竟然还活着。 郑春对天发誓,真的把浑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可一刀砍下去,伤口就是不深。郑春郁闷,可是这一刀刀砍下去,对活人却是一种折磨,死都死不痛快。其余想要逃跑的老油子兵,眼神都变了,此时的郑总兵,不再是婆姨,而是魔鬼。哪有这样杀人的,这不是折磨人么?让人生不如死啊。 惨叫声越来越微弱,郑春砍了好几刀,自己的累的够呛。最终,那名老油子兵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台阶上,他临时前凄厉的惨叫,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了阴影。 “谁再敢说逃,他就是下场,现在.....都给.....都给本总兵回去守城......” “是.....是.....”老油子兵们哪还敢造次,全都灰溜溜滚了回去。之前那人死的太惨了,宁愿死在流寇手中,也不能让郑总兵动手啊。 连郑春都不知道,自己的无能,竟然起到了奇效。事实上,郑春要是力道足,一刀砍死人,效果还真比不上一刀刀放血。 ....... 榆次县城攻防战进行的如火如荼,而此时已经来到了五月下旬,榆次城南的老榆树林葱葱郁郁。不知何时,榆树林外多了一群人,他们便是驰援榆次的宣府兵马。 事实上,如果耿仲明愿意,昨天就可以攻打孙可望,解榆次之围的。周定山正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出兵前,却被耿仲明拦住了。因为此事,周定山对耿仲明很是不满,到现在都存着意见。 “耿将军,榆次城要是出了岔子,常老爷子遭难,你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希望你的决定是对的,否则,我们可没脸见督师大人。” 周定山语声不满,耿仲明并未放在心上,看着眼前这片榆树林,他淡淡的说道:“周将军,你尽可放心,耿某既然下令不急着发兵,那也是因为榆次城一时半会儿还丢不掉。而且,你忘了么,督师大人来之前,可是特意吩咐过,此战不仅仅是解榆次之围,最重要的是将流寇打疼打怕。” “周某当然知道,那么耿将军,你想好接下来怎么打了么?” 耿仲明眉头微皱,冷静道:“很简单,周将军只需在两个时辰以后从北边发起进攻,将流寇赶过来,至于后边的事情,末将自会安排。” “好,那就宜早不宜迟,现在就行动吧!”周定山真的很着急,他跟耿仲明可不一样。在他心里,肯定是先救常家的。不过,眼下也有点明白铁大哥为什么要让耿仲明做主将了。若是以他周某人为主,怕是不会如此冷静应对的。 崇祯三年五月二十四,农民军孙可望所部强攻榆次城三日有余,终于攻上了城头。就在榆次城将要被拿下的时候,却听一阵号角声响起,在榆次城东北方向,一支铁甲骑兵蜂拥而来。这支骑兵来的不早不晚,赶着孙可望快要破城的时候攻了上来。 刘文秀脸色大变,前些日子银州关城下,与云府铁骑交过手,一眼便看出这是云府的骑兵了。宣化府的援兵终于赶来了,孙可望不甘心,刘文秀更加的不甘,可这个时候,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往后撤一撤,至少得先挡住对方的攻势才行。否则,让这支骑兵在后边一搅和,还不得乱了套。 孙可望跺跺脚,狠狠地吼道:“向南边撤,另外通知后方,发现宣府援兵,请求随时增兵!” 孙可望和刘文秀反应得非常快,他们让后队做前队,依次往后撤。虽然攻城的兵马被对方骑兵咬住,但是主力还是安然往南撤去。周定山挥兵南下,自然不会放农民军轻易离开,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其余大部分人马继续往南奔去。由于这次周定山麾下几乎清一色的骑兵,速度自然快得很,转眼间就咬住了孙可望的主力大军。 如今孙可望麾下拥有一万余人,可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敢停下来跟周定山的骑兵死磕。在银州关,已经见识到对方骑兵的可怕之处了,平原开阔地跟对方骑兵硬来,缺少盾牌阵型的情况下,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想办法的话,肯定会被这支骑兵咬住,一步步蚕食掉。刘文秀骑着马赶上孙可望,急声道:“孙大哥,往东南方向走,只要进了古榆树林,对方的骑兵就失去优势了,他们要是赶追进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道是逢林莫入,尤其是骑兵。骑兵入林子,那等于更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第297章血火同源 第297章血火同源 孙可望重重的点了点头,二人领着大军向东南方向奔去。半个时辰后,无数农民军开始往古榆树林里钻。这一刻,孙可望竟有些盼着对方领兵将领是个白痴,要是下令一股脑的追进来,那就太美妙了。 依托树林地形,自己完全可以重创这支骑兵,到时候将是大功一件。 没人愿意跟云府骑兵在空旷的地方打,农民军与宣府各路兵马交过许多次手,多多少少摸索出一些规律来。进了古榆树林,不用孙可望吩咐,许多农民军士兵自觉地分散开,各自找位置,打算利用树林复杂地形,给予骑兵重创。可惜,周定山率领的骑兵砍杀一阵,在距离古榆树林三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骑兵并没有入林子,而是绕着林子外围往西南方向奔去。 刘文秀有些想不通,对方就算不追,那也该退回榆次县啊,怎么往西南方向奔过去了?不过眼下,也没法弄清楚这些问题了。骑兵不进来,那就得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好好休息下。之前连续攻城,眼看着胜利在即,又被云府骑兵赶着狂揍一顿,可谓是身心俱疲,士气低落。 古榆树林南边,耿仲明把玩着手里的千里镜,啧啧称奇。作为领军将领,对千里镜已经不陌生了。自从此物出现之后,皮岛也曾找人弄了几只,不过之前用的千里镜,比起现在手里用的,效果差多了。眼下宣府个将领配备的军用千里镜,看得更远更清晰。 透过千里镜,五里外的古榆树林看得清清楚楚。自从农民军进入古榆树林,耿仲明就下令各部兵马隐藏了起来。看看天色,不禁有些心急。如果周定山那边没有到达预定位置,自己这边肯定不能贸然动手的。心中焦急,但耿仲明脸上依旧稳如泰山,不见丝毫慌乱,倒是李九成和李应元有些稳不住了,“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要不我们先动手?” “不行,贸然动手,绝境之下,流寇肯定会反扑,光靠我们,就算挡住了流寇的冲击,也必然伤亡惨重。再等等,周将军虽然年轻,却用兵如神,应该不会” 话说到一半,李应元一声惊呼,只见西南方向一支响箭冲天而起,随后又是一支响箭,响箭三连发,这是约定好的信号。耿仲明心中大喜,握紧千里镜,冷声道:“按计划行事,诸位,此次可是我们第一次联合行动,千万别丢了我皮岛旧部的脸!” “耿大哥放心,铁督师给了咱们兄弟机会,咱们要是还把握不住,干脆回去钓鱼算了!”李九成右手握拳,捶了捶胸口。在毛督师死的时候,李九成等人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皮岛旧部不容于辽东体系,以后要么被一脚踢开,要么会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濒临绝望时,孙督师送来了云府的召唤。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同样,也要有能力才行,因为铁督师麾下不养庸才。 李九成与李应元很快便行动起来,他们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古榆树林南部的士兵将许多引火之物放在预定的位置。还有一些人,提着木桶不断撒着,粽黑色的液体从植被上滑落,阳光下泛着迷离的光彩。如果孙可望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大惊失色,带着人赶紧往榆次县城方向逃。这些人倒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桐油,大量的桶油洒在林子里,若是有人放把火,那将是什么样的情形? 对此一无所知的孙可望与刘文秀,在短暂的休息后,开始带着大量的农民军向西南方向推进。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在惧怕云府骑兵了,只要出了古榆树林,距离岳阳城不远。就算云府骑兵在外边设防,那又如何?张头领的援兵估计就在附近了,真打起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古榆树林里除了脚步声与粗重的喘息声,竟再无任何杂音,往日偶尔响起的鸟鸣更是听不到了。渐渐地,刘文秀心中升起一股不安,这里可是晋南,不是陕北,这里的百姓还没到啃树皮将鸟兽吃尽的地步。猛地,刘文秀停了下来,旁边的孙可望也翻身下马,攥着马缰仔细观察着四周。 刘文秀有些焦虑的碰了碰孙可望,低声道:“你也感觉到了?” “嗯,有些不对劲,林中飞鸟绝技,而林外也变得异常安静。情况不对劲,来人,继续派人去前边打探!”虽然之前派出一批斥候探过路,传回消息并无异常,可是出于谨慎,孙可望宁愿多动用点人手,也不希望冒风险。越是走下去,心中越是不安。 孙可望出身底层,并没有什么高明的军事才华,可是他有着猎人一样的敏锐,尤其是对危险的感觉,一般非常准。林中无声,后无追兵,这是不合常理的。 又往前走了约一里地,大约来到了古榆树林中部,这时派出得探子有人逃了回来,他们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其实,这个时候就算探子什么都不说,孙可望和刘文秀也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只见前方,有着冲天火光,左边、前边、右边,都是火,铺天盖地的大火,将整个古榆树林包围了。火势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树木燃烧传来的琵琶声。 五月末,多是东南风,微风阵阵,犹如一片火龙横扫过来。风中,那炙热与烧焦的味道,让人头皮发麻。 孙可望已经呆住了,自从起兵以来,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这可是烈火,周围还是榆树林,这简直就是一片绝地啊。 “啊”水火无情,从来不会因为生灵而止步,转眼间,大火已经蔓延过来,冲在最前边的人来不及反应,瞬间便被火苗吞噬。一名农民军汉子大声惨叫着,希望同伴能救救自己,可是这个时候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救人。 咔嚓,一棵古老的榆树经受不住烈火灼烧,呻吟一声倒了下来,旁边几名农民军士兵骇然的躲避,可还是有两个人被压在下边。火苗蹿上来,瞬间将他们包裹了起来。 在大伙面前,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卑微的如同蝼蚁。许多人已经慌了,他们可以跟官兵拼命,甚至可以从冰河中游过,可是面对大火,他们一点对抗的勇气都没有。 “逃啊快逃啊”一名农民军士兵在地上艰难的趴着,双手想抓点什么,却抓到两把炙热焦黑的热土,他的身上燃着火,像一条蠕动的火兽。衣服被烧化,贴着皮肉,整个后背变得焦黑起伏,红色的血肉也露了出来,看上去是那么的恐怖。 逃吧,再不逃,全都要被烧死在这里。许多人掉过头,拼命地跑,孙可望想拦都拦不住。 烈火熊熊,南风阵阵,顺风逃,活下来的希望非常小。火追不上,光产生的黑烟就能把人熏的窒息,甚至失去方向感。孙可望和刘文秀控制不住各部人马,他们只能带着自己的亲信逆风而上。过了风口,闯过火势燃烧最密集的地方,就有逃出去的可能。顺风跑,孙可望没这么蠢,就算侥幸逃出去,又如何面对以逸待劳的官兵? 火,到处都是火,这片古榆树林成了最佳的火葬场。血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燃烧了一切,所有的生命在大火中蒸发化作肥料。古榆树林里的农民军太多了,当他们争相逃命时,变的混乱而拥挤,再加上浓烟滚滚,蔓延过来的,大家剧烈的咳嗽着,看不清路,几乎是瞎着眼在逃。 有的人往左,有的人往右,相互踩踏,很快就发生了自相残杀的事情。浓烟滚滚中,一名壮汉凶恶的挥舞着鬼头刀,大骂道:“滚开,都给老子滚开,别挡着路。” “你滚开,那边是火,还往那跑”对方哪里肯让,双方都觉得自己选的方向是对的,一言不合,为了求生,便开始厮杀起来。大火吞噬,无助的人自相残杀,惨叫声,怒骂声,甚至还有失魂落魄的狂笑声。这片天地乱了,这片林子疯了,这里的大地满是血与火。 一个少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无助的哭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没人可怜他,有人将他带倒在地,很快更多的人踩过来,当大火蔓延过来时,他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而在另一边,逆风而行的孙可望所部,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闯过大火最猛烈地地带,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一路闯过来,不知道躲过多少折断的树,不知遇到多少次危险,好在闯过来了。四处张望一番,孙可望只觉得心口发疼,来时三千余名追随者,闯过来,仅剩下一千多人。要么被烧死了,要么在浓烟区喘不过气来窒息而死。 此时,孙可望手里拿着一块破布,上边传来浓浓的尿骚味儿。为了活下来,孙可望把积攒的所有尿液全憋了出来,靠着用尿浸泡过的破布,才没被浓烟熏死。 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黑不溜秋,好多地方都有烫伤烧伤。大火还在向北边蔓延,依稀的还可以听到远处的惨叫声。 黑色灰尘下,孙可望的脸色变得狰狞而恐惧。完了,全完了,这一场火,最后还能活下来几个人?此时,别说孙可望,便是精明无比的刘文秀也同样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感。那种害怕,已经渗到了骨子里。 活阎王,真的是太可怕了,两万多大军,一个照面,还没来得及对面厮杀,便被一场大火收去大半。试问,这世上还有别活阎王更恨的人么?这世上,似乎没有活阎王不敢干的事情。当初银州关城头,那个耿仲明就放了火,这次,又是火。 耿仲明很可怕,可是活阎王更可怕,没有活阎王的允许,耿仲明敢做下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 官兵剿匪,却从未用过如此手段,说到底,所谓的流寇不是异族鞑子,大多是一些活不下去的流民。正因为如此,朝廷以往剿匪,怀柔为主,打败了流寇也很少发生大屠杀的事情。可是铁墨的出现,打破了这个不成为的规矩,铁墨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能赢,什么办法都敢用。放火、断山、放水,也正因为如此,流寇全都怕铁墨。 或许是因为近半年时间,铁墨很少痛下杀手的原因吧,甚至之前镇西卫的时候,还跟张献忠来了一次和平谈判。正因为这样,给了张献忠一个错觉,他暂时遗忘了铁墨的凶狠,竟然有了对常家下手的心思。一切还挺顺利的,但是,随着云府大军到来,一切都变了。 孙可望觉得自己当初真该劝劝张献忠的,惹谁不好惹活阎王,这王八蛋简直是杀人不眨眼,不把人当人看。常胤续那可是活阎王的准岳父,对常家动手,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么?不知道当初义父为何信誓旦旦,觉得榆次城一定能打下来,但孙可望觉得,自己打榆次城,真没感觉到一点轻松。 刘文秀拍拍孙可望的肩膀,艰难的望向前方,“孙大哥,不要多想了,到这个时候,能够不能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打起精神来吧,接下来的路还得靠你呢,对方放这把火,定然在外边埋伏了兵马,冲出去,免不了一场恶战。” “呵呵”孙可望惨然一笑,看着焦黑的大地,四周烧的干枯的树干,犹如张牙舞爪的魔鬼,“文秀,你后悔么?当初我们就不该来榆次,听我的,就近攻打平阳府,不是很好么?平阳府亢家,那也是晋南巨富,不比常家差多少。” 刘文秀面露苦笑,“孙大哥,你觉得小弟没想过么?可事情没这么简单的,平阳府能打,我们早就打了。不说那里聚集了众多山西兵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让我们不能打平阳府。虽然义父没有明说,但多少猜得出来,亢家与王头领似乎有一些暗中交易往来。” “原来如此!” 有些事情,不是孙可望能管得了的,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活着冲出去。一步步走过烧枯的树林,刚刚踏出去,就看到远处一支兵马横在前方,正好堵住了前往岳阳的路。 第298章金蝉教余孽 第298章金蝉教余孽 虽然早有预料,可真的看到前方有拦路虎,孙可望多少还是有些怅然若失。此时,不做他想,唯有拼杀。冲过去,就能活下去。 举起钢刀,一支千余人的残兵朝着前方扑去。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耿仲明麾下虽只有几百精兵,却是清一色的火枪手,更是以逸待劳。硬扛着火枪手组成的火力网,农民军士兵不断地倒下,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们还是前仆后继。 最原始的近战搏杀终于打了起来,以前还占一些优势的近战,这一次也没讨到便宜。严密的阵型,锋利的刺刀,就像是刺猬,扎的农民军头破血流。 孙可望并没想过纠缠,沿着冲开的缝隙,头也不回的逃去。身后枪声再次响起,追兵没有停止脚步,不断有人闷哼倒地,可是没人敢停下来回头看一看。 逃,只有无尽的逃亡....... 当前方出现大量援军的身影时,这场残酷的追杀才宣告结束。艾可奇的援兵,及时接应,将耿仲明所部拦在了古榆树林南边的青牛岭下。 孙可望的残兵逃了出去,可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那些没有随着孙可望的农民军士兵,好不容易逃出去之后,遭到了周定山所部骑兵的迎头痛击,一番追杀下来,死伤无数,这一天,到底斩杀多少流寇,连周定山自己都不清楚。 古榆树林这场火,不仅再次让活阎王之名威震三晋,更是一战之下,让张献忠所部实力锐减。 青牛岭上,当知道最后的结果后,张献忠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独自坐在圆滑的石面上,一动不动,孙可望等人远远的看着,也不敢打扰他。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经过这一战,实力一落千丈大家在义军中的地位可就有些尴尬了。张存孟会放过这个吞并的好机会么?更何况还有一个实力更强横的张大受。王自用对这种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适时地冒出来和稀泥。 而张献忠,想的则更多。从银州关到榆次县,每次自己想跟活阎王掰手腕,势必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反倒是在镇西卫,花钱免了一场兵灾。可见活阎王此人吃软不吃硬啊,可惜,后悔也晚了,事情已经做下了,损失的东西也弥补回来了。 张献忠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击倒的人,他很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没什么意外,自己免不了被人吞并的命运。到那时,是死是活,就要看别人的脸色了。不,必须想想办法才行。作为一路大头领,享受过头领的好处后,让他张某人去别的人麾下打下手,哪里忍受得了。 可是变数在哪里?这一刻,真的特别渴望自己身边也能有一个牛金星。所有人都以为张献忠伤心过度,可实际上张献忠想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心疼,自然是心疼的,可对张献忠来说,士兵就是消耗品,只要有足够的流民,自己找块地盘很快就能再次发展起来,关键是要找到合适自己的地方。 风越来越凉,赶走了初夏的炎热。忽然,张献忠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自己怎么把那个地方忘记了呢?可是一片好地方啊,凭什么别人能去,自己就去不得呢?回陕西?以目前的情况,回到陕西,他张献忠可就不是原来的张献忠了。 想通之后,张献忠眉头一皱,眼中射出道道凶光。将孙可望等人唤过来,他神情严肃道:“我部的处境,想必大家也都清楚,陕西我们是没法回去了。所以,我决定沿着青牛岭南下,攻打绛县和翼城,一方面补充物资,另一方面为下一步做准备。不过,我们眼下首先要做的是,拿下浮山。” 绛县?孙可望等人没有多想,只是刘文秀却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攻打绛县,难道义父是想.....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后,刘文秀就有些惊到了。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大明朝可就要乱套了。 ..... 五月末,榆次大战刚刚结束,铁墨就带领着主力大军来到了太原府。铁墨并没有在太原休整,而是带着一些人来到了榆次县。此次出兵,诸多杂事,海兰珠随在身边帮忙审理公文。常闵月因为担心常家,也跟着来到了榆次县。 走进常家大院,铁墨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到处是破败的景象,每个人脸上带着哀怨之色。以前来常家,那是何等的恢弘大气,而今,一切都随着常胤续的倒下而暂时失去了色彩。 自那日常闵山退走后,常胤续便一病不起,请来了太原最好的郎中,也依旧束手无策。常闵月坐在床边,看着气色很差的父亲,心如刀绞。在常闵月的意识里,常胤续一直是身康体健,可是经过常闵山一事,身体说垮就垮。 郎中来到客厅,常闵月起身与铁墨随着郎中一起离开了房间。来到客厅,常闵月才忍不住问道:“于郎中,家父的情况到底如何?还请如实相告。” “这.....”于郎中想了想,仔细说道:“铁将军、常小姐,其实常员外并无外伤,身体看上去也一切如旧。” 铁墨很是不解,有些不耐的催促道:“于郎中,你有话请直说,既无外伤,为何会如此?” “哎,常员外得的是心病啊,此病恐怕也是抑郁许久,时间一久,再经刺激,便一病不起了。有道是心病还是心药医,老朽只能开一些养身的房子,慢慢调理,一切还得慢慢来!” “心病?”铁墨喃喃自语。这种病还真的不好弄,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常闵月黛眉微蹙,心中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送走了于郎中,铁墨拉着常闵月的手安慰道:“这两日军中事务交给他人,你好好陪着吧,常大哥那边过两天也会回来。岳阳府那边还有大量流寇,大军估计也要在这里驻留一段时间。” “嗯,放心吧,我没事的,你先去忙吧。尤其是金蝉教和常闵山,若有机会,我要亲手杀了他!”常闵月恨透了常闵山,要不是此人,父亲不至于病成这样。 铁墨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就算常闵月不说,也一定要做的。自己能有今日,可离不开常家,而榆次可是常家的大本营,榆次县内藏着金蝉教分子,怎么想都是个不安稳因素,既然要在榆次驻扎一段时间,就要想办法把这颗毒瘤挖出来。 ...... 房间里,燃着一块香料,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让人呼吸畅快。常闵月在床榻边坐了约有一个时辰,常胤续才悠悠转醒,见床边只有女儿一人,便轻声道:“瑞德呢?” “他刚刚离开,城内还藏着一群金蝉教叛逆,还要他去查呢。听说有了线索,还需要核查一下。” 常闵月犹豫了下,还是柔声问道:“父亲,你是不是有心事儿?是不是因为大哥的事情?其实你老人家没必要太在意常闵山的话,那就是一条疯狗......” 未等常闵月说完,常胤续便打断了她。想要坐起身,却因为身体酸软无力,只能靠着枕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他苦笑了起来,“月儿,不是为父计较,是没法不多想啊.....咳咳.....你问问家里那些人,谁没想过这些事情?你大哥的身子骨,你最清楚,这么多年没动静,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啊.....” 常闵月有心不同意,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子嗣问题,找过许多郎中,不断调理,可是三房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莫说别人,连常闵月心里都有点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了。 没有子嗣,将来的家业谁来继承?常胤续会死,常闵腾会死,在此之后呢?大权交给旁系?这如何甘心啊,几代人拼来的家业,因为子嗣问题让给别人,这恐怕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以常闵月的身份招赘婿,这样生的子嗣依旧是常家直系子孙。可随着与铁墨之间的婚约,这个可能性也没有了,常胤续就是再霸道,也不敢让铁墨当常家的赘婿,这对铁墨就是一种侮辱。 父女二人久久不语,好一会儿,常胤续抬起头,突然说道:“月儿,你跟瑞德早点成婚吧!” “这.....”常闵月粉脸微红,低下了头,“父亲,你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他刚接了旨意,被委任为三省总督,担着剿匪重任,一时半会婚事肯定举行不了的。” “哎,为父只是希望你能跟瑞德谈谈,早日成婚,若有子嗣.....”常胤续皱紧眉头,无比艰难的将后边的话吐了出来,“若有男丁,可否选一个为常家儿孙?” 常闵月瞪大美目,猛地抬起头。她很震惊,父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让铁墨的儿子姓常,不就等于把亲儿子过继到常家么?常闵月知道常胤续的无奈,这几乎是常胤续最后的办法了,只有这样做,常家未来还能掌握在常家直系血脉中。可是对常闵月来说,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铁墨开这个口。 ....... 榆次县衙,此时聚集了不少官员,就连太原知府高捷也赫然在列。金蝉教的事情,可以说牵动了许多人的心。流寇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山西有冒出金蝉教,山东那边还有白莲教作乱,让人焦头烂额。作为三省总督,铁墨自然有权过问榆次金蝉教一事的。 自流寇退走之后,榆次县便加强了四周戒备,如无意外,金蝉教那些人现在还躲在榆次县城内。 调查的事情,铁墨一直交给沙雕去负责。沙雕对这种暗杀、调查的事情,特别擅长,也就一天的功夫,就查出一些端倪来。这次将各处官员叫来,就是想看看查出来的是不是真的。 大堂内,铁墨神色平静道:“诸位,前些日子金蝉教一事,大家也清楚,朝廷对这些邪教一党可谓是深恶痛绝,当然,本官对这些人也痛恨的很。至此多灾多难的时候,借机闹事,简直是罪大恶极。” “这些人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我们其中某些人,因为一些私利,与这些邪教分子同流合污。诸位,你们说对这种人,该怎么处置?” 席静朝只觉得后背发寒,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因为铁墨的目光正朝这边看过来。这下,席静朝大惊,刚想辩解两句,就见高捷怒道:“依附乱党,不思报国,如此货色,当千刀万剐。” 铁墨笑了笑,没有理会高捷,而是指了指席静朝所在的方向,“吴县丞,你觉得高知府说的对不对呢?” 县丞吴自修几乎是从椅子里滑下来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督师大人,都怪下官猪油蒙了心,下官也着实不知道他们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当时,他们只说想传道便利.....” 铁墨神色一变,猛的拍了下桌子,“放屁,据我的人所查,常家惊变之后,你吴县丞可是又收了一笔钱啊,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说说吧,你若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还能死的痛快一些,也不会连累家人。为了朝廷颜面,铁某让你死的好看一点。” 吴县丞颓然的瘫坐在地,铁墨的话,等同于下了最后判决。难逃一死,不过是怎么个死法罢了。吴自修想了许久,匍匐在地,低声哭道:“督师大人,下官对逆党所知不多,只是偶然间,见有人去过致远楼!” 致远楼?铁墨心头一动,因为之前沙雕送回的公文里边曾经提到过这个地方。 吴自修被押了下去,与他一同被拿下的还有几名小吏员。席静朝心头惴惴不安,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人跟金蝉教沆瀣一气,自己居然毫无察觉,这失察之罪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不知为何,铁督师并没有过多追究,这才让席静朝松了一口气。 夜,致远楼,战后的榆次城渐渐恢复祥和,而这座远近驰名的酒楼也渐渐有了客人。 一行人迈步走进致远楼,领头之人一身锦衣,只看一眼,便会觉得这些人不同于寻常客人。 第299章他是1个什么样的人 第299章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知道致远楼可能有问题,但铁墨并没有急着对这里下手。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地方,又能藏下多少秘密?既然要动手,最好是一劳永逸,把隐藏在榆次县的金蝉教教众全干掉。对金蝉教这样的组织,铁墨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可以说大明末期的乱世,成了滋生教派的土壤,近些年,据不完全统计,从江南到北直隶,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教派开始冒头。其中北直隶一带,影响最大的便是白莲教和金蝉教。白莲教,可以说是自元朝末年以来,北直隶一带的老牌教派了,号称“造反专业户”。只要有机会,白莲教就要冒出来作妖。白莲教经常闹事,可铁墨对白莲教并不是太痛恨,不管怎么说,白莲教举的是义旗。 可是这个金蝉教,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金蝉教蛊惑百姓,尤其是对富户士绅,每次金蝉教席卷过的地方,必然是一片狼藉,怨声载道。 有时候也很想不通,金蝉教到底是怎么蛊惑那么多富户献出家财的?坏事儿做了一箩筐,还是拥有一众信徒。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铁墨安心坐下来,像个普通的客人一样吃着饭菜。 沙雕坐在对面,巧妙地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一边吃一边小声说道:“这致远楼表面上看很正常的,如果不是有经验的人,是绝对看不出什么猫腻的!” 铁墨很好奇,自从进来后,一直观察着致远楼的,却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问道:“别卖关子,这里边有什么门道?” “哈哈,公子,你不觉得致远楼的正门有些不一样么?”沙雕持着筷子,指了指门口,“寻常酒楼,门庭宽阔,迈步就能进大厅。可是致远楼去多了一个五丈左右的过道,而且还需要上下走石阶。这纯属是浪费空间啊,上下石阶,虽说都是十层,可坡度陡峭程度是不一样的,进来的时候想对陡,下坡的时候就平缓了一些。当然,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出其中的区别,不过对我来说,却不是问题。” “咦,还有这事儿?”若是沙雕不说,铁墨还真发觉不了其中的区别,至少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区别。细细一想,不由得双目一亮,“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秘密在下边?” “是的,这底下很可能还有一层空间。对方利用入门走廊上下石阶形成的落差,让人们形成了一种错觉。感觉上致远楼与周围的房屋建筑一样,可实际上这里的地基却比别处高了不少。而上边三层,每一层再降低点高度,这样从外边看,致远楼高度,与其他一模一样,从外边更看不出问题。” 听着沙雕的解释,铁墨轻轻点了点头。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致远楼虽然是最近半年才开的,可这座牌楼却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当初建这座致远楼的人,又存了什么心思? 铁墨反而不急着动手了,沙雕也是同样的心思,派人出去打个招呼,便慢悠悠的喝着小酒。半个时辰后,二人离开,致远楼依旧没出什么事儿。 关于致远楼事情,很快就查出了一些结果。常家作为榆次县老牌世家,对榆次县旧事也掌握了一些。此时铁墨与常闵月坐在卧榻旁,听常胤续讲着过去的事情,常胤续气色好了一些,只是下地还是有些吃力,“这致远楼准确的说,应该有四十四年了吧,那时老夫还小。” “致远楼那可是个好地段,当初咱家也想买下来的,但是对方说什么也不卖。后来,那人修了这座致远楼,只是可惜,此人在这里住了五年多便走了,留下仆人经营着绸缎生意。直到最近,又重新装修成酒楼。老夫记得,当时那牌楼的主人应该姓戴,西北人士。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个随从,好像是姓牛!” 因为年代太久远,常胤续能记得的事情并不是太多,不过这些对铁墨来说已经够用了。建造牌楼,这么大的事情,榆次县那边应该有记录备案。着人去县衙查,果然查到了备案,按照档案记载,致远楼的建造者叫戴荣山,祖籍兰州。 戴荣山这个名字,对铁墨来说,无比陌生。可是有人对此人有些印象,常家有一位族老对戴荣山印象很深。族老年近百岁,可以说榆次县近几十年的事情全在他的脑子里,因为致远楼的事情,常闵月才将族老找来,打听一些事情。 族老躺在椅子里,努力地想着以前的事情,“你爹那时候还小,还记得他姓戴已经很不错了。戴荣山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此人白手起家,仅用了四年时间,便在晋南积累了一批家财。他不仅有经商天赋,更难得的是对机关器械也有所钻研。当初建致远楼的时候,老夫还以为他要在榆次定居呢,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举家迁走了,不知道去了何处。牌楼也留给了仆人打理,再后来,致远楼几乎荒废,最近才听说,有戴荣山的后人回来了,接手了致远楼,开了一家酒楼?” “族老,不知你可否听说过金蝉教?”铁墨想了想,低声问道。 族老敲着额头,回忆了许久,好一会儿才苦笑道:“这金蝉教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几十年前,咱们榆次可没什么金蝉教,倒是闹过玉佛教,哦.....老夫想起来了,玉佛教当时闹腾的不轻,许多人信了玉佛教,被坑的倾家荡产。戴荣山好像,也是那个时候离开的,难道戴荣山玉佛教有什么关系?” ....... 从族老居住的老宅离开后,常闵月一直垂着颔首,看上去心绪不宁,好几次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下又咽了回去。马车缓缓前行,铁墨靠在床边闭目养神,不过他还是留意到了常闵月的异常。常闵月可不是犹豫不决的女子,处事干练,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从来有什么就直说的。 “岳父的身子看起来正在转好,这是好事,怎么你反而不太高兴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与我听听!” 常闵月咬着粉唇,精致的脸蛋爬上一层红润,“这.....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之前父亲与我说,以后若是若是有了男丁,可否选一个改姓常......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所以一直拖着,不敢对你明言。你也不必生气的,若是不愿,就当我没说!” “这事儿?”铁墨晒然一笑,他眉头皱了皱,捏着下巴,煞有介事道:“还真有些难办啊,那你可要多多努力了,要是一连生几胎女娃娃,那可怎么办?” “你......你胡说什么?懒得听你这些疯话”常闵月经事再多,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哪里受得了铁墨这番露骨的话。一时间羞的粉脸通红,可很快便为之一愣,惊愕道,“你....答应了?” 由于太过兴奋,常闵月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只是马车太矮,当即碰到了头,一下栽到了铁墨怀中。铁墨揽着这具妖媚的身子,哈着热气,笑道:“把儿子过继给别家,当然不愿意啦。不过你爹的情况,比较特殊啊,我若不答应,你岂不是要在心里埋怨一辈子?反正是给岳父当孙子,改了姓也是咱们的儿子,也不是太打紧。不过嘛,大舅哥那边要是有了动静,这事儿就到此而止,还有,常家那边,还得捋顺了,别儿子过去了,还有人当绊脚石。” 常闵月剜了一眼,柔柔的哼声道:“你这叫什么话,我还能坑害自己的孩子不成,若是有意让他继承家业,总要替他铺平路的。常家这边,自有父亲和我主事呢。” “这就好,等回去以后,你就跟岳父聊聊吧。” ...... 致远楼,那身姿柔美的女子坐在矮桌前,独自想着心事。近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弄得她有些乱。许多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预想中那样发展,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榆次县终于重新打开了城门,城内也来了许多的陌生面孔。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名男子推门走了进来,烛光闪烁,照着他的脸,那清晰地面孔,不是别人,正是从常家逃出来的常闵山。常闵山躬着身,似乎很恭敬,可是双眼眯着,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夫人,有人想见你!” “先生安排的?” 常闵山还未回答,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这一次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此人一身蓝衫,剑眉星目,目光矍铄。他走进屋,几名侍卫打扮的汉子自觉地守在门外。男子似乎并没有将常闵山放在心上,自从一进屋,一双眸子就一直注视着屋中的女子。 自顾自的坐下来,男子面对着女子,淡然地笑道:“本公子想见谁,还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而且,你觉得本公子能来到这里,他会不知道么?实话与你说了吧,本公子知道你,甚至晓得你在致远楼,都是他说的,你信么?” 男子有着一股浓浓的自信,他的话就像一把利剑,刺的女子心神慌乱。女子努力让自己安稳下来,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手,“你到底是谁?” “本公子唐天浩,哦,对了,你应该不认识本公子,但本公子还有另一个身份,金蝉教少教主,你现在明白了么?” 唐天浩微微一笑,女子蹙着黛眉,似乎依旧没想明白。唐天浩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美人,看来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啊,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先生,已经把你送给本少主了。” 女子浑身一颤,犹自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你撒谎,先生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 “不会吗?呵呵,美人,难道你以前从未想过他为什么会救你么?也没想过他为什么安排你来晋南么?真的是因为宠爱你的美貌?你很美,本少主为你心动,这很正常,但是他,绝对不会因为美色而动心的。至于他为什么救你,因为你姓戴啊,他是多么渴望你能帮他得到一笔无穷的财富,从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 “可惜啊,他算错了,榆次县的行动失败了。张献忠损兵折将,实力大减,蒙受这么大损失,张献忠肯定要找他算账的,他想要自保,只能求本少主帮他扛下来。可是,本少主凭什么要帮他呢?他许诺的好处可还没到手呢,现在还要本少主替他背黑锅,没奈何,他只能把手里最珍贵的筹码让出来了。” 唐天浩慢慢说着,右手却一点点抬起,朝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伸去。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或许是因为伤心过度,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唐天浩手指轻挑,摘去脸上的面纱。 紫色的面纱轻轻滑落下来,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玉容。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美轮美奂,祸国殃民。 唐天浩也算是阅女无数,他享用过的美女也不在少数,可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仅仅一眼,便被夺去了心神,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啧啧啧,换做是本少主,还真有些舍不得啊!不过,美人大可以放心,跟了本少主,保证没人再跟你起心思!” 她,什么也没说。如今,除了她自己,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她的名字很美,就像她的容颜。戴绮梦,多好听的名字,可是这一生,却一直在噩梦中反复。从王嘉胤身边逃离时,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结果却被转手送了人。眼前的唐天浩,自己听都没听过,对他一无所知。 戴绮梦,已经没有了梦,她睁开美目,面对着残酷的现实。她的美,本来是世间一切美好之物,最终,成了致命的毒药。如果,自己没有生就一副好相貌,是不是命运就不会这般凄凉? “为什么?牛先生是这样的人么?” “哈哈,很奇怪吗?只是你不了解他罢了。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吗?牛金星野心勃勃,他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偏偏,他现在拥有的资本太少了。没办法,他很着急,于是,惹了许多不该惹的人,为了自保,只能求救于他人。” 唐天浩仿佛在说这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这一切对戴绮梦来说,无异于惊天霹雳。 第300章决胜致远楼 第300章决胜致远楼 从平凉离开后,戴绮梦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可是老天爷还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似乎觉得戴绮梦还对牛金星抱有一丝幻想,唐天浩有些谐趣的笑道:“你知道嘛?本公子其实早就对你心动已久了,不过是没机会罢了。这次借着机会,本公子只是提了一句,告诉牛金星,如果他不把你让出来,本公子就让他去死。哼哼,我金蝉教的人不能白死的,结果,他很快就给了答复,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没有犹豫吗?”戴绮梦心凉如水,当绝望之后,反而没有那么痛苦了。薄薄的粉唇微微翘起,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咯咯,那么唐公子你呢?在你们眼里,女人是不是只是玩物,厌烦了,便可以转手他人。甚至像牛金星,为了活命,眼睛不眨,就可以当货物送出去?” 唐天浩耸耸肩,轻松地答道:“比起大业,有时候必要有所牺牲。不过,本公子可没有那么多的问题,至少本公子很难陷入牛金星那样的境地。” “牛金星自诩聪明绝顶,可他永远都不会成功。而本公子不一样,你懂么?”唐天浩往前探了探身,抬手挑起戴绮梦的下巴。那温润洁白的肌肤,触手柔和,有些暖暖的,“美人,认命吧,等本公子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你就跟我离开。忘了牛金星吧,本公子可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别的男人。” 唐天浩并没有在意戴绮梦的反应,对他来说,戴绮梦已经是囊中之物,得到这个女人,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站起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戴绮梦,唐天浩眼中透出一丝欲念,如果不是有紧要事情要办,现在就要了这个女人。王嘉胤和牛金星也是两个蠢蛋,这样的美人,竟然舍不得动,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再漂亮的女人,只要先得到她的身子,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可惜,那两个家伙不懂。 唐天浩走了,只是他不知道,当踏出房门那一刻,戴绮梦那双美目眯了起来,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戴绮梦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起身走到窗口,纤手抓着一截木棍,在窗子外沿轻轻敲了三下。随后,用木棍支柱窗户,转身回到里屋,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 常家大院,一间典雅的房间内,海兰珠裹着一件宽松的粉红褙子,懒散的躺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封信,看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这个戴绮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信是半个时辰前通过门房送来的,送信人是一个十三岁的大男孩,看穿着应该是一名乞丐,但是写信的人却是一名叫戴绮梦的女子。信中居然提到了金蝉教,海兰珠对戴绮梦很好奇。 将信折起来,仔细想了想,便起身对门外喊道:“督师若回来,让他来见我。” 侍女柔声道:“夫人稍等片刻,督师已经回来了,婢子这就去把督师找来。” 片刻之后,铁墨匆匆赶来,坐在软塌旁,将海兰珠揽了过来,“什么事儿,还急着将我找来?难道是辽东那边有了变故?” 躺在铁墨怀中,海兰珠挪了挪身子,将压在身下的信拿了出来,“不是呢,是有个戴绮梦的女子要见我们。事情跟金蝉教有关系,据信中所说,她就是致远楼的老板娘。” “咦,还有这事儿?”铁墨刚才还跟常闵月等人商量着什么时候对致远楼动手呢,自己还没行动,致远楼那边反而有人送来了信。将信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遍,眉宇间爬上几分喜色,“呵呵,看来这金蝉教也不是铁板一块啊,戴绮梦?怎么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姓戴,难道跟戴荣山有关系?” “这些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咱们到底要不要见她?” 铁墨努努嘴,不置可否道:“你觉得该不该见?” 海兰珠抬起手,在铁墨胸前抓了抓,“哼,明明已经有了决定,还要问。要我说,当然要见了啊,这个戴绮梦既然敢送一封信过来,八成是有所倚仗。当然,也可能是个陷阱,不过眼下这榆次县,是我们的地盘,就算是陷阱又如何?” “哈哈,你跟为夫想到一块去了,咱们就去见见戴绮梦!” ....... 夜,很快重新笼罩了榆次县。而这个时刻,却正是致远楼生意最火的时候。一如往日,致远楼一层大厅几乎坐满了客人。 铁墨带着海兰珠如约来到致远楼,不过并没有在大厅驻留,而是沿着楼梯朝楼上走去。一路走来,几乎没做任何遮掩,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致远楼。就像海兰珠说的那样,这里是榆次县,是自己的地盘,金蝉教就算有什么阴谋,又能如何? 推开那扇门,便看到一名错愕的女子站在门口,她蒙着紫色面纱,美目有些迷蒙,“你....你们就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铁墨摊开手,回头看了看,“这里可是榆次县,本督师要去什么地方,还需要遮遮掩掩么?亦或者说,你觉得金蝉教能伤的了本督师?” 戴绮梦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铁墨。活阎王就是活阎王啊,为人处世不同于寻常人。双方落座,铁墨也没想过浪费时间,“戴小姐,不知你跟戴荣山老先生是什么关系?” 戴绮梦轻轻一颤,再次露出错愕的神情。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摘下脸上的轻纱。看着那副动人心魄的容颜,哪怕是海兰珠,也有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戴荣山正是家父,今天请督师与夫人过来,也是与家父有关系!”戴绮梦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身世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戴荣山是一名少有的机关术天才,对数算更是深谙其道。年纪轻轻,他在晋南积累了不菲的家财,当他想要定居榆次县的时候,金蝉教找上了门。那个时候,金蝉教以家人性命做威胁,逼着戴荣山帮着金蝉教藏匿一批财帛,以待日后所用。戴荣山没有办法,只能帮金蝉教做些事儿。 再后来,金蝉教坑害百姓,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戴荣山越来越看不下去,最后设计从榆次逃了出去。离开榆次后,戴荣山生怕被金蝉教找到,没敢定居兰州老家,而是在兰州附近的戴楼村安了家。金蝉教找寻不到,自然不甘心的。当初金蝉教在榆次县搜刮了不少民财,全部藏在了致远楼内,而破除机关的方法只有戴荣山知道。 强行破开致远楼,就会触发内部机关,到时候不仅致远楼会毁掉,那些财宝也会长埋于地下。当然,还可以再挖出来,但致远楼一毁,这么大动静,必然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到那时候,财宝最终属于谁就不好说了。 多年来,金蝉教只能忍着,暗中寻找戴荣山。本来毫无音讯的,直到陕西流寇肆虐西北,王嘉胤率兵洗劫戴楼村,秘密才一点点重新被翻开。 戴绮梦不知道牛金星是怎么知道戴家的秘密的,但牛金星问起时,戴绮梦留了一手,推说自己对机关一窍不通,更不知打开致远楼地下机关的方法。牛金星有没有信,没人知道,但他也没有再逼问下去。 说到这里,戴绮梦笑容苦涩。她庆幸自己对牛金星有所保留,否则的话,也许自己早就沦为别人手里的玩物了。 听完戴绮梦的讲述,铁墨暗自吃了一惊,他啧啧称奇道:“怪不得听你的名字如此耳熟,原来是王嘉胤的死跟你有关系。之前陕北方面传来消息,王嘉胤暴病而亡,似乎与一个叫戴绮梦的女子有关系。如今看来,这八成又是牛金星一手策划的吧?” 戴绮梦苦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是牛金星暗中策划,奴家当初想要逃离,也只能听牛金星的。后来,还以为牛金星真的会一心待奴家好,结果,却是一场梦。” 铁墨有一点想不通,戴绮梦既然藏了一手,那么为何不跟唐天浩合作呢? “你为什么不把这个秘密告诉唐天浩?”铁墨有疑惑,自然是要问的。戴绮梦显得很坦然,淡淡的摇了摇头,“奴家信不过唐天浩,前有牛金星,后有唐天浩,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奴家也不觉得他能斗得过督师,今日将所有秘密告知督师,只希望督师能保全奴家,奴家不想被人当作货物一样转来转去,只愿择一城,安然度过一生。” “那你就信得过我们?你不怕我们得到了金蝉教宝藏后,把你撇开?”铁墨直视着戴绮梦的双眼,想要看透这个女人的心。 戴绮梦并没有躲闪,认真道:“督师如今之地位,断不会哄骗奴家的,这一点奴家还是有信心的。” 直到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海兰珠微微一笑:“戴小姐,不得不说,你很聪明。好了,话已经说开了,本夫人可以向你保证,等得到那笔财富后,我之后会带你回张北,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居所,并保证没人敢骚扰你,包括他!” 说罢,海兰珠伸手指了指铁墨,“戴小姐在信中,刻意让本夫人陪着一起来,不就是怕他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心么?” 见被海兰珠看破心思,戴绮梦却神色如常,“那就谢谢夫人了。” ....... 戴绮梦刚想起身,门外响起一阵刺耳的掌声,紧接着一名蓝衫青年迈步走了进来,“好,好得很,看来本公子对你太好了啊,居然敢背着本公子私通官府。不过,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么?” “铁督师,哈哈哈,这可是唐某想请都请不来的啊,美人,你这次可是帮了本公子大忙了。你说,若是铁督师殒命致远楼,会怎样呢?” 随着唐天浩说完,门外走廊多了几十名刀手,他们堵住门口,守得密不透风。唐天浩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边,“铁督师,唐某想不通,你明知道致远楼有问题,怎么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来呢?” 铁墨并没有因为唐天浩的到来而感到惊讶,要说惧怕,就更不可能了。站起身,淡淡的看了唐天浩一眼,“看来最近涌入榆次城的人,跟你有关系了,你就是唐天浩?如你所说,本督师也很奇怪,你明知道本督师大摇大摆来致远楼,为何还敢现身?是不是觉得本督师已经蠢到不在乎自己的命了?” 本来唐天浩还是胸有成竹的,可是听铁墨如此一说,心中不免有些慌,朝着手下使个眼色,手下的人却回复外边没什么异常。 “哼哼,你就不要危言耸听了,你以为这番话能唬住本公子?”唐天浩一心想拿下铁墨的,如果能有此功劳,未来的教主之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现在虽然是少教主,但那几个兄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见唐天浩如此,铁墨也懒得多废话,抓起桌上的茶杯,顺着窗口扔了出去。也就一息时间,几道绳索顺了下来,很快,几名黑衣劲装男子顺着绳索跳进屋中,挡在了铁墨身前。这些人背着刀,手中持着短枪,瞄准门口,砰砰几枪,将闯进来的金蝉教教众打死好几人。 唐天浩神色大变,幸亏躲得够快,否则最先中枪的搞不好就是他了。 真的有埋伏?唐天浩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撤,可随着枪声响起,外边街道上也传来了异动,附近突然多了几百兵马,眼看着就要把致远楼围起来了。 房间里,铁墨将海兰珠护在身后,对进屋的沙雕说道:“尽快缩小包围圈,尽可能的斩杀这帮子邪教分子,尤其是那个唐天浩。” “嗯,督师放心,外边早已经安排好了,今夜这帮子人只要敢冒头,一个都跑不了!” 其实沙雕早已经在致远楼顶部埋伏好了,唐天浩只留意街道,却没留意屋顶,这才是他失算的地方。 一子错,满盘皆输,更何况这里还是铁墨的地盘。随着沙雕的人占据致远楼,金蝉教的人就只有逃命的分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校花的全能保安 第301章谢谢金蝉教的美意 第301章谢谢金蝉教的美意 对金蝉教的清剿进行的很顺利,面对边军精锐,这些为祸榆次的金蝉教教众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火枪兵更是巷战利器,只要是敢冒头的邪教分子,几乎全部成了枪下亡魂。 刘国能派人扼守朱各个路口,就等着金蝉教人员自己闯过来。从铁墨走进致远楼那一刻,外边就已经忙碌起来,之前早就察觉榆次城来了许多陌生面孔,但刘国能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暗中派人盯着,这次一出手,便将这帮子人一网打尽。最惨的还是唐天浩,此次信心十足的来榆次,打算财宝美人一起收,稳固自己在教中地位的,结果却损失惨重。 边军围剿,非常迅猛,许多藏在民居中的邪教分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上来的官兵俘虏。不过让刘国能生气的是,收获虽然很大,可是最后也没能逮住唐天浩,一帮子金蝉教余孽护着唐天浩闯过一个路口后,竟然消失了。 致远楼周遭厮杀声四起,不过这一切对铁墨影响不大,在清除完致远楼内的金蝉教人员后,他便带着海兰珠随着戴绮梦来到了地下一层。正如沙雕之前预料的那般,致远楼下方有着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高约一丈半,用石柱撑着,非常牢固。也不知道上边一层的地基是如何弄的,几十年来,竟然没发生坍塌。 自从戴绮梦回到致远楼后,这里已经是金蝉教藏匿人员的地方了。之前常闵山手下的那些人,便是藏在这里的,这个地下空间,成了金蝉教在晋南最隐秘的基地。随着戴绮梦,一行人往深处走去,当来到中间位置后,戴绮梦停下来,看了看头顶位置,顶部竟然镌刻着一朵玫瑰图案。 “督师,就是这里了,如果家父没有说错的话,宝藏应该在我们脚下!”说话时,只见戴绮梦眉宇舒展,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对于藏宝所在,她也只是父亲戴荣山提起过,之前也是没什么信心的。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机关之事,或许一丝细微的变化,就有可能影响到机关的稳定性。 铁墨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戴绮梦。对这份宝藏,心里还是有些渴望的,这次出兵河南,正缺少资金呢,要不是为了钱,常闵月和海兰珠也没必要随着一起南下。平常时候,铁墨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女人旅途劳累,吃这份奔波之苦,更何况,随军南下,要说一点风险不担,也不可能。 去南边捞钱,不带自己人怎么行呢。要说整钱,还有比自己的女人更让人放心的?乔流允、曹胜宇那些人虽然也是自己人,但终究不如自家人用着放心啊。有了这笔钱,也算解了燃眉之急,自己到河南之后,可以稍微缓缓,也不用急着捞钱,这可是好事一桩。 在铁墨的命令下,卫兵稍微散开,戴绮梦想着戴荣山嘱咐过的细节,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动手。她让人找来梯子,爬到顶部,握住了玫瑰花花心,那花心竟然是活的,朝右旋转一圈停下来,接着又在左边石柱上摸索。她紧皱着眉头,不过很快神色一喜,用力按了按,紧接着就听到咔嚓作响,在右边石柱上竟然凸出一个棋盘样的东西。铁墨凑近看了看,不禁震惊于戴荣山的机关术,这个棋盘类似于后世的密码锁,只有将棋子嵌在正确的位置,才能打开下一步。 戴绮梦小心翼翼的将棋子放到每一个位置上,然后整个地下空间内充斥着喀嚓声,仿佛是陈旧的齿轮在转动,地面也似乎在随着颤动。过了约有半盏茶功夫,声音停止,在前方两丈远,出现一个入口石阶。 铁墨大皱眉头,没想到地下空间下方还有一层。以如今的技术,能做到这一点,绝对算得上巧夺天工了。 等待空气流通后,沙雕第一个走了下去,可以感觉到无比阴凉,仿佛上千年没人来过一般。两侧是用砖石堆砌而成,异常坚固。这一次,没有走太久,便看到了一间密室。 沙雕驻足在门口,倒吸一口凉气,之间密室之中放着几口箱子,箱子外边还堆着无数的金银财宝,而在最里边,竟然还堆着一些甲胄。这就是几十年来,金蝉教在晋南搜刮来的不义之财么?真的好多啊。这些钱财,若是在这乱世之中落到金蝉教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沙雕等人很兴奋,有的人已经叫出声来。戴绮梦跟在铁墨身后,小声提醒道:“督师,还请嘱咐下去,尽快搬走密室内的物资,不要随意触碰四周的石砖。里边还暗藏机关,虽然过去这么久,可能已经失效,但还是小心为妙。” 铁墨神色一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话吩咐下去,沙雕等人明显老实了许多。之前种种,大家可见识到了戴荣山的厉害。就说这开启的机关,一环扣一环,有一环出错,触发自毁机关,这些金银财宝可就要被长埋地下了。以戴荣山的能耐,做得机关可能失效? 接下来,沙雕带着人用了两天时间才搬空整个密室,有了这批财富,常闵月脸上多了不少喜色。不得不说,这身是一场意外之喜。金蝉教辛辛苦苦十来年,留下来等着起事用的资金,最后便宜了铁墨,天意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两天,铁墨走路都有点飘了,至于驻扎在岳阳城的流寇,反而没怎么上心。这么大事儿,铁定瞒不过众人眼睛的。 高捷哪敢瞒着,只好将事情如实上报,这下朝廷就有些生气了。铁墨贵为三省总督,放着近在咫尺的流寇不打,留在榆次不动弹,还带着人挖宝。挖宝就挖宝,那可是不义之财,取了钱,也不跟朝廷打招呼,就想着独吞,简直是岂有此理。 钱谦益、成基命等人联名上奏,恳请崇祯下令铁墨速速出兵,另外将缴获的赃款交上来。崇祯这边还没给答复,众人便以内阁的名义,将公文送到了榆次。 看着手里的公文,铁墨冷笑不止,派别人送命的时候,眼睛不眨,有好处了,一个个都想分一笔。铁墨可从来没指望过这帮子东林党会帮自己的忙,自然不会把好处分给这些人,就算自己卖个好,这些人以后就不对付自己了? 反正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铁墨懒得理这帮子东林党人。于是,让海兰珠代笔,直接回了一封公文,公文中,铁墨承诺会尽快发兵南下,至于宝藏一事,纯属有人胡扯,来了个死不认账。 榆次到京城快得很,快马一天就到,公文送达内阁,差点没把成基命气的脑溢血。户部衙门,成基命抖着手里的公文,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们看看,瞧瞧这铁墨是怎么回复的?他竟然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哪是大明三省总督,简直是波皮无赖......” 钱谦益等人脸色十分难看,当官几十年,头一次见这样回复公文的。你不给就不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种话也能在公文里出现?你把内阁当什么地方了,当成抢钱的强盗了? 于是,众位大臣集结了内阁六部几十名官员,于次日朝会展开了一场批斗大会,要求崇祯严惩铁墨。钱谦益第一个出列,怒气冲冲道:“陛下,那铁墨身为朝廷重臣,却视公文如儿戏,如此藐视朝廷,岂能不管不问?” 崇祯眯着眼,稳如泰山一般。换做以前,他早就忍不住接话了,不过这次,一点都不急,不慌不忙的看着钱谦益等人叙述铁墨的罪行。 好一会儿后,才见崇祯慢悠悠的说道:“诸位爱卿,朕觉得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朕着令锦衣卫去榆次公干,可没查到什么宝藏的事情,此事纯属逆党放出来的假消息。铁督师那边出兵南下,正为军费发愁呢,你说朝廷不想办法给他解决困难,还找他要钱,换成是谁也会生气吧?” “依朕看,这事儿就算了吧。否则真问责起来,诸位无故找铁督师讨钱,也是不妥吧?是谁说铁督师缴获巨额赃款的?可有证据?” 崇祯一问,钱谦益等人顿时哑然无声。证据?哪来的证据?就算派人查到一笔财富,铁墨也能说是常家的家财。这...... 一看钱谦益等人的反应,崇祯心中冷笑了起来。这些人啊,剿匪没能耐,搞自己人一个个不落人后。这一次,崇祯时铁了心保铁墨的,不仅仅是因为之前的承诺,更因为那笔赃款有五十万两白银进了内帑。 这些年,崇祯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为了辽东,为了剿匪,国库空了,内帑空了,自己里边的衣服都是带补丁的。当铁墨派人将那五十万两白银递过来时,崇祯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以前从来是死要钱的,头一个见给内帑还钱的,如此忠臣,如果不拼命保住,那他崇祯不成大明王朝最蠢的皇帝了? 钱谦益等人哪里知道这里边的事情,他们要知道铁墨已经把崇祯收买了,那是打死也不会来触这个霉头的。 朝会散了后,成基命等人才从宫里听到消息,不久前有人经懿安皇后的手,往内帑还了几十万两白银。听到这个消息,成基命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好半天才惨笑着骂道:“铁墨此人,实在油滑的很,怪不得陛下连一句斥责的话都不愿意说......” 钱谦益更是一声慨叹,咋大明朝就突然冒出个铁墨来呢?这家伙从来不走寻常路,好像什么难题到了他面前都迎刃而解。不仅不跟内帑要钱,还往内帑还钱,可真真是以为好臣子啊。不过这小子也是命好,出兵南下,正愁军费呢,那帮子逆党就往他手里送钱,这都是什么命? ....... 不管内阁六部怎么折腾,铁墨是咬死了没钱。崇祯那边更不可能松口,好不容易见到回头钱,让朕吐出去?除非是死! 内阁也不愿太过刺激铁墨,毕竟铁墨现在是三省总督,兼着剿匪重任,真要是逼急眼了,这家伙撂挑子回云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段日子,这批宝藏具体数目已经统计了出来,根据海兰珠核算,这比财富足有七百万两之巨,不仅解了燃眉之急,还能回馈晋商一部分。听到这个好消息,铁墨开心极了,这么说来,金蝉教是自己的福星啊,要是再来几个七百万两,就不愁剿匪了啊。 铁墨开心了,但是对金蝉教来说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对唐天浩这个少教主来说,更是毁灭式的打击。铁墨并不知道,这比财富,可是金蝉教耗费十多年积攒的家底,就等着机会来临,起家所用。如今一股脑的进了铁墨的腰包,他们再想起事,就有些难了。宝藏进了铁墨的腰包,还想抢回来?金蝉教没这个能耐,更没这个胆子。 而此时,身在浮山的张献忠听到消息后,差点没气晕了。张献忠并不傻,他很快就想通了,自己很可能被耍了,那出言蛊惑之人很可能是想借他张献忠之手,吸引各方注意力,然后那人再与金蝉教勾结,在城中密谋宝藏。从始至终,这帮子人就不是冲常家去的。 娘的,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自己赔了个底朝天。张献忠心中恨意滔天,对那人的杀意溢满胸膛。可惜,那个人是高迎祥的心腹,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根本动不了他。 牛金星,此人真的是心肠毒辣,诡计多端,稍不留神,就会让他耍的团团转啊。不过,张献忠也明白,自己这辈子或许也没法以这个理由动牛金星了,因为金蝉教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了过去。虽然不知道牛金星用了什么法子,但肯定是做了某种交易。 眼下边军已经开始从太原府南下,要大举进攻岳阳。张献忠觉得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南下中原,可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要做到这一点,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没人给他张某人惹麻烦。从浮山到三门峡,无论是官兵还是王自用,只要被一方缠住,南下中原的计划就会泡汤。 第302章憋屈的王自用 第302章憋屈的王自用 崇祯三年六月初,天气渐热,赶着炎热的气候,近四万宣府大军终于在太原府完成了集结,开始向岳阳府推进。此次,步兵与骑兵齐头并进,烈火营居后策应,速度虽然慢了些,却是阵型不乱,哪怕流寇想半路埋伏,都找不到机会。 跟着孙承宗那段时间,别的没学会,却把孙承宗的稳学了个十足十。在实力占优势的情况下,没必要急,一点点推过去,到时候急的一定是对方。 辽东,之前也是用的这个方法,可惜财政支撑不住。但铁墨没这个担心,云府甚至宣府都是自己说了算,崇祯也答应过不加干涉,这仗自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若论临阵指挥,兵法韬略,自己着实差劲,可要说四平八稳的推进,那太简单了,铁王八阵简直是无往不利。 岳阳城内,十几万农民军挤在这座小城附近。之前还好,边军一压过来,王自用等人顿时感觉到压力骤增。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实力是很强,可一旦局势不利,崩溃起来也是非常的快。 虽然坐拥十几万大军,可是真正能打的有**万就烧高香了。面对活阎王的精锐之师,王自用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马上要开战了,这个时候,王自用才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个很重要的人。 “张献忠呢?他为何还没来?” 张大受等人面面相觑,苦笑道:“或许是半道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到岳阳一带的时候,孙可望带领兵马南下,从翼城出发,直扑绛山。随后,在六月初六当天巳时,突然对绛县发起了猛攻。此时的绛县毫无防备,城门大开,更何况,当地巡检司以及卫所兵哪里是孙可望精锐之师的对手,仅用了一个时辰,孙可望所部便拿下了绛县。 拿下绛县后,孙可望并没有停留,与刘文秀合兵一处,率领着麾下为数不多的骑兵转向西南,直扑陕州。绛县到陕州,这几十里地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毫无阻拦,更何况孙可望麾下都是骑兵,几十里路,也就半天的时间。绛县的消息还没传到陕州,孙可望所部已经杀到了陕州城下。 陕州,这座黄河岸边的古城,此时比绛县还不如,等同于不设防。就这样,孙可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连下绛县和陕州,并配合后续兵马,稳稳地占领了茅津渡。 至此,张献忠的意图也明明白白的暴露在众人视野内。 张献忠这是要从陕州茅津渡南下黄河,进入河南府境内。 张献忠真的太能忍了,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有南下的心思。再加上孙可望闪电般的进攻,根本没给别人反应的时间。当消息传到岳阳,王自用、张大受以及张存孟等人全都懵了,尤其是张大受,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张献忠名义上可是受他张大受辖制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张献忠密谋许久,竟然毫无发现。 王自用那张脸变得丰富多彩,张献忠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一出,就如同在农民军胸膛狠狠地插了一刀。知道的,自然晓得张献忠是想自保,这才南渡黄河。可大多数人并不晓得实情,宣府边军来攻,张献忠所部不来岳阳迎敌,却一路南下去了茅津渡,这怎么看都像是要逃命啊。还没跟宣府边军交手,一部兵马落荒而逃,这对农民军的士气是何等的打击? 张存孟阴沉着脸,狠狠地捶了下桌面,“早就看这黄老虎脑后有反骨,必须好好盯着。可你们呢,就是不听,任由他做大,现在好了,这王八蛋要叛逃南下” 放在其他时候,张献忠敢这么做,张大受和张存孟早就联合起来,大军压上去,把张献忠打残了。可现在,官兵就在眼前,哪还顾得上张献忠? 同样,张献忠的事情,也让铁墨吃了一惊。在原来的历史上,王自用的人马可一点南渡黄河的迹象都没有,张献忠就更不可能了。现在倒好,张献忠竟然要跟王自用分家,还领着自家兵马去了茅津渡。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最要命的是,高迎祥所部已经拿下南阳府,将中原西南部搅得天翻地覆,要是张献忠再从北边闯入河南府。以高迎祥和张献忠的能耐,非把河南折腾散架了不可。 难道?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枭雄,要提前联手创造辉煌了?一想到这个可能,铁墨头皮有些发麻。李自成狡猾,张献忠狠辣,这俩家伙要是凑一起,破坏力是惊人的。 担心归担心,可这个时候,已经拿张献忠没办法了。张献忠占领了茅津渡,随时都可以南渡黄河。王自用想必也是一肚子火气,想要灭掉张献忠吧?可惜,双方已经对峙在岳阳附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暂时只能将张献忠放到一边了。 崇祯三年六月中旬,岳阳北部平原地带,张大受所部袁马、张一川、杜文、卫阳拉开阵势,与刘国能、耿仲明所部展开接触,拉开了岳阳大战的序幕。 此次虽然只是一次接触**战,双方却前前后后投入了近五万大军,结果是以张一川等人惨败告终。云府铁骑依旧成了战场上的主旋律,哪怕农民军已经早有防备,可是当骑兵开始冲阵后,农民军依旧被打得节节败退。之前准备好的火铳阵,一开始还起到了一点作用。可很快,火铳与对方的新式火枪就产生差距了。没有持续的火力覆盖,骑兵转眼间杀到了脸前,将前方的农民军突的七零八落。 这次惨败,彻底断了王自用想要依靠优势兵力取胜的打算。同样,也让王自用认识到,想要拖住官兵,就只能依靠岳阳这座坚城。 王自用将十几万大军集结在岳阳城内外,四方大营加上岳阳城居中支援,一时间还真让刘国能无计可施。铁墨与王左挂持着千里镜,盯着栎阳城的情况看了半天,已及时头疼无比。王自用是铁了心当乌龟了,十几万大军龟缩在一处,无论哪个方向压力大,都可以及时驰援。照这种情况,宣府边军虽然战力惊人,可要是强吃下王自用这股农民军主力,最后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跟王自用拼个两败俱伤,可不是铁墨想要的。 王左挂愁眉不展,作为军师,出谋划策可是他的本职。此时帐中只有他与铁墨二人,压力没那么大,王左挂坦言道:“督师,照目前的情况看,我们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怕是要付很大的代价啊。当然,我们可以耗下去,等到岳阳城粮草不继,贼兵自乱。” 铁墨叹道:“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啊,要是耗下去,等我们到河南的时候,中原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而且想来,朝廷有些人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咱们只要拖上几天,恐怕催战的公文就会如雪花一般飞来。” 王左挂苦笑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小声道:“其实要破此局,也不是太难,就看督师愿不愿意了。” “此话怎讲?”铁墨很诧异,不由得催促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有什么顾及。” 铁墨这般说,王左挂心中那点担忧也荡然无存了,他耸耸肩,坦言道:“督师,如果属下说把王自用也撵到中原去,你能扛得住么?” “????”铁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儿来,顿时咧开嘴指了指王左挂,“先生可真能给铁某出难题啊,高迎祥一部已经够朝廷受得了,若是王自用也闯进中原,朝廷恐怕要找本督师要说法了。不过嘛只要陛下没意见,其他人就是不乐意,本督师似乎也不用太过理会。” “哈哈,也就是说督师同意了?”王左挂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多时候,他就喜欢铁墨胆大包天的劲头。把王自用和高迎祥全赶到中原去,换作旁人,肯定会觉得他王左挂疯了。但是铁墨不这么觉得,甚至还觉得是一条妙计。 事实上也是如此,明面上看活跃在陕西的流寇全涌进了中原,似乎会将中原变成第二个陕西。可实际上未必如此,中原花花江山,吸引人的地方太多了。流寇进了中原,很难像在陕西这般随意四处流窜了。说到底,陕西乃至西北,穷困的地方太多了,流寇都看不上眼,自然是说放弃就放弃。 但是中原呢?诱惑人的地方太多了,如果这座城里有着无数粮食和财富,还能随意放弃么?只要流寇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流窜,就等于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同样,王自用要是进了中原,陕西境内的兵马也能腾出手来,到时候陈奇瑜这个三边总督,转头可以配合铁墨这个三省总督全力应对中原乱局。 王左挂就是要用中原花花江山,勾住流寇,然后找机会重创流寇有生力量。不过,这想法也只敢让铁墨知道,跟别人说,别人估计转手就把王左挂给宰了。 明白归明白,但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大量流寇集中涌入中原的压力呢?因为后边一旦应对不好,导致中原彻底大乱,朝廷一定会问罪的。 铁墨终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胆大心细,不怕冒险。说到底,他铁某人只需要对崇祯负责。更何况,自己的家底在云府,实在不行,回到云府依旧是土皇帝。 想到就去做,很快,铁墨给满桂修书一封,公文送出的时候,同时命令李九成和李应元以及苗美绕过岳阳,直扑洪洞和赵城。赵城与洪洞,扼守着岳阳西边门户,流寇进出岳阳,这两地可以说是必经之地。苗美所部对洪洞发起猛攻的时候,王自用才有所反应。 要是让官兵夺了这两地,那岂不是回不去陕北了?为了一个岳阳,失去整个陕北,得不偿失啊。无奈之下,王自用只能命令张一川和杜文率领五千兵马驰援洪洞。张一川和杜文出岳阳没多久,便在九棋山遇到了周定山所部阻击。火枪兵几轮火力覆盖下来,便将张一川的人打得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逃命的时候,又有上千骑兵追上来,等张一川和杜文撤回西大营时,清点人数,竟然折损了一半。 闻听噩耗,王自用苦叹一声,一口老血生生咽了回去。偏偏,这个时候攻打洪洞的苗美突然停手了。 洪洞剩余几百残兵躲在城内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向王自用要援兵。可是王自用哪还敢派援兵?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官兵是要用洪洞和赵城钓鱼,就等着援兵上门,好打伏击呢。 王自用很无奈,麾下的农民军士兵战斗力依旧很成问题,派少了不够人家打的,派多了,官兵肯定调主力吃一口大的。总之,王自用很憋屈。说到底,野外打,根本就打不过人家啊。想想也是,人家宣府,尤其是云府那帮子人是跟谁打的?人家常年跟蒙古鞑子打,战斗力冠绝九边。 王自用不再派援兵,铁墨一看钓鱼不成,干脆大手一挥,命令苗美和李九成等人迅速占领了洪洞和赵城。与此同时,满桂调集大同府主力,开始对陕西米脂等地发起了猛攻,由于农民军主力不在,满桂在东边打,曹文诏和洪承畴率领陕西兵马在西南方向打,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打下了安塞城和甘泉城,延安府几乎尽在掌握。 满桂、曹文诏等人配合铁墨,这一番强攻下来,打得王自用一点脾气都没了。现在,王自用等人悔不当初,真不该来岳阳,岳阳待了没多久,老巢大本营被官兵打了个七零八落。 这会儿别说救援,主力如何回陕北都成了大问题。 王自用憋屈无比,但是张献忠这边又是另一番光景。趁着没人顾得上自己,张献忠所部调集船只,用了四天时间,优哉游哉渡过了黄河。 张献忠所部一过黄河,便突袭了渑池。 第303章春风得意伏牛山 第303章春风得意伏牛山 眼下河南府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到了南边,哪想得到后院起火?不到半天时间,渑池落入张献忠之手。 渑池陷落,天下皆惊,河南知府于成龙紧急调洛阳兵马进驻崤山函谷关。 函谷关,成了洛阳前边的最后一道铁闸。于成龙以及开封知府闵正元几乎将所有精力都转到了函谷关,若是流寇破了函谷关,就可以长驱直入,一天之内进入洛阳腹地,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灾难。洛阳几朝古都,这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是中原的象征。 不过于成龙多少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因为函谷关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攻破的。函谷关,与剑门关并称天下雄关,绝对不是说说的。关隘建于崤山之中,从函谷关南北进攻,都只要一条狭窄的山路,两侧虽有攻击位置,但只要守住两侧,函谷关将稳如磐石。从古至今,函谷关作为崤山隘口,鲜有被人从外攻破的例子。 河南总兵丁路言集结了八千多精兵,全部放在了函谷关,至于两侧,他并没有派多少人。丁路言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流寇想攻,那就放开外边的防区,让流寇攻过来。靠着函谷关险要的地势,能彻底削弱流寇兵力方面的优势。虽然函谷关早已不复当年,天下承平已久,函谷关年久失修,甚至连防备都松了不少,但靠着地势,依旧不是流寇能拿下的。 一日后,刘文秀所部四千余人率先闯进了崤山。农民军对洛阳的渴望,就像老猫看到了美味儿的咸鱼,若是不打一打,他们肯定不会甘心撤回去的。预料之中,刘文秀带着人对函谷关发起了进攻。 对函谷关,刘文秀心中充满了敬畏,可有时候,**往往能主导一个人的行为。为了洛阳,总是要拼一把的,如果实在不行,再撤回去。刘文秀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还没对函谷关发起正是进攻,农民军就已经有点怨声载道了。函谷关前方的山路狭窄曲折,有的地方陡的厉害,一不小心就可能崴了脚。很多人都怀疑,这里的路尚且如此,函谷关前边,恐怕更难了。 如预想中那样,函谷关城墙建在高处,前方一片开阔的地方甚至算不上路,只能算得上是一块稍微缓一些的坡,农民军攻打关城,需要扛着云梯佯攻。在缺少重火力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往上攻,难度可想而知。 丁路言一如往日,黑着脸,大声喝道:“弓弩手全部准备,放箭。滚木预备好,一旦贼寇放好云梯,给老子砸死他们。” 说话间,农民军已经攻了上来,顺着高坡佯攻,为数不多的盾牌根本起不到多少防护作用,箭雨落下,不断有人哀嚎着从高坡上滚下去。仅仅靠近城墙的攻城,就被城头弓箭手射死两百余人。好不容易将云梯架在城墙上,但是地面不平,有的地方坡度还大,想要固定住云梯,需要许多人在下边撑着。如此一来,导致每一个云梯下边都聚着十几个人。 有人已经开始顺着云梯往上爬,这时,城墙上开始有滚木落下来,咕咚咚的滚木将攀爬的农民军士兵砸个半死,随后伤到下边撑着云梯的人,如此还没有结束。由于大多数地方都是坡,圆润的木头顺着坡往下滚,砸伤不少人。 刘文秀在后方看得头皮发麻,不到一千人扑上去,这才刚刚摸到函谷关城墙,就折损过半,这仗怎么打?真不愧是函谷关啊,果然名不虚传。见识到函谷关的可怕,刘文秀便起了撤退的心思。以函谷关的防守牢固程度,自己这四千多人就算全葬送在此处,也未必能爬上城头。 仅仅发动了一轮攻势,刘文秀便草草的结束了进攻。农民军怀着苦涩的心情,灰溜溜的往山下撤。 此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打函谷关,谁就是傻子。刘文秀今日当了回傻子,不过亏的反应够快,否则还不知道要多死伤多少人呢。眼看着农民军撤走,丁路言扶着城垛,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还真是流寇啊,函谷关,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转眼间,函谷关城门大开,副将费扬名率领一票人马杀了出来,他们紧咬着农民军,一路杀了过去。后方被官兵咬住,不断有人死伤,刘文秀立马有点慌了,只能加快速度,这个时候,就看谁跑得快,跑得慢的自认倒霉。 下山不到一半,当来到一处空旷地带后,刘文秀猛地停住了脚步。只见前方一块巨石突兀的耸立在路边,两侧是陡峭的石壁,这段路,看起来就像是两座山想成的小门,护卫着山道。 “这是什么地方?” 有对崤山比较熟悉的人赶紧回道:“此处乃是回旋坡,那块巨石便是回旋石,此处地势陡峭,山路狭窄” “回旋坡?”刘文秀喃喃自语,以他多年的领兵经验看,这里是用兵的好地方啊。总之,心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那感觉很强烈,“让大家都小心些,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回旋坡。” 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农民军,在刘文秀的命令下,只能加快脚步,咬着牙往前赶。起初也没什么问题,可大约三分之一的人过去后,两侧山坡突然雷声大动,随后箭矢如雨,还夹杂着滚落的石块。夹在狭窄的山路上,农民军被突然而来的进攻打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刘文秀痛呼一声,一支箭矢插在肩头,入肉三分。回过头,大多数人还陷在山道中,此时身后的追兵也已经扑了上来。 完了,两侧有弓箭手拦路,后有追兵,如此狭窄陡峭的路口,简直是绝地啊。仓皇中,许多人慌了神,为了逃命,不管不顾,有的人推搡同伴,导致一些人脚下不稳,顺着陡峭的山道滚了下去,再加上无数人踩踏,伤者不少。 刘文秀处在队伍最前方,稍微加快速度,便闯过了回旋坡,可大多数人还在他身后呢。不断有惨叫声响起,鲜血已经顺着山道留了下来,那犹如血色长河一般的红色山路,看的人触目惊心。 当逃出崤山后,刘文秀总算能好好喘几口气了,让人统计一下,只觉得胸口发闷,差点晕死过去。四千余人,最后只剩下一千多人,还几乎人人带伤。 函谷关,可怕啊!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被人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虽然这里边原因复杂,跟自己轻视官兵和不了解崤山有关系,但依旧说明函谷关真的很可怕。如果换做活阎王的精锐守函谷关,估计自己这次肯定要全军覆没了。 刘文秀灰头土脸的回到渑池,得知战况的张献忠除了张着嘴一脸震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责怪刘文秀?这事儿似乎也不能全怪他啊。 “哎,看来函谷关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张献忠苦恼的拍了拍额头,没想到南下黄河第战,就打了个灰头土脸。如今麾下兵马不复当初,可经不起消耗啊。不过亏的是活阎王的大军还在跟王自用对峙,要是活阎王追上来,自己屁股后边起火,那可真就进退两难了。 活阎王的精锐大军一时半会过不了黄河,自己还有时间想好下一步计划。函谷关这条道走不通,就要另谋出路。其实张献忠对洛阳并没有那么渴望,他也不傻,洛阳几朝古都,士绅权贵无数,这样的坚城,哪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就算打下了函谷关,洛阳城依旧不是他张献忠能吃下的。要是实力如以前,没有受损,倒还是可以去洛阳城亮亮相。 眼下急需一块地盘喘口气,最重要的是要把队伍壮大起来。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艾可奇说道:“义父,我们不如绕过崤山,从西边南下,过尹川城,入房州。房州紧靠着南阳,人口众多,但防御空虚。最重要的是,官兵几乎放空了伏牛山,我们可以在房州得到所需粮食,然后退守伏牛山,靠着伏牛山,完全可以站稳脚跟,实在不行,还能从伏牛山西进,经商洛道或者子午道,从汉中退回陕西。” “房州?”张献忠对河南并不是太了解,甚至连房州具体位置都不太清楚,不过,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张献忠不愿意等,因为屁股后边可跟着活阎王的大军呢。 张献忠所部绕过崤山,很快席卷崤州。崤州靠着洛阳,连同洛阳与汉中,算得上富足了。张献忠所部流寇一来,顿时将崤州富商士绅屠杀殆尽,几乎将崤州抢掠一空。张献忠也有手腕,抢来粮食物资后,又让艾可奇带人分出一部分给崤州百姓,一时间竟受到不少人拥护,当地穷困潦倒的人,好多都加入了张献忠麾下。仅崤州一地,张献忠竟然瞬间多出来两万多人,实力迅速膨胀起来。 借着崤州大胜,张献忠所部朝着尹川城攻去。尹川是一座小城,由于这里不是高迎祥进攻的地方,所以河南府几乎将此处的兵马调空了。眼下于成龙将注意力放到了函谷关和洛阳城,明知道张献忠要打尹川,也是无可奈何。从北边调兵需要时间,可张献忠怎么可能给机会? 面对防守空虚的尹川县,张献忠所部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占据了县城,同一天时间,开始分兵伏牛山。 伏牛山有着不少道观寺庙,这些和尚道士以及尼姑,全被农民军或赶或杀,撵出了伏牛山境内,转眼间,伏牛山成了农民军的地盘。伏牛山绵延百里,连着秦岭,此处山林茂密,善道曲折复杂,可以说是山贼们最喜欢的地方,将大本营设在这里,根本不怕官兵围剿。张献忠头一次觉得自己不怕活阎王了,只要自己不主动送上门找死,靠着伏牛山地形,活阎王就算再能打,又能奈我何? 张献忠所部抢占伏牛山,一副要当山大王的架势。这下不仅刺激到了河南府衙门,更是刺激到了南阳城的高迎祥。自从占据南阳府后,高迎祥忙着对付襄阳城官兵,同时又要对付江陵府兵马,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向北用兵。 在牛金星的计划里,其实早有占据伏牛山的打算,可谁也没想到张献忠会突然南渡黄河。更没想到的是,高迎祥所部忙着对付官兵,倒让张献忠捡了个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伏牛山。 高迎祥坐在南阳府衙内,破口大骂:“娘个巴子的,这个张黄胡子,实在是过分高某是不会放过他的” 高迎祥心中一肚子火气,等把江陵府和襄阳的官兵打得不敢动弹后,就腾出手来教教张献忠该怎么做人。他高迎祥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张献忠在河南府高奏凯歌,混的风生水起,可是身在晋南的王自用就有些糟心了。陕北老巢被官兵打得稀碎,洪洞和赵城又抢不回来,一时间十几万农民军竟然被铁墨麾下的四万精锐边军看得死死的。 岳阳城太小了,十几万大军,又能撑多久?不需要等到粮食消耗殆尽,估计很快,十几万大军就先士气崩溃了。天天被活阎王的人当头打,士气一天不如一天。 此时岳阳县衙聚集了几十名头领,为了找到出路,王自用将大小头领全找来了。 “诸位兄弟,眼下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今日找大家来,就是想集思广益,看看可否找到办法,撇开活阎王。” 王自用是真的怕活阎王,跟活阎王摆开阵势大决战,真的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更何况现在士气濒临崩溃。 一时间屋中静的落针可闻,偶有粗重的喘息声,证明大家都还活着。跟王自用一样,几十名头领也早被活阎王打怕了,骨子里不愿意跟活阎王多接触。 久久之后,一名年轻人站了起来,此人王自用有些印象,乃是孙可望麾下的人,唤作水上漂魏崇亚。 第304章戴绮梦的秘密 第304章戴绮梦的秘密 站起身后,魏崇亚建言道:“大头领,现在,我们想回陕北,只有向北一条路,可是向北,就必须跟活阎王的精锐大军打一场决战。真要打,我们胜算不大.....” 王自用瞪着眼,神色不是太好。心中更是暗骂,这说的不是废话么?要是有信心跟活阎王打一场决战,何至于此?不过他没有出声责怪,而是伸手道:“魏兄弟,你继续说!” “嗯.....既如此,大头领,我们不妨换个方向,大家没发现么?我们南边可是无遮无拦,翼城、陕州更是形同虚设......何不放弃岳阳,迅速南下?” “什么?”王自用心中大惊,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效仿张献忠,渡黄河去中原?” “正是此意!”魏崇亚干脆的点了点头。 向南突围,渡黄河去中原?众人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有些人开始露出兴奋的神情。 好主意啊,这绝对是好主意。 其实这个主意不难想,只是之前大家不敢往这方面想罢了。以前,陕北就在掌握之中,一心想着保陕北,谁会往这方面?任谁也不会主动放弃老巢,计划着去新的地方讨生活。如今困境之下,南下反而成了一个好办法。 高迎祥在中原混的风生水起,威名甚至盖过了之前的王嘉胤大头领,听说那边响应者云集。高迎祥的人马,再加上自己这边十几万兵马,一定能把中原搅个底朝天。之前攻打晋南,没想过渡过黄河,所以没有拖家带口,本来是坏事,现在反而变成了好事儿。没有那些随军家属跟着,行军速度会大大加快,摆脱北面的官兵应该不是问题。 张大受等人都略有赞赏的冲魏崇亚点了点头,不过谁也没接话。因为南下很容易,撇开活阎王也不是问题,可终究绕不开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那就是陕北的农民军家属怎么办? 麾下十几万子弟,大多数都是关中子弟,很多人都是拖家带口造反的,现在让他们远离故土,暂时放弃家人,谈何容易? 随军家属,能拴住十几万关中子弟,同样也能让一部分人离心离德。王自用凝着眉头,在想着该如何说服麾下的人马随着自己南下。其实本心里,无论任何军事行动,王自用都不想带着那些家属的。看上去动不动就是出兵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挺唬人的,但大多数都是家属,老弱妇孺,严重拖住了部队的战力和速度。 似乎看出王自用的难处,张大受想了想,决定自己把事情揽过来。有些话,王自用是不能说也不能提的,反而由别人说出来,影响不会那么大。 “诸位兄弟,想必魏兄弟的话大家也听到了。张某原则上是必将赞同这个提议的......南渡黄河,不仅能暂时撇开活阎王,还能入中原,为我部找到一片栖息之地。当然,这样一来,我们会短暂的离开陕西.....” 不等张大受说完,一名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忐忑的说道:“魏大哥的主意是不错,可是,陕北怎么办?我那老娘还有妹妹还在那里呢.....我要是过了黄河,她们可怎么活?而且,谁能保证官兵不会对她们下手?” “是啊.....额达还在米脂呢......他老人家身子骨本来就不好,额要长期不在,他可真没法活了啊.....” 一时间反对声四起,理由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数都是离不开故土,离不开家人。张大受心情沉重的看着那个最先开口的青年,年纪轻轻,敢起这个头,很有担当啊。 渐渐地,刘文秀对这个青年有了一丝印象。此人出身延绥,名叫杨青,绰号扑天雕。这人识文断字,手上功夫也了得,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听说是因为受张献忠牵连,才从绥德边军除名的。张大受很看好杨青,有能力有担当,这可是人才啊。可是这个时候,杨青所具有的良好品质,反而会惹下许多麻烦,他这一带头,站出来不少人。 没人发现,坐在主位上的王自用不着痕迹的瞥了杨青一眼,不过这一眼转瞬即逝。张大受心中苦叹,杨青啊杨青,还是太年轻了,惹得王头领不快,怕是要拿杨青开刀了。 就在张大受想着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看到此人,张大受只觉得脑门生疼。 这个站出来的中年男子叫许春阳,乃是张存孟的嫡系亲信。许春阳一起身,便低声道:“还请王头领准许许某回陕北,家中老小终究舍不下.....” 张存孟就站在许春阳身后不远处,一点表示都没有。张大受大皱眉头,孙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要说许春阳开口前,没询问张存孟,打死他都不信。 果然,张大受感觉到身后一股寒意袭来,一直静静聆听的王自用脸上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那双眼睛越过张大受,直视着杨青。张大受无奈的暗叹一声,完蛋,杨青是彻底把王头领给得罪了。好在王自用没表示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便看向别处。 “如今陕北被官兵搞得七零八落,就算勉强打回去,也不太可能像以前一样立足陕北。既如此,不如南渡黄河,闯出一片新天地。至于诸位家属,倒不用太担心,官兵再不济,也不至于对那些没有威胁的百姓下手。只要我们在河南站稳脚跟,再将家人接来便是!” 王自用虽然这样说,可是杨青等人显然是不怎么信的。官兵又不是傻子,还䞍等着你把家人接走? 一场关于南渡黄河还是回陕北的争论,到最后也没分出个结果,不过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王自用是打定主意南下的。 ....... 议事结束,众人散去,张存孟领着许春阳等人朝远处走去,张大受加快脚步追了上来。见周围人多,只好对张存孟言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张存孟示意许春阳等人在附近等着后,随着张大受进入一间没人的民房,一进屋,张大受脸色立刻变得阴郁起来,不解的追问道:“兄弟,今日许春阳说那番话,是经过你允许的吧?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王头领的心思,你看不出来?” 张存孟扬了扬眉毛,诧异的笑道:“小弟还能怎么想?此时此刻,除了南渡黄河,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渡黄河,就要向北跟活阎王大打出手,要么就去北直隶。南渡黄河,是最好的选择啊!” 张大受更是不解了:“既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让许春阳说那番话?许春阳代表的可是你。” “哎,许春阳就算不说,南下北上的分歧就没有了么?肯定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愿意渡过黄河的,这些人都有谁,影响有多大,你我都不清楚!让许春阳这样做,就是想让许春阳去那边,好好了解一下,一旦有所不妥,我们也能及时应对,你说呢?” 张存孟表情淡淡的,似乎说这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张大受不由得心头狂跳,张存孟话里的意思,他可是听得真真的。这是要让许春阳去当内奸啊,也好对杨青那些人有所了解。张存孟到底想干嘛?亦或者说王头领想干嘛? 一时间张大受有些说不出话来,靠着桌子怔怔出神,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心中有着一丝恐惧。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否则,这十几万大军,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 似乎是为了逼着王自用赶紧做出决定似的,屯兵陕北的满桂与曹文诏,终于对延安府发起了进攻。虽然延安城内还有三万农民军留守,可是面对曹文诏和满桂两部兵马狂攻,失陷也是迟早的问题。满桂所部的举动,几乎绝了王自用回陕北的希望。 一旦延安陷落,庆阳府也定然不保,到时候就算回到陕北,也相当于重新闯出一块地盘。南渡黄河,成了唯一的选择。 几日之后,又发生了一件让王自用糟心的事情。铁墨麾下的蒙古大将奥尔格突然领一支兵马向东而去,看行军方向,似乎直指浮山。这下,王自用真的坐不住了。 浮山,可是张献忠之前待过的地方,沿着浮山南下,便可以过翼城、陕州,直达黄河岸边的茅津渡。要是让官兵占据茅津渡,那岂不是连南渡黄河的希望也破灭了? 如果这个时候,王自用能够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奥尔格突袭茅津渡的可能性非常小。以奥尔格这支兵马,就算拿下茅津渡,面对十几万农民军的冲击,也不过是以卵击石。铁墨领兵多年,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可惜,这些年王自用真的被铁墨打怕了,几乎一有风吹草动,总会做最坏的打算。于是,被逼之下,他只能尽快付诸行动,率领大军南渡黄河。 ....... 榆次常家,铁墨与王左挂相对而坐,品着香茗,“先生,以你对王自用的了解,他这个时候会怎么办?” 王左挂不假思索,小声答道:“王自用生性谨慎,为了以防万一,他会尽快带兵南下的。估计很快,岳阳那边就会有动静了。” 沙雕从门外走进来,见王左挂也在,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铁墨摆摆手,笑道:“王先生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沙雕这才拱手道:“刚刚从金蝉教俘虏那边审讯出一点消息来,那戴绮梦似乎并不简单,根据俘虏交待,戴绮梦好像还有另一层身份,不过那人身份低微,知道的并不多。” “哦?”铁墨眉头一挑,不由得看了王左挂一眼。王左挂耸耸肩,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这样的话,也能解释牛金星为什么对戴绮梦如此上心了,更解释了唐天浩为什么会亲自来榆次县。督师,此女既然还有一层身份,你不妨多问问了。” “自然是要问的,其实此女身份为何,并不是太重要,她从戴荣山那继承的机关之术,反而很重要。” 又谈了一会儿,送走了王左挂,等了片刻功夫,便看到沙雕将戴绮梦带来了。 迎着铁墨的目光,戴绮梦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铁墨挥挥手,示意沙雕退到一旁,慢条斯理的说道:“戴小姐,你有什么秘密,本督师并不关心,但本督师很讨厌隐瞒和欺骗,你懂么?” 铁墨虽然很平静,可是那无意间散发出的威势,却依旧给戴绮梦莫大的压力。她咬着粉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叹道:“看来督师大人已经知道了啊,不是奴家有意欺瞒,实在是奴家觉得没有太大必要。” “戴小姐,你恐怕没搞懂,重不重要你说了不算,铁某说了也不算!”伸手示意戴绮梦坐到对面,“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戴绮梦苦笑一番,只好坐下来,慢慢叙述起来。 她确实有所隐瞒,只不过是隐瞒了父亲戴荣山的身份。戴荣山除了是商人,还有另一层身份,曾经是白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北护法。由于戴荣山惊才绝艳,于是年纪轻轻便在白莲教有了一批跟随者。那时候天下承平,白莲教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加上戴荣山娶了一方如花似玉的娇妻,便有了安心当富家翁的打算。 没过多久,戴荣山便来到了晋南,后到了榆次县,一心经商,很少理会教中事务。再后来,有了金蝉教的事情,脱身之后,戴荣山避居兰州戴楼村,一直到流寇席卷西北,几十年都没出什么事儿。 讲述完心中最重要的秘密,戴绮梦面带苦涩的看着铁墨:“督师,小女子绝非有意瞒着,家父早已脱身,不问教中事务,小女子更无意白莲教,所以没有提起过此事。” 铁墨轻轻点了点头,淡淡的笑道:“原来如此!戴小姐,你难道之前就没想过牛金星为什么会冒险送你来山西么?” “这......小女子曾怀疑过,可牛金星并不知道这番往事......”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知道的!对吗?”铁墨笑着说道。牛金星显然是想借戴绮梦的身份做些事儿的,只是后来发生一连串的破事,为求自保,只能将戴绮梦让给了唐天浩。 哎,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牛金星了。 他到底是蠢?还是聪明? 第305章叛乱事件 第305章叛乱事件 关于牛金星的身份,铁墨心中有了猜测。如果不出所料,他应该是当年牛姓仆人的后人,否则,不可能知道戴荣山那么多隐秘。 还是有点佩服牛金星的,此人出身底层,略有经营,靠着一点家当,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她很懂得利用人,也很懂得借势,借高迎祥之手,杀王嘉胤,除王嘉胤,救戴绮梦出苦海,让戴绮梦感激自己,然后利用戴绮梦图谋戴荣山藏起来的宝藏。甚至,想着有一天借着戴绮梦的身份,在白莲教抢到一部分权力。 他已经接近成功了,戴绮梦心中也认可了他。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牛金星的每一步棋都走得特别好,偏偏榆次县这步棋出了岔子,不仅得罪了张献忠,还没捞到半点好处。为了自保,竟然把戴绮梦送给了唐天浩。 想来唐天浩也应该知道戴绮梦的身份的,以戴绮梦的身份,只要是有野心的人,谁不想利用一下呢? 另一边,戴绮梦垂着颔首,久久未语。其实铁墨说的那些事,以她的聪慧,早已经想到了。可一想起自己曾经对牛金星抱以厚望,便会觉得生气愤怒。沉默片刻,美目流转,望着铁墨,淡淡的问道:“督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铁墨着实没想到戴绮梦会有此一问,他想也未想,耸耸肩笑道:“要是本督师,那自然是死命扛到底的。人与人之间,不付出,又怎么能求回报?一有危险就卖人,最终是舍了熊掌,鱼也没有得到。” 铁墨说的都是心里话,纵观他这几年,也正是怀着这个信念一步步走过来的。这其中,有好多次的坚持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很可能回覆灭,但最终闯过来了。 人生就是如此,想成就大业,认定一条路,那就不要轻易动摇。在成就野心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道路千万条,但方向只有一个。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想成就野心,那就要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心。碰到南墙,一直撞,要么撞死,要么撞破南墙,跨过人生中重要的一步。 当年从暗庄堡到野狐岭再到北地易货,甚至是驼铃坡,哪一步不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没法回头的,认定了,明知道希望很小也得走下去。 对戴绮梦也是如此,认定了戴绮梦,那就一定想办法留住这个女人的心。再大的危险,也要保着这个女人,哪怕会面临生命危险。榆次县的事情,对牛金星来说是一次危险,相当于成长道路上的南墙,如果,牛金星与戴绮梦携手闯过这个难关,相信以后戴绮梦会一心跟随的,自此再无保留。 可惜了啊,牛金星撞上南墙,额头擦破了点皮,立马就怕了。 良久之后,戴绮梦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并不是觉得铁墨在说假话,只是慨叹自己以前太过天真了,“督师说的是啊,小女子所求的其实并不多,他若真心待我,我心中的所藏,自会告诉他,只是他太心急了,或者.....从一开始,他只是在利用罢了......” “戴小姐也不必伤感,有时候能认清一个人,也是好事儿,至少,你以后不用再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这倒也是,小女子今日才晓得,为何宣府那么多男儿,唯独督师能在几年时间里定鼎云府,就连常小姐与夫人也倾心于你......”话未说完,戴绮梦伸手入怀,拿出一块锦缎,摊开锦缎,里边放着一本薄薄的书,“此书乃是家父平生所载,对各类机关要术都有记载,今日送与督师大人。” 看着这本无名书籍,铁墨皱了皱眉头。看来戴绮梦是有备而来啊,说实话,铁墨对这本书并没有太大的渴求,说白了,落到自己手里,也看不懂啊。这可是戴荣山的私人记载,里边许多内容,估计只有他的亲闺女戴绮梦才能看得懂。 想了想,还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戴小姐,铁某对机关术半点不懂,这本书拿过来也看不懂啊。这样吧,铁某有另一个想法,你不妨听一听。” “在张北有着一家军械所,需要打造各种军用器械,戴小姐可以考虑一下,到了那里也能一展平生所学,这样,既有了身份,也让令尊一生心血有了发挥的地方。而且,只要入了军械所,铁某可以向你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敢动你分毫。” “这.....”戴绮梦很是心动,她蹙着秀眉,有些疑惑道:“督师大人不是开玩笑?小女子真可以入军械所当职?” “当然,不过前提是必须对军械所有帮助才行!怎么样?戴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铁墨努努嘴,有些谐趣的眨了眨眼。戴绮梦心如猫爪挠一般,女子任职,这可是闻所未闻,她对这事又好奇又忐忑。想了一会儿,将那本书收了回去,咬着粉唇轻声道:“那.....小女子就试试......” “很好!”铁墨轻轻地鼓鼓掌,只要将戴绮梦留在张北,有些事情就方便多了。 等着戴绮梦走后,一直在外边偷听的王左挂反身进了屋,一边走,一边佩服道:“督师这一招可比那牛金星高明多了,只要戴小姐放下戒备心,有了归属感,想必会对我们很有利的。” “哈哈,看来先生也想到了啊!” 王左挂坐在对面,拿了个没用过的杯子,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那是自然,戴小姐把戴荣山的记载要义拿出来,本身就存着试探的心思。督师要是心急如焚的接了,那就说明咱们与那牛金星别无二样。反之,若是不动心,她反而会安心不少。” “此女可不似表面上那般柔弱单纯,心思复杂的很呐。之前所说,也是不尽不实,至少,白莲教的事情,她很少提及。她越是不提,越说明戴荣山留给她的资本越多,看来,她的身份在白莲教肯定有几分影响力的。想必,牛金星当初费了千辛万苦,把她救出火坑,也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牛金星此人,心细如发,擅长借势,若是无势可借,他断不会为了美色迷了心智的!” ....... 岳阳,如今城内外的局势已经变得紧张到了极点。这份紧张,不是北面的官兵施加的,而是农民军内部的分歧造成的。现在农民军明显分成了两股声音,一部分人以杨青为首,希望集结大军,与北面的官兵决战,突围回陕北。而另一部分人,则是以张大受为首的众人,一心想南渡黄河。 如果时间不紧迫,这些问题完全可以从容的处理的。可偏偏,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尤其是奥尔格发兵浮山之后,就如同在众人心头悬了一把刀,这把刀随时都可能砍下来。 一间民房内,昏昏暗暗,看上去破破烂烂,可此时屋中却聚集了大大小小十几名头领,而年轻的杨青成了他们的领头人。 “诸位兄弟,如今军中情形大家也清楚,就不用杨某再说了吧?王头领肯定要去茅津渡的,但是杨某不会去,杨某自会带本部人马向北突围!” 说罢,杨青扫了一眼屋中众人。向北突围,仅靠他杨青手底下那一千人,显然是不够用的,但要是十几名头领全部起兵,那希望就很大了。活阎王固然可怕,云府骑兵也确实很能打,可只要想西北冲五十里地,进入丘陵地带,杨青就有绝对的信心能带着众人回到陕北。 果然,待杨青说完,十几名头领陆陆续续表态,愿意一起带人北上。接下来,杨青等人商量着发兵的具体时间和起兵信号,可他们却没发现,之前很积极的许春阳,这个时候竟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观察着每一个人,似乎想将所有人的脸都印在脑海里。 次日清晨,杨青从自己的住处走出来,刚在街上走了几步,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儿。往常街上巡逻的人一队接一队,可是今天明显少了许多,而且,路口的守卫也多是一些生面孔。心里突然有一股不好的感觉,他转身急匆匆回到住处。 着人暗中留意岳阳城的情况,果不出所料,经过暗中打探,杨青才晓得,自从丑时开始,巡逻队就开始秘密抓捕行动。丑时,那是昨夜议事刚刚散去的时间。 王头领终究还是忍不住下手了啊,只是,却偷偷地使手段,人不知鬼不觉。这个时候,杨青已经反应了过来,昨夜那间民房内一定有内奸,而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许春阳。怪不得身为张存孟的亲信,竟然叫着嚷着北上,原来都是阴谋。 杨青不想坐以待毙,如果不是自己住的地方靠近城郊,如果不是自己麾下人马大都是亲信,恐怕王头领第一个下手目标就是他杨青了吧? “老白,把兄弟们集结起来,立刻出城!”杨青不是做事犹豫的人,既然觉察到不对劲儿,那就赶紧出城。王头领既然决定动手,那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亲信白子昂虽然不是太明白,但还是赶紧去集结人手,也就在这个时候,赤眼罗刹袁马带着人扑了过来。得知杨青刚刚出城,袁马二话没说,调转马头,带着人追了上去。 岳阳城北不到两里地的地方,袁马凝视着杨青,阴恻恻的笑道:“杨兄弟,你这是何意?王头领待你不薄,你为何在这个时候叛逃?” “叛逃?”杨青持着双刀,不屑的瞪了瞪眼,“废话少说,袁马啊袁马,你可真不愧是赤眼罗刹啊,自己兄弟,也下得了手。哼,那王头领就因为兄弟们有分歧,就暗中使这种手段,忒得丢人。” “杨兄弟,看来你是铁了心不回头了啊,也罢,黄泉路上,可别说袁某没给你机会!”袁马舔了舔嘴唇,似乎唇角有着鲜嫩可口的美味儿,一副享受的样子。 双方在这块小小的林子里,展开了一场厮杀。在袁二人动手的时候,岳阳城内其他地方也发生了许多叛乱事件,不过这些叛乱事件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一些聪明人,自觉地躲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少人心里都明白,所谓的叛乱事件都是虚的,不过是王头领为了统一军中声音,行的非常手段罢了。幸亏当时杨青提议北上的时候,没忙着附和,否则现在也可能成为叛乱者一员了。说到底,这是王大头领的队伍,杨青也好,魏崇亚也好,都影响不了大局,只要跟王头领对着干,铁定没有好下场。 岳阳城内内外,王自用、张大受等人以雷霆手段,将那些北上的声音扑灭,这场所谓的叛乱事件,为由杨青反应够快,应对及时,逃出了岳阳城。 不过杨青也不好受,袁马麾下的吃人大军就像一群疯狗一样,不疲不倦的撕咬着。逃了半个时辰,手底下的人已经折损近一半儿了。 白子昂大汗淋漓的抹着眼角的血水,靠在杨青身边,大声道:“杨大哥,这样不行啊,再这样逃下去,我们非让这股吃人的家伙吞掉不可。” 杨青狠狠地盯了一眼不远处的袁马,心底里瞧不起这个人,可不得不承认,袁马的吃人部队真的很难缠。 不消片刻,杨青咬紧牙关,狠狠地甩了甩手,“直接向北,咱们去投活阎王!” 说出这番话,杨青很不好受,可此情此景,还有更好的办法么?如今能投的也只有活阎王了,活阎王是狠,可他对自己人一点都不差。白子昂大惊失色,却也莫可奈何,因为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当然,这样做也坐实了叛乱的罪名。 杨青率领残兵一路向北逃,袁马紧追不舍,终于在离着太原三十里的地方,看到了云府铁骑的踪影。 远远看到云府铁骑,袁马二话没说,调头便撤。 杨青捡回了一条命,王自用同样也完成了统一内部声音的任务。 半日之后,大量的农民军开始从岳阳城南下,过翼城,直扑陕州茅津渡。 第306章鏖战9原山 第306章鏖战九原山 农民军涌入茅津渡,目的不言而喻,事情发生后,整个山西和陕西全部慌了神。三边总督陈奇瑜连忙调曹文诏返回,南下韩城。同时上书朝廷,希望朝廷想办法一定要将农民军挡在黄河以北。可惜,曹文诏从延安府从韩城入山西,也是需要时间的,他刚刚带兵抵达韩城,就听到了农民军控制陕州的消息。 陈奇瑜暴跳如雷,以他的文雅风度,这个时候也不由得骂骂咧咧的:“这个铁瑞德,到底是怎么剿匪的?竟然任由流寇南渡黄河,他到底想干嘛?” 洪承畴在一旁出声安慰,只是心里却一声哀叹。陈奇瑜是典型的文官思维啊,其军事常识还不如之前的三边总督杨鹤。杨鹤虽然不怎么知晓兵事,但他至少不会乱插手,愿意放权,也愿意听取他人意见。陈奇瑜倒好,什么都不懂,还一副想当然的架势。 当初反击延安府,夺回甘泉等地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把流寇的老巢给夺了过来,流寇自然要想办法找块新地盘了啊。可惜,陈奇瑜不懂,夺回甘泉等地,他开开心心的向朝廷表功,如今流寇南渡黄河,脸色一变,倒是痛骂起铁墨来了。他也不想想,之前能顺顺利利打延安府,捞取军功,是托了谁的福。要不是铁督师那四万多宣府精兵挡在流寇面前,以王自用的性子,造掉过头来跟陕西各路兵马打个头破血流了。 有些话洪承畴不能对陈奇瑜明着说,只能委婉的劝解道:“督师,此事儿你也不能全怪铁督师,你想想,十几万流寇,他们坐拥岳阳坚城,避不出战,徒叹奈何?” “他铁瑞德是干嘛的?难道他就不能打岳阳城?”此话一出,直接将洪承畴弄懵了,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点啥。四万边军精锐,死磕十几万流寇驻守的坚城,铁督师真要这么干了,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呢。哎,看来陈督师是打心眼里对铁督师有意见啊。 陈奇瑜这边急的很,反观打下韩城的曹文诏,又是另一番光景。原来的县衙内,曹文诏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偶尔还能听他哼几句小曲。流寇南渡黄河,这事儿他早就料到了,但凡有点经验,都知道困守岳阳是死路一条,王自用这种打仗打油了的家伙,绝对不会呆在岳阳不动弹的。 曹变蛟拿着一封信走进屋,看到曹文诏的样子,他闷哼一声,将信拍在了桌子上,“叔父,你老人家还真坐得住,姓陈的可是又催咱们了,到底该怎么回复?” 曹文诏眯着眼想了想,笑道:“不用回复了,直接带兵前往赵城便是。虽然无用,但还要做做样子的,你也准备下吧,说不得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河南了。” 曹文诏可不觉得朝廷会放着一路精兵不用,甚至陕西兵马也会往河南方向调。 ...... 太原府,如今高捷的压力比天还大,朝廷连发几道公文,让他催促铁墨赶紧出兵,咬住流寇,拖延流寇南渡黄河的速度。高捷心里苦,铁督师发不发兵,哪是他高捷能管得了的?再说了,那是十几万流寇,就算是十几万头猪,也不是想撵就能撵的回来的啊。更何况,高捷心里还有点盼着流寇赶紧南渡黄河,总之,只要不在山西闹腾,他高捷就会默默地上柱香。 朝廷那些人倒是轻松,有没有想过流寇要是窝在晋南不走,最受苦的是谁?不是铁墨这个新任的三省总督,而是他这个太原知府。流寇肆虐晋南,最终还得靠铁墨呢,指望那个郑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高捷对那些公文不加理会,这一点倒是让铁墨倍感意外。高捷这么懂事,铁墨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找对方的麻烦了。 当然,铁墨压力也不小,流寇南渡黄河,本身就有点赌的成分在。因为这事儿,朝堂上已经闹翻了天。内阁那几位大动肝火,要不是有侯世禄撑着,恐怕崇祯也得有所动摇。所以,眼睁睁看着流寇南渡黄河,什么都不做,肯定是不行的。铁墨在等,等待最佳的时机。 在经过几天的煎熬后,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崇祯三年七月初,炎热的夏天到来,闷热的天气下,留守岳阳的张存孟也终于接到了南下的命令。 得令之后,张存孟直接带着留守岳阳的六万多农民军开始沿着官道南下,至于岳阳,此时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张存孟这边一动,早在之前就占据浮山的奥尔格也突然从东边杀出,直扑张存孟大军尾部。这可是六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官道上蔓延下去,就像一条巨蟒,尾部遭到突袭,虽然损伤不大,却大大拖延了农民军的速度。 张存孟不敢大意,他怕的不是奥尔格这两千多骑兵,而是后方的边军主力。活阎王等待这么久,不会只派一个奥尔格来送死的。 太原,一片忙碌的景象,一直沉寂的后勤队伍开始频频往南运送物资,而宣府诸将则被召集到府衙中。此时,便是一介农夫,也能感受到一股大战来临的气息。 “岳阳方面的情况,就不做细说了,流寇意图南下,席卷河南,大家也都清楚。任由十几万流寇进入河南,这对我们之后的剿匪可不是好事。所以,一定要趁此机会,给予流寇重重一击”铁墨神情严肃,双手撑着桌面,“周定山,你率本部人马,务必在流寇前边赶到翼城。本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股流寇截下来。” 周定山没有二话,拱拱手接了将令,转身出了门。他走后,铁墨摊开手,大声道:“现在,诸将听令,立刻回去,带领本部人马,沿岳阳官道南下,骑兵打头阵,一定给本帅咬住这股流寇,只要能在黄河北岸大破流寇,本帅亲自为大家请功。” “喏”诸将起身,齐声大吼。哪怕是耿仲明、尚可喜这些人,此时也受到了一些感染。他们发现,这些宣府将领身上,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自信,这一点是别的边镇所不具备的。 由于此次出征,宣府大军是以云府兵马为主,所以调集起来非常迅速。铁墨下令后也就半个时辰,各部大军开始沿着岳阳东部官道,一路南下。刘国能、沙雕、脱不花,各统领着骑兵大队扬长而去,其速度自然不是农民军能比的。 翼城,自从张献忠破城之后,这座小小的县城就遭了大难。再加上后来王自用主力肆虐晋南,翼城就更加不堪了,偏偏,好日子一时半会来不了,这不,一支骑兵从东北方向冲来,气势恢宏,似乎要将整座县城吞没一般。这支骑兵便是周定山率领的先锋大军,为了能赶在张存孟所部大军之前抵达翼城,他可是途径浮山,一路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别说是人,就是胯下战马都在喘粗气。 麾下五千大军急需休整,可是周定山不能这么做,他只是在翼城城外停留片刻,便朝西边奔去,并对副将索超命令道:“索超,传本将命令,各部列阵,守住隘口。” 索超大皱眉头,担忧道:“这.....周将军,是不是先休息一会儿,兄弟们可是乏得很,尤其是战马。兄弟们可以撑着,但是战马不会啊。” “不行,必须立刻列阵,组织好防御。我部人困马乏,无以为战,但流寇可不知道实情,只要我们占住有利位置,流寇必然会放缓脚步,不敢贸然冲上来。至于南边的流寇,他们好不容易在茅津渡站住脚跟,估计一时半会儿不敢北上帮张存孟的。” 索超见周定山坚持如此,只能叹口气。周将军是在赌啊,跟着他这么久,可很少见他被逼到这份上啊。事实上周定山确实在赌,就赌张存孟不敢贸然进攻。在周定山想来,张存孟谨慎一点是应该的,交手这么多次,就不信张存孟没有点心理阴影。 周定山这边硬着头皮摆开阵势,一副等着张存孟的架势。而张存孟,现在已经彻底慌了神,当翼城的消息传来后,他心中闷哼一声,赶紧命令大军停了下来。 此时,张存孟所部大军的位置非常尴尬,几万大军被夹在岳阳与翼城之间十几里的地方,进退不得。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官兵会赶在他前边占据翼城一带,已经很重视官兵了,可最终还是小瞧了云府铁骑的速度。活阎王手底下的骑兵真的是太可怕了,一天时间从太原府奔袭翼城,这群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张存孟心里很清楚,身在茅津渡的张大受以及王自用绝对不会再发兵北上的。发兵北上,万一被缠住,那南渡黄河的计划就有可能被打乱。现在就只能靠他张存孟自己了,可是,面对周定山,张存孟真的没有太大把握。 五千骑兵,看上去似乎不多,可数次交手经验看,即使自己拥有几万大军,面对这五千铁骑,依旧讨不到好。等,依旧不是办法,他已经得到消息,活阎王已经亲自率领大军扑了过来,再等下去就会更惨。 没有犹豫太久,张存孟做出了一个人生中无比重要的决定,他没有继续南下翼城,而是转道向西,从平阳府南部,横着向西边插了过去。以六万乌合之众,强突周定山的五千骑兵,他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意图转道太平关,从九原山绕过绛县,沿着山路去陕州茅津渡。 路是远了许多,也不好走,可只要进入九原山,那么官兵就拿自己没办法了。活阎王手底下,主力兵马就是骑兵和火枪兵,这些兵马,到了山区战力大打折扣。 可以说张存孟真的被周定山的架势给唬住了,硬生生止步转向,朝着太平关奔去。得到消息后,周定山长长的松了口气,赶紧让麾下兵马休息,因为接下来必有一场恶战。 太平关,距离平阳三十里地,距离翼城七十里地。这座曾经的关隘,早已经荒废,从太平关往南,便可以登上九原山。张存孟催促着几万士卒,一刻不敢耽搁,终于在第二天午时赶到了太平关。 年久失修的太平关破破烂烂,砖墙早已倒塌。烈日当空,一个个汉子汗流浃背,一路走来,好多人都渴的嗓子冒烟了。张存孟喝了口水,扶着破败的砖墙,望了望远处的九原山,“兄弟们,加把劲,进了山林,就凉快些了。到了那里,我们在好好休息下。” 许多人已经心生怨气,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继续拖着沉重的腿继续走下去。过了太平关,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九原山脚下。 看着眼前狭窄的山道,张存孟总算露出一丝喜色,终于不用跟活阎王的主力大军死磕了。 大量的农民军士兵早已经疲惫不堪,就想着赶紧上山休息,许多人沿着山路蜂拥而上,可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前方山石爆裂开来,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许多石头落下来,好多人没反应过来,直接被石块砸死砸伤。 随着这声巨响,山上冒出无数颗脑袋,其中一名手持长刀的汉子,大声吼道:“张存孟,你家爷爷在此等候多时,本将云府沙雕,还不速速投降!” “啊?”张存孟突兀着眼睛,浑身一颤,他做梦也想不到山上居然会有伏兵。自己可是临时决定来九原山的啊...... 可是留给张存孟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知道有伏兵,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脱去衣甲,张存孟提刀吼道:“兄弟们,不要慌,分成三路沿着山背往上冲,对方人数一定不会太多。” 沙雕麾下的人确实不多,可是张存孟哪里知道,沙雕手底下这些人与平常士兵不同,那可是一个个林间猎人。 在张存孟等头领催促下,农民军分散开来,像蚂蚁一样在九原山蔓延开来。可让他们伤心的是,不断有人踩到陷阱,那惨叫声,听的瘆人。想要找人拼命,那些人又消失了。 第307章冤家路窄 第307章冤家路窄 张存孟与宣府各个将领交手十几次,对其中一些人也算熟悉。可是对沙雕,还是缺乏足够的了解,甚至可以说,在此之前,他脑海中根本没沙雕这个人。 沙雕平日里太低调了,宣府几名参将之中,实属沙雕看似可有可无。军中诸将大都晓得沙雕所部擅长山地特种作战,一般紧急特别的任务才会派沙雕的人马去,正常正面交锋,反而少见。正因为如此,张存孟才对沙雕没有多少印象。可是这次接触下来,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张存孟心里就开始打哆嗦了。 别看人多,可是进了九原山,麾下的农民军士兵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被沙雕的人吊着打。陷阱、暗箭,简直无所不在,就这一会儿功夫,硬生生折损了四千余人。从陷阱数量看,对方这是在九原山埋伏了有一段时间了。 “活阎王麾下这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难缠啊”张存孟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沙雕,可即使伤亡惨重,还得硬着头皮往山上冲。因为探子已经回报,活阎王的主力已经从平阳府杀了过来。 九原山,看似到处都是路,可是抵达半山腰之后,想要向南,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狭窄的一线天,另一条路时溪流边上的蟾腰石。 次日未时,历经十个时辰的浴血奋战,农民军终于突破了层层陷阱,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后,主力抵达了半山腰。张存孟几乎没怎么思索,便选择了蟾腰石这条路,走一线天,就相当于把命交给了对手。一线天,山路狭窄,两侧都是峭壁,人走在山路中,抬起头看见阳光,道路狭窄的只能两人并排走。沙雕要是派人锁住另一边出口,再在两侧置伏兵,只需要一千人,就可以将几万农民军堵在一线天动弹不得。 蟾腰石,很可能也有伏兵,可相较于一线天,蟾腰石地势没那么险,突围的可能性更大。 未时中旬,疲惫的农民军开始对蟾腰石发起了猛攻。由于这里一片洼地,都是石面,光秃秃的,根本没法弄陷阱。如此一来,沙雕只能靠着事先占据的地利硬抗农民军的冲击了。 长刀靠着石面,沙雕面色严肃的望着农民军的一举一动,蟾腰石这地方还真不好用兵啊,“李九成,让前边的兄弟撤回来,集中兵力守后边的三岔口。” “这.....那样我们压力会非常大,贼寇肯定会趁机突围出去不少人”李九成眼神中充满兴奋,似乎有些不愿意把人撤回来。这次可是个好机会,要是把这几万贼寇堵死在九原山上,绝对是大功一件。 沙雕的想法与李九成不同,以他在军中的地位,早已不用刻意的讨军功了。而且,老派的张北将领,是没有用人命换军功的习惯,“如果把蟾腰石堵死,贼寇拼命之下,我们最终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给贼寇点希望。放心,无论结果如何,这次的功劳少不了李将军的,若是督师责备,本将一力承担。” 话说到这里,李九成也没法说什么了,只好乖乖地将前边路口上的人撤出来。也就片刻的功夫,张存孟反应过来,赶紧加强人手往前压。看似逃出去的希望就在眼前,可是张存孟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就是这一丝希望,让麾下弟兄们一心往前冲,失去了与官兵拼命的想法,而官兵却不会收手。 没过多久,噩耗再次传来,铁墨率领的主力大军终于赶到了九原山。张存孟只能苦叹一声,除了加快突围的脚步,一点辙都没有。九原山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如今大部分农民军散落在九原山北部,通过蟾腰石的人毕竟是少数。由于农民军一心逃命,当宣府兵马杀到后,后果可想而知。 挤在后边的农民军几乎是一触即溃,散落四周的人更是被杀的往前跑,这下直接导致蟾腰石突围行动变得混乱不堪,伤亡急速增加。随着乱兵,张存孟幸运的闯过了蟾腰石,回头凝望杀生扬起的地方,他的心沉了下去。几万将士,恐怕大多数要留在蟾腰石北边了。 九原山一战,前后历经三天,逃出生天的张存孟清点兵马,最后差点一下晕死过去。六万大军,最后逃出九原山的竟然只有一万余人,也就是说近五万弟兄葬送在了九原山。这六万多人,可是有一半人都是他张存孟的亲信啊。经此一役,他张存孟的实力也是一落千丈。 ....... 陕州茅津渡,密密麻麻的船只布满黄河北岸,噪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到处都是忙着装运货物的人影。一天之前,王自用就下令开始了渡河行动,浩浩荡荡的南渡黄河计划拉开了序幕。张大受首先带着几千兵马过了黄河,如张献忠一样打下了渑池,随后王自用麾下各部头领开始往南岸运送兵马和物资。 身在茅津渡,心中却一直挂念着张存孟。九原山那边战事严峻,他一早就知道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王自用不敢冒险派兵去九原山,派出去的兵马太少,不顶用,派的太多,一旦让活阎王找到机会,展开决战,正面击溃,那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付之东流了么? 在这片平原地带,与活阎王的主力正面决战,王自用一点信心都没有,但凡有一丝信心,也不会被逼着南渡黄河。打仗,不是人多就能决定一切的,人数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 一切只能看张存孟自己的,以自己对张存孟的了解,他冲出九原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沾泥这个外号,可不是凭空出现的,张存孟鏖战十余年,与官兵周旋无数次,每当战事不利,总能逃出生天,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不沾泥的称号,寓意逃跑时,脚不沾泥。 王自用心情沉重的登上了船,并语重心长的对拱卫陕州的邓演达说道:“一定要守住陕州,接应张存孟过河。张兄弟是为我部主力殿后,我们断不能放弃他们,寒了将士们的心。” 邓演达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王头领放心,末将一定守住陕州,等着张头领到来,一起过河。” 其实邓演达心里并不想留守陕州的,谁都知道守陕州,意味着有可能跟活阎王正面硬碰硬。要是张存孟所部被全歼,那守陕州几乎是条死路。但愿张存孟不会全军覆没,否则,守陕州的意义就没有了。 同一时刻,百里之外的九原山依旧恶战连连。张存孟是过了蟾腰石,可大部分人还是被堵在了北边,起初还算好,当宣府各路兵马到达预定位置后,开始收缩包围圈,那三万多名农民军残兵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人想拼命,另寻出路,有的人想继续冲击蟾腰石。 许春阳面色冷峻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水,攥紧钢刀,沿着长蛇小路朝北边冲去。他算看出来了,官兵全都往蟾腰石方向扑去,这个时候蟾腰石绝对是众矢之的,再想冲过去,凶多吉少,反倒是九原山北部,进攻的官兵越来越少。往北边冲,只要闯过去,再躲藏一段时间,必能活下来。 许春阳去过蟾腰石,当时已经快冲过去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太倒霉了,被人绊了一跤,跌个狗吃屎不说,还让官兵盯上了。一阵排枪打过来,被硬生生逼了回来,本来想继续冲的,宣府主力却赶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冲过蟾腰石的。 九原山越往北,厮杀声越稀疏,渐渐地,许春阳脸上多了几分喜色,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儿。要是继续硬着头皮冲击蟾腰石,搞不好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如自己所料,官兵掩杀过去,并没有回头打扫战场的意思,估计北部山区边沿已经放空了。 “兄弟们,加把劲,只要过了山谷,官兵就难找到咱们了。找个地方休整月余,等活阎王一走,这里依旧是咱们的天地!”许春阳大声吼着,鼓舞着士气。 被许春阳一鼓动,身后几百名残兵也看到了希望,顿时扯着脖子吼了吼,“冲出去,冲出去......” 忽然林间脚步声多了一些,一声大笑从前方传来,“哈哈哈.....你们想往哪冲?是不是觉得已经安全了,可以放肆的叫嚣了?”一名青年提刀走来,身后是数不清的精锐士兵。 看到来人,许春阳双眼突兀着,大惊失色,“杨青?怎么会是你?” “哼哼,许春阳啊许春阳,看来是老天爷让老子在这里碰上你啊”杨青一脸阴笑,眼中尽是恨意。当初决议北上的兄弟,大多数惨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许春阳。要不是许春阳包藏祸心,将那些兄弟的底细透露给王自用,结局不会这么惨。 当时近二十名头领,活着离开岳阳的只有他杨青和程颐,自己最亲信的兄弟也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若不是半路被官兵救下来,恐怕他杨某人也早埋土里了。 因为是新投靠的,杨青被安排在了刘国能麾下。刘国能没让杨青负责什么重要任务,只让他负责后续搜索。说白了,刘国能并不新任杨青,杨青心里也清楚,更不会生气。刚从王自用那边投靠过来,刘将军有所戒备理所应当。杨青以为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谁能想到老天爷竟然开了眼,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撞上了许春阳。 一时间新仇旧恨全涌了上来,杨青心头藏着一团火,发誓要弄死许春阳。 自己做过什么事儿,许春阳心里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跟杨青没有和谈的可能。投降?有杨青在,会让他许春阳顺利投降?没办法,只能拼了。钢刀一挥,许春阳大吼道:“兄弟们,并肩子上,剁了姓杨的,叛贼.....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我呸”杨青红着眼珠子,大骂一声,“见利忘义的狗东西,今日我就要为那些兄弟报仇.......杀......” 转眼间,双方绞杀在一起。一方要活命,一方要报仇,前几天还互为兄弟,现在却成了生死仇敌。杨青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许春阳。杨青可是王自用麾下少有的后起之秀,文武双全,相比之下,许春阳手上功夫就差了些。 许春阳在农民军中地位尊崇,那全是靠着跟张存孟的关系。现在真跟杨青拼命,没一会儿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其实,许春阳并没有这么差劲的,几年前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可这两年沉迷于酒色,身子早就垮了。斗了几十个回合,许春阳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反观杨青,却是脸不红气不喘,愈战愈勇。 “哈哈哈.....许春阳......你这个狗才,就这点能耐么?来.....别逃,让杨爷爷送你上西天......”说罢,一刀砍下去,哐当一声,火花四溅,许春阳只觉得虎口发麻,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 许春阳心里慌了神,他知道,再打下去,自己死定了。杨青这愣头青,真的是太能打了。怪不得当初张头领说,无论如何也要弄死杨青,看来这杨青真是个祸患啊。 “呔.....杨青,慢动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娘是死是活么?”眼看着杨青要再动手,许春阳猛地大喊一声。杨青手上一顿,忍不住问道:“快说!” 杨青确实很担心娘亲的安全,之所以不愿意南渡黄河,就是因为担心老娘和妹妹。直至现在,他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被许春阳这么一喊,顿时有些慌了。 “嘿.....你想知道吗?那你就.....”许春阳压低声音,慢慢站起来,他眼中噙着一丝冷笑,忽的抬起手,钢刀朝着杨青肩头砍去。杨青神色大变,他也是了得,猛地一弯身子,直直的朝许春阳撞去。二人转眼间撞个满怀,由于;离得太近,许春阳这蓄谋已久的偷袭,也砍了个空。 捡回一条命后,杨青哪还会给许春阳机会,将对方按倒在地,硕大的拳头一拳一拳的捶了下去,直到将许春阳那张脸砸烂,再无声息。 用拳头硬生生砸死许春阳后,杨青犹自觉得不解恨,一口唾沫吐在了尸体身上,“王八蛋,害了那么多兄弟送命,让你死的这么痛快,便宜你了!” ....... 第308章袁崇焕的生机 第308章袁崇焕的生机 随着许春阳的死,九原山大战也终于落下了帷幕。这一战,张存孟所部几乎溃败,伤亡过半,降者无数。若不是张存孟反应够快,强行突围,估计这支殿后的大军就要被全歼了。 转战九原山,也不能说张存孟犯了什么错。就算他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进攻翼城,突击周定山的疲惫之师,也未必能讨到好处。最重要的是,周定山只需要退回翼城,休息半日,依旧能靠着骑兵的机动力,缠住张存孟的大军。在平原地带,被一只精锐骑兵咬住,下场只会比在九原山更惨。 九原山这条路,让张存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相比之下,这种损失已经是最划算的了。 这一战,也再次刷新了农民军对宣府边军的认知。自此之后,王自用所部真的无心与宣府边军正面对抗了。尤其是张存孟,连番恶战下来,无一胜算,信心直接被打没了。 九原山一战结束后,铁墨下令各部进入平阳府休整,只留周定山所部尾随张存孟残部,并未对陕州发起强攻。就这样,张存孟撤回陕州,随着邓演达一起渡过了黄河。 王自用十万大军过黄河,在渑池一带掀起了腥风血雨,朝廷也再起波澜,矛头直指新任三省总督铁墨。 七月十一,群臣集聚大殿之上。炎热的夏天里,大殿之上充斥着闷热与潮湿,这天气让人心更加烦躁。成基命、钱谦益等人全都寒着脸,当崇祯落座之后,钱谦益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三省总督罔顾大局,九原山一战不追击残余,任由贼兵渡过黄河,此乃大大的失职。” 崇祯大皱眉头,九原山的事情,他心里一清二楚。自从铁墨接任三省总督之后,每有战事,自己都会比内阁兵部先收到军报。当然,兵部收到的军报源自府衙,内容就不一样了。 九原山大战,战果丰硕,可这帮子人竟然还要问罪铁墨。铁墨麾下那几万精兵,又不是铁人,打完一场恶仗不需要休息么? “钱爱卿说得有理,这样吧,既然爱卿觉得铁墨不称职,那朕就把他撤了,让他回宣化府。这个三省总督,就由钱爱卿担任吧......” 嘎,钱谦益瞪着一双老眼,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让他钱谦益去当三省总督,这不是让秀才老爷去杀猪么?他钱谦益也就说说还行,真带兵打仗,两眼一抹黑。流寇肆虐中原,河南危在旦夕,三省总督这差事可不是什么肥差,多半是要背黑锅的。 吞了吞唾沫,钱谦益严肃地拱手道:“臣身体老迈,虽有心戮力王事,率兵破贼,终究是这身子扛不住啊.....” “哎......可惜啊,若爱卿年轻一些,朕何至于让铁墨当此大任?”崇祯看似慨叹,可眼神里却透着明显的讽刺意味。 钱谦益嘴唇动了动,心里一阵苦叹,陛下什么时候学会拐着弯骂人了?陛下虽然说话委婉,可是人老成精的老大人们还是听明白了。 崇祯皇帝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白! 你行你上,不行就别叨叨! 钱谦益被几句话逼到了墙角上,搞得成基命等人也不敢贸然开口了。什么叫你行你上?虽然不愿承认,这群老大人们自认为自己上还真不行。但凡要是有一个有把握当好三省总督的,就直接对陛下吼一声:“我行,让我上!”了。 钱谦益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合着以后不能找铁墨麻烦了?只要铁墨还在剿匪,陛下就拿这话招呼你,这不是耍无赖么?什么时候陛下脸皮这么厚了? 张凤翼还想再说,却被成基命使个眼色制止了。成基命人老成精,心里已经有所猜测。陛下如此维护铁墨,八成是铁墨已经提前跟陛下通消息了。有时候成基命也慨叹,铁墨这家伙明明很年轻,可是做事却滴水不漏,比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人还油滑。不管大事小情,他总是先让陛下知晓,这样陛下就不会怀疑铁墨。 铁墨这一点,可比袁崇焕强太多了。此子从来不恃宠而骄,做事情一步一个脚印,不急不躁,搞得想要给他挑刺,都不好找理由。一些小问题,根本没法对铁墨造成伤害。 进入七月份,大明王朝中原腹地遭到了农民军连番打击,可是祸不单行,到了中旬,山东也开始有人闹事儿。白莲教趁着黄河决堤的机会,趁势而起,扰乱登州等地,后来攻破了范阳,将范阳粮仓一抢而空。山东白莲教,中原有农民军,北直隶又冒出来一个更加神秘的金蝉教,大明朝廷被弄的焦头烂额。 内阁一方面催促宣府兵马赶紧去河南剿匪,另一方面也在头疼镇压白莲教起义的事情。派谁去山东,让众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无论是剿匪还是镇压白莲教,其实都不是什么好差事。白莲教从某方面来说比流寇还难缠,自大明立国,白莲教伴随至今,偶有造反,朝廷却从来没法彻底剿灭白莲教,归根结底,白莲教隐匿民间,一有机会,就会发展信徒教众。 派人去山东,万一没镇压白莲教,反而让白莲教越闹越大,那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成基命坐在椅子里,眉头紧皱,左手放在桌面上,手指轻轻点着。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仿佛一把小锤头,不断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诸位同僚,登州方面已经催促好几次,希望朝廷调兵山东,镇压白莲教叛贼。如今朝廷大部分兵力都用在河南了,山东的事情该怎么办?” 朝廷真的无兵可用么?当然不是,相比较山东,成基命等人更想保中原,有兵马那也是往河南调。可是,山东布政司连同登州船舶司不断催促援兵,要是不加理会也不行。 张凤翼想了想,拱手道:“我们不妨将大名府等地兵马调往登州附近,上次鞑子扣京,观那大名府知府卢象升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以一用。” 成基命回忆了一下,很快便有了一丝印象。记得当时有一个叫卢象升的文官,提着凤嘴刀,愣是从敌营杀了个对穿,当时此事被传为美谈。 “卢象升可以一用,不过以卢象升的身份,主持山东政务,怕是有些不妥。而且,大名府附近那些兵马,可当不得大用!” “嗯,成大人所言甚是,卢象升主持军务,是有不妥,不过有一个人很合适.....”说罢,张凤翼神秘一笑,抬手往西南方向指了指。 此时屋中几位大人,那可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稍一愣神,很快就明白张凤翼说的是谁了。钱谦益捋着胡须,淡淡的笑道:“张大人说的是袁崇焕?此人倒是有几分威望,只是,我们可以用他么?” 钱谦益对此表示怀疑,袁崇焕这人志大才疏,偏偏心思很多。若是用袁崇焕,谁敢保证以后袁崇焕不会做什么恶心人的事情。 倒是成基命抬起手,示意钱谦益不必着急,“本官倒是觉得这是个好建议,袁崇焕被关进天牢,陛下已经下令不久之后与南城凌迟处死。只要袁崇焕想要活命,他就必须听我们的,此人.....求生欲还是很强烈的.....我们试试又何妨?” 成基命这番话,算是做了决定,接下来众人开始商议明天朝会该怎么将袁崇焕捞出来。当然成基命想用袁崇焕,也不仅仅是镇压白莲教这点事儿。既然陛下铁了心要保铁墨,大家暂时拿铁墨没办法,那不妨扶持另一个人给铁墨制造掣肘。思来想去,只有袁崇焕最合适担当这个角色了。 他数次任职辽东,任蓟辽督师时期,更是收拢许多心腹,军中影响力也有。只要袁崇焕知道怎么做人,就会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这件事儿成功地可能性是非常大的,袁崇焕这个人心思多,野心大,内心充满欲望的人,会真的甘愿领死? ...... 天牢,关押的都是朝廷钦定的要犯,此处长期由锦衣卫看守,并非什么人都可以来的。不过自从崇祯上台,配合东林党整垮厂卫体系后,锦衣卫就已经不复当年了,锦衣卫内部,有很大部分人依附在了东林党门下。所以,对成基命等人来说,进天牢并非什么难事。 在天牢最里边一间还算宽阔的牢房内,坐着一名长须男子,他一身白衫,盘腿坐在桌前,看上起很安静。这个人便是袁崇焕,自从被关进天牢后,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没有过多的挣扎,也没有喊冤。不是他不想喊,而是觉得喊了也没用。 轻促的脚步声传来,却停在门口,“袁大人好雅兴啊,没想到在天牢之中,还能静心冥想。” “嗯?”由于光线太暗,袁崇焕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随后露出诧异的神情,“钱大人,竟然是你,袁某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第一个来看袁某的,竟然会是你。” 没错,来人正是曾经的好友钱龙锡,当初袁崇焕身在辽东,却能对朝廷的事情了如指掌,也是多亏了钱龙锡帮忙。对于这位好友,袁崇焕了解的很深。自从被陛下打入天牢之后,钱龙锡就怕因为以前的事情,被找麻烦,所以躲的远远地。 一名锦衣校尉将牢门打开,钱龙锡迈步走了进去,与袁崇焕相对而坐,并没有急着开口。他仔细端详着袁崇焕,发现入狱这么久,袁崇焕除了胡子长了些,竟然依旧精神饱满,就连衣服看上去也是如此的整洁。 怪不得成大人那么笃定袁崇焕不想死,一个认命赴死的人,还会在意那么多形象么?也许,就像成大人说的那样,袁崇焕一直在等,等着崇祯皇帝能回心转意,或许,从心底里,觉得崇祯皇帝不会真的将他袁崇焕送上断头台。 “袁大人,你或许不知道吧,南城菜市口已经开始准备了,陛下也发下公文,入秋便会执行。” 袁崇焕虽然看上去很镇定,可轻蹙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不甘。下发公文,菜市口准备刑场,陛下真是铁了心要他袁崇焕性命了么? 磔刑啊,陛下,你就这么恨么? 钱龙锡心中笑了,看到袁崇焕的反应,说服他的信心有增添了几分,“袁大人,钱某还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些事情。最近铁墨已经升任三省总督,监管南直隶、河南、山西军务,而且还刚刚在岳阳附近重创了流寇王自用部......” 钱龙锡慢慢说着,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对方听。随着内容越来越多,他发现袁崇焕的手放在矮桌下,慢慢攥了起来。 果然,袁崇焕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铁墨越强大,他袁崇焕生的希望就越小。 陛下是记仇的,铁墨越优秀,越能打,就会让他觉得袁崇焕当初在辽东是多么的无能。而钱龙锡的目的也很简单,他就是要将袁崇焕心中那为数不多的希望彻底碾碎,明确地告诉他,想要活命,不要指望陛下,只能指望内阁。 接下来,二人又说了些什么,别人并不知晓。 当第二天到来,崇祯像往常一样上朝,本以为今天会商讨河南剿匪的事情,谁曾想内个为首的六部官员竟然联合请命,替袁崇焕求情。 看到这一幕,崇祯整个人有些发懵,在他的印象里,以前成基命那些人不也一样希望袁崇焕去死的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到这么多官员替袁崇焕求情,崇祯的脸色可想而知,“袁崇焕主政辽东,擅自斩杀毛文龙,任由鞑子扣关,袭扰京畿腹地,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诸位爱卿不必多言了。” 钱谦益当即出列道:“陛下,鞑子扣关,袁崇焕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也不能全怪袁崇焕。鞑子狡诈,偷袭京师,袁崇焕紧急驰援,足见其拳拳忠君之心。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何不让他戴罪立功?” “哼!” 崇祯看着满朝文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现在都替袁崇焕开脱,以前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第309章半渡而击 第309章半渡而击 当初崇祯一心杀袁崇焕,满朝文武没几个替袁崇焕说话的,现在倒好,这些人一反常态,竟然一心保袁崇焕。 面对朝臣抛出的各种理由,崇祯有些难以应对。他是皇帝,却不能不讲道理。几年时间,也成长了许多,他已经深刻地认清了现实,这些朝臣总会惹人生气,可朝廷离了他们还真不行。这些人现在一心要保袁崇焕,不断地强调袁崇焕忠君爱国,便是有错,那也不是大错。要知道,崇祯定袁崇焕的罪,其中有一条就是里通外敌,如今朝臣们彻底将这条罪名给推翻了。 崇祯心里很清楚,这条罪名只是想彻底钉死袁崇焕罢了。毕竟,真正杀袁崇焕的理由是没法对外人说的。那时候上到朝堂,下到百姓,都想让袁崇焕去死,所以这里通外敌的罪名也没弄什么证据,谁又能想到有些人竟然利用这个漏洞,替袁崇焕翻案? 袁崇焕必须要死的,至少崇祯是这样想的。当初自己是多么的支持袁崇焕,可是换来了什么?袁崇焕矫诏杀毛文龙,又任由鞑子扣关袭击京畿,后又追着鞑子吃了一屁股灰,想要在京城决战。袁崇焕此人辜负圣恩,办事不利,不杀难消心头之恨。 崇祯还想据理力争,成基命等人越是保袁崇焕,他越是不能让袁崇焕活。可是,还未开口,便看到群臣之中有人不断地使着眼色。没奈何下,崇祯只能压下心中火气,扬声道:“好了,诸位爱卿,关于袁崇焕一事,待朕考虑一下,明日再议。” 崇祯这样说,已是做出了让步,成基命等人也不好太过逼迫。这次朝会,在一片阴郁的气氛中草草结束,回到御书房,没过多久,便听外边的太监喊话,“陛下,侯尚书到了。” “让他进来”崇祯语气不太好,等侯世禄进了屋,他寒着脸气道:“侯爱卿,刚刚在大殿上,你是何意?那袁崇焕庸碌无能,害的京畿遭难,此人难道不该杀?” 侯世禄赶紧行了一礼,苦笑道:“陛下,臣并非此意。袁崇焕之前总督蓟辽,鞑子扣关,他自然要负主要责任的。杀他,无错!可是现在成阁老等人要保袁崇焕出狱,也是为了镇压白莲教余孽。虽然,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可是现在最紧迫的不就是剿灭流寇与白莲教余孽么?” “陛下,如今不是斗气的时候,只要那袁崇焕真能将白莲教余孽镇压下去,也算解了心头之患,暂时去了他的死罪又有何不可?若是出征不利,到时候数罪并罚,想必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再者,成阁老等人保袁崇焕剿灭白莲教,那肯定会一心帮着袁崇焕的。” 崇祯仔细回味着侯世禄的话,仔细想想,不得不承认侯世禄说的很有道理。派别的人去镇压白莲教,完全可以,但是成基命那些人会真的尽心尽力做事么?派袁崇焕去,就不一样了,袁崇焕可是他们共同担保的,在镇压白莲教的事情上,他们肯定要想办法尽心尽力的去办,努力给袁崇焕提供帮助。 道理很容易想通,可是崇祯真的很不甘心。自己可是大明朝的皇帝,九五之尊,却活的这般无奈。有些人想杀,却杀不掉,有些人想让他活,却保不住。就像是袁崇焕,明明恨他恨的要死,连处决的公文都发下去了,现在为了大局,却要把之前所有的定论都推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呢?这不是活生生的打自己的脸么?可没有办法,有些事情,离开那些人的支持,寸步难行。良久之后,崇祯往后一仰,整个人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他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语声充满了苦涩。 “王伴伴,你走一趟镇抚司吧,传朕旨意,放袁崇焕出来!”崇祯心中一阵叹息,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天下少有了吧?想他朱由检自命不凡,结果,却是屡次丢老祖宗的脸。 看到崇祯这个样子,侯世禄想说几句话劝一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该怎么劝呢?他终究只是一个臣子,永远也无法知道陛下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坐在那个位置,又怎么知道那个位置最在意的是什么呢? 袁崇焕与内阁东林党那边有什么交易,侯世禄和崇祯一概不知,只要袁崇焕真能迅速的把白莲教镇压下去,那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很快,袁崇焕被锦衣卫放出了天牢。在两名校尉的陪同下,袁崇焕慢慢走出天牢的大门。由于在牢中待了太久,已经适应了阴暗的环境,乍一接触到明媚的阳光,无比刺眼。烈日灼烧,很快汗水流了下来。袁崇焕抚着额头,遮挡着阳光,他喜欢这种燥热,阳光的温度,证明他还活着。 终于,朝着大明门方向走去,转过头,看着北方,目光变得复杂了许多。这一刻,袁崇焕心里在想什么,无人知晓,只是他的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 ....... 袁崇焕被放出天牢,此事不胫而走,立刻成了京城百姓讨论的热题。距离鞑子扣关已经过去很久了,百姓心中的恨意淡了许多,可是对于袁崇焕的不满,终究还是有的。许多人想不明白,怎么把袁崇焕放出来了,难道大明朝能打仗的,除了袁崇焕没有别人了么? 更何况,大多数百姓觉得袁崇焕未必会打仗,他要是打仗很厉害,也不会任由鞑子扣关进攻京城了。 当然,很多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怪着崇祯皇帝朱由检的。百姓可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他们心里本能的觉得皇帝最大,袁崇焕被释放,那肯定是皇帝的意思。就这样,崇祯稀里糊涂的背了不小的骂名。 蓟州,这座京畿名城,在鞑子扣关的时候,蓟州受到的损害最大,当地士绅权贵以及百姓多年积蓄,几乎被鞑子席卷一空。可以说蓟州百姓对鞑子的恨犹如滔天之火,他们自然没法去跟鞑子拼命的,于是这股怒火全转移到了袁崇焕身上。当初崇祯要杀袁崇焕,蓟州人拍手叫好,最为支持。如今崇祯把说出的话咽回去,把袁崇焕放了出来,还委以重任,这下蓟州百姓哪里受得了,于是,许多人自发组织起来跑到蓟州衙门请愿,要求朝廷收回成命,斩杀袁崇焕。 蓟州的事情闹得不小,却于事无补。生怕蓟州出乱子,孙承宗还将何可纲调到了遵化,最终,蓟州百姓各自散去,但是心中的不满却日益加深。 紫禁城内的崇祯也不是聋子瞎子,蓟州的事情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他觉得委屈。放袁崇焕不是他崇祯的意思,凭什么这恶名要让他崇祯来背? ....... 京城南郊,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排粥棚,几个月下来,不知救济了多少流民。一顶轿子停在不远处的柳林外,一名女子掀开帘子,看看外边的情形,黛眉紧紧地皱做一团。 “哎,流民越来越多了,这里还是京郊,那河南以及陕西......不堪想象啊......” 女子一身白色纱裙,普通的衣着,却掩不住典雅的气质。轿子旁边一名做小厮打扮的丫鬟,弯下腰劝道:“这鬼天气,娘娘还是坐回轿子吧,可莫中暑。” 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懿安皇后张嫣。这排粥棚其实是她提议崇祯搭建的,此事知道的人甚少,崇祯也不可能管着点事,所以便由张嫣看着。 近几个月,京畿流民越来越多,尤其是陕西流寇夺取河套后,崇祯便认清了一个现实。流民若是安顿不好,随时可能变成流寇,设粥棚,一方面让流民有口饭吃,不用折腾京城,另一方面,也可以及时知晓流民心中真实的想法,避免生出更大的乱子。 京郊出现这么多流民,张嫣真的很担心,她担心铁墨能不能安然无恙的从那个大泥潭中抽身出来。正在犯愁的时候,传来袁崇焕调任山东巡抚的消息,这下张嫣也坐不住了,拍拍轿子,轻声道:“樊虎,去英国公府。” 袁崇焕的事情还要早点通知铁墨才行,她久在宫中,虽不理政务,却依旧敏锐的感觉到袁崇焕之事绝不简单。对那个皇弟,她很了解,皇弟是绝对不可能释放袁崇焕的,那么救袁崇焕的就只有内阁那些人了。内阁那帮子人会只为了保袁崇焕镇压白莲教?多半是冲着铁墨去的。 ...... 七月下旬,在解决完晋南的所有农民军残余势力后,四万宣府精兵终于进驻了陕州茅津渡。从山西想要尽快到河南,最快的办法就是从茅津渡过黄河。渡河,本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却让宣府兵马驻足了好几天。王自用那些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早就料到这些了,为了阻挡宣府大军的脚步,竟然将茅津渡一带的船只全弄走了。但凡是能运东西的船,无论大小,全部征用,用不上就直接拆了毁了。总之,茅津渡东西二十里,王自用只给铁墨留下几艘破舢板。 没船,宣府大军就是再能打,也没办法横渡黄河。王左挂聪明绝顶,也被王自用这一招恶心的够呛。无可奈何之下,大军只能暂时驻扎在陕州,分出人手不断寻找船只。 至七月二十六,终于完成了渡河的准备,可铁墨还没来得及下令渡河,就接到了京中来信。这不是简单的公文,而是张嫣派人送来的加急私信。 看完书信内容,铁墨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按照日子,袁崇焕应该被千刀万剐了才对啊,怎么袁崇焕不仅没死,还被派到山东当巡抚,主持镇压白莲教余孽的事宜。饶是铁墨心胸开阔,想得开,这时也是眉头深锁,脸色晦暗。 见铁墨脸色如此,王左挂刚刚放松下来的心,也提了起来,“督师,是不是京城那边又出事了?” “哎,你看看吧”铁墨将信递给王左挂,凝神思索起来,袁崇焕是死是活并不重要,怕就怕是冲他铁某人来的啊。 王左挂耐心的看着信,看罢,只能摇头苦叹:“此事并不简单啊,让袁崇焕去镇压白莲教,还真是一招妙棋。事情办好了,袁崇焕性命无忧,还会名声大振,届时,再推荐袁崇焕插手河南军务,谁也说不出什么。明着是让袁崇焕督战山东,实则是要给督师你增加一个对手啊。” 铁墨撇撇嘴,苦笑道:“看来先生也看出来了啊,袁崇焕此人野心勃勃,善于钻营,军中也是有些威望。若是有他在一旁掣肘,麻烦不小啊。” 铁墨不怕那种能冲能打的,更不怕耍阴谋诡计的。偏偏怕袁崇焕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想想毛文龙是怎么死的,就知道袁崇焕这个人有多可怕了。 袁崇焕有着问人的狡黠,同样有着街头恶痞的狠劲儿。袁崇焕虽然没什么大才,可是这个人真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可以不在乎脸面,要多无耻就有多无耻。 没过一会儿,铁墨耸耸肩膀,转身将信抓过来,吐了口浊气,“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 七月二十八,铁墨以李应元为先锋,开始了渡河行动。李应元在辽东时,管的便是水军,当初偷袭东江镇的战事,便是他指挥的。铁墨手底下都是一群旱鸭子,渡河之战,除了李应元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王自用自然不会任由宣府兵马随意渡河,在南岸留赤眼罗刹袁马以及牵牛星卫阳阻敌。袁马和卫阳也是打仗不要命的狠人,可他们也不懂水战,只是在岸边布置弓箭手,等着官兵上门。 半渡而击,这就是袁马的打算。 当李应元的船只出现后,袁马迫不及待的命令麾下的人放箭,一时间箭雨封锁前方十几丈的地带,箭矢飘落,滔滔黄河水席卷而过。 几轮箭雨发射出去,袁马和卫阳就瞪大了眼睛。 只见水面上的官兵并没有混乱,预想中的惨嚎连连也没有发生。 怪哉! 第310章茅津渡争夺战 第310章茅津渡争夺战 此时李应元将前边十几艘船并排在一起,船只相连,士兵伏地身子,举着盾牌。箭雨落下,大多数都被盾牌挡住了。对李应元来说,农民军用出来的手段,比起女真鞑子可差太多了,至少,箭术方面就有很大差距。就这样,李应元的兵马顶着农民军士兵的弓矢,一步步靠近黄河南岸。 当距离拉近一些,袁马也发现问题所在了,似乎官兵早有准备。其实,袁马也不知道这水战该怎么打,在他想来,对方在河里划船,自己一轮箭雨下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真打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心中一急,袁马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去,把预备好的船顶上去,上船,一定要把这群官兵挡住了,不能让他们上岸”袁马瞪着眼睛,神色凶狠。既然弓矢用处不大,那就近战,只要逼近了,还怕什么?对麾下兄弟们的近身厮杀能力,袁马有着无穷的信心。 卫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不敢拦着袁马。袁马这家伙就是一头野兽,打起仗来六亲不认。转眼间,袁马的人已经乘着船迎了上去。李应元却是心头狂喜,对方不老老实实在岸边设防,竟然主动迎上来打,这简直就是送礼啊。 李应元可是常年打水战的人,这次担当渡河先锋,挑选的人自然都是一些水性好的。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将这些人训练成一支正规水师,可是对付下农民军还是没问题的。抽出刀,往甲板上磕了磕,大声道:“一队二队入水,给我把贼兵居后的船只凿沉了,兄弟们准备好,立功的时候到了。” 一声令下,许多士兵脱去单薄的军服,一跃入水。此时袁马还在指挥着人往前冲,浑然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火枪手呢,火枪手呢?蹲下身子,给我打”李应元挥挥手,催促着为数不多的火枪手吸引对方注意力。果然,密集的射击下,冲在前边的贼兵开始出现伤亡,袁马大怒,更是疯狂了,“速速冲过去,给老子杀光这些狗东西.....” 袁马一心想着贴近一些,让那些火枪手付出代价,于是便忽略了来自水下的危险。倒是在岸边留守的卫阳,已经看出苗头不对了。水面上官兵密集的阵型正慢慢散开,似乎有意让袁马冲进去,其中有诈啊。 卫阳也顾不得其他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希望袁马赶紧掉头。可水面上吵闹非凡,枪声阵阵,袁马哪里听得见。终于,双方距离不足十丈,转眼间就会撞到一起。袁马大喜过望,只要近身接触,定让这些官兵吃不了兜着走。 可惜,还没来得及笑出声,陡变突生,后方突然大乱,无数人头从水面上冒出,这些人要么凿船,要么抓住一名农民军士兵往水里拽。一时间后方乱了套,船只撞在一起。这时,旱鸭子的缺点暴露无遗,没事还能划船,突然出事儿,连船都稳不住,就更别提别的了。好多船只竟然直接翻了,不断有人掉到水里。 袁马手底下的亡命徒,陆地上是一群猛虎,到了水里,那大多数都成了虫子。好多人都不会游泳,只能本能的挣扎,这时有人游过来,逮住他们就往水里拽,一时间淹死溺死不少人。 袁马这个时候也慌了神,他就算再莽,也看出来对方不是善茬了。想要撤,可后边乱糟糟的,船只散落,有的还直接翻了,挡住了归路,一时间竟然回不去。 李应元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趁着贼兵大乱,无心应战,催促着船只贴了上去,先是火枪连射,紧接着便是近身厮杀。此时几乎所有的小船都是摇摇晃晃的,很多人站都站不稳,反倒是李应元手底下的人,特意挑选出来的,比贼兵强了不少。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袁马这支以凶狠著称的贼兵,被杀的大败亏输,毫无还手之力。就连袁马本人,一看情况不妙,也狼狈的跳入水中,捡回了一条命。 李应元大手一挥,船只加快速度,追着败兵掩杀了过去。此时袁马麾下逃回来的不足一半,各个失了胆气,哪还有心思留守岸边。被乱兵一冲,之前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防线,也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卫阳欲哭无泪,这情况还怎么守南岸?都怪袁马这个混账,老是眼高于顶,瞧不起人,好好守着岸边不行么,还跑到河里跟人家打。 如果袁马配合卫阳,老老实实加固岸边防御,李应元想要突破过来,还真不容易。毕竟登岸强攻,往往不占优势,结果袁马自大,大败亏输,给了李应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经两个时辰恶战,卫阳终究不敌,为了保住麾下为数不多的兵马,只能暂时往渑池方向撤退。李应元也没有追,趁势占领整个茅津渡南岸渡口,一边组织防御,防止贼兵来袭,另一方面通传北岸,迎接主力大军过河。 茅津渡不比风陵渡,运输能力有限,而宣府大军与农民军也不一样。王自用十万农民军过河,大多数都是运人。但宣府这边,因为主力是骑兵,运送战马是个繁重的活,那些沉重的火炮,更是个大麻烦。为了运送火炮,铁墨硬是从常家借来了几艘大船,可即使这样,大军完全渡过黄河,也至少需要四天时间。 这四天,绝对是最危险的四天。如果农民军发起反攻,重新抢占茅津渡南岸,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徒劳,而运过来的辎重也会便宜了贼兵。 王自用攻略崤州,却让张大受留守渑池,目的就是防守茅津渡。如今张大受麾下有四万大军,这些人要是真扑过来,还真是个大麻烦。 渡过黄河之后,铁墨便与王左挂商量起接下来的计划。渑池的农民军绝对是新头大患,指望洛阳兵马帮忙不太可能了。最近高迎祥挥兵北上,大量的农民军进攻汝州,洛阳与开封兵马防守汝州还嫌不够,哪有精力管渑池?所以,眼下想要解决渑池的贼兵,只能靠自己了。 黄河南岸,一名身着戎装的男子正气急败坏的骂着对面的士兵,“一群废物,让你们赶紧把火炮弄好,你们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火炮阵地?现在前线的将士急需火力支援,一旦贼兵大举反攻,你们说怎么办?” “贺千总,茅津渡南岸地势低,土质也很松软,根本找不到适合的地方啊。强行搭建炮阵,一开炮,整个炮筒恨不得躺地上......” “他娘滴.....”贺靖远也知道士兵说的是实情,可他没法不急。贼兵反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现在渡河的兵马并不是太多,能不能挡住贼兵反攻,可全看火炮的支援力度呢。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大军能倚仗的就只有炮兵了。茅津渡地势不适合列炮,更不适合骑兵发挥啊。 头疼之下,贺靖远赶紧去临时指挥处找铁墨,“督师,这地方太邪门了,连个高坡都没有,土质也软,咱们的火炮根本没法保证准头......” 铁墨大怒,指着贺靖远的鼻子骂道:“火炮保证不了准头,本督师要你干嘛?大战在即,你跟我说这个?” 铁墨能不急么?能不能挡住张大受的反扑,全看炮兵发威呢,可是贺靖远跑过来说,炮兵这边问题很大,“贺靖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炮给我架好了。别说这样那样的理由,那是你的事情,本督师要的是,一旦贼兵攻过来,老子的炮兵能准确的把炮弹打出去,明白了?” 铁墨大吼一声,贺靖远身子一颤,赶紧立正,“明白了。” 贺靖远灰溜溜的滚出了指挥所,刚一出来,就照着脸上来了一巴掌。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不把问题解决了,一旦战事不利,督师肯定要把他贺某人吊起来打了。 回到炮营的时候,就看到麾下的把总队头们正围着一个人议论纷纷的,待看清那人后,贺靖远气的脸都绿了。那是一名女子,一名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子,要是换做平时,贺靖远还真会坐下来好好欣赏一番,可是现在,没这个心情啊。这回儿,便是月宫仙子,在他眼里也是红粉骷髅。 “混账,都干嘛呢?都没事了?还有你.....你是谁?谁让你来这里的?炮营乃军事重地,其实你一介小女子能来的?赶紧走,否则别怪本将不客气了!” 说罢,指了指麾下的把总们,“你们,炮阵找好了么?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的皮给扒了?” 炮营一直都是贺靖远的一言堂,营内所有人都怕得很,几个把总缩缩脖子,站直身子不敢说话。倒是旁边的女子淡淡的说道:“贺千总何必如此动怒,小女子戴绮梦,军械所新任管事。督师知晓炮营遇到了难题,这才派小女子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刚才,正与几名把总商量着如何解决问题呢。” “嗯?”贺靖远打量了下戴绮梦,心中自是不信。可人家是督师派来的,再看相貌更是惊艳绝伦,不知跟督师是什么关系,也不敢太过不给面子,于是不无讥讽的撇了撇嘴,“哦,那找到办法了?” “当然,至于有没有用,还要试一试.....” 贺靖远吃了一惊,还真有办法?贺靖远翻着白眼,丝毫没掩饰心中的轻蔑,戴绮梦也没有生气。 接下来,在贺靖远的注视下,戴绮梦指挥着人打起了地基,就如同盖房子,硬生生在茅津渡南岸堆起了几座高台。高台上固定好了一种特殊的三脚架,底部更加牢固,而火炮就固定在三脚架内。贺靖远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是铁墨却看出了一点东西,这不就是后来的炮台么? 只不过炮台多用砖石浇灌,可惜茅津渡南岸土质不行,缺少砖石,炮台不牢固,这才用三脚架撑着,防止火炮反震力将炮台震垮。 这种炮台自然不能长期使用,可对铁墨来说,已经够用了,只要这些炮台能撑过农民军的反攻,就算完成了使命。 ....... 渑池,经过张献忠与王自用两波流寇洗劫,这座县城几乎成了空城。此时,渑池成了张大受的私人府邸,城中居住的也大都是些农民军。本来张大受寻思着在渑池好好休整一段时间的,哪曾想袁马这么快就把南岸阵地给丢了。 任由活阎王的主力大军过河,那他张大受就只有逃命的份了。现在还是有机会的额,就是趁着活阎王渡河的兵马不足,打一次大反攻。张大受觉得自己这次机会还是很大的,茅津渡一带,骑兵没用。而以前,对农民军杀伤力最大的便是那些骑兵。失去了骑兵之利,只靠那点火枪兵,张大受还真不怕。 不过,张大受没有急着发起反攻,一方面动员集结兵马需要时间,而且还要看看洛阳方面的官兵是什么反应。另一方面,张大受还有其他的心思。不妨让官兵多运点辎重过河,到时候,一个反攻打过去,活阎王一撤,那些辎重就都是他张大受的了。 李应元渡河后第二天,张大受在确定洛阳方面没有调兵北上的迹象后,当即发起了反攻的命令。渑池方面除了留下五千人守城外,其余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南岸扑去。 张大受来势汹汹,大兵压境,想要一口气把南岸阵地夺回来,大战一触即发。 崇祯三年七月二十九,最北边的李九成部与九条龙杜文部率先接触,双方二话没说,便对茅津渡南岸附近的仓库码头展开了争夺。在恶战半个时辰后,铁墨不得不下令李九成撤出战斗,朝南岸主力大营靠拢。 李九成这一仗打得很惨,因为缺少火炮支援,也没有骑兵帮忙,他麾下两千人马要挡住杜文近万人的连番冲击。要不是撤退及时,搞不好就被贼兵一口吞掉了。 初战告捷,张大受信心倍增! 第311章艰难的鏖战 第311章艰难的鏖战 张大受几万农民军来势汹汹,很快就扫清了南岸渡口外围防御。洛阳方面碍于高迎祥方面带来的压力,没法调集援兵。此时,所有的压力全来到了铁墨身上。 铁墨也没想到张大受竟然这么拼,为了夺回南岸渡口,把所有的兵马都压了上来,他就不怕到时候丢了夫人又折兵?眼下的局面,是王左挂等人没有预料到的。茅津渡南岸渡口土质松软,地势也不开阔,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无法动用骑兵,宣府大军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因为是来河南作战,考虑到机动性,主力大军只有少量的火枪兵和盾兵。当然,骑兵下马也可以当步兵用,但是铁墨还没蠢到这种程度,让骑兵下马跟流寇搏命,被驴踢了吧? 援兵,如果有援兵就好了。如今能调来援兵的除了河南府,就只剩下函谷关了。但是对函谷关,铁墨不敢想。丁路言手底下的兵马不多,固守函谷关已经不容易了,这种情况下,指望丁路言打破常理,从背后偷袭张大受,有些异想天开。 如果丁路言手里的兵马够多,相信函谷关一定会发兵救援的,但是,函谷关真正可战之力不足六千。 在铁墨和王左挂的连番命令下,宣府兵马已经逐渐收缩,集中到了渡口处。现在只能看看能不能依靠炮兵和火枪兵,靠着渡口地形能不能打退张大受了。打不退,那自己就得退回北岸去。从未想过,渡过黄河第一战,便如此的艰难。 张大受的兵马还没压上来,但是铁墨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从自己起兵于微末,到崛起张北,还从未打过这么窝囊的仗,仿佛被束缚住了手脚。 自己可是有着三万精锐骑兵,要是放在地势平坦的地方,便是十万流寇,自己都不会怕。现在倒好,让一个张大受打得如此憋屈。渡口以南十里处,张大受所部大军分成四部分,养精蓄锐,准备着对渡口发起总攻,一举将官兵赶回北岸去。而此时,河边码头也是一片忙碌景色。 一身红色罩甲的海兰珠站在船头,凝视着岸边,在她身后站着几名书吏,一名书吏苦着脸劝道:“夫人,你就别为难下官了,督师让你先回北岸,也是为你好啊。如今战事对我们不利,你若是稍有差池,督师的心神就乱了。” “闭嘴,我是回北岸了,那些辎重怎么办?”海兰珠咬着银牙,绝美的脸庞挂着一层寒霜。好不容易将物资运到南岸,却是这种情形。那些物资可是好不容易筹集来的,为了这些物资,自己和常闵月几乎是四天四夜不眠不休。 几名书吏一句话不敢多说,辎重?这时候,多少辎重也不如夫人重要啊。这要是不把夫人安全送回北岸,真出什么事儿,督师肯定先把他们几个跟班的砍了。 没过多久,常闵月冷着脸上了船,见到海兰珠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用,那家伙铁了心让我们回北岸了。” “那就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既如此,就让他少点顾虑!”海兰珠轻轻叹了口气。 ....... 崇祯三年八月初一,临近午时,休整完毕的张大受终于下令对渡口发起了总攻。这一天,茅津渡南岸杀声震天,地动山摇。袁马为了一雪前耻,率领着自己的吃人部队当起了急先锋。有时候真的必须佩服下袁马,他愣是靠着一股子狠劲,打造出一支可怕的野兽部队。这支不到三千人的吃人部队,嗜血疯狂,不惧死亡,鲜血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兴奋。 袁马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双目赤红,咧嘴狂笑:“杀.....兄弟们,冲过去,活捉活阎王,老子要把他煮了,分而食之......” “嚯.....嚯.....”许多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们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当年米脂城发生的事情。耿仲明指挥着一千人马组成的防线,竟然在不到半个时辰里,便被袁马冲开一道口子,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往后撤。 在亲兵护卫下,耿仲明一言不发的往后撤,偶然间回过头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只见一名贼兵抓着一条胳膊,张开了嘴,牙齿露在外边,嘴角滴着血。他.....他在吃肉,眼中那疯子般的狞笑是如此的瘆人。 耿仲明还是头一次碰到袁马,虽然听说过吃人的事情,可真正看到,依旧觉得有些反胃。在辽东的时候,什么事情没见过?可是像这种在战场上直接吞人肉的,闻所未闻,便是林子里的野狼,也干不出这种事儿啊。从某方面来说,这支吃人部队,比鞑子还可恨。 忍着恶心,耿仲明加快了后退的脚步,退到第二道防线后,推开面前的人,趴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直到把胃里的酸水吐出来,才算好了一些。 刘国能拍拍耿仲明的肩膀,苦笑道:“看来耿兄弟已经见识到袁马的可怕之处了,当初为了打垮袁马,督师可没少吃亏,差点葬送在米脂城下。” 刘国能从来不敢小瞧袁马,可以不耻其为人,可是这个人聚拢起来的一群野兽,绝对是张大受麾下最能打的兵马。转眼间,大量的农民军已经冲到了第二道防线,好在渡口南岸地形不开阔,农民军无法将所有兵马展开,否则,只会压力更大。可即使如此,刘国能与周定山拱卫的两个防区依旧岌岌可危,尤其是周定山把守的东北方田坡高地。 田坡高地,其实就是一个土丘,可惜,土丘太狭长,张一川以卫阳、杜文三人合兵一处,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搞得周定山首尾难顾。说到底,周定山手底下只有两千多名火枪兵,这些火枪兵若是组成火枪阵,威力无穷,可是散在田坡高地上,就无法形成火力覆盖了。 枪声不断响起,不断有农民军哀嚎着倒下,可是这些枪声却无法阻挡农民军前进的脚步。周定山实在没法子了,只能下令把所有兵马集中在东边,以密集的火力,暂时打退了杜文的进攻。杜文被打退,但是西边却被农民军抢占。 “陈耀峰,你领一半兵马看住东边,不管如何,一定给本将扛过两个时辰,若是把贼兵放过来,本将砍了你的脑袋!”周定山无比严肃的下着命令,陈耀峰心里一震,顿时觉得压力无比的大。 张一川和卫阳手底下可还有着近万战斗力,自己手底下一千火枪兵,能挡得了俩时辰么?可是军令如山,陈耀峰不敢说不行。 “将军放心,要是顶不住俩时辰,末将这残躯就扔这里了!”放下狠话,陈耀峰转身去督战了。看着对方的背影,周定山心中不忍。他知道这个命令有多残酷,更知道这个任务有多么的强人所难。可是,他周定山也没办法啊,手底下的兵马就这么多。 田坡高地的争夺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打了半天,贼兵已经脑袋充血,好多人都不知道死是什么东西了。陈耀峰亲自督战,率兵厮杀,可是看着另一边不断涌上来的贼兵,他心里叹了口气。这次,八成是完蛋了,没想到他陈某人会死在这地方。 渡口指挥处,传来铁墨愤怒的骂声。田坡高地的战况非常惨烈,周定山手底下的兵马折损过半,如果没有援兵,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奥尔格站在一旁,大声道:“督师,让末将带着人上去吧,再不去,周将军就真的撑不住了。” 铁墨双手撑着桌面,一言不发,他眉头紧锁,双肩颤抖,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决定。良久之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奥尔格,你的人分出一半,给我去田坡高地。” “喏!”奥尔格站直身子,大声道。这时王左挂急了,赶紧冲上来拦住了奥尔格,“督师,不行啊,那可是久经战场的骑兵啊,让他们去守高地......这仗怎么打我们都亏了啊......” “哎,先生,你以为本督师不晓得其中的道理么?可有时候打仗不是单纯的做买卖,骑兵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现在,他们需要本督师调援兵过去,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兄弟会怎么想?为了保住珍贵的骑兵,枉顾那些兄弟的生死?” 铁墨神色沉重,一拳捶在了桌面上,“不,我做不到,奥尔格,去吧.....扛过两个时辰后,便撤回来......” 随着铁墨的命令下达,奥尔格麾下一半骑兵变成了步兵,被推上了田坡高地。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也是无奈之举,如果真要动用援兵,只有奥尔格麾下的兵马最合适。奥尔格本部兵马有相当一部分是原来的奈曼人,这些奈曼人弓马娴熟,上马是骑兵,下马提刀近战也不输于他人。 将骑兵当步兵用,这绝对是最愚蠢的行为,但凡懂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这个道理。很早以前,就有人给计算过,一个骑兵,顶至少五个步兵,骑兵的命要比步兵贵重太多了。骑兵训练与培养,所耗费物资是火枪兵的十几倍。 火枪兵,训练起来简直比以前的步兵还简单,基本操练加上操作,半年就能有模有样,但是骑兵不行。正因为明白,所以当奥尔格的兵马冲上高坡时,前线将士感觉到心里又一股暖流划过。督师并没有将他们当吸引火力的炮灰,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随着奥尔格的加入,田坡高地上的农民军攻势顿时被挡了下来,更让张大受无法接受的是,刚刚被打的熄火的官兵,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竟然把自己把握很大的攻势给挡了回来。 渡口指挥处,铁墨等人焦急的等待着,奥尔格的兵马已经推了上去,但谁也不知道会对战局产生多大影响,因为,及时有了这股援兵,总体来说,张大受依旧是优势的一方。 仓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传令兵脚下发软,跌了一跤。跌跌撞撞的闯进指挥处,喘着粗气说道:“督师.....贼兵退了.....退了......” 铁墨双目一瞪,愣了一会儿,这才腾地一下站起身,虚空挥了一拳,“太好了!告诉贺靖远,再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以后,要是炮弹还落不到贼兵头上,老子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塞炮筒里去。” 王左挂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对铁墨之前的决定也有些佩服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跟铁墨有什么区别。 铁墨或许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可他有魄力,对于人心的把握,是他王左挂遥不可及的。 军心士气,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啊! 另一边,张大受并没有气馁,在他看来,无论官兵做什么,都是无用的挣扎。进攻了半天时间,各部也已经疲惫不堪,或许是因为太过自信了吧,张大受这个时候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甚至后来,每每想起此事,他都会有种想自杀的冲动。 农民军后退休整,这让宣府兵马有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张大受想着养精蓄锐,明日一举把官兵赶回北岸去,可他哪里知道在这短短的十几个时辰里,死神的手正在慢慢张开。 八月初二,清晨,阳光赶走了薄薄的雾气,休整完毕的农民军怀着无穷的信心发起了新一轮进攻。 如张大受预想的一样,锐气正盛的农民军,以推枯拉朽的方式,冲破了防线,尤其是田坡高地,昨日那支难缠的官兵,也被打得抱头鼠窜。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无数的农民军从田坡高地冲下来,人山人海,犹如黑色的蚂蚁。袁马哈哈大笑,不断舔着嘴角的鲜血,冲吧,胜利的潮水,将淹没活阎王的阵地。 忽然,一声巨响从远方传来,紧接着,人潮之中仿佛盛开一朵火花,地动山摇,天地失色...... 轰轰轰,巨响不断传来,一幕幕血色烟花在眼前绽放,每一朵烟花下,预示着几个兄弟丧了命。 炮,火炮...... 第312章濒临绝境 第312章濒临绝境 对活阎王麾下的火器,农民军早已经见识过了。要说没有防备,怎么可能?开始的时候,张大受就命令各部兵马小心行事,一旦遭到火力覆盖,立刻后撤。 张大受也不是傻子,活阎王手里那种新式火炮,简直是夺命刀,顶着那样的炮火进攻,等于找死。可是连番交战下来,都没见到官兵开炮,哪怕田坡高地被攻下,高坡上也没落下一个炮弹。正因为如此,才让张大受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以为由于火炮沉重,官兵还没能运过河,少了火炮威胁,再无顾忌,何不大军压境,直接将活阎王赶回河里去。 在最后的时刻,眼看着就要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候,那种可怕的轰鸣声在人群中爆开。为了一举拿下渡口码头,张大受几乎将一半的兵马撒了出去,此时围绕着茅津渡南部码头方圆几里,几乎全都是农民军,密密麻麻,让人心颤。此时,炮弹落下来,几乎不用瞄准,必有收获。 一声声轰鸣,一次次心颤。袁马双目赤红,犹如充血,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嗜血凶狠,反而是因为恐惧害怕。站在高坡上,放眼望去,尽是尘烟弥漫,血肉横飞,惨叫声、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松软的泥土被掀起来,留下一个个大坑,好多坑成了现成的坟坑,直接把人埋了。 一发炮弹在几丈远的地方炸响,泥土飞溅,气浪裹着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将头发卷了起来。脸上有些湿湿的,袁马摸摸脸颊,随后呆若木鸡。满手鲜红的碎肉,犹如跳动的虫卵。 在这样的炮火下,人士如此的脆弱,再威猛的勇士,也不过是一介蝼蚁。袁马呆呆的,身边的副手徐斌却已经惊慌失措,“袁大哥......不行啊,撤吧,撤吧......” “撤吧.....”袁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前的场面又让他想到了当年米脂城下那场血战。那时候的活阎王还只是一名边军小将,仅仅只是一个守备,那时候,所有人都不觉得活阎王能怎么样。可偏偏,活阎王身先士卒,硬生生在不利的局面下打得他袁马抱头鼠窜。 活阎王这家伙平时不温不火,真拼命的时候比他袁马还狠。居然把火炮藏到现在才用,之前不用,就是要把大军引到地势狭窄的南岸决战啊。 不是说岸边不适合火炮做阵地么?为什么活阎王的火炮响个不停?轰的一声,又有炮弹在不远处炸开,几名农民军士兵哀嚎着躺在了地上。听着那痛苦的喊叫声,袁马的心都要裂开了。撤,赶紧撤,再打下去,自己手底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几千兄弟就全没了。 袁马撤了,张一川、卫阳、杜文也全撤了,没办法,伤亡太大了。可是回到田坡高地,袁马等人就遭到了张大受一番喝骂,此时张大受也很肉疼,可是对麾下诸将私自后撤的行为依旧很气愤,“撤?没有将令,为什么要撤?” 袁马吞吞口水,低声道:“那种火炮太可怕了......兄弟们伤亡过重......” 没等袁马说完,张大受眉头一锁,寒着脸瞪着众人,“伤亡过重?那就可以撤了?如今活阎王的兵马被困在码头附近,只需要最后一击,便可以将他们赶回北岸。伤亡过重又如何?这个时候撤退,那我们之前的兄弟不就白白死伤了?” 张大受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袁马等人惊醒了过来。是啊,仗打到这个份上,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再难也要撑下去了。同样,这是活阎王留在南岸的最后机会了,抵抗也肯定是最激烈的。想通关节后,张一川沉声道:“张头领放心,稍待片刻,小弟立刻带人冲上去。” “嗯.....”张大受总算有了点好脸色,点点头,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诸位兄弟,活阎王有多难缠,想必大家都清楚。要是让他追着我们不放,最后倒霉的一定是我们。既然现在有机会把他挡回去,我们就必须把握住。为了诸位的前途与未来,努力吧!” 袁马等人心情沉重的抬起头,目光充满了坚定。这一刻,他们再无退却之心,把活阎王赶回去,不为别人,就为自己。 在张大受的严令下,仅仅休整半个时辰,农民军便再次重新集结,以松散的阵型朝着码头阵地扑去。这一次,明显有了防备,阵型散开,隔着一段距离,虽然炮声再次响彻整个战场,但是伤亡却小了许多。 高台上,铁墨手持千里镜,看着远处的战况,渐渐地,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果然,战场才是最好的老师啊,这才接触了几次,农民军已经初步掌握该如何应对炮火覆盖了。 阵型松散,拉得很开,攻击力势必受到影响,可是这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贼兵撑得住,可自己却耗不起啊。难道我铁某人纵横北地,第一次过黄河,就要灰溜溜被赶回去? 虽然不甘心,但是铁墨其实已经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丢人也罢,总好过伤亡过重强。自己可没法跟张大受那些人比,农民军最不缺的就是兵员了,席卷一地,制造流民,很快就能拉起十几万人马。但是自己麾下的兵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真金白银堆起来的。 “哎,看来这南岸渡口是守不住了,定山,通知岸边部队,准备好接应大军回去吧。另外,告诉夫人,尽量筹集辎重,准备从东边南下黄河!” 铁墨这边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而另一边张大受则好受了许多。此消彼长之下,农民军攻势愈加迅猛,要不是贺靖远狠下心来将炮弹倾泻下来,很难说能不能坚持到第二天。 傍晚降临,伴着天边余火,双方很有默契的选择了罢兵。打到现在,双方谁都无法再坚持下去,继续停下来喘口气。之所以如此,也是张大受将所有兵马全压上来的弊端。如果留下足够多的预备队,完全可以持续不间断的进攻,可是,如果不靠兵力优势给对方压力,恐怕还真压不住活阎王麾下的精锐之师。 夜,虫鸣阵阵,滔滔河水在面前流过,古老的长河,在星空下发出寂静的咆哮。铁墨毫无睡意,因为他不知道明天的撤退能不能顺利,想要从农民军眼皮子底下回到北岸,不付出一些代价,恐怕是不可能的。 星河密布,天际沉沉,脚下突然一软,差点歪倒在地,好在身形灵活,往旁边一侧,稳住了身子。黄河大堤年久失修,若是碰到水量充沛的年份,怕是要决堤啊。挠挠头,只能报以苦笑,这样一想,连年干旱倒是好事了,至少黄河最近没有闹过水灾。 走过一片低矮的芦苇地,偶尔有巡逻队走过。离着指挥所有些远了,正打算回去,却发现河堤边沿有一个身影,那人弯着腰,似乎在观察着脚下的河水。走近一些,看清那人身形,铁墨不由得愣了下神,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戴绮梦。 竟然是她!铁墨很纳闷,大半夜的,戴绮梦跑到这里做什么?沉重的脚步声惊动了戴绮梦,她微微一颤,有些警惕地回过头,待看清楚来人后,轻轻地拍了拍心口。月光微弱,素手扶着胸口,竟充满了诱惑力。一时间,铁墨呆呆的,竟有些痴了。不过转瞬便恢复了清明,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戴小姐,天色已晚,你为何在此处待着。刚看你盯着河水看个不停,可是有什么想法?” 戴绮梦微微福了一礼,往后退了退,纤手放在腰间,淡淡的笑道:“最近两天战事惨烈,奴家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儿,实在有些适应不了。睡不着,便随便走走。” “哦?”铁墨背着手,来到戴绮梦原来站的位置,蹲下身瞧了瞧,只见此处河水湍急了些,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戴小姐的爱好还挺有趣的,大半夜的盯着河水看个不停。” 铁墨打趣两句,戴绮梦晓得并没有恶意,自然不会生气,“让督师看笑话了,刚刚奴家只是在想一件事情罢了。督师仔细看看,这里可有什么不同?” 见戴绮梦郑重其事的,铁墨不禁仔细观察起来,借着月光,附近的地形大体轮廓展露在眼前,想了想,答道:“这里地势高,水流想对湍急。” “不错,督师有没有想过,若是将此处的水,用方法引到南边,会是什么结果?”戴绮梦声音很轻,可是这番话落到铁墨耳朵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旦高处的黄河水引过去,河水倒灌,势必将附近想对低的地方淹没,首当其冲的便是南边的农民军。 “这......难道你有办法让黄河从这里转道?”铁墨神色复杂的看着戴绮梦,月色暗淡,也看不出对方脸上的神情,只听她小声道:“让河水转道,奴家可没这么厉害,不过奴家自幼与家父学过一些引水之法,将高处的水暂时引过去,应该不成问题。借大水倒灌,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 “但是这样做,贼寇回退去,但崤州附近的百姓还能有好?” 戴绮梦愣了愣,想了想才答道:“督师之前着令耿仲明火烧贼寇时,也未有此怜悯之心.....” “那是因为不用伤及无辜百姓,戴小姐,这引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铁墨就算回到北岸,另寻他处渡河,也不会倒灌南岸,至崤州生灵涂炭的”铁墨深深的望了戴绮梦一眼,饱含深意的点了点对方,“戴小姐,别忘了,我们是正义之师,行事不能像与流寇一般,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制造太多无畏的伤亡为好。” ...... 就在茅津渡南岸厮杀不休时,在函谷关上也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 在得知宣府大军面临的窘境后,经过深思熟虑后,河南总兵丁路言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提议分兵偷袭贼兵后方,解宣府大军的困局。不过这个提议,遭到了大多数将领的反对。 参将曹锷更是急道:“丁总兵,此事万万不可,经之前一战,我函谷关守兵也就六千余人,稳守函谷关尚且不足,哪来的多余兵力去救宣府的人马。洛阳方面需要集中兵力对付高迎祥所部,哪怕一千兵马都分不出来,我们切不能冒险出关啊。” 游击将军罗恒也劝道:“是啊,听闻铁督师麾下的边军可是能征善战,鲜有败绩。贼寇虽占据渑池,但在宣府大军面前,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 丁路言抬起手,制止众人再继续说下去。其实他也理解大多数人的心思,只要稳守函谷关,就不会有错,可一旦分兵,就意味着冒险,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人愿意做?茅津渡南岸渡口的战况不是秘密,这些人心里也清楚,但他们还是假装不知道。说到底,事涉自己利益,也就顾不得其他人了。 丁路言也有自己的考虑,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他比这些人看得更远,“诸位请听丁某一言,铁督师麾下大多数都是北地骑兵,茅津渡一带根本施展不开,如果我们不帮忙,铁督师很可能会被逼的退回北岸去。” “眼下是什么情况,大家还不清楚么?流寇高迎祥裹挟十几万大军,已经过了房州,为了保住汝州,都指挥司无暇他顾,根本顾不上咱们函谷关。反观我们呢?目前看似安全,可实际上很快就会陷入绝境。” “流寇王自用的主力大军已经绕过崤州南部,你们觉得他们真的会去进攻洛阳?你们有没有想过,贼寇若是不攻洛阳,从南边朝我函谷关扑过来,会是什么结果?” “届时,我函谷关南北被断,关城内物资只够半月之用,也就是说流寇到时候不需要打,只需要困住我们一个月,函谷关不攻自破。函谷关陷落,崤州不保,到时候会是什么局面,大家不会想不到吧?” 随着丁路言娓娓道来,众人渐渐陷入沉默中。一旦函谷关被破,天下震惊,到时候守函谷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被问责。战死还好,若是活着,不仅自己问斩,还得连累家人跟着倒霉。 这座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守函谷关很简单,但同样,丢掉函谷关的责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 第313章又被坑了 第313章又被坑了 良久之后,罗恒蹙眉道:“总兵大人,流寇肯定会去打洛阳吧?” 丁路言不无讥讽的撇了撇嘴,“贼寇为什么非要打洛阳?趁着高迎祥在南边吸引注意力的机会,拿下函谷关和崤州,不是更好?有了函谷关和崤州,再加上黄河天险,进可随时攻打洛阳,退可靠着函谷关之利,挡十万雄兵!若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这......”曹锷等人顿时无言以对,其实他们心里已经认可了丁路言的看法,只不过抱着几分侥幸心理罢了。 明知道出兵救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眼下能依靠的只有那几万宣府边军。只要铁督师的兵马从渡口泥潭解脱出来,就能迅速扭转汝州和崤州的局面,函谷关也将变得安全无忧。可是,谁又能承担得起函谷关陷落的责任? 丁路言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久久之后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坦言道:“分兵救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贼兵将所有注意力全放在铁督师身上,这个时候出兵偷袭,必能取得奇效。只要贼兵稍有松动,相信以宣府兵马的战斗力,很快就能掌控局面。此事,丁某已经决定,若是事后函谷关出岔子,朝廷问责,丁某一力承担,与诸位无关。” 很快,众人脸上爬上一丝羞愧之色,丁路言这番话,说的大家无地自容。曹锷起身道:“丁总兵何出此言,你我共守函谷关,若是出事,哪有让你一人担责的道理。既然总兵大人已经有了决定,那此事算末将一份,分兵偷袭,只要我们足够快,能迅速回到函谷关,相信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说着话,曹锷冲罗恒等人使了个眼色。曹锷话说的漂亮,但事实上绝非像表面这般讲义气。站在丁路言这一边,也实属无奈。大家一起守函谷关,出了事让顶头总兵一人扛下来。这是什么好事儿么?真要答应下来,那后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这些人也没法在官场上混了。 军中与文官还是大有不同,讲究的是抱团,对也好,错也好,都得拧成一股绳。这形势不妙,就让上司一个人扛黑锅,以后谁还敢重用? 罗恒等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晓得曹锷的意思,于是断断续续的又有几个人站起来支持丁路言。不管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们给丁路言不少帮助。商议过后,丁路言也没耽搁,当即点了三千兵马从崤山北麓朝着茅津渡杀去。 渑池守军不足五千,这些农民军一直留意着茅津渡方向的动静,根本没注意到函谷关这边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笃定了函谷关守军不敢动弹,渑池方面竟然没往函谷关放眼线。丁路言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渑池方面有所反应,后来见渑池的贼兵一点动静没有,顿时胆子大了许多,干脆加快了脚步。 此时张大受对身后的事情还懵然不知,天刚刚放亮,草草的吃上一顿饭,休息几个时辰的农民军就再次对前方的阵地发起了进攻。随后便是炮声响起,官兵依旧在还击,可明显感觉到今天的火力力度比昨天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袁马、张一川等人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袁马最先反应了过来,当即下令道:“让后边一半的兄弟全压上去。” 很快,袁马的人就以密集的阵型超前扑去,预想中的火力覆盖没有到来,炮声也依旧是稀稀拉拉的。袁马眉头一挑,顿时笑了起来,看来活阎王已经开始撤了,否则官兵的反击不会如此弱。 就在袁马试探性进攻的时候,张一川等人也将前线的情况反应给了张大受。张大受顿时有点急了,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要是不重创活阎王的兵马,哪能甘心? “张一川、卫阳,把你们的人全压上去,以最快的速度取得突破,这一次,要尽量消灭活阎王的人,也让活阎王知道下,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随着张大受的命令,农民军一改之前的进攻方式,重新开始一窝蜂的往前冲。袁马等人很兴奋,长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正面击溃活阎王,此战过后,必将名声大振,压过那高迎祥。什么闯王?四天王?都见鬼去吧! 胜利在望,为了抢功劳的各部农民军,已经失去了次序,他们密密麻麻的冲进码头附近,在这方圆几里的地方,犹如蚂蚁侵占了一口碗。袁马跟在人群中,一边奔跑,一边咆哮,胜利就在眼前了,若是能宰了活阎王,那他袁某人必将威名远扬。 忽然,袁马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右眼皮也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因为每每出现这种情形的时候,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儿。轰隆,那声音...... 不好,袁马心中暗叫一声,想也未想,转身往后跳去,直接将一名还在奔跑中的壮汉撞倒在地。几乎是眨眼间,轰隆声划过天空,一颗炮弹从三丈远的地方爆开,炮弹落入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瞬间有几个家伙被炸得倒地哀嚎,残肢断臂散落在四周,鲜血、碎肉,把所有人都吓蒙了。袁马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火辣辣的疼,看着那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听着近在咫尺的惨叫声,袁马的心肝快跳出来了。 幸亏自己反应及时,否则不死也是半残啊......还没等袁马回过神来,之前稀稀拉拉的炮声变得密集起来,枪声也变得急促了许多。炮弹遍地开花,浓烟滚滚,血肉横飞,一时间,方圆几里的地方仿佛变成了一座血腥地狱。 完了,上当了!袁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时候,不用袁马等人下命令,农民军已经开始转头向后逃窜。这种夺命的炮声,他们是再也不想听到了。大家都想逃命,可是这么多人挤在这么一点范围里,哪是想跑就能跑干净的?后边的人马还好,转身就撤回了高坡,可是大部分人已经深入腹地,炮火延伸过来,化作一片死亡之海。 尘烟与鲜血,将天空染得变了颜色,血雾弥漫中,是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面对这疯狂的炮火,该如何抵抗? 一处炮台上,贺靖远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战场,看着那些农民军被炮火吞噬,被火枪兵碾压,他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来。可是,战场上从来不允许任何的仁慈存在,不杀他们,死的就是自己。炮声依旧在持续,贺靖远这一次没有节省炮弹,他接到的命令是在合适的时机把所有炮弹都打出去,然后把运不走的火炮炸掉,总之,不能把火炮留给贼寇。 多好的火炮啊,要炸毁在这里,一想到此事,贺靖远就有些不甘。长期与火炮为伍,早已经对这些火炮形成了感情,这些火炮就是烈火营的命根子啊,当知道要炸炮的时候,好多兄弟都哭了。舍不得啊,可又有什么办法? 贼兵撤了,等炮弹打完,自己也该完成最后的工作了。贺靖远不好受,而张大受更不好受,此时张大受心里在滴血,眼里在流泪。 张大受做梦也没想到活阎王居然还藏了一手,之前阵地岌岌可危,居然都没下令炮火覆盖,他就不怕一个不小心,阵地被拿下?炮火覆盖,又是炮火覆盖,活阎王的打法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就是用炮弹轰死你,可你就是一点辙都没有。 这一轮打下来,伤亡肯定小不了,打不下来再打就是。不过张大受真正担心的是士气,经此一败,拼死打下去的心思还有么?莫说那些普通士兵,就是袁马这些人一个个眼神都不对劲儿了,显然是被吓破胆了。 “张头领,初步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各部总共伤亡八千余人......”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听到具体数字,张大受还是忍不住暗自哀嚎一声。之前打了那么多天,伤亡都没这么大,结果不到俩时辰,伤亡顶前边好几天,“呼,估计活阎王手里的炮弹已经所剩无几了,像之前那样的炮火覆盖,他支撑不了多久。诸位兄弟,值此关键时刻,还请大家约束好部下,勠力同心,渡过这个坎。一个时辰后,再攻一次.....” 一听到还要再攻,张一川等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袁马,刚才冲的最猛,于是损失最大的也是他。再冲一次,若是再挨炸,那他袁马就成光棍头领了。 “这.....张头领......若是活阎王还有存货呢?”袁马低沉着脑袋,语气有所不满。反正他袁某人是不冲了,谁愿意去谁去。张大受知道袁马损失最惨重,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他脸色不太好,目光落到了张一川等人身上。目光看过去,看到谁,谁就低下脑袋不吭声。 一看这架势,张大受气得够呛,“哼,一会儿张某人亲自率众向前,有愿意一起的兄弟,张某欢迎,不愿意,张某也不勉强。” 张大受已经如此表态了,张一川等人依旧没有吭声。袁马更是心里暗骂,张大受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前就属张大受的嫡系兵马没什么损失,这会儿张大受当然有底气了。 正琢磨着该如何鼓舞士气,让张一川等人重拾斗志,忽然南边传来一阵糟乱声,似乎是那边的营地出了事情。自从来到茅津渡之后,张大受便将几万大军分成了前中后三个大营,后边的大营是供预备队和伤兵休整的。 “怎么回事儿?” 一名亲兵跑出去没多久,便慌慌张张的回来了,“诸位头领,不好了,官兵打过来了.....南大营的兄弟毫无防备,被官兵打了个措手不及,眼下南大营各部已经乱了......” 张一川大皱眉头,照着那名亲兵就是几个耳刮子,“你给老子冷静下来,想好了再说,官兵都在渡口呢,南边哪来的官兵,莫不是失心疯了?” 挨了几个耳光,那亲兵总算冷静了一些,不过他捂着脸颊,委屈道:“诸位头领,小的没乱说啊,真的是官兵偷袭了南大营,看装束不是渡口的官兵,像是河南府兵马......刚刚......” 接下来的话不用亲兵说了,因为此事南大营守将被杀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并且对方的身份也已经确定,那些官兵竟然是函谷关守军。 函谷关的官兵不守着关城,还敢跑出来支援活阎王,莫不是疯了?官兵疯没疯,张大受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快要疯掉了。南边大乱,要是不尽快控制局势,一旦北边的活阎王反应过来,凭着宣府边军的战斗力,一旦反扑过来,他张大受就只有逃命的份了。 “快.....快,一定要尽快把这股鹰爪孙灭了,否则,我们就有大麻烦了!”不用张大受说,众人心里也明白得很。这个时候张一川等人也断了保存实力的想法,各自召集兵马,分兵去南大营,只要能在活阎王反扑之前灭了这股官兵,一切都还来得及。 函谷关守军本来就不多,所以能分出来支援茅津渡的就更少了。 ....... 茅津渡炮台,贺靖远轻轻抚摸着墨黑色的炮筒,此时炮筒依旧有着急速开炮后的余温。哎,终究还是要下令毁去这些火炮啊。哪怕把吃奶的劲使出来,能运回去的也只有一半。火炮威力无穷,同样笨重无比,哪怕军械所专门研究出了炮车,可依旧改变不了笨重的事实。 正待下令,一直拿着千里镜朝远处观望的伊丽莎白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贺靖远正心烦意乱,听这一声惊叫,眉头一皱就想骂人,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罗刹娘们长得妖艳无比,跟督师不清不楚的,鬼知道她跟督师是什么关系?把她骂了,万一这女人吹吹妖风,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 “嗯?怎么了?” “贺将军,你看看,那些敌人自己打起来了!” “内讧了?”贺靖远怀着疑惑的眼神接过千里镜,他可不信流寇会内讧。通过千里镜,很快看到远处乱糟糟的,看了一会儿,眼中伤感一扫而空,大呼一声,“哈哈,赶紧滴,告诉那些兔崽子,别忙着炸炮,搞不好,这些宝贝能保住了!” 顶点 第314章反攻成功 第314章反攻成功 贺靖远兴奋无比的冲下炮台,朝着指挥处冲去,人未到,声音已经传出老远,“督师,督师.......援兵.....援兵来了......” 铁墨和王左挂等人正准备撤退呢,见贺靖远一通鬼吼,没好气的怒道:“闭嘴,好好说话,哪来的援兵?” “真有援兵啊,这会儿已经把贼寇南边的大营给闹翻了......” 也就眨眼的功夫,周定山也匆匆进了屋,将南边的情况说了一遍,算是确认了贺靖远的消息。 铁墨和王左挂相视一眼,心中纳闷不已,难道真是函谷关的人马冲过来了? 这个时候最忌犹豫,铁墨当机立断道:“定山,把所有岸上的兵马组织起来,给我冲过去,贺靖远,你还有多少存货,给老子一颗不剩的打出去,给周将军打开一条路。趁着贼寇大乱,一定要把张大受的脸给我扇肿了。”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把握住。 虽然援兵来了,但人数一定不会太多,时间一久,也逃不脱被贼寇围剿的命运。 农民军那边被丁路言的援兵杀个措手不及,彻底乱了套,同样,宣府大军这边也乱了套。因为铁墨一道命令,好多已经准备好上船回北岸的兵马立刻解散,在各自将校带领下,朝着南边杀去。周定山现在也没时间想什么好的计划,时间紧迫,只能直接打过去。 贺靖远这边也是将所有的存货全拿了出来,炮弹开路,直接在田坡高地爆开,周定山沿着开辟的道路,直接冲上了田坡高地。宣府兵马的反击锐利迅速,农民军一时间被打蒙了。由于兵力不足,铁墨不听劝告,也领着沙雕以及所部亲兵加入了战团。 看着空空如也的指挥所,王左挂欲哭无泪,反攻而已,你一个堂堂督师,跑过去带头冲锋,算什么道理?过了一会儿,冲着门外大喊起来:“苗美,苗美.....你给老子滚过来,把所有人都压上去,老子的刀呢?谁把我的刀拿走了?” 苗美就守在门外,王左挂一叫唤,他便冲了进来,“这.....督师吩咐过,让小弟护着你,还有,你的刀让督师拿走了,他说用着顺手......” “真是死脑筋,督师都冲上去了,我在这里待着干嘛?带着人冲上去,我们一起去杀贼寇”王左挂怒气冲冲的出了屋,苗美赶紧跟上。苗美跟王左挂做了多年的好兄弟,深知王左挂的本事。要说运筹帷幄,王左挂首屈一指,可要说上阵厮杀,不是说大话,秒没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打他四个。 “王大哥.....你还是别去了吧?督师吩咐了.....让你安生待在岸边.....” “闭嘴,苗老弟,你瞧不起为兄?”王左挂俩眼一瞪,根本不认。苗美还能说啥?只能报以尴尬的苦笑,王大哥这真是没点自知之明啊。 田坡高地,此时农民军已经彻底被赶了下去,一名壮汉持着钢刀奋勇当先,杀的威风凛凛。周定山借着机会喘口气,扭头一看,差点吓晕了。天啊,铁大哥竟然亲自冲上前线杀敌了,这不是坑人么?周定山哪里晓得,铁墨越杀越兴奋,长时间没上前线,还真有点怀念那种感觉。 这个时候,周定山也没心思追杀贼兵了,果断的撤了几步,来到了铁墨身边。他没胆子冲铁墨吆喝,可是对沙雕,却是意见很大,“沙大哥,你怎么把督师弄来了?” 沙雕直接翻了个白眼,“他想干嘛,谁能管得了?他提着刀就往前冲,你让我怎么办?真是的......还把自己当把总呢.....他倒是杀痛快了,别人却提留着心!” 堂堂督师,奋勇当先,好处也是很多的,宣府各路兵马的士气几乎达到了顶峰,农民军节节败退,根本无法抵挡。渐渐地,北大营被冲击,如此情况下,张大受必须调集重兵到北大营。这下问题就来了,兵力集中在北大营,那南大营的乱子就没法短时间内剿灭。 想要挡住宣府兵马的反攻,哪是这么容易的?张大受急的都要冒火了,可是北大营防线还是没能撑住,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简直就是纸糊的。 之前被火炮一阵狂轰乱炸,士气崩溃,接着就是后方被偷袭,现在宣府方面的火枪兵以及步兵也开始反攻,士气低弱的农民军又有多少战斗力?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张大受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由于战事不利,伤亡的人数急剧上升,开始有不少人当起了逃兵。 战事不利,一哄而散,这几乎是农民军最大的问题。农民军看上去人多,但大多数人都是流民出身,没有经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一战击溃,四散逃亡,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哪怕是张大受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可还是阻止不了崩溃的发生。 张一川在前边顶着,杀了不少逃兵,但效果甚微,此时北大营前线几乎全线崩溃,全都往南边逃。因为督战队下手太狠,激起了逃兵的凶性,差点起了内讧,张一川带着亲兵灰溜溜的撤了出来,他怕生出更大的乱子,自己也死在乱兵之中。 “不行了,前边挡不住了......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打下去的心思,各部开始崩溃,拦都拦不住......” 张一川露出复杂的眼神,喉咙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张大受有些呆呆的,他真的很不甘心,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啊。已经把活阎王推到悬崖边上了,再推一下,他就该滚回北岸了,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 难道活阎王就是义军的克星么?为什么怎么打都不是活阎王的对手?老天爷仿佛一只保护着这个人,所有的运气全都给了他。 张一川想说什么,张大受心里大致猜得到。如今各部兵马士气崩溃,再打下去也讨不到好,搞不好自己这支大军就要因为军心涣散而散架。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撤了,可是撤退是那么容易的么?张大受看着北边,一颗心犹如千斤巨石,哎,不知道南岸有多少云府骑兵,不需要多,只需要三千人,便是一股让人头疼的力量。 码头附近不适合骑兵作战,可是离开码头后,那平坦的大地,可是骑兵最喜欢的战场。思索良久,张大受长长的叹了口气,“告诉袁马等人,依次向西南方向撤,入崤州山麓。” “嗯!”张一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仗打到这个份上,别说张大受不甘心,谁有能甘心呢?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都打不退活阎王,时也命也! 农民军撤了,但张大受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农民军开始撤退的路上,一支骑兵从后追了上来,奥尔格现在手里虽然只有两千多名骑兵,可是他有信心能给农民军带来痛苦的记忆。两千多名骑兵追着三万多农民军砍,看似很没道理,可事实上却很合理。如今农民军一点打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也没人愿意留下来阻敌殿后,那么跑在最后边的人就只能认倒霉了。 一路追杀,一直追到崤山西侧,奥尔格才停下来。看着眼前陡峭的山麓,奥尔格直接调头回去。 崤山上,张大受很不好受,一路逃过来,几千兄弟成了云府铁骑刀下的亡魂,还有许多人跟大部队失散,如今进入崤山的败兵只有两万余人。这个时候,张大受心里也清楚得很,当决定撤往崤山的时候,就注定要放弃渑池了。渑池是回不去了,下一步只能去跟王头领的大军汇合了。 活阎王,可真是自己的克星啊,跟他交手这么多次,一次便宜没讨到,这次更是损兵折将。更可怕的是,麾下张一川等人的心气都给打没了,看眼神就知道,张一川、卫阳这些人打心眼里是怕了活阎王,以后指望这些人跟活阎王对垒,几乎是做梦。 ....... 农民军南大营,两支兵马终于完成了会师。丁路言碰到人之后,赶紧追问铁墨的下落,当找到铁墨时,丁路言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此时铁墨一身戎装,浑身浴血,头盔也不知道丢到了哪,披头散发的。丁路言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三省总督,哪有督师亲自上阵杀敌的? 还有,铁墨太年轻了,这让丁路言心里有些怪怪的。自己四十多的人,要向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报备,真的挺尴尬的。不过丁路言也生不出嫉妒之心,人家铁墨能有今天,那可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听说,云府大军崛起张北,朝廷一点钱粮没给,全是铁墨自己折腾起来的。 这样的年轻人,连孙督师都格外看重,收做关门学生。所以,人家能年纪轻轻担当三省总督,那是凭实力拿来的。 “末将河南总兵丁路言,参见督师!”丁路言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铁墨把刀扔给周定山,上前虚扶一把,笑道:“原来是丁总兵,这次可真亏了丁总兵及时赶到,否则本督师就要灰溜溜的回北岸,另谋他路了。” “督师谬赞了,末将只是尽了本分,微薄之力,不足挂齿,贼兵能撤,主要还是督师麾下兵马战力强悍。督师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能靠着这点兵马,硬生生跟贼寇抗了这么久,才是最让人佩服的!” 铁墨双眼一眯,心中暗赞。这个丁路言很会说话啊,而且识时务。接下来,双方寒暄几句,便集合兵马,着令北岸把所有兵马和物资运过来。少了农民军捣乱,这次渡河变得无比顺利。 再次回到南岸,海兰珠看铁墨的眼神都变了。旁边无人,她挠了挠铁墨的胸口,打趣道:“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这种局面,都让你扛下来了。” “哈哈,只能说运气太好了,丁路言及时带着人偷袭了贼兵后方,要不是贼兵大乱,我们也没机会把贼兵打退!” “嗯?这个丁路言如何?之前听你说,函谷关不是兵马本就不多么?他还敢带兵过来?” “丁路言此人做事灵活,有魄力,而且很识时务,倒是可以一用。至于他带兵驰援,也不奇怪,他估计看明白了眼下的局面,若是我们退回北岸,一时间没法进入河南府,那么函谷关八成是守不住的。王自用的主力大军可不是去崤州逛街的,多半是绕道袭击函谷关。” “出兵驰援,既能交好于我们,又能保函谷关无忧,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他发兵偷袭,当居首功,以我与陛下的关系,只要上书朝廷,他的好处少不了的!” 总之,丁路言这个人很精明,知进退,识时务,值得一用,“美人,你派人留意下丁路言,打打关系,说不得以后咱们在河南地界上,还得借助下丁路言的势力呢。” “放心,既然想用他,我自会派人留意”海兰珠笑容充满了自信,只要丁路言有所爱好,就不怕拉拢不过来。丁路言作为河南总兵,肯定有一些势力的,有他帮助,想在河南打开局面,也就没那么难了。 这次来河南,可不是单纯为了打仗的,主要还是将产业辐射到中原来。一直以来,中原都是晋商无法插手的地方,这里固有势力太多了,而且排外性很强,这次流寇袭扰中原,是一个机遇。 ...... 渡河计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打下渑池。对渑池,铁墨并不担心,因为这座县城几乎是唾手可得。 临时的军事会议,丁路言也在列,铁墨直言道:“丁总兵,现在河南府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督师,不久前流寇张献忠部破尹川,占了伏牛山,又洗劫了房州。如今张献忠盘踞在伏牛山一带,另外,高迎祥所部打下南阳府后,声威大震,响应者云集,如今已经聚集了十四万大军,几天前,李养纯率兵进入汝州,为了挡住流寇北上,河南府境内所有兵马几乎全调到了汝州。可是,汝州南部还是被流寇拿了下来!” 铁墨大皱眉头,“流寇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这才几天就占了一半的汝州。” 此话一出,丁路言就露出尴尬的神色。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流寇多能打,而是河南卫所兵太烂了,几乎是一触即溃。 顶点 第315章王自用的阴谋 第315章王自用的阴谋 丁路言也是有口难说,河南卫所兵战斗力成问题,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作为河南总兵,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是废物吧? 天下承平已久,尤其是中原与江南,那可是百年没见刀兵了,卫所兵一个个只知道种地,突然间流寇涌进来,他们还能提起刀没打哆嗦就已经很不错了。河南的事情,也很复杂,都指挥司与总兵衙门互不统属,都指挥使李正乾手底下倒是有一些能打的,可丁路言根本调不动。 大明总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首推京营边军总兵,其次是南北直隶州县总兵,再就是中原与江南总兵。自己这个总兵,纯粹是熬资历的,要说用处,还没人家秦良玉那娘们手里有实力呢。 此时铁墨如此惊讶,周围的人也露出鄙夷之色,丁路言能不尴尬么?吞吞口水,这才苦笑道:“督师有所不知,河南各部卫所荒废已久,多数已经成了农民,训练更是不足。前不久,好些人还在地里忙活呢,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 听到这里,铁墨嘴角抽了抽,要不是顾及身份,真要大声骂娘了。怪不得汝州这么快就被流寇抢了一半,闹半天,所谓的官兵,比流寇还不如呢。流寇再乌合之众,那也是流民聚集起来的,打起仗来有股子狠劲儿,可是河南卫所兵,多半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此时,铁墨对河南剿匪又添几分担忧,剿灭高迎祥和王自用,谈何容易啊? 就靠自己手里这点人马,再加上赵率教以及孙传庭的兵马,那也是远远不够啊。看来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剿灭流寇,那是天方夜谭,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尽方法将流寇逼回陕西。陕西的情况已经烂到底了,也不怕流寇折腾。 在渡口停留两日,宣府大军终于朝渑池进发。如今渑池一座孤城,几千农民军躲在城内瑟瑟发抖,守城的人还不断向王自用求援,可是求援信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这个时候,连张大受都放弃渑池了,王自用更不会为了一座渑池,大军调头北上。 一天过后,刘国能率兵强攻渑池,仅用了一个时辰,宣府的军旗就插上了渑池城头。至此,农民军在河南府最北边的据点被拔掉,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同一天时间,刘国能分兵一半,与丁路言回到函谷关,至此,函谷关兵力变得充足,最重要的是,宣府士兵,那可都是精锐士卒,出了名的能打。函谷关防御加强,最糟心的不是别人,正是身在崤州南部的王自用。王自用之所以过黄河,就是为了避开活阎王的宣府大军,现在宣府兵马守函谷关,他哪里还有胆子去进攻函谷关? 随着宣府大军在函谷关一带驻防,王自用之前所作的计划全部流产。本来想趁着大好机会,南北合击,一举夺下函谷关的。有了函谷关,进可攻退可守,可徐图洛阳城。现在好了,函谷关是铁定不敢打的,那么去打洛阳?毕竟洛阳城几朝古都,富甲天下,若是打下洛阳,以后就不用愁了。 还别说,真有这样想的,张存孟现在觉得自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王头领,我们不能再这样沉闷下去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才行。洛阳富户多如牛毛,听闻那福王更是富甲天下,现在河南兵马集中在函谷关与汝州,正是我们进攻洛阳的最好时机。只要去了洛阳城,以此为根基,我们谁也不用怕。” 张存孟刚说完,神色不怎么样的张大受便直言道:“为兄可不这么看,洛阳现在是兵力不足,可此处城高墙厚,你如何保证能在最短时间内攻破洛阳?你要知道,洛阳附近,地势平坦,活阎王手底下那群骑兵冲过来,我们可就想跑都跑不了了。洛阳附近不是黄河河滩,这里可是骑兵最喜欢的地方。” 停顿了一下,张大受脸色越来越严肃,“更何况.....洛阳城自古以来,便是四战之地,我们抢了洛阳,这能安安稳稳的守得住?洛阳,富甲天下是不假,可抢占洛阳,眼下不是良策,反而是取死之道。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放弃洛阳与函谷关,兵出崤州,继续向南,攻打尹川,进入伏牛山。伏牛山绵延百里,地势复杂,进入那里,我们便可以好好休整一段时间。活阎王就是再厉害,又能奈我何?” 张存孟闷哼一声,多少有些不满的瞟了瞟张大受。要不是张大受让活阎王突破河滩,宣府兵马进入函谷关,何至于如此局面? 王自用也看出张存孟与张大受之间似乎有些矛盾,不过他佯装不知,似乎很满意这种局面。手底下两员虎将,若是关系融洽,齐心协力,反而会让人心生不安。听张大受说完,他轻轻点了点头,“不错,眼下活阎王已经进入函谷关一带,崤州也不安稳了。等宣府兵马休整过来,就要对咱们下手了。与其如此,不如早点离开崤州。向南进入伏牛山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听说那张献忠现在可是占了伏牛山,还控制了房州一带。” 提起张献忠,众人的脸色就有些复杂了。前不久,张献忠可还是自己这边的人呢,转眼间,就各自为战了。王自用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进入伏牛山,那就得打张献忠,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眼下王自用这支农民军,面临着两个选择,想停在崤州,图谋洛阳和函谷关,那就要打北边的活阎王。不打活阎王,就得离开崤州,向南进入伏牛山。伏牛山可是张献忠的地盘,让张献忠敞开怀抱,迎接王自用七万大军进山,除非是脑袋进水了。所以,去伏牛山,就必须跟张献忠开战。 过黄河第一场大战,不是打官兵,而是打张献忠,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各部头领不乏有与张献忠关系好的,自然是不愿意与对方起冲突的。 王自用眯起了眼睛,神色和善,似乎是在等着众人的意见。不过张大受和张存孟却心如明镜一般,王头领虽然是询问,却早已经做了决定,如此问,不过是想看看众人的反应罢了。 张献忠此人,王头领是必要灭杀的,张献忠背叛王头领,私自率兵南渡黄河,如此明目张胆的叛徒,若是不除掉,王头领的威信将大打折扣。 很快便有人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其中有几个人提议派人去跟张献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先不打。王自用笑了笑,点头同意了下来。散会的时候,张大受和张存孟留了下来,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便发现王自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蒙上一层冷意。 攥着手里的茶杯,王自用冷冷的看着门口,“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二位兄弟,你们觉得这种人还能留么?” 张大受和张存孟嘴角一翘,随后,张存孟阴测测的笑道:“嘿,像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当然是留不得的。若是留着这些人,日后与张献忠冲突起来,我们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 崇祯三年八月初七,就在宣府兵马摩拳擦掌,准备对崤州一带的农民军进行驱赶时,河南高门关发生一件奇事。高门关是一座小镇,于半个月前被农民军占领,自那以后,这里就成了王自用所部的一个据点。可是这一天,风平浪静的高门关竟然发生了兵变。 一伙农民军不知什么原因,叛逃大营,卷着物资要跑路。负责高门关的唐子欣哪能任由这些逃兵把物资卷走?于是带兵四处拦截,可惜,乱兵越来越多,双方相持不下,在高门关附近展开了一场大混战。高门关之乱,让王自用勃然大怒,严令张大受和张存孟尽快收拾局面。 得令后的张大受和张存孟从东西两个方向合击高门关,清剿乱军,历经六个多时辰,这场乱局才被平息下来。可是经此一役,高门关一带农民军折损严重,各部头领包括唐子欣在内,共有十一人死在乱战之中。 高门关驻军为何会有人叛逃,为何乱局会发展到如此局面?没人搞得清楚,而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也不会说出来。总之,高门关之乱过后,王自用迅速下令各部向南进发,一路过嵩阳镇,进入栾山,没过多久便打下了尹川城。最近,尹川百姓可真是叫苦不迭,走了张献忠,来了王自用,前后不到两个月时间,精力两次灭顶之灾,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祈祷起到了作用,王自用大军攻下尹川后,竟然不作停留,直接过城向伏牛山一带前进。 八月初九,王自用大军抵达伏牛山脚下,至此,张献忠与王自用两支农民军一在山上一在山下,双方相距不到十里地。伏牛山大寨,孙可望、艾可奇、刘文秀等人磨刀霍霍,准备好跟王自用的兵马大打出手,张献忠更是气得脸色发青。 张献忠为人心狠手辣,轻易不愿意吃亏,要是吃得了亏,他也不会背叛王自用,渡黄河来伏牛山了。对王自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张献忠还没失去理智。这段时间坐镇伏牛山,靠着房州,实力恢复了一些,相比之下,王自用倒是损兵折将,大不如前。可即使如此,张献忠也不觉得自己可以跟王自用正面硬碰。 在屋中踱着步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派人将刘文秀找来。刘文秀与孙可望等人不一样,他为人沉静,胸有良谋,所以张献忠一旦碰到难以决断的事情,都喜欢跟刘文秀商量下,这次也不例外。 进了屋,见张献忠的脸色,刘文秀坐下来想了想,苦笑道:“义父找孩儿来,可是为王自用的事情发愁?” “是啊,王自用那家伙过了黄河,不去南阳,不去洛阳,偏偏冲我伏牛山来,这是欺负老子打不过他?哎,莫说.....老子还真不愿意这个时候跟他死磕.....” 刘文秀摇头苦笑,义父还真是要脸面啊,摆明了就是打不过嘛,有什么不能承认的。熟知张献忠的性子,刘文秀也没点破,只是坦言道:“义父又何必动怒,王自用那家伙说是要清剿叛逆,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他来伏牛山,可不是冲咱们来的,还不是被逼得无路可走,跑到伏牛山混日子的?” “活阎王驻兵函谷关一带,他总不能说怕活阎王怕得要死,打都不敢打吧?就算众所众知,他也不能这么说,否则那张脸岂不是丢干净了?于是嘛,只能说是来伏牛山剿灭叛逆。呵呵,他要真是来清理门户的,何必在山脚下驻扎?直接上山不就行了?” 听着刘文秀的话,张献忠有些不解:“他并非冲我们来的?可是,高门关一战,他可是杀了唐子欣等人......” “呵呵,杀唐子欣那些人,不过是清理内患罢了。敢问义父,你眼下不愿意与王自用正面冲突,可是你能容许手底下有王自用的人么?” “当人不能.....老子身边跟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如何.......”话未说完,张献忠眼前一亮,“哈哈,如此说来,王自用这家伙也就动动嘴皮子喽。” “嗯,暂时是这样的。不过义父,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王自用肯定要入伏牛山的,咱们拦不住的。眼下,王自用立足未稳,未必会跟咱们起冲突,可以后就难说了,所以,必须早作打算才行。总之,光靠咱们,是无法跟王自用对抗的,这一点相信义父心里也明白!” 张献忠脸上的喜色渐渐敛去,良久之后,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虽然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啊,王自用和高迎祥,那可是随着王嘉胤最先起兵的一批人,麾下势力庞大,绝不是他张献忠能比的。张献忠一直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他同样也很懂得如何自保。 ( 第316章精忠报国铁督师 第316章精忠报国铁督师 “王自用那里,我们肯定是回不去的,就算王自用不计前嫌,老子也还不愿意低着个头呢!如此,只有南阳的高迎祥了只是那牛金星” 说起牛金星,张献忠便大皱眉头。之前攻打榆次的事情,可是牛金星挑唆的,后来才知道被牛金星利用了。当时盛怒之下,直接修书一封痛骂牛金星,恨不得把牛金星剁碎了喂狗。这种情况下,自己想要投靠高迎祥,难度很大啊。 高迎祥眼下打下南阳府,又打下了大半汝州府,气势正盛,会为了一个张献忠,跟王自用彻底撕破脸么? 高迎祥与王自用互有矛盾,但有彼此合作,很难想象,高迎祥会在情况大好的局面下,再做什么刺激王自用的事情,因为没必要。 所以啊,想归顺高迎祥,那也要有人说好话才行,那个人在高迎祥身边还得有一定地位和话语权,因为平常人说话,高迎祥也懒得理会啊。 高迎祥身边,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寥寥几人,李自成、李养纯,剩下那个便是牛金星。想了半天,希望就落在牛金星身上了,因为自己就跟牛金星打过交道啊。 之前骂牛金星骂的那么狠,牛金星会帮忙么? 刘文秀知道张献忠与牛金星之间的过节,自然晓得张献忠担心什么了,“义父,其实你不必有此担忧。我们知道牛金星太多秘密,这是坏事,同样也是好事。之前榆次之事,甚至金蝉教的事情,想必高迎祥是不知道的。如果这些事情传到高迎祥耳朵里,你觉得高迎祥还能容得下牛金星?” “义父放心派人去找牛金星,牛金星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跟我们合作。” 张献忠坐下来,叹道:“没想到之前没说破牛金星的事情,眼下反而成了好事儿牛金星如果有机会,真想把他剁碎了喂狗啊” “义父何必着急呢?似牛金星这种人,自以为很聪明,实则愚蠢至极,到时候,无需义父动手,因为想杀他的人太多了” 思索良久,张献忠只能同意刘文秀的看法。暂时来说,也找不到比牛金星更合适的人选了。李养纯以及李自成那俩人,情义没多少,倒是有几分嫌隙。张献忠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决定了,做起来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一封书信飞速送往南阳府,而此时王自用也终于发兵冲上了伏牛山。双方以伏牛山青羊观为分界线,将伏牛山一分为二,王自用占着东边,张献忠则霸占了西边。预料中的恶战并没有发生,双方就像约定好的一样,互相戒备,却又不主动进攻。 渑池,自从王自用逃往伏牛山后,铁墨便下令大军驻扎在渑池,安心休整。王自用和张献忠都进了伏牛山,短时间内想拿这俩家伙开刀是没希望了。铁墨心里想的很清楚,来到河南,最紧迫的不是剿匪,而是怎么筹集钱粮。朝廷不给军饷,总不能一直免费打仗吧,过个半年,就算自己没意见,麾下将领和士兵也该有意见了。 已经八月份了,虽有南风徐来,可是河南的天气依旧燥热的如同一个大火炉。王左挂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右手一把竹扇,却是越上越烦躁,“这鬼天气,贼寇还闹腾的厉害,汝州那边想必死伤不少,若是不及时打扫战场,恐怕要闹瘟疫啊。” “王先生,你就少操点闲心吧,汝州的事情咱们暂时也管不到汝州的事情,你啊,还是先琢磨下怎么跟洛阳那些人打交道吧!”铁墨很干脆的给了王左挂一个白眼,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左挂自然没当回事儿,反而转过头来,喝了口凉茶,悠哉的问道:“督师,之前问你可有良策弄来钱粮?你神神秘秘,就是不说,现在已经到河南了,你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你总不不会是让属下去洛阳和开封讨银子吧?” “呵呵,我倒是希望这样,关键是你觉得我们能在这来弄多少?别看流寇打到了河南,想让这些人掏钱,可没那么容易。所以啊,暂时不找这个不痛快,要说钱粮,还是南直隶江南啊!” 说起江南,铁墨两眼开始放光,什么洛阳富甲天下,比起江南来,洛阳什么都不是。明末时期,要说有钱,首推江南士绅,其次才轮得到晋商。崇祯已经许诺自己有便宜行事之权了,饷银一事自己做主,如此良机,要是不好好刮一刮江南,都对不起自己。 王左挂愣了愣,连扇子都忘记扇了,好一会儿,方才苦笑道:“督师,你刚才还说属下异想天开,你这想法,不也一样很大胆么?江南很有钱,可咱们怎么收?” “哼,据我所知,江南到现在可还欠着朝廷两千六百万两税银呢,本督师找江南要饷银,还要错了?他们当然不愿意给了,可要是流寇打败驻扎在汝宁府的南直隶兵马,兵临庐州府呢?流寇闯入南直隶,嘿,我就不信那些人不慌,到时候,为了保住江南基业,要多少钱他们都得给!” 铁墨自信满满的挥了挥拳,似乎流寇已经打到汝宁府了一般。王左挂心跳急剧加速,愣了好一会儿,苦笑道:“督师,你可别忘了,南直隶方面可是把江州和宁国府的兵马全调到了汝宁府,就防着流寇通过汝宁府进入南直隶地界呢。那可是近七万人马,流寇想要打败他们,谈何容易?再说了,目前为止,流寇可一点去南直隶的意思都没有,高迎祥所部,正在汝州大展神威呢。” “暂时没有罢了,我们可以让流寇调转方向去南直隶啊,南直隶多好呀,花花江山,财帛无数,美人如水,就不信流寇不动心。打不过南直隶大军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伸一把手帮帮忙嘛,本督师给他们制造个机会去南直隶,要是高迎祥还把握不住,那他就是头猪了。就算高迎祥废物,那李自成以及李养纯可不是易于之辈。” 渐渐地,王左挂被铁墨大胆的想法镇住了。督师真的是胆大包天,竟然冒出如此可怕的念头,他就不怕一旦流寇涌入庐州府,局面再难收拾么? “督师,你这想法是挺不错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流寇涌入南直隶,一发不可收拾,那可就要出大事儿了。你可是三省总督,担着南直隶防务呢!” “那有什么?”铁墨翻个白眼,轻蔑的撇了撇嘴,“说是三省总督,实际上本督师真正能管的也只有山西那一亩三分地,这还是靠着满总兵以及晋商的影响力。至于河南和南直隶,他们心里什么时候真把本督师当回事过?人家都没把我当回事儿,咱干嘛还多操那个心?南直隶真要乱了,那就乱吧,跟我们有关系么?我们只要守住凤阳府,其他看情况再说。要是事后有人问责,那也没什么嘛,大不了这三省总督不干了,咱回云府继续当草头王,至于剿匪的事情,谁愿意干谁干!” 王左挂抚着额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听听这叫什么话?这是一位三省总督该说的话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地痞无赖呢。瞧瞧督师这德性,可不就是活脱脱的无赖么?还别说,兴许真管用,眼下谁都知道河南这烂摊子不好收拾,搞不好就是引火烧身,督师要说这担子不挑了,别的人还真不敢抗下这烂事。当然,不乏有一些头贴的家伙不怕事,敢担事,例如孙传庭这些人。不过嘛,孙传庭这些人就算想担,也没那个实力啊。 河南以及南直隶势力错综复杂,督师这样的人物来到这里都得收敛些,其他人就更玩不转了。 拍拍王左挂的肩膀,铁墨笑道:“王先生,你从现在开始,无需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你只要谨记一点,我们只需要向陛下负责,陛下只要没意见,其他人爱说啥。” 王左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竹扇往东边指了指,低声道:“所以,督师真正死守的地方,就只有凤阳府喽?其他地方看心情?” “哈哈,知我者,先生也!” 铁墨确实这样打算的,河南这么大地方,自己手底下那点兵马,忙得过来么?其他各路兵马也未必指挥得动,还要兼顾着饷银的事情,精力有限,暂时只能先图稳。总之,那都可以出事儿,就凤阳府不能出事儿。凤阳府要是出事儿,崇祯就是再能忍也得发飙。 崇祯三年八月十一,完成休整的宣府大军终于继续开拔,沿着栾山东边的官道,直抵洛阳。当天巳时,河南知府于成龙率河南众官员出城五里地迎接。看似很隆重,可实际上于成龙也是被逼无奈。要说真的有多尊重铁墨,那也未必,一切是形势所逼罢了。 汝州战事每况愈下,南直隶兵马死守着商城和固始一带,说什么也不发兵驰援汝州府。于成龙以及闵正元那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援兵赶紧来了。 前些日子,宣府大军终于来了,却被流寇挡在了河滩一带,河南众官员只能望天长叹。好在,打退了流寇,大军进入渑池与函谷关,本想着赶紧投入河南战场呢,可人家又在渑池休整起来。于成龙很着急,修书催促了一下,但铁督师说兵马疲惫,必须休整,徒叹奈何? 于成龙知道,这是人家表达不满呢。大军过黄河,跟流寇在茅津渡血战,河南府竟然不发一兵一卒。本来就是帮着河南方面剿匪的,陷入苦战了,河南方面不发援兵就算了,连个表示都没有,这事儿就是佛也得怒啊。 总之,铁督师心里有火,于成龙只能忍。这不,宣府兵马来洛阳,他于某人还得拉着众人笑呵呵的来迎着。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双方见面,免不了寒暄一番,铁墨与于成龙并排而行,于成龙微微躬着身子,和颜悦色。 行至洛阳南门,看着这座古老的城池,心中感慨良多。无尽的岁月冲刷,留下的是历史的沧桑,城墙之上,一砖一瓦,都浸透着历史的鲜血。闭上眼睛,似乎依稀能听到来自远古的金戈之声。 铁墨驻足于南门处,于成龙出声提醒道:“督师,还请移步府衙,也好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 “谢于大人盛情”铁墨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变,低声道:“有件事儿想跟于大人确认下,前些日子丁总兵私自调兵出函谷关,听说有人要上奏朝廷,问责丁总兵等人?” “啊?”铁墨问的太突兀了,于成龙本能的啊了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声是承认还是否认。看到铁墨眼中的冷色,他心里咯噔一下,正想矢口否认,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铁墨已经看向另一人。 “林景泽林大人,不知本督师可有说错?” 迎着铁墨锐利的目光,官员中一名身着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愣。此人便是河南右布政使林景泽,此刻,林景泽只觉得周遭浑身冰凉,大热天的,后背竟然感受到阵阵寒意。 之前丁路言出兵救援,林景泽是一万个不高兴的,这才纠集了一批人,打算上书弹劾丁路言。只是没想到,铁墨抵达洛阳后,过问的第一件事儿竟然是这事儿。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几十双眼睛看着呢,林景泽即使心里害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道:“确有此事,丁总兵私自调兵出函谷关,将函谷关置于危险之中,此事若不责问,朝廷法度何在?” 林景泽此言一出,按察使周毅就有些急了。这个林景泽,脾气还是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都这个时候了,服个软不行?铁墨明摆着是要找茬,还往上边撞,图什么呢? 周毅赶紧向于成龙等人使个眼色,示意于成龙和闵正元打个圆场,可惜,闵正元刚整了整衣襟,还没来得及开口,铁墨已经勃然大怒。 第317章朱仙镇 第317章朱仙镇 “好一个朝廷法度,丁总兵为河南大局,不顾自身安危,帮本督师打退流寇,何错之有?好不容易打退流寇,函谷关安然无恙,崤州流寇也被赶走,你却带人问责丁总兵,到底是何居心?本督师很怀疑你是别有用心,要故意扰乱我河南剿匪大局!” 铁墨一开口,先给林景泽扣了个大帽子,这下可把林景泽气的够呛,“督师,你何出此言?本官恪尽职守,对朝廷忠心耿耿,何来不良居心?再者,此乃我河南事务,督师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放肆,本督师身为三省总督,辖领三省军务,如何不能过问河南之事了?亦或者说,丁总兵一事,不归属河南军务?” “你......”林景泽瞪着眼,好一会儿指着铁墨,什么都说不出来。 “哼,还敢指着本督师”铁墨冷笑一声,怒道,“来人,将林景泽拿下,仔细调查。” 林景泽脸色越来越黑,哆嗦着手吼道:“姓铁的,你无权如此对待本官,本官身为河南右布政使,即使要查,那也是有吏部调令,都察院监察,你无权.....” “是吗?”铁墨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宝剑,“本督师有陛下御赐尚方宝剑,只要事涉山西、河南、南直隶三省军务,可以便宜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 “我.....” 林景泽顿时哑然,差点气晕过去。便是闵正元以及于成龙等人,本来还想劝的,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人家都把尚方宝剑拿出来了,还怎么劝? 尚方宝剑再次,那也是尚方宝剑,代表的是陛下。虽说私下里,官员们未必真把皇帝当回事儿,可明面上谁也不敢蔑视皇权啊,毕竟这是大义。周毅心里暗叹一声,林景泽完了,以林景泽这些年的作为,可经不住查啊。 别说林景泽,但凡在场的官员,哪个经得住查,只不过是想不想查罢了。 林景泽最后是什么下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通过此事,看清了铁墨的意图。铁墨这是要把河南军务抓在手里啊,总之,其他事情铁督师睁只眼闭只眼,但事涉剿匪军务,都得听铁督师的,否则,铁督师就亮尚方宝剑。 这他娘滴........ 这哪是堂堂三省总督,整一个**无赖啊,偏偏这无赖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徒叹奈何? 铁墨还没进城,就给了河南众官员当头一棒,这事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人想法各有不同。至少丁路言这些军中将领还是很开心的,有铁墨在上边顶着,以后至少不用再担心被文官扔出去扛雷了。自流寇祸乱大明以来,朝廷问责之下,最倒霉的大都是军中将领。很多时候,大家都很不服气,一方军政要务,文官就不参与么?为什么问责就光找领兵的,合着剿匪就打仗那点事儿?很多时候,无处诉苦,因为大明朝文贵武贱,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河南大乱,最担心的不是于成龙与闵正元这些人,而是丁路言以及李正乾这些都指挥司将领。李正乾为什么以堂堂都指挥使之尊,对闵正元唯唯诺诺,还不是因为这事儿?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于成龙以及闵正元等人可高兴不起来。心里盼着赶紧把流寇赶走,同时送走铁墨这尊瘟神,时间久了,还不知道这家伙搞出什么事情呢。这才刚到洛阳,便拿下了一名右布政使,待久了,怕是布政司、按察司全都得倒霉。 当然,于成龙心里还有点想不通,就算是要找人开刀,为什么非得是右布政使林景泽?怀着浓浓的疑惑,于成龙引着铁墨等人进了城,至于准备的接风宴就免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跟铁墨把酒言欢? 大多数官员已经散去,可见河南官场对铁墨的意见有多大。这里边有不少人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铁墨如何收场。虽说拿下了林景泽,但该扣上什么罪名呢?这可是河南右布政使,当之无愧的封疆大吏,一个处理不好,可是要犯众怒的。 当初袁崇焕矫诏杀毛文龙,还给毛文龙安了一个私通后金的罪名呢。总之,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罪名,至于收受贿赂,如果是这个罪名,那就有乐子了。 贪污受贿,可以说是众所众知的事情,大明官场上一百个人,九十九个贪,剩下一个是迂腐老顽固。用这事儿定林景泽的罪,恐怕整个大明官场都要视铁墨为异类了。动不动就拿贪腐说事,这以后谁还敢跟你同朝为官? 自大明弘治年间开始,官场上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官员倒台,虽然罪名里有一条是贪腐,但致使倒台的根本原因绝对不是因为贪,一定是因为其他。为官一任期间,比较倒霉,碰上了天灾人祸,政绩凄惨。要么站错了队,倒于官场倾轧,要么心思不纯,被人抓住把柄。 府衙大堂,于成龙有些心绪复杂的看着铁墨,他一方面需要倚仗宣府兵马剿匪,另一方面又对铁墨不经商量对林景泽下手,大有意见。心中有气,也懒得提醒,林景泽一事,铁墨能处理到什么程度,看铁墨自己的了。一盏香茗,寒暄片刻,于成龙忍不住提起了流寇的事情,提起流寇,眉头就皱做一团。 “督师,不知你下一步是怎样打算的?如今大半个汝州府已经沦陷,流寇气焰嚣张。若是没有紧要事,还请督师整顿片刻,尽快发兵汝州,若是晚了,下官怕局面无法收拾啊。” 于成龙并非是为了催促铁墨出兵,刻意这么说的。他是真的对汝州府的局面表示担忧,汝州不保,流寇声威大震,必将辐射到附近的开封与河南府,到那时河南就真的要大乱了。 “于大人,听你如此说,汝州府的形势真的严峻到这种地步了?”铁墨心里也有些发紧,难道汝州府那边又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果然,于成龙也没有隐瞒,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公文,“督师请看,这是刚刚收到的军报,流寇李自成部于两日前打下了神屋山,兵不断增兵神屋山,可至今为止,流寇还未对汝州城发起进攻。此事非常奇怪,下官怕流寇是另有阴谋啊。” 铁墨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军报,对神屋山这个地方,多少有点印象。此处位于汝州府东北角,正好处在汝州府和开封府的边界上。如果是攻打汝州城,直接集结兵马,正面硬攻就行了,何必集结重兵于神屋山?这地方对汝州城没什么影响的。 渐渐地,铁墨心中一沉,捏着公文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露出苦涩的神情,“哎,流寇李自成部集结重兵于神屋山,八成不是为了打汝州城,更不是为了北上登封,想来是冲着禹州去的,看来流寇已经不满足一个汝州府了啊。” 于成龙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失声道:“这.....流寇胃口这么大?汝州府还没打下来,就对开封府动手?” 铁墨不无鄙夷的撇了撇嘴,苦笑道:“为什么不能对开封府动手?以汝州府兵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流寇需要有什么忌惮么?禹州乃是官道联通之地,四通八达,拿下禹州,可直接向东攻打许州与通许,甚至可图谋开封。这么做,确实有风险,一旦朝廷大军南下,占领整个汝州府,并夺回南阳府东部州县,这支进入开封府的兵马就会陷入重重围困之中。不过,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别人或许不敢这样做,但李自成.....绝对敢.....所以,禹州保不住了......” 铁墨一语成谶,宣府各路兵马还没在洛阳南部完成集结,南边前线便传来噩耗。流寇李自成部纠集大量兵马于神屋山中,潜藏多日后突然东出神屋山,攻打禹州城。禹州军民只是堪堪抵挡半天时间,城池便被流寇占据。 打下禹州后,依托禹州坚城,李自成迅速发兵东进,连克附近的许州、长葛等几座州县,兵锋直逼朱仙镇。 到了这个时候,中原的天空再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尤其是开封府方面,彻底急了。朱仙镇位于祥符县南边,距离开封城不到五十里地。而李自成麾下可是有着一支人数不少的骑兵的,以骑兵的速度,五十里的路程,眨眼就过。只要李自成愿意,他可以在两个时辰内打到开封城。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开封这座几朝古都,在百年祥和之后,随时都可能遭遇一场惨绝人寰的兵灾。 开封知府闵正元哪还坐得住,赶紧让都指挥使李正乾回开封,调集重兵赶赴朱仙镇。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流寇突破朱仙镇。 闵正元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李正乾身上,送走李正乾,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来到了城南的军营。能不能把流寇挡在开封南边,关键还得看宣府边军愿不愿出力。铁墨之前拿下林景泽,惹得众人不快,这个时候上门求救,确实很丢脸,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脸面了。 别人可以跟铁墨耗,但是闵正元不行,开封若是局势糜烂,他这个开封府知府是第一责任人啊。 洛阳城南,诺大的军营内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李自成突然对禹州下手,出乎了铁墨的预料,任由李自成做大,对谁都没好处。比起高迎祥,铁墨更怕李自成,在陕北交手几次,可以看出李自成比高迎祥更有魄力。 “奥尔格听令,一会儿你带本部兵马过郑州,去开封府,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朱仙镇,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保住朱仙镇!” 奥尔格赶紧起身,领了将令后,出声问道:“督师,若是流寇撤退,不再打朱仙镇,攻打其他地方呢?” “这个嘛?”铁墨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只要流寇放弃朱仙镇,你暂时可以在朱仙镇休整。流寇若是攻打通许、杞县,你不用理会,若是流寇敢打商丘,你便出兵断流寇后路,到时本督师也会派兵配合你。” 铁墨这道命令很奇怪,奥尔格摸摸脑门,还是领命出了门。此时屋中诸将,大多数没搞明白铁墨的意图,其中深意,恐怕只有王左挂能看得透了。 商丘隶属归德府,紧邻南直隶凤阳府,流寇若是打下商丘,随时都能攻打凤阳府。凤阳,那可是大明皇室祖坟所在地,那里是绝对不能出乱子的。 奥尔格走后,铁墨神情严肃的点了点桌面,沉声道:“如今流寇势大,汝州府形势不容乐观,诸位回去好好整顿军务,明日各部兵马起兵去汝州,两日后,本督师希望大家都能抵达汝州一带。” “喏!”诸将赶紧起身,有些人甚至露出兴奋的神情。出兵汝州,这意味着又有仗打了,打仗就意味着军功。宣府方面,尤其是云府出身的将领,大部分都是职业军人,好多人似乎只会打仗,要是不打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云府兵马尚武成风,甚至有些嗜血,这一点铁墨看得到,也有所担忧。但是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至少目前还么出什么问题。 闵正元的到来,也在铁墨的预料之中,出兵开封府的事情早已决定下来。可自己派兵打仗,也不能白白卖命,总得要些好处才行。 房间里,闵正元有求于人,自然是放低姿态,铁墨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很为难,“闵大人,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晓得,这次出兵河南,朝廷可是饷银全无,至今为止,本督师麾下的兄弟们都是饿着肚子打仗的。所以啊,能不能赶走李自成部,本督师也不敢保证。” 闵正元心中苦笑,什么饿着肚子打仗?宣府边军的伙食,那可比河南府兵马好多了,顿顿白面馒头,这还饿肚子? 当然,铁墨的意思,闵正元心中明了,好在早有准备,“督师放心,宣府兵马远道而来,我开封士绅自不会让众兄弟饿着肚子打仗。” 说罢,闵正元从袖子里逃出一张帖子,铁墨接过来一看,心里顿时就笑了。 竟然是一张礼单,粮食物资不算在内,光白银就有五十万两。 这个闵正元,可比于成龙上道! 第318章疫病蔓延 第318章疫病蔓延 有时候真该谢谢李自成,要不是李自成突然打下禹州城,开封府那群士绅权贵可不会吐这点血。少是少了点,但总比于成龙强,于成龙这家伙到现在一点表示都没有。 闵正元拿着礼单来,铁墨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笑着将礼单递给了旁边的海兰珠,海兰珠点点头,拿着礼单出了门。 “闵大人放心,剿灭流寇乃是本督师分内之事,无论如何,也会将流寇挡在朱仙镇的。只是,本督师初来乍到,麾下兵马有限,想要短时间内打垮流寇,恐怕有些难。” 闵正元心里松口气,赶紧拱手道:“督师哪里话,只要能报开封无忧,我等便感谢督师相助了。流寇势大,尾大不掉,岂是短时间内能剿灭的?”闵正元为人精明,断不会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他现在也有点把握到铁墨的脉络了,只要不惹事,铁督师还是很好说话的。 二人又聊了一些河南方面的事情,闵正元便借故离开。炎热的夏末季节,风中热浪扑面,铁墨蹙着眉头,望着闵正元离开的方向。闵正元这个人,处世相当圆滑,刚刚接触这段时间,期间谈话,对方说话很巧妙,看似是在打关系,实则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 自流寇入中原以来,南直隶方面陈兵汝宁府,不跟流寇对峙于南阳府,就意味着以东林党为主的内阁已经有点抛弃闵正元和于成龙的意思了。这种情况下,闵正元需要重新站队才行,可是这家伙油滑无比,从来不正面做回答。铁墨觉得闵正元向自己靠拢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至少目前为止,他铁某人代表的可是皇帝朱由检。可是闵正元没有表态,明显有别的后路啊。 不知何时,王左挂来到铁墨身旁,二人相交已久,有些时候不需要说什么,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王左挂拿着那把扇子,悠哉悠哉的扇着风,“督师,闵正元这家伙真的是做事滴水不漏啊,刚刚属下陪夫人去检查,闵正元麾下送来的物资,竟与礼单丝毫不差。” “哦?”铁墨颇有些诧异的挑挑眉毛。官场上因军政要务,号召士绅捐款捐物的事情并不少见。可是像闵正元这样做到丝毫不差的,几乎是绝无仅有。 礼单是礼单,但实际上的物资财帛往往会有些出入,要么多一些要么少一些。多一些,是为了讨好,少一些,意味着中间有所贪墨。一般情况下,不管多少,收礼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多了,那就记在心里。少了,就当没发生过。就像这次,如果收到的财帛多于礼单,意味着闵正元刻意讨好,想打好关系,那么争取闵正元的机会就很大了。 可是,不多不少。这只能说明闵正元想的很明白,这就是一场纯粹的交易,送来物资,而宣府兵马负责将流寇挡在朱仙镇。此事一了,互不相欠,各走各的路。 ...... 进入八月中旬,不再像之前那样闷热,不过依旧炎热的气候,给中原大地带来了更大的麻烦。汝州、南阳府一带连遭兵灾,尤其是汝州府几乎到处都是尸体。农民军只知道抢掠,没有打扫战场的习惯,导致尸体露在外边,这季节,尸体腐烂速度非常快,蚊蝇肆虐,疫病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八月十六,铁墨麾下三万主力大军抵达汝州城,而农民军就像是觉察到危险一般,突然放弃了马岭关一带,后撤了三十里地。宣府各部将领可是摩拳擦掌,打算大战一场呢,农民军突然后撤,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农民军后撤,汝州城暂时没了压力,铁墨也能放松一些。走在汝州街头,能感受到阵阵萧索之意,兵灾之下,这座县城的人走的走,逃的逃,留下来的不到一半。这还是流寇没有攻下汝州的情况,一旦落入流寇之手,情况只会更惨。 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南门处。之前城防一直由河南府卫所兵负责的,宣府兵马入城,便接受了南城防务。此时刘国能正指挥着麾下士卒构筑城防,忙的不亦乐乎。 走上城头,刘国能便迎了过来,铁墨笑着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哎,之前城防工事太简陋了,一切都得重新修。还有.....最近城外来了许多流民......” “流民?”铁墨皱了下眉头,心中觉得有些古怪。这段时间汝州兵灾不断,乞丐都知道躲着汝州走,流民讨生活,跑到汝州城做什么? 刘国能犹豫了下,继续说道:“确实是流民,看样子是附近的百姓,不过,情况有些不太对,好多人都生了病......” “生病?”铁墨心里咯噔一下,此时,他已经想到了什么,也有点明白流寇为什么突然撤出马岭关了。站在城头,持着千里镜向远处望去,在城南树林外,聚集着不少百姓,这些百姓面色蜡黄,一脸菜色,有的人躺在地上,佝偻着身子,犹如将死之人。 视野之内,一个青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着嘴,将手拿开时,手心满是血水。还有一个妇女,靠在树上,不断打着摆子。 铁墨的手轻轻地颤抖起来,放下千里镜,立刻严肃的吩咐道:“传我将令,各部守好城门,从现在开始,不准任何人进来。还有,派人回洛阳,通知夫人一声,尽量找些大夫,多弄药材。如果所料不错,恐怕是要闹疫病了。” 刘国能大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刘国能是深知疫病有多可怕的,当年陕北民乱,到处都是死人,厮杀过后,一场温病席卷延安府和绥德府,瘟病过户,延绥一带,几乎十不存一。 “督师安歇,末将这就去办!”刘国能刚想走,铁墨抬手将他喊住了,“还有,多置巡逻队,留意城中情况,一旦发现有病症的,立刻隔离。城中死物,全部焚烧,着人准备石灰等物,洒遍全城。” “是!” 铁墨心情沉重,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瘟疫可不管你是流寇还是官兵,只要染上就没好。也不知道南阳府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愿别闹得太严重,否则瘟病之下,被逼无奈,流寇不知道又要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汝州东城,一名年轻人坐在城垛后边痛哭着,一边哭一边抱怨着世道的不公,“队头,求求你了,把门开开,让我爹他们进来吧。” “小石子,你这不是为难哥哥我么?督师可是刚下了命令,不得将令,任何人不准开城门,更不准任何人进出汝州城!”队头拍拍小石子的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流寇肆虐汝州,流民越来越多,许多活不下去的人了开始来汝州城。不为别的,就因为汝州城有自己的后辈。 汝州守兵,不少是土生土长的汝州人,城外那些流民,大多数是来投靠他们的。可是,上边下了命令,由于流寇威胁,城门暂时紧闭,不得随意开城门,于是,那些人被挡在了城外。小石子的父亲身体不好,此时已经身体虚弱,快要死了。 “队头,你跟北门的胡千总不是好友么,求求你跟他说说,让我爹进来成不?北门还是归咱们管的,放个把人进城,应该没关系的吧!” 见小石子实在可怜,周遭的人也出声道:“头,要不你就帮帮小石子吧,外边的人都是乡里乡亲,一直挡在城外不是事儿啊。我妹子也在外边呢,要是真不管,他们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头也有点招架不住,只好苦笑道:“行,那老子去找一下胡千总,成不成可不敢保证,如今不是叶守备当家,诸事还得小心些的好。” 傍晚时分,一些流民来到了北城外,千总胡奥扶着城垛,眉头皱做一团,“老陈,这人是不是有点多了?这要是被上边发现了,可没我们好果子吃。” 队头陈启元拉住胡奥的手,悄悄地塞了一块玉佩,然后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老胡,你就帮帮忙,你瞧瞧,这可都是家里人,总不能拦在城外不管吧?这时候,巡逻队刚过去,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行,你抓紧点,真出了事儿,可别怪兄弟不讲义气!”胡奥摸了摸玉佩,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可是陈启元的家传宝玉,自己心仪已久,早就想搞到手了。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唯独喜好收藏美玉,若不是为了这块玉,说什么也不可能冒险开城门的。 胡奥跟下边的人打声招呼,士卒开始慢慢打开城门。当城门打开,早已聚在城外的几十名百姓迫不及待的跑了进来。小石子早在门口等着了,见众人进来,朝着一名步履蹒跚的老人跑去,“爹.....老爹......” 或许是因为流寇肆虐,遭了太多难得原因吧,亲人相见,又进了城,许多人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起来。哭声会传染的,渐渐地北城门处好多人红着眼眶,痛哭垂泪。 胡奥脸色大变,赶紧推了陈启元一把,“老陈,你愣着做什么,快让这些人散了啊,一会儿把巡逻队吸引来了,你这不是害我么?” 陈启元也反应了过来,当即让人带着各家亲人散了。人群散了没多久,听到风声的巡逻队便来到了北城。 李元庆寒着脸找到了胡奥,大声斥道:“胡千总,督师三令五申,不得命令,不准开城门,你为何还私自将城门打开?该当何罪?” “哪有此事?”胡奥先是一愣,随后大怒,“哪个缺德的瞎造谣,末将一直谨遵将令,从未违抗过。李将军,你可不能听信一些风言风语,错怪了末将啊,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守城的兄弟......”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没证据,你当本将闲着没事,来找你麻烦?”李元庆狠狠地瞪了胡奥一眼,“胡千总,你心系乡里,这本没有错。可你知道督师为什么下令封城么?还有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流寇会突然撤出马岭关么?你放进城的那些人,有的人身体有恙,你难道也没想过么?” 胡奥有些发懵,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听李元庆说起,他才想起那些人进城的情形,其中一些人明显是得了病。 “这......这.....不是为了防备流寇混进城么?” “哼,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如今汝州府南部以及南阳府已经爆发疫病,督师怕引起恐慌,这才暂时封锁消息,只是没想到,三令五申,你还敢违令开城门.....” “还愣着做什么?进城的都有谁?一一道来,若是真出了岔子,你这颗脑袋就等着搬家吧!”李元庆并非吓唬胡奥,真要是因为此事,搞得疫病蔓延全城,那胡奥被千刀万剐也是活该。 “我.....”胡奥额头上冷汗涔涔,这个时候,他终于慌了神。 ....... 胡奥私放流民进城的事情,彻底激怒了铁墨。河南地方兵马军法不严,军备松弛,这早有预料,所以才下死命令,多次强调。可即使这样,还有人敢私自开城门。 随着胡奥被拿下,疫情的事情也自然就瞒不住了。疫病的事情,很快传遍全城,不光城中百姓慌了神,便是军中也受到了影响。宣府各部也是紧张不安,士气大受影响。 既然瞒不住了,铁墨干脆在东城弄出一片隔离区,将进城的流民以及家人全部关了进去。这个时候,可不能讲什么良心。 铁墨真正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仅仅过了两天,隔离区就有十几个人染病。 不得不庆幸隔离速度够快,若是没及时隔离,还不知道会蔓延到什么程度呢。 在铁墨的严令下,汝州城开始清理街道,一切脏东西集中焚烧。隔离区死掉的人,也同样焚烧,重病者则单独隔离。 说是单独隔离,事实上就是等死。 以汝州目前的条件,根本没法救治那么多人。 第319章朱仙镇阴云 第317章朱仙镇 “好一个朝廷法度,丁总兵为河南大局,不顾自身安危,帮本督师打退流寇,何错之有?好不容易打退流寇,函谷关安然无恙,崤州流寇也被赶走,你却带人问责丁总兵,到底是何居心?本督师很怀疑你是别有用心,要故意扰乱我河南剿匪大局!” 铁墨一开口,先给林景泽扣了个大帽子,这下可把林景泽气的够呛,“督师,你何出此言?本官恪尽职守,对朝廷忠心耿耿,何来不良居心?再者,此乃我河南事务,督师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放肆,本督师身为三省总督,辖领三省军务,如何不能过问河南之事了?亦或者说,丁总兵一事,不归属河南军务?” “你”林景泽瞪着眼,好一会儿指着铁墨,什么都说不出来。 “哼,还敢指着本督师”铁墨冷笑一声,怒道,“来人,将林景泽拿下,仔细调查。” 林景泽脸色越来越黑,哆嗦着手吼道:“姓铁的,你无权如此对待本官,本官身为河南右布政使,即使要查,那也是有吏部调令,都察院监察,你无权” “是吗?”铁墨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宝剑,“本督师有陛下御赐尚方宝剑,只要事涉山西、河南、南直隶三省军务,可以便宜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 “我” 林景泽顿时哑然,差点气晕过去。便是闵正元以及于成龙等人,本来还想劝的,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人家都把尚方宝剑拿出来了,还怎么劝? 尚方宝剑再次,那也是尚方宝剑,代表的是陛下。虽说私下里,官员们未必真把皇帝当回事儿,可明面上谁也不敢蔑视皇权啊,毕竟这是大义。周毅心里暗叹一声,林景泽完了,以林景泽这些年的作为,可经不住查啊。 别说林景泽,但凡在场的官员,哪个经得住查,只不过是想不想查罢了。 林景泽最后是什么下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通过此事,看清了铁墨的意图。铁墨这是要把河南军务抓在手里啊,总之,其他事情铁督师睁只眼闭只眼,但事涉剿匪军务,都得听铁督师的,否则,铁督师就亮尚方宝剑。 这他娘滴 这哪是堂堂三省总督,整一个无赖啊,偏偏这无赖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徒叹奈何? 铁墨还没进城,就给了河南众官员当头一棒,这事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人想法各有不同。至少丁路言这些军中将领还是很开心的,有铁墨在上边顶着,以后至少不用再担心被文官扔出去扛雷了。自流寇祸乱大明以来,朝廷问责之下,最倒霉的大都是军中将领。很多时候,大家都很不服气,一方军政要务,文官就不参与么?为什么问责就光找领兵的,合着剿匪就打仗那点事儿?很多时候,无处诉苦,因为大明朝文贵武贱,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河南大乱,最担心的不是于成龙与闵正元这些人,而是丁路言以及李正乾这些都指挥司将领。李正乾为什么以堂堂都指挥使之尊,对闵正元唯唯诺诺,还不是因为这事儿?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于成龙以及闵正元等人可高兴不起来。心里盼着赶紧把流寇赶走,同时送走铁墨这尊瘟神,时间久了,还不知道这家伙搞出什么事情呢。这才刚到洛阳,便拿下了一名右布政使,待久了,怕是布政司、按察司全都得倒霉。 当然,于成龙心里还有点想不通,就算是要找人开刀,为什么非得是右布政使林景泽?怀着浓浓的疑惑,于成龙引着铁墨等人进了城,至于准备的接风宴就免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跟铁墨把酒言欢? 大多数官员已经散去,可见河南官场对铁墨的意见有多大。这里边有不少人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铁墨如何收场。虽说拿下了林景泽,但该扣上什么罪名呢?这可是河南右布政使,当之无愧的封疆大吏,一个处理不好,可是要犯众怒的。 当初袁崇焕矫诏杀毛文龙,还给毛文龙安了一个私通后金的罪名呢。总之,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罪名,至于收受贿赂,如果是这个罪名,那就有乐子了。 贪污受贿,可以说是众所众知的事情,大明官场上一百个人,九十九个贪,剩下一个是迂腐老顽固。用这事儿定林景泽的罪,恐怕整个大明官场都要视铁墨为异类了。动不动就拿贪腐说事,这以后谁还敢跟你同朝为官? 自大明弘治年间开始,官场上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官员倒台,虽然罪名里有一条是贪腐,但致使倒台的根本原因绝对不是因为贪,一定是因为其他。为官一任期间,比较倒霉,碰上了天灾**,政绩凄惨。要么站错了队,倒于官场倾轧,要么心思不纯,被人抓住把柄。 府衙大堂,于成龙有些心绪复杂的看着铁墨,他一方面需要倚仗宣府兵马剿匪,另一方面又对铁墨不经商量对林景泽下手,大有意见。心中有气,也懒得提醒,林景泽一事,铁墨能处理到什么程度,看铁墨自己的了。一盏香茗,寒暄片刻,于成龙忍不住提起了流寇的事情,提起流寇,眉头就皱做一团。 “督师,不知你下一步是怎样打算的?如今大半个汝州府已经沦陷,流寇气焰嚣张。若是没有紧要事,还请督师整顿片刻,尽快发兵汝州,若是晚了,下官怕局面无法收拾啊。” 于成龙并非是为了催促铁墨出兵,刻意这么说的。他是真的对汝州府的局面表示担忧,汝州不保,流寇声威大震,必将辐射到附近的开封与河南府,到那时河南就真的要大乱了。 “于大人,听你如此说,汝州府的形势真的严峻到这种地步了?”铁墨心里也有些发紧,难道汝州府那边又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果然,于成龙也没有隐瞒,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公文,“督师请看,这是刚刚收到的军报,流寇李自成部于两日前打下了神屋山,兵不断增兵神屋山,可至今为止,流寇还未对汝州城发起进攻。此事非常奇怪,下官怕流寇是另有阴谋啊。” 铁墨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军报,对神屋山这个地方,多少有点印象。此处位于汝州府东北角,正好处在汝州府和开封府的边界上。如果是攻打汝州城,直接集结兵马,正面硬攻就行了,何必集结重兵于神屋山?这地方对汝州城没什么影响的。 渐渐地,铁墨心中一沉,捏着公文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露出苦涩的神情,“哎,流寇李自成部集结重兵于神屋山,八成不是为了打汝州城,更不是为了北上登封,想来是冲着禹州去的,看来流寇已经不满足一个汝州府了啊。” 于成龙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失声道:“这流寇胃口这么大?汝州府还没打下来,就对开封府动手?” 铁墨不无鄙夷的撇了撇嘴,苦笑道:“为什么不能对开封府动手?以汝州府兵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流寇需要有什么忌惮么?禹州乃是官道联通之地,四通八达,拿下禹州,可直接向东攻打许州与通许,甚至可图谋开封。这么做,确实有风险,一旦朝廷大军南下,占领整个汝州府,并夺回南阳府东部州县,这支进入开封府的兵马就会陷入重重围困之中。不过,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别人或许不敢这样做,但李自成绝对敢所以,禹州保不住了” 铁墨一语成谶,宣府各路兵马还没在洛阳南部完成集结,南边前线便传来噩耗。流寇李自成部纠集大量兵马于神屋山中,潜藏多日后突然东出神屋山,攻打禹州城。禹州军民只是堪堪抵挡半天时间,城池便被流寇占据。 打下禹州后,依托禹州坚城,李自成迅速发兵东进,连克附近的许州、长葛等几座州县,兵锋直逼朱仙镇。 到了这个时候,中原的天空再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尤其是开封府方面,彻底急了。朱仙镇位于祥符县南边,距离开封城不到五十里地。而李自成麾下可是有着一支人数不少的骑兵的,以骑兵的速度,五十里的路程,眨眼就过。只要李自成愿意,他可以在两个时辰内打到开封城。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开封这座几朝古都,在百年祥和之后,随时都可能遭遇一场惨绝人寰的兵灾。 开封知府闵正元哪还坐得住,赶紧让都指挥使李正乾回开封,调集重兵赶赴朱仙镇。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流寇突破朱仙镇。 闵正元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李正乾身上,送走李正乾,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来到了城南的军营。能不能把流寇挡在开封南边,关键还得看宣府边军愿不愿出力。铁墨之前拿下林景泽,惹得众人不快,这个时候上门求救,确实很丢脸,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脸面了。 别人可以跟铁墨耗,但是闵正元不行,开封若是局势糜烂,他这个开封府知府是第一责任人啊。 洛阳城南,诺大的军营内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李自成突然对禹州下手,出乎了铁墨的预料,任由李自成做大,对谁都没好处。比起高迎祥,铁墨更怕李自成,在陕北交手几次,可以看出李自成比高迎祥更有魄力。 “奥尔格听令,一会儿你带本部兵马过郑州,去开封府,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朱仙镇,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保住朱仙镇!” 奥尔格赶紧起身,领了将令后,出声问道:“督师,若是流寇撤退,不再打朱仙镇,攻打其他地方呢?” “这个嘛?”铁墨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只要流寇放弃朱仙镇,你暂时可以在朱仙镇休整。流寇若是攻打通许、杞县,你不用理会,若是流寇敢打商丘,你便出兵断流寇后路,到时本督师也会派兵配合你。” 铁墨这道命令很奇怪,奥尔格摸摸脑门,还是领命出了门。此时屋中诸将,大多数没搞明白铁墨的意图,其中深意,恐怕只有王左挂能看得透了。 商丘隶属归德府,紧邻南直隶凤阳府,流寇若是打下商丘,随时都能攻打凤阳府。凤阳,那可是大明皇室祖坟所在地,那里是绝对不能出乱子的。 奥尔格走后,铁墨神情严肃的点了点桌面,沉声道:“如今流寇势大,汝州府形势不容乐观,诸位回去好好整顿军务,明日各部兵马起兵去汝州,两日后,本督师希望大家都能抵达汝州一带。” “喏!”诸将赶紧起身,有些人甚至露出兴奋的神情。出兵汝州,这意味着又有仗打了,打仗就意味着军功。宣府方面,尤其是云府出身的将领,大部分都是职业军人,好多人似乎只会打仗,要是不打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云府兵马尚武成风,甚至有些嗜血,这一点铁墨看得到,也有所担忧。但是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至少目前还么出什么问题。 闵正元的到来,也在铁墨的预料之中,出兵开封府的事情早已决定下来。可自己派兵打仗,也不能白白卖命,总得要些好处才行。 房间里,闵正元有求于人,自然是放低姿态,铁墨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很为难,“闵大人,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晓得,这次出兵河南,朝廷可是饷银全无,至今为止,本督师麾下的兄弟们都是饿着肚子打仗的。所以啊,能不能赶走李自成部,本督师也不敢保证。” 闵正元心中苦笑,什么饿着肚子打仗?宣府边军的伙食,那可比河南府兵马好多了,顿顿白面馒头,这还饿肚子? 当然,铁墨的意思,闵正元心中明了,好在早有准备,“督师放心,宣府兵马远道而来,我开封士绅自不会让众兄弟饿着肚子打仗。” 说罢,闵正元从袖子里逃出一张帖子,铁墨接过来一看,心里顿时就笑了。 竟然是一张礼单,粮食物资不算在内,光白银就有五十万两。 这个闵正元,可比于成龙上道! 第320章疯狗李正乾 第320章疯狗李正乾 马迨坡方圆不过五里,分成南北两个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觉得这个地方值得重兵把守。李自成一时间被官兵的举动搞得有点犯迷糊,对这种看不透的事情,他一向很谨慎的。 “先撤出一半人马,绕过马迨坡,既然对方重兵把守马迨坡,那我们就从别的方向试试!”郑国松点点头,又带着人上前线了。这次郑国松可以绕过马迨坡,从东面三里处的乡间田地里越过去。据说,这片地方还是古战场,以前朱仙镇大捷就发生在这里。 传说中岳武穆大破金兀术,用的就是长驱直入突袭。郑国松觉得自己现在就有点像岳武穆,要是能突到朱仙镇,这场仗就赢了。田地里长满了庄稼,眼看着就要到收获的季节了,突然遭了兵灾,顿时毁了一片。郑国松并没有将庄稼当回事儿,但凡挡路,立刻踏平。沿着乡间小路向北挺进,走了足有两里地,也不见有官兵来拦着。渐渐地,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朱仙镇的局势确实很不对劲儿,郑国松这一路农民军从东边直插朱仙镇。可是李正乾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另一只兵马赶到了马迨坡。 斥候传回消息,李自成听了后大皱眉头,心神不宁之下,与吕伟良等人商量起来。吕伟良是李自成在竹山发现的,此人出身竹山山匪,却颇有见地,遇到困局,往往能有异于常人的表现,所以,李自成对此人颇为倚重。 “诸位,你们现在也知道了吧?官兵又增兵马迨坡了,据斥候汇报,如今官兵已经集结了将近上万兵马在马迨坡周围,意图不明。郑国松所部直插朱仙镇,至今不见官兵阻拦。” 一切看似很顺利,应该高兴才对,可李自成真高兴不起来。一直以来,他都很讨厌这种看不透形势的感觉。吕伟良捏着下巴思索着,他一时间也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局势。 “李将军,据属下看,对方增兵马迨坡,无非两个可能,要么死守马迨坡,要么从马迨坡横插东面,将郑国松所部拦在北边!目前看来,官兵死守马迨坡的可能性很小,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就算是死守马迨坡,也不需要这么多人!”说着话,吕伟良又轻轻摇了摇头,事实上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于是疑惑道:“这就更奇怪了,官兵如果向东截断郑国松后路的话,那么这些官兵肯定也会陷入夹击之中。以我们的实力,这上万官兵,我们完全有能力吃下来。据我所知,对方指挥兵马部署的乃是都指挥使李正乾,此人可不像是如此无能之人。” 李自成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只能让郑国松继续北进了,看看官兵到底作何反应。” 话说李自成的命令送到郑国松手里,后者心里也有点慌。前边越是没官兵阻拦,越说明事情有点邪乎,可是李自成的命令在,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北。 当郑国松所部靠近朱仙镇十里处后,集结在马迨坡附近的官兵终于有了动作。约五千兵马在游击将军鲁豫平的带领下横插东面,直接截断了郑国松所部的后路。不仅如此,朱仙镇方面,李正乾亲领七千余人浩浩荡荡的掩杀过来,看这架势是要一口气吞了郑国松麾下的六千农民军。 八月二十未时初旬,李正乾的先锋兵马与郑国松所部相遇,双方二话不说,便厮杀在了一起。战场发生在一片高粱地里,长长的高粱,成了最佳的掩护。 李正乾的人马躲在高粱地里,一阵箭雨,让郑国松吃了个大亏。不过郑国松反应及时,迅速冲上去缠斗在一起,让弓弩失去了作用。这场遭遇战,郑国松虽有准备,却也是有些稀里糊涂的。 方圆十多里地,双方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上千人,到了最后演变成了上万人的大混战。高粱地被践踏,鲜血弥漫,顺着高粱叶子往下滴落。 一名卫所兵弯着腰,神情紧张的攥紧手里的刀,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突然一声大吼,旁边一堆倒塌的高粱被掀开,一个壮汉咆哮着跳了起来,“狗东西,去死吧....” 年轻的士兵赶紧往后躲,可离得太近了,已经有点反应不及。他本能的往地上一趴,抓了一把泥土往后洒,然后就地一滚。咔嚓,哗啦啦,一阵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忍不住惨嚎一声。后背还是被砍了一刀,不过好在保住了一条命。来不及回头,爬起身就往前窜,这时身后传来破风声。 下手偷袭的壮汉没想到这一刀又砍空了,不由得气的哇哇大叫,“狗崽子,别跑,爷爷今天非剁了你不可.......” 忍着疼痛,一路奔跑,高粱地里洒下一条滴血的路。壮汉咆哮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能再收一颗人头时,忽然一声喝骂从身后响起,“狗贼,休得嚣张,纳命来!” 壮汉猛地止住脚步,头未回,手中钢刀猛地往回劈。可是却劈了个空,然后就看到一个少年满脸兴奋的冲了上来,那把长枪越来越近,噗的一声,直接插进了胸膛里。壮汉突兀着眼睛,有些不甘心的看着那个文弱的少年,自己本来想偷袭杀人的,结果却死在了别人的偷袭之下。 乱战,彻底的乱战,方圆几里地内,根本分不清哪是自己人,哪是贼兵。一片高岗上,李正乾脸色凝重的看着远处的战场。厮杀声,怒骂声,还有远处的浓烟。这场仗是混乱的,毫无阵法可言。 李正乾也实属无奈,麾下卫所兵战斗力十分有限,真要是摆开了阵势,正面打,真未必是贼兵的对手。自己碰到的可是李自成,此人号称闯王麾下第一猛将,手底下更是养着不少善战之士。不管怎么说,李自成也是边军把总出身。 正面打,一旦不利,很容易就是溃败。但是这种稀里糊涂的混战,就完全不同了。大家缠斗在一起,都看不清形式,就算有逃命的,那也是个人行为。 ...... 马迨坡以南,当郑国松所部陷入苦战后,游击将军鲁豫平也在各个路口设好了埋伏,准备收网,将郑国松所部吞掉。形势看起来很明朗,这个时候只要李自成主力大军从鲁豫平南边扑上来,真正被包饺子的就是鲁豫平的兵马了。 可是,李自成却头疼无比,因为怎么看,都觉得鲁豫平这支兵马是来送死的。而且,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李自成,官兵若想守朱仙镇,那靠着朱仙镇城墙不是更好?何必把兵马拉出来折腾?虽然朱仙镇城墙不怎么样,但总比无险可守强啊。 李自成心中的担忧,又何尝不是吕伟良的疑惑呢?再怎么说,李正乾也是一方都指挥使,指挥打仗的能耐没法跟边军将领比,但也不可能废物到瞎指挥吧? 什么包饺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送死的不是郑国松,而是鲁豫平。区区不到六千兵马,就想封住郑国松的后路,还要扛住己方主力两万多人的进攻,还是无险可守的情况下,除非那鲁豫平是天兵下凡。 “将军,现在官兵已经给了我们答案,那我们不妨先派兵冲上去,打一打鲁豫平的兵马,看看官兵接下来是什么反应!” “嗯,暂时也只能如此了!”李自成嘴角一撇,露出几分傲然之色。自己手握大军,李正乾麾下只有两万卫所兵,就算有阴谋,又能奈我何? 穿上软甲,提起长刀,李自成亲自带着人去了前线。自起兵以来,李自成便以自己原来的边军班底,扩充了三千人的兵马,严格训练,后来这支兵马成了自己的嫡系锐锋营。从陕南到南阳,锐锋营连克强敌,成了李自成手中最锋利的刀。 这一次,李自成动用的依旧是锐锋营。既然官兵想玩心机,那就让他们后回到哭不出来。 锐锋营与其他路农民军完全不同,装备训练全部按照边军精锐标准,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当锐锋营跟鲁豫平的兵马接触后,卫所兵方面立刻被压制的节节败退。严密的阵型,高昂的斗志,绝不是鲁豫平麾下这些卫所兵能比的。 几乎是一个照面,鲁豫平留在后边的第一道防线便土崩瓦解,负责防线的两名千总也只活下来一个人。 千总胡凯惊慌失措的逃了回来,见到鲁豫平后,直接瘫在了地上,“鲁将军,这仗没法打啊......那批贼兵太狠了,兄弟们才片刻功夫,就被打散了,好多兄弟都死了......将军,真的打不过啊......贼兵太厉害了,我们.......” 胡凯还要再说,鲁豫平冲上来照着对方的脸就是两个耳刮子,“闭嘴,你看看那你这熊样,可还有半点朝廷千总的样子?哼,要不是看在你哥的份上,老子现在就把你砍了,给我站起来,把残兵集结起来,贼兵太厉害?哼哼,再敢祸乱军心,就算是你哥也保不住你!” “我......”胡凯当即止住了哭声,可怜巴巴的抹了抹眼泪。一直以来,他最大的倚仗就是自己的大哥胡奥。别看大哥只是一名千总,可交友甚广,跟洛阳以及开封方面的大人物都通着关系。能在开封当一名千总,也是大哥帮的忙。 本来以为这是个肥差的,每年乐乐呵呵的吃上万八千两银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流寇一来,全都变了,跟流寇拼命,赶鸭子上架啊! 胡凯没辙,被逼无奈之下,有纠结了残兵还有鲁豫平分出来的兵马,重新组织防线,结果这次更惨,连一刻钟没能撑住,又被打得惨败而归。这个时候,鲁豫平已经没心思理会胡凯这个废物了,因为李自成已经带着兵马杀到眼前了。 真交上手之后,鲁豫平才晓得胡凯败得不冤。这支兵马进退有度,阵型严密,想必是李自成麾下那支最能打的兵马了。 战事不利,鲁豫平当即往西边撤,与此同时,西边马迨坡的兵马也迅速驰援,双方合兵一处,靠着马迨坡附近的地形,这才堪堪挡住李自成的进攻。 仗打到这个份上,胜负已经很明朗了,只要没什么意外,李正乾调到朱仙镇南边的兵马会被李自成一点点吞掉。至于官兵南北夹击,吞掉郑国松所部的想法,无非是痴人说梦。 李自成以为李正乾会下令撤兵,尽量保存实力的,可让人意外的是,李正乾竟然没有下令撤退,而是将朱仙镇仅剩下的四千兵马也调了出来,直接投入到马迨坡战场上。 此时,李自成只有一个感觉,李正乾疯了。 李正乾是吃错药了吧,把所有兵马调到朱仙镇外边来,一旦惨败,大军崩溃之下,拿什么守朱仙镇,难道李正乾还能瞬间将朱仙镇的老百姓拉上城头守城? 疯了的不光李正乾,还有鲁豫平。自从马迨坡得到增援后,鲁豫平一反疲态,竟然主动对李自成发起了反攻。锐锋营好不容易占领的一个高坡,愣是被鲁豫平不惜代价的打法给夺了回去。 大帐之中,李自成不断地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李正乾,真是一条疯狗,他到底想干嘛?” 自参军以来,李自成头一次见这样打仗的,几乎是把麾下的兵马全派了出来。这个时候只需要麾下骑兵一个冲锋,便可以一举拿下朱仙镇。 朱仙镇就像一颗挂在树上的苹果,只要自己想,随时都可以摘下来。 但是,李自成愣是忍住了。 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这颗苹果有毒! “吕兄弟,你对眼前的形势有什么看法?” 吕伟良神情严峻的点了点桌子上的地图,说道:“将军,现在看来,几乎可以断定李正乾是故意为之了。放空朱仙镇,把兵马全调出城外,目的就是拖住我部主力大军。” 李自成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吕伟良的看法:“所以,我们无论是派骑兵突袭朱仙镇,还是剿杀外边的官兵,都是李正乾想看到的。” “不错,他目的就是拖住我们.....所以,我们反其道行之!” “哈哈,吕兄弟此话正合我意,老子就不打朱仙镇了.....” “对,咱们去打杞县!” 说罢,吕伟良和李自成相视一笑。 第321章青龙岗李信 第321章青龙岗李信 农民军内部,其实很多人对李自成的评价都强于高迎祥的,高闯王这位外甥,那可是魄力不凡,做起事情来比高闯王更果决。 就像眼前的情况,如果高迎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朱仙镇的。放弃朱仙镇,就意味着放弃开封府,对开封蕴藏的财富,高迎祥动心的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但是李自成不一样,他有时候也很贪,但他同样不会在自己看不透局势的情况下贸然下嘴。看不透,那就换个方向走,开封府这块肥肉吃不到嘴里,吃别的瘦肉也是可以的。 李自成拿得起放得下,做事儿从来不会犹豫不决,这就是吕伟良最佩服的地方。看似简单,可实际上能做到的人却很少。面对开封府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在一刻钟时间里决定取舍? 当李自成做出决定后,农民军方面就立刻发生了变化。先是李自成率锐锋营离开马迨坡,然后是横在东面的农民军开始有序撤离。撤退命令下达,各部头领虽有意见,但还是严格的执行了命令。这就是李自成这支农民军与其他农民军不同的地方,令行禁止,李自成更是有着绝对的权威。总之,李自成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因为那些不听话的,敢反对的,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可以说李自成的兵马,只有李自成指挥得动,哪怕是高迎祥都没法随意调动这支农民军。各部头领中,郑国松与李自成关系甚好,但这次他的意见非常大。 领着兵马从东边深入朱仙镇,将李正乾的主力引了出来,为了配合主力干掉这支官兵,麾下可是伤亡惨重。眼看着局势大好,突然让大家后撤,能不生气么? 郑国松不想撤,可是他很了解李自成,如果违抗将令,哪怕关系再好,恐怕也得遭殃。没奈何,只能不甘心的带着人且战且退。方圆十里地,到处都是厮杀的人,消息传给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因为不能及时撤出战斗,而被留在了北边。看着身边不到两千人的残兵,郑国松心头滴血,那些陷在里边的,能跑出来一半就烧高香了。 官兵还没发现情况不对,一旦发觉自己的对手跑了,恼羞成怒之下,肯定会把剩下的人围起来打的。真是搞不懂李将军的心思,大好的形势,怎么就要撤?灭了李正乾这股兵马,破了朱仙镇,整个开封府将无险可守,开封那边的兵马也是少得可怜,破开封城的机会也大了许多。 回到后方,就看到各部兵马正在拔营,人流如潮,情况乱糟糟的,找了半天,才找到李自成。郑国松脸色有些难看的走过去,直言道:“将军,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为何此时下令撤退?” 二人是多年的老兄弟了,互相知根知底,所以郑国松言语中的稍许不敬,李自成并没有太在意,反而笑着安抚道:“郑兄弟,莫生气,且听李某慢慢道来。” 与郑国松相伴而行,李自成将自己心中的考量一点点说给对方听。郑国松听得有些愣神,到最后也还是觉得有些太怂了。就因为怕有诡计,自己就撤了,是不是谨慎过头了?李自成一眼就能看出郑国松心中在想些什么,但他不会怪罪。李自成不需要别人跟自己一个想法,也不需要别人理解自己,只需要那些人能听话就行。 在李自成的严令下,各部拔营,从原来的地方离开,向东北方向而去,此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农民军已经对朱仙镇以及开封失去了兴趣。 后知后觉的李正乾气的脸都绿了,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拖住农民军,想要在朱仙镇大胜一场。结果自己损兵折将,眼看着决战时刻来临了,农民军竟然撤了!撤,好事么?让农民军这样走了,那之前自己付出那么惨重的伤亡岂不是没意义了? 李自成率兵东进,这让李正乾有种美梦成空的感觉,那种失落与不甘,化成了无穷的怒火。继续向东追击贼兵?李正乾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是他更清楚,这样做就是送死,以之前李自成所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麾下这些卫所兵根本不是对手。之所以赶在马迨坡周围牵制对方,那也是因为有后招。离开太远,缺少后续计划,那就是无畏的伤亡。 追不敢追,心中不甘之下,怒火对准了那些还没有车出去的农民军。在李正乾的严令下,万余名开封卫所兵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把余下的农民军全剿了。 李正乾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外人看来,这可是着着实实的一场大败,可自己本来就是来吸引火力的啊,奈何李自成不按套路出牌,好好的开封,说放弃就放弃。就在李正乾守着朱仙镇生闷气的时候,离开朱仙镇的李自成已经挥兵杞县。为了保卫开封,附近几乎所有的兵马都被集中到了朱仙镇那边,杞县真正能用来守城的不到三百人。这点人哪里守得住这座县城,李自成依旧以郑国松为先锋,憋了一肚子火的郑国松,率兵攻城,没用一个时辰,就冲进了杞县。 崇祯三年八月二十四未时,杞县陷落,农民军兵锋直指陈留县。陈留,自古以来便是四战之地,县城扼守着开封东南门户,向东更是可以长驱直入归德府,攻打宁陵与商丘。陈留危险,一时间责怪李正乾的言论层出不穷。闵正元和李正乾身上的压力如山一般,却是有苦说不出。 旁人以为流寇都是乌合之众,官兵怎么能打不过流寇呢?朱仙镇一场大战下来,折损一半不说,还没重创流寇,最后流寇还悠哉悠哉的攻下了杞县,威胁陈留,这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房间里,李正乾无比委屈的骂着,“开封那些人知道什么?他们就知道穷聒噪,流寇打过来,屁用没有,一个劲儿的想着去京师避难。哼,流寇在他们眼里就是流民,呵呵,他们知道李自成这支流寇有多么不同么?” 盛怒之下的李正乾并没有失去理智,骂归骂,但他知道朱仙镇之败肯定要有人担责任,想都不用想,最后担责的肯定是他李某人。让闵正元分担责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开封,这座历史名城,此时陷入了混乱之中,曾经繁华无比的汴河长街,到处都是奔波的人,有些人背着包袱,有些人推着车,行色匆匆,面带惊慌,看样子像是在逃难。随着农民军攻占杞县,威胁陈留,好多人对官兵抵挡流寇的信心急速衰弱,不得不想想以后的事情。南阳府的阴云可还没有散去呢,据传南阳城破,城内百姓几乎屠杀殆尽,开封百姓可不想成为流寇刀下的冤魂。 闵正元让人广贴公文,安抚人心,可作用非常小。无数百姓依旧往城门涌去,这种情况对开封防务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流寇绕过陈留,偷袭开封,就目前这情况,还不转眼间就能冲进城?无可奈何之下,闵正元只能下令先关闭城门。 城门一关,城中百姓就更慌了,一些士绅权贵找到了闵正元,希望疏通一下。不过这次无论给多少好处,闵正元也不动心了。 闵正元贪,但不蠢,关闭城门,失去的只是一些财帛,被人暗地里骂几句。可要是开了城门,一个不好,丢了开封,那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如今内阁东林党已经决定牺牲他和于成龙来保全南直隶江南基业了,所以一旦出事儿,没人会保他闵正元的。 开封形势严峻,而此时在开封府东南部的太康县却有一支骑兵正紧急奔驰着。这支骑兵便是奥尔格所部,按时间算,其实奥尔格这支骑兵早就应该出现在朱仙镇了。但闵正元以及李正乾有其他计划,他们打算先用开封卫所兵吸引流寇注意力,然后由奥尔格这支精锐骑兵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从朱仙镇南边发起猛攻。如此一来,必能重创流寇。 奥尔格并不太看好这个计划的,同样,他也不需要这点军功凑数。可是自己是借调帮忙,人家闵正元和李正乾这两个开封府军政一把手强烈要求,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为了配合开封府方面的计划,奥尔格只能想办法绕远路。 想从朱仙镇南边发起进攻,谈何容易?李自成又不是傻子,从开封或者洛阳直插朱仙镇南边,流寇肯定能有所察觉,也就失去了偷袭的机会。没办法的情况下,奥尔格带着所部骑兵从虎牢关出发,过郑州,又从开封府北边的卫辉府,过黄河进入京师大名府地界,又从大名府向南进入归德府地界,最后才从归德府绕道太康。 一大圈绕过来,几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好不容易到了太康,还没来得及休整,就传来了李自成攻破杞县的消息。奥尔格当时就叹了口气,李自成没打朱仙镇,那自己不是白绕道了? 要说意外?倒是没有。一开始奥尔格就对计划不太看好,只不过是觉得可惜罢了。 准确的说,奥尔格不是不看好闵正元等人的计划,而是不看好开封卫所兵的战斗力。在奥尔格想来,自己靠着骑兵之利,以速度绕道没问题,但开封兵马真的能撑到骑兵到来么? 事实上开封兵马确实没能撑到时日,但凡开封兵马稍微勇猛一点,正常一点,李自成也不会放弃朱仙镇,跑去打杞县。李自成有反应,也不奇怪,开封兵马战斗力娇弱不堪,跑到马迨坡附近恶战,怎么看都是在送死,如此诡异的局面,李自成能不多想想么? 奥尔格没在太康停留多久,迅速赶往朱仙镇,现在他要赶紧到朱仙镇,配合开封兵马守住陈留,再驻兵归德府。记得督师之前送来的军令,必要的时候,哪怕是朱仙镇不保,也要驻兵归德府,阻止流寇进入凤阳府。 有此严令,奥尔格不得不谨慎对待。 ...... 汝州,随着大量的郎中和药材进入汝州府,铁墨总算长松一口气。在他的严格命令下,汝州的疫情控制的还算好,相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缓过这口气了。相比铁墨在汝州的郁闷,李自成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杞县虽跟开封没法比,可对李自成来说,依旧收获不小。虽然杞县也乱了,但至少比南阳的情况好多了,李自成准确劫掠,但叮嘱各部若无必要不要屠戮县城。积累的物资越来越多,李自成有种想在这里安营不走的心思了。 阳光明媚,就像此时的心情,走出院子,看着错落有致的街道,李自成刚想放声大笑,便看到有人急匆匆走来。定睛一看,正是吕伟良。此时吕伟良脸色焦急,走路非常快。 “吕兄弟,怎么回事儿?又跟其他兄弟起冲突了?” “并非如此,将军,是韦布利兄弟出事儿了!” 韦布利这个人李自成还有有些印象的,于是细细听着。很快,李自成就晓得是怎么回事儿了。 拿下杞县后,各部头领开始搜刮财物,杞县扫空之后,自然而然的往周围镇子辐射。本来一切很顺利的,可是韦布利带着两百来人去青龙岗镇的时候,却出了事情。镇上大户纠集乡里顽强抵抗,不仅打赢了,还杀死了带头的韦布利。 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李自成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同时心里还升起一股好奇。韦布利也不是蠢材,什么人能要了韦布利性命? “哎,这点小事儿也不知道吕兄弟愁眉苦脸的啊,直接多派些人过去,剿了青龙岗就行了。” 吕伟良不由得苦笑道:“事情哪有如此简单,将军可知那带头闹事之人是谁?” “何人?” “李信!” 李自成更是纳闷不已,瞪着眼古怪道:“李信?何许人也?可有什么不同?” “哎,此人身份可不简单。” 李自成显然没当回事,在他想来,能不简单到哪里去? 第322章5日之约 第322章五日之约 李信的父亲李精白,早年间官拜山东巡抚,挂兵部尚书衔,当之无愧的朝廷重臣。后来崇祯当政,东林党崛起,朝廷大肆打压阉党一派,李精白因与阉党有旧,自然逃不掉被打击的命运。好在李家颇有财帛,用几万两银子捐输朝廷,这才免罪。心灰意冷之下的李精白彻底远离了官场,回到了老家杞县青龙岗。 李精白虽与阉党有旧,但名声并不差,尤其是在老家青龙岗镇,李家常有救济穷人的义举,所以百姓对李精白非常拥戴。自此之后,李精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儿子李信身上。李信也没很争气,天启年间便已经中举,前两年会试,大有希望。可是让李家父子没想到的是,李信都没来得及参加会试,便被断绝了仕途。 由于李精白的原因,李信也被打上了阉党印记,当了京城,会考官员直接将李信打发了回来。仕途被断绝,算是倒霉透顶了。李精白心里不舒坦,但是李信倒很想得开。 李信本人对官场并没多少兴趣的,若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他也不会执意去考什么科举。现在仕途被断,反而不用天天抱着书本啃了。不用科举,李信就彻底放开了,他本身性情直爽,喜好舞枪弄棒,加之李家又是当地土财主,不用为生计发愁,于是乎李信结交了一群好友,专门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每个月,李信还会带着人去镇子外的娘娘庙开设粥棚,救济穷人。 渐渐地,李信的名声越来越响,成了四里八乡最有名气的少年郎,不少人与他结为好友。李信闲暇之余,还将家里的仆人以及镇上一些同龄人集中起来,教习枪棒。 有一次,杞县有恶公子来镇上玩,看上镇上一位女子,想要抢走做丫鬟。李信闻讯之后,带着麾下这群年轻人出手,将恶公子的手下打得哭爹喊娘,最后还把恶公子抓起来,逼着那家人付了赎金。得到赎金后,李信没有留下,分给了手下的年轻人还有镇上的穷人,一时间李信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时间一长,青龙岗附近的人都不再喊李信的名字了,而是称呼他为“李公子”。在青龙岗,李公子是李信的独有称呼,其他姓李的富家子弟,支配称李大郎李二郎。 李信文武双全,博得周遭人的赞誉。可是李精白却气得够呛,舞枪弄棒就算了,还训练青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招兵买马呢。杞县巡检司过问过这件事儿,巡检司也是喜李信之才,想把他招到巡检司来。不过李信说什么也不去,搞得巡检牛耳力很没面子,好在李精白长袖善舞,给了些好处,才把这事儿摆平。 本以为巡检司的事情过后,李信会有所收敛的,哪曾想这小子变本加厉。李精白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该让着小子赶紧结婚,等成了婚就稳重多了。可还没来得及定亲呢,流寇就打下了杞县,紧接着便是有流寇袭扰青龙岗。 在李精白想来,流寇势大,让流寇卷走些财物就算了。可是一个没留神,自家儿子跑了出去,竟带着自己训练的青壮在镇外跟流寇打了起来。这一战,青壮们在李信的带领下击溃流寇,还斩了领头的韦布利。 李信得到了镇民的欢呼,可是李精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下彻底坏菜了! ...... 杞县,听吕伟良娓娓道来,吕伟良显然对李信做过一番了解的,介绍起李信,非常详细。听完之后,李自成不禁一阵慨叹,也生出几分爱才之意。似李信这等少年郎,若是招之麾下,必将如虎添翼啊。李自成想收李信,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自起兵以来,无论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流寇。可李信的身份不一样,他爹李精白可是做过山东巡抚的人,更是挂兵部尚书衔,李信要是肯过来,那影响力绝对不同。 现在总算明白吕伟良为什么说李信不一般了,若是能招揽李信,死一个韦布利算得了什么?背着手想了想,李自成笑道:“备马,咱们去青龙岗,这次,本将要亲自会会这个李信。” 李自成领着一票人马前往青龙岗,而此时李家正传来一阵阵怒喝咆哮。 大厅外几十个青年挤作一团,朝着大厅张望着,却没人敢进去。厅里,头发花白的李精白拿着一根竹棍,把桌子敲的砰砰响。在大厅正中央,跪着一个相貌俊朗的青衫少年郎,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公子。 “逆子.....逆子啊......你到现在还不知错吗?为父说过多少次,少惹事,少逞凶,可你就是不听。” 李信虽然跪在地上,可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服气,“父亲此话,孩儿不敢苟同,流寇犯我青龙岗,难道还要听之任之?堂堂男儿,若不能保护乡里,任由流寇祸害乡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杞县巡检司指望不上,难道孩儿带着人保护乡里还有错?” “你.....你总是有理?你保护乡里是没错,可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韦布利那点人,不过是小部分罢了,他们就算来了青龙岗,顶多搜刮点财帛就走了。我们不惹事,他们也不会伤人性命。可是,你现在杀了韦布利还有那么多人,必激怒流寇,届时那李自成率大量流寇来犯.....老夫问你,就依你那点人,能挡得住上万流寇么?” “我......孩儿......”年轻气盛的李信顿时哑然,此时此刻,竟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他本就是聪明人,李精白一番话,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此想来,自己并不是保护乡里,而是害了青龙岗啊。流寇的作风,李信一清二楚,盛怒下的流寇,要的恐怕就不是财帛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势必会血洗青龙岗的。 见李信垂着头不说话,李精白便知道儿子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暗自叹口气,放下竹棍,伸手将李信拉了起来。拍拍李信身上的尘土,直视着李信那张俊朗的脸,似乎想将这张脸永远印在脑海中。渐渐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伤气息,李精白浑浊的眼睛里似有水雾升起。 “阿信,你带着外边的人走吧.....” 李信哦了一声,可很快又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李精白,失声道:“爹爹,你让孩儿去哪儿?朝哪儿走?” “哎,傻孩子,你们杀了那么多流寇,肯定会激怒流寇的。流寇很快就会来报复,你们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死?” 李精白按住李信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带着那些人去亳州,亳州县丞林芝苏与为父是多年老友,他自会照顾你们。等过了风头,你们再回来,谨记,流寇未退,切莫回青龙岗。” 李信哪里肯接受,执拗的说道:“不,孩儿不走,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次祸端是孩儿惹下的,没道理让爹爹受累。若是孩儿带着人走了,累及爹爹和乡亲遭难,那孩儿岂不成不忠不义之徒了?” 李信振振有词,李精白却是怒不可遏的扇了对方一个耳光,“混账话,这个时候知道忠孝仁义了?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了?逞匹夫之勇,就是忠孝了?小祖宗,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你要是真有心,带着那些人走,给咱们青龙岗留点根,难道真要我青龙岗尽数覆灭,亡于流寇,你才甘心?” “我......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孩儿......”一向足智多谋,心智坚定的李信,这一刻慌了神。李精白的话让他有一种莫大的压力,仿佛千斤巨石压在了心头。 “什么都不要说了,为父晓得你的心思,这个时候,多保住点才最重要啊!”李精白挥挥手,将一个包袱递给了李信,“孩子,赶紧走!” 李信深深的望着父亲略显苍老的脸,一时间悲从心中来,咬紧牙关,重重的转过身,“爹爹保重,孩儿这就走!” 院外的那群年轻人都很听李信的话,李信说有要事去亳州,他们也没多问,提着棍棒跟着他上了路。青龙岗镇离着亳州有上百里路,中间还隔着一个归德府,李信一心赶路,半日间便来到了归德府宁陵县。 李信走后没多久,李自成的大军也来到了青龙岗。李自成下令麾下兵马将青龙岗重重围困,带着吕伟良等人来到了李家大院。 早已有所预料的李精白,对流寇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他并没有太多慌乱,反而镇定自若的迎了上去。李自成初见李精白,也不禁暗自慨叹,不愧是做过一方巡抚的人,气度就是跟别的士绅权贵不一样。 这一次,李自成严令各部约束好手下,对青龙岗更是秋毫无犯。见了李精白,便拱手道:“李先生安好,本将冒昧前来,还望勿怪。” “素闻李将军治军有方,能征善战,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还请将军移步大厅!”李精白心中暗笑,并没有把李自成的客套放在心上。同样,李自成也没觉得李精白是真的好客。 二人心里都很明白,接下来的谈话才是最紧要的,一旦谈不拢,转眼间流寇就会血洗青龙岗。 客厅内,侍女战战兢兢的将茶水放在桌上,逃也似的离开了。李自成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客厅里的装饰,很随意的问道:“李先生,久闻令郎少年英杰,文武全才,不知可否找来一叙?” 李精白心中苦笑,果然是冲着儿子李信来的,幸好自己让儿子离开了青龙岗,“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昨日逆子闹脾气,带着人去了商丘,眼下并不在镇上。” 李自成双眼一眯,露出古怪的笑容,“是嘛?真让人失望啊,商丘,好地方呀。不过像令郎这样的大才,本将军等上几天也是无妨的。五天时间,相信足够令郎在商丘打个来回了。” 李自成笑容和善,可是李精白却心中大怒。五天,说白了五天内要是见不到李信,李自成就要血洗青龙岗镇。见话说到这份上,李精白也不打算装下去了,于是语气一变,脸色变得有些森然,“哈哈,别说五天,十天你也等不到我儿,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李自成并没有生气,指着李精白,轻声道:“李先生,你又何必动怒呢?我们不妨打个赌,若是令郎五日内归来,你便不再阻拦,如何?” “休想!” “李先生,有些事情可由不得你!” 李自成撇撇嘴,早已经有了决断。李信此人,肯定要收归己用的,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除掉他。 话说身在宁陵县的李信又真的会舍得下青龙岗么?答案是否定的。在宁陵停下脚步后,李信就再也无法继续南下了,一想起青龙岗可能的遭遇,他就狠不下心来。就在这时,一队商客聊起了流寇进驻青龙岗的事情,这下去亳州的路彻底断绝了。 那些从青龙岗出来的年轻人哪里舍得下家乡,知道真相的他们,有许多人不愿意去亳州,哪怕是死也要跟爹娘死在一起。 三日后的青龙岗镇,风和日丽,一队年轻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镇子南口,领头的青年手持长枪,相貌堂堂。 李精白愤怒而绝望,他做梦也没想到李信竟然带着人回来了!这是羊入后口啊,这种情况下,许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依旧是那个大厅,相对而坐的却变成了李自成和李信。李信眼中怒火熊熊,充满了斗志,这与李精白的圆滑老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韦布利是小爷杀的,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要祸害青龙岗的百姓!” “呵呵,李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本将军何时说过要屠戮青龙岗了?”李自成扶着桌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今日只要李公子一句话,跟不跟本将军走?” “走如何?不走又如何?” “李公子是聪明人,那应该知道,本将军不喜欢被人拒绝?而且,似李公子这等英杰,真的愿意一辈子窝在小小的青龙镇么?如今朝廷昏庸无道,累及百姓没有活路,正需你我有志之士,振臂一呼,重现朗朗乾坤!” 好一个朗朗乾坤! 这话出自李自成之口,竟有种讽刺的感觉! 第323章伏牛山上有惊喜 第323章伏牛山上有惊喜 李信凝视着李自成,心中觉得很可笑。一个流寇,却说出这番大话,就流寇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治国安邦,更像是毁灭一切。李信到底是年轻,考虑事情不像李精白那样全面。 很快,有些揶揄的冷笑道:“李将军可否解释下南阳府的事情?可不可以告诉下在下杞县发生的事情?屠戮南阳,致使十室九空,生灵涂炭。抢掠杞县,至财帛一空,李将军就是这样再造朗朗乾坤的?你说这番话,不觉得很可笑?” 李自成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双眼一眯,锐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刺过。李信挺直腰板,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李将军难道在下说错了么?还是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李信极尽讽刺之能事,他就是想激怒李自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来。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可是,让他倍感意外的是,李自成锦州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狰狞的神情也化作一缕温和的笑容,好一会儿,李自成起身鼓了鼓掌,“好好好,这么久,你小子是第一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 “你说的都没错,可是有一件事情你搞错了,南阳府的事情跟本将没有太多关系。至少,本将没让人屠戮杞县,不是么?至于抢掠杞县,也实属无奈,本将自认为没法在杞县久待,总要筹集足够的物资才行,否则麾下几万兄弟怎么办?你说,本将不让兄弟们去抢,那些人会乖乖把物资送出来么?” “本将承认,自从入中原之后,各部义军做了很多错事,可本将已经竭尽所能在约束部下了。也许,依旧有许多不妥之处,这也是本将需要你的地方。本将愿意改,愿意将麾下大军变成一支能征善战的正义之师,你愿意帮我么?还是说,你只会嘴上说说?” 李信有点发懵,他虽然聪明,可是一时间还是被李自成的话弄的脑袋嗡嗡作响。李信沉默无言,李自成却嘴角含笑。 李自成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李信这小子绝对是个不甘寂寞的主。看到李信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在李信眼中,看到了一股野心,一股想要建功立业的狂躁之心。也许,连李信自己都没发现这些,但李自成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一个甘于平庸,没有其他想法的人,怎么会纠集乡里青壮,当成士兵来训练呢? 李信的内心最深处一直渴望着什么,他还年轻,看不透也看不清,那他李自成就帮忙推一把。李自成等待着,他很耐心,而李信怔怔的坐在椅子里,考虑良久,才缓缓站起身。 “李将军,若是在下不跟你走呢?”李信对流寇终究是有些抵触的,虽然他内心有一丝火热。真的不想承认,当李自成说出那番豪言壮语时,自己的心脏竟然砰砰直跳,而且越跳越厉害。 “李信,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将会告诉你什么!”李自成轻轻地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李信却想的明明白白。果然如父亲所说,再回来就由不得自己了。不跟李自成走,那么整个青龙岗镇会变成一座没有呼吸的荒凉之地。 “将军,在下跟你走不是不行,但你必须答应在下一个条件!”李信握紧双拳,目光坚定。他心里有一条底线,如果突破了这条底线,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投靠李自成的。 条件?李自成双眼一亮,不过瞬间变恢复如常。他并不怕李信提条件,只要肯提条件就证明李信已经认命了,“说说,只要合情合理,哪怕十条,本将也答应你!” “从今往后,不得屠戮百姓,否则,在下就是与青龙岗葬送于此,也不会跟将军走的!”听完李信的话,李自成眉毛一挑,倍感意外。几乎没有多想,便点点头大笑道:“即使你不说,本将也会约束好各部兵马的,本将跟你说过了,我与别人不一样。” 次日,青龙岗的农民军撤了,而李信也跟着李自成离开了青龙岗。任凭李精白如何哭嚎,李信也不可能回来了。也是同一天,为了与青龙岗彻底断绝关系,为了不影响到族人,李信还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做李岩。 ....... 朱仙镇,如今奥尔格的骑兵已经在镇上驻扎,见到李正乾的惨状,奥尔格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本就是蒙古人,性情直爽,哪会说软话安慰人,于是乎,临近傍晚,直接拉着李正乾找了个地方喝起了酒。李正乾正郁闷的慌,那是有酒便喝,喝着喝着就多了。 “奥尔格兄弟,李某没怪罪你的意思,毕竟绕道的计划是我们提的。李某气的是兵部那些人,老子舍生忘死的在朱仙镇跟流寇死磕,就因为损失大了,他们直接一纸公文,把老子的位子给拿下了。说什么不顾开封安危,私自出兵。呵呵,真当老子看不明白呢,不就是怪老子带兵跟督师合作?可是.....我们不指望督师,还能指望谁?南直隶几万大军在汝宁府,就是不发兵驰援开封.......现在好了,流寇去了杞县,马上要打陈留,所有骂名全让我背了......” 李正乾醉醺醺的发着牢骚,话匣子一打开就有收不住的趋势,他越说越多,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奥尔格也有点同情李正乾,这家伙着实很倒霉,在朱仙镇重创流寇的计划落空后,不仅朝廷问责,现在开封城内的士绅百姓也全把苗头对准了他。更有甚者,大骂李正乾无能,害的开封遭难。 开封城百姓发火,可人家李正乾也有委屈啊。开封卫所兵是什么尿性?让他们打硬仗,他们打得了么?这会儿兵败,责任全让他李正乾一个人背,心里能没火气么? 话说开封卫所兵真的很烂,很靠不住,可暂时奥尔格还必须要靠这些人挡一挡农民军。陈留是必须要保住的,陈留要是丢了,不仅开封城受到威胁,自己去归德府也得绕路。汝州那边又闹疫病,暂时援兵上不来,一切都得看他奥尔格自己的。哎,想想都愁人。 八月末,整个河南地界都乱成了一锅粥,南阳府那边高迎祥被疫情闹得焦头烂额,同样来势汹汹的宣府边军也被疫病搞得寸步难行。躲在伏牛山的王自用和张献忠同样不好受,本以为躲在山里就没什么事儿了,可是山上也出现了病症,这下弄的张献忠和王自用有些慌了神。 张献忠这边出现好几个病人,根据病症也不知道是不是疫病,但为了稳妥起见,张献忠直接下令把这些人给关了起来。山上不比山下,缺医少药也没郎中,关起来几乎是等死了。 张献忠这种行为,让许多人心生不满,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天色将暗,一支兵马从山下走来,领头的正是孙可望。前些日子孙可望奉命去房州征集物资,所以这段时间都不在山上,对山上的事情也缺乏了解。到了山上,孙可望进了道观,却发现道观里空空如也。他提着几个纸包,绕着小小的道观转了两圈,也没看到人影,顿时有点急了。恰好一队巡逻的人从门口走过,他拦住那些人问道:“三省和他娘呢?” 三省,大名钱飞来,是钱卓的儿子。自钱卓死后,孙可望便尽其所能照顾钱卓的妻儿,时间久了,关系越来越亲密,如今已经像是一家人了。 见孙可望问起,几个人犹豫了下,谁也没开口。孙可望看出了点什么,不禁怒道:“别墨迹,难道逼老子动手你们才肯说?三省母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这.....孙头领,三省母子被关到山上的菩提庙去了。你走后没几天,花姐就开始咳嗽,最近疫病闹得厉害,张头领便下了严令,但凡有症状的,全部关到菩提庙去。” “什么?”孙可望顿时大为光火,将几包食物扔给巡逻兵,心急火燎的朝山上跑去,没多久便来到了菩提庙。此时菩提庙四周守得密不透风,房屋窗户也被封死了,走近一些,便可以听到里边传来的怒骂与哀嚎。 孙可望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到门口,守卫大都认识他,也没人敢拦着。拍拍门口的木板,朝里边喊了喊,“花姐,在么?” 很快,屋内就有了回应,一个女子柔弱的哭泣道:“孙兄弟,是你么?你总算回来了,快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吧,奴家只是染了风寒而已,并非疫病啊。就算是关,一人足矣,莫让孩子跟着受罪啊。你想想办法吧,三省.....三省快不行了!” 花姐语声柔弱无力,仿佛几天没有进食一般,孙可望不由得大怒,朝着旁边的守卫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孙头领息怒啊,并非小人的意思啊,是上边下了严令,为了防止疫病扩散,不许接触。孙头领,你冷静点,这可是张头领的意思,你要是想救人,赶紧去找张头领.....莫让小的们难做啊.....” 孙可望冷哼一声,也没有继续纠缠,他也知道错不在这些人。安慰花姐两句,孙可望离开菩提庙,没多久找到了张献忠。此时张献忠正与刘文秀等人商量着什么,见孙可望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眉宇间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可望,你心急火燎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义父.....孩儿刚回来就得知三省母子被关了起来,此事不妥啊。当初钱卓兄弟以命相搏,才能换回众兄弟活命,如今我们却如此对待三省母子,兄弟们会怎么看待咱们?还请义父开恩,把三省母子放出来吧!” 张献忠大皱眉头,怒道:“糊涂,你可知疫病有多可怕?万一控制不住,咱们这支兵马可就完了。把三省母子放出来,万一染上别人怎么办?把那些人关起来,也是为了大家好。” “义父,孩儿向你保证,三省母子不会乱走动,会一直待在道观里!”孙可望还欲再说,刘文秀以及艾可奇赶紧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 孙可望闹了半天,张献忠没答应也没否定。等着孙可望走后,张献忠气的狠狠地捶了下桌子,“这个臭小子,竟然为了那对母子,跟老夫顶上了。” 刘文秀和艾可奇面面相觑,自从钱卓死后,孙可望一直照顾那对母子,如今处的像一家人一般。也不怪义父生气,孙可望为了外人跟义父冲突,能不生气么? “义父,孙大哥回来了,那咱们之前的计划.....”刘文秀有些犹豫的问道。 张献忠哼道:“计划照旧,为了全军安危,这样做是最稳妥的......难道因为他一个人,全军上下几万人都要跟着冒风险?” “可.....可要是孙大哥知道真相的话,怕是会......” “知道就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还能怎滴,难道他还敢为了那对母子跟老夫翻脸?” ...... 入夜,一场大火突然弥漫开来,吞噬了整座菩提庙。菩提庙大都是木质结构,遇火就着,当孙可望赶到时,看到的是一片废墟。大火过后,瓦砾中裹着十几具焦尸,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孙可望只觉得一股剧痛传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花姐.....三省.....是孙某对不住你们啊......” 愤怒的孙可望,逮住那些守卫一阵暴揍,可是怒火哪里发写的完,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孙可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躺在榻上,只要闭上眼便会浮现出三省母子的样子,尤其是花姐淡淡的笑容。 不知何时起,心里早把三省母子当成了家人。 突兀的脚步声响起,孙可望腾地一下坐起身,伸手抓住旁边的刀,一双虎目盯着门口处,厉声道:“谁在外边?” 房门被人慢慢推开,一个身影蹒跚着走进来。月光下,她衣衫褴褛,可是借着亮光,依旧能看清那姣好的五官。 看着这张脸,孙可望心脏急速跳动,这张玉容,太熟悉了。 是她! 第324章孙可望叛逃 第324章孙可望叛逃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本该已经死去的花姐。月光下,她孱弱的身子仿佛风中的稻草,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泪水划过脸庞,留下道道痕迹。 孙可望丢了手中的刀,一把扶住了花姐的肩膀,神情激动,难掩心中喜色,“花姐,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花姐,你不知道,知道是失火后,我都快疯了,看到那些尸体,我整个人也散架了。不管怎么说,活着就好,我向你保证,没人能把你带走,你好生在这里歇着,我去去就来.....” 孙可望迈步想要出门,打算给花姐找几件合适的衣服,可刚转过身,便被花姐死死地揪住了。以往那双清澈动人的双眸,此时水雾迷蒙,让人心碎。孙可望这才反应过来,花姐回来了,却没见到三省的踪影,那三省...... 花姐喉咙涌动,张开了嘴,可是声音不再清脆,而是沙哑如老妪,显然是被烟火熏坏了嗓子。未出声,人却已经激动得浑身发颤,“失火?那可是菩提庙,那么多人守着,怎么会失火呢?是有人蓄意放火啊,我那可怜的孩子.....”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伴着清冷的月光,花姐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那还是半夜,将近子时,关在菩提庙的人大都已经睡下了,但是花姐想着孙可望回来了,开心之下,却没了睡意。 本该安静的夜幕,却有异响传来,花姐好奇之下,透过木板缝隙往外看去。柔和的月光洒在外边,总能看清大概,仅仅片刻,花姐便失声惊叫起来。几十个人在院中进进出出,他们将木柴等引火之物堆放在周围。房间里的人瞬间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是要把他们烧死在菩提庙中啊。有一个叫耿启元的人,之前曾经是个小头领,于是喊着外边的人助手。 可惜,那些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人也是心中不忍,对耿启元说道:“耿兄弟,别怪我们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耿启元就不再闹腾了,因为这些人都是张献忠的亲信,只有张献忠能命令的动,哪怕是孙可望、刘文秀等人亲自下令,这些人也不会听的。是张献忠向一绝后患,这才决定一把火将普调庙的人烧光。站在张献忠那个位置,这样做似乎没错,可是对菩提庙里的人来说,太过残忍了。 花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只是有些咳嗽而已,未必就是疫病,为何张头领做事儿如此绝?他们的怒吼声,在菩提庙显得苍白无力,此处封闭,山下的人根本察觉不到。火,最终还是在眼前燃烧起来,菩提庙的人只能在怒骂与绝望中等死。 花姐依旧在挣扎着,她不怕死,却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也许是老天开眼吧,在房屋倒塌,濒临绝望时,地面一角竟然被砸塌了,露出一个洞口。没人知道为什么菩提庙大厅里会有一个洞口,花姐想也未想,拉着三省爬了进去。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花姐只能不断地往前爬。可是浓烟顺着洞口灌进来,咳嗽窒息,直到浑身酸软无力。 花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三省没能爬出来。她又沿着洞口爬了回去,黑暗中,摸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三省死了,她的孩子死了。那一刻,花姐想到了死,可一想起三省的死还有菩提庙那些人痛苦的面孔,一股恨意从心底滋生,她不能死,要报仇,为孩子报仇,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山顶的火光已经引来许多人,远处糟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花姐没有露面,她沿着熟悉的山路,躲过了一拨又一拨人,最后回到孙可望的住处。 有些真相,就是如此的残酷,就像现在,孙可望抱着脑袋,哪怕是花姐亲口说出来,他依旧不愿意相信。那可是自己的义父啊,他为了免除后患,竟然放火烧死了那些人。花姐会撒谎?不,花姐没有撒谎的理由。可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孙可望给人的印象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直爽英勇,哪怕在银州关一战,面对绝地时,都未显露过脆弱。可是这一刻,他脆弱的像个孩子,迷茫无措。他伏在花姐的怀抱中,感受着一丝丝温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这样......那都是跟着一路走来的兄弟啊......” “你还看不透么?他想的永远都是自己,他图的只是荣华富贵,只要对他有一点威胁,他都会尽力除去。兄弟?我家那蠢材战死银州关,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张献忠说过什么吗?给过什么吗?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们母子。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你?我与三省会怎样?恐怕早已被别人霸占,你知道,觊觎姐姐美色的人并不少......” “说是高举义旗......说是替天行道,可在我看来,多少人是披人皮不干人事儿......” “孙兄弟,姐姐来见你,就是想跟你说些话。三省没了,这里值得挂念的也只有你了,很快,我会走的......我不会放过他的......张献忠......我那可怜的孩子”花姐眼中的恨意,仿佛能将钢铁融化,她明明很柔弱,可此时没人会怀疑她的坚定与决绝。 “花姐,你要走......”孙可望眼中尽是不舍,可话说出来,又觉得很蠢。不走,还能留下来么?此时,孙可望心中的挣扎,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张献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触动自己心中的底线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离开?叛逃?可那是自己的义父啊,离他而去,岂不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 花姐抚摸着孙可望的脸颊,想要将这个男人相貌印在脑海中,这一别,也许永远也无法相见了。这一别,再相见,或许已经是敌人。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变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一个弱女子,想要向张献忠复仇,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能报仇,愿意付出一切。 “可望,别让别人知道姐姐来过......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不会留你的......哎,我又何必多言?其实,你心里比我看得清楚,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献忠是什么样的人呢?说起来很简单,一个字,狠!张献忠行事作风以狠辣著称,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稍有不利,但凡杀人能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做他想,在张献忠看来,似乎杀人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事情了。张献忠不需要别人的爱戴,只需要别人害怕。 花姐说的没错,孙可望确实是最了解张献忠的人。只不过因为双方的关系,不愿意承认,亦或者明知如此,也乐得装糊涂。可是今夜的事情,让孙可望没法在糊涂下去了。 一边是义父,一边是花姐,孙可望挣扎着,看着花姐毅然决然的朝着门口走去,那柔弱的身子是如此的倔强。不知怎滴,脑海中又响起钱卓的话。 “孙大哥,如果你能活着回去,请照顾好钱某妻儿。” 钱卓那时候在笑,他的眼中充满信任。还有三省,那个爱笑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敢闭上眼,闭上眼就会看到0烟火缭绕中,那个拼死挣扎的孩子。月光透过门缝挤进来,带着一丝微风。吹凉了人心,也吹走了孙可望心中的犹豫。 眼看着花姐就要走出去,孙可望窜起身,三两步赶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花姐回过头,错愕的看着孙可望,“你?” “花姐,我们一起走,这里,我也不想待着了,或许,这样也好,离开了,不用再看这些糟心事。我早就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他是你的义父,你真的下得了决心.......”花姐又何尝不希望孙可望跟自己一起走,可她不能说。现在孙可望主动跟着离开,岂能不高兴? 孙可望摇摇头,似乎陷入回忆之中,苦涩地说道:“这些年出生入死,那份恩情也还了。事实上,孙某早就死在银州关了,这条命都给了义父,还有什么还不清的?现在还活着,也是钱兄弟给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义父这两年做事情越来越过分,以我们之间的看法,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一刻,孙可望想通了,其实早就该想通的。义父张献忠这两年做事狠辣无情,尤其是屠戮城镇,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孙可望觉得就算没有花姐的事情,早晚有一天,双方也会因为分歧,形同陌路的。早晚都是要散的,何必纠结呢? 花姐换上了一件喽啰衣衫,有孙可望领着,顺利的离开了伏牛山。山脚下的小镇子,早因为流寇到来,而变得荒凉清冷。站在街头,孙可望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伏牛山,“去哪儿?” 迎着孙可望的目光,花姐淡淡的苦笑道:“你又何必多问呢?我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能打败张献忠,能替我报仇的,只有那个人。” 孙可望面露苦笑,是啊,除了活阎王,还有第二人选么?对活阎王,孙可望是心生佩服的。这个年轻人出身草莽,身份低微,却是硬生生从一名军户积功升迁到如今之地位。了解过活阎王,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铁血硬汉。晋北通天大道,那是铁墨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一刀一枪,豁出性命杀出来的。 佩服归佩服,可是想想以前的事情,要去投靠活阎王,终究是很不舒服。 ....... 伏牛山,房间里只有张献忠一人,哪怕是刘文秀以及艾可奇也只能在外边待着。此时,张献忠神色阴晴不定,在他面前放着一封信。这封信是孙可望留下的,而内容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这个浑蛋,最终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翻脸了。至少,张献忠是这样想的,如果早早地把那个女人弄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屋外,刘文秀和艾可奇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想到孙可望会这个时候离开。怪孙可望么?似乎没法去怪罪他。义父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过分,有时候刘文秀这种阴损之人都有些看不过去。 心狠手辣,可这就是义父能有今天之成就的原因啊。不狠,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艾可奇直叹气,不禁有些埋怨道:“我早就说过,不能这么干,现在好了,孙大哥也离开了。好在孙大哥还念旧情,没让那个女人瞎嚷嚷,要是满山的人都知道了实情,岂不是要出大事儿?” “哼,我劝得住么?再说了,谁能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如此命硬。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刘文秀狠狠地瞪了艾可奇一眼。 ....... 汝州,进入九月初,疫情终于被控制住了。缓过劲来,铁墨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开封府那边。李自成威逼陈留县,随时都可能攻打陈留,现在仅靠奥尔格那点人马,肯定挡不住李自成这支大军的。 说来也怪,汝州府和南阳府闹瘟疫,流寇那边几乎都受到了影响,反倒是李自成这支兵马竟然没受到波及。大家忙着应对瘟疫的时候,李自成在开封府那边混的风生水起。 铁墨对南阳府一点兴趣都没有,被流寇肆虐了俩月的南阳府,再加上疫病,那可不是啥好地方。再者,自己真正的意图并非剿灭流寇。 正与王左挂商量着该派那支兵马去开封,便看到周定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督师,夫人有急信。” 接过信阅览一番,铁墨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总之神色很复杂,“王先生也看看吧,事情很有意思啊。” 王左挂看了看,不禁有些惊奇道:“有趣,没想到孙可望竟然跟张献忠闹翻了。此人可是一员虎将啊,若是真心投靠,那可是一件喜事儿啊。” “孙可望的事情不急,有的是时间,关于林景泽的事情你怎么看?” 王左挂撇撇嘴,轻蔑的笑道:“依属下看,林景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真以为咱们拿他没办法了呢。竟然利用疫情一事,欺负到夫人头上去了。” 第325章入局 第177章入局 喀拉里部真的很小,甚至都不如瓦拉沁部。瓦拉沁实力弱,那是特殊的地缘关系决定的,常年遭受战乱,才凄凉无比。但是喀拉里部,着实有些让人看不懂。 喀拉里部所在的地方,不说水草肥美,但至少算得上不错,可是人丁就是不兴旺。在草原上,人口决定一切,没有人口,部落不配拥有诺大的地盘。 木兰图瓦的到来,不仅给喀尔喀部找到了南下的路,同样也给敦敦带来了机会。敦敦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一直想带着族人走出这片狭小的地方,对瀚海草原更是垂涎已久。在那里放牧牛羊,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喀拉里部太弱小了,致使敦敦只能把所有的想法埋藏在心底,但是现在,他看到了机会。 喀拉里部人丁不兴旺,想要壮大一些,唯一的办法就是吞并其他部落。依附在阿巴岱汗麾下,只要自己手腕足够多,想要做到这一点还是很有可能的。有了实力,就能在瀚海草原划下一块肥美的地方。而且,只要阿巴岱汗成功南下,还能亏待了有功之臣? 傍晚,天边流云如火,几只雄鹰在天空中盘旋不去。木兰图瓦抓着一根羊腿,大口咬下一片,豪爽的喝了口酒,看着晚霞边的雄鹰,他仰头笑道:“可汗,你看那雄鹰,是不是特别威猛?” “是啊,草原上的雄鹰,总能搏击长空。不过鹰群亦有王,阿巴岱大汗便是那鹰王,定能带领我们翱翔草原,重铸先祖荣光!” 木兰图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敦敦果然是个聪明人,承认自己有野心的同时,也不忘夸赞表忠心。 二人坐在夕阳下,面对着晚霞,相谈甚欢。只是有人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局面,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急匆匆的跑过来,沉声道:“大人,不好了,刚刚探子来报,有大批兵马正朝我们这里来了,看样子是想从南边直接攻下喀拉里部。” “嗯?”木兰图瓦不由得吃了一惊,喀拉里部毫无吸引力,没人愿意对这样的小部落动兵的。站起身,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是冲我们来的?” “应该是,根据探子回报,像是林丹汗的人。我们抓了个活口,审问之下,好像是之前有不明身份的兵马偷袭了林丹汗的地盘,林丹汗一怒之下,派人来报仇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木兰图瓦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人马最近两天老实得很,下一步计划还没想好呢。再说了,就算要做事,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找林丹汗晦气啊。肯定是被人嫁祸了,可偏偏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会信。 之前搞事情的就是他木兰图瓦的人,现在说这次是别人冒充的,林丹汗会信么?而且,林丹汗与阿巴岱汗之间的过节,更决定了双方毫无和谈的可能。林丹汗可不会管是谁偷袭了自己的地盘,总之,他不会允许阿巴岱汗的势力延伸到漠南的。 敦敦的脸色都白了,他可生怕木兰图瓦撂挑子走人。单靠喀拉里部,都不够给林丹汗塞牙缝的。 木兰图瓦看出了敦敦的担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汗,你大可以放心,既然我们已经合作,就绝对不会撒手不管。” 敦敦脸色扭曲的笑了笑,口头上说了声谢谢,不过心里却打起了鼓。木兰图瓦说得好听,到时候真对己方不利,估计还是会果断撒手走人的。 木兰图瓦没有理会敦敦的想法,他想了想,对侍卫说道:“通知所有人,给老子挡住林丹汗的兵马,另外,告诉后方的图格,立刻增援,通知大汗,这里形势复杂,需要下一步指示。” 侍卫立刻转身离去,木兰图瓦也急着去指挥兵马作战。敦敦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木兰图瓦刚才说的很明白,他需要下一步指示! 如果阿巴岱汗觉得困难太大,决定暂时放弃南下的计划,那木拉图瓦岂不是要撤兵?这一刻,敦敦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族群命运交给他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突然间,敦敦觉得自己当初答应的太仓促了,现在看来,阿巴岱汗也未必可信。 ...... 喀拉里部以南十里地,敏特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下令所部兵马扎营歇息。 敏特突然停止前进,这让木兰图瓦以逸待劳的愿望落了空。敏特不急,木兰图瓦更不急,作为外来势力,木兰图瓦可不会蠢到先挑事。 入夜之后,木兰图瓦派人去了一趟敏特的军营,结果如预料的一样,敏特对使者冷嘲热讽一番,便将人赶了出来。不过,木兰图瓦这么做,让敏特更加确认那些糟心事都是木兰图瓦的人干的。 崇祯二年六月十七,阿巴岱汗和林丹汗的兵马对峙在喀拉里部南侧,双方陈兵近万人,一场冲突不可避免。 附近许多部落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相比之下,铁墨这个瀚海草原真正的拥有者却被人忽视掉了。 巳时,顶着炎热的阳光,双方兵马终于厮杀到一块,这一战,以敏特小胜一场而告终。在吃了亏之后,木兰图瓦果断后撤了十里地,敏特手中兵马并不是太足,也没敢贸然追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图格的援兵赶到了喀拉里部。图格的兵马,本来是备用的,当时阿巴岱汗想着如果计划不顺利,图格这支大军也能接应一下木兰图瓦。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押后的兵马,却成了援兵。 这里,不得不说木兰图瓦的判断出现了巨大失误。木兰图瓦领兵打仗,自不用多说,可在大局的判断,还是差了一筹。 如果图格的援兵不来,那这场冲突依旧能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因为目前,林丹汗也没做好跟阿巴岱汗大打一场的准备,毕竟瀚海草原东部部落林立,形势过于复杂。而如今,林丹汗最大的敌人还是辽东的皇太极。只要阿巴岱汗不是铁了心要染指漠南,林丹汗不会自找麻烦的。 可是图格的到来,给众人一个错觉,那就是阿巴岱汗这次是真的要一心入主漠南了。 第326章各取所需各怀鬼胎 第326章各取所需,各怀鬼胎 这是个局......可是很快项志宇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对啊......丁总兵,之前项某可是见过萧家大小姐确认过的.......” 丁路言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不无讥讽的笑道:“萧家大小姐来洛阳,只能说明萧家确实有意收购药材,但你就敢确认这些人是萧家大小姐的人?” “我.....”项志宇瞪着眼,只觉得心脏瞬间碎掉了。是啊,萧家大小姐是确认过,但她当时只说萧家有意大量购买药材,而且价格不菲。但是易货之事,萧如雪从未露过面,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冒充萧家车队。只要萧如雪不露面,就不能保证这就是萧家的人。 完了,这是陷阱,从头到尾那个萧如雪就是露个面,打消众人顾虑,让人不知不觉中入局用的。 “好了,项药王,这件事儿还是看按察司怎么办吧,这事儿跟丁某说了也没用!” 听到这话,项志宇一屁股瘫在了地上,私通流寇,还倒卖药材,这罪名要是坐实了,还不得抄家灭族? “丁总兵,求求你.....救我.....”要是项志宇现在还看不出什么,那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丁路言出现的时机如此恰当,说话又如此硬气,八成是故意做得局,目的就是整垮林景泽。丁路言与林景泽有过节,要整林景泽很正常,但光凭一个林景泽还没这么大能耐。稍微想想,站在丁路言身后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登封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河南府,消息传到洛阳,周毅以及于成龙等人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现任右布政使与流寇私通倒卖物资,被人抓个现行,简直是辩无可辩。如此惊天的案子肯定要交给按察司处理的,同时公文飞传京城,等待朝廷公函,另外,铁墨手里的尚方宝剑也悬在半空,就等着斩人呢。 如果提前得到消息,还能想办法推脱一下,说自己被骗了。虽然倒卖物资一事儿瞒不住,但只要不跟流寇扯上关系,保住命还是没问题的。现在,几乎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周毅作为按察使,想按都按不住。登封的事情,彻底惹怒了中原百姓,洛阳许多士绅跑到按察司衙门闹事。 洛阳士绅如此反应,也情有可原。之前与林景泽互相合作,谋取利益。可绝对没想过跟流寇做生意,药材物资支援流寇,然后让流寇搅乱中原,攻打洛阳?流寇真要把中原搞乱,损失最大的就是洛阳当地士绅。所以,他们对林景泽私下里跟流寇勾结,无比愤怒,跟你合作,不是让你去支援流寇的。而且,这个时候也必须跟林景泽划清界限,按察司要是问起来,那也是不知情。 为了平息众怒,周毅只能命令衙役捕快布控林府,随后将林景泽暂时收押。重新回到牢房里,林景泽的神色要差了许多。上次进来,那是铁墨不按套路出牌,但是河南府官场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是这一次,林景泽心里很清楚,搞不好自己已经被河南官场抛弃了。 这两年在右布政使位子上,没少谋取利益,同样,周毅这位按察使也没少分好处。可这个时候,林景泽没有提这些事,更不会拿这些事来威胁周毅等人。他看得透彻,这次根源在铁墨那边,周毅等人也是无奈行事,只是想不通,明明已经关系缓和了,为何铁墨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一张矮桌,一壶酒,三个人。牢房内,于成龙、林景泽、周毅三人再次坐在一起,只是情形不同,三人脸色大都愁苦,尤其是于成龙,眉头深皱,眼中带着几分怜悯。 “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项志宇那边不开口,便可以想办法把责任推到项志宇那边去”周毅端起酒杯,却没有喝下去,语气沉重的说道。于成龙没有说话,反倒是林景泽自嘲的撇了撇嘴,“可能么?自从登封那边出事儿后,项志宇就没再露过面。谁知道项志宇是被软禁了,还是他自己不想露面?对方布下这个局,本就没打算让我活啊,会让我们在项志宇身上找到机会?” “哎,林某想不通,这铁墨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之前汝州的事情,林某可是帮了大忙的,之前关系也有所缓和.......为何突然如此呢?” 林景泽拍拍额头,眼中尽是不甘。如果之前做一些防备,也不至于上这种恶当。铁墨、丁路言还有萧如雪,共同做了个局,甚至,有可能那流寇也有参与。为了弄死他林某人,真是各路牛鬼蛇神一起出手了。尤其是萧如雪,她可是萧家大小姐,怎么会掺和这种事儿? 话音刚落,于成龙便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的老毛病?早就劝你收敛一些,偏不自知。” 于成龙寒着脸转过头,他是有点不耻林景泽的为人的,可是身在河南官场,又不得不跟林景泽打好关系。眼下,林景泽出事儿,河南府官场这块铁板也被铁墨踢出一个窟窿来。于成龙又岂能不气?林景泽这辈子毁就毁在好色上边。 喝点酒就对海兰珠起歪心思,铁墨是什么人?那可是白手起家,一刀一枪杀到今天的狠人,他要是不整治下林景泽,那才叫邪门了。之前也曾提醒过林景泽,但是他不听啊。跟萧家这么大的买卖,很不对劲儿,这家伙利益熏心竟然还上钩了。但凡商量一下,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毅暗自叹了口气,看着于成龙和林景泽的反应,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河南府官场算是被人劈成两半了。铁墨这一招棋走的妙啊,仅仅用林景泽一个人,就劈开了河南官场。这以后,河南官场再想影响铁墨可就难了。为什么说妙呢?全在林景泽出事儿的原因上边。因为好色,让谁都不甘心,尤其是于成龙这样稳重的人,更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局面。 ....... 洛阳,一座华贵的庭院里,初秋时节,已经有了一丝凉意。伴着清风,一身白色绸裙的萧如雪依偎在小桥边,看着水里的鱼儿。她微微弯着腰,粉背柔滑,看上去楚楚动人。 不远处,海兰珠把玩着一把镶嵌着各种宝石的短刀,笑意绵绵,让人如沐春风。 “项志宇并不傻,还没离开登封,他已经做出选择了。项志宇不仅想要保住项家,更想保住自己,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儿。当然,后边还要麻烦大小姐帮忙呢,只要大小姐这里咬死了,再加上项志宇的口供,林景泽这次就翻不过身的!” 萧如雪将手里的鱼食撒下去,慢慢走到亭子内。看着眼前的海兰珠,她还是心生佩服的。这段时间,洛阳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凡几,大都是海兰珠和常闵月操办的。整治林景泽这件事儿,更是应对的很好,从头到尾都没出什么纰漏。 铁墨如此宠爱海兰珠,也是有原因的啊,这个女人可不光长得漂亮,处理事情也是厉害得很呢。 萧如雪并没有想过参与河南官场的事情,对行走商场的人来说,掺和这种事可是大忌。但是深思熟虑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在萧如雪看来,与铁墨打好关系,绝对是稳赚不赔。而且,她这次来河南,也确实是冲着药材来的。 由于疫情原因,江南药材被疯抢,价格成倍的往上翻,但凡有点门路的商贾都在想办法倒腾药材。萧家自然不愿居人后的,许多商贾都自动将河南过滤掉了,在他们看来河南药材自己用都不够,哪有药材倒卖给江南?可萧如雪有不一样的看法,最缺药的地方往往是存积最多的地方。 果然,林景泽手里把持着许多药材,恰恰,铁墨也盯上了林景泽。双方一拍即合,展开了一次愉快的合作。 萧如雪可不是那种待字闺中的纯情少女,对许多事情她看的很透彻。宣府大军南渡黄河,手里的物资可不多,朝廷是给不出军需的,所以一应需求,要铁墨自己想办法。想要迅速得到一笔物资,能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学流寇,吃大户。 但铁墨吃大户的方法自然跟流寇不一样,他要名正言顺的吃,吃的让别人说不出话来。毕竟也是三省总督,总不能明抢吧?于是借着林景泽对海兰珠意图不轨的事情发飙了。 拿下林景泽,逼着项志宇低头,林景泽控制的物资一下子全吞下来。当然,萧如雪也会分走大量的药材,总之,对大家都有好处。 坐在海兰珠身旁,萧如雪熟稔的说道:“姐姐放心,小妹自然不会犯这种错的。只不过,之前答应好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哦,毕竟这次掺和官场上的事情,上边已经有人不满了,若是小妹在空手而归,可就真的没法做人了。” “哦,大小姐放心,药材我们会留下必须的,其他全都是你的!” 海兰珠对药材并不是很感兴趣,只要够用就行,他真正的目标是项家手里的物资,那可是项家替林景泽看着的。经项志宇之口,才晓得林景泽手里的物资有多丰富。这些年借着职权便利,林景泽几乎把库房倒空了。要知道林景泽如此肥,早就下手了。 海兰珠与萧如雪相见,并没有避讳其他人,这让于成龙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家光明正大的串通,摆明了就是要钉死林景泽了。果然,找萧如雪问话,萧如雪回答的天衣无缝,只说确实有意药材,但登封的事情跟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项志宇也被送到了按察司,众目睽睽之下,周毅没法做其他的。项志宇一开口,林景泽算是彻底没救了。 很快,朝廷加急公文送到了洛阳。刑部、都察院以及大理寺的意思也很明确,流寇祸乱中原,值此关键时刻,还有人跟流寇勾结,必须严惩。总之,朝廷的意思是像林景泽这种人,直接定罪问斩就行了,关键时刻行非常手段,也不用押回京城候审。 朝廷的公文,算是判了林景泽死刑。内阁也不保林景泽了,内阁要是想保林景泽,只要按照规矩,把林景泽带回京城,三司会审就行了。只要到了京城,可操作的方法就太多了。而且按照规矩,像一方布政使这样的封疆大吏,也必须押解京城,三司核查才能最终定案的。 周毅拿着公文,除了叹息一声,一点办法都没有。说是抛弃林景泽,不如说是那帮子人也拿铁墨没办法。 林景泽被定罪问斩,之前所存积的物资什么的却没人提起,但凡官场上的人,心里都很明白物资去了哪儿。朝廷公文还没来,一支宣府兵马就抄了项家名下的几处庄子,这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别当官了。 ...... 什么叫人逢喜事精神爽?铁墨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了,一下子得到那么多物资,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如此看来,林景泽是自己的福星啊。 下手之前,真不知道林景泽手里的资源如此丰厚,几处庄园库房一抄,简直吓坏了铁墨。各种物资加起来,够宣府大军消耗三个月了。真怀疑林景泽是不是把河南府库给搬空了?恐怕这几年河南一半物资税赋都让林景泽截留了。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发了一笔横财之后,再不用为物资发愁了。再加上汝州疫情已经控制住,铁墨一声令下,宣府兵马开始朝马岭关一带集结,大有对汝州府南部流寇动手的迹象。 与铁墨相比,驻扎在汝州府南部的李养纯可就不怎么爽利了。 之前被疫情闹得焦头烂额,缺医少药,没办法,这才派花小荣配合活阎王演了一出戏。被活阎王指挥着去演戏,确实挺窝心的,但也是没办法啊,虽然窝心了点,但能弄来药材啊。 可李养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给自己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也不知道是谁在高闯王面前进谗言,竟然说他李养纯跟活阎王私通。 李养纯很委屈,不都是为了弄点药么?谁跟活阎王私通了? 第327章张献忠来投 第327章张献忠来投 当时活阎王派王左挂的人找过来的时候,李养纯也不想跟活阎王合作的。可是眼下手里真的缺医少药啊,平常时候,物资紧缺,直接抢就行了。这也是流寇一贯作风嘛,可是药材这东西平时严格管控,疫情一来,抢都没地方抢。 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换谁都会这样做的吧,可是闯王这次为何要过问?刚刚不久,闯王派人过来,专门提了下这件事儿,闯王明显是有所不满了啊。这让李养纯很生气,麾下几万兄弟守着汝南,缺医少药,闯王那又支援不了,自己想办法弄点也不行?早知道自己领兵去开封府了,现在倒好,好事都留给了李自成,自己守着汝南还吃瓜落。 一个上午,李养纯一直关在屋子里生闷气,直到映山红花小荣从外边敲门。进门后的花小荣脸色很不好,甚至有些愤慨,坐在桌子旁,自顾自的喝了杯茶水,“闯王那边的事情查清楚了,你恐怕猜不到是谁暗中给咱们使得坏,娘滴,是王岩那狗东西.....” “他?”李养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要不是此话出自花小荣之口,李养纯真不会信。 四天王李养纯、映山红花小荣以及一阵风王岩,可以说都是吴延贵的旧部,转投高迎祥之后,便一直互相取暖。这次王岩突然背后使坏,还真让人没想到。最近虽说因为一些事情,关系有些疏远,可是李养纯依旧想不明白王岩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岩......好滴很,他就不怕老子找他算账?闯王也挺有意思的,王岩的话也能信?”李养纯为自己感到不值,自从转投过来后,谨小慎微,但每逢战事,哪次不是积极作战? 花小荣叹口气,苦笑道:“王岩那老小子的心思,小弟还是能猜出一些的,自从南阳府的事情之后,他就已经跟我们离心离德了。他可是一直觊觎着你的位子呢,有了机会,他肯定会表现一下的。这次跟活阎王合作,算是给了他机会。不过......好在闯王还不蠢,知道这支大军其他人镇不住.....” 当初吴延贵的旧部被吸收后,被打散收编,但是李养纯麾下还是有不少旧部的,这也是他能在高迎祥这边立足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这支队伍的复杂性,估计高迎祥早就派亲信接收了吧?到底不是自己人啊,看看人家李自成,混的可比他李养纯好多了。想当初,李自成还是个小头领呢。 “这次的事情,活阎王也没安好心,我看他就是故意把药材让给我们的,目的就是引起高迎祥的猜忌。” 听到这里,李养纯苦笑着叹了口气,“知道又如何?有王左挂在,活阎王太了解我们内部的情况了,他就明着下绊子,可是高迎祥会不多想么?说到底,我们不是高迎祥的老家底,不受信任的。再加上王岩在一边煽风点火,哼哼.....” ....... 南阳,高迎祥的日子跟李养纯差不了多少,疫情席卷开来,军中战斗力大打折扣。而且,高迎祥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手里的物资不够用了。打下南阳府之后,虽然积累了一批物资,可是一直待在南阳没动,物资消耗得非常快。南阳那么多百姓,也是需要吃喝的,眼下高迎祥总算体验到坐镇一方的难处。谁管着这块地盘,那就得管这片人的吃饭问题,解决不了,那百姓就要闹事。以前走到一个地方,劫掠一番,带着物资,顺便带着一批流民。现在好了,那些百姓没吃没喝,开始反抗起来了。 南阳府这地方,疫病成灾,也没物资,是真的没法待了。可是向更进一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活阎王的大军封死了汝州北部,北山的道路被锁死。最重要的是,高迎祥没勇气跟活阎王的兵马在汝州决战一场。这两年,云府边军已经给农民军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如非必要,高迎祥真不想跟活阎王正面冲突。 另一处宅院里,牛金星神色复杂的攥着一封信,不知不觉中,这封信已经被他揉作一团。信是张献忠派人送来的,张献忠竟然敢出言威胁。如今张献忠憋在伏牛山,又有王自用威胁,为求自保,只能求高闯王收留。张献忠想让他牛某人帮忙说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不该拿榆次的事情威胁人。 榆次的事情,绝对是人生一大败笔了。不仅跟金蝉教的合作关系断了,还失去了戴绮梦。如果不是被逼无奈,牛金星是绝对不会舍弃那个女人的。戴绮梦不仅相貌绝伦,背景也不简单,本来想利用她的身份谋取到更大利益的,现在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张献忠攥着这个把柄,牛金星只能忍着,可是心里却早已经有了决定,但凡有机会,一定要弄死张献忠。 看看时间,牛金星走出院子,迎面碰上了王岩。对方手里提着一壶酒,一个油纸包,见了牛金星后,有些讨好的笑道:“哎呀,牛先生,你可真是神算啊,怎么晓得王某要来?” “呵呵”牛金星嘴角抽了抽,用古怪的眼神瞅了瞅王岩。最近王岩为了能往上爬,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当然,牛金星也不介意提点下王岩,毕竟,他看李养纯也不顺眼。不知为何,李养纯总是跟他牛某人不对付,相反,这个王岩就很识时务。而且,王岩很好控制,这个人莽儿无脑,毒而不狠,牛金星有信心,凭着自己的手腕,绝对能控制住王岩的。 王岩想干嘛,牛金星心里一清二楚。本来想去见高迎祥的,但王岩来了,便又返回院门。进了院子,王岩就忍不住四处张望一番。只见四周有了成片银杏树,落叶遍地,甚是美丽。 此处庄园本是南阳一名富商所有,后来被分给了牛金星。如此豪华的庄园分给牛金星,可见他在高闯王心中的地位有多高。王岩做梦都想有一处这样的宅子,但首先得有相符合的地位。想往上爬,并不容易,军中二李可是挡在面前的两座大山。李自成?王岩是不敢想的,那可是高闯王的外甥,只要闯王不死,谁也别想动李自成。剩下的就只有李养纯的。虽说都是吴延贵旧部,可王岩并不觉得李养纯是自己人。总之,最容易取代的只有李养纯。 在南阳这段时间,王岩并没有闲着,他发现闯王身边,当属牛金星说话最管用。这不,想尽方法跟牛金星打好关系,之前向闯王进言,说李养纯的坏话,也是牛金星指使的。今日来找牛金星,也是想谈谈这件事儿,进了客厅,有丫鬟奉上茶水。王岩盯着婢女一阵失神,直到婢女走后,听到牛金星的咳嗽声,王岩才收回心神。 牛金星有些厌恶王岩,此人好色无度,志大才疏,偏偏还不自知。不过讨厌归讨厌,这样的人最容易控制。 寒暄一番,王岩压低声音,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牛先生,闯王是什么意思啊?居然没有动李养纯,这可如何是好?” 牛金星心中暗笑,这个王岩还真心急,同时也很无脑。李养纯领兵多年,军中有许多旧部,花小荣更是跟他一条心,岂能轻易动李养纯? “王兄弟太过心急了,其实已经起到作用了啊。让你说那番话,并不是让闯王动李养纯,而是在闯王心里埋下一根刺,闯王派人告知李养纯,说明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只需要循序渐进,只要李养纯有不妥之处,便可趁机取而代之。” 牛金星眯着眼,淡淡的笑了笑:“其实此事关键还在王兄弟,如果你有足够的影响力,能控制住汝南几万大军,相信闯王很乐意扶你上去的。” 王岩眼前一亮,忙不迭的拍了拍桌面,“牛先生放心,王某一定会努力的。王某在军中多年,也是有不少人的,真要分开,相信有一半人愿意跟着王某的。” “一半的人?不,这可不够”牛金星伏地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王兄弟,你还需努力啊,只要汝南有八成人愿意听你的,那便是李养纯覆灭之日。有件事你要清楚,闯王可一直对李养纯不放心的很呢!” 高迎祥不放心李养纯,这并非妄言。当初李养纯从吴延贵那边投靠过来,也是被逼无奈。在此之前,李养纯与高闯王几乎平起平坐,之间还闹过矛盾。恰恰,高闯王心眼一直不怎么大,心里忌惮李养纯,也情有可原。同样,李养纯也一直暗中戒备,双方似乎都把持着一条线,谁也不会轻易跨越。 在牛金星这里听了一番话,王岩心满意足的走了。而牛金星也收拾好心情,来到了高迎祥的府邸。 见牛金星到来,高迎祥亲昵的招了招手,“牛先生来了啊,快快请坐,正好有事找你相询呢。” 高迎祥虽笑容和善,可牛金星却不会把他的话当真。高迎祥笑里藏刀,翻脸比翻书还快,牛金星可是见识过许多次了。好几次,要不是因为应对得当,就被高迎祥砍脑袋了。找张椅子坐下来,却只敢坐半边屁股,维持着恭敬地姿态,“闯王有何事找属下?” “哎,如今南阳府的情况,先生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就问先生一个问题,南阳可还能供养我十几万大军?” “闯王,容属下说句实话,南阳府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吸取的了。在南阳待得时间越久,对我军越不利,相信闯完也感觉到了吧,因为在南阳待得时间久了,一些头领已经心生懈怠,开始豢养家眷了。” 养家眷,应该是好事的。可是对高迎祥来说,绝对是一件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家,可是会拖累大军作战的,有了家,还有多少人愿意流窜卖命? “哎,牛先生所言极是啊,高某也是由此担心,所以打算离开南阳府。北上这条路有些难的,活阎王几万大军横在汝州,与他交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恐怕都讨不到好处,眼下能去的,就只有汝宁府了。” “汝宁府?”牛金星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汝宁府倒是个好地方,虽说南直隶兵马驻扎在那里,但只要我军同仇敌忾,一鼓作气,也未必就不是对手。若是破了汝宁府,再进庐州府,那我们的天地可就广阔多了。南直隶,那可是好地方啊。” 说起南直隶,二人便露出憧憬之色。不过很快,高迎祥就皱着眉头苦笑道:“我们去汝宁府,就怕官兵从北边压过来啊,此事有些让人为难。” 听到这里,牛金星却是心中大喜。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呢,没想到瞌睡有人送枕头。佯装思索一番,这才说道:“闯王多虑了,牛某有一计可解决这个问题。” “哦?愿闻其详!” “如今张献忠所部几万人横在伏牛山,他与王自用已经闹翻,闯王只需稍稍许以好处,不愁张献忠不来投。据牛某所知,张献忠的日子可不好过,王自用也一直相除之而后快,他想自保,只能依赖闯王的名号。” 高迎祥面色有些难看,想了半天,还是哼了哼,“张献忠这个混账东西,之前可是霸占伏牛山,抢了房州,要不是他,我们何至于在汝州死磕?再者,招揽张献忠,势必彻底得罪王自用,有些得不偿失。” “哎,闯王,话虽如此,可此一时彼一时。张献忠之前就算千错万错,只要能替我们挡住北边的官兵,让我们顺利进入汝宁府,那就够了啊。至于得罪不得罪王自用,全看我们能在汝宁府得到多少好处不是么?” 在牛金星想来,高迎祥只需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了汝宁府,值不得值得得罪王自用。相信,高迎祥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果然,等了约有半盏茶功夫,便见高迎祥拍了拍大腿,叹气道:“看来只能如此了啊!” 就这样,张献忠神奇的投靠了高迎祥,这让王自用有种吃了臭狗屎的感觉。 第328章高迎祥进攻顺利 第328章高迎祥进攻顺利 当初王嘉胤被杀,王自用背了黑锅,这让他跟高迎祥之间的矛盾非常深。后来迫于压力,才不得不与高迎祥维系关系,相互合作。眼下高迎祥的所作所为就太过分了,简直没把王自用当人看。按说张献忠的事情,乃是王自用内部事务,高迎祥突然横插一杠子是何道理? 高迎祥收编张献忠所部,完全没考虑王自用的感受。别的事情王自用能忍,但这件事情实在没法忍的,麾下众多头领可都看着呢,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以后谁还肯听他王自用的话? 房间内,王自用狠狠地捶着桌面,喝骂声传出老远:“高迎祥,你这个老匹夫,欺人太甚。” 王自用的愤怒可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气到了极点。一直以来,王自用都觉得大家虽然关系不融洽,但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重要的是不能让对方在众兄弟面前下不来台。可这次,高迎祥完全坏了规矩,相当于把他王某人的脸丢到地上踩了。 王自用如此,张大受以及张存孟自然也是大怒。一向稳重的张大受阴沉着脸,冷声道:“王头领,此事我们绝对不能这样算了。依我的意思,咱们也不用顾念双方的脸面了,高迎祥那厮不是想打汝宁府么?那好,我们就打房州,然后逼近南阳府,看看高迎祥和张献忠是何反应。” “张献忠既然投靠了高迎祥,我们明着不能动他,但是动动房州还是没问题的。哼,他要是敢舍了官兵跟我们斗,那我们就奉陪到底,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张大受语气森然,态度相当坚决,张存孟也表示附和。麾下两员大将都这样说了,王自用更不能弱了气势。虽说他王某人最近混得比较惨,可地位与那高迎祥是不相上下的,如此被打脸,要是没点表示,那干脆找块粪坑淹死算了。打房州并解恨,王自用恶狠狠地吼道:“嘿,不仅是房州,把东边的兵马收回来,派人给活阎王送信,就说我们绝对不与他为敌,另外,把高迎祥的计划透露给活阎王。高迎祥不是想要汝宁府么?让他跟活阎王斗一斗吧,我就不信,活阎王能让高迎祥牵着鼻子走。” 按说跟官兵合作这种事儿是为人不齿的,可是这一次张大受和张存孟都没表示意见,着实是高迎祥欺人太甚了。既然高迎祥先不讲规矩的,那就别怪大家手段下三滥了。 王自用的动作非常快,高迎祥所部还在准备去汝宁府,张大受已经挥兵伏牛山南部,对房州发起了猛攻。一直以来,房州可是默认为农民军的地盘,本着自家人不打自家人的想法,没人会在房州搞事情。可是张大受完全是不管不顾,张献忠留在山下的兵马想要拦着,也全部被张大受给灭了。 张大受带兵入房州地界,最热衷做的事情便是抢,专抢跟高迎祥和张献忠关系好的商贾,其目的不言而喻。身在伏牛山的张献忠气的直吐血,点齐兵马就要对东边的王自用发起反击。王自用当然不会等着张献忠上门,提前将东边山下的兵马收回来,全力应对张献忠可能到来的进攻。 东边山下两万多人马,本来是配合李养纯所部威胁汝州城的,现在全撤回来,汝州西面再无威胁,铁墨手里能调动的兵马就更多了。王自用的兵马一撤,铁墨也没闲着。既然王自用这样做了,铁墨没道理当坏人,于是干脆下令让丁路言直扑伊川城,从伊川城出发,逼近伏牛山西部。 伏牛山西边,这可是张献忠的地盘,丁路言这番举动,摆明了是告诉所有人,官兵攻打伏牛山,全是冲着张献忠来的。官兵在侧,张献忠哪还敢对王自用下手?自己拉着人跟王自用拼命,官兵从身后捅上来,那他张献忠岂不是要赔的血本无归? 短短两天时间里,围绕着伏牛山,各方势力云集于此,反应不一。大家争来争去,搞到最后最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献忠。张献忠发现自己老倒霉了,房州的物资丢了不少不说,自己还不敢对王自用下手,所有的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本来是指望借高迎祥的名号唬住王自用的,哪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高迎祥也是没安好心,明明打算放弃南阳府了,还收编他张献忠的兵马。这个时候收拢兵马,摆明了是要让他张某人蹲在伏牛山,牵制周遭的兵马啊。这周遭兵马可不光官兵,还有王自用的大军。 牵制作用发挥的很完美,可是他张某人却是一丁点好处都没享受到。有心想骂高迎祥,可又不敢。如今已经把王自用得罪透了,要是再跟高迎祥撕破脸,那可真就没他张献忠的好日子过了。 张献忠一向很嚣张,心狠手辣。但是这次,是真的憋屈的没办法,竟跟刘文秀等人发起了牢骚,“娘个巴子的,高迎祥这厮忒得够不要脸,这是直接把我们卖了啊,我们不仅要帮他看着王自用,还得顶着官兵的威胁。还有那姓王的,背地里一定跟官兵串通好了......” 刘文秀暗自苦恼,心中万般无奈。照目前的情况看,王自用一活阎王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否则官兵不会如此放心王自用的兵马,专门派兵威胁伏牛山西半段。 “义父,我们本来就是寻求高迎祥的庇护,他拿我们当棋子也可以理解。如果不是我们还有用,恐怕他也不会答应下来的。高迎祥有意去汝宁府,还把消息告知王自用,这一点着实有些过分。可我们现在只能忍着,至少,名义上我们现在也算高迎祥麾下的人马了。哪怕是王自用,也没法明着找我们麻烦。只要熬过这一关,我们在去他处谋求发展,高迎祥也说不出什么,名义上还得支持我们呢。” 听完刘文秀的话,张献忠咧着嘴,一脸苦涩:“照你们的意思,我们只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能做了?” 刘文秀和艾可奇对视一眼,尴尬又无奈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什么都不能做啊,说到底,还是手里实力不如人,该忍就得忍?撤离伏牛山?更不行了,真要撤离伏牛山,任由官兵和王自用任意行动,毫无牵制作用,那第一个发火的就是高迎祥。 伏牛山局势扑朔迷离,汝州府同样是风云变幻。宣府兵马在拿下马岭关之后,休整不到四天,便开始向南推进,与李养纯的兵马展开了接触。刚刚交手,宣府兵马便再次给李养纯上了一课。密集的火枪兵齐射,再加上骑兵冲杀,李养纯没来得及撤回城内的万余兵马,在野外被打得七零八落。 宣府各路兵马在汝州府展开了潮水般的反攻,李养纯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多时候三千宣府兵马可以撵着上万农民军打,双方战斗力差距太大了,好多农民军的胆已经被打破了。 至九月中旬,李养纯各部兵马被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只能龟缩在宝丰城内与宣府兵马对峙。由于宝丰城墙高城厚,耿仲明没有下令强攻,转而开始对西边鲁山附近的农民军残部展开了清剿。 宝丰城内,一片愁云惨淡。李养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明明手里还握着五万大军,完全有着一战之力,可不知为何,一点信心都没有。要不是还有这座坚城为倚仗,真怕这几万人会不会立刻溃散。如今军心全无,李养纯最大的愿望就是撤出汝州府地界,找个地方好好休养生息,可惜,不可能。 宝丰城要是在落入官兵之手,那深入开封府的李自成所部就彻底被断了后路。虽说与李自成有些矛盾,但看着李自成这支兵马被困在开封府,对他李养纯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再者,真要敢这么干,高迎祥恐怕要发飙了。 在城中走了半天,花小荣只觉得心里充满了绝望。从各大防区走过,听那些士兵背地里谈话,一个个把宣府兵马当成了天兵天将,尤其是活阎王,提起这个人,好多兄弟都打哆嗦。到了这种地步,仗还怎么打? “李大哥,李天王,这样下去不行啊,困守宝丰城,那就是等死啊!”花小荣心里很清楚,别看宝丰城防御工事不错,但只要宣府兵马真要强攻,那绝对是守不住的。人心都垮了,城池再坚固有个屁用? 花小荣忧心如焚,李养纯何尝不是如此?见花小荣急的只瞪眼睛,他只能叹道:“这个时候撤,不说活阎王的兵马会不会咬上来,你觉得高迎祥会允许我们这样做?眼下只能等,只要高迎祥率部进入汝宁府,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高迎祥打下汝宁府,那李自成安全可以从开封府南下进入汝宁府,再跟大军汇合,就不存在后路被断的危险了。那个时候,他李养纯再撤,谁也说不出什么。最重要的是,李养纯觉得城外的宣府兵马似乎也没有急着强攻宝丰城的意思。 ....... 马岭关,自从攻下此处后,仅仅两天时间,便搭建了一个临时指挥处,铁墨也从汝州城挪到了这里。此时铁墨与王左挂紧急商量着事情,不过话语间聊得却不是汝州的事情。 “督师,刚刚得到军报,奥尔格已经率部进入归德府,在东边构筑了一道防线,周将军也率兵抵达郑州,不日可进入开封府,从侧翼威胁李自成。” 铁墨仔细听完,凝眉问道:“李自成是何反应?” “李自成似乎看出我们的意图了,各路兵马开始从陈留撤退,往南边奔去。眼下已经拿下了通许,李自成本人也已经离开了杞县,在小黄河一带驻扎!” 王左挂站起身,来到地图前,指了指小黄河所在的位置,“目前李自成还没有下一步举动,不过依属下看,他已经看出我们阻止他东进的意思了。想来他也不想跟我们死磕,所以放弃了攻打陈留和进入凤阳府的机会,转道南下。小黄河一带不宜骑兵作战,李自成驻扎此处,进可攻退可守。并且,这里离着西华和商水非常近,他随时都可以攻下商水和西华。” 铁墨想了想,“先生,你觉得李自成下一步想做什么?” “如果属下估计不错,李自成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攻打西华和商水,只要拿下商水县城,他可以随时南下进入汝宁府,攻打龙口与新寨。若是拿下了龙口镇,那就相当于在汝宁府东边插了一把刀,高迎祥的主力大军想打下汝宁府,那就顺利多了。” 铁墨抿着嘴笑了起来,“也就是说,高迎祥应该马上要打汝宁府了?” “应该是这样的.......督师,那么我们下一步计划是不是也可以着手准备了?”说罢,王左挂神秘一笑。 铁墨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有些坏坏的,“是该准备下一步了,给沙雕传令,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竹椒山,准备进行‘好帮手’计划。” ...... 一切如铁墨预料的那般,李自成在小黄河驻扎了没两天,便以麾下那支骑兵为先锋,南下突袭了商水县成。与此同时,高迎祥所部突然从毛家寨出发,涌入汝宁府,一日内围攻信阳,至次日清晨,信阳县在三万农民军的不间断围攻下,宣告陷落。 高迎祥的主力大军拿下信阳之后,不作停留,沿着官道东进,直扑罗山县城。 崇祯三年九月十九,罗山危险。可从始至终,驻扎在商城和固始的南主力大军竟然无动于衷,一点驰援罗山的意思都没有。 九月二十,罗山被攻破,高迎祥的农民军主力涌入汝宁府腹地息县。 高迎祥从南阳府涌入汝宁府,从信阳到罗山,再到息县,顺利的有点不像话,连高迎祥自己都没想到回这么快打到息县。 而此时高迎祥一直担心的宣府大军还在宝丰城外驻扎着,而伏牛山那边也是相安无事。 一时之间,高迎祥有种错觉,活阎王变成好人了? 第329章1阵风的小聪明 第329章一阵风的小聪明 在高迎祥想来,就算活阎王不让宣府大军跟李养纯死磕,也该趁着这个机会去伏牛山剿灭王自用或者张献忠才对。可是现在,宣府大军守着汝州府,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活阎王可是新封的三省总督,负有剿匪责任,现在却任由汝宁府遭受战乱之灾,毫无动作,他这样做就不怕朝廷怪罪? 高迎祥有此想法,并没有错。正常情况,作为三省总督自然不敢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可是这个三省总督是铁墨啊。铁墨跟大明朝其他边军将领都不一样,他可以完全不考虑朝廷的感受,只需要对崇祯负责。甚至,逼急眼了,他连崇祯都可以不理会。 宣府兵马没什么多余动作,甚至连朝南阳府进军的迹象都没有,高迎祥并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压力很大。息县只是汝宁府中部的一座小城,哪里挡得住几万农民军的轮番进攻?拿下息县后,各部头领兴奋无比,许多人要求继续向东进攻,打下固始。 一阵风王岩当属最积极的那个,进入汝宁府以后,王岩可是捞了不少功劳,在他看来,只要再加把劲,固始也能拿下来。拿下固始,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一直以来,王岩都不觉得自己比二李差在哪里,李养纯靠的是以前才吴延贵麾下积累的人脉,李自成靠的是跟高迎祥的关系。论真本事,二李未必比得上他王某人。如今吴延贵已经不在了,王嘉胤也归了天,高迎祥这支农民军俨然成了势力最大的一支。 渐渐地,王岩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他看得出高迎祥比吴延贵以及王嘉胤更有枭雄之姿。若是能尽早在军中占据重要位置,这对以后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了得到高迎祥的看中,甚至不惜跟李养纯闹翻了脸。时至今日,王岩觉得自己没有选错。 固始与息县之间,隔着一条白愣河。而此时,王岩所部便驻扎在白愣河西边不到十里的地方。夏去秋来,叶儿泛黄,秋风越来越凉。王岩走出营房,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鬼天气,可真是越来越冷了啊!”天气变凉,对义军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到了冬天,大军用兵非常不便,要是在白愣河拖得太久,那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固始距离白愣河不到六十里地,随时都能打过去,王岩每时每刻都渴望着赶紧过河。 “王头领,刚刚息县那边传来消息,好像闯王还没有攻打固始的打算!”一名卫兵走到近前,悄声说道。王岩大皱眉头,紧了紧衣服,有些闷闷不乐的哼了哼。真搞不懂闯王在想些什么,不趁着时间赶紧打固始,磨叽什么?等入冬以后,再想打固始,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王岩想了想,便让人把马牵来,朝息县而去。其实,息县城内的高迎祥也是很纠结的,他与牛金星等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大军驻兵不前,自然是有着其他考虑。固始与商城可是驻扎着不少的南直隶大军,这两处官兵无论从数量还是素质跟汝宁府卫所兵完全不同。固始和商城可不是说打就能打下来的,万一被南直隶方面的官兵拖住脚步,活阎王再突然从后边来上一下子,那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虽说有李养纯的大军牵制,可高迎祥还是不放心。活阎王诡计多端,若是用什么法子骗了李养纯,从汝州府分兵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闯王,属下以为应该着令李将军速速从商水出发,拿下龙口与新寨。如此一来,汝宁府大部分都落入我军之手,官兵仅余固始与商城可守。就算活阎王有什么阴谋,这个时候也该使出来了。虽说活阎王跟南直隶方面有嫌隙,但应该不会看着整个汝宁府落入我军之手的。” “嗯!”高迎祥拧紧眉头,心思有些复杂,“到现在宝丰城那边也没有一点异常,实在是太奇怪了,活阎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牛金星正想说点什么,门外守卫通传王岩来了。高迎祥有些沉郁的眯起了眼,最近王岩一直急着过河,叨叨好几次了,这让高迎祥很不高兴。高迎祥不喜欢手底下的人这样做,自己不发话,那下边的人就老老实实的,一个劲儿的发飙自己的见解,显得你很有本事么? 牛金星太了解高迎祥了,仅仅一个眼神,他就看出高迎祥已经对王岩心生厌恶了。其实牛金星也觉得王岩是个蠢货,一个劲儿的来叨叨,不是逼着高迎祥发火么?可是蠢货有蠢货的用处,正因为王岩蠢,才容易被控制。这个时候,可不希望王岩出什么岔子,于是牛金星赶紧拱手道:“闯王,想来王岩又是想说过河的事情,他其实也是记着立功,闯王不必动怒。属下以为,既然王岩如此急切,那让他去打一打固始也不是不可。” “哦?”高迎祥拖着下巴想了想,幽声道:“先生的意思是让王岩去试探下官兵的反应?看看南直隶兵马的战力,顺便看看活阎王的举动?” “属下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闯王的,闯王说的没错,主要还是看看宝丰城那边的变化。我们可以严令王岩不要带太多兵马,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太大损失。” “这样也好,那就让王岩进来吧!”此时高迎祥心中的厌恶也淡了几分,见到王岩后,将计划说了一遍。王岩自然欣喜万分,虽然只是试探性进攻,但具体怎么打,还不是他王某人说了算?试探归试探,但要是真的打下了固始城,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王岩真的很急,一阵风的诨号不是白叫的,回到白愣河,不到两个时辰,王岩就带着三千兵马风风火火的过了河。有道是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王岩这一动,不仅固始城里的官兵开始紧张起来,就连商城的南直隶兵马也开始调动起来。江州守备南宫森分兵四千余人前往大苏山一带,随时准备支援固始城。虽说固始城有三万南直隶大军,可万一王岩这支兵马只是先头部队呢? 两天后,王岩一声令下,全军对固始城发起了进攻。由于手里只有三千兵马,再加上要试探各方面的反应,所以一上来,王岩就把所有人都压了上去。三千多人,一股脑的往固始城扑,那气势还真把守城的官兵吓了一跳。南直隶官兵虽说战斗素养比中原卫所兵好了不少,但终究是太平日子过多了,真的见了血,不少人竟然慌了神。 宁国府总兵徐长路可是整个八经的富家子弟,从小到大一直在宁国府过着好日子,哪里见过这阵仗?云梯压在城头上,贼兵叫嚣着往上冲,看到贼兵恶狠狠地凶相,这位徐总兵竟然吓得额头直冒冷汗。单徐长路的反应,就不难理解为何明明固始城有重兵把守,南宫森还要分兵大苏山了。 “贼子凶猛,这可如何是好?”徐长路握着刀柄,可从始至终腰刀都没能拔出来,一双手不断打着哆嗦。好在副总兵岳子聪是真正的将门出身,早年间带着人跟倭寇打过,倒不至于被眼前的局面吓得失了魂。他心中叹口气,赶紧扶着徐长路往下边走。 “总兵莫慌,贼子只是看起来凶,他们兵力不足,也就叫嚣一下。如今城中还需有人镇守,安抚军民,还请总兵大人速去衙门,城头自有末将在!” 一听此话,徐长路只觉得上天开眼,这城头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呆,于是摆正脸,哆哆嗦嗦的说道:“岳将军说的是,这里就交给你了,若是需要援兵,速速告知。” 说罢,徐长路逃也似的下了台阶,直到他走远,岳子聪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总算把这位祖宗送回去了,娘滴,要是这家伙再在这里待下去,军心都要溃散了。堂堂一府总兵,贼兵还没怎么滴呢,自己先吓的差点尿裤子。让这种人指挥打仗,多少人也赢不了啊。没了徐长路,岳子聪振奋精神,开始吼起来。 “弓箭手,都别愣着,死了啊,给老子射......还有你们,之前弄好的两门火炮呢,开炮.....开炮......” 轰隆隆,炮声炸响,浓烟四起。虽说老式火炮落下去,杀伤力有限,可是这两声巨响,还是吓了贼兵一跳,毕竟,他们可是被宣府边军的火炮给炸出心理阴影来了。王岩也是脖子一缩,观察了一会儿后,才大骂道:“敢吓唬老子,兄弟们不要怕,城头射出来的都是铁疙瘩,继续冲啊......” 贼兵士气一振,攻势再起,可这时箭雨从城头落下,顿时射死射伤不少人。被箭雨阻挡,王岩见强攻不成,只能灰溜溜的撤了回来。这是王岩也收起了小觑之心,喘了会粗气,才骂道:“这帮子官兵还挺难缠的,看来以现在手里这点人,想拿下固始城是没希望了。” 王岩凶狠无脑,但并不是傻。固始城可有着三万守军,自己只有三千多人,刚才那一波攻势下来,已经见识到守军的威力了。固始城再打下去,那就是找死,王岩眼珠子一转悠,瞬间有了一个主意。 王岩立刻舍了固始,开始挥兵北上,竟然打起了固始城西北四十里外的固城仓。固城仓只是一座军镇,但是这里以前却是重要的粮仓物资集散地。固城仓连同庐州府,进入南直隶异常顺利,所以这里成了汝宁府连通南直隶的最佳窗口,官道也至于此,来往商贸货物很多。因为固城仓的特殊性,所以汝宁府方面调了五千余人守着这里。 可惜,汝宁府卫所兵战斗力实在差劲儿的很,加上罗山、息县接连陷落,慌乱之下,不少卫所兵逃跑,致使固城仓真正用来守镇子的只剩不到三千人。 王岩率部攻打固始城,突然转道打固城仓,搞得人措手不及。固城仓的官兵根本不是王岩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吓得弃守固城仓,往外逃窜。 如今离着固城仓最近,兵力最足的地方,便只有固始城了,所以败兵几乎本能的全往固始城跑。 见败兵往固始城跑,王岩大喜过望,也顾不得搜刮固城仓的战利品,追着败兵的屁股往固始城赶。当残兵来到固始城下后,负责拱卫城池的岳子聪就有点发懵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贼兵就在屁股后边追着呢,怎么开城门? 岳子聪不开城门,可是外边的残兵跳着脚大骂。那些人可都是汝宁府地头蛇,不少人还是固始城当地人,这下麻烦可就来了。固始方面千总齐维宇跑上城头替手底下的人求起了情,“岳总兵,还请开开城门,放兄弟们进来吧。贼兵仅有那点人马,断然不敢进城的。” “混账话,你怎知贼兵没有后手?万一有伏兵,趁着城门洞开,一股脑冲上来,怎么办?”岳子聪气的只想杀人?这个齐维宇也是一名千总了,怎么一点军事常识都没有?估摸着跟徐长路一样,也是花钱爬到这个位子上享福的。 岳子聪需要顾及徐长路的脸面的,按时没必要给齐维宇面子,所以态度很强硬。齐维宇见如此,当即眉头一挑,站直身子跳着脚怒道:“岳总兵,你可别欺人太甚,不管怎样,这里是固始,不是宁国府。” “哼,齐千总,你这是在威胁本将?” “末将不敢,只是说些实情罢了”齐维宇寒着脸,神情很不好。岳子聪甩甩袖子,朝着传令兵吼道,“跟城下的人喊话,全都给老子转头跟贼兵拼命去,谁要是再敢挤在城下闹事,格杀勿论。” “喏!” 岳子聪这次不是闹着玩的,城下的败兵开始没当回事儿,可是城上的人开始放箭射死几个人后,他们也不敢骂了,只能转过头跟冲上来的贼兵大打出手。 见此情况,王岩反而心满意足的撤了。 第330章全都是误会 第330章全都是误会 有时候真的没法评判王岩,此人大多时候蠢得如同猪头,经常干一些让人看不懂的蠢事。可是,偶尔一次,他还会弄出点意外之喜。 就像这次,王岩打固城仓,就是想着让败兵去冲一下固始城内的守军,给守军制造点恐慌情绪。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竟然让固始城本地卫所兵与南直隶兵马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而且这种矛盾还有进一步激化的迹象。王岩撤走后,岳子聪总算让人开城门把残兵接进来,但是已经形成的隔阂却压在了所有人心头。 齐维宇出生在富贵之家,何时受过这种鸟气?平日里被人捧着,在军中也是被众人当作领头者,如今麾下的人遭难,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齐维宇是个要脸面的二世祖,同样徐长路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岳子聪,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顾虑。 于是,固始城埋下了一个很大的隐患,这个隐患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只是大家都没有察觉。 再说王岩这边,撤出固始城的战斗后,他便陈兵固城仓。一方面增兵固城仓,另一方面派人往息县送信。可以说打这一刻起,农民军吞下汝宁府,想要强攻固始与商城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了。消息传到息县,高迎祥与牛金星的反应并不是挥兵东进,而是往罗山方向增兵,并密切留意宝丰城的动静。 增兵罗山,是为了防止后患。如果宣府兵马攻破宝丰城,从西北方杀过来,也能有足够的兵力应对。高迎祥现在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就等着宣府兵马的动作,决定下一步打哪里了。 宝丰城,此时却是安静的有些诡异。李养纯扶着城头,遥望着远处的炊烟。道道青烟消散在天空中,巨大的军营连绵成片,横在北边,远处不断有骑兵出没,不时响起宣府兵马独有的号角声。已经十多天了,宣府大军在北边十里外扎营,从此再无动静。他们每日操练,按时吃饭,可就是不攻城。 李养纯心如猫爪挠一般,活阎王到底在搞什么鬼?官兵不攻城,应该松口气才对,可李养纯真的不敢,相反,心中却是越来越紧张,总觉得要出大事。 官兵不攻城,李养纯也不敢攻出去。靠着宝丰城,还可一战,出城找活阎王的麻烦,李养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最近几天,李养纯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什么,于是派了不少探马出城,就是想把官兵那边的情况摸清楚。 一阵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就看到花小荣领着几名卫兵匆匆走来,“李大哥,兄弟们都回来了,官兵那边依旧是照常训练,锅灶不减,活阎王与王左挂也曾露过面,可以确定他们就在前方的军营里。还有,又有一批物资运了过来,看样子活阎王是铁了心跟咱们耗下去了。” “嗯?这样么?”李养纯拍拍砖墙,愁眉苦脸的撇了撇嘴。本来以为活阎王有什么阴谋的,或许他本人早就离开了宝丰战场,可探马汇报的消息,又排除了这个猜测。可越是如此,越是愁人啊。宣府几万精兵在宝丰城干耗着,明显对活阎王一点好处都没有啊,他到底想干嘛?李养纯不觉得自己跟活阎王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家伙怎么就跟自己耗上了?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气的李养纯照着墙根踢了一脚,“姓铁的脑袋进水了?这宝丰城要打就打,不打就去别的地方,这么耗着算怎么回事儿?空耗物资十余天,朝廷难道就不问责的么?娘的,这个浑蛋,简直不讲道理。” 花小荣咧着嘴,哭笑不得。活阎王的举动,确实是无道理可言啊,大军驻扎在这地方,空耗物资,损人不利己,怎么看都不像是活阎王能干出来的事情。 确实,宣府精兵驻扎在宝丰城附近不动弹,朝廷能允许么?朝廷当然不允许了,因为这事儿,紫禁城都吵翻天了。内阁、兵部许多官员都被宣府兵马的事情气疯了,尤其是成基命,都恨不得冲到洛阳,找铁墨亲自谈了谈。 莫说成基命等人,便是侯世禄也觉得铁墨做的有点过分了。就算想借流寇之手,逼着南直隶那边掏钱,但是你做事儿也遮掩一下啊。 文华殿,崇祯锁着眉头,手里拿着折子,只是眼神迷离,心思早不在折子上边了。过了良久,合上折子,小声问道:“河南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么?” 王承恩先是将一杯温热的茶推过去,方才弓着身子说道:“回陛下,镇抚司那边倒是有些消息,眼下贼兵已经打下了大半个汝宁府。至于铁督师,还在宝丰城那边,宝丰城里的贼兵似乎很怕铁督师,十来天,愣是不敢露头。” “噗”朱由检苦着脸笑了笑,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能让流寇怕成这样的,恐怕整个大明朝也只有这么一位了,可偏偏,这位铁督师按兵不动,连一支狼牙箭都懒得往宝丰城射。铁墨打的什么心思,没人比崇祯更清楚,因为从始至终崇祯都是知晓整个计划的,而崇祯也是同意的。 说到底,铁墨穷,崇祯更穷。如今大明朝四处用钱,处处缺粮,偏偏国库空虚,内帑全无,不想点歪招,钱粮从哪里来,难道真的加农税?崇祯就是再没经验,也知道加农税等于自毁根基。 江南有钱有粮,可要是不用点特殊手段,那里的钱粮你永远别想拿到手。所以,当铁墨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崇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只要从江南刮一层油水下来,不仅剿匪的饷银有了,内帑也能回笼一部分钱。计划归计划,可崇祯万万没想到铁墨做事儿这么绝,你就是演演戏也好啊,在宝丰城那边一动不动算怎么回事儿? 没多久,侯世禄在外求见,朱由检等他进来,不假思索的问道:“侯爱卿可是为铁墨之事来的?” 侯世禄拱着手,面露苦笑,“陛下圣明,臣确实是为铁墨来的。眼下流寇肆虐汝宁府,开封府那边又有李自成部为祸一方,臣压力很大啊。你看,是不是派人传信铁墨,让他稍微做点事儿,臣也好挡一挡那些人啊。” 最近侯世禄的日子很不好过,作为兵部尚书,河南剿匪一事责无旁贷。流寇一入汝宁府,压力骤增之下,可以说朝廷就指着宣府边军能给流寇迎头痛击呢,可铁墨却带着大军在宝丰城看风景。于是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开始表达不满,更有甚者上书要求兵部责令宣府兵马赶紧行动。一开始侯世禄还能压下去,可是渐渐的,侯世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侯世禄那副郁闷的样子,崇祯也心生一丝不忍。这事儿他跟铁墨是始作俑者,但真正抗下压力的却是侯世禄,毕竟侯世禄才是兵部尚书,是摆在明面上跟众臣周旋的人。侯世禄自从当上兵部尚书后,虽说没什么大功,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崇祯也不好意思让他遭这么多难,于是安慰道:“侯爱卿放心,朕已经修书送往河南府。” ...... 宝丰城大营,看着崇祯的亲笔书信,铁墨挑挑眉毛,有些不服的说道:“王先生,咱们做得太过分了么?” 王左挂接过信看了看,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头,“督师,不瞒你说,属下觉得咱们这次确实有点过分了。朝廷方面可是对我们给予厚望的,眼下这种情况,恐怕那些老大人们都要疯了,侯尚书压力不小啊。要是换个人,恐怕早就一纸调令,押回京城了。” 铁墨鼓着腮帮子,笑声哼了哼,“那些人就希望咱们一股脑的打下去,打完王自用再打高迎祥,最好一圈下来把流寇全灭了。可是他们知道个屁?流寇哪是这么耗剿灭的?再说了......这情况也不是本督师想看到的啊,本以为咱们陈兵宝丰城,不给高迎祥惹麻烦,高迎祥就会迅速吞下整个汝宁府的,哪曾想姓高的打到息县就不动弹了。没搞清楚高迎祥的心思,咱们哪能随便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铁墨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这边要真跟李养纯死磕,高迎祥突然虚晃一枪,绕过来跟李自成合兵一处,往汝州一插,自己岂不是要倒霉了?虽然襄阳方面有赵率教以及孙传庭等人可以赶过来,可赵率教兵力有限,就算赶过来也顶不了多大用处。 宣府兵马在宝丰城不动弹,高迎祥大军在息县几乎按兵不动,真的很让人看不懂。但是,谁又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有多可笑呢?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误会。铁墨怕高迎祥有阴谋,所以一直想等着高迎祥对固始城或者商城动手后在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同样,高迎祥因为太过害怕,出于谨慎,也想等着宝丰城那边开打,确定活阎王没有诡计后,再放心大胆的对商城和固始用兵。 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行动,于是乎,谁也不敢先动。这诡异的局面,总要有人先打破才行。当然,谁也不是神仙,只能先试探,高迎祥让王岩打了下固始城,可惜试探的不到位。三千兵马打固始城,这是固始城挠痒痒呢,一看就是闹着玩。所以铁墨这边根本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下可把高迎祥愁坏了。 同样,铁墨也愁啊,你都打下息县了,过了白愣河就是固始城和商城,大好的前程在眼前,你倒是打呀! 王左挂垮着脸在屋中走来走去,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当然,他并不知道高迎祥和牛金星真正的想法,只是猜测道:“督师,你说是不是因为高迎祥太过谨慎,怕咱们绕过宝丰城,打他后方,所以才不敢继续打固始城和商城?” “不会吧?”铁墨翻了翻白眼,挠着头说道:“我的名号有那么吓人?再者,高迎祥一直不是个胆小的人啊,他会因为忌惮,而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吃?” “这可说不准,要不这样吧,咱们试探一下,看看高迎祥是什么反应,一切就清楚了!” 至于如何试探,其实很简单,找个地方打一打就行了。宝丰城兵力充足,又有李养纯坐镇,铁墨可不愿意真的在宝丰城死磕。既然要打,当然要拣软柿子捏,于是,自然而然的将矛头对准了盘踞在伏牛山西部的张献忠。 在李养纯诧异的眼神中,宝丰城外的宣府兵马终于开始调动起来,不过他们集结一部分兵马后并没有来攻城,而是朝马岭关方向奔去。从此处过马岭关,便是伏牛山,活阎王要调头打王自用? 很快,李养纯的疑惑就解开了,因为没过多久,伏牛山开始响起火枪兵独特的枪声。四千火枪兵在李九成的带领下,开始一点点往伏牛山深处摸,与此同时,东边的王自用也没闲着,开始趁着官兵攻打张献忠的机会,迅速抢占地盘。 伏牛山上,宣府方面杀伤力最大的骑兵没有用武之地,可是这支火枪兵却利用火力压制,打得张献忠头皮发麻。火枪兵散开,互相掩护,远距离射杀,这种作战方式显然出乎了张献忠的认知,由于无法及时调整策略,导致菩提庙一带迅速沦陷,只能往西边山坳里撤。 如今张献忠很委屈,他觉得自己似乎被老天爷抛弃了,王自用落井下石,高迎祥没安好心,活阎王更是直接派人攻山,一时间,所有人都冲自己来了。 山洞内,火光闪烁,传来张献忠乖戾的咆哮声:“王自用,我干你八辈老祖宗,你个只会跟在官兵后边捡便宜的小人.......” 骂归骂,却改变不了现实,同样阻止不了宣府火枪兵上山的脚步。张献忠还指望官兵跟王自用的人马碰上的,可王自用油滑的很,竟然躲着官兵,就像跟官兵商量好了似的。 这叫什么事儿?都是伏牛山上的流寇,官兵咋还厚此薄彼?难不成王自用投靠活阎王了? ....... 第331章郁闷的郑国松 第331章郁闷的郑国松 随着伏牛山这边开打,息县城内的高迎祥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下令对固始城发起了猛攻。与此同时,停留在商水城好多时日的李自成夜迅速发兵南下,猛攻龙口镇。 为了进攻龙口镇,李自成可是养精蓄锐,准备多时。相比之下,龙口镇却是疏于防范,仅仅半日,龙口镇就宣告易主。李自成率领大军越过龙口镇,继续向南挺进,于九月二十一进入固城仓,与王岩的兵马汇合。 李自成这支大军与王岩所部不同,这段时间李自成调集骑兵,厉兵秣马,所部将士战意熊熊。一路过龙口更是顺利无比,这让李自成心气更高了。仅仅过了一天,李自成便亲自领兵抵达固始城下,开始对固始城展开了试探性进攻。南直隶方面的将领们显然也是听过李自成的名号的,最近俩月,李自成纵横河南府,还在开封府打得热火朝天,南直隶兵马早把李自成当成了强敌。当李自成亲自赶来后,徐长路的表现甚是不堪。 这位徐总兵坐在椅子里,可是两条腿却打着摆子,岳子聪很是头疼。不就是个李自成么?还没打呢,领兵的总兵先吓的站不住了。徐长路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犹自苦着脸问道:“素闻李自成凶残,麾下兵马很是能打,如今他亲自率大军杀来,这可如是好?” 两边坐着十几名千总把总,此时全都懵了。这叫什么话?流寇打过来了,不是该商量着怎么守城么,怎么徐总兵这个反应?倒是岳子聪,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生怕徐长路再说什么话,搞得军心大跌,只好起身拱手道:“总兵大人放心,我等必将誓死守城,决不让李自成越雷池一步。虽说李自成麾下凶残成性,但固始城也不是这么好攻破的,我们为此准备了许久,料那李自成也讨不到好去。” 岳子聪这番话很讲究,前半句话是告诉所有人,贼子来了只能打。后半句话则是安抚徐长路的心,万一徐长路没了信心,动了逃跑的念头,这仗还怎么打?果然,听了岳子聪的话,徐长路总算安心了不少。他习惯性地拍了拍桌子,装腔作势一番,认真道:“从现在开始,各部兵马俱听岳将军调遣,固始城以及南直隶之安危,全赖岳将军了。” 岳子聪赶紧拱手应是,只是徐长路这番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你才是总兵啊,怎么守城全看我了?这要是出了岔子,是不是也要我岳子聪担责任?本来,到这里也该可以了,可偏偏又有人站了出来,此人便是固始城千总齐维宇。 看到齐维宇起身,岳子聪本能的皱起了眉头。齐维宇没有理会岳子聪,拱手道:“总兵大人,属下以为将固始方面的兄弟分成几部分驻守城区,有所不妥,倒不如集中起来守一面。而且岳将军责任重大,像城区防护,清扫隐患的小事不妨由末将代劳。末将麾下的兄弟对固始城熟悉无比,此事再合适不过了。” 岳子聪心里大怒,当初把固始城兵马分散开,本就是他的提议。当时觉得固始城卫所兵实在不堪大用,不如分散开,负责一些后勤事务。若是让这群人集中起来,负责一方面的事情,真的很不让人放心。所以,齐维宇有此提议,岳子聪本能的想反对,可是徐长路却更快,还没等岳子聪开口,便已经点头道:“齐千总此言有理,这样吧,固始城兵马暂时负责城中安定吧,若是城中有什么乱子,也好及时应对。” 岳子聪急的直瞪眼,可惜徐长路根本没看明白,或许,看明白了也假装没看见。事实上徐长路也晓得岳子聪的意思,可是事事都听岳子聪的,总觉得脸面挂不住。再说了,只是让固始城兵马守城内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下来又何妨? 徐长路没反应,岳子聪也是莫可奈何,毕竟徐长路才是总兵。诸事安排下来,城外的贼兵也开始攻城了,岳子聪就无暇顾及齐维宇了。 李自成麾下的兵马,与高迎祥手中其他兵马完全不同,各部头领身先士卒,攻起城来,气势汹涌。成排的弓箭手在城下列队,他们在盾牌的掩护下,往城头射去。在弓箭手掩护下,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上,攻城将士顺着云梯迅速往上爬。城垛后边,一些士兵想要探出头拦着,却被弓矢射杀不少。 一时间,守城士兵竟然被贼兵锐利的攻势给镇住了。岳子聪也没想到李自成的攻势会如此迅猛,尤其是弓箭手,压制力十分惊人。提着刀,大声吼道:“火铳.....火铳,往弓箭手那边打,先不要管云梯上的人。你......还有你......生火,把沸水浇下去......” 点燃柴火,噼噼啪啪燃烧中,一口口大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起来,同时散发出一股子怪味儿。火铳虽然射程有限,可是城头往城下,还是强过弓箭手的,弓箭手势头被压下去后,趁着这个机会,许多士兵开始端着锅碗瓢盆,将锅里的沸水泼下去。加了料的滚烫沸水,洒落下来,顿时一片哀嚎。 一名农民军士兵爬到一半,沸水浇在身上,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如今秋末,天气转凉,虽说衣服厚了些,可是脸和手却没有防护,沸水一烫,皮开肉绽红通通一片。双手本能的撒开云梯,直接从云梯上摔了下来。掉落在地上,他依旧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着滚,沙哑的哀嚎声,听的人心中发颤。 片刻之后,他颤抖着双手,竟然在脸上挠了起来,一块块脸皮被挠破,露出鲜红的嫩肉,“啊.....痒啊......痒啊......救救我......啊....啊......啊......” 一个个农民军士兵从云梯上掉下来,他们哀嚎着,嘶喊着。有的人因为奇痒无比,竟选择了自杀。城下一些染上水渍的人,虽然不至于像那些被烫伤的人一样凄惨,但也感觉到有些痒。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中招,农民军的第一轮攻势也随之告终。 李自成脸色很不好,从开封府到商水,再到龙口镇,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想到竟然在固始城吃了个瘪。 李自成麾下几员大将也坐在一起,全都脸色难看至极。尤其是负责主攻的郑国松,只觉得脸上无光。之前信誓旦旦,觉得几个回合就能打下固始城,没想到真打起来,还没摸上城头,就被官兵来了个当头棒喝。 吕伟良沉着眉头,双手纠缠在一起,“李将军,看来咱们这次碰上对手了啊,之前官兵泼下来的沸水加了一些佐料,甚是难防。” 李自成艰难的点了点头,有些闷闷不乐道:“确实如此,这可是一件麻烦事儿。之前探马回报,说领兵的徐长路是个一事无成的二世祖,看今日情形,似乎有误啊。今日城投官兵虽有慌乱,却应对及时,还让咱们吃了个大亏。” 王岩坐在最末尾,见李自成等人愁眉苦脸,他反倒心中暗自得意。之前,这些人可一个个瞧不起他王某人,不是觉得固始城很好打么,那你们就好好打吧。 对固始城的事情,王岩倒是知道一些的,但他不打算告诉李自成。闲来无聊,便将目光看向旁边那个年轻人。此人名叫李岩,年方二十,也不晓得此人有什么能力,竟得李自成看重。 恰在此时,李自成也看了过来。李自成显然不是冲王岩来的,只见他眉头皱了皱,神态和然的问道:“李兄弟有什么看法?” 见躲不过去,李岩便起身说道:“观今日情形,固始城并不好打。若是我,我就不打固始城了,强攻固始城,就算打下来,损失也不小。可要是在城外打,却不必担心损失过重。” 说完这些,李岩便停了下来。李岩本就是个有傲气的人,虽然被逼无奈投了李自成,可想让他李岩真心投靠,那也要看李自成有没有那个能力才行。李岩这般举动,李自成却没有生气。李岩的一些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 今日又是沸水,又是佐料,可见守固始城的官兵将领是个难缠的家伙,再强攻下去,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李自成对攻略城池并没有太多执念,一直本着占便宜的心思,既然固始城的便宜不好占,那就另想它法。与吕伟良对视一眼,二人小声嘀咕一番,随后露出一丝笑容。 “郑兄弟,明日你便率兵撤出来,带上你的人马南下大苏山,本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在三天时间内打退那里的官兵,拿下大苏山,便是大功一件!” 大苏山距离固始城有一段距离,离着商城非常近,再往南便是金刚台山和竹椒山。郑国松仔细琢磨了起来,如今大苏山有几千官兵驻守,以自己手里的兵马打下来应该不是问题,“将军放心,三天内要是打不下大苏山,末将提头来见。” “哈哈,李某可不想要你的脑袋。你只需要对付大苏山的官兵即可,至于商城的兵马不用你管!” 命令下达后,便看到李岩暗自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倒是旁边的王岩,一脸的莫名。王岩当然清楚大苏山的位置,可是他不明白李自成打大苏山干嘛。你就算占住大苏山,只要商城和固始城的官兵不出来,那也是无用功啊。 不得不说李自成也算是御下有方,命令下达各部后,仅仅一天时间,大军便往后撤了五里地,与此同时,郑国松集结了麾下一万余人开始绕过固始城,沿着官道南下。崇祯三年十月初二,郑国松所部抵达大苏山,并与拱卫大苏山的南直隶兵马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大苏山绵延几十里,山上植被茂密,哪怕是秋末时节,依旧葱葱郁郁。高耸入云的山松,层层叠叠的草木遮挡了视野。真的进入大苏山之后,郑国松才明白想打下大苏山有多难。这些官兵在林子里埋伏了许多陷阱,分成十几股不断袭扰,搞得郑国松不胜其烦。 郑国松农户出身,打小就没上过山,他哪里晓得山上作战与山下作战完全是两码事。就像现在,看着眼前几棵大树,郑国松一脸愤慨。明明有着兵力优势,可是进了山之后,这种兵力优势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处处受制,不断中陷阱。 大苏山之战,两天下来,郑国松眼皮子肿了一圈。晚上那些官兵动不动就跳出来吓唬人,你要不管吧,他们真下死手杀人。于是,一番折腾下来,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 距离大苏山不到五十里地的竹椒山上,同样有着一支神秘的兵马。这支千余人的兵马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隐藏在竹椒山上,只不过他们隐藏的很好,一直没被人发现。 沙雕靠着一棵桦树,嘴里叼着根野草。在他看来,高迎祥真的太慢了,这都多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打到商城,搞得他麾下这票人马一直在山里当野人。 “报,沙统领,督师派人送消息来了!” 听到这话,沙雕一个驴打挺,直接站起身,一把夺过那封信,看罢,他哈哈大笑道:“嘿嘿,通知兄弟们,都别睡了,咱们有活干了。” 兴奋之余,沙雕心里还把郑国松骂了好几遍。郑国松这个废物,带着这么多兵马,竟然被人家几千老爷兵整的进退不得。由于竹椒山到大苏山还有一段距离,沙雕只能让手底下的人连夜赶路,好在麾下的人都是走惯山路的人,一天时间走个几十里地不成问题。 此时大苏山上两票人马,心境却不一样,南直隶老爷兵开心得不得了。他们只是学着猎户搞了些陷阱,愣是把贼兵给困住了。而郑国松,因为立了军令状,哪怕有心往后退一退,也是丢不起这个脸。 趁着夜色,双方一部分人马撞到了一起,郑国松正没处发泄呢,当即带着人跟这批官兵缠斗起来。 打了半个时辰,郑国松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因为自己对面的官兵越来越多,而自己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 原来随着厮杀,麾下的兄弟竟分散开来。 第332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332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开始的时候,郑国松的人马还能维持紧凑的阵型,大家相互看顾。可是随着深入山林,大家心思不一,一些将校为了抢功,不知不觉得带着麾下人马朝别处追去。其实分散开来,也未必会出什么岔子,毕竟郑国松麾下的兵马数量占据了绝对优势,可偏偏郑国松因为一肚子火,追的更深,这下麻烦就大了。 郑国松一身黑色盔甲,那装束与普通农民军士兵完全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渐渐地,周遭的官兵全都知道这里有个敌方大将了,于是三五成群的往郑国松附近聚拢。郑国松这边明明占着绝对的优势,可偏偏自己这边却兵力稀薄,竟让官兵围了起来。 “娘的,停下来,快往后撤,发信号,让那些兔崽子赶紧滚回来......”郑国松真的急眼了,要是被困住,那他这条命可就扔在大苏山上了。可是郑国松也不想想,带着兵马一路往前冲,麾下的人还不是有样学样?真要怪,那也要怪郑国松自己太心急。 官兵这边得知把郑国松困住了,那可是士气大振,他们根本不管其他地方的情况,集中兵力往附近聚拢,大有不惜一切代价灭了郑国松的意思。大苏山上,一幅诡异的画面出现了。东西两侧,农民军追着官兵四处剿杀,可是在中间靠近山脊的密林中,郑国松却被大批官兵围困,处境相当艰难。 这场乱战,稀里糊涂的,打了半天,郑国松也没能冲出去,自己还被一支暗处飞来的箭矢射中了肩膀。趁着喘息的机会,靠在大树底下,两眼眯着,神情无比落寞。没想到他郑国松纵横南北,也算一条汉子了,最后竟然会憋屈的死在大苏山上,真的是不甘心啊。 如果是兵败被杀,无话可说,可明明自己占着优势,因为一个疏忽,陷入困境。这种情况很容易就可以避免的,死得冤枉啊。很快,远处响起了官兵兴奋地嘶吼声,“前方便是郑国松,千总有令,杀郑国松者,赏白银千两,兄弟们......杀啊......” 郑国松腾地一下站起身,两只眼睛喷着火。娘个巴子的,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就值一千两银子?草草的包扎了下伤口,提着刀对周遭的人喊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下,等外边的弟兄支援过来,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杀光这帮官狗。” 虽然郑国松一直在鼓气,可是眼下的情况是个人都能看明白,所以效果甚微。厮杀一个时辰,郑国所身边的人已经不足二十人,这个时候外围的农民军也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拼了命的往里冲,却全被官兵挡在了外边。为了挡住农民军的冲击,官兵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只要能杀掉郑国松,这场仗他们就不亏。 打到这个时候,不见有人冲进来,郑国松也有点绝望了。钢刀杵在地上,崩开的伤口又流出了血,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他抬头往上看了看。头顶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分析照进来,风,不知是哪个方向而来,吹打着两旁。 呜呜呜,就在郑国松濒临绝望的时候,忽然一阵异响从官兵后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糟乱的厮杀声,还有官兵惊恐的怒骂声。似乎有人从南边对官兵发起了突袭,致使官兵防线大乱。 由于郑国松从北而来,所以官兵防守注意力一直放在大苏山北部,根本没想过后方会出岔子。一股兵马从南边山道扑上来,毫无防备之下,后方大乱。 郑国松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也别管是谁帮忙了,先打出去再说。官兵一时间自顾不暇,竟让郑国松这支残兵逃了出去。与大队人马汇合之后,一肚子火气的郑国松当即反过头来猛攻一番。这次吃一堑长一智,郑国松严令各部要互相协作,不准私自离开,如此一来,集中兵力的农民军,打得官兵抱头鼠窜。如今陷阱什么的用的差不多了,袭扰战术也没了用处,再加上之前被人从后边狠狠地打了一下,官兵竟被郑国松一股脑的赶出了大苏山。 打下大苏山,郑国松长松一口气。虽然离着规定的日子已经超了一些,但拿下大苏山,也是大功一件了。消息传到固始城大营,李自成面色大喜,于是传令各部集结,朝着大苏山进发。与此同时,驻扎在息县的高迎祥主力大军,也开始渡过白愣河,沿着王岩开辟的道路,朝着固始城逼近。 到了这个时候,汝宁府的战况已经非常明朗了。南直隶大军扼守着固始城和商城,但是农民军却兵出奇招,重兵占领了固始城和商城之间的大苏山。 不过这个时候江州守备南宫森和农民军李自成,却被同一个问题困扰着,之前那支突然出现在大苏山南部的兵马消失了。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支兵马从何而来,又是什么目的。李自成已经找高迎祥核对过,自固始城大战开始,高迎祥并没有往大苏山再派兵马,这下问题就来了,这支兵马为何要帮郑国松?是敌是友? 没弄清楚这支兵马的情况之前,李自成不想有进一步的行动,但高迎祥却不这样想。如今已经打下了大苏山,主力大军也渡过白愣河,对固始城和商城形成威胁。大军已经全部涌进汝宁府东南部,这个时候接下来的事情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李自成总有些不放心,于是将军中事务扔给吕伟良后,带着亲随来到了白愣河附近的大营。走进大帐,便看到高迎祥正与牛金星等人商量着一些事。见李自成到来,高迎祥并不感意外,招招手说道:“既然来了,就说说你的看法。刚刚与牛先生商量过,打算立刻兵出大苏山。” 李自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兵出大苏山,就意味着要进入南直隶。江南一带,那可是朝廷的心肝,动江南必将引起朝廷的强烈反击。至少李自成觉得不用这么着急,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之前,涌入南直隶未必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还有一支不见踪影的神秘兵马,扰得人心神不宁。 李自成知晓高迎祥的性子,并没有明着反对,而是疑惑道:“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我们刚刚打下大苏山,是不是等打下固始城和商城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固始城与商城的官兵,终究是个隐患。” 高迎祥眉头深锁,手指点了点桌面,有些无奈的笑道:“固始城和商城没拿下来,着实有些危险,可急着发兵,也实属无奈。刚刚得到消息,活阎王已经从伏牛山撤兵,之前跑盘踞在襄阳府不得寸进的孙传庭、秦良玉以及赵率教,也已经合兵一处,经竹山进入南阳府,大有和活阎王合兵一处,对我部后方发起攻势的迹象。” “嗯?”李自成大感意外,来的时候,他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变化,“活阎王这么快就撤兵了?他在搞什么鬼?张献忠亦或者王自用那里出了岔子?” 牛金星适时地为李自成解释道:“那倒不是,张献忠虽然实力弱了些,但靠着伏牛山地形,官兵想要短时间内打垮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主要是官兵主动撤了,而且据李养纯传回来的消息,宣府兵马开始拔营,似乎想离开宝丰城。” “不打宝丰城了?”李自成有些发懵,在他看来,这些举动真的很愚蠢,也有些人看不明白。如今主力大军进入汝宁府,正是打宝丰城,重创李养纯的大好机会。这个时候打宝丰城,凭着宣府边军的战力,肯定能拿个大大的功劳。边军铁了心要打宝丰城,以李养纯所部的实力,最后只能弃守宝丰。 再加上赵率教、秦良玉等人来助拳,活阎王几乎是稳操胜券。大好时机,活阎王不打了?李自成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可对活阎王,真的是一点都摸不透。 不过这个时候,李自成多少有点理解高迎祥为什么急着兵出大苏山了。不早点解决汝宁府的问题,一旦活阎王掺和进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李将军,此次依旧想以你为主,将军可使一支兵马出大苏山东南,做出进攻庐州府的架势。届时看官兵的反应,如果商城与固始城官兵按兵不动,那你就不要犹豫,直接大军涌入庐州府,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占领霍山,逼近舒城。” 仔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李自成才点头应道:“可以,哎,但愿官兵能有所反应吧,若是固始城和商城一直在官兵手里握着,对我们终究是个不小的威胁。” 李自成并没有待太久,与高迎祥商量一番,便快马加鞭回到了大苏山。重回大苏山,李自成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几万大军迅速行动起来,先是吕伟良率兵强攻金刚台山,随后郑国松以一万兵马兵出大苏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了大别山卫所。 大别山卫所处在凤阳府西南角,紧邻庐州府。拿下大别山卫所,郑国松一路南下,几乎没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拦。仅仅两天时间,郑国松这支先锋兵马便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霍山城下。霍山,又称天柱山,霍山县城因霍山而得名,可让霍山城却离着霍山有着三十多里地,也就是说霍山城根本是无险可守。 郑国松从大别山一路南下,就是冲着霍山城来的,此时来到城下,自然不会有一点犹豫,休息不到两个时辰,便发兵三千余人,对霍山城发起了猛攻。一时间霍山城风雨飘摇,城内军民怨声载道,求援的文书更是不断地飞往庐州府合肥城。 庐州知府柯敏星抖着求援文书,除了派出一支一千余人的杂兵,其他什么都做不了。柯敏星不是不想驰援霍山城,而是手里实在是无兵可调了。 庐州府隶属南直隶管辖,一直以来,防务都归南直隶京营,本地兵马并不多。前些日子为了将流寇挡在南直隶外边,南京兵部与南直隶都指挥司调集西部州府兵马,全部涌入汝宁府驻守。上边的意图是好的,御敌于门外,可是现在流寇闯过汝宁府,进入庐州府地界,这下可就没辙了。当地兵马都快调空了,拿什么抵挡流寇?手底下这上千杂兵还是凑出来的。 庐州府官吏集聚一堂,知府柯敏星急的直打转悠,“南京有消息传来了么?” 一名吏员赶紧起身说道:“有,刚刚得到消息,都督府方面已经整军备战,镇江方面的三个营将在两日后抵达庐州府!” “什么?”柯敏星气的胡子飘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两天?他们是爬过来的么?霍山城拿什么守两天,难道要等到流寇打到庐州城墙根下,他们才肯露面?” 莫说柯敏星,便是其他庐州府官员,此时也是对应天府方面充满了怨气。之前说得好好的,调集西部各府兵马入汝宁府御敌。若是有危险,京营会及时帮忙。之前说得好好的,现在流寇真来了,一个个办事推三阻四,拖泥带水。 由于南直隶京营反应迟钝,霍山城很快落入农民军之手。携着胜利之姿,郑国松一鼓作气打到了舒城,这下庐州府方面真的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汝宁府方面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固始城以及商城守兵内部发生了巨大的分歧,南直隶兵马有许多都来自庐州府以及宁国府,如今流寇越过汝宁府,他们可没心思守城了。 有时候真的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守兵内部出现分歧的时候,固始城一直藏着的隐患也渐渐浮现出来,随着高迎祥大军逼近固始城,守住固始城的希望越来越小,这种情况下,有些人的心思就变得活络起来。 崇祯三年十月初七,固始城千总齐维宇忽然率众哗变,偷袭了固始城南门。 早已得到消息的王岩,率领麾下兵马从南门涌入固始城。岳子聪虽率众御敌,奈何城内乱了套,最终只能带着残兵撤出固始城。 次日巳时,固始城全部落入高迎祥之手。 第333章合兵 第333章合兵 固始城易主,大苏山在李自成手里握着,驻守在商城的兵马成了一支孤军。到了此时,南宫森深知继续守下去,结局一定不会太美妙。失去了固始城牵制,单靠商城这点兵马是绝对守不住的。南宫森当机立断,做了后撤的打算,但是撤也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苦思良久,南宫森将亲兵喊了进来,“你将此信交给岳子聪岳将军,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岳将军手中。” 亲兵持着信,有些头疼的问道:“这.....固始城被流寇攻破,岳将军现在已经离开固始城,不知所终,属下该去哪里找岳将军?” “本将自有定夺,岳将军之前派人传信过来,会领兵绕过大苏山,走金刚台山,眼下应该就在金刚台山。你只需去金刚台山,必能找到岳将军!” 传令兵走后,南宫森静静地坐着,眉头深锁,轻轻的叹了口气。撤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流寇既然想对南直隶下手,定然不会让固始城和商城的兵马安然撤走的,肯定会半路上想尽办法多做杀伤。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固始城残兵合兵一处,从竹椒山方向退回庐州府。作为江州地头蛇,南宫森很了解徐长路。这种事儿找徐长路也等于白找,这会儿徐长路估计只想着逃回老窝了,哪里会管别的? 南宫森的担忧是对的,高迎祥以及牛金星早已经定好了计划,打算尽可能的杀伤南直隶兵马,为后边进入南直隶创造有利条件。自固始城被攻破,高迎祥便广派探子,留意着大苏山周遭的一举一动。李自成更是磨刀霍霍,严阵以待。 金刚台山紧连着大苏山,此处山坡想对平缓,植被却不像大苏山那般茂密。清晨,山中湿气很重,水滴落在脸上,冰凉无比。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沿着山道缓缓前行,他们走得很慢,大多数人垂着头,一副颓丧的样子。岳子聪走在队伍最前方,不断留意着前方的地形。 从固始城离开后,岳子聪没有犹豫太久,直接选择了从金刚台山南下,转道回南直隶。一路上既要防备流寇突然杀出,还要听徐长路不断聒噪。从一开始,徐长路就不想走金刚台山这条路,在他想来,直接向东就可以逃到凤阳府了。 岳子聪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徐长路这个军事白痴,从固始城向东,进入凤阳府路程很短,谁都知道直接退到凤阳府是最快的捷径,那么流寇就不知道么?据岳子聪所知,流寇李自成麾下可有着一支战力彪悍的骑兵呢,从固始城到凤阳府,一路坦途,流寇的骑兵要是杀上来,那麾下的兄弟们不成待宰的羔羊了?明明是很浅显的道理,可是徐长路就是想不通。 走金刚台山,则保险了许多。这里的地形不利于兵力展开,而且离着商城很近,一旦有意外发生,双方还能互相支援。 至此,已经走了一半路,可是徐长路却再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抱怨起来,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不爽的嘟哝道:“就说不走金刚台山,这破地方,脚都磨出几个水泡了。直接退到凤阳府多好?偏偏要走这山路,七绕八绕,人都晕了。” 岳子聪转过头来,心里暗骂一声废物。明明气的不得了,可是表面上还得出生劝道:“总兵大人,再忍忍,我们很快就可以进入竹椒山了,进了竹椒山将士们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岳将军,你少来骗我,刚才可是问过了,就咱们这速度,到竹椒山还得半天时间呢!”徐长路并没有站起身,反而往石头上一趟,四肢大张,不断地喘着粗气。岳子聪大皱眉头,你也知道走得慢啊,那他娘的还不抓紧点时间? 岳子聪很急,但是没什么大用,谁让徐长路是顶头上司呢?这会儿,岳子聪竟有些盼着流寇出现,被流寇追着砍一阵,这群人一个个就不敢这样了。 这票兵马懒懒散散,速度奇慢,根本原因出在徐长路身上。有徐长路这样的上司,是他岳某人的幸运也是不幸。徐长路无能,但喜欢放权,可有时候碰到事情,徐长路却不起好作用,老是有意无意的帮倒忙,这就很让人郁闷了。 徐长路要歇息,岳子聪又不能硬来,只好赌气的靠在一边休息。片刻之后,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找了过来,“岳将军,有人要见你,说是商城南宫守备的亲兵。” “南宫森?”岳子聪想了想,让人将那名亲兵放过来。那亲兵为了找到岳子聪,也是费了老鼻子劲,见了真人,赶紧将信掏了出来,“岳将军,这是我家守备大人给你的信,小的半天前已经在山上迎着了,半天没见人影,还以为岳将军没走金刚台山呢。” 岳子聪咳嗽两声,有意无意的瞥了身后一眼。这他娘滴有徐长路这个拖后腿的,想走快点都不行啊,按照这个速度,今天能不能走出金刚台山都是个问题。 草草的看完信,岳子聪心中便有了定夺。他与南宫森的想法是一样的,两处兵马合在一起,会更加稳妥。可要想合兵一处,就得先想办法向商城靠拢。如今李自成部已经派兵逼近商城,高迎祥也派王岩驻兵商城东部。只要商城兵马一撤,流寇肯定会咬上来。 向商城靠拢,该怎么说服徐长路呢?果然,岳子聪把事情一说,徐长路腾地一下就炸锅了,他摸着乱发,瞪起了眼睛,“去商城?这怎么能行?好不容易从固始城逃出来,还去商城,不去,不去”。说着话,徐长路那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岳子聪拱着手,勉强压住火气,“总兵大人,你有所不知,流寇肯定不会放我们安然离开的。你想想,若是流寇重兵集结于竹椒山与金刚台山交界处,以我们的实力,能闯过去么?有道是多个人多份力,与南宫守备合兵一处,我们撤回去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这......”一说起个人安危,徐长路就不得不仔细想想了。不得不说徐长路真的是对军事方面一窍不通,他但凡知晓一点,你也能判断出结合处埋伏大量流寇的可能性不大。 就这样,岳子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徐长路同意合兵一处。接下来大军转道,朝商城逼近。而此时的商城处境并不好,虽然流寇还没将商城重重围起来,但也相差不远了。王岩、吕伟良等人分兵三处,守住了商城各处要道,尤其是与金刚台山相连的两处道路,更是严防死守。 南宫森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的情形,心情无比沉重。流寇只是守着要道,不急着攻城,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情。看这情况,流寇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商城了,如今商城物资不足,流寇掐死所有道路,只需五天时间,商城必乱。 商城的情况,肯定是固始城那边的人透露出去的,否则流寇不会有这么大的把握。只是围城而不攻,摆明了就是等着捡便宜。坐以待毙不是南宫森的风格,虽然流寇重兵集结在城外,但眼下还是有疏漏的。观察了一会儿,将几名部将找来,神情严肃的吩咐道:“诸位,还请嘱咐下去,各部兵马入夜后不要入睡,今夜戌时,各部集结起来,往正东方向冲,一定要想办法进入金刚台山。还有,管好手底下的人,本将不希望商城也发生固始城那种事情。” “守备大人放心,末将等一定约束不下!”众人赶紧拱手领命,有些人面露愤慨。固始城的事情,可以说是所有人的耻辱。本来固始城还能安稳守好几天的,要不是齐维宇率众哗变,情况不会变的这么恶劣。 南宫森在准备撤离,同样高迎祥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如今商城已经失去防守的意义,但凡有点头脑,都会想办法撤出商城的,而高迎祥真正的想法是趁着官兵撤离的时候,在城外最大限度的歼灭这股官兵。一间屋子里,燃着几盏油灯,高迎祥手肘撑着桌子,双目透着森然之色。 “最近几天,各部加强巡逻,不可有一丝放松。只要商城官兵敢撤,就给我狠狠地打,只要灭了这支官兵,我们进入南直隶后,压力会小很多!” 这时李自成有些担忧的说道:“闯王,末将觉得不仅仅是商城方向,金刚台山这边的防备也不能松懈。如果我是南宫森,就一定会想办法联系上固始城逃出来的残兵。我们虽然攻破了固始城,可因为当时天色太暗,再加上官兵逃得快,其实官兵损失并不是太大。如果这股官兵从我军后方杀过来,也会很麻烦。” 高迎祥笑着点了点头,“嗯,金刚台山这边也不能放松,这样吧,分出五千兵马留意金刚台山那边,若是固始城残兵真的在金刚台山,我们不妨把他们一起收拾了。” 等诸事安顿下来,已经到了酉时中旬。如今天短,黑的有些早,酉时初就已经黑透了。议事结束,李自成陪着高迎祥往休息的地方走去,因为没有外人,二人谈话随意了许多。高迎祥对李自成这个外甥喜爱有加,这从他脸上的笑容便可以看出来。平日里,高迎祥给人一种威严感,哪怕是笑,也给人一种压力,也只有跟李自成在一起,才会露出那种长辈的和善。 “最近你的压力很大啊,要分兵打庐州府,又要集中兵力剿灭商城与固始城的兵马,有没有什么难处?若是有,尽管说!” “无妨,这些都是孩儿该做的。舅舅,其实孩儿不担心庐州府,庐州府看似不好打,可那里兵力空虚,剩下那点残兵也不足为患。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还是商城和固始城的官兵,不把这些兵马打残,我们进入南直隶以后,压力会非常大。” 李自成凝着眉头,并没有太多的兴奋之色,“南直隶不比其他地方,朝廷把这里当成了宝贝,我们想在南直隶站住脚跟,真的太难了。” 高迎祥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之前在西北折腾,又在中原折腾,朝廷都没怎么滴,说到底没动朝廷命根子。可是南直隶江南,这可是朝廷的命根子,这里一旦遭兵灾,那朝廷肯定会发疯的。朝廷一旦不惜一切代价调集重兵围剿,高迎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胜算。 “放心,舅舅知晓这个道理,我们进入南直隶,只需带走想要的东西即可。这里可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这地方待久了,可是会丢命的。” 高迎祥的话饱含深意,但是李自成还是听懂了。想了想,赞同的说道:“是啊,江南花花天地,最易腐蚀人心,这地方待几个月,军中怕是会有一半人提不起刀,更谈何继续高举义旗?” 花花世界,最容易消弭人的斗志,让人深陷其中。真要是如此,那么高迎祥的命运也就注定了,要么被官兵剿灭,要么被军中其他头领暗杀。 高迎祥和李自成心中都明白,唯有苦难能让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只有灾祸,才是他们的立足之本。安定的生活,不仅会让那些头领们失去斗志,也会失去源源不断的兵员。 二人聊着天,快要到住处的时候,突然听远处传来一阵噪杂声,同时西南方向明亮了许多,似乎有火光。二人大皱眉头,没一会儿便见牛金星急匆匆走来,“闯王,李将军,大事不好,商城兵马突然对我们发起了猛攻,王头领的人马阻拦不及,现在已经往东而去。” 李自成眉头一挑,大是不满,“王岩是干什么吃的?” 骂归骂,李自成还是快步往自己的防区赶去。看这情形,商城兵马就是冲着金刚台山方向去的。 另一边,南宫森手持双刀,披头散发的冲在最前方,将挡在前方的贼兵杀退,他趁机吼道:“贼兵不过尔尔,兄弟们,冲过去,岳将军会率兵接应我们,上了金刚台山,贼兵又能奈我何。” “杀啊!” 一阵小胜,官兵士气大振,相比之下,王岩就有些慌了神。 第334章火烧柳林丘 第334章火烧柳林丘 王岩开完会,还没来得及跟手底下的人交待,就碰上商城的官兵往外冲。由于各部有些放松戒备,一接触便被官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半夜,好多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官兵突然冲过来,一些人慌慌张张的,甚至连衣服都没穿戴好。 王岩这支农民军,照着李自成的兵马差距非常明显,只是一次突袭而已,麾下应对不足的弱点就暴露无遗。王岩平日里大鱼大肉,只知道讲义气,搞赏罚那一套,部队训练应急措施几乎没有,于是,这一乱便不可收拾了。南宫森也是看准了王岩这一点,追着乱兵一路往前冲。 夜色掩护下,无法看清情况,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气势非常吓人。王岩带着人一路退,眼看着就要退到李自成的防区了,这才止住颓势。王岩也是个要脸的人,自己要真是大好情况下,败得一塌糊涂,还不得让李自成手底下的人给笑话死? “都给老子列阵,你.....杜淳,把你的人马拉到左翼,甭管前边是谁,给我放箭,把那一带封锁住!”王岩狠下心来,自有一股气势。杜淳吓了一大跳,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夜里最好别放箭,因为夜里视野受阻,很容易误伤自己人。 “这.....王大哥,后边还有不少自己人呢,是不是等等再放箭?”杜淳刚说完,王岩就瞪起了眼睛,“那些落在后边的兄弟,你觉得能逃回来多少?怕是凶多交少了,若是再犹豫,官兵就要趁势杀过来了。快点,给我放箭......” 王岩再次催促,杜淳咬咬牙,领着人去准备了。也就片刻功夫,杜淳手底下的弓箭手将手里的箭矢倾泻了出去,箭雨阵阵落下,将前方三十丈外一条地带彻底封死了。只听夜色中不断有哀嚎声响起,有官兵的怒骂声,也有自己的人惨叫声。可此时杜淳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催促着继续放箭。 另一边,南宫森追着败兵一路杀,攻势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往东推进五里地,突然一阵闷哼声传来。冲在最前方的人马忽然或死或伤倒下一片,南宫森要不是躲避及时,也成为了其中一员了。看到眼前的情形,不得不倒抽一口凉气,大骂道:“王岩这条疯狗.....果然够狠......” “快往后退,从北边伯牙岗过去,绕过去弄死这群狗娘养的......”在王岩这种不分你我的箭雨封锁下,哪怕南宫森胆子再大,也不得不选择绕路了。但凡有更好的选择,南宫森不会选择从伯牙岗过去的,因为过伯牙岗就意味着要跟李自成交手。 最近几人,南宫森仔细观察过贼兵的情况。李自成麾下阵法森严,营地颇为讲究,可见这支农民军绝对是最难缠的,再加上李自成入中原后打出来的胜绩,让南宫森不想跟这支农民军正面交锋。商城大军绕道北边,踏上了伯牙岗高地,开始倒没什么,但离开伯牙岗时,便碰上了吕伟良率领的农民军,双方二话不说便缠斗在一起。 远处,十几只火把呼啸着,李自成看着南边的战场,脸色十分难看,不无讥讽的说道:“真不愧是一阵风啊,逃起命来真是个快,发起疯来六亲不认.....” 说着话,李自成摇了摇头,经过今夜一事,李自成彻底把王岩这个对手抛开了。在李自成看来,王岩根本没有资格跟自己争,一个连手底下士兵都不珍惜的人,凭什么领兵一方?光靠狠是不够的,狠可以杀出一条路,但只要有一次失败,便会分崩离析,至于东山再起,绝无可能。 只要防止王岩发疯,暗下杀手,李自成不觉得此人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倒是那李养纯,行事果决,颇有大将之风。 伯牙岗战场,虽然夜色覆盖了这片天地,但是南宫森等人对当地地形早就摸透了,所以颤抖一会儿,便朝着南边插过去,根本不和李自成的兵马过多纠缠。吕伟良也发现了这情况,于是快步找到了李自成,“李将军,官兵冲出伯牙岗之后,并不与我部纠缠,朝着南边杀去了。” “南边嘛?”李自成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身旁的李岩,“李兄弟,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岩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一切,虽然表面平静,可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一种躁动,仿佛这沙场就是自己渴望已久的地方。此时听李自成问起,李岩不得不出声道:“将军早有定夺,又何必问我呢?既然问起,他我就说说,官兵想往南边冲,那就让他们去,我们只需陈兵东边即可。官兵如果真的想要进入金刚台山,总要冲击东部最后一道防线的。” 李岩表情淡漠,可是李自成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一丝兴奋。自己果然没看错李信,这小子天生就是造反的料,心思够灵活,做事够狠。倒是吕伟良反应慢了半拍,等李岩说完,他才明白李自成真正想干嘛。 这是要借官兵之手,削弱王岩的实力啊。最近王岩势力膨胀,又刻意讨好牛金星,野心不小,大有往上爬的架势。既然有机会,将军自然要打一打王岩的嚣张气焰的。 只要陈兵东边最后一道防线,官兵终究跑不掉的。想通之后,吕伟良便想着领兵去主持东边的防务,可没等他开口,李自成便笑眯眯的拍了拍李岩的肩膀,“李兄弟,有没有兴趣带兵去东边走一趟?” 李岩愣了愣神,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头,“将军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李兄弟是个诚实君子,说的话断不会改,不是吗?”李自成冲吕伟良使个眼色,吕伟良心领神会,将想要去东边的想法压了下去。最终李岩没有多说什么,竟转头走了,方向朝东。虽然他说的很少,但还是应了下来。不知为何,当李自成说那番话的时候,竟有些激动。 李岩走远了,吕伟良有些但有的皱了皱眉头,“将军,这样合适么?李信要是有什么歪心思,那是要出事儿的。”事实上,李自成如此看重李信,吕伟良也是有点嫉妒的,只不过他顾全大局,从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李自成背着手,神色如常的笑道:“如果一直关着这只鹰,又如何知道它会往哪飞呢?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呢?至少,李某自认为不会看错人的.......” “试试也无妨,如果他真的愿意留下,我们岂不是如虎添翼?”说罢,李自成拍了拍吕伟良的肩膀,诚恳的说道:“吕兄弟,我们多少年的情义了,又何必在意一个李信呢?” 吕伟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对他来说,有李自成这番话就够了。至于李信,不,应该是李岩,他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还得看他自己的。 话说王岩让人放箭无差别射杀后,总算止住了颓势,可是没喘息多久,官兵就从北边冲了过来。王岩差点疯掉,他可不傻,官兵肯定走的伯牙岗那条路,那里可是有着李自成重兵把守,以李自成的能力,官兵怎么可能轻易闯过来?唯一的解释是李自成故意放过来的,这是要借官兵之手坑人啊。 王岩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法怪李自成。因为若是互换身份,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虽然同为农民军,都在闯王麾下做事,但谁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李养纯、李自成还有他王某人,互相合作,但也不会放过给对手挖坑的机会。闯王也喜欢看到手底下的人这样,如果真的一个鼻孔出气,闯王就该坐不住了。 “娘的,李自成,这笔账老子给你记下了,以后但有机会,必双倍奉还。杜淳......往西撤,我们去打商城.......” 王岩迅速做出了决定,只要自己不跟官兵死磕,李自成的心思就落了空。至于闯王说什么尽量杀伤官兵,呵呵,如果吃亏太大,那这命令就靠边站了。麾下兵马损失太大,到时候闯王可不会保他王某人。至于牛金星,那家伙更是吃人不吐骨头。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王岩跑路的能力,从他决定去打商城这座空城,到全军撤离,前后竟然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南宫森领着大军扑过来,只逮住了王岩的尾巴。南宫森并不是想杀伤王岩这支农民军,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杀败贼兵,赶着这股贼兵往东边冲,让这股贼兵开路,自己东进金刚台山的计划就会轻松一些。哪曾想王岩这厮跑的这般干脆,忒得无耻。 赶着乱兵去东边的计划落空了,南宫森只好咬牙道:“往东,目标金刚台山!” 从此处到金刚台山,有一处丘陵是必经之地,名曰柳林丘。南宫森心里很清楚,想去金刚台山,那么柳林丘必有一场恶战。 果然,当大军抵达柳林丘时,便遭到了农民军的强力阻拦。南宫森现在是没法回去了,王岩逃跑,肯定会趁势拿下不设防的商城。自己现在就是华山一条道,没有回头路。所以南宫森命令各部将领往柳林丘冲,大家心里也明白不过柳林丘就没有活路,所以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 驻守柳林丘的农民军抵挡不得,节节败退,官兵一通呼和,兴奋朝着柳林丘最高处冲去。只要占领高地,柳林丘一战便赢了八成。风有些大,拍打着干燥的脸庞,南宫森持着刀,怒吼着,忽然,心脏砰砰跳的很快,就好像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抬起头,高处一片火光,那是一个个巨大的火球,正在柳林丘最高处停留着。此刻,南宫森头皮发麻,脑袋里猛地想起一件事,诸葛亮火烧新野。 如今情形何其相似?大事不妙啊,南宫森几乎是跳着大吼了起来,“快,停下来,往丘陵两边撤,快点.......” 可是胜利在望,大多数人都已经脑袋充血,一心想着占领高坡。混乱的战场上,又有几个人能听到南宫森的话?片刻之后,南宫森只能眼睁睁看着悲惨的一幕。 高坡上,一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刚毅的面孔闪过一丝不忍,“放火球,全军准备反冲......” 一个个由柳枝等物编成的火球,呼啸着滚下来,如今秋末冬初,地上的草大都已经干枯。火球滚过,引燃枯草,那风更是无情助威,火势转眼间便蔓延开来。之前一心攻取高坡的官兵,因为冲的太猛,柳林丘上人满为患。火势一起,浓烟滚滚,无数人被笼罩在里边。 一名士兵被火球碾压过去,身上的衣服沾上火星,他本能的在地上滚动,想要压灭火苗,可是地上都是枯草,火没有灭,反而更大了。大火笼罩了全身,他嘶哑着惨叫着,手上的皮肤气泡到干枯,露出里边鲜红的肉,然后再烧的滋滋响,最后化作一具还在燃烧的尸体。 南宫森红着眼睛,双手在颤抖,眼前一片火海,人命就像风中的稻草,在火中燃烧,化作最惨烈的地狱。惨叫声,哀嚎声,是那么的刺耳。不,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直到此刻,南宫森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可以战死,但这样的死法,难以忍受。 火势还在蔓延,更多的人在火中扭曲着惨叫声,而那些埋伏在高处的农民军却趁势掩杀过来。此时,他们只需要挥挥手,就可以杀死那些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官兵。 南宫森怒吼着往前扑去,他忘记了怕,忘记了死,只想发泄心中的怒火。几名亲兵猛地扑上来,一个人抱着南宫森哭嚎着:“守备大人,快撤......那些兄弟没救了.......” “不,放开老子......放开我......”南宫森挣扎着,却被一名亲兵打晕了。几名亲兵带着南宫森往南侧逃去,那里因为不是主战场,并没有被大火覆盖。 农民军士气如虹,他们从上而下碾压过来,跟着大火,将眼前的官兵几乎斩杀殆尽。那些活下来的人,从两侧逃了出去,但是农民军依旧紧追不舍。 第335章艰难归程 第335章艰难归程 火势朝着远处蔓延,眼前一片森罗地狱,李岩站在高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可是心里却有种要呕吐的感觉。他一直压抑着,只因为不愿意被人小瞧。 他知道,今日一战过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以前的李信彻底的死了,不再是改个名字那么简单。叫什么名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踏上了这条船。自己曾以为讨厌这条船,可真正上了船,才发现似乎没那么不堪,至少李自成与其他流寇有着很大的不同。 风,呼啸着,带着一丝丝灼烧的气味。硝烟弥漫中,官兵早已经崩溃,余下的抵抗不过是徒劳罢了。更远处,茫茫夜色下,一些人失魂落魄的逃窜着,只要踏进金刚台山,或许就安全了。 一阵充满兴奋的吼声从侧前方响起,一名壮汉持着铁棍,大笑着:“哪里跑,儿子们,爷爷在此等你们很久了,兄弟们,宰了这群狗娘养的.......” 还有伏兵?众人睚眦欲裂,可为了逃命,也只能先拼命了。绝望中的残兵,有些人像疯子般豁了出去,“狗娘养的,想要杀老子,老子先咬死你们!”一名士兵红着眼睛,朝着那名壮汉扑去,壮汉看到那双野兽般的眼睛,也是心中一颤,赶紧仔细应对起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就这样在柳林丘东侧展开。此时南宫森已经悠悠转醒,他没有心思去怪罪那些亲兵,此刻,他绝了自杀的念头,只想着带更多的人逃往金刚台山。挣扎着站起身,从亲兵手中拿过自己的刀,他寒着脸往前走了几步,“不要愣着了,之前的帐以后再跟你们算,现在都跟我去杀贼子,必须赶快闯过去,否则等大批贼兵扑上来,我们就没多少希望了。” 几名亲兵面露苦笑,其实眼下希望就不大了。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却知道,所谓的援兵很不靠谱,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南宫森迅速集结人手突围,可有时候真的怕什么来什么,厮杀没一会儿,便有一支贼兵从身后扑来,由此可见贼兵主力应该很近了。南宫森仰天长叹,神色悲愤,“天要亡我啊!” 也许是这一声长叹,有人留意到了南宫森。此人身材魁梧,一身软甲,手中握着一把厚重的大刀,仅仅一眼,便看得出此刀重量不轻。他年轻并不大,约有二十来岁,可是虎目炯炯,甚是吓人。分开身前的人,青年大刀一挥,哈哈大笑道:“南宫森,今天你走不了,给老子留下来吧。” 南宫森双目生寒,自不肯低头,迎着青年挥刀便砍。双方刀法全都是势大力沉,吭的一声,留下一串火星,南宫森往后退了半步,那青年却是不退反进,一脸兴奋。好大的力气,好重的刀。南宫森拧紧眉头,指了指青年,“你是何人,本事不小,为何非要谋反作乱?” “嘿,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大号刘宗敏,现跟着李将军做一小小队头。没奈何,只能借你项上人头攒攒功劳了”青年刘宗敏脸色变了变,不无讥讽的笑了起来,“至于为何造反,你心里不清楚么?要不是断了吃喝,谁不想过太平日子?老子来河南投奔亲戚,想做个小小的铁匠,还要遭你们这些狗官残害,既如此,为什么不反他娘滴......” 说到这里,刘宗敏眼中射出浓浓的恨意。事实上,他说的是真话,刘宗敏从未想过谋反,哪怕陕西天灾,父母双亡,没有吃食时,他也没有这种念头。几经周折,来到河南府投亲戚,学着打铁。可是有一天,一个富家子弟路过铁匠铺,从此铁匠铺再无安宁之日。 当铁匠师父亡故那天,刘宗敏就看清了这个世道。这个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欺软怕硬。朝廷,靠不住,早已经腐朽不堪,所以想要公道,只能靠自己。那夜,他烧了铁匠铺,只拿走了那把属于自己的大刀。同样是那一夜,他闯入了富商家,杀死了那个欺行霸市的二世祖,踏上了逃亡之路。直到农民军入中原,他才找到栖息之地。 过去的事情,刘宗敏从未跟别人提起过。因为提起,便会心痛。如果有别的选择,他刘宗敏绝不会走上这条路。 南宫森攥紧了手中的刀,双眸紧紧锁着对面的刘宗敏。刹那间,仿佛周围的厮杀声消失了,那些人也没有了,天地间只剩下这二人。刘宗敏大刀杵在地上,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忽然,大刀往上一挑,一些尘土草屑被挑起,南宫森本能的去挡,而刘宗敏却如猎食的猛虎,直接发动。好在南宫森也不是易于之辈,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转头时钢刀往上一横。 吭的一声,只感觉到虎口发麻,仿佛手臂要断开了。腾腾腾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卸下所有的力道。一招未成,刘宗敏并未有任何气馁,他持着刀一步步走过去,更是大声吼道:“都给老子闪一边去,此人是我的!” 那些还想着捡便宜的人,一个个被吓得往后缩了缩。他们看了看凶恶的刘宗敏,没人敢表示一丝不满,很显然,他们早就见识过刘宗敏的厉害了。 南宫森自知躲不过去,咧着嘴惨笑起来,“可惜了,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你想杀我,也要付出点代价才行。”说罢,南宫森竟率先发起进攻,手中双刀快如雷火,钢刀一横一扫,如同大剪将刘宗敏罩在了中间。刘宗敏大皱眉头,不退反进,大刀竖着往前一送,猛地一声大喝,“给我破.....破......” 哐当一声,双方再次撞在一起,南宫森瞠目结舌的发现自己的左手刀竟然断裂开来,虎口也崩出了血。南宫森来不及多想,只能按照招式继续将左手刀划下去。而刘宗敏也没有停下来,大刀顺势向上一挑,二人几乎同时发动杀招。 “啊.....”南宫森发出一声惨叫,大刀挑起,他的右胳膊竟被硬生生的砍了下来,由于太快,胳膊落地,手里还紧紧握着刀。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往后退去。 而刘宗敏却停了下来,他愣了下神,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留下一道血痕,虽然伤口很浅,可刘宗敏很清楚,刚才那次交锋,其实是自己输了。如果不是南宫森的左手刀断裂,这一招下来,自己的小腹铁定被切开,到时候内脏肠子流出来,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南宫森付出的却是一条胳膊。 以伤换杀,好大的魄力啊。这一刻,刘宗敏又学到了一些,他对南宫森的举动肃然起敬,这些东西,或许只有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用的出来吧。 “南宫森,你是条汉子,可是......你还是得死”刘宗敏重新握紧大刀,而南宫森却是面色惨白,接下来只有等死罢了。这都没弄死刘宗敏,老天爷这是刻意让他南宫森去死啊。 刘宗敏朝着南宫森快步走去,双手握紧刀柄,高高举起,只要重重的落下,那颗头颅就会成为功劳薄上浓重的一笔。忽然,一阵呜呜声响起,在前方,火光通天,一支人马如同从天而降。是官兵,官兵的援军来了。趁着刘宗敏发愣,几名亲兵拼了命把残废的南宫森抢了回来。 东侧高坡,流寇大乱。岳子聪率领的援兵终于到了,而李自成的主力大军也赶到了。得知商城兵马的惨状后,岳子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其看到昏死过去的南宫森后,更是心有戚戚。没有任何的犹豫,岳子聪下令转头往金刚台山撤。但是李自成又岂能让岳子聪轻松撤走?在李自成的调遣下,吕伟良已经提早往金刚台山穿插,这也导致了岳子聪所部被拦腰截断。因为许多兵马都没法及时退到金刚台山,只能先把吕伟良的兵马打退才行。 固始城方面的兵马陷入了苦战,岳子聪心如刀绞,而徐长路却忍不住埋怨起来,“早就说过不要来,你就是不听,现在咱们的人马也被咬住了,你说该怎么办?” 商城兵马损失惨重,南宫森身受重伤,生死不知。岳子聪本就烦闷,现在大军陷入苦战,徐长路不鼓舞士气就算了,又上来聒噪。这一刻,岳子聪真的受够了,这两年在这个二世祖手底下当差,就像哄祖宗一样。以前也就算了,现在这情况,徐长路还没点总兵该有的样子,岳子聪真的没法忍受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一把揪住徐长路,恶狠狠地吼道:“姓徐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看到了么?贼子随时都能打过来,你要是还想活命,就给我安静点,知道么?” “你.......”徐长路被岳子聪凶恶的样子吓住了,这两年,岳子聪跟自己说话,哪次不是和颜悦色带着讨好,像今天这样,不仅语气冷硬,还敢动手,这是绝无仅有的。徐长路心中一颤,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怒火,他相信,把这家伙惹急眼了,这家伙真敢把他徐某人扔给流寇。于是,徐长路很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松开徐长路,岳子聪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有此一事,等回到南直隶,无论怎样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徐长路可是有个好舅舅呢,人家可是南京都御史费扬的亲外甥,有这层关系在,自己一个小小的地方副总兵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不是没想过直接弄死徐长路,可这么多眼睛看着呢,这事儿要是让南京那帮子官老爷知道,自己一家子都得遭殃。 哎,命运真的是不公啊,自己舍生忘死,方才拼到副总兵之位,可是徐长路一个不通军务的二世祖却是总兵起步,徒叹奈何? 战事还在持续,商城以及固始城兵马虽然完成了聚拢,可双方全都是士气全无,面对蜂拥而来的贼兵,哪里抵挡得了?仅仅一个时辰,伤亡便有些让人接受不了了。 岳子聪想尽办法且战且退,可能不能安全退出金刚台山,他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看这架势,就算回去,各部伤亡也小不了。而此时,距离金刚台山不远的竹椒山上,一些人正在密切留意着这里的战事。丛林中,沙雕裹着厚厚的衣服,轻轻地打了个喷嚏。他锁着眉头,显然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商城以及固始城战事进展,有些出人意料,齐维宇的事情是预料不到的,同样也想不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叫李岩的年轻人,更在柳林丘放了一把火。这一把火,烧光了南直隶兵马的士气,也给南直隶兵马得撤退带来了灭顶之灾。 之前暗中出手,只不过是想让李自成大军顺利进入庐州府,给南直隶方面制造压力。却从未想过让南直隶大军损失这么大,南直隶大军损失过重,绝不是督师想看到的结果。 “统领,我们该怎么办?到底出不出手?”有人急切的问道,他们不能不急,因为战事很快就要蔓延到竹椒山了。流寇这次显然是铁了心要咬住南直隶兵马,加以重创了。 沙雕拍了拍松软的地面,眉毛一挑,扬声道:“通知下去,让兄弟们准备好,帮他们一下吧。此事,我会通知督师,若有问题,责任我一人承担。” 沙雕最终还是决定帮一下那些南直隶兵马,对这些南直隶兵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反感,虽然他们战斗力差,好多老爷兵,可终究是朝廷兵马。那南宫森以及岳子聪也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很让人敬佩。 ....... 时间过得很快,岳子聪率众且战且退,终于来到了金刚台山与竹椒山的交界处,此处名为落枫谷,其实就是一片洼地。 落枫谷由于地势原因,常年积水,久而久之,形成了一条不浅的山中河。南直隶败兵没有多想,直接往河里跳,大部分人顺利过了落枫谷。 可是当吕伟良的兵马过河时,却发生了意外,刚过了一半,一阵箭雨从侧面高处飞来,瞬间射死射伤上百人。 第336章徐小公爷出征 第336章徐小公爷出征 吕伟良急着追杀南直隶兵马,并没有留意侧前方的情况。而且他也没看到河对岸有人,所以没有多想,这直接导致率先渡河的人被箭雨射了个措手不及。在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后,吕伟良最终下令停止追击,亭自阿勒落凤坡以北。 李自成随后赶来,看到落枫谷的情况,多少有些惊讶,“没想到官兵里边居然还有能人,此时还能想着埋伏人马阻击渡河。” “将军,依我看未必是对面的官兵干的,一路追过来,若是那些人有此心机,早就半路设伏,制造麻烦了,何必非等到落枫谷?”想着之前看到的情况,吕伟良神情严肃的说着,“这些人出现得很突然,消失的也很快。将军可还记得当初王岩攻打大苏山遇到的事?当时有一支神秘兵马从背后偷袭了官兵,才让王岩按期拿下大苏山。” 李自成原本还算轻松地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说,刚才半渡而击射杀我部儿郎的是那支神秘兵马?这.....他们之前不是帮了我们不小忙么?” “应该就是那支神秘兵马,来去如风,有如此熟悉山中地形,喜欢远距离偷袭骚扰,各方各面都很像”吕伟良心绪复杂,甚至有些沉重。如果真的是那支神秘兵马,那一切就太过诡异了。这支兵马先打官兵,后又帮官兵撤退,这里边一定藏着什么阴谋,这才是最可怕的。 本来大胜一场,心中很是喜悦的,眼下这支神秘兵马的出现,彻底坏了好心情。李自成捏了捏眉心,想了想,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多想无益,派人查查吧,看看能不能查出这支兵马的来路。以后要小心些才行,也不知道这支兵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为何,李自成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可眼下一切顺利,看不到任何不好的苗头。大军已经全面拿下汝宁府,郑国松那边也陈兵南直隶庐州府,不见南直隶兵马对他有什么威胁。真的不知危险来自何处啊,可心中就是有些怕。 不提李自成暗中担忧,便说逃出生天的岳子聪。进入竹椒山深处后,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众人东倒西歪的找个地方喘着粗气,岳子聪也不例外的靠在一块石壁旁闭目养神。在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商城和固始城近十万大军,几日间折损将近一半,事后总要有人负责任的。还有那支突然出现的神秘兵马,他们阻击完贼兵后,便迅速消失在莽莽大山中,他们到底是何目的? 岳子聪安静的想着心事,可有人并不想让场面太过平静。徐长路心里一直窝着火,如今逃出生天,他便再也忍不住了。见岳子聪坐在一边如没事人一般,不无讥讽的哼道:“岳将军,金刚台山一战,折损近半,你有何话可说?哼哼,早就说不让你去商城,你偏不听,等回到南京,看你怎么跟上边交差。” 徐长路这番话说出来,实在是没良心的很。岳子聪听得眉头大皱,双手握的咯咯作响,要不是顾及徐长路的身份,真想一拳揍死这个王八蛋啊。不过既然已经闹翻了,不能动手,还不能过过嘴瘾吗?迎着徐长路的目光,岳子聪反唇相讥,不屑道:“徐总兵,你却是厉害啊,从固始城到竹椒山,刀上居然没染血。” 徐长路顿时被噎得够呛,他本能的握紧刀柄,可是感受到周遭讥讽的目光,又赶紧松开了手。岳子聪这话太损了,摆明了说徐长路屁本事没有,光逃命了,甚至连贼兵皮毛都没碰一下。 一时间无数只眼睛盯着徐长路看,这些人或羞耻,或鄙夷,或愤怒。至少商城方面活下来的人对徐长路恨得咬牙切齿,听徐长路话里的意思,驻守商城的兵马就该死呗?这家伙为了自己能活命,真的什么都可以不顾的。可惜,就这个王八犊子偏偏背景深厚,没人动得了他。 “哼,岳将军,但愿你能有个好结果!”徐长路暗自呸了一声,便不再纠缠了。等回到南京,收拾一个岳子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那些杂兵的态度,徐长路从来没在意过,对他来说,这些杂兵都是地里的草,一茬接一茬。 随着南直隶兵马撤出竹椒山,围绕着汝宁府展开的近一个月的乱战终于宣告结束。此次战事南直隶兵马完败,汝宁府战事结束,而庐州府的战事才刚刚开始,高迎祥率一部分主力驻守罗山,而李自成则率主力挺进庐州府,这意味着南直隶真的面临着一场浩劫。 农民军主力入庐州府,不再是一个庐州的事情,搞不好兵灾会迅速蔓延整个南直隶,一时间江浙一带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豪门大户,已经开始准备躲避战乱的事情了。 庐州府舒城,此时已经被农民军重重围困,至于庐州府援兵更是不见踪影。庐州知府柯敏星也曾纠集了一批兵马,前往舒城救援,可是半路上就被农民军杀了个片甲不留,自此柯敏星便紧闭庐州大门,再不敢往外派援兵了。舒城守备邓立南看着城外的农民军,只觉得两腿在打哆嗦。 不是邓立南太无能,实在是场面太吓人了。虽然农民军还没有攻城,可是远远望去,连营十里,那乌压压的兵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粗略估算,怎么也得有两万大军吧,可是自己手里只有不到两千可战之兵,拿什么守舒城?邓立南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他不敢,自己要是逃了,那一家老小全都得遭难。 知府大人来信说驻守镇江的京营兵马很快就会赶到,可到现在没见到京营兵马的影子。江浙一带,要说能打,也就南直隶京营可以一战了,眼下庐州府方面就指望着京营前来救援了,如果京营兵马不来,那舒城这点兵马都不够流寇塞牙缝的。 庐州府方面的官员日盼夜盼,可他们哪里晓得此时京营兵马正停在乌江镇驻足不前。镇江方面的京营兵马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动身了,可他们进入和州乌江镇之后就不再向西了。京营兵马在乌江镇驻扎,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是因为南京应天府方面的命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小公爷徐文爵。柯敏星等庐州官员不断上书南京,请求援兵,一开始南京方面也是一心发兵驰援的,可是汝宁府南直隶大军大败的事情,又让他们犹豫了。 朝廷部署在汝宁府的近十万大军遭受重创,折损将近一半,而流寇损失却不大。全面夺取汝宁府之后,流寇肯定会大举进入庐州府,届时庐州府还能保得住么?就算京营紧急驰援,又能在庐州地界上挡住流寇么?经过长时间的商量,南京六部给出了答案。 以南京兵部尚书顾同恩,以及都御史费扬为首的众官员,一致认为庐州府根本无法挡住流寇。与其如此,不如陈兵乌江镇,靠着那条千古乌江,将流寇挡在应天府以西。其实,京营如果铁了心救援庐州府,未必不能一战,但最终南直隶官员还是选择了舍弃庐州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应天府变得更加稳妥。此时,南直隶官员们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们之前想着将流寇挡在河南,所以陈兵汝宁府,现在又想着将流寇挡在乌江以西,以保江浙应天府等核心地域。 至少,南直隶方面的官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相比庐州府,应天府以及江浙当然更重要。流寇已经闯进南直隶了,那么只能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小。 南京六部想好了定策,直接向京营下达命令。这个时候,京营其实可以不听命令的,因为名义上南京经营并不归兵部辖制,而是归南京都督府直辖。而南京都督府,自大明开国以来,历来都是由现任魏国公徐家子弟掌权的。 可惜,这一次统领都督府的是徐文爵。老国公徐弘基因年事已高,早在几年前就宣布放权,将都督府事务交给儿子徐文爵。徐文爵跟徐弘基可不一样,徐弘基打小习武,早年间还曾率兵打倭寇,还打过红毛鬼。可是徐文爵则是徐家的另类,他完全没有徐家子孙应该有的优良传统,他对习武军事毫不感兴趣,一心想做个雅士。 年轻时,徐文爵就喜欢纠集一些好友,于茶楼酒肆相聚,高兴时沉醉秦淮河畔,饮酒赏月做些酸诗。接手都督府事务后,徐文爵也依旧不改往日流连秦淮河畔的作风,整日里吟诗作对,逍遥自在。好在南直隶花花江山,太平无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如今流寇突然闯入南直隶,要让徐小公爷带兵去打仗,这不是难为人么?徐小公爷对秦淮河畔的花魁们了如指掌,更能说的一些酸诗,附庸风雅,可让他领兵,他至今为止,《孙子兵法》都没看全。从南京到乌江镇,徐小公爷一路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 要不是老爹徐弘基吹胡子瞪眼,徐文爵打死都会来乌江镇领兵的,在他看来,随便派几个都督府参将过来不就行了?徐文爵不是不理解徐弘基的苦心,老爹也是希望他徐文爵能继承老徐家的优良传统,培养下领兵能力,顺便在军中树立威信。这次流寇来犯,便是立功的好机会,老爹的心思是好的,可他徐文爵是这块料么? 徐文爵自认为自己不是这块料,练也练不出来。正愁呢,南京兵部的命令发过来了,徐文爵这下就开心了,顿时顺水推舟,来了个驻兵不前。事后老爹要问起来,那也可以把责任推到六部去。虽说南京都督府一直跟文官六部不对付,可这个时候为了保命,也顾不得这些了。 年轻的徐文爵与六部一拍即合,驻守乌江,徐文爵更是赋诗一首,大有楚霸王临武将的决然之意。可是,这样一来,庐州府可就遭殃了。 农民军可不管南京京营是什么反应,李自成在休整完毕后,仅仅过了一天,便下令大军开始攻城。可怜的舒城,拿什么抵挡几万农民军?仅仅半天时间,舒城陷落,舒城守备邓立南战死,舒城知县于兴洲等十几名官员投降贼寇。 拿下舒城后,李自成亲率大军东进,不日便拿下了东边最重要得据点孤山。夺取孤山,不仅掐断了庐州与东边的联系,还可以陈兵于此,想什么时候打庐州就什么时候打。 随着孤山陷落,接下来两天时间,农民军席卷庐州府,连克庐江县、石梁镇等地,只留下一座庐州孤城。庐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彻底绝望了,眼下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庐州是铁定守不住的,那么到底守不守? 知府柯敏星脸色苍白,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一般。他也在官场上滚打十几年了,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事情他也看明白了。 庐州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守城必亡,有些人生出弃城逃跑的念头也不奇怪,“哎,看来南京方面是放弃我庐州了啊,也是啊,比起应天府以及江浙,一个庐州府又算得了什么?” 此话一出,便有人愤愤不平的怒道:“那些人太过分了,之前保南直隶舍中原,现在又舍了我们庐州.......我们......” 说着,那人又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理智分析,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在实力有限的情况下,先保最重要的家当。理智归理智,可轮到自己被抛弃,就有些受不了了。 弃守庐州?庐州是守不住了,可要是弃守,那庐州大大小小官员事后全都要掉脑袋,因为朝廷必须给天下一个交待。 “知府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如今庐州城各家青壮全拉出来,加上巡城司兵马,也不过五千人,如何守得住啊!” 有人哭丧着脸,满是绝望。柯敏星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其实办法不是没有,要解眼前困局,保住大家性命,只要有援兵就行,可是京营驻扎在乌江,就是不来啊。援兵.....援兵......只要有援兵...... :。: 第337章铜陵铜陵 第337章铜陵铜陵 忽然,柯敏星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随之一颤。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有些苦涩的说道:“其实,若想要援兵,也不是不可......只是......” 这时有其他官员急切道:“知府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顾忌?有什么办法尽管说......” “好”柯敏星呼口气,立刻下定了决心,“京营为了稳妥,要保江浙应天府,自不肯来,但是我们可以找铁督师要援兵啊,据本官所知,前些日子有一支云府骑兵进入了凤阳府,现在就驻扎在寿州一带。寿州距离庐州不到百里,以骑兵之利,只需一日便可。” “只要铁督师肯发兵,我们只需要死守两天,这支骑兵便可从北边驰援我们!” 柯敏星的办法高明么?一点都不高明,看上去非常简单。以前没人想过么?当然有人想过。铁墨身为三省总督,奉命剿匪,三省里边就包含了南直隶应天府。可是南直隶众官员谁会把这个三省总督当回事儿?铁墨这个三省总督是陛下封的,是别有意图的。南直隶心里可不承认有这么个人,你挂着三省总督的官职咋弄都行,可要是想插手南直隶事务,万万不行。 南直隶方面的人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自正德年间开始,百官经营南直隶,将江南经营的铁板一块,哪怕魏国公徐家都只能站旁边看着,你铁墨一个外来户也想插手南直隶事务?想什么呢? 南直隶官场,近百年来都是铁板一块,从来只听内阁六部命令,连皇帝的命令都可以放一边。铁墨挂着三省总督的职衔来了,但对南直隶官场来说,铁墨就是个笑话。 同样,铁板一块的南直隶官场,对于那些吃里扒外的人更加瞧不起。谁要是敢勾搭外人,那就回遭到南直隶官场群起攻之,这辈子就别想混了。至崇祯年间,南直隶官场规则更是如铁律一般,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现在柯敏星这番话说出来,就有些吓人了。一时间庐州府官员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接话。大家都在考虑着其中的得失,找铁墨要援兵,铁墨发不发兵不知道,但事后庐州府官员肯定会被南直隶官场视为异类?自此以后子孙后代会被打进官场黑名单。 这样做值得么? 有的人认为不值得,有的人认为值得。至少柯敏星认为值得如此?只要保住命?大不了不混官场了,以后安心当个富家翁。亦或者?再等一个阉党复辟.......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柯敏星一个想法,很多人考虑的不光光是自己?还有整个家族的命运。一个人的得失与家族后代的得失是很难抉择的。一旦被正统官场抛弃?以后子孙后辈的仕途之路也等同被断绝了?更何况还有可能遭到后续的打击报复。这个时候,竟有些怀念阉党了,至少阉党还在的时候,大家还有更多的选择?混不下去就投阉党嘛?虽然阉党不稳,有一阵没一阵的,但总好过没有选择。 同知叶文紧着眉头,双手不安的在膝盖上摩擦着?其实他跟柯敏星等人还不一样,他就是个外来户。当初阉党还在的时候?他便在北直隶任职,与阉党有瓜葛,后来朝廷大变,清扫阉党,他也受到了牵连。不过后来找人用了不少银子,这才幸免于难,不过还是被调到了庐州府任职。看上去是庐州府同知,可实际上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庐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没把他当回事。 叶文也很想的开,比起那些死在牢狱里的人,他已经算很好的了。没有实权,那就安心当下去,享享清福。可是,这有名无实的同知,随着流寇来袭,也坐不安稳了。按他的想法,能保住命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可这些话他不敢说,真说出来,后边要是没出什么变故,一旦清算,他这个清闲官职都当不得,搞不好以前的阉党履历被翻出来,还得受牢狱之灾。 谁都不说话,证明大家对柯敏星的建议并不是太认同。柯敏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点了点桌面,苦笑道:“诸位同僚,值此关键时刻,也顾不得那些虚的了。本官是要请铁督师发援兵的,愿意跟本官的留下,不愿意的可以离开。” 众人脸色再次变了变,这意味着大家必须站队了。要么跟柯敏星一路,要么就是反对派。这个时候可容不得骑墙派,很快,一些人拱拱手起身离开,到了最后,留在厅中的只有寥寥数人,当然,叶文也赫然在列。屋子中不到十个人,恐怕只有叶文最想得开了。 大大小小二十多名官员,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有寥寥数人。柯敏星心中苦涩,自己当了两年知府,人缘竟如此差劲。没多久,一封公文从知府衙门送出,快马入凤阳府,送达寿州。 庐州府方面心焦的等待着铁墨的回复,而占领孤山的农民军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并没有对近在咫尺的庐州城下手,而是经庐江县向东南,逼近铜陵。也就两日时间,李岩便率领六千农民军攻下了铜陵西面的浮山,至此,铜陵在望。 铜陵城,地理位置非常特殊,正好处在数个州府交界处。庐州府、和州府、安庆府、池州府、宁国府、太平府,这几个州府交界点,正好就是铜陵。可以说占领铜陵,庐州府、安庆府、池州府与南京的联系就会被切断,朝廷兵马要想进入这三地,就没法绕开铜陵。同理,南京京营大军若无法进入西边几个州府,仅靠当地那点残兵,根本挡不住农民军的脚步。 更致命的是,拿下铜陵,就等于有了一个强力的跳板,可以短时间内进入宁国府,席卷浙江境内。到那时,京营驻守的乌江防线也就失去了意义。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李自成的眼光,当众人一心想着打安庆府的时候,他却力排众议,对铜陵下手。如今李岩陈兵浮山,随着李自成不断增兵,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南直隶方面是想靠着乌江阻敌,这才放弃了庐州府,可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放弃铜陵,甚至是西南三府。真让农民军霸占了铜陵城,那朝廷就太被动了。流寇是什么作风?流寇就是来抢东西的,以他们的作风,只需半个月,便可以横插宁国府,对浙江一带造成毁灭性打击。真要是浙江被抢掠一番,那南直隶众官员都得跟着倒霉。浙江苏扬,这可是清流百官的心头肉啊。 于是,南京方面不得不赶紧调集重兵往宁国府去,同时严令乌江附近的官兵分兵去铜陵,意图将铜陵城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惜,他们这次碰到的对手是李自成。 铜陵一带是典型的江南地貌,河流纵横,湖泊遍地,大大小小的山峦更是数不胜数。在铜陵西北,就有一条河,名为泥江河。顾名思义,此河由于当地地势原因,常年混浊,犹如沉积了厚厚的淤泥。时值正午,一直四千余人的京营兵马来到了泥江河附近,不过没等他们过河,吕伟良便率大军袭击了泥江河镇,并对渡河的官兵发起了猛攻。 农民军的进攻来的太突然了,再加上靠着泥江河镇地势,朝廷兵马被打得有些发懵。这场遭遇战历经一个时辰,最后京营兵马丢下几百具尸体后,草草的撤回无为州。经此一败,京营更不敢大意,赶紧向徐文爵求援,请求更多的兵马去铜陵。 泥江河一战,预示着铜陵之战正式打响。吕伟良打退京营援兵后,配合着李岩对铜陵城进行合击,于次日清晨对铜陵发起了进攻。一时间,铜陵城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 铜陵大战如火如荼,而远在百里之外的宝丰城,同样也发生了变化。几日前宣府兵马开始拔营,不过他们并不是攻打宝丰城,而是向东进入了开封府。这让宝丰城内的李养纯很是不解,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前的血泪教训告诉自己,面对活阎王,最好小心为妙,很多时候不犯错便是大功一件。 宣府兵马从宝丰城撤兵,与此同时汝州城内的兵马以及伏牛山北面的丁路言也率兵向东撤,意图与宣府主力大军合兵一处。此时已经是十月末,天气渐寒,冬衣就成了大问题,好在这些事情有海兰珠和常闵月操心,倒不用铁墨太担心。不过铁墨也不是没有烦心事,至少他还要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随着高迎祥主力大军涌入汝宁府,进而进入南直隶地界,汝州等同于放空,这种情况下,一直停留在襄阳的赵率教等人迅速把握住机会,对南阳府残余势力发起了猛攻,很快就抢回了大半个南阳府。按照孙传庭的想法,正好趁此机会,与宣府大军合围宝丰城,趁着高迎祥主力在南直隶,以雷霆之势灭掉李养纯这支流寇。孙传庭为此还定制了详细的计划,随后给铁墨送去了公文,请铁墨定夺。 可是孙传庭哪里想得到,铁墨接到公文后,只是淡淡一笑,随后把公文扔火炉里烧了。接下来宣府大军撤退,放空宝丰城,就更让孙传庭不解了。随着汝州以及伏牛山方面的官兵撤退,孙传庭就有些怒不可遏了。南阳城内,孙传庭拿着军报脸色凝重,语气有些不好,“督师大人是何意?大好机会,却放弃宝丰城,这不是前功尽弃么?” 孙传庭觉得自己说话已经够客气了,在他看来,铁墨这种行为就是在犯罪,这是给流寇喘息之机。气归气,但孙传庭也拿铁墨没办法,只好写了一道折子送往京城,希望朝廷方面能警告一下铁墨。堂堂三省总督,负责剿匪重任,却不想办法剿灭流寇,老是东一榔头西一棒追,不知在干嘛。 像孙传庭这样心中不快,直接弹劾上官的,绝对少见。不过其他人却是见怪不怪了,孙传庭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能力出众,勤勤恳恳,但眼里也揉不得沙子。 孙传庭心中不满,情有可原,但赵率教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孙传庭可是整个八经的吃朝廷俸禄的,但是铁墨不一样,他麾下大多数人都是靠自己养活的,人家首先想的肯定是怎么给自己谋福利啊,难道先想着跟流寇拼命?真拼命,损失惨重,朝廷给补么? “孙大人何必如此生气?督师这般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现在该关心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做!如今宣府大军撤空,想必伏牛山上的张献忠和王自用不会甘于平静的!” 赵率教不说还好,这话说出来,孙传庭听得直皱眉头。孙传庭对赵率教印象不错,也知道赵率教与铁墨有旧,甚至铁墨还对赵率教有救命之恩。可赵率教如此维护铁墨,孙传庭还是有些不太高兴,“赵总兵,话虽如此,可身为朝廷重臣,难道只考虑自己,一点亏都吃不得么?” 赵率教大皱眉头,心中暗自苦笑。孙传庭这个刺头,还真是臭石头,怎么还说起他赵某人来了?要不是了解孙传庭的为人,赵率教真想甩袖子不理了。孙传庭这家伙啥都好,就是太死脑筋。 “得得得,你有理!”赵率教懒得跟孙传庭争。孙传庭真的死脑筋么?其实不然,很多事情他看的通透,可是他更希望多数人能顾全大局。至少,这次铁墨的做法,就有些不顾全大局。也许从铁墨得角度出发,这样做是最好的,但是这样,对大明朝未必是最好的。 十月末,宣府兵马开拔,却停在了开封府太康县。收到庐州府方面的求援信后,铁墨反而不着急了。因为李自成没有攻打庐州城,而是转向对铜陵发起了猛攻。既然如此,那不妨让流寇多给南直隶制造点压力。 铜陵的军报不断送来,王左挂瞅着军报,裹了裹身上的厚衣服,“呵呵,不愧是李自成啊,只是打了下铜陵,就把南直隶方面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 铁墨也跟着苦笑道:“是啊,现在南直隶各部兵马全把注意力放到了铜陵和宁国府,谁还有心思管安庆府等地的事情?这下高迎祥可发财了,不费吹灰之力席卷三府之地。想必手里物资多不胜数,我们还需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 第338章插手南直隶军务 第338章插手南直隶军务 王左挂愣了下神,转头道:“督师,你是要抢上一抢?” “那是自然,如此一头肥羊在眼前走过,难道你就不心动?” 王左挂这下是真服了,督师不愧是经商起家的人物。不仅惦记着如何坑南直隶的银子,还想着在流寇身上刮一层油水下来,真是鱼和熊掌都想吃啊。 铁墨很贪心,但王左挂也说不出什么。他挺喜欢铁墨这性子的,只不过操作起来难度比较大,但他王左挂作为谋士不就是干这活的?哎,铁督师动动嘴皮子,具体该怎么做,还得他王左挂想主意啊。好在当年云府兵马经常干这种事情,王左挂谋划这种事也是轻车熟路。想了一会儿,他蹙着眉头说道:“督师,想要刮一刮高迎祥的油水也不是不行,但仅靠咱们是肯定不行的。” 铁墨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也明白仅靠宣府兵马,希望很小。自己手里的兵马还是太少了,能从正面打击一下流寇没问题,可要全盘谋划,在流寇身上刮油水,那就很困难了。 见铁墨没意见,王左挂才继续道:“咱们要想从王左挂身上狠狠切一刀,就必须有人能在前方牵制流寇一部分兵马,另外,还要有一支强兵在湖广麻城一带驻防。只有限制住流寇的路线,我们才有可能经过周密的部署,切一块肥肉下来。” 铁墨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要限制流寇进退的路线,这很难啊。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大量的兵马配合。朝廷兵马不少,但肯听他铁某人的没多少。思来想去,真正愿意跟自己打配合的也只有曹文诏那些老伙计了。可惜,现在曹文诏还在黄河边上吹凉风呢。赵率教那里也可以努力一把,但不知道能不能行。过了一会儿,拍拍大腿,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咱们可以先尝试下,实在不行就放弃呗!”说罢,铁墨把王左挂拉过来,由王左挂执笔写了几封信。这几封信迅速从太康出发,送到不同的地方。 做完这些,铁墨对各部发下命令,宣府大军开始往庐州府方向而去。而在此之前,奥尔格的骑兵以及率先从寿州出发,朝着庐州挺进。 崇祯三年十月二十,宣府先头兵马奥尔格所部骑兵抵达庐州城外围,这支骑兵并没有立刻进入庐州城,而是沿着官道南下,来到了孤山以北不到二十里的四平镇。这支精锐骑兵抵达,让高迎祥以及李自成紧张的心情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奥尔格驻扎在四平镇后,所部骑兵就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宣府骑兵进驻四平镇,最开心的莫过于庐州城内的众官员了,这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柯敏星庆幸自己没有死脑筋,看来那位铁督师也是有心之人,也对南直隶有着不少心思呢。柯敏星很多事情看得通透,奥尔格的骑兵这么快就进入庐州,肯定是得了铁督师的命令。 在外人看来,奥尔格来的甚至有点着急了,都没等到其他兵马接手寿州,便立刻南下。由此可见,铁督师早有来南直隶的意思,只是一直找不到理由和机会罢了。 南直隶,这片花花江山到底是吸引人啊。铁墨打的什么鬼主意,柯敏星不知道,但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铁墨想要什么,那就让他跟南直隶官场争去,能不能吃到利益,就要看铁墨的手段了。而柯敏星想的,全都是以后的仕途。此事结束,他柯某人铁定是要被清流一派抛弃的,不容于南直隶官场,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得好好谋划一下才行。实在不行,只能主动告老还乡喽。 两天后,周定山、刘国能统率两万大军分两路来到庐州城外,仅仅过了半日,铁墨的中军也抵达庐州城。柯敏星不敢怠慢,率庐州大小官员出城迎接。大大小小几十名官员,其中大多数都对铁墨不太感冒,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人家头上顶着三省总督的官衔呢。再瞧不上眼,该有的礼数还得有。 “下官庐州知府柯敏星,恭迎督师。流寇止步孤山,庐州无忧,全赖督师及时调度,下官代表庐州军民,感谢督师大恩!”说着,柯敏星重重的施了一礼。铁墨赶紧下马,伸手扶住了柯敏星,观察了一下,心中暗叹,这也是官场老油条啊。 双方寒暄一番,铁墨便随着柯敏星进了城。一路走来,众官员脸上的神情全落在了铁墨眼中,还真是神态不一,各有心思啊。铁墨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突然来到庐州,肯定会不受欢迎。南直隶官场,可是连着北直隶内阁六部的。可这样又如何?既然来到了南直隶,那就得在南直隶这里刮一层油水下来,否则自己来干嘛的? 想来柯敏星也知道庐州的情况,没说什么接风洗尘的事,而是在府衙准备了一桌酒宴,赴宴的只有寥寥数人。知府柯敏星、同知叶文赫然在列,叶文与柯敏星还不一样,入席以来,推杯换盏,好话说尽,大有离开南直隶的架势。叶文这般做也是有原因的,他可是听说过云府的事情,在云府有不少官员是阉党份子,那些人在云府逍遥自在,日子过得非常不错。如果有机会,叶文也想去云府那边任职,当个知县,也总比在这里让人当笑话强啊。 酒过三巡,铁墨不可避免的问起铜陵的战况,“柯大人,不知铜陵方面战况如何?” 柯敏星端着酒杯,有些愣神。他觉得这问题有点奇怪,铁墨统领三军,探子肯定时刻留意着铜陵的战事,铜陵战况还需要找他柯某人打听么?看着铁墨嘴角淡淡的笑容,柯敏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明白,那自己就太蠢了。 铁督师明着问铜陵战况,实际上是想找理由掺和南直隶军务啊。而这个理由嘛,肯定是庐州府方面给出来更好,这样宣府兵马掺和南直隶军务将更加名正言顺。当然,庐州府方面不给理由,铁督师也是可以强行参与的,毕竟三省总督的职位不是白给的。 柯敏星也没考虑太久,反正找铁督师要援兵已经招南直隶官场嫉恨了,也不差这点事儿,他脑瓜子一转,放下酒杯说道:“铜陵战况不乐观啊,眼下流寇已经集结了近十万兵马在铜陵附近,南京方面紧急动员了近五万大军赶赴铜陵,双方已经在铜陵内外打了大大小小十几场仗,但流寇却是越打士气越旺。看眼下情况,铜陵失陷是早晚的事情,下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流寇一旦大坡铜陵,依托铜陵城,会沿泥江河北上,再次屠戮庐州府啊。” “督师若是方面,可否派一支兵马前往泥江河镇,这样,也算掐住了流寇北上之路!此事,下官会写一封公文告知兵部”柯敏星也算豁出去了,反正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不妨得罪个彻底。 铁墨有些赞赏的点了点头,还算这个柯敏星有点脑子,这个时候最忌讳墙头草两边倒。铁墨不怕南直隶官场刁难,就怕柯敏星见庐州安全后,心里又起了其他心思。现在看来,柯敏星还是很聪明的。 “哈哈,柯大人言重了,本督师身负剿匪之责,负责三省军务,南直隶流寇肆虐,岂能不管不问?”铁墨义正言辞的说道,表情无比认真。 ....... 崇祯三年十月二十二,进入庐州府的宣府大军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周定山、奥尔格,率所部骑兵向西横扫盘踞在舒城东北的流寇,并继续向西,迎头撞上了流寇吴冠希的兵马。吴冠希可是高迎祥麾下有名的狠角色,人送外号“黄土霸王”。 吴冠希本来是领着六千兵马赶赴孤山的,因为在宣府兵马进入庐州城后,高迎祥和牛金星就担心起孤山的安危。准确的说,他们并不是担心孤山,而是怕孤山不保,宣府兵马迅速南下,加入铜陵战场。宣府兵马战力惊人,如果提早加入铜陵战场,那么之前取得的优势很可能会瞬间化为乌有。高迎祥可不希望自己近半个月的努力,最后落得一场空,无奈之下,这才从安庆府抽调一支兵马,紧急赶往孤山。不过,双方兵马,在舒城西边提早碰上,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在高迎祥等人看来,活阎王带兵入庐州府,肯定会先打通孤山南下,增援他铜陵才对。可是,宣府兵马根本没按寻常路走,竟然不管铜陵,照着庐州府境内的贼兵一通猛打。 吴冠希跟周定山的先锋兵马碰上后,当即有些懵。吴冠希虽然被称为黄土霸王,但他也不是莽夫,他自知强行开打,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趁着主力没来,且战且退,打算退到舒城,靠着舒城城防坚守退敌。 可惜,吴冠希做梦也没想到刚往后退了不到五里地,就碰上自家人。这些人一个个气喘吁吁,面露恐惧,一看装束就是从舒城跑出来的,吴冠希立刻就急眼了,“怎么回事儿?你们来这里干嘛?毕大眼呢?” 一名小兵缩着脖子,被吴冠希一通乱吼,竟忍不住哭出声来,“呜呜呜.....吴头领,舒城丢了啊,毕头领......小的没看见他啊......” “????”吴冠希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好一会儿方才怒道:“放屁,舒城有八千大军,官兵就是天兵天将下凡,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破城?毕大眼这个废物,他是吃屎长大的么?” 刚说完,前方就传来一声怒吼,“吴黄土,你他娘的说话注意点,你当老子跟你一样废物呢?”很快,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提着两根狼牙棒跑了过来。 此人正是毕大眼,全名毕德全,因眼如铜铃,方才有了大眼的外号。说起舒城的事情,毕大眼就一肚子火气,他也是领了两年兵的老人了。基本的军务还是了解的。自从活阎王进入庐州府后,他就紧闭城门,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开城门。想着这样应该没事了吧,可偏偏还是出事儿了。 活阎王的人不知用的什么玩意儿,竟然把舒城东边最薄弱的地方炸塌了,那段城墙整整多出一个半丈宽的口子。本来这道口子能堵住的,偏偏城中有一部分自己人哗变,措手不及之下,被大量官兵从缺口涌入。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毕大眼只能先行撤离。 现在有些事情也搞懂了,之前哗变的那一小撮人,八成是王左挂的旧部,这帮子人一看有机会,那还不得赶紧反水? 听完事情经过,吴冠希也没法怪罪毕大眼了,谁碰上这倒没事都得遭殃。没来得及叹口气,吴冠希一拍脑门,急声道:“不好,快逃,现在舒城陷落,官兵大部分会往这边来。” 毕大眼心头一颤,指了指南边方向,“往那边跑,那边是三角山,只要上了山,官兵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于是乎,吴冠希和毕大眼合兵一处后,干的事情就是比着看谁跑得快。周定山的主力骑兵随后扑上来,掩杀了一阵,便被三角山挡住了。看着眼前的三角山,周定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头疼啊,南方的地形跟北边完全不同,这里山川密布,真的不利于骑兵机动啊。这要是在河南府,就今天这状况,这支流寇不死伤过半,别想从马蹄下逃出去。 “周将军,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继续盯着三角山?这支流寇仓促入山,没有辎重给养,估计待不了几天的!” 周定山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撤吧。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时间跟这些流寇在这里耗。陈耀峰.....带你的人马去西边,配合奥尔格将军把霍山外围的贼兵剿了,争取三天内拿下霍山城。” “喏!” 陈耀峰一脸兴奋的领命而去,至于周定山,则率一部分兵马沿着官道南下,不久之后抵达了庐江北边的冷水关。明末凶兵 第339章闷头1炮 第339章闷头一炮 冷水关,紧靠着庐江城,打下冷水关,就相当于打通了进入庐江城的道路。而且,冷水关所在的位置,十分特殊,拿下冷水关,不仅可以威胁庐江城,还可以向北掐断孤山南下的路。 如今舒城已经被边军拿下,霍山朝不保夕,可以说驻扎在孤山的农民军就只剩下冷水关这一条后路了,所以高迎祥等人对冷水关非常看重。在得知舒城兵败后,高迎祥就紧急给李自成发信,同时命令王岩撤出铜陵战场,率兵驻扎冷水关。 周定山并没有急着攻打冷水关,而是带着人在附近不断摸索,仔细观察着冷水关的地形。不得不说冷水关有着典型的南方地貌,两侧是陡峭的石壁,整个冷水关就像一个半圆,外围很宽,越往里越窄,而冷水关就建在地势最高也是最为狭窄的地方。冷水关与函谷关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差的是冷水关前方的山路要平缓许多。 官兵没急着攻打冷水关,可是王岩却有些提心吊胆的。实在是宣府边军进入庐州府之后,攻势太锐利了,连下舒城等地。对面还是活阎王麾下头号猛将周定山,王岩真怕一个不留神守不住冷水关。这两天,王岩几乎每隔两个时辰都会亲自来城头看一看,“外边的官兵还没动静?” “王头领放心,官兵并没有进攻的迹象,不过又有一只兵马从北边过来了,眼下对面的官兵兵力已经过万。还有,他们把那种火神炮也弄来了!” “炮?”王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对那种新式火炮印象太深了,当初这种火炮发威,炸得他屎尿都快出来了,因为威力太大,农民军内部还给起了个外号叫做“火神炮”。这地方应该不适合开炮才对,山路崎岖,他们怎么把火炮送上来?这玩意重的很,靠人往上抬不现实。王岩觉得全都是吓唬人的,不得不给自己打气道:“兄弟们不用怕,那炮中的跟鬼一样,运不上来,由着他们折腾。” 怀着忐忑的心情,王岩黑着脸回到了指挥处。刚才纯粹是为了安抚士气和给自己打气,其实王岩心里怕得不得了,万一宣府这帮子人真把火神炮送上山,那还怎么守冷水关?守当然能守,但是代价一定很大。刚在屋里坐了没一会儿,一名卫兵呼哧大喘的闯了进来。王岩正想着心事呢,被这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了一跳,怒道:“还懂不懂规矩了?混账东西。” 卫兵打过哆嗦,连忙道:“王头领,小的不是有意的,是.....是外边出事儿了.....”,卫兵吞吞口水,眼中满是恐惧,就像是刚刚看到了鬼一般。 王岩那叫一个气,站起身跺跺脚,冷声骂道:“混账东西,又出什么事儿了?老子刚回来才多大会儿,就给老子整事情,是不是谁又搞内讧了?” 王岩本能的以为是麾下某几个头领又因为啥事闹了起来,他对这种事儿深恶痛绝,且有无可奈何。王岩麾下军纪最差,头领们更是各怀鬼胎,各头领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利益闹事,王岩早就有些烦了。不过这一次,王岩明显想错了。 卫兵哆嗦着手,哭丧着脸摇了摇头,“王头领,不是这事儿啊,是官兵.....兄弟们刚刚盯梢的时候,看到官兵把一门火神炮云上山了,眼下正装炮呢?” “啥玩意儿?”王岩顿时瞪大了眼睛,犹如要蹦出来一般。仅片刻功夫,额头上冷汗就冒出来了,“不可能,那么重的玩意他们怎么弄上来的,飞上来的?” “王头领,此事小人亲眼所见,好多兄弟都看到了,不信你可以出去瞅瞅!”卫兵也是很无奈,这事儿确实挺离奇的,可就是发生了啊。王岩犹自不敢相信,亦或者说他不愿意这个事实,吐口浊气,跟着卫兵气呼呼的出了屋。来到城头,从副手那里接过一把千里镜。 如今千里镜这玩意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自从在宣府那边缴获一支千里镜之后,各头领们就知道双方差距有多大了。再后来,虽然自己弄不出千里镜来,但各头领们对缴获的千里镜看重的很,全都拿着当宝贝。近期宣府那边似乎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一旦形势不利,先毁千里镜等重要物件,搞得千里镜越来越难缴获,如此一来,手里现有的千里镜就更尤为重要了。 透过千里镜,王岩清楚的看到前方一片还算平整的地方放着一门火炮,炮口晃晃悠悠的转过来,仿佛食人的野兽一般。心中一颤,王岩真想仰天长吼一声,为什么官兵真把火炮弄上来了?这不符合常理啊。这玩意也曾接触过,重的很,平常地方还能靠着两个轮子用马匹拖拽,但是山路崎岖,怎么弄? 再说了,早就听说宣府辎重不足,自当初茅津渡大战之后,活阎王手里的炮弹就几乎空了,后续还没补充上来。没有炮弹的火炮,就是没了牙的老虎,于是,王岩不得不自我安慰道:“兄弟们,放心吧,官兵八成是吓唬人的,他们早就没炮弹了,我看那就是空壳子。” 王岩觉得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点出人意料了。放下千里镜没多久,就听轰的一声响,靠着城墙不远的石壁发出痛苦的呻吟,一片片碎石脱落,留下一块黑灰色痕迹。 看着那里的浓烟,王岩彻底傻眼了,持着千里镜,张着嘴巴,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旁边几名头领也是同样的神情,其中一人更是脸色灰白,俩手打哆嗦,说话都不成溜了,“这.....这.....王头领,那炮不是假的,是真的.....真的啊......这一炮,我的娘哎,要是轰在城头,几炮下来......我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是啊,这玩意儿太可怕了......咱们窝在城头上,也没法分散开啊”另一名头领更是不堪,已经靠在城墙上喘粗气了。 实在是这种新式火炮给农民军头领们带来的恐惧太深了,他们至今为止也忘不记那一个个方圆一丈的弹坑,还有那支离破碎的尸体。对付这种火炮,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阵型分散开,将损失降到最低。克死,现在大家聚拢在冷水关城头,没法分散,只能靠着冷水关硬守。区区一座冷水关,能挡住官兵的炮火么?众头领对此很没信心,冷水关当初修建的时候,估计根本就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吧? 王岩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的转过头,朝着关下走去,“看来,有必要把这里的情况跟闯王说一下了,冷水关.....不乐观呀!” 其实王岩真正的想说的是能不能不守冷水关了?赶紧让孤山的兵马撤回来吧,真要是等冷水关被轰开,孤山的兵马就真的成孤军了,到时候几万宣府精兵围起来,那还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但是王岩不敢明着说,真说出来,脸还要不要了?总不能直接告诉所有人,王某人怕得要死,想跑? 说来也怪,官兵试完炮就把炮藏了起来,也没急着进攻。王岩头疼得很,有人把刀架脖子上,老是举起放下就是不砍,你说能好过的了么?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算怎么回事儿? 就在王岩愁眉不展的时候,冷水关下边的周定山也是眉头深锁,一点喜色都没有。李九成望着远处的冷水关,心里直犯嘀咕,“周将军,王先生这办法靠谱么?” “周某也不晓得,不过王先生如此安排,自有原因吧,不妨等一等,或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周定山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虽然他对铁墨和王左挂很有信心,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太邪乎了。放一次假炮,就想拿下冷水关,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其实,刚才那一炮完全是吓唬人的。新式火炮虽说重量轻了一些,也灵活了不少,可要顺着山路运上去,还有点不太现实。刚刚那门送上山的火炮,其实就是一个铁皮壳子,除了外观,啥都没有,重量顶多是真炮的十分之一。至于那一炮,看上去唬人,其实是事先偷偷埋好了炸药,点燃药捻子之后,算清时间,差不离情况下假装开了一炮。 这种鬼把戏并不高明,只要王岩派懂行的人去爆炸的地方仔细勘查一番,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不过看样子,王岩是没这个想法,这会儿八成是被那一炮吓傻了。 一炮震慑流寇,问题不大,可想让流寇把冷水关让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入周定山预想的那样,一炮下来,王岩就被吓破了胆,回到住处赶紧修书一封送往安庆府。到书信抵达安庆府高迎祥手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巳时了,看着信中内容,高迎祥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寒着脸说道:“来人,去请牛先生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牛金星来的很快,当得知冷水关前方发生的事情后,牛金星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太信,“闯王,消息确定了么?据属下所知,冷水管依山而建,道路狭窄崎岖,火炮那笨重的家伙如何运的上去,除非是拆了。” “牛先生,此事千真万确,活阎王的人已经在关隘前试了一炮了,此事许多人亲眼所见。依我看来,王岩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这.....”牛金星大皱眉头,思索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犹豫道:“闯王,最近孤山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那倒没有,活阎王只是派兵驻扎在孤山北边,并没有发起进攻”高迎祥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巢湖那边倒是有新消息传来,据探子回报,活阎王把耿屠夫拍到了巢湖,最近耿屠夫正不断收集船只,陈兵巢湖东岸,目的不明。” 一听这话,牛金星神色一动,赶紧爬到地图前琢磨起来。虽然地图很简易,但基本地名还是清楚的,看了一会儿,牛金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闯王,我们怕是估算有误啊,看这情况,官兵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冷水关,而是巢湖西南角的姥山啊。” 将地图往前推了推,牛金星指着姥山所在位置,担忧道:“闯王你看,姥山夹在孤山与冷水关之间,看似安全无忧,可若是官兵从巢湖出发,就可以由水路直接抵达姥山。到时候,配合耿屠夫得水军,周定山那厮调头往北,便可以直扑姥山,二人通力合作之下,姥山岂有拿不下的道理?当然我们可以反扑姥山,进行夹击,可属下了解过,这耿屠夫来活阎王手底下当职前,曾是辽东毛文龙麾下头号大将,水仗本事绝非我们能比的。有耿屠夫率领水师在巢湖游弋,就算我们数倍兵力,也未必能夺回姥山。到那时,孤山两万大军,可就想撤都撤不回来了。” 渐渐地,高迎祥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他脸色发寒,声音低沉的问道:“由此看来,我们死守冷水关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的话,确实如此!”牛金星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如果宣府大军陈兵姥山,并不急着拿下庐江城,那布重兵于冷水关又有何意义?如此一来,就有点陷入两难境地了。 如果一切都是对的,冷水关就会变成鸡肋,死守毫无意义。那兵出冷水关,与官兵大战于姥山附近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高迎祥与牛金星就自动过滤掉了。二人都深知宣府边军的战斗力,这些年大明九边,当属宣府战斗力最恐怖,因为宣府兵马大部分都是原来活阎王麾下的嫡系云府士卒。 这些云府嫡系兵马,那可是常年与蒙古鞑子对峙于草原之上,尤其是骑兵,纵横漠北,鲜有敌手。有冷水关,靠着关城还能一战,拉到外边,就算这一带地形不利于骑兵作战,可跟宣府大军正面硬碰硬,也实在是没多少信心。而且就算打赢了,恐怕也是伤筋动骨。 ( 第340章恶战铜陵城 第340章恶战铜陵城 高迎祥一直没忘记自己来南直隶的原因,自己是来抢夺物资,扩充实力的,不是来找活阎王拼命的。 守冷水关没意义,出兵姥山又得不偿失,这下可就犯难了。好一会儿,高迎祥才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只能赶紧把孤山的大军撤回来了。等大军撤回,我们便可以将兵力调离冷水关,权力应对铜陵方面的官兵了。” 听高迎祥这般说,牛金星就长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老早就想到撤兵了,但就是不敢说。当初陈兵孤山,让孤山大军成为一颗钉子,锁死庐州府附近的南直隶兵马,这可是高迎祥的得意之作。现在说赶紧撤离孤山,不就是说高迎祥当时用了一出昏招么? 好在高迎祥自己把话说出来了,不然牛金星还真的琢磨下如何开这个口。 高迎祥和牛金星这边有了定夺,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当然,高迎祥也不傻,他先让人留意冷水关周定山大军的情况,连续两日周定山都没下令攻打冷水关,高迎祥这才断定官兵的目标并非冷水关,于是乎下令孤山方面的大军依次南撤。 为了防止周定山大军北山拦截,还命令王岩主动牵制。如此,三天过去,孤山两万大军总算安然无恙的撤回冷水关以南。孤山大军撤回,高迎祥再无后顾之忧,大手一挥,命令王岩弃守冷水关,大军集结庐江城。 如此一来,高迎祥又可以分出近三万大军投入铜陵战场了。周定山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占领冷水关了,可相比之下,铜陵方面的南直隶将领就骂娘声不断了。宣府兵马进入庐州府地界,还指望宣府边军能牵制一部分贼兵呢,没想到这帮子北方佬这么有脑子,不仅没牵制贼兵主力,还把流寇一窝蜂的赶到了铜陵附近。 崇祯三年十一月初,天气骤然降温,哪怕南方也受到了寒流影响。好在海兰珠与常闵月早有准备,提前预备了许多过冬的衣物。可是高迎祥就有些做难了,只能命令麾下将领开抢,弄的安庆府怨声载道。可即使如此,铜陵周边的农民军依旧缺少御寒衣物。 十一月初四,铁墨与王左挂一行沿巢湖进入巢县,与此同时耿仲明、刘国能增兵冷水关,大有一举攻取庐江城的架势。庐江城可关系到铜陵大军的安危,一旦庐江丢失,宣府边军就可以沿庐江南下,切断铜陵往西退回安庆府的道路,所以农民军自然不肯轻易相让,高迎祥与牛金星商议一番,集结了四万人马屯兵庐江西南的北峡关,与庐江城形成掎角之势。只要宣府兵马敢出兵庐江城,高迎祥就敢把大军拉出去打一场恶仗。 可以说为了庐江城,高迎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为此甚至做好了让王岩撤回来帮忙的想法。可当高迎祥做好一切部署后,驻扎在冷水关的宣府大军却熄火了。连续几天,宣府各部兵马除了正常的训练,就剩下烤火看风景了,那架势是一点攻打庐江城的意思都没有。 高迎祥实在是看不透,气的直跳脚,“活阎王这厮又要搞什么鬼?他陈兵冷水关,就为了看风景?铜陵方面打得如此火热,这家伙也不管。我怎么觉得,他有意让咱们打下铜陵城?” 牛金星嘴角抽搐,表情有些痛苦。饶是他狡诈多智,竟也看不透这盘局,实在是活阎王老是整幺蛾子,根本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儿。这两年,经过多次接触,牛金星是越来越烦活阎王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活阎王这家伙与其他大明将领完全是两种人,别人不敢做的事儿,他敢做。别人愿意做的事儿,他未必会做,所以,活阎王的一举一动,不能以常理推之啊。琢磨了好一会儿,牛金星有点犹豫的说道:“闯王,你说会不会是活阎王有意让咱们去打铜陵城?他陈兵冷水关,根本不是为了庐江城。” “????”高迎祥俩眼一瞪,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他觉得牛金星是在说笑。活阎王可是朝廷新任的三省总督,负有剿匪重任,他哪来的胆子看着义军把铜陵城啃下来,他就不怕朝廷拿他问罪?可是看着牛金星那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不禁愁容满面道:“这.....牛先生,你确定没有在说笑?” 牛金星哪能不知道高迎祥内心的想法,其实他自己都觉得挺可笑,但又觉得很有道理,“闯王,并非属下胡思乱想,你回头想想,活阎王与我们接触以来,有他不敢干的事情么?之前跟李养纯勾结,坑了河南右布政使,换个人敢干这事儿?属下观察,活阎王这人胆子很大,他似乎就不怕朝廷怪罪。而朝廷,似乎也拿他没办法,闯王,你可别忘了,活阎王麾下几万大军,那可是他自己养起来的,他会真听朝廷命令,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这......貌似有些道理”高迎祥揉揉脑门,很是头疼,活阎王这厮是真的让人摸不透啊。朝廷将领不怕朝廷责难,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很不靠谱。 相较于庐江城的安静,铜陵城的待遇可就不怎么好了。进入十一月份之后,气温骤降,李自成等人也留意到了气候变化的不利,想要在隆冬到来之前,尽快打下铜陵城。十一月初二,李自成便以郑国松为先锋,增加了攻城兵力,一时间铜陵城守兵压力骤增。如今负责铜陵军务的乃是南京总兵吴世勋,自流寇逼近铜陵后,吴世勋就被紧急调了过来。 吴世勋也是名门之后,胸有沟壑,他来到铜陵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搜集砖石草木,加筑城墙,尤其是在城墙上增加了许多倒刺,跟农民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虽说守兵只有不到四万人,但吴世勋靠着灵活调度,竟让李自成讨不到半点便宜。 可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自成放弃了战法,再次用上了流寇的潮水攻击。李自成四面攻城,并派长弓手在下边压制。如此一来,铜陵兵力不足的问题就显露了出来,在各部农民军头领的催促下,几万农民军就像疯了一样冲击着铜陵城。 吴世勋站在城头,目视着眼前的战场,神情越来越凝重。说到底,铜陵太小了,城防基础也太差,一旦流寇大军压境,不惜代价攻城,铜陵就会变得风雨飘摇。之前,想尽办法痛击攻城的农民军,就希望将农民军打疼,让李自成有所收敛。不过这李自成倒是厉害,居然看透了这步棋,不仅没上当,还反其道而为之。 既然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那不如趁着军心士气还在,来一场豪赌。这就是李自成的心思吧,但李自成这么干,却切中了吴世勋的要害。 四万守军,明面上是兵力够用,可实际上兵员参差不齐,战斗力很成问题。一旦全面开战,压力骤增之下,怕是要出问题的。果然,农民军大举攻城一个时辰后,驻守西城的京营兵马就被捅出了一个窟窿。 西城一名叫莫泰的千总,眼看着农民军像蚂蚁一样往上爬,心下骇然,竟吓得往城下逃去。这莫泰可是南京礼部侍郎莫清河之子,身份高贵得很,本来入军营是镀金,想入兵部谋职的,只是没想到碰上了农民军攻城罢了。无奈之下,来到了铜陵,之前还好,眼下农民军疯狂的进攻,莫泰骨子里的软弱立马就显露无疑。 按说,这种临阵脱逃的千总,应该逮住就地格杀的。可拱卫西城的乃是京营参将魏子泰,他可生怕莫清河报复,犹豫之下,就让莫泰跑了。莫泰这一跑,麾下两千余人当即士气全无。领头的都跑了,下边的小兵就更不愿意卖命了,虽然还有上边弹压,可消极对敌之下,西城一段很快就被农民军摸了上来。 负责攻打西城的正是刘宗敏所部,身为百人队头目的刘宗敏一看到出现缺口,就像闻到血腥味儿的恶鬼,直接扑了上来。那把大刀左右翻飞,一番冲杀,杀的周遭官兵敢担欲裂。在刘宗敏的带领下,这个缺口被越撕越大,最后影响到了整个西城城防。 刘宗敏并没有留在城头,而是顺着石阶带人冲进了城内。这下可要了魏子泰的老命,西城一角被农民军波及,一片大乱,直接导致守城辎重运不过来,好多驰援西城的兵马也被吸引了过去,这更让摇摇欲坠的西城城防雪上加霜。 无奈之下,魏子泰最终像吴世勋发了求援信。传令兵急匆匆去找吴世勋,此时吴世勋正在北城督战,一听说西城的事情,整个人气的破口大骂。吴世勋不怪莫泰,莫泰一个二世祖,不靠谱是自然的,靠谱才邪门呢。莫泰不靠谱,那魏子泰捆也要把他捆在城头,此人敢逃跑,一刀砍了便是。这节骨眼上,怎么可以顾及对方的身份? “魏子泰,误我啊”吴世勋大骂一声,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魏子泰就算千错万错,但这个时候都不能动他。西城城防出问题,就得想办法弥补,想了一会儿,吴世勋心头一狠,命令道:“去南城,告诉古长河,让他一刻钟内赶到西城,不得有误。” 吴世勋这样做,其实冒了很大风险的,把古长河调到西城,一旦农民军有所察觉,肯定会拼了命扑向南城。可这个时候没别的办法了,手底下倒是有预备队,但不堪大用。真正能打的,有希望把入城贼兵打退的,只有古长河麾下这支精兵了。 古长河麾下推山营三千将士,乃是老公爷徐弘基常年所带,战力为南京十六营之首。这种硬仗,能指望的就只有古长河了。 古长河得到命令后,什么都没说,带着兵马悄悄地撤出了南城战场,为了不让农民军发现不对,还刻意把后边的预备队全扑上来,甚至还发起了一轮反扑。从城头撤下来,古长河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他也有点理解吴总兵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推山营撤下来了。 “哎,魏子泰啊魏子泰,你说你干嘛吃的,平日里维系关系就算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不得罪人”战后魏子泰肯定要倒霉的,也没人敢替他说情。想想这事就有些生气,魏子泰会被问责,但是罪魁祸首莫泰却未必会有事。那帮子文官可是厉害得很,嘴皮子上下一翻,黑的都能说成白得。 古长河紧急驰援西城,半路上就碰上了带兵烧杀的刘宗敏,二人不由分说,便战在了一起。不过古长河还是很聪明的,他带着一部分兵马缠住刘宗敏,却让大部分兵马往西城墙扑去。 古长河这般做,刘宗敏反而慌了。刘宗敏观察力敏锐,一眼便看出这支兵马不同寻常了,一旦这支兵马堵住缺口,那他刘某人不成瓮中之鳖了? 于是乎,刘宗敏一招逼退古长河,刀也不要了,转身就往城墙方向奔去,“兄弟们,扯呼....” 古长河持着长枪,双眼一眯,“此人倒是聪明啊!” 虽说有些可惜,但古长河并没有急着追击刘宗敏,而是将精力放到了缺口争夺上。有推山营这支强战力加入,官兵的反扑顺利了许多,战至未时,历经一个时辰恶战,刘宗敏所部终于被打退,缺口合拢,西城城防的警报暂时解除。 一天恶战,在祈祷中落下帷幕。 夕阳沉落,铜陵城没有欢呼声,好多人坐在尸体堆里,麻木的喘息着。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对这些京营士兵来说,这场恶战,是一场磨砺,同样也是打击。 这样的厮杀还会持续几天?自己又能坚持几天? 一天,铜陵城便摇摇欲坠,那么两天,三天呢? 而吴世勋心里很清楚,照这种程度,铜陵城坚持不了三天。所以,必须要援兵,哪怕再难,也得有援兵! :。: 第341章铜陵陷落 第341章铜陵陷落 于是乎,求援信不断送往乌镇,连续不断的求援信,弄的小公爷徐文爵不胜其烦。按说,此时徐文爵应该领着大军驻扎在铜陵附近才对,可是流寇势大,徐文爵怕出岔子,把自己陷进去,一直留在乌镇。眼下宣府大军守住了庐州城,又夺回了舒城、孤山以及冷水关等地,流寇强渡乌江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了,京营兵马驻守乌镇完全没有意义,可是徐文爵依旧不愿意动身去铜陵。徐文爵也想纵横沙场,可是一动真格,俩腿就打哆嗦,徒叹奈何! 现在吴世勋又要援兵,徐小公爷很为难,抖着信不断发牢骚:“吴世勋想干嘛,把本公子身边的兵马全要走才肯罢休?大多数兵力已经调到铜陵了,他还要本公子怎样?” 旁边几位参将和游击将军听得脸色扭曲,有的人甚至憋着笑,好在尽力忍住了。小公爷真的是让人无语啊,老公爷把小公爷扔到军中历练,就指望着磨砺一下,好让小公爷接班呢,小公爷倒好,有危险就往回缩,这还历练个毛? 如今守铜陵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把所有兵力都投进去,也是值得的,也就小公爷,身边要是没有个两三万大军护身,睡觉都不安稳。小公爷倒是想回南京城,可惜,他怕老公爷的杀威棒,愣是不敢回去。搞得将士们也在乌镇待着看风景,这情形,已经惹得很多人不快了。 又过了一天,又有一封信送到了乌镇,对这封信,徐文爵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因为这信是老爹徐弘基派人送来的。看完信,徐文爵就换上了一张苦瓜脸,而且是要多苦就有多苦。徐弘基措辞严厉,着令乌镇京营兵马赶紧驰援铜陵。将信放在桌面上,很不高兴的哼了哼,“吴世勋,你个老家伙,办事儿够阴的,竟然捅到了老头子那里去了,哼,不就是驰援铜陵么?本公子去还不成?老头子也是的,一点不珍惜亲儿子的命。” 众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答话。小公爷总是稀里糊涂的,这可如何是好啊!他也不想想,吴世勋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么?如今铜陵战事紧急,乌镇迟迟不发兵,他肯定要想些别的办法啊,再说了,就算吴世勋不说,老公爷就不知道乌镇的事情了?小公爷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躲在乌镇,老公爷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有了徐弘基的严令,徐文爵只能下令各部开拔,发兵铜陵。前卫营参将骆养性带兵领头,各部陆陆续续跟上,倒是徐文爵的本部拖在了最后。 乌镇离着铜陵并不远,半天时间,先头部队就抵达了铜陵北部的泥江河镇。如今泥江河镇已经完全落入农民军之手,为了防止京营援兵持续涌入铜陵战场,李自成甚至将李岩派到了泥江河镇。乌镇兵马前来,自然瞒不过李岩的,李岩早就让几只兵马埋伏在泥江河南岸,就等着官兵来了。 当天午时三刻,一天最温暖的时候,骆养性所部进入了农民军的伏击阵。骆养性率领的前卫营虽不比推山营,但也是南京十六营中非常能打的兵马了,加上骆养性早有心理准备,迅速命令麾下士卒维持着紧凑阵型,靠着火铳和盾墙,竟跟数倍于己的农民军打的有来有回。 骆养性沉着应对,而一直居于后方的李岩同样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和稳重。见骆养性的兵马不乱,他也不急,而是对麾下传令兵说道:“告诉左右两翼的人,不用打了,撤下来,去岸边等着。还有,之前埋伏好的弓手,没我命令,一箭都不准放。” “是”传令兵匆匆疾走,李岩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的观察着远方的战场。在他身边,有着好几名农名郡头领,这些人最年轻的也比李岩大了十三岁,可他们不敢有任何不满。一开始的时候,李自成让他们听命于李岩的时候,大家见李岩年纪轻轻,多有不服,甚至还多次刁难,却全被李岩轻松应对了下来。 跟官兵对阵,李岩调度有方,不见慌乱,更是让他们这些战场老家伙们自愧不如。渐渐地,心中的不忿也平息了。不管在哪里,只要军营之中,但凡有真本事,很容易得到别人尊重的。 李岩命令左右两翼撤出战场,骆养性很快就察觉到了,他并没有让麾下兵马展开阵型,而是依旧维持着密集的防守态势。不过,骆养性心中还有起了几分疑惑,不知对方想干嘛。 另一端,乌镇兵马已经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泥江河,哪怕是徐文爵的中军,此时也已经离着泥江河不到五里地了。后续兵马渡河,可是这一次就没之前那么顺利了,过河一半,就见对岸冒出来许多脑袋,接着就是箭雨如飞,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各部将领显然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骆养性的前卫营已经在前边大半天了,河边还藏着大量的伏兵,这事太诡异了。一阵箭雨之下,渡河的速度迅速下降。 徐文爵驱马赶到,见大军横在北岸,不禁怒道:“都停下来干嘛?赶紧渡河啊,都挡在这里吹冷风呢?要不要在给你们弄几把火?”徐文爵气的很,本来就够累的了,就想着过河好好休息下呢,没想到来到河边,一帮子人全驻足不前。 有人赶紧走过来将前边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听有大量的农民军埋伏在对岸,还有箭雨覆盖,徐文爵当即吓了一跳。其实,徐文爵若是有足够的领兵经验的话,一定能判断出对岸的伏兵不会太多,因为铜陵城那边才是主战场。可徐文爵没经验啊,而且他还有点刚愎自用,不听别人的劝。 觉察到前方危险,徐文爵当即下令道:“往东边绕,从东北方绕过去,一个个死脑筋,前边流寇拦着,非要从这里走么?全军听令,目标荻港,绕道驰援铜陵。” 几个参将和游击将军全傻眼了,一名参将急的都快冒烟了,拱着手说道:“小公爷,万万不可啊,从这里绕道荻港,就多了两天的路程。有道是兵贵神速,我们多跑点腿没事,但末将怕铜陵那边撑不了这么久啊。” 徐文爵俩眼一瞪,气恼道:“吴世勋要是连这两天都撑不了,那是他废物。哼,再说了,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要不要你们来指挥,本公子还乐得清闲呢!” 见徐文爵真动怒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大军绕道,倒是没什么,可这下就把骆养性坑苦了。骆养性在对岸打了半天,发现后续兵马还没来,再后来传令兵送来一道撤退的命令,骆养性当时就懵了。自己这个先锋当的挺好的啊,怎么小公爷就要绕道了?这一绕道,自己这支先锋就变成殿后孤军了。 骆养性太了解自家小公爷了,八成这小祖宗又怂了。见形势不妙,骆养性立刻命令兵马后撤,他这一动,李岩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着令左右两翼再次压上来,这一次,骆养性的前卫营就陷入苦战了。前卫营且战且退,在后方兵马的接应下,总算撤到了北岸,可清查战损,伤亡三分之一,骆养性差点没哭出来。 小公爷忒能坑人了,哪有这样带兵打仗的?轻易修改计划,如同儿戏。骆养性心里不忿,可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说,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得等回到南京向老公爷反应。跟小公爷,没道理可讲的,这小爷想干嘛就干嘛,对军务是一窍不通。 乌镇兵马在徐文爵的命令下选择了绕道荻港,得知消息后,总兵吴世勋瞪着眼仰天长叹。绕道荻港,至少要两天路程,吴世勋不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自己能再多守两天么? 相比之下,乌镇援兵被逼的改道,农民军却是士气大振。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加上王岩所部加入铜陵战场,更是让残破的铜陵城防雪上加霜。这个时候,李自成再次改变了攻城策略,不仅加大了攻城力度,甚至还将攻击波次分开,一波接一波,从不停歇,甚至入夜之后,进攻也没有间断。 夜间攻城,对守城一方有利,可李自成不在乎,他似乎更愿意牺牲更多的人命来啃下铜陵这个块硬骨头。 夜间不间断攻城,铜陵守军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打到这个地步,所有的守城滚木桐油等物全用干净了,全是用人命填坑,到这种程度,双方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就看哪一方先撑不住了。很显然,铜陵守军更难坚持。 打到现在,将士们疲惫不堪,现在又要夜里不断恶战,到了后半夜,好多士兵已经撑不住靠在城墙上打起了盹,喊都喊不醒。 铜陵守军精神肉体全都到了极限,哪怕吴世勋再能鼓舞士气,到了这种程度,也改变不了大局了。 终于,铜陵东城开始松动,一直农民军再次攻上了城头,这一次,缺口不再像之前那样迅速被填上,而是越撕越大,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及。而这次带兵冲上城头的,依旧是那个壮汉刘宗敏。 东城墙从被打开缺口到全部沦陷,都没过一个时辰。东城墙失陷,最大的影响就是士气的崩溃。一直撑着的那口气,终于还是垮掉了,士气就像决堤的潮水,再也收不回。 东城乱了,接着便是农民军一直主攻的南城,一时间铜陵四处告急,烟尘滚滚,厮杀声更是由远及近。 吴世勋长刀杵在地上,长发披散,头盔早已不知滚落在何处。这一刻,他心中明了,铜陵守不住了。 古长河手中一杆长枪,犹如长街修罗,浑身浴血。终于来到吴世勋身边,他大声吼道:“吴总兵,撤吧,铜陵没法守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吴世勋仰天长叹,两行浊泪顺流而下,夜间的风好冷,冷的心脏骤停,他握紧刀柄,可是声音却无比凄凉,“铜陵不保,你我皆为罪人啊......当年倭寇横行,同龄屹立不倒,没想到今日却在你我手中失陷......” 古长河大惊失色,他清楚地感觉到,吴世勋已经有了战死之心。这下更是急了,“吴总兵,勿要多想,此事对错,待日后再说,城中尚有三万多兄弟在拼杀,可全看着你呢,不为自己,为了这三万弟兄,还请吴总兵振作起来......” 这番话落在耳中,犹如醍醐灌顶。吴世勋本就是心志坚定之人,回过神来,他拔出刀,不甘的往南门走去。 “发信号,城中各部向南城集合,向荻港方向突围......” 荻港,说起这个地方,心中就有种悲凉感。是该责怪小公爷?还是该感谢小公爷? 吴世勋集结残兵从南城突围,为了活命,麾下士兵无不奋勇当先。李自成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既然铜陵城已经唾手可得,没必要在追着官兵不放了。如今官兵尚有一战之力,逼急眼了,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 至次日凌晨,吴世勋一路败退,至荻港附近时,所部大军仅剩两万余人。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雾,赶走寒冷时,吴世勋的败兵也碰上了迟迟赶来的乌镇援兵。 面对一脸茫然的徐文爵,吴世勋一句话都不想说。要不是看在老公也的面子上,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提刀砍人。 铜陵陷落,李自成迅速布重兵于铜陵,并在泥江河两岸修筑防御工事,大有以铜陵为据点,辐射四方的趋势。 消息传到南京应天府,南京六部官员们全都变了色,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了,也太大了,乃至于他们想捂都捂不住。铜陵失陷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南直隶,一时间应天府风声鹤唳,当地士绅权贵纷纷请愿,请求朝廷赶紧挡住流寇。还有许多人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准备沿江北上,去扬州避难。 总之,南直隶乱套了! 第342章徐公爷的烦恼 第342章徐公爷的烦恼 流寇只是打下一个铜陵城而已,南直隶有何至于乱到这种程度呢?不仅士绅百姓心慌意乱,就连一部分官员也是同样的想法。可仔细想想,似乎又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自大明开国,南方虽经历过倭寇之乱,但总体来说还是承平太久。当初倭寇之乱比之现在的流寇,也是差了太多。 流寇席卷中原,弄出来的事情太多了,种种传闻之下,也就埋下了层层恐慌情绪。南直隶乱套了,南京六部官员们紧急磋商,却拿不出个像样的主意来。这个时候有人想到了老公爷徐弘基,如果有人还能统领京营,打一打硬仗,那非徐公爷莫属了。其他将领们就是再能打,但对京营的掌控力还是太弱了。 阮大铖因与徐弘基有旧,便被六部官员推举,带人前往魏国公府,企图说服徐弘基带兵出征。阮大铖自从被赶到南京后,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他为人性格有点孤傲,不太会经营关系,但内心的权力欲却一点都不小。本来,也有想法与东林党以及复社等缓和关系,有此机会,自然不愿放过的。 徐弘基身体抱恙,但总体恢复的很不错,听闻阮大铖来访,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让他等着!” 古朴的房间里,一身紫金长袍的徐弘基有些苦恼的抓着头发。虽然还未老去,但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不过,徐弘基遗传了老徐家的优良基因,身材魁梧,相貌阳刚,浑身散发着一股锋锐之气。在他身前,一名双十年华的女子坐在镜前,慢条斯理的梳着头发。 透过镜面,可以依稀看到,她相貌清丽,眉宇间隐约有一股英气。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徐弘基的嫡女徐芷欣。 “闺女啊,刚刚跟你说的周公子,你考虑考虑啊,为父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挑出这么个人!”说到这里,徐弘基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心中一片哀苦。为了闺女的婚事,愁的饭都快吃不下去了,可这位小姑奶奶,却一点都不上心。 果不其然,徐芷欣放下梳子,轻声哼了哼。随着慢慢起身,那妖娆高挑的身段,尽显无疑,“爹爹,你挑了半天,就挑了一个周世贵?此人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整日里除了会摆弄几句酸诗,就是流连于画舫河畔,女儿岂会看上这种人?” 徐弘基不禁有点傻眼了,自己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年轻俊杰,转眼间被宝贝女儿说的一无是处。明明是翩翩公子,转眼间变成了臭狗屎。 “哎,我的小姑奶奶,什么叫摆弄酸诗?流连画舫,但凡有点学识的年轻人,哪个不这样,这叫风雅啊。哎.....你别瞪着为父,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此时,徐弘基也有点生气了。眼看着宝贝闺女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能不气么?女子年龄可是大敌啊,一岁一岁堆下来,那就越来越不好嫁人了。整个南京城,二十岁还没嫁人的大家闺秀,也只有自家闺女这么一位了,听说此事都成坊间谈资了。更让徐弘基生气的是,前些年前来求婚的把门槛都快踏平了,近两年却是越来越少。 徐弘基心里也明白,随着闺女年龄越来越大,有点不受欢迎了。徐弘基是什么人?堂堂魏国公,心里还能没点傲气?你们越是不看好,那越是要找个年轻俊秀当女婿。可真付诸行动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南直隶的年轻俊杰也有那么几个,可一听说跟自家女儿谈婚事,一个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些有点才学,又愿意谈婚事的,徐弘基又有点看不上,这个周世贵可是搜寻了好几个月才找出来的。周世贵家世不错,才学不俗,最重要的是他徐弘基看着也顺眼。一切都好,偏偏宝贝闺女死活看不上。 父女二人全都寒着脸,瞪着对方,好一会儿,徐芷欣淡淡的说道:“女儿的意中人,那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但有危险,他能挡在女儿身前。女儿所想,便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徐弘基眉头大皱,文武双全的好男儿,这他娘的去哪找。再说了,有这样的人物,人家愿不愿意还是一回事儿呢。 什么好男儿,哎,不就是有才学,还得能打么?徐弘基还是了解自家闺女的,这个能打,不是说能打架,而是能打仗。说起来也是自己上辈子造了孽,生个宝贝闺女,要身材有身材,有相貌有相貌,偏偏这闺女不爱红装爱武装。倒是那几个儿子,一个个抛弃了老徐家优良传统,一个个附庸风雅。 “我的小姑奶奶......你直接说看上谁了,为父是真不知道去哪儿给你找这样的人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周公子咋样?人家怎么说也是周家......” 徐芷欣抬起手,在徐弘基眼前晃了晃:“爹爹,此事休要再提,若是别人,孩儿还会想想,至于他嘛......废物一个。好了,阮大人不是找你有事么,还是正事要紧,搞不好是因为铜陵军情,爹爹还不赶紧去......” “你.....你......为父早晚有一天得让你气死”徐弘基手指头哆嗦了一会儿,叹口气无奈的出了屋。徐弘基走后,徐芷欣眉宇间也浮现一丝哀色,对于婚事,她又怎么可能不放心上呢?可是她真的不想勉强自己,如果要跟一个自己看不上眼的男人过一辈子,她宁愿孤独终老。 坊间一些传言,她不是不知道,但更多的是不加理会。那些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 阮大铖在外边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方才得到见面的机会。按照以往的暴脾气,他早就挥袖而去甩脸子了,可这一次他不仅不能这样,还得摆着笑脸。这些年,他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在遭到现实毒打后,要还是我行我素,那就是傻子了。 徐弘基其实挺看不上阮大铖的,这家伙当初在北直隶身居要职,可谓是意气风发,可惜不会做人,不仅跟东林同僚起冲突,后来有一些东林后辈弄复社,这家伙也说三说四,渐渐地,搞得跟周遭很多人关系不睦。这不,袁崇焕被拿下的时候,他受到了牵连,站出来为他说话的却寥寥无几,最后,命虽然保住了,人却被扔到了南京担了个闲差。 以前,阮大铖对这些东林同僚可是有点鄙夷的,现在,为了重新往上爬,还不是乖乖听别人话了?哎,权力果然是一瓶毒药啊,任你多么硬的臭石头,都能给你毒软了。 走进客厅,徐弘基神色自然地拱手道:“后宅有些琐事,耽搁了些时间,劳阮大人久等了。阮大人请坐,这个时候,不知阮大人来府上,所谓何事?” “无妨无妨”阮大铖赶紧回了一礼,连忙道:“公爷诸事繁忙,下官等得起,等得起。其实此次过来,公爷应该也猜到了一些了。如今铜陵陷落,流寇必将肆虐南直隶,浙江与铜陵近在咫尺,若流寇过宁国府,祸乱浙江,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下官恳请公爷,能够尽快统兵出征,平稳局面。眼下南直隶,能稳住大局者,唯公爷莫属啊。” “哦?”徐弘基面有难色的皱了皱眉头,他想了想,咳嗽了两声,小声道:“阮大人真的是高看徐某了啊,徐某身体一直抱病,领兵能力也是稀松平常。倒是兵部顾同恩顾大人文武双全,带兵出征,最合适不过了。” 徐弘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言语间不无讥讽。阮大铖岂能听不出?他面色尴尬,只能装作听不懂。徐弘基说这番话,一点都不稀罕。一直以来,南京六部作为北直隶六部的跟班,跟魏国公府的关系就没有融洽过。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关系僵硬的很。 自正德年间以后,勋贵尤其是武将勋贵们手里的权力被一点点剥离。内阁六部手里的权力却一点点膨胀,至万历末年,武勋们手里的兵权已经所剩无几,北直隶方面盛极一时的英国公府除了还有一个五军都督府虚名,兵权其实已经大部落入六部之手。南直隶这里,也只剩下魏国公府徐家还在苦苦支撑。 魏国公府手中的兵权,可以说是武勋们最后的阵地了,说什么都要保住的。对这最后一块阵地,南京六部自然是垂涎若渴,迫不及待想拿下的。两年前,兵部便以徐弘基身体抱恙为由,打算派人分权,但被徐弘基巧妙的化解了。再后来,兵部又以监管军需为由,打算往都督府掺沙子,被徐芷欣找个理由把那十几个人打了个半死。 徐芷欣把那几个军需官打个半死,事实上是在打六部的脸,这下子六部与魏国公府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其实,有没有这件事,跟六部的关系都不会好,徐弘基并不是太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后继无人。那几个儿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继任者徐文爵初担军务,弄的一塌糊涂,这会儿徐弘基还想着怎么教训教训那小子呢。 宝贝闺女倒是能文能武,可终究是女孩子啊! 因为种种原因,徐弘基刁难六部,完全可以理解。阮大铖对此心知肚明,可他还得想办法说动徐弘基,为了能重回北直隶,必须把握住眼前的机会。至于说什么让顾大人带兵出征,想都不用想。顾同恩一介儒士,懂带兵?蹙眉想了想,他苦笑道:“公爷,你又何必如此呢?虽说之前多有不快,可眼下的事情,毕竟关乎南直隶安危啊。流寇若是肆虐南直隶,对公爷也没什么好处啊。” 徐弘基也没有否认,而是不言不语的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对本公爷没好处,但对六部那些老爷更没好处。” 阮大铖看懂了徐弘基的眼神,心里一阵苦笑。都怪那帮子人之前把徐家得罪的太狠了,否则徐弘基也不会这般刁难。魏国公府与六部孰是孰非,阮大铖不想评断,也没资格评断,他关心的是如何说服徐弘基出征。徐弘基自然不可能看着南直隶大乱的,但要他出征,就必须有所付出。仔细想了想,阮大铖有点明白对方想要什么了。 “公爷,只要你老人家愿意平定南直隶,将流寇赶出去,下官回去之后,一定告知六部同僚们,之前所存放的军饷物资,如数送至都督府。” 见时机差不多了,徐弘基也没有再为难阮大铖,而是严肃的看着对方,轻声道:“阮大人说话算话?只要军饷物资补足,徐某这身残躯还可堪一用!” 徐弘基这番话说的也很明白了,只要军饷物资到位,他就出征,否则免谈。阮大铖急着玉成此事,拱拱手告辞而去。阮大铖刚走,徐芷欣便进了门,她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秀眉微蹙,“爹爹,虽然这一次那些人会把军饷等物资补足,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啊。” “哎,那又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难不成真的看着流寇肆虐南直隶,不管不问?”徐弘基有些烦闷的戳了戳脑门。武勋与六部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双方必然要争权,因为权力意味着利益。英国公府在没了兵权之后,影响力不复当年,徐弘基可不希望魏国公府也步了后尘。 可是想要对抗六部,真的很不容易。六部铁板一块,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行,就是掐死军饷物资。都督府有兵马,但没有进项,军需物资全靠朝廷分拨。无论给谁当兵,都是养家糊口,没有进项,都督府手里的权力自然会一点点落到六部手中的。当初北直隶五军都督府手中的权力,不就是这样一点点流失的么?南京六部,只不过重复之前的手段罢了。 什么都明白,但是徐弘基没办法,因为他虽然贵为魏国公,却没法凭空变出钱粮物资来。 只要都督府军需钱粮还受钳制,那么就会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这次要不是流寇涌入南直隶,那些人依旧不会松口,搞不好还会变本加厉的向南京都督府掺沙子呢。 第343章徐弘基出征 第343章徐弘基出征 清流内阁一盘棋下了上百年,如今胜势已成,自己只不过反击了一下罢了。看看身旁的徐芷欣,心中一阵苦叹,或许这就是命吧,注定武勋们会被历史淹没。 把儿子徐文爵派出去,虽说是故意的,就是想着把局面变被动一些,逼着六部那帮子人松口,可又何尝不是存着锻炼儿子的心思呢。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儿子徐文爵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么想自家儿子,徐弘基很不情愿,可又不得不面对事实,那小子真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啊。 不通军务,可以学,能力差,还有下边的人,可是性子差,那可就真的没法改了。哎,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关键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关闯过去。 其实徐弘基和徐芷欣都明白,要不受六部钳制,保住徐家手里的权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都督府财务自给自足。可惜,想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都督府十几万大军,国公府能养俩月,能养半年,可要是养一年,那就得卖房子了。 不说徐家父女面色忧愁,南京六部这边同样一脸的不爽,顾同恩最是生气。断了都督府财路,掐紧都督府的脖子,收效甚好,眼看着京营内部已经有不少将领有不稳迹象了,突然恢复都督府供给,这不是前功尽弃么? “若是这个时候补足都督府饷银物资,以徐弘基的能力,以后再想收紧口袋,就很麻烦了。怕就怕这老狐狸还有后招啊”顾同恩很不甘心,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都御史费扬苦笑着安慰道:“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眼下,能真正掌控京营的,也只有徐弘基了。或许是这就是天意吧,不过我观徐家这几位年轻人,多半是不行的,所以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徐弘基就是再难缠,他又能撑几年?” 听费扬这般说,顾同恩的脸色也没好多少。徐家后继无人,只要把徐弘基熬死,徐家还是一样得完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到那时候,他顾同恩也不执掌兵部了啊。更何况,以自己跟徐弘基的情况看,等徐弘基登不行的时候,他顾同恩估计早就羽化登仙了,搞不好飞头草都一丈高了。 顾同恩要的是徐家现在倒台,这样才能收都督府兵权,以此功劳,重回北直隶权力中枢。因为这些缘由,所以顾同恩脸上才没有半点喜色。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顾同恩可不想当前人。 众人商讨了足有一个时辰,最终还是同意了徐弘基的要求。与此同时,为了安抚南直隶民心,兵部还对之前作战不力的将领们做出了严厉的惩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汝宁府大败一事,可以说南直隶种种不测,都是因为汝宁府大败引起的。 经过紧急磋贴到了南京城各处。宁国府总兵徐长路官降一级,领副总兵之职,却以副总兵职位暂时代总兵之权。原宁国府副总兵岳子聪,因指挥不力,私自调兵,导致金刚台山一战损兵折将,从副总兵直接贬为队头,暂时归京营管辖。江州守备南宫森指挥不当,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但念在其身体重伤,不予追究,准其回家终老。 这篇公文一出,不知实情的百姓们骂声连连,其中矛头直接对准了岳子聪。如今徐长路不在南京,南宫森也已经伤残,百姓们的火气就只能撒在岳子聪身上了。公文张贴也就一个时辰,岳子聪在南京的宅子就被围了,好多街头恶痞借着机会,还想岳家大门上扔泥巴和臭鸡蛋。 原来对岳子聪恭敬有加的邻居们也变了,看岳家人的眼神变得厌恶,甚至当面痛骂。岳子聪的妻子王氏上街买菜,被邻居们冷嘲热讽了一番,最可恶的是,街头小贩明明有菜也不卖。王氏哭着回了家,可即使这样,那些人依旧没有放过自己。 岳家宅院外,挤满了愤怒的人群。流寇拿下铜陵,肆虐南直隶,以前平静的生活没有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个岳子聪。 大厅里,岳子聪坐在桌前,喝着浓浓的烈酒,另一旁,是不断抽泣的王氏。岳子聪心里一肚子火气,同样也是无比委屈。南直隶几万大军能逃回来一半,还不是他岳某人和南宫森的努力?回到南京后,岳子聪也有心理准备,以徐长路的关系,他岳某人恐怕没好果子吃的。可是未曾想,那些人做事儿竟然如此狠,一点情面都没有留。汝宁府大败,却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他岳某人头上。这一刻,多么希望缺少一臂的是自己啊。 少了一只胳膊,离开军籍,虽说伤残了,至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些人也不会为难一个伤残之人。现在倒好,被贬成队头,摆明了是侮辱人啊,直接一撸到底,不是更好?还把他调到都督府左前营听用,这是要把他送到前线当炮灰啊。 真的好狠,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徐长路麾下的时候,也没少替他做事啊,此人却翻脸无情,丝毫情面没有留。真的好想一刀剁了徐长路,同归于尽啊,可是家中妻儿老小怎么办呢? 徐长路,他怎么可能不在南京呢?他在的,一定在的,以自己对徐长路的了解,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姓徐的还不得好好放松一下,这会儿八成在秦淮河畔哪家楼子里乐不思蜀呢。 “岳子聪你个王八蛋,怎么还有脸回来?滚出去滚出南京滚出南京”院外,骂声依旧不止,越来越难听。岳子聪脸色铁青,突的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腾地一下站起身,迈腿想要往外走。 王氏一直在旁边守着,见状后连忙张手拦在了身前,一把抱住了岳子聪,“夫君,你去干嘛?” “为夫为夫出去会会这些人,有什么事冲我来,这样闹,什么时候是个头?”岳子聪一脸暴怒之色,王氏怎肯让他去,双手抱得更紧了,“夫君,你不能出去,忍忍就过去了,他们也就骂骂,不敢做别的” “只是,让你跟着受委屈了”岳子聪轻轻地抱住王氏,虎目中噙着一丝水雾。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可怜,外边那些闹事的人也很可怜,大家全都是某些人愚弄的棋子。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南京都督府方面集结了五万大军,在公爷徐弘基的带领下离开了南京。南直隶军民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至少,在大家心里,徐弘基还是很厉害的。出城半日,京营兵马便找了一处镇子歇脚,徐弘基靠着一块墙壁闭目养神,旁边那位面白无须的年轻人则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徐芷欣。 此时徐芷欣一身黑色罩甲,神色凝重的看着信。待看完之后,徐弘基淡淡的可道:“你对信上的事,怎么看?” 徐芷欣将信揉成一团,拿出火折子付之一炬。美目眯着,仔细想了想,认真道:“爹爹,我们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既能退敌,又能得到一笔好处,此等好事,为何不做?我只是担心,这事能成么?之前,咱们可没跟铁墨打过交道。” 没错,信是铁墨派人送给徐弘基的。信中内容嘛,也不复杂,就是想让京营大军配合一下,尽量在高迎祥身上刮油水。徐弘基觉得挺好的,因为确实缺钱嘛,这年头但凡领兵打仗的大明将领,就没有不缺钱的,他徐公爷也不例外。但是徐芷欣却有些犯嘀咕,因为她对铁墨并不是很了解。 铁墨的大名在北地那是如雷贯耳,但凡领兵的,要是不知道铁墨,那肯定是傻子。流寇就更不用提了,一个个全让铁墨打怕了,私下里称之为活阎王。 可是在南直隶,铁墨却是名声不显。只能说大明朝太大了,从北到南上千里地,北边下雪,南边温暖如春,在这个交通不便利的时代,北边众口相传的事,到了南直隶某些地方,还是道听途说呢。而徐芷欣对北边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自然对铁墨没什么印象了。 徐弘基倒是面色古怪的笑了笑,坐直身子,轻声道:“放心吧,此人还是信得过的。你给他回一封信吧,就说咱们会尽力配合的。不过条件是,两个月之后,必须把流寇赶出南直隶。” 徐芷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嗯,爹爹,你答应的是不是太痛快了,你之前是不是听到过什么风声?” “哈哈,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啊。其实对铁墨此人,为父还是了解一些的,前些日子,张老头派人送来了消息,让为父多跟此人合作,看张老头的态度,对此人十分看重。说起来,此子年方二十,在宣府,也是神话一般的人物了!” 徐弘基见徐芷欣听得津津有味,便将关于铁墨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听罢,徐芷欣眉目满是疑惑,关于铁墨的事情,着实有些不真实呢。年纪轻轻,爬到三省总督之位,更让徐芷欣不愿相信的是,几年前此人还只是宣化府一名卫所兵。 几年时间,从一名卫所兵爬到三省总督之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手里的兵马大都是私兵,是自己养的,大明北地云府几个县,全是铁墨自己的地盘。一人之力,独霸一方,养着几万私兵,这太可怕了。 如此实力,确定他只是一名卫所兵出身? 徐弘基可不知自家闺女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现在想的是下一步该怎么走。不久之后,京营大军并没与直接向南,而是突然从应天府溧水县转道向西,不久之后就来到了太平府境内的芜湖县。从芜湖南下,不久之后就可以接近铜陵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徐弘基大手一挥,几万京营兵马却在芜湖驻扎了下来。 南京方面哪里坐得住,立刻送来了可询,徐弘基给的答案很简单,他要在芜湖等徐文爵,待京营兵马全部汇合之后,再图铜陵。 六部官员们明知道这里边有猫腻,却也无可奈何。徐弘基在南京的时候,就能跟六部官员斗个旗鼓相当,现在领着大军在外,就更管不了了。对徐弘基的说辞,六部官员们没人会信。 在芜湖等徐文爵,骗鬼呢吧?要合兵一处,那去南边的繁昌县不是更好?蹲在芜湖等人,万一徐文爵半个月不到芜湖,那大军就半个月不动弹? 顾同恩在屋中愁的直转悠,“徐弘基到底想干嘛?他不想打流寇?” 礼部尚书祝捷沉声道:“应该不会,任由流寇肆虐南直隶,对他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事儿会不会跟庐州府那边有关系?” 祝捷只是随口一说,却让顾同恩等人悚然一惊。是啊,怎么把那位祖宗给忘了?别人不了解铁墨,六部官员们可了解的很,铁墨此人就是个大祸害,北直隶内阁六部,那么多人,还不是拿此人毫无办法?哎,铁墨这家伙自从进了庐州府,打下冷水关之后,是不是太老实了? 就在南京官员们琢磨铁墨的时候,身在庐州的铁墨也在琢磨南京这些官老爷呢。 一张方桌,几碟小菜,铁墨吃的津津有味儿,“王先生,你说咱们要是咱们陈兵泥江河,却按兵不动,你说南京那帮子人会是什么反应?” “????”王左挂捏着酒杯,一脸的苦笑。他是真的想不通,自家督师上辈子到底是干嘛地,恶心人得主意简直是信手拈来。 往泥江河派兵,估计南直隶官员们会开心得不得了。这会儿这些人估计也顾不上门户之见了,只要有朝廷兵马能把铜陵夺回来,他们就回烧香拜佛高兴不已。铁督师派兵去泥江河,大家高兴,可是你刚开心没多久,铁督师一声令下,大军驻扎在泥江河北岸不动弹了。 这像啥?就像是有人在你最饿的时候,递了一块好吃的桂花糕,你张开嘴想吃的时候,那人却收回手,把桂花糕往袖子里一藏,一根正经的跟你说:“老子逗你玩呢,就是不让你吃!” 这是啥人啊,这不是贱么? 第344章养肥羊 第344章养肥羊 好一会儿,王左挂饮尽杯中酒,神色复杂的笑道:“真要这么做了,估计那些人要扯着脖子骂娘了。督师,你不会真要这么做吧?” “为什么不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耿仲明和刘国能不是闲着吗,让他们去泥江河逛一逛!哼,咱们来庐江府这么久了,跟流寇都打了好几仗了,那帮子人连问候都没有,这摆明了没把我们放眼里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如此,本督师就陪这些人好好玩玩。” 铁墨振振有词的拍了拍桌子,王左挂嘴角抽了抽,无奈的点了点头。哎,督师真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受了委屈,只要有能力,当场就还击回去,都不在隔夜的。 铁墨要派兵去泥江河折腾,王左挂也懒得多管,这些都是小事,顶多恶心下河对岸的李自成罢了。倒是薅羊毛的计划,需要好生谋划才行。最近王左挂一直记挂着此事,有时候还有些着急,反倒铁墨这位正主,不慌不忙,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督师,咱们之前的计划可行么?徐公爷那边缺钱,想来会答应下来,曹总兵与你是老交情了,也不会有问题,可是赵总兵那变变数很大啊!”王左挂最担心的还是赵率教那边,如果单单是赵率教,还好说。赵率教乃孙督师提拔,与铁督师也算有些交情,这个忙应该会帮。问题是赵率教麾下的兵马太少,他要做出配合,就必须拉着其他兵马一起。 秦良玉也好,孙传庭也罢,这可是一点交情都没有,赵率教与这些人同样也没什么交情,这次追击剿匪,也不过是临时合作罢了。这种情况下,赵率教又能说动多少人? 对这件事,铁墨很想得开,“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去做就好,到时候能得到什么结果还得看天意和运气。其实赵总兵也不需要说服太多人,只要秦良玉愿意配合,那此事就成了一半了。至于孙传庭,本来就没把他算在内。” 孙传庭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做事很有原则。像这种人,让他配合正常用兵,绝对没问题,让他帮着薅羊毛分赃,铁定没戏。 薅羊毛的事情,急也急不来,铁墨干脆让人去把刘国能和耿仲明叫来。如今耿仲明因为屡立大功,已经积功升到了游击将军,可以说耿仲明的升迁,让尚可喜那些人看到了希望,办事也更用心了。铁墨这种不分彼此,赏罚分明的作风,也渐渐让耿仲明等人有了归属感。现在耿仲明觉得自己在宣府体系混的如鱼得水,很是自在。 二人前来,铁墨伸伸手,示意二人坐下来,“不是什么急事,坐下来喝点酒,慢慢说。” 刘国能拱手施了一礼,蹲屁股坐了下来。耿仲明为之一愣,老刘这么随意的么?以前在皮岛的时候,哪怕跟义父那么熟,一起喝酒的时候,也不可能这般随意的。耿仲明为人精明,自然不会像刘国能一样的,他拱拱手,郑重的说道:“谢督师!” 铁墨砸吧砸吧嘴,瞅了瞅耿仲明。耿仲明这个人啥都好,就是为人太谨慎,好像从来没有放开过。二人落座,吃了些饭菜,铁墨这才说道:“明天你们就带着本部兵马去泥江河,不过不是让你们渡河,而是在北岸多造声势,也不用攻。若是对岸的流寇打过来,你们就撤。” “督师.....这......”耿仲明和刘国能全都是一脸懵逼,尤其是耿仲明,他也算是精明无比了,此时却有点摸不透自家督师在打什么鬼主意。陈兵泥江河,光造声势,一枪不发,流寇来打还要往后逃,这是干嘛呢? 犹豫了一会儿,耿仲明认真道:“督师,小股试探性进攻,我们自然不怕,可要是流寇大举来犯,与我们纠缠住,也要一路后撤么?这样,那我军其实白白折损兵马?” 铁墨撇撇嘴,有些不屑的挑了挑眉毛,“大举来犯?本督师给李自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种事儿,真要发生了这种事儿,你们尽可以咬住这支流寇,到时候必让他们留在北岸。哼哼,放心吧,李自成不敢这样的。” “嗯”刘国能一脸傲然的点了点头,这两年把流寇都打成三孙子了,自己不去打流寇,他们就该烧高香了,还敢过河摸老虎尾巴?毕竟是老部下了,忌讳也少,刘国能干脆的问道:“督师,末将实在看不透这里边的门道,可否跟末将说说?” “告诉你们也无妨,让你们去泥江河,一是恶心下流寇,二嘛,告诉流寇,泥江河北岸,是咱们的地盘。总之,流寇在泥江河南边怎么折腾都行,就是别到泥江河以北。你们仔细想想,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们是高迎祥和李自成,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刘国能和耿仲明对视一番,只是稍作考虑,心中便有了答案,耿仲明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道:“督师,你是有意让流寇破宁国府,去打浙江?” 这个答案并不难想,流寇对半是不想跟宣府大军死磕的。东北方向又有魏国公徐弘基的几万京营严防死守,流寇能选择的方向就只有通过宁国府进入浙江了,浙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鱼米之乡,那里盐场密布,织造、茶叶瓷器,全都占着大明不小的比重,可谓富甲天下。 流寇到了浙江,眼珠子一红,那还不得抢掠无数?这个时候,再想办法给流寇来一下狠的,流寇抢来的东西不就落到自己手中了?渐渐地,耿仲明看铁墨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铁督师是个妙人啊,督师是嫌羊不够肥,想把羊养肥了再下刀啊。 耿仲明心里表示很喜欢,跟着这样的督师做事,真的开了眼界了。督师做得没错,羊只能宰一次,肯定是养肥了再下手才好。至于后边怎么宰肥羊,那就不是他耿仲明能管得了的了。 第二天,耿仲明和刘国能按时带着兵马前往泥江河。此时流寇刚刚占据铜陵,就怕官兵趁大军立足不稳反攻铜陵,所以广派探子。耿仲明二人的兵马离着泥江河还有二十里地,消息已经传到了铜陵城。李自成得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是活阎王要来夺铜陵,于是乎,急忙调集重兵前往泥江河一带驻防,为了以防万一,还将吕伟良和李岩二人派了过去。 李自成如临大敌,心中紧张。他没法不紧张,跟活阎王交手次数越多,越明白活阎王这个人有多可怕。但凡活阎王用兵,少有败绩。这些年在活阎王身上吃了这么多亏,要是还不多长几个心眼,那岂不是白活了? 李岩与吕伟良在到达泥江河后,就开始加筑工事,同时还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仅仅半天时间,铜陵附近一半的箭矢全都运到了泥江河。李岩倒是面色平静,可吕伟良可就不行了,脸色凝重,忐忑不安的不断张望着。 李岩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吕良伟干嘛这么怕,“只是不到万人的官兵而已,吕大哥何必这般惊慌?” 吕伟良心中苦笑,轻轻地翻了个白眼。李岩还是太年轻了,没跟宣府兵马打过交道,尤其是活阎王的云府嫡系兵马,那战斗力简直是恐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跟活阎王打几次交道,李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惊慌?吕伟良承认自己有些慌,数次吃瘪,要是还不慌,那才见了鬼呢。 李岩和吕伟良耐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恶战,可是很快斥候传来消息,那些宣府边军在北岸不到两里地的地方扎营休息了。 吕伟良很懵,眉头一锁,冷静的吩咐道:“让兄弟们打起精神,这很可能是活阎王的诡计。哼哼,我看着活阎王也是技穷了,这个时候还玩这种鬼把戏。” 李岩觉得吕伟良分析的很有道理,因为离北岸两里地扎营毫无道理可言。既然到了泥江河,要么就渡河开战,要么就在在北边镇子扎营休息。在河边扎营是何道理?大冬天的吹凉风?这么干,除非是脑瓜子被泥江河冲了。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从午时到傍晚,吕伟良发现对岸的官兵依旧没有动弹。那些官兵埋锅造饭,炊烟袅袅,给这冰冷的泥江河带来浓郁的生活气息。此时,吕伟良也知道了对面领兵的是谁,都是自己的老熟人,一个是闯塌天刘国能,一个是屠夫耿仲明。 太阳落山了,对岸响起了微弱的歌声,似乎很热闹。反观自己这边,一天时间,全都精神高度集中,有的士兵甚至手握弓弦,不敢有一丝放松,大家都累得够呛。结果,人家真的没有过河的意思,真的就在北岸两里处过起了小日子。 吕伟良觉得脑壳子疼,对岸的官兵到底要干嘛?这个时候李岩也有点神色凝重了,看到周遭将士疲惫的神情,他厉声道:“吕大哥,还需交待好各部头领,今夜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以防对方疲兵之计,趁夜偷袭。” “嗯,李老弟所言甚是,为兄亦是这样想的!”吕伟良也觉得偷袭的可能性很大,不然没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情。那帮子官兵有镇子不住,非要在河边搭帐篷弄军营,傻么? 众将士分批吃饭,然后严防死守,从亥时到第二日寅时,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吕伟良不敢睡觉,此时已经困得直打盹了。李岩年轻,精力旺盛,但这会儿也有点萎靡,他盯着眼前的斥候兵,厉声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是,小的们观察了许久,对方一点异常都没有,准时埋锅造饭,训练之后集体休息。除了必要的巡逻和警戒,其余人全都睡了!” “怎么可能?”李岩觉得脑袋很疼,怎么可能一点异常都没有呢?对面的官兵来过家家呢?从始至终,那些人可是一枪未放,一箭未射。不渡河,不后撤,难道是冬天的泥江河风景太美? 一天也就罢了,第二天依旧如此,当第三天还是一样的情况后,连吕伟良也有些放弃了。说来也怪,要是对岸是别的兵马,吕伟良早就一怒之下带兵打过去了。可是面对活阎王的兵马他一点想法都没有,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会被自己掐死在萌芽之中。 铜陵,李自成在接到泥江河的情况后,也是一脸糊涂。泥江河的安危,可直接关系到铜陵城的安稳,高迎祥还是非常看重泥江河的,所以将牛金星紧急派到了铜陵,帮着李自成出谋划策。 牛金星想了半天也捉摸不透里边的门道,他叹声道:“与其猜活阎王的心思,不如我们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办事。我们不用想那些官兵想干嘛,他们既然在那里驻扎,那就让他们驻扎,他们不退,咱们就严防死守,总之,不就是耗么,看谁耗得过谁。” “至于接下来嘛,活阎王最好不要去惹,东北边有徐弘基的几万京营,也不容易突破。咱们何不直接攻下宁国府,据属下所知,宁国府与浙江,可是蕴藏着无数财富呢。而且啊,看活阎王的意思,似乎也是有意让咱们南下,只要咱们不惹他,他也不给咱们找麻烦!” 牛金星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可是李自成依旧满腹担忧,“牛先生,你真的觉得活阎王会不找咱们的麻烦么?” “至少目前不会,否则泥江河那边不会发生如此诡异的局面。至于后边的事情,那就各凭手段了,咱们就算明知道活阎王没安好心,难道咱们就不要宁国府和浙江的好处了?” 牛金星一句话,算是切中了要害。李自成嘴角抽搐,无言以对。是啊,就算知道活阎王有阴谋,可那又如何呢?你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浙江这块肥肉就在嘴边放着,你说你不吃?就算李自成想不吃,闯王也不会答应的,麾下十余万弟兄也不会答应的。所以啊,先把浙江这块肥肉吃嘴里再说。 第345章暗中博弈 第345章暗中博弈 李自成一直都是个果决的人,只要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犹豫。在确定泥江河附近不会有什么大战后,他迅速将李岩和吕伟良调回来,开始了下一步行动。继铜陵大战过后,平静了没几天,南直隶再起风云。 崇祯三年十一月十四,李自成以刘宗敏为先锋,猛攻宁国府南陵城。如今京营主力在芜湖,宣府大军在庐州府,宁国府境内兵力有限,兵马战力参差不齐。仅仅半天时间,在两万农民军的围攻下,南陵城陷落。拿下南陵之后,刘宗敏立功心切,竟绕过宣城,直扑东南方向的宁国县。 刘宗敏可是兵行险招,可还真让他赌对了。宣城的三千多卫所兵根本不敢出城阻拦,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刘宗敏的先锋大军大摇大摆的绕了过去。十一月十七,一万农民军强攻宁国县。宁国县仅有军民不到两千,哪里是农民军的对手?说来也可笑,宁国县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攻破了。 刘宗敏拿下宁国县之后,不等李岩的兵马赶到,也没休整,迅速率兵扑向天目山。 天目山,天目山,古来神仙在临安。到农民军的脚步踏上西天目山那一刻起,意味着农民军正是踏入了浙江地界。农民军兵锋直指浙江,一时间天下震动,杭州大乱。 浙江对整个大明来说,都是非常特殊的存在。自大明开国以来,苏扬与浙江几乎顶了大明三分之一的税赋,此地之繁华,一点也不比苏扬差。虽说近几十年江南赋税一直都是个大问题,但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是清流百官的命根子。朝廷收税,有固定的程序,清流百官们有的是办法,可是面对流寇,那可就没辙了。 流寇可不跟你讲什么道理,更不会在乎什么程序,他们会毫无顾忌的抢。这里可是浙江啊,任由流寇抢掠一番,江南的半壁江山就要塌掉了。这个时候,南直隶众官员真的急眼了。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管是什么方面的兵马,只要能把浙江保住,什么代价都愿意负。 南京六部忙成了一锅粥,不仅要忙着调兵遣将,还要忙着安抚民众。如今南直隶士绅对南京方面失望至极,之前铜陵陷落,顶多是慌乱。可是现在,流寇都打到天目山了,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浙江,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南京城里的士绅权贵们,几乎全都跟浙江有利益瓜葛,尤其是那些富商,浙江真要出岔子,绸缎、瓷器、茶叶,全都要受到影响。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要命的是盐,浙江八大盐场,管着南方几省几百万百姓吃喝。 流寇只是刚刚打下天目山而已,南京、苏州、扬州、江都等地盐价便有所上扬。有危机意识的,已经开始大量购买盐巴了。这还只是开始,一旦流寇真的肆虐浙江,影响到盐场运作,到时候必然是盐价飞涨。到那时,你就是再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盐。 这时候的盐价飞涨,可跟盐商故意囤货不一样,那可是真的没盐引起的。这还不如盐商故意囤货呢,至少还有盐,现在,各大盐商可都愁死了。之前水也没预料到这种局面,别说流寇打到浙江了,就算打到庐州府,都觉得有些天方夜谭。所以,盐商们也没有刻意囤货,现在反应过来,想要囤货,也有点晚了。 盐,绝对不能断。当然,盐商们考虑的不是民生问题,而是从自己的切身利益出发的。盐商们每年卖盐靠的就是盐引和引岸,这些都是有数的,每年结算,为了拿到相应的份额,盐商们拼了命的抢盐引和引岸,就指望着后边卖盐呢。流寇肆虐浙江,盐场供货一断,不用多,只要一个月,盐商们的损失就会非常大,甚至一年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这似乎有些可笑,官盐买卖不是暴利么?似的,官盐买卖乃是暴利,可是相应的,盐引和引岸也不容易拿,想从盐苛司拿到份额,就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盐商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是收回成本,剩下两个月才是真的赚钱。别看只有两个月是赚钱,可每个月少说也是上万两的收入。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说官盐暴利,但同样,你要是这一年有俩月拿不到盐,那铁定就没得赚了。 当然,想赚钱也容易,提高盐价就行了,但偏偏盐价官方监管,严格控制,岂是说提价就能提价的?放在平常时候,大家靠着关系,官商勾结,稍微提价还行。现在这节骨眼敢提价,惹得民怨沸腾,朝廷为了安抚民心,搞不好会下死手。 苏扬等地富商云集,以盐商、织造商为主,其中盐商可谓商贾主流。而江南四大盐商,吴、杨、徐、萧,全都集中在扬州以及南京。而扬州与南京不过一江之隔,所以流寇南下天目山之后,各大盐商就全都跑到了南京向朝廷施压。 盐商也是被逼的,要是不能尽快打退流寇,搞不好盐商们就得亏得血本无归。官盐生意,意味着暴利,而且相对其他生意,也是非常稳定的。正因为如此,盐商们每年的投入那也是天文数字,绝对不是其他行业商贾能比的。盐商们去盐运司拿份额,动辄几百万两,那是司空见惯。就拿今年来说,萧家和徐家为了拿下扬州府和苏州府的引岸,加上购买盐引,一家九百万两,一家七百万两。 这么大一笔钱,要是折了,饶是徐家和萧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会伤到元气的。真要是流寇折腾个半年,官盐生意一落千丈,那你投的越多亏得越多,所以,向朝廷施压最积极的肯定是盐商,而带头的就是萧家和徐家。 最近因为疫病的事情,萧如雪从河南府弄来一大批药材,让萧家趁着这股东风发了一笔横财。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发生了流寇入南直隶的事情,因倒卖药材带来的喜悦,瞬间就被冲走了。萧振麟作为萧家之主,向朝廷施压这种大事,自然是要亲自来一趟南京的。萧如雪也同行至此,此时,萧如雪的心情非常差。 萧如雪跟着来南京,可不是去跟那帮子朝廷官员扯皮的,她是冲着其他人来的。有些事情,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自从宣府兵马打到庐州府后,铁墨家的两位贤内助就悄悄进了南京城。此事虽然隐秘,但对于一心留意这两个女人的萧如雪来说,想要得知,并不是件难事。 南直隶士绅权贵们全都把目光放到了铁墨身上,却浑然不知海兰珠和常闵月这两个女人有多可怕。流寇入南直隶,要说铁墨一点不知情,那纯属是骗鬼的,在萧如雪看来,流寇就是铁墨故意放进南直隶的。现在流寇打到了浙江,倒要问问那俩女人,此事该怎么收场。 进了南京城,萧如雪让仆人赶着马车往秦淮河畔而去,仆人甚是纳闷,“大小姐,咱们不跟着家主去盐运司么?” “不,去暖馨阁!”萧如雪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一开始,她跟父亲萧振麟的想法就不一样。她觉得这个时候找盐运司,给朝廷施压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南京六部那帮子官员,又有什么好办法?他们要是能把流寇赶出去,还用等到现在?所以啊,找那帮子官员一点用处都没有,给盐运司施压,那就更没用了。这个时候,真正能扭转南直隶局面的,只有铁墨。最近这家伙几乎隐居幕后,躲在庐州府什么都没做,这可太不正常了。 暖馨阁,乃是秦淮河畔非常有名的酒楼,因为这座酒楼位于秦淮河中段,左右紧邻着十几家勾栏画舫,生意自然是火爆异常。暖馨阁集酒楼住宿一体,伸手来往宾客欢迎,甚至许多南京士绅,每个月也会来这里小住两日。 战争的阴霾笼罩在江南上空,整个南直隶都慌了。可是在秦淮河两岸,却又是另一方光景。入夜后,两岸灯笼高挂,虽说冬日寒冷,画舫不再,可是勾栏之中依旧是靡靡之音,乐声不断,来往路人笑容满面,长街之上一幅繁华的光景。一幕长河,一幕欢声,仿佛外边的阴霾与这里毫不相关。 暖馨阁三楼雅间一处窗户稍微打开着,凉风习习,两名花容月貌的女子站在窗口,遥望着秦淮夜景。两边不断传来丝竹声,偶尔伴着姑娘们悦耳的歌声,这两名女子却是黛眉微蹙,没有半点喜色。好一会儿,其中一人关上窗户,轻声叹道:“总算知道为何古人会一声长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此情此景,可不就是嘛?” 今夜,海兰珠真正体会到了那种意境,写出这样的诗词,当时会是怎样的无奈呢?当然,这些跟她没有太大关系,似乎越是这样对自己越有利呢。 常闵月坐在矮桌旁,满上一杯热茶。刚想喝一口,却转过头用帕子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二女久居北方,不惧寒冷,可对这南方的湿冷气候,却有点不太适应。来到南京没几天,常闵月就染上了风寒,好在并不严重。 喝口茶,暖暖身子,常闵月淡淡的笑道:“姐姐就不要替古人忧心了,咱们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你想好要什么价码了么?” 海兰珠想了想,微微一笑,纤手在空中虚划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啊,要什么价码,还得看浙江那边能弄出多大动静。现在找那些人要加码,恐怕人家会把咱们当傻子呢。不过嘛,这里的生意,着实很诱人,这里的钱,可比在北边好赚多了。” “是啊,要不怎么说江南养人呢?”常闵月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之色。皮贸生意也是暴利,可以说是皮贸生意托起了晋商,可是想想皮毛交易,走一趟库伦乌尔格,十个人里剩一半。皮毛暴利,那可是用命拼啊。哪像这江南的生意,同样是一年百万两的利润,人家江南富商在家躺着优哉游哉就赚了,哪像北边的生意,提心吊胆的。 或许正因为江南利润足,生活滋润,所以江南商贾才抱团抵制外部势力流入吧。几十年来,北地商人无不想着办法把生意做到南边来,但全都折戟此地。概因为江南官商一体,一致对外,区区北地商贾,岂有得逞的道理? 这次,常闵月想把手伸过来。 流寇祸乱南直隶,对江南商贾来说是灾难,可是对她常闵月来说,却是机会。 二人聊了一会儿,便有婢女敲响了房门,“二位小姐,萧家大小姐求见,现在正在楼下呢。” 海兰珠愣了下,却也没太觉得意外,萧如雪知道她们在南京城内,实属正常。萧如雪可是个十分精明的女子,恐怕流寇闯入庐州府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放下手里的热茶,对常闵月笑道:“妹妹,想来萧大小姐这次是来找我们兴师问罪的呢!” 常闵月展颜一笑,“兴师问罪?那又如何?只要有足够的好处,萧如雪又能如何,照样会跟我们合作。她呀,问罪是假,讨好处才是真。” 海兰珠赞同的点了点头,她与常闵月的看法一致。萧如雪真要是问罪,就不是一个人来了。真问罪的话,这会儿暖馨阁外边估计已经挤满江南商贾了,那些南直隶官员也会毫不客气的冲上来讨个说法。 很快,萧如雪便上了楼,她与海兰珠二人也算熟稔了,所以见了面之后,寒着脸直接问道:“二位夫人,请问你们到底是何居心?督师大人陈兵不前,别说流寇打到浙江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 铁墨做什么事情,这俩女人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要说其中有什么阴谋,海兰珠和常闵月能不知情? 萧如雪坐在桌旁,脸色发寒。海兰珠与常闵月相视一笑,常闵月帮着满上一杯茶,轻声说道:“萧小姐既然来了,那我们也不瞒你,流寇去浙江,确实跟我们有关系。那么,你待如何呢?告诉宫里那群官老爷,把我们抓起来?” 常闵月承认的很干脆,回答的更直白。可越是如此,萧如雪越是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46章3个女人一台戏 第346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萧如雪神色复杂的瞟了一眼,心中自有几分无奈。若是她们矢口否认,那么自己可以追问一番,为此,心中已经想好怎么应对了。可是常闵月大方承认,着实有些让人没想到。常闵月话中内容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海兰珠并没有插话,只是笑容满含深意,看得萧如雪很是尴尬。仔细想想,常闵月刚才也是话中有话啊。她们早就知道自己的来意了,若是来问罪,怎可能一个人来呢?不是问罪,就只能是讨价还价,寻求合作了。如此一想,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怪不得二女有恃无恐。 萧如雪也是见惯场面的人,很快收拾好心情,抛去那一丝尴尬。神色一正,纤手攥着茶杯,却未抬起了,凝眉想了想,这才神色一缓,轻声说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两位夫人啊,这次小妹前来,其实就是想问问,督师这般行径,难道就不怕犯了众怒么?” “犯众怒?”海兰珠抬手示意萧如雪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和颜悦色道:“就算不这样做,南直隶士绅就欢迎我们么?不用些特殊手段,那些人会乖乖把钱掏出来?不说别人,萧小姐回扬州这几日,可曾说动萧家各位族老?他们可愿意为我大军提供一份绵力?” “这......倒是有点麻烦”萧如雪眉头紧蹙,语气不禁有点迟疑。说是有点麻烦,实际上何止是一点,想要让萧家同意给铁墨出一把力,真的很难。也就父亲萧振麟勉强同意,其他族老管事眼皮一翻,要不是顾念她是萧如雪的身份,恐怕已经破口大骂了。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可是吃里扒外的行为。 萧如雪一心促成此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自有自己的理由。与铁墨接触久了,便知道此人势力成长之快,现在与他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家里那些人似乎看不到这一点,他们与南京城内那些官老爷一样,没把铁墨当回事,甚至对他还有点鄙夷。 是啊,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南直隶士绅来说,一个北方来的蛮子,还是军户出身,这样的人物如何能引起大家的重视?所以当萧如雪提出交好铁墨的策略后,遭到了萧家族老一致反对。 只是,个中实情实在不好明说,因为真的很尴尬。海兰珠和常闵月何等精明,从回话中,便能想象到此事遇到阻力很大,不过她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皇帝高高在上,一心想要大明赋税,却年年在南直隶吃瘪。皇帝都收不来钱,一些外来户刚到南直隶,就想挥刀刮一块肥肉下来,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了。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常闵月经事颇多,深知此理,于是淡淡的说道:“麻烦是必然的,否则也不会请萧小姐帮忙了。可正因为麻烦,才更有意义。相信萧小姐也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今日你不可能只身一人来见我们,不是嘛?” 萧如雪心下愕然,神色舒缓,浮现出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容。这两个女人实在是太精明了,怪不得铁墨会将诸多大事托付给她们俩,其中缘由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啊。跟聪明人谈话,有时候能省去很多麻烦。既然一切都被人看破,萧如雪便接着常闵月的话,轻声问道:“若是我萧家促成此事,不知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海兰珠心中一喜,当萧如雪开始谈到利益的时候,就说明这件事儿已经成功一半了。像萧如雪这样的女子,若不是下定决心,绝不会轻易开这个口的,“那就要看萧小姐想要什么了,只要大家有诚意,那么一切都是可以慢慢谈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萧如雪嘴唇轻抿,若有所思的看向海兰珠。这话说得可真巧妙,柔中带刚,软硬兼施啊。既表示愿意拿出一部分好处,但同样也提出警告,莫要狮子大开口。关键,就在最后一句话,什么叫“有的是时间”?对铁墨那些人来说可以慢慢拖,可是对南直隶来说,可是一刻都不想拖的。流寇在浙江每多祸害一天,对南直隶士绅权贵来说,都是巨大的灾难。 至于要什么好处,萧如雪打从扬州就开始琢磨了,所以没有犹豫,神色认真的说道:“小妹深知督师性情,也知二位夫人有意把生意做到江南来。这些,我萧家都可以帮忙,不过,我萧家必须拥有跟常家、曹家一样的地位,此次南直隶一事,我萧家更要拿到十一分之一的红利。” 萧如雪这番话一出口,常闵月与海兰珠便大皱眉头,尤其是海兰珠,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萧如雪要价过分么?其实并不过分,这次南直隶一行,若能刮一层厚厚的油水,分给萧家一成也不是不可,这种结果完全可以接受。但凡消息灵通,大都知道云府那边的事情。铁墨创建的这种军商一体的模式,可以说将晋商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马车上。正因为晋商们可以大发战争财,所以才愿意死心塌地的支持云府大军,支持铁墨。 因为这种特殊的利益关系,好多晋商甚至斩断了跟后金那边的联系。一切都很美好,可是,这种牢固的利益关系是要有纽带的。铁墨为什么放心的把战争财分给晋商?不仅仅是因为晋商一开始支撑着铁墨起家,更因为常闵月代表着常家、曹家,代表了晋商。同样,也正因为常闵月的存在,不怕铁墨会抛开晋商,短了晋商的利益。 战后利益分配,那是靠着牢固的利益关系做保证的。可是萧家凭什么分?就因为在南直隶的事情上出过力?如果是因为这事儿,这次多分萧家点好处就行了,何须以后次次分萧家红利?这事有些可笑,就算她海兰珠点头,常闵月会同意么?那些晋商会同意么? 云府军商体系,与南直隶士绅体系有着许多相同之处,从某方面来说,云府军商体系比南直隶士绅集团更排外,关系更牢固。时至今日,围绕着云府大军,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以晋商为首,加上蒙古贵族以及北直隶武勋贵族为辅,可以说势力庞大,早已经不需要借助外部势力了。 这种情况下,说再往里边加一个分蛋糕的人,那些人岂能同意?果然,一切如海兰珠预料的那样,常闵月只是稍作思考,便毫不犹豫的说道:“萧小姐说笑了,云府军政自成一体,自给自足,暂时还不需要他人帮助。不过,只要萧家愿意帮忙,这次,我与海兰珠姐姐可以做主,时候可以将两成利润送与萧家。” 常闵月秀眉微蹙,不无挑衅的凝视着的萧如雪。萧如雪真的太天真了,云府这辆豪华战车,岂是想上就能上的?为此,常闵月宁愿把常家那份利润送给萧家,也不会同意把萧家拉进来的。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就把曹家、乔家的利润也分出去。相信,曹胜宇和乔流允那俩家伙一定也不乐意看到把萧家拉进来的。萧家可是立足江南千余年的老牌世家,其实力与徐家不相上下,把这样的家族拉过来,看上去实力更强了,可分得利益也少了。更重要的是,如今云府利益集团,也不缺这点援手啊。 被常闵月一口拒绝,萧如雪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南直隶这边大多数不晓得云府利益集团为什么崛起这么快,但是萧如雪久居北直隶,多这个军队起家的利益集团相当了解。在这些利益集团的推动下,云府大军几乎是走到哪吃到哪,从不做亏本买卖。别看那些晋商以及北直隶勋贵一个个叫着肉疼,可实际上他们私下里都笑成花了。比起分得的战后利益,他们每年的投入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常闵月提出把萧家拉到云府战车上去,并不仅仅是因为这点利益。这些利益很诱人,但萧家还真不缺这点好处。铁墨一手促成的这个利益集团,最可怕的地方是你看不到他的终点。 这样的利益集团,想要的东西会不断增加的,当铁墨手里的实力强大的某种程度,那么会满足于窝在晋北那片地方么?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冲出晋北,去北直隶,去中原,去江南,然后是整个大明。在这股利益集团的支撑下,又会有多少人走进大明权利中心,将来,大明王朝权力中枢必有一场血雨腥风。就像当年的清流与阉党,不同的是,铁墨的利益集团不是阉党,他们可是有着强大的武力做支撑,一旦走进朝廷权力中枢,便不会轻易被赶出来。 萧如雪很看好这个利益组织,因为这个利益集团越是庞大,话语权越重,对商贾就越有利。现在云府利益集团还只是一条凶恶的狗,而铁墨也是野心勃勃,他们都在等一个契机,只要机会合适,天下风云变幻之下,这条恶狗会迅速膨胀成一头猛虎。 必须趁着这股利益集团还是恶狗的时候加入进来,只有这样,才能在以后占有更多的话语权,分到更多的利益。 萧如雪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岂会因常闵月一番话而打退堂鼓。迎着常闵月锐利的目光,她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身子往前倾了倾,若有所指的说道:“夫人不同意,恐怕是因为我们还无法互相信任吧,敢问夫人,常家与督师开始接触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怕是比现在还不如吧?” “你此话何意?”常闵月神色一凛,眼中满是戒备。萧如雪问的太直接了,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常家与铁墨的关系是如何开始的,没有人比常闵月更清楚,因为常家与铁墨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她常闵月一点点促成的。 开始的时候,哪有什么新任可言?哪次北地易货,遇到危险,大家凑在一起一起躲避风险罢了。再后来也是各怀心机,有限度的合作。当初第一次合作,常闵月并没有安什么好心,当时,她没认为铁墨能有今日之成就。当时,觉得铁墨要是没法成长起来,常家也不亏,能吞下一处铁矿。要是铁墨势力做大,那常家也算多了一支武装力量。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铁墨这家伙开始露出獠牙了,从白腰山剿匪再到野狐岭,直到吞下张北,铁墨从一名军户,迅速霸占了张北。那时候的铁墨,犹如脱缰的野马,一举脱离了常家的掌控。直到这个时候,常闵月才真的看上这个男人,而常家也看到了铁墨无穷的潜力以及这个男人所能带来的利益,所以才促成了初始的张北利益集团。 张北利益集团并不是一帆风顺,从多福号到扩军,磕磕绊绊。晋商能不担忧么?铁墨能不担忧么?一切是从订婚开始的,联姻是最没用的,但同时也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至少,这次联姻,铁墨与晋商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双方最后的隔阂也被消弭于无形之中。再后来,剿匪大发战争财,随着利润反馈,这个利益集团越来越稳,越来越大。随后一步步把北直隶武勋权贵以及蒙古贵族也吸纳了进来,形成了现在的云府利益集团。 云府利益集团,绝不仅限于云府。北直隶武勋权贵,只不过朝堂上还没什么声音,唯有一个侯世禄苦苦支撑。 总之,常闵月是绝对不会同意萧家进来的。 萧如雪咬着粉唇,似乎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常闵月虽然只是短短的反问一句,可是萧如雪岂能看不出来?常闵月是绝对不想看到第二个常家进入到云府利益集团的。 这不仅仅是利益分配问题,还关系到了后宅地位。 “夫人......若是小妹说服家父,与督师定下一门亲事呢?” “你.....”常闵月先是一紧,接着便是展颜一笑,“咯咯,妹妹莫不是在开玩笑?你觉得萧家主会同意?此事莫要再提了,绝无可能!” 常闵月凝视着萧如雪,目光锋锐,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此事再纠缠下去也毫无意义,因为她常闵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第347章左右为难 第347章左右为难 萧如雪也不着恼,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海兰珠,端起茶杯,淡淡的问道:“那么,夫人,你是什么想法呢?” 海兰珠若有所思的用眼角余光瞥了常闵月一下,轻声说道:“只要萧小姐能说服萧家主同意,那么,我便可代表督师答应这门亲事。” “那么,我们各自努力吧!”萧如雪露出得逞了笑容,一杯温茶一饮而尽。低头时,眉宇间那若有若无的狡黠慢慢显露。谁又能看得透她的心思呢?她是真的看上铁墨这个人了,这个年轻人,有着无限的可能,有着独特的魅力。但凡不甘平凡的女子,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男人看看风景呢? 至于他已经有了好几门亲事,这很重要么?萧如雪有着无穷的自信,只要此事能成,自己有的是办法和手腕,到时其他女子都要到下边坐着。 当海兰珠答应下来以后,常闵月的脸色都变了。不过,碍于萧如雪还在,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凝着眉头重重的望着海兰珠。 接下来,关于合作并没有深入的详谈,萧如雪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暖馨阁。等萧如雪走后,一直在极力忍耐的常闵月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冷声怒道:“姐姐,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迎着常闵月质问的目光,海兰珠并未躲闪,坦然的笑道:“萧家可是江南老牌家族,实力一直都有,萧家若是与我们联合,那我们进入江南的脚步会加快许多。姐姐也是为那大家着想,难不成妹妹觉得姐姐有什么坏心思不成?” “哼,但愿你如你所说,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下!” 说罢,常闵月气呼呼的出了屋,很快旁边房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摔打声,不过很快便归于平静。海兰珠为什么会答应萧如雪的提议?其中心思能猜出一二,可是常闵月没法明说,也不愿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纠缠。 常闵月走了,海兰珠独自坐在桌前饮着热茶。嘴角慢慢翘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把萧如雪拉进来,自然是有别的用意。眼下云府利益集团越来越稳固,常闵月因为晋商的存在,话语权本就很多,等大婚结束以后,那后宅之内,到底谁做主,那可就不保准了。莫看那个坏男人很宠爱她海兰珠,但这种宠爱是很不牢固的。海兰珠可不想自己以后在别的女人鼻孔下生活,所以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海兰珠从未担心过阿琪格,阿琪格虽然背后实力强横,但这个女人都后宅的事情一窍不通,无需放在心上。其他女子,要么背景不怎么样,要么心智手腕不行,唯有常闵月,实力与才智兼具,可谓后宅一大劲敌。 本来,海兰珠也不担心常闵月的,有铁墨宠爱,再加上自己身后又有科尔沁部落撑着,何惧之有?凭着她海兰珠的能力,只要铁墨不死,谁也别想撼动她海兰珠后宅之主的位子。 可是,科尔沁离着云府太远了,而且铁墨的实力成长的也有点过快了。等到科尔沁部真的参与到这个利益集团中来时,或许,已经无法分到多少话语权了。更让海兰珠无奈的是,自己的老爹布和以及哥哥吴克善到现在还没下定决心倒向云府,这就太气人了。 老爹和哥哥不争气,科尔沁部暂时提供不了多少助力,海兰珠就只能自己想别的办法了。 于是,当萧如雪提议联姻时,她只是稍作考虑便同意了下来。萧如雪也是个精明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也很有野心,到时候,常闵月与萧如雪必有一场争斗,那样,她海兰珠就有时间慢慢说服科尔沁彻底倒过来了。 萧如雪跟常闵月会合作么?海兰珠毫不担心,这种可能性为零。 如果这俩女人能合作,她海兰珠放弃这后宅之主的位子又有何不可?当然,她们两个又怎么可能合作呢?只是,自家男人该头疼了。艳福可不是那么好享受的,自己也好,阿琪格也罢,几乎哪一个都有着深厚的背景,以后这利益该怎么分,得好好动一番脑筋才行。 常闵月生气,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海兰珠也不是太担心。常闵月就算再生气,也会顾全大局的。倒是萧如雪能不能说服萧家是个大问题,虽说萧如雪并非正房所生,但到底是萧振麟的女儿。过了一会儿,海兰珠来到内屋,提笔写了一封信,随后轻声喊道:“来人!” 也就片刻功夫,一名挎着腰刀的黑衣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不过他神情恭敬地站在门口,并没有推内屋房门的意思,“夫人,不知有何吩咐。” 海兰珠捏着那封信慢慢走出来,小声说道:“和察,你回一趟辽东,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可汗。记住,此信切莫落到外人之手,若情况不对,毁去便是。” 和察有些犹豫的皱了下眉头,接过信,认真道:“夫人,小的回辽东,你的安全?” “说什么傻话?这边能打能杀的不少,自有他人护着呢,督师的亲卫可不是好欺负的。但是这件事,确实除了你,别人做,我也不放心!”海兰珠从怀中掏出一张交子,笑道:“这里距离辽东甚远,早去早回,这些钱你拿着,等到了北边,可以去多福号置换些现银,可做路上的盘缠。” 见海兰珠如此,和察也没再坚持,拱手施了一礼,快步离开了房间。让和察去辽东送信,也实属无奈,身边亲卫众多,真正信得过的也只有和察一人。至于其他亲卫,谁知道跟常闵月是什么关系?当初跟着大军去辽东,见到父汗的时候,父汗将和察派了过来。 但愿父汗能听劝吧,科尔沁部需要尽快做出决定才行,与其在皇太极与铁墨之间摇摆不定,不如彻底选择一方。只有尽快做出选择,才能争取到最多的利益。铁墨也好,皇太极也罢,总要选择一方的,拖得太久,对科尔沁部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当然,海兰珠更看好铁墨,不仅仅是因为铁墨是自己的男人,更因为他身上那无穷的潜力。虽未见过皇太极,但海兰珠可以断定,皇太极争不过铁墨的。 将来,为了争夺北方之主的位子,铁墨、林丹汗、皇太极三人必有一场恶战。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姑姑和妹妹,海兰珠就有些郁闷。 海兰珠与常闵月各有打算,只是她们更顾全大局,从来不明着争。可是此时南京盐运司的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各大盐商集聚盐运衙门,就等着朝廷给答复呢。盐运使周鹤龄急的额头冒冷汗,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盐商们还在外边等着,周鹤龄找同僚们紧急磋商,结果半个时辰过去,全都装哑巴。 一时间,周鹤龄急的恶语相向,指着众人鼻子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嘛?平日里吃拿卡要,乐此不疲,现在碰到事儿了,一个个装聋作哑。哼,你们当的可是我盐运衙门的官,要是寒了这些盐商的心,以后你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盐运司,绝对是江南最吃香的衙门,都说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此话放到盐运衙门,绝对更贴切。盐运司一名小小的管事,只要稍微松松手,一年十万两不在话下。所以,功名在身的官员们都抢破头皮往盐运衙门钻。有的人甚至连知县都不当,就为了来盐运衙门当一个小小的管事。 盐运衙门为什么这么吃香?究其原因,那是因为盐商们一个个财大气粗。要是得罪了盐商们的利益,还不给说法,这些盐商还会继续往盐运衙门扔钱?其他商人看到朝廷如此对待盐商,谁还肯花大价钱当盐商? 周鹤龄身为盐运使,每年能从萧家以及徐家那收到几十万两白银的好处,这些钱可不是白给的。眼下盐商们遇到难题了,你能不管?盐商真要撂挑子闹事,不说盐价飞涨,单朝廷问罪,肯定会先问责他这个盐运衙门负责人。 周鹤龄急,其他人也急,可是办法哪是这么好想的?好半天,管事邓雨涵拱手道:“大人,此事我们盐运衙门一点办法都没有啊,流寇祸乱浙江,一旦封了盐场,官盐运不过来,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咱们管盐的,不是打仗的啊。” 周鹤龄没听完,便厉声喝道:“放屁,你就这样回复外边那些盐商?” 邓雨涵赶紧闭上了嘴,好在同知齐衡来打了下圆场,“大人息怒,虽说邓管事说话孟浪了些,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与其我们在这里瞎捉摸,不如上报户部,这么大的事,哪是咱们能管得了的?说到底,根源在流寇,流寇只要还在浙江,那说什么都没用。现在的问题不是安抚盐商们,而是想想怎么把流寇赶出浙江。” 周鹤龄气的吹胡子瞪眼,他觉得齐衡来说的都是废话,于是乎,冷哼道:“关键是怎么把流寇赶出浙江。” 齐衡来也不着恼,笑道:“大人莫急,其实要赶走流寇也简单,只要庐州府的铁督师派精兵南下,以边军之战力,流寇多半会撤出浙江的。铁督师肯动,那徐公爷那边必有所反应。” 周鹤龄眉头深锁,心中渐渐有了一丝希望。他有点明白齐衡来的意思了,其实齐衡来有些话并没有直说。铁督师的兵马待在庐州府不动弹,那是有原因的啊。众所周知,铁墨这个三省总督前来缴费,朝廷没给一分钱,人家想用兵,肯定需要军饷物资啊。那么军饷物资从何而来?自然要从南直隶这边讨要的,偏偏南直隶官场一致对外,对铁督师排斥的很。 眼下倒好,铁督师不出手,流寇肆虐南直隶,现在还跑到浙江去了。徐公爷那边八成是有歪心思,停在芜湖不动弹。所以啊,没辙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铁墨可是耗得起的,但是南直隶真耗不起。流寇刚到浙江,盐商们就闹事了,这要是真封了盐场,盐价飞涨,南直隶岂不是要乱套? 或许很多人都看出来该请求铁墨出兵了,但没人说出来,因为大家都有忌讳。谁提出来,就意味着背叛了南直隶官场。大家可是一心把铁墨赶出南直隶的,你送钱送物请他出兵,这不是背叛南直隶官场么? 齐衡来这是让他周鹤龄起这个头啊!周鹤龄很犹豫,这事提出来,一个搞不好,自己的官场生涯就到头了。可是一想起那些盐商的怒火,周鹤龄暗自咬了咬牙,赌一把了。 周鹤龄从后门离开,来到了南京旧宫,此时六部正在议事。让周鹤龄没想到的是,当他提出这个想法后,大家痛快的同意了,仅有几个人表示反对。哪怕排外最坚决的费扬,也表示了赞同。 周鹤龄也是人精,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一般,可就是不起头,就等着有人跳出来当出头鸟呢。 南直隶六部有了初步意见后,赶紧派人去庐州府找铁墨。而此时铁墨已经来到了孤山,他来孤山,纯粹是来烧香拜佛的。当得知南直隶方面得意图后,他还挺意外的。 回到住处,铁墨拿着信,哭笑不得的看向王左挂:“王先生,你瞧,这群官老爷这么快就认怂了,瞧这意思,是由着咱们敲竹杠啊。” 南直隶官员已经把头伸出来让人砍了,只要铁墨肯发兵浙江,把流寇赶出南直隶,付出多少代价,他们也捏着鼻子认了。可惜,这一刀铁墨还真不能砍。 王左挂显然跟铁墨一个想法,不置可否的说道:“督师,我看先晾晾他们,等什么时候流寇打到杭州,咱们再答应也不迟。到时候,我们要什么,他们就得给什么。更何况......” 王左挂后边的话没有说,但铁墨心里也明白。 自己来南直隶,可不仅仅是敲竹杠的,宰肥羊才是最想干的事情。眼下流寇刚到浙江,还没来得及抢大户呢,这个时候下手,早了些。再说,曹文诏、赵率教那边还没给准信,下手太早,搞不好会鸡飞蛋打,啥都捞不着。 与其如此,不如先养肥羊,现在养还瘦骨嶙峋呢,就算宰了又有几两肉? 第348章兵贵神速 第348章兵贵神速 铁墨干脆没做出回应,宣府大军依旧停在庐州府不动弹,尤其是冷水关以及泥江河两支主力,几乎是按兵不动。说来也怪,对面的农民军也老实得很,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南京方面还以为铁墨对价码有所不满,于是将费扬派到了庐州府,亲自找铁墨谈。可是铁墨却跑到了泥江河附近,根本没给费扬见面的机会。费扬待在庐州城里唉声叹气,他算是看出来了,铁墨就根本没打算谈。这种情况下,南京方面众官员联合署名,上奏北直隶,弹劾铁墨这种肆意妄为,不顾百姓安危。 庐州衙门,柯敏星与费扬相对而坐,二人看上去聊些事情,却没聊什么实际的问题。柯敏星心里也明白,当他决定把铁墨这头老虎引入南直隶的时候,就注定会被南直隶官场不喜了。同样,柯敏星对费扬等人也有些鄙夷,一个个眼高于顶,仿佛一切尽在掌中,现在还不是跑过来求别人帮忙了? 宣府兵马与京营按兵不动,铁墨更与南直隶官场勾心斗角,但是流寇却不会停下脚步。在占领整个东西天目山之后,休整两日,继续一番力量后,李自成果断兵出天目山,他并没有急着攻打临安县城,而是以郑国松为先锋,出西天目山,直扑南边的黄花关。黄花关是于潜北部一座关隘,可此处年久失修,早已荒废,郑国松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黄花关,兵锋直指于潜。 自农民军攻打天目山后,浙江方面就慌了神,他们一方面向南京求援,一方面把所有兵马收拢起来,集中到了杭州、临安、嘉兴以及余杭等重要的地方。为数不多的兵马被抽调到了临安,于潜拿什么抵挡几千农民军? 江南承平已久,太久没有遇到兵灾了。以前倭寇横行,也只是在沿海岸边折腾,很少能打到里边来。可是农民军打过来,所带来的恐惧与压力,是无法想象的。农民军还没有攻城,于潜城内就已经乱了套。先是知县包国晓弃城逃跑,紧接着便是巡检投敌。当郑国松领兵前来时,发现城门竟然是开着的,原来是有城中恶痞趁乱劫掠,还帮忙把城门打开了。 攻打于潜,整个过程顺利的让郑国松都有点不敢相信。到了这个时候,郑国松也看出点东西了。江南鱼米之乡,养的未必是善战精兵,多得是贪生怕死的软蛋。当初在陕北以及山西,想要攻打一个县城,不死伤些人,想都别想。到了江南以后,不费一兵一卒,竟然拿下了一座想对富饶的于潜城。 于潜拿在手中,李自成也没客气,直接命令麾下士卒控制好各大商铺,然后便着令吕伟良与李岩合兵一处,沿着东天目山附近的官道逼近临安县。临安,作为南宋京城,遗留下来的不仅是一座小皇宫,还有着繁华的商业。这里的瓷器、丝绸,一直是浙江的重要产业。为了保住临安,浙江方面在此投入了一万四千余人的兵力。 一万余人,已经是浙江都指挥司能拿出的极限了,毕竟,他们要考虑的地方不仅仅是临安,相比之下嘉兴以及杭州更加重要。 杭州,这座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哪怕温暖的阳光照在地面上,行人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容。浙江布政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盐运司以及知府衙门,众多浙江官员全部来到了布政使衙门。现任布政使杜福山正值壮年,年富力强,算得上是一员官场干将了。可此时,杜福山也没有了以前的谈笑风生。 浙江,这可是与苏扬不分上下的江南福地,甚至还在苏扬之上。在浙江履任三年,自己八成可以去北直隶入六部担当要职的。浙江这个地方,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地方。待上三四年,裹着千万家财上京,岂不美哉?可是,做梦也没想到,浙江这地方竟然会闹流寇。 都指挥使白轩愁眉苦脸的说道:“杜大人,眼下流寇已经对临安发起了进攻,临安那边不断讨要援兵,接下来该怎么办,还得你来做主才行啊。” 杜福山双眸闪过一丝寒芒,不过瞬间敛去。流寇入浙江,怎么打,该白轩负责才对,现在却来问他杜福山。白轩无能么?真的什么都不懂么?当然不是,眼下可是谁做决定谁担责,官场一向如此。没事的时候,大家笑哈哈,真碰到烂事的时候,互相扯皮,互相推诿,都想着怎么少担点责任。 哼,白轩,打得好主意啊。杜福山想了想,不着痕迹的叹道:“本官对军务丝毫不通,这些事儿白指挥使自己拿主意便可。” 白轩只能暗骂一声老狐狸,至于其他人,更是转了砖头,总之,绝不会惹这个麻烦的。白轩可不想这么容易就让众人把事情遮过去,苦笑道:“诸位,值此时刻,我等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临安城破,流寇必将东进杭州,大家总得想个办法才行啊。真要是杭州出什么岔子,白某项上人头不保,诸位也没有半点好处啊。” 说到这里,白轩已经有点威胁的意思了。临安是肯定守不住的,要是大家还不能同心协力,杭州也未必保得住。让我白某人一个人担责任,那我白某人一个不高兴,就有可能拖着大家一起下地狱。白轩并非武举出身,乃是世袭,土生土长的杭州地头蛇,他说这番话,还真不是闹着玩的。逼急眼了,白轩可是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的。 杜福山等人大皱眉头,平日里大家你好我好,到了紧要关头,连最后的脸面都不顾了。心中有气,却又不得不安抚一番,“白指挥使何必动怒,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不就是为了想个稳妥的办法么?” 众人赶紧点头称是,不过要说拿主意,能有个屁主意?总之,靠浙江这些卫所兵,肯定是没戏的,一切取决于京营什么时候能驰援。按察使吴昕低头苦叹,“也不知道南京那边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京营停在芜湖,迟迟没有南下。那铁墨的宣府边军,亦是如此。若是这两支大军南下,流寇怎会如此嚣张?” 京营与宣府大军的事情,杜福山多少了解一些。此时南京方面正与那些人讨价还价呢,没有动静,八成是还没谈妥,这可就苦了浙江方面了。此事要怪就只能怪南京六部,当初逼迫徐弘基太过,现在徐弘基逮住机会,岂能不反击一下? 南京那边有时间扯皮,可是杜福山却没时间等,真要是流寇把杭州附近折腾烂了,他杜福山的官运也就到头了。低头沉思片刻,他看向旁边的按察使吴昕,“吴大人,你与徐公爷乃是古交,这次就要麻烦你去一趟芜湖了。希望徐公爷念在浙江百万生灵的面子上,能尽快发兵,解救浙江百姓于水火之中。” 吴昕抬起头,神色很是复杂。去找徐公爷谈谈没问题,可是空着手去,又有什么用?迎着吴昕的眼神,杜福山心中明了,赶紧笑道:“诸位,徐公爷若是领兵前来,我等总得有所表示才行啊,本官打算将今年所得税银,折三分之一给徐公爷做军费,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仔细一想,这买卖似乎不亏。只要把流寇打退,给三分之一税银也是值得的嘛。虽然南京那边会有所不满,但这不是什么大事,相信那些人最终会理解的。 临安,一如白轩预想的那样,在农民军的轮番进攻下,这座古老的城池风雨飘摇,随时都会倒下去。李岩、吕伟良分南北两个方向,合击临安城,至十一月下旬,刘宗敏也带这一支兵马加入了战团。 崇祯三年十一月二十二,巳时末,坚守四天的临安城,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着城门坍塌,农民军犹如潮水般涌进了城中。守城官兵抵挡一番,眼看无力夺回,只能弃城往余杭方向撤。临安守备万国良纵马狂奔,一心要躲进余杭县,可是,在撤出临安不到二十里地,噩耗便从身后传来。 一支农民军骑兵突然从西北方向杀来,万国良可从未想过流寇还有骑兵,所以被这支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临安逃出来的败兵被拦腰截断,形势一片大乱,见此情况,这支败军更是崩溃的厉害,连基本的队形都维持不住,一个个撒开腿往东边逃窜。 可以说李自成真的很能忍,自从入南直隶后,他麾下这支不到三千人的骑兵一直没有露过面,一时间弄的南直隶方面的人有了种错觉,一直以为流寇就养不起骑兵。结果,李自成一直忍到临安一战,才把这支宝贵的骑兵投入战场。骑兵冲杀,效果显著,万国良以及麾下几千残兵仓皇鼠窜。而这正是李自成想要的,他把骑兵投入进来,并非想杀伤城内守兵,而是要让这支败兵成为自己的开路先锋。 江南山川密布,河流众多,适合使用骑兵的地方真的不多,而余杭附近就是骑兵驰骋的好地方。败兵在前边逃窜,骑兵在后追杀,万国良为了逃命,都没法正常思考了。 就这样,一支败兵,冲到了余杭。余杭守兵没有多想,放开城门把败兵迎了进来,可是城门一开,可就关不上了。大量的流寇骑着马奔驰而来,转眼间就杀到了城门底下。余杭大乱,万国良只能掉过头配合城内守军打算把这支骑兵挡回去。 李自成对此早有准备,早在拿下临安城后,他便命令李岩不做休整,马不停蹄的往余杭赶。李岩也是厉害,愣是带着一只疲惫之师,及时赶到了余杭,趁着城门未关,一举夺下了余杭县。 可怜的万国良逃到余杭,都没能坐下来喘口气,又被撵了出去。一日之间,农民军连下临安与余杭,兵锋直指杭州城,这下整个浙江都震了三下。 手握余杭县,只要李自成愿意,他随时都能打杭州城。可是李自成没有这样做,第二天,其麾下大将田见秀竟率兵东进,对东北方向的德清县发起了猛攻。德清一直都不是浙江兵马防守的重点,也没人会觉得流寇放着杭州不打,会打德清。因为种种缘由,德清防守力量薄弱的可怜,当田见秀率兵突然杀到,乃至于德清军民都懵了。 结果可想而知,德清军民哪里挡得住农民军的进攻。士气正旺的农民军,在田见秀的带头冲锋下,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踏上了城头。 德清陷落,李岩则率领一万农民军沿着德清南边的路继续向东,农民军竟对旁边的杭州不加理会,直接绕了过去。这个时候,傻子也看明白流寇想干嘛了。流寇这是要放弃杭州,直接打嘉兴啊。 嘉兴,乍一看似乎不如杭州重要,可是但凡浙江官员,心里都明白嘉兴府对整个浙江来说意味着什么。嘉兴,有着海宁盐官镇,这里有着浙江六处盐场,只要扼守主嘉兴,官盐出入就得流寇说了算了。那里可不仅仅有官盐,还有着无穷的财富。盐商林立的嘉兴府,能没钱么? 要说富庶,嘉兴一点都不比杭州差,而那里的防守力量,却远远不如杭州。嘉兴府,那地方是出了名的易攻难守啊。 浙江布政使杜福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派人去求援,这个时候别说三分之一的税银了,就是把今年下半年以及明年的税银全送出去,他也不会说个不字。 ...... 芜湖,一间朴素典雅的房间内,灯火通明,徐弘基父女二人神情严肃的谈这事情。 “爹爹,流寇现在已经打下德清了,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若是再没动作,浙江怕是真的要生灵涂炭了,而且,百姓也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对我们有所不满了。” “哎,再等等吧,至于坊间议论,由他们怎么说吧。只要我们最后能把流寇打出去,这些议论声自会消失!” 徐弘基不是不急,他只是在等。他与铁墨是同样的心思,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第349章坑儿子 第349章坑儿子 徐弘基可不是徐芷欣,这辈子经过的大风大浪也有好几次了。与六部那边的明争暗斗,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这几天坊间流言四起,到处都说魏国公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百姓安危。这种谣传,多半是那些人故意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他徐弘基施压。在引导舆论,利用人心这方面,那些人可谓是熟门熟路,手到擒来。 徐芷欣到底是年轻了些,她可没法像徐弘基这么冷静,不禁有些气呼呼的说道:“爹爹,你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说咱们的,如果再不弄出点动静来,军心恐怕都要受到影响了。” “军心受到影响?”徐弘基皱了下眉头,眼睛扫过徐芷欣,最后却落到了另一边的徐文爵身上。此时徐文爵歪着身子,右手撑着脑袋,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也不知道响起了什么事情,嘴角带着古怪的笑容。徐弘基咳嗽了两声,徐文爵一点反应都没有。瞬间,徐弘基那张老脸就有些黑了,徐芷欣手扶额头,暗叹口气。她生怕老爹又要动手,只好抬脚踢了徐文爵,“醒醒了....” 被徐芷欣踢了两下,徐文爵总算回过神来,感觉到老爹和姐姐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嘴角一抽,脸色变了变,有些发虚的问道:“爹,什么事啊?” “哼,真是个混账东西,你是有意要气死老夫么?”徐弘基瞪了瞪眼睛,给徐芷欣使了眼色,徐芷欣赶紧将刚才的谈话说了一遍。等徐文爵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后,徐弘基面色不善的问道:“你对军中情况有何看法?” “这个.....”徐文爵脑袋一木,心里都快哭了。自从来到芜湖,跟老爹汇合后,就长松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老爹和姐姐。要不是老爹下了严令,他早就飞回南京找地方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了。现在突然问军中的事情,这特么知道个屁啊,有心不回答,可看老爹这眼神,要是不说出个三五六来,怕是又要挨揍了。 徐文爵缩了缩脖子,眼珠子一转悠,“爹,孩儿觉得姐姐说的很有道理,最近军中却有不稳迹象啊,好像有些人对停在芜湖不动,很有意见!” 徐弘基绷着脸,脸皮一抽一抽的,他很想冲上去揍一顿,可最后又忍住了。哎,这可咋办啊,这个儿子咋就烂泥扶不上墙呢?最可悲的是,这个儿子算是三个儿子里边资质最好的一个了。就这德性,指望他以后领着都督府抗衡六部,白日做梦呢? “哎,那些人不过是借机生事罢了,你们真以为老夫老糊涂了,军中的事情都摸不清楚了?让那些人折腾吧,这些人哪个没跟兵部通着气?哼,老夫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脚踏两只船,这种人,留在都督府也没用,找机会送他们走吧!”说罢,转头看着徐文爵,神色复杂的叹息道,“至于你啊,老夫对你也不指望了,乖女儿啊,你认识的女娃多,找些合适的,给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说和说和,尽早完婚吧。” 徐文爵当场就惊了,成婚?这要是大婚以后,还怎么去秦淮河潇洒?本能的,徐文爵弱弱的反对道:“爹,这事儿不急吧,孩儿还很年轻,再等两年吧!” “哼,等什么等,你以为老夫是为了你们?尽早完婚,生个一男半女,老夫好好调教下孙子,也让我国公府将来有个盼头,等生几个孙子,老夫就懒得管你们了!” 徐文爵彻底傻眼了,老爹这是对自己和几个弟弟彻底绝望了啊。徐芷欣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徐弘基,回头敲了下徐文爵的脑门,没好气的骂道:“看什么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这样也好,赶紧完婚,为我徐家传宗接代,也省得爹爹一次次费尽心机扶持你们,最后还闹得一肚子火气。” 徐芷欣也有些搞不懂这一代徐家男丁是中了什么邪,一个个跟酸儒混一起,对军务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都督府处在最危险的边缘,搞得父亲为此心力憔悴,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徐文爵见说话不管用,也就认命了。仔细想想,这样挺好的,赶紧生儿子,有了儿子,老爹就可以放过自己了。至于儿子会不会喊累,会不会嫌亲爹没良心,那就管不着了。总之,享受当下,展望未来。见没自己事情了,徐文爵找个理由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徐文爵一走,徐弘基气的抬起萝卜指,虚空戳了戳,“乖女儿,你瞧瞧,什么尿性,老子怎么生了几个这玩意儿?哎,你说你要是男儿身,老夫得省多少心。” 徐芷欣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转了个话题,“好了,不要再因为文爵他们的事情生气了。爹爹,咱们这次下注可不小,铁墨那边真的靠得住么?别到时候啥都没捞着,还背了骂名。他自是不怕,拍拍屁股回宣府了,咱们可就遭殃了。” 徐弘基露出赞赏的笑容,点头说道:“是啊,所以为父决定让你去一趟庐州府,到那边之后,就说为父早就对他们的火炮有兴趣,想要战场上观察一番。” “哦,看来爹爹早有准备啊,既如此,那孩儿明日一早便启程去庐州府。不过这边,你确定不需要孩儿留下来帮忙么?”徐芷欣终究还是有点担心的,徐弘基摆摆手,爽朗的笑道:“你也太小瞧为父了,就这点事,为父还解决不了么?” 徐弘基与徐芷欣详谈一番,随后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庐州府。既然让女儿徐芷欣过去,总得打个招呼才行,怎么说人家也是三省总督,还跟英国公张维贤关系甚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此时铁墨已经跑到了冷水关,最近为了躲着费扬,铁墨和王左挂到处乱窜。到信送到铁墨手中时,徐芷欣一行人已经抵达泥江河大营了。王左挂展开信看了一番,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督师,看来徐公爷还是有点信不过咱们啊,竟然把自己的亲闺女派过来监督咱们。” “毕竟兹事体大,又是第一次合作,徐公爷有些担心,也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这个徐芷欣为人如何,若是太能整事情,那还真有点麻烦呢!” 王左挂想了想,认真道:“那倒不必,属下听闻此女识大体,明事理,多年帮徐公爷打理军务,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如果消息无误,那么她肯定不会给咱们惹什么麻烦的。归根结底,她来这里,主要还是冲着抢流寇来的,她怕在这事情上吃亏啊。” 铁墨不置可否的翻了白眼,说得那么好听干嘛?不就是怕分赃不均么?哎,徐公爷也是太小心了,他铁墨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么?就算再贪,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贪啊。 ....... 相比较像乱象横生的南直隶,河南这边反而平静了许多。不过河南也并非没有战事,近半个月,官兵可是对宝丰城以及伏牛山连续用兵,但是效果甚微。孙传庭、赵率教以及一部分襄阳兵马抵达宝丰城西面不久后。三边总督陈奇瑜也率领陕西几万大军渡过黄河,于渑池驻扎下来。既然来到了河南,就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于是,孙传庭给陈奇瑜写了一封亲笔信,陈述利害,约好了一起对流寇用兵。 最终陈奇瑜被孙传庭说动了,铁墨的宣府兵马已经追着高迎祥的主力去了南直隶,留在河南境内的流寇只是残余势力。王自用以及张献忠这两只流寇本就不和,又经过连番挫败,士气正低,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当初在陕西,被流寇吊着鼻子走,已经让朝廷有所不满了,要是再没点拿得出手的成绩,可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孙传庭那边开打之后,陈奇瑜立刻下令刘应遇等人进攻伏牛山中部,牵制王自用和张献忠。可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宝丰城那边的反击非常迅猛,孙传庭碰了个满头包不说,伏牛山这边的官兵更惨。王自用和张献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放下成见,共同集结兵马对中间的陕西兵马动手。刘应遇腹背受敌,灰溜溜的撤了下来。 总之,孙传庭和陈奇瑜制定的联合作战计划,虎头蛇尾,败兴而归。陈奇瑜还算有点心理准备,毕竟跟流寇打交道打久了,也知道流寇挺难缠的。但是孙传庭就很郁闷了,之前李养纯所部在宝丰城龟缩不出,铁墨的人在城外唱歌跳舞,他们都没什么反应,乖得跟三孙子一般。可是自己率兵攻打宝丰城,这些流寇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靠着城高墙厚防守一番也就罢了,那映山红花小荣竟然还领着兵马出城突袭。要不是被花小荣突然来这么一下狠的,孙传庭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 孙传庭的本部兵马其实战斗力并不出众,真正打主力的其实是赵率教麾下那三千多辽东兵马。为了掩护大军安全撤回南阳,辽东兵马可是损失不小,左良玉在后撤的时候,还被人放冷箭射伤了肩膀。因为这事儿,左良玉一肚子火气,回到南阳城后,还在骂骂咧咧。 “娘滴,这帮子流寇,欺软怕硬,那个花小荣.....要是有机会,老子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吴三桂坐在旁边歪着脑袋翻白眼,左良玉脸上本就有一道刀疤,他脸色一板,就更显狰狞了。可是吴三桂依旧在翻白眼,左良玉顿时怒道:“吴老弟,你这是什么眼神?” “哎”吴三桂虽然年轻的很,却是一脸老成的说道:“哎,左大哥,你又何必生气呢?欺软怕硬的又不单是流寇,若是咱们这些年也一直追着流寇的屁股揍,相信那李养纯也会怕我们怕得要死,哪有胆子跟咱们玩花招?可惜啊......” 左良玉怒色渐渐消去,只是脸色有些扭曲。虽不愿意承认,但这半年来确实没能给流寇造成什么压力。反倒是流寇打打这里抢抢那里,搞得辽东子弟只能跟在后边吃灰。高迎祥所部停在南阳府的时候,倒是打了一仗,确实被流寇打得缩回了襄阳城。仔细一想,流寇真没理由会怕啊。 左良玉与吴三桂嘀咕一番,眼角余光往远处扫了扫,看到赵率教笑容满面的请秦良玉进了屋。左良玉托着下巴想了想,眼神有些古怪的说道:“吴老弟,你有没有觉得赵总兵最近跟秦总兵见面有点频繁了?赵总兵似乎有事情啊。” 左良玉指的当然不是男女之事,吴三桂深有感触的说道:“等等吧,估计赵总兵很快就会告诉咱们是怎么回事儿了。若是小弟没猜错,赵总兵找秦总兵谈话,多半是想绕过宝丰城的。” 屋中,赵率教可不知道左良玉与吴三桂在嚼舌根,他正神情严肃的跟秦良玉谈着话,“秦将军,宝丰城的情况想来你也看到了。只要那李养纯自己不犯傻,就凭咱们手里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啃得下这块硬骨头。大军停在南阳府,实在是空耗时间,空耗军需。” 秦良玉眉头深锁,很是犹豫。谈的事情太过重大,她不得不仔细考虑一番。赵率教之前提议,双方合兵一处,脱离南阳战场,去南直隶给铁督师助拳。铁墨身为三省总督,确实有着调遣河南各部兵马的权力。可是自己这支兵马乃是兵部直接管辖,是由孙传庭负责得。就算要去,也得孙传庭同意才行。赵率教的意思,是不理孙传庭,双方私自调兵去南直隶。 秦良玉虽为女子,又是异族土司,可并不意味着她对政务一窍不通。她很清楚,如果同意了赵率教的提议,一旦自己脱离南阳战场,跑去给铁督师助拳,那就彻底被六部打入黑名单了。铁墨看上去如日中天,但又能红火多久?可是内阁六部,那可是长盛不衰。 秦良玉下不了决心,可赵率教很急,这事已经拖太久了,必须尽快做决定才行。南直隶那边已经催促好几次了,铁督师可拖不了太久了,再拖,杭州可就真被流寇吃进去了。杭州一旦沦陷,那可就是两种局面了,到那时候,各方压力扑面而来,哪怕是陛下也未必扛得住,搞不好铁墨这个三省总督就真的当到头了。 第350章暴行 第350章暴行 赵率教可不傻,自己虽然暂时归在孙传庭这边,但实际上跟铁墨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铁墨要是倒霉,他赵率教的日子也甭想好过。 见秦良玉还在踌躇,赵率教叹道:“秦将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巴蜀百万族人考虑啊。据赵某所知,近两年蜀中大灾,粮食歉收,日子可不好过啊。秦将军数次向朝廷讨要钱粮,可有音讯?秦将军不是正犯愁么?这次便是机会,只要咱们好好配合督师大人打好南直隶这一仗,钱粮可都有了,而且,督师还会想办法给将军弄不少救命的药材。” 见秦良玉神色凝重,没有回话,赵率教眉头一锁,很严肃的说道:“赵某知道秦将军心中担忧什么,可是将军想想,是渡过眼前的难关重要?还是以后的朝堂刁难重要?” 秦良玉浑身一颤,本来踌躇不安的脑袋也多了一丝清明。是啊,自己怎么这个时候犯起了糊涂呢?朝廷就算有所不满,那也是后话了,最重要的是眼下能搞来足够的钱粮,让百万蜀中百姓以及族人熬过难关才是最重要的啊。 好一会儿,秦良玉起身向赵率教施了一礼,“赵将军,是秦某糊涂了,幸得你点醒,否则怕是要误大事啊。之前的事情,秦某同意了,只是......督师所保证的事情.......” “哈哈”见秦良玉答应下来,赵率教心中大喜,起身说道:“这一点,秦将军大可放心。赵某与督师打过几次交道,督师的话还是可信的。不管如何,既然督师答应给你一批粮食,那肯定说得出做得到。秦将军有此担忧,恐怕是还不了解督师的底细啊。” 铁督师身后站着的那可是晋商以及北直隶武勋权贵,光一个多福号,便是财帛无数。别的不敢说,要说给秦良玉支援点钱粮,绝对不在话下。 赵率教和秦良玉完成详谈后,便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庐州府,与此同时,开始将吴三桂以及左良玉喊来,吩咐离开的事情。大军开拔,琐事少不了,自然是瞒不过孙传庭的。得知秦良玉与赵率教要动身离开南阳府后,孙传庭顿时有些急了。次日午时,孙传庭带着几名亲兵急匆匆的来到了赵率教的居所,见赵率教的亲卫正将物资装车,他推门走进去,也没管周遭有没有旁人,神色蕴怒的问道:“赵总兵,大军收拾行装,意图远行,你到底意欲何为?你可知没有调令,私自调兵,可是死罪?” 赵率教心中很是不悦,严格来说,他可不是孙传庭的属下,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质问,可是一点情面不留啊。眉头一锁,对吴三桂等人打了个手势,待众人走出房间后,他方才请孙传庭坐下来慢慢说:“孙大人,此次出兵,可是奉了铁督师的命令,何来无调令一说呢?” 孙传庭开口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严格来说,双方是两个系统的,互不统属才对。铁墨乃是陛下任命,内阁六部并不怎么认可,但这种事情私下里了解即可,却不能摆在明面上说。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孙传庭一直认为铁墨私心过重,心中甚是不喜。现在铁墨又不打招呼,在这边调人,那意见就更大了。 “此事本官一定会上奏朝廷,秦将军,你难道也与赵将军一个想法?”孙传庭神色复杂的看着秦良玉,在他心中,一直觉得秦良玉应该不会和赵率教同流合污的。 秦良玉本人对孙传庭还是很佩服的,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可眼前的局势让她不得不暂时做出选择。犹豫一番,向前一步,迎着孙传庭锐利的目光,她拱手道:“孙大人,秦某对不住了。” “你.....”孙传庭没想到秦良玉会这么说,一时间怒火爬上眉头,赵率教却率先说道:“孙大人,你若对我等有什么不满,尽可以上奏朝廷,我等认打认罚。只是现在,孙大人不用再劝了,我等心意已决,是肯定要去南直隶的。” 孙传庭冷哼一声,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不过最终,还是气呼呼的离开了营地。他心里很清楚,随着赵率教和秦良玉的离开,再想在伏牛山和宝丰城取得什么进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赵率教这边动身去南直隶,而驻扎在洛阳西南方的曹文诏所部也离开了河南战场,一路快马加鞭,朝着南直隶赶去。相比赵率教,曹文诏可就顺利多了,陈奇瑜知道曹文诏与铁墨的关系,这事拦也拦不住,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陈奇瑜也不傻,曹文诏去可以,但是刘应遇就别想动弹了。刘应遇本来想领着一半兵马跟着一起去的,结果被陈奇瑜一纸命令给压了下来。 面对陈奇瑜的严令,刘应遇也是一点辙都没有。归根结底,自己跟曹文诏不是一个系统的。曹文诏乃是边军,而自己归陕西兵备,归陈奇瑜直接管辖。总之,刘应遇很不痛快。他可记得以前跟铁督师打仗有多爽,不仅能打胜仗,时不时地还能分赃,升官发财。哪像现在,处处吃瘪不说,被流寇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崇祯三年十一月二十八,赵率教、秦良玉以及曹文诏三方兵马在湖广麻城一带汇合。大军汇合之后,丝毫没有停留,沿着官道过龟峰山,抵达了罗田县。 罗田地处湖广与南直隶交界处,与安庆府之间正好隔着一个大浮山。十一月三十,在休整一天后,曹文诏派侄子曹变蛟跨过大浮山,于当天巳时,趁着雾气还没消散,对安庆府西北角的白沙镇发起了猛攻。白沙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镇子,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留意。高迎祥率兵洗劫安庆府之后,白沙镇这边只留了不到一百人的警戒队伍。高迎祥没指望过这百余人能起到阻敌作用,只要能及时发出信号即可。 可惜,这一天大雾笼罩四周,曹变蛟的进攻迅猛犀利,镇上百余人流寇还在睡梦中就被宰了一半,余下的也没能逃出镇子。曹变蛟的进攻非常顺利,时至午时,主力大军渡过大浮山,在白沙镇完成了集结。有道是兵贵神速,谁也不知道白沙镇方面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生怕流寇会有所准备,赵率教命令左良玉与吴三桂为先锋,直扑潜山县。 腊月初一,吴三桂的兵马率先出现在潜山城下。此时潜山县城内的流寇还不知道白沙镇发生的事情,对此一点准备都没有。辽东兵马趁着城门未关,偷袭了城门守卫处,仅仅半个时辰,南城门宣告易手。不过,吴三桂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潜山县,扼守着安庆城大后方,而安庆府又是农民军从南直隶返回中原的必经之路。从始至终,高迎祥等人就没想过待在南直隶不走,他们一心在富饶的南直隶劫掠一番,再回中原。所以,自离开安庆府之前,高迎祥听取了牛金星的建议,派麾下大将黑金刚何一山驻守安庆城。何一山知道身上担子很重,不敢有任何松懈,不仅将副将冯岑派到了潜山,还在潜山驻扎了八千余人。这几乎是何一山手底下一半的兵马了,之所以如此做,一方面是因为潜山很重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潜山比安庆城更易守难攻。潜山如果出了岔子,安庆城多半是守不住的。 可以说何一山之前的安排,在这个时候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南城门丢掉后,渡过最初的慌乱,冯岑狠下心来,率领两千余精兵开始了反扑。为了夺回南城门,保住潜山,冯岑可是拼老命了。 吴三桂只能堪堪支撑,左良玉的兵马赶到后,二人才算稳住阵脚,可他们也只能守住南城门附近一点地方。之前趁乱夺下来的地盘,早就被流寇给夺回去了。双方围绕着南城门,展开了血腥的拉锯战,战事进行的相当惨烈。 至初三辰时,冯岑已经在这里碰的头破血流,为此更是付出了近两千人的伤亡。对面的官兵很惨,伤亡也不小,可南城门终究还在官兵手里握着。初三当天,又是一天的恶战,直到午时,这场惨烈的厮杀才开始慢慢进入尾声。主力大军终于及时赶到了潜山,并在东西两侧对潜山城发起了猛攻,如此一来,冯岑只能分兵防守,南城门方面的压力骤减。 其实打到这个时候,冯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东西两侧的进攻都是虚的,真正要命的是官兵正通过南城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虽然暂时还能挡住,可此时就像决堤的河水,早晚会崩溃的。在顽强地抵抗了半天后,当天傍晚,冯岑终究还是下令从北边撤离,放弃了潜山城。至此,持续了三天的潜山攻防战终于结束。 站在潜山城头,赵率教与曹文诏相视苦笑,真够险的啊。幸亏左良玉和吴三桂这二人能打,换俩人,真不一定能撑到主力大军到来。抚摸着古老的城墙,曹文诏神色凝重的看着远处,嗓音沙哑的说道:“接下来就要看督师的了,但愿一切顺利吧。” “嗯,不过我们也不能闲着啊,总得让安庆城的流寇知晓我们的心意才是!”赵率教摸着下巴,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 浙江嘉兴府,此时战火荼毒,百姓哀嚎。李岩以及吕伟良的大军进入嘉兴府后,进攻非常顺利。嘉兴府本就易攻难守,再加上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了,以致于兵力太过分散。因为嘉兴府的特殊,农民军的进攻非常顺利,仅仅两日时间,连下桐乡、秀水,至腊月初一,就连海宁盐官镇也落入了农民军之手。来到嘉兴府之后,好多人都被这里的繁华给振到了。 盐场、丝绸,无边的风月,富庶的豪宅,数不清的金银珠宝。面对层层的诱惑,一直在勉强维持的军纪,最终还是崩溃了。 腊月初一,一支农民军涌入海宁县长街,对城内富户豪宅展开了洗劫,期间他们不仅杀人,还对那些丫鬟女子施以暴行。很快,这种烧杀抢掠蔓延全城,古老富裕的海宁县半天时间内化作了一座魔鬼地狱,到处充斥着女子的哀嚎声。 暴怒的海宁百姓终于无法忍受,开始自发的反抗,可是这种反抗迎来的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屠杀。至腊月初二,海宁县一半人遭难,县城更是片狼藉,街头到处散落着尸体。听闻噩耗之后,李岩快马加鞭赶到海宁,企图制止这种疯狂的行为,可是他的怒吼声淹没在了众人疯狂的大笑中。 李岩发现,这个时候没人听他的了,那些人就像被恶鬼附身,一个个红着眼珠子,只知道杀人抢东西。面对地狱般的海宁县,李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修书一封,派人送到了临安,可是身在临安的李自成毫无表示。不仅如此,接下来的抢掠更加过分,这种抢劫行为蔓延开来,从海宁县到秀水,再到余杭,乃至临安。 临安古城,那曾经的南宋皇宫还保留着一丝帝王的最严。一身盛装的高迎祥走过宫门,朝着大殿走去,殿中代表至高权威的龙椅早已经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涂了金色的木椅。可是,在高迎祥眼中,那就是龙椅,那是纯金打造的,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帝王之座。走上台阶,慢慢坐下,抬头望去,不知为何,似乎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眼前的人也不一样了。 李自成、牛金星各带着二十余人,分成两列,拱手朗声道:“恭贺闯王!” 层层呼声,让高迎祥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暖流,血液在沸腾。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闯王。王,是这种感觉么?怪不得几千年来,那么多人为了那个位子抛头颅洒热血,有的人甚至为了触摸一下那个位子,家破人亡,夷灭九族。 真的是不一样的感觉,只是片刻,就想一辈子坐在这里。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 第351章强攻庐江 (); 第351章强攻庐江 牛金星拱着手,就像宰相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之色。高迎祥有帝王之资,他牛某人也一样水涨船高,成就梦想。 不过,谁都明白这种感觉是虚假的,所以,牛金星拱手说道:“闯王,据各部传来消息,如今余杭、嘉兴、德清等地财帛粮食大部分都已经落入我军之手。” “很好,通知各部,可以撤回来了,迟则生变啊。现在安庆城还在我军手中,我们还能顺利通过安庆,退回中原”高迎祥拍了拍扶手,略有些不舍,若是一直留在这繁华所在那该多好啊。南直隶好,浙江更好,看看浙江,再看看陕北,以前自己过得就跟牲口一样。 可理智告诉自己,这里不能久待,待久了人心会腐朽,朝廷更会疯狗一样撕咬。 海宁等地暴行肆虐,高迎祥等人对此心知肚明,本来是想按部就班慢慢来的。可是官兵突然夺取潜山县,逼的高迎祥不得不下令尽快抢掠了。既然是抢掠,烧杀抢掠就避免不了的,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麾下的弟兄也需要发泄的。 正因为明白,所以李自成把李岩的信按了下来,没做回应。准确的说,李自成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李岩。 海宁暴行,是被默许的,高迎祥等人不会承认,但同样不能制止。 ...... 庐州府冷水关,隘口之上,寒风大作。铁墨裹着厚厚的披风,望了望远处,流寇的动作太快了,亦或者说浙江兵马也太过无能了。短短一个月时间,连续丢城失地,现在大半个浙江富庶之地全被流寇抢走了。王左挂紧随在旁边,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即使如此,还是觉得有点冷。 “阿嚏.....督师,曹总兵派人传来消息,他与赵总兵等人已经合力拿下潜山县,大军抵达预定位置,他想问问,下一步该怎么走!”王左挂还是很佩服赵率教那些人的,匆匆赶赴南直隶,能在预定时间内拿下潜山县,可是相当不容易的。 铁墨想了想,沉声问道:“定山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督师,几个时辰前周将军传回消息,各部已经到达预定位置,随时都可以对庐江城发起突袭。还有,之前催促的物资也已经送到了,几日内可运到庐江城。” “嗯,物资到了么?这样最好了,着令陈耀峰给本督师看好物资,这批物资要出一点差池,他那颗脑袋也不用留着了。定山那边,告诉他,明日辰时准时发起进攻,我会让李九成等人配合他的!另外派人通知贺靖远,给我藏好了,没我的命令,他们要是敢冒头,全都扔到后方背铁锅!” 王左挂不敢怠慢,赶紧拱手道:“督师放心,属下会嘱咐贺将军的。想来贺将军统兵多年,知道此事重要性,断不会乱来的!”虽然这样说,可王左挂心里也有点怕贺靖远耐不住性子,跑出来掺和庐江战事。 贺靖远的烈火营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被秘密派往了金桥河一带,让他们隐藏在那里是有大用的。一旦贺靖远那边出什么岔子,之前预定好的所有计划全部都会被打乱。如今云府军中的火炮已经不是秘密了,流寇在吃了这么多次亏之后,早已经留意上烈火营了。如果让流寇发现贺靖远一行人的踪迹,会提前戒备不说,搞不好流寇还会像疯狗一样围上去,把贺靖远这支兵马给吞掉。 金桥河离着庐江城并不远,但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让贺靖远掺和这场战事。但一切都有意外,万一贺靖远在金桥河耐不住,带兵掺和进来,露了踪迹,那就前功尽弃了。 在隘口吹了会冷风,铁墨与王左挂心情沉重的回到了后方指挥所,铁盆里燃着炭火,二人一边烤火,一边喝着暖茶。此时铁墨手里捏着一封信,眉头紧皱,王左挂只是扫了一眼,也不敢出声打扰。不是王左挂不发表意见,是在水这种事他没发掺和。说到底,这是督师的家务事。 信是常闵月送来的,常闵月将南京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重点提了下萧如雪的事情。当然,她也没忘记着重点了点海兰珠的行为。总之,这封信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儿,而常闵月希望铁墨能公平对待,训斥下海兰珠的行为。 这下铁督师就很为难了,这俩女人这么快就开始暗地里较劲了。萧如雪那里都是小事,铁墨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可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可能性。萧如雪再怎么说也是萧家小姐,萧家怎么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呢?关键是,因为此事,常闵月与海兰珠之间的争斗。 争来争去,还不是为了后宅之主的位子?真的是头疼啊,铁墨把信往袖子里一踹,没好气的瞪了王左挂一眼,“王先生,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王左挂本来暗地里偷笑的,哪曾想铁墨竟然会转头问问题,一时间表情僵硬,讪讪地笑道:“这个......督师,属下才疏学浅,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事儿还是督师自己拿主意的好。属下先去忙了,明天就要打庐江城了,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啊!” 王左挂找个理由,赶紧逃之夭夭了。督师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容易看的,等跑出老远,才敢回头看看,见铁墨没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常小姐跟海兰珠之间的争斗,谁敢掺和啊?这两个女人谁都得罪不起啊,看上去常小姐势大,但海兰珠也不差多少,不仅有督师宠爱,后边还站着科尔沁部落呢。 要说两个人看好谁,王左挂还是更看好海兰珠。督师宠爱海兰珠,可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貌。此女雍容华贵,待人接物很是大方,更有容人之量,反观常小姐,能力自不用说,但是心胸却是小了些。 ....... 崇祯三年腊月初四,晴,有风。寒冷的天气中,一直躲在冷水关按兵不动的万余宣府兵马终于有了动作,以周定山为首的冷水关众将趁着辰时雾气还没散,突然出现在庐江城西面,并对庐江城发起了猛烈地进攻。此次进攻,可是准备多时,周定山不仅预备了大量的云梯,还让人督造了许多撞城车。 火枪手成群结队缓缓向庐江城移动,他们列着整齐的队列,手中的火枪不断齐射,硝烟散去,城头响起阵阵哀嚎声。在火枪兵的掩护下,笨重的撞城车一点点前挪,最终来到了城下。 “轰.....哐当”笨重的撞城车看上去缓慢无比,可是当第一次撞击发生后,城头上的农民军只觉得脚下颤抖,就像发生了地震一般。一时间,好多人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这要是一直撞下去,城门早晚被撞塌了啊。 紧急的铜锣声响遍全城,到处都是呼叫的人,面对突然而来的进攻,庐江城内的农民军竟有些慌了神。这似乎很不正常,按说庐江城与冷水关相互对峙,应该对官兵进攻早有准备,轻松应对才对,可是城内农民军的反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以明白了。 庐江城与冷水关相互对峙,这一点是不假。关键是,对峙时间太长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么长时间里,官兵一直按兵不动,一副冬眠的架势。这种平静维持的时间太长了,搞得庐江城的农民军都有些放松戒备了。自李自成打下临安后,一直负责冷水关防御的高迎祥也去了临安,他这一走,自然带走了不少兵马。高迎祥都从冷水关附近调兵了,其他人就更觉得这边没什么危险了。拱卫庐江城的曾钱也不是什么细心的人,高迎祥、牛金星那些人跑到临安享清福,曾钱自然也要享受一番的。 自打高迎祥离开后,曾钱除了往城外派一些探马,其他时间就躲在庐江城内喝酒泡妞。闯王他们去浙江潇洒,他曾钱留在庐江城也得好好享受一番,闯王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曾钱对防务不怎么上心,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曾钱都这样了,其他人做起事情来就更不会尽职尽责了。说是出去探查情况,可这大冷天的,谁愿意往外跑啊,许多人跑到外边找个镇子喝喝酒聊聊天就回来了。一次两次没人管,渐渐地探子们也就都这样了。 说到底,庐江城内的农民军,从上到下,都觉得冷水关的官兵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庐江城。但凡有点危机意识,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常理推测,暖和的时候不打庐江城,天冷的时候再强攻庐江城,这不是有病么? 可是,宣府大军还真就没按常理出牌,再次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来打庐江城了。乃至于,撞城车都撞到城门了,曾钱才刚从两名女子身上爬起来。 来到城头,看着城外迅猛的攻势,曾钱急的额头直冒冷汗,“快,让谢麻子的人上来,给老子把城门顶住了。滚木呢?桐油呢,赶紧的.......” 正吆喝着,曾钱瞳孔一缩,猛地蹲下身子,随后便听到一声闷哼,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头皮飞了过去。曾钱有些惊魂未定的看了看身后,发现自己的亲兵队长直挺挺的躺早地上,额头多了个血洞,鲜血正汩汩流出。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亲兵队长,转眼间变成了一具尸体。 火枪,为什么官兵的火枪射程这么远?侥幸逃过一劫,摸摸额头上的血水,曾钱干脆躲到了城垛后边,“弓箭手,弓箭手,都在干嘛呢,给老子射死那群王八犊子......” 在曾钱的吆喝下,那些惊魂未定的弓箭手总算展开了反击,可是射出去的弓矢大部分都被前排的盾牌挡住了。说来也怪,官兵主力扛着云梯并没有急着往前冲,只是让小部分人在火枪手掩护下用撞城车撞城门。别人不爬云梯,弄的准备许久的滚木以及桐油毫无用武之地。 曾钱发了狠,命令人把所有的桐油和沸水都往城门位置浇,一时间撞城车周围的士兵惨叫连连。在曾钱不惜血本的招呼下,第一波攻势总算被打退了回去。 官兵退了,可是曾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刚才明显只是试探一下罢了,真正的进攻还没来呢?心情烦闷之下,将城头守将拽过来,劈头盖脸一阵痛骂:“你瞅瞅,你瞧瞧,这就是你说的猛攻?人家还没把云梯架上来呢......” “这.....曾头领,可是官兵攻势确实很猛烈啊,之前兄弟们被火铳打得头都抬不起来,好多兄弟只是想还击一下,就稀里糊涂送了命!” “哼,你还敢狡辩,贪生怕死,不是好汉!”曾钱瞪着牛眼,一脸不爽。其他人却是脸皮抽搐,心里不断暗骂,怕死不是很正常?骂什么骂?刚才是谁躲在城垛后边瞎叫唤的?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第二波攻势总算来了,不过这次跟第一次完全不同。官兵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庐江城,一支官兵从北边冶父山杀出,攻势又猛又快。数不清的云梯瞬间立在城墙上,官兵以排山倒海的其实冲杀而来。 仅仅片刻,北城告急。直到这个时候,曾钱才反应过来,官兵真正的主攻方向在北边,南边的大军不过是幌子。 可这个时候再调整部署,已经来不及了,南北两个方向其实攻势都很猛,云梯不断出现,桐油滚木不断倾泻出去,却只是暂时减缓。同样的进攻强度,可是北城防守薄弱,终究是挡不住的。 李九成亲自带兵攻城,钢刀悬在腰间,扶着云梯攀爬而上。李九成面相儒雅,可实际上厮杀起来,一点也不比尚可喜弱。 跳上城头,砍翻一名守兵,李九成大吼一声:“兄弟们,随我杀!” 攻城两个时辰,北城墙便被李九成杀出一段缺口,这段缺口一点点被放大,最后北城门宣告陷落。 这一仗,宣府兵马一点花招都没用,靠着将士彪悍的战力,硬生生虎口夺食。北城门陷落,城内的农民军当即就有点崩溃的迹象了。 好在曾钱还没失去理智,见北城门陷落,立刻命令各部兵马向南城集结,随后开城门向城外突围。出城之后,曾钱率领残兵径直往铜陵方向撤退,退至汉河河口,依托河口地形,打了一场伏击,这才算止住颓势。 第352章钢官山遭遇战 第352章钢官山遭遇战 汉河河道,连通着东边的泥江河,即使是寒冬腊月,河水依旧缓缓流淌,毫无结冰的迹象。李九成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发,但凡地形有利点,也不至于让流寇打个伏击。 江南地貌,山川密布,铁墨麾下引以为傲的骑兵总是时不时地被限制一下,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李九成这次本来是想借机会大量杀伤曾钱所部的,没想到汉河边上骑兵无法通过,刚刚停住脚步,就被流寇打了个伏击。追击不成,反被扇了两巴掌,心情自然好不了的。 李九成不好受,曾钱更不好受,丢了庐江城,都不知道该如何向高迎祥交差呢。以高迎祥的性子,自己虽无性命之忧,但八成是要被重罚的。划着忐忑的心情,曾钱所部残兵进入了铜陵城。此时驻守铜陵城的乃是曾钱的老熟人,八臂天王徐北风。 这徐北风长得魁梧有力,相貌粗犷,可实际上是一位心细如发之人。正因为如此,徐北风才受高迎祥器重,屡次担当重任。铜陵城有多重要,不用多说,可以说流寇能顺利进入浙江,全因为手里握着铜陵城。高迎祥在思来想去后,最终决定将铜陵城交到徐北风手中。麾下众头领,除了李自成,也只有徐北风能担当此任了。 至少在高迎祥眼里,徐北风并不比李自成和李养纯差,甚至论防守,比李养纯还要胜过一截。徐北风也没让高迎祥失望,之前朝廷大军从荻港出发,想要偷袭铜陵,被他提前看破,于荻港东南山坳设伏,打得宁国府兵马抱头鼠窜。 徐北风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果断,与他的长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房间里,徐北风靠在牛皮椅子上,慢慢喝着浓茶。曾钱也跟着喝了一口,喝罢,眉头一皱,立刻呸了呸,“好苦.....这茶也太苦了,怎么喝啊。” “苦茶,更能提神醒脑,曾兄弟若是习惯了,自会明白其中好处!”徐北风神色淡淡的,曾钱歪歪嘴,并没当回事。喝这么苦的茶,这不是有病么?放下茶杯,他苦笑道:“徐大哥,你这次可得救救小弟才行,小弟这次丢了庐江城,闯王怕是要问罪的。” “这一点却不好说啊,不过曾兄弟尽可放心,为兄总会尽力帮你的”徐北风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在他看来,庐江城陷落,不应该由曾钱一人承担。之前闯王从庐江附近调兵,并调走北峡关的兵马,就注定庐江不保了。以庐江城附近的兵力,活阎王真要铁了心攻庐江,陷落也是早晚的问题。 事实归事实,但闯王肯定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徐北风想着此事,曾钱心中很是不安,“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北风轻轻扫了曾钱一眼,眉毛微动,淡淡的说道:“曾老弟也不必太过担心,为兄想来,闯王是什么态度,还要看接下来如何发展了。” “徐大哥此话何意?”曾钱一脸不解,徐北风思索了一下,沉声道:“若是南直隶战事进展顺利,曾兄弟多半是要被重罚的。若是南直隶战事虎头蛇尾,进展不顺,到时闯王多半不会追究庐江城的事情了。” “这......”曾钱神情古怪的挠挠头,虽然不太懂里边的道道,可是总不至于盼着己方大军大败几场吧,这心思总有些怪怪的。 “好了,这些都是后话了,为兄尽力帮你便是了。接下来打起精神。活阎王既然决定在冬天大动干戈,那必然不会仅仅只是一座庐江城这么简单,估计要不了多久,官兵就要来铜陵城了!” 徐北风捻动茶杯,深邃的目光望着桌子上的地图。官兵打铜陵,必要强渡泥江河。接下来就要看官兵怎么做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随机应变,将官兵挡在泥江河一带。 ...... 泥江河,不仅河水浑浊,而且寒风凛冽。刘国能、耿仲明等人在此扎营已经有些时日了,同样也吹了好长时间的冷风,对面的郑国松都觉得官兵集体得失心疯了。长时间以来,双方啥也不干,隔河对望,很多时候,趁着顺风的时候,一些人还跑到河边撒尿挑衅。训练、吃饭,没事挑衅下对面的敌军,这种生活还挺有意思,不过这种诡异的气氛,在庐江陷落后,一切都变了。 郑国松最近两天心神高度紧张,就怕出什么岔子。为了防止泥江河防线出现漏洞,他增加了十几支巡逻队,与此同时,还偷偷地往对岸派了好些探子。 “报,对岸送来消息,刘国能、耿仲明分兵两路,沿着河岸一路向南,一路向北,现在官兵已经离开了营地,意图不明!”传令兵送来的消息让郑国松头大如斗。一时间,他还以为探子们都眼瞎了,“消息确认么?是不是官兵耍的鬼把戏?” “回郑头领,消息已经再三确认,眼下官兵原来的营地已经空空如也,岸边的兄弟们也看到了,消息绝对没问题!”传令兵认真的答复道。其实,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官兵的阴谋,所以观察了许久才敢把消息送过来。事情确实很耐人寻味,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郑国松还有些不放心,急匆匆的出了屋,随后点了一匹快马,离开泥江河镇,来到了河边。此时许多头领也在河边驻足观望,大家交头接耳,全都一脸的疑惑。从亲兵手里接过千里镜,朝对岸看了看,往日成群结队训练的官兵果然不见了,属于云府官兵独特的旗子也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庐江城刚刚落入官兵之手,这个时候官兵不应该一鼓作气,配合庐江方面的兵马拿下泥江河么?郑国松实在拿不定主意了,只能把消息送到铜陵城。泥江河的军报送到铜陵城后,徐北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倒是有点盼着官兵打过来了。 曾钱坐在旁边,黑着脸发了句牢骚,“这个活阎王,就不能好好打么?每次都搞这些虚招!” 徐北风抿着嘴,浮现一丝苦笑。打仗,虚实结合,讲究的是策略和头脑。现在还真有些搞不懂官兵想干嘛,不过徐北风也没太过惊慌,他手里兵马充足,不至于捉襟见肘,眼下只要看好荻港以及泥江河,就不怕官兵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曾兄弟,麻烦你领五千兵马埋伏在钢官山一带,若是官兵绕道荻港,必会走铜陵东南方向的官道,到时,你只需从钢官山杀出,袭扰一番即可。若是官兵不走荻港,你便按兵不动。” “好的!”曾钱自不会反对,与徐北风又聊了些话,便带着人马去了钢官山。钢官山离着铜陵非常近,此地地势不高,却是山林葱郁,湿气浓重。到了冬天,更是寒意逼人,这种寒冷与北方的冰凉不同,在林子里待久了,浑身难受。 曾钱带着人马钻进钢官山没多久,荻港附近果然有了动静。一支精锐骑兵正沿着荻港官道缓慢向前,虽然处在官道上,可是这支骑兵并没有加快速度。他们便是周定山统领下的骑兵,这支骑兵多数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汉蒙混编的精骑,一个个腰背挺直,目光如火,虽然刀枪收敛,却掩不住那一身杀气。因为周定山要负责庐江战事,所以,早在一个月前,这支骑兵的管辖权就暂时归到了泥江河刘国能麾下。此时刘国能缓慢的跟在队伍中间,在他身旁,还跟着一名一身戎装的靓丽女子,女子黛眉轻蹙,显然是心情不好。 徐芷欣着实很不开心,她到泥江河已经好些天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铁墨。此次前来,代表的可是父亲徐弘基,铁墨到现在还拖着不见,着实有点过分了。 “刘将军,你确定督师会去铜陵?”徐芷欣不无讥讽的看向刘国能。刘国能很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眼前这位可是国公府大小姐,也不知道督师咋想的,竟然让他刘某人拖住徐大小姐。这位姑奶奶可不是花瓶,精明得很,哪是那么好拖延的? 督师什么心思,刘国能一清二楚。督师是想着先把铜陵吃下来,再跟徐大小姐见面,这样宣府这边就能多吃点好处。至少,庐江、铜陵获取的物资好处可以直接揣兜里。督师打的好算盘,但人家徐小姐也不傻。之前找了各种理由希望把徐小姐送到孤山附近去,可是徐小姐根本不上当。这不,这次来攻打铜陵,徐小姐也跟着来了,其实就是来监督的。 “咳咳,大小姐放心,我家督师从冷水关出发,定能在铜陵汇合!” “是嘛?冷水关?铁督师从冷水关到泥江河,一走就是好几天,这赶路的速度着实有些慢啊,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铁督师是爬着去泥江河的呢!”徐芷欣讽刺两句,转头看起了周遭的风景。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猴耍,铁墨此人,胆大心黑,不好对付啊。 一开始,铁墨就回了信,说是让在泥江河等着,他会迅速赶到泥江河的。可让徐芷欣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铁墨竟然好几天没赶到,一直等到庐江一战开打,铁墨都没露面。 半日之后,大军过荻港,离着铜陵越来越近,那么自然离着钢官山就更近了。看着远处的钢官山,徐芷欣握着马鞭,指了指远处,“刘将军,此处名为钢官山,可置上万伏兵,是不是该派些人去山上看看情况?” 刘国能拱手笑道:“大小姐说的是,末将也是这么想的。” 转过头,对亲兵吩咐两句,片刻之后,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徐芷欣还有些疑惑这是向谁发信号,转瞬之间,便见远处钢官山有同样的信号回应。徐芷欣不知道的是,此时钢官山上已经杀声一片,几千人混战在一起,场面相当混乱。 曾钱率兵进入钢官山以后,找地方休整,可是不到两个时辰,便发现钢官山上的伏兵并不只有他们。还有一股兵马似乎早早地就在山上埋伏好了,兄弟们休息了片刻,便遭到了偷袭。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人,当对方大开杀戒之后,才确定这支兵马乃是活阎王的人。 曾钱又急又怕,直到此时,他都不知道这支兵马是如何进入钢官山的。这里可是铜陵,周遭有着泥江河、庐江,这可不是一两个人,两千多人的兵马绕过庐江和泥江河,出现在铜陵腹地的钢官山,太可怕了。 无论如何,要把这支兵马给灭了,否则,这支伏兵配合随后赶来的官兵,将横扫铜陵外围,届时,方圆十里的防御力量会被官兵一扫而空。 曾钱着急,沙雕同样着急。隐藏在钢官山上,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为了潜藏进来,前后谋划了近两个月时间,结果眼看着就可以发动奇袭了,竟然撞上了曾钱的兵马。 “快,放绿色信号,让刘将军的人赶紧过来帮忙,一定要把山上这群贼子干掉!”沙雕也急眼了,既然偷袭不成,那干脆把这支坏人好事的贼兵给灭了。在沙雕的命令下,山地营士兵一改袭扰策略,开始追着贼兵打。 如此一来,曾钱感到压力骤增。此时探子已经传来消息,东南方向有大批官兵正在朝钢官山赶来。 曾钱可不想陷在这里,当机立断吼道:“从北山撤,绝对不能让官兵绕到我们后边去!” 要是让对方骑兵沿着官道绕过去,那可真是逃生无望了。 沙雕看出了曾钱的意图,下令尽力拖延,可是山地营从建军之初,便立足于特种作战,讲究的是偷袭以及小规模作战,像这种大规模遭遇战绝非山地营所长。山地营百般努力,可还是让不少贼兵撤到了北山。 从北山越过官道,曾钱不敢走大路,沿着小路迅速逃往铜陵。 败兵退回铜陵城,知道事情真相后,徐北风不禁感叹自己运气真好。 要不是曾钱无意间发现了敌人的伏兵,搞不好真让对方偷袭成功了。 第353章平川与大通 第353章平川与大通 钢官山上,沙雕小胜一场,可对整个战局来说,却是非常的不利。提早暴露,让原本的突袭失去了意义,此时贼寇肯定严防死守,这个时候还突袭铜陵外围阵地,无异于自寻死路。 刘国能所部大军匆匆赶来,只是赶上了尾巴。翻身下马,没多久便在官道旁边找到了沙雕。此时沙雕靠着一棵干枯的大树,眼中阴晴不定,手里的长刀杵在地上,鲜血还未干涸。刘国能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沙统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既然偷袭不成,那咱们就强攻。” “铜陵城有重兵把守,那徐北风也不是易于之辈,想要突破铜陵防线,谈何容易!”沙雕是个高傲的人,如果不是局势特别困难,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刘国能又何尝不知强攻的难度有多大,只是有些时候,明知山有虎也要向山行,“督师既然让我们攻打铜陵,就一定有后招,我们只需要按照计划准时对铜陵外围发起猛攻就行。” 刘国能不知道具体计划是什么,但长久的经验告诉他,铁督师爱惜将士性命,绝不会让兄弟们凭白耗费在铜陵城的。徐芷欣对眼前的局面也是一筹莫展,按照计划,南京京营兵马要在四天以后南下徽州府,配合宣府兵马威胁流寇重兵集结的于潜县城。可是看眼前的情况,计划恐怕要改变一下了,以刘国能和沙雕手里的实力,想要四天内拿下铜陵,几乎是不可能的。 感觉到徐芷欣犹豫的目光,刘国能心中自是有一股不服的。论行军打仗,他可从不觉得自己比周定山差,这一次攻打铜陵城,可是他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岂能丢脸?更何况身边还跟着徐芷欣,铜陵一战打成什么样,很大概率会影响到以后的分赃份额。堂堂云府精锐,岂能让旁人小瞧了? 次日,薄雾笼罩了铜陵。铜陵周遭的冬天似乎一直如此,巳时之前雾气蒙蒙,只有阳光高照时,雾气才会完全消散。铜陵平川镇,此时一片安宁,早晨的平川镇,冷风吹拂,行人稀少。相比较铜陵城的如临大敌,平川镇反而显得松懈了许多。平川镇地处铜陵以西,地理位置并不重要,好像大家对这里都不感兴趣,这便导致了平川镇里的农民军放松了警惕。 说起来,守卫平川镇的人还是有点来头的,此人名叫李子健,据说是李自成的族人。因为跟李自成有关系,所以徐北川才分给他一个相对轻松地活。徐北川也不想得罪李自成,所以这个李子健不能不用,又不能重用,倒不如扔到平川镇去,想干嘛也由着他了。 李子健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大能耐,再加上自己跟李自成的关系,徐北川这番安排也情有可原。不过李子健是个很识趣的人,自从来到平川镇之后,便老老实实呆着。不过嘛,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反正铜陵以及泥江河战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乎,几乎每日都是寻欢作乐。钢官山一战已经搞得铜陵城严防死守了,可就在昨天夜里,李子健还找了几个舞女,好好享受了一番。 巳时,阳光笼罩了整个镇子,可是李子健才迷迷糊糊,才刚刚睡醒。或许是玩的太疯狂了吧,坐起身就觉得困意绵绵,身体疲惫得很,打个哈欠,便又缩到了被窝里。 巳时三刻,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分散开来,悄悄地来到了平川镇外围。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从东西两侧,夹击平川镇,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平川!” 城头风声鹤唳,厮杀震天,好多人都被打蒙了,守城的副将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府宅,一路大喊大叫:“头领,不好啦,官兵攻城啦....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的李子健,一听到攻城的消息,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睁开眼睛,满是惊讶,官兵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是派人攻打大通么,怎么跑来打平川,打下大通,铜陵以南再无阻碍,就可以放心打铜陵城了,打平川,对官兵有什么好处? 不管李子健有多想不通,可攻城实实在在的发生了,登上城头,李子健发现官兵虽然在攻城,却投入人数非常少,其实刘国能并没有打算大肆攻城,可是李子健生性多疑,总是自然而然的想多了,本来没有的事情,他也能想到,他总觉得这里边一定有阴谋,所以李子健一点都不敢怠慢,城头上将校们不断呼喊,指挥着部曲,“快,将滚木雷石都搬上来,一会儿官兵攻城给我狠狠地砸。” 此时,面对官兵的强攻,李子健心中庆幸自己守的是平川镇。平川虽然是一个镇子,却是有城墙围起来,比寻常县城城墙还高。要是平川跟其他镇子一样无遮无拦,那他李某人这会儿就只有逃命的分了。 城下,刘国能凝望着平川城头,却是不断摇头,“李子健还是不够重视啊,郑涛,让你的人持着云梯冲一下,给李子健加把火候,不过一遇到抵抗,立刻回撤。” 郑涛领命而去,很快一千多人就撑着云梯往平川城冲去,为了将场面制造的宏大一些,故意让人多准备了一些鼓,将士一冲,鼓声隆隆,同时将士们还特意大声呼和,当真弄出了一副杀意滔天的架势,李子健不得不认真对待,守城农民军几乎全部集结于才城头,只是让李子健吐血的是,官兵跑到城头下,刚挨了几根滚木就飞也似的撤下去了,那撤兵速度,简直比进军速度还快好几倍。 李子健蒙了,其他人也被搞糊涂了,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糊涂了。城下的刘国能见城头集结的兵马够多了,直接下达了命令,一时间弓弩手和火枪手准备完毕,随着第一发子弹射上城头,李子健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许多瓦罐飞上来,同时伴着许多火箭,刺鼻的味道弥漫在城头,入目满是紫色烟雾。 这种瓦罐里边装着硫磺等各种东西,乃是戴绮梦研究出来的东西,本来是用在炮弹里边的,现在被刘国能拿来攻城了。城头一片大乱,李子健的兵马为了防止官兵趁乱攻城,不能撤下去,又不得不饱受硫磺烟火味道,顿时哭爹喊娘声什么都有。 李子健在那里不断喝骂,其实这种带着怪味的烟雾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关键是带来的恐慌,对士气的打击太可怕了。 当士气不可用,将士对主帅产生了怀疑,形势到底有多可怕,每一个领兵将领都非常惧怕这种情况出现的。其实李子健心里也清楚,他必须做出点事情来才行,必须重新树立自己至高无上的威望。否则,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他李子健在众人眼中就成被人耍着玩的猴子了。 李子健的日子相当痛苦,相比之下,身在大通的王野就滋润多了。 大通,与平川城东西相望,不过大通周围只是穷困乡村,地靠破山,又没有水路相连,更没有沟通南北的作用,所以一直以来都不被人看中,大明朝二百来年,也从来没有哪个当家做主的把大通放在眼里,甚至连倭寇祸乱江南的时候,都懒得来大通这破地方。 大通这个穷乡僻壤,绝对没有人愿意来的。所以,在南直隶,又有个说法,叫做江南流放处,只要你混还过得去,千万别去大通,去了大通这辈子就完了。不过嘛,王野却在大通任上一坐就是好多年,还滋润的很,他好像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王野可是个人精,别人不喜欢大通这个穷地方,可是王野喜欢。 这地方简直就是化外之地,自己无论干嘛,也没什么人管。于是乎,流寇来的时候,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流寇在大通的代言人。 一直以来,大通也是太平无事,之前王岩、李自成、徐北川都在铜陵附近厮杀,却没一人对大通感兴趣,这种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要了也是没用,他们宁愿占据一个山头,也不愿意要一个破城。没人来,王野也不主动惹事,所以大通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好些日子,不过今天,可能要出事了。 过了午时,县丞李万匆匆跑进了县衙,见王野正把玩着手中古董,他有些焦急的说道,“知县大人,出事儿了,刚刚有人来报,说是东边出现了一彪兵马。” 哪知王野听罢浑没当回事,他撇撇嘴摸了摸精致的八字胡,“慌什么,又不是没出现过兵马,让将士们准备妥当就好了,估计又是哪家山大王的人打此路过的。” 瞧王野这个态度,李万就是一阵郁闷,王知县脑瓜子反应也太不灵活了,他不得不重新叙述了一遍,“知县大人,昨日宣府兵马与徐将军的人大战于钢官山,看样子朝廷有意要夺回铜陵城了,该不会是宣府那边分兵到此吧,咱们不得不仔细应对啊。” 朝廷兵马?王野心中一慌,手上一哆嗦,那件精美的瓷器变成了一堆碎片,这些日子关于宣府兵马的传说不知凡几,光传说就够吓人的了,更何况王野手中也有军报,对这些事知道的更加详细。可以说传说并不过分,丝毫没有夸大。宣府兵马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想都能想出来,可是今天却听说官兵可来大通了。 “这怎么可能?官兵兵力有限,怎么可能同时对平川和大通动手?他们就不怕铜陵城的大军打他们后路?”王野真的想不通,他现在还是在怀疑是不是斥候把情报搞错了。 半个时辰后,王野一身戎装站在了城头,看着城下雄壮威武的兵马,他心中的侥幸终于没了。真的是官兵,不参一点虚假的官兵精锐兵马,看看他们严密的阵型,高昂的斗志就知道这是一支虎狼之师,娘的,虽然王野手中握有三千兵马,可他一点信心都没有,因为这三千兵马纯属是唬人的。说是三千兵马,大部分都是临时召集起来的流痞以及招安的山匪,靠这些人守住大通? “快快朝铜陵传信,官兵奇袭大通,请徐将军速派援军”王野想也没想,就下达了命令,他可从不觉得自己能守住大通。 不是没想过投降,看到宣府大军的那一刻,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投降。可是一想到自己刚刚降了流寇,又反过来降朝廷,以后,等流寇一走,朝廷也不会放过他的。 好在沙雕一路行军,人困马乏,也没急着攻城,而是靠近大通东北面扎营休整。当然,沙雕也不会粗心大意,广派斥候,外放十里地。官兵突袭大通,并没有想过一定要打下大通,不过是借大通完成某种目的罢了,如果完成不了,沙雕也不想多做停留。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大通城上空,大通多少年没有碰到过战事了,哪怕当年倭寇横行的年代,大通都是无人无问津,如今突然要有战事了,许多百姓还恍恍惚惚的。 当消息传到铜陵,曾钱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知道官兵会打大通,可是为什么要打平川? 本心里,徐北川是想死守铜陵城的,可以说除了铜陵和泥江河,官兵想打哪打那,徐北川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偏偏,官兵要打平川。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通那地方穷困潦倒,地理位置多少处在铜陵南端,可是平川那破地方,毫无价值可言,连土匪都不感兴趣,官兵打平川就图找个立足的地方? 徐北川如李子健一样,脑袋上盯着一连串的问号,可是援兵不能不发。越是看不懂,越不能大意,“来人,快去传令杜建文,着令他速领一万兵马驰援大通,务必在明日辰时之前抵达大通城。” 徐北川的反应非常迅速,当上万兵马出城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沙雕耳朵里。如此一来,便印证了一件事,徐北川也知道大通的重要性,否则小小的大通何须上万援军。沙雕笑了,只要徐北川的兵马出城,一切就好办了,接下来刘国能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着令各部兵马放弃休整,围困大通,做出攻城得态势,这样能让铜陵援兵,赶路赶的更快一些,另外军情急报飞传平川城,入夜大概亥时三刻,趁着夜深人静,平川城外突然鼓声隆隆,火把闪耀,将城中所有人都惊醒了,就连李子健也不甚放心,亲自登上城头,他看了下情况,以为是自己用过的疲兵之计,所以着令各部安守城池,不管官兵做什么,只要不攻城就坚守不出。 :。: 第354章平川迷局 第354章平川迷局 李子健却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大错,就在鼓声隆隆的时候,真正的官兵大军已经熄灭火把,悄悄往西行去。 天亮了,城下的情况一览无遗,当时李子健就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因为他发现官兵大营里空空如也,除了几面旗子迎风飞舞,营帐里连只兔子都没有。官兵去哪儿了?一时间李子健想的都是这个问题,李子健从睡梦中醒来,却进入了另一个噩梦中,看着空空如也的官兵大营,他的脑袋快炸开了,他觉得每次跟活阎王交手,就从来没顺利过,以前也就罢了,这次倒好,打着打着就没人了。 官兵突然消失在平川城,李子健可坐不住了,他广派探马,总之,一定要尽快找到官兵的踪影,那可是几千大军,还能飞的无影无踪了?官兵当然不会失踪,也同样不会刻意藏着。 大通以北有一片峡谷叫做三车峡,顾名思义,峡谷容量不小,宽度可容纳三两马车并排行驶,以前三车峡活跃着一支山匪,后来被朝廷兵马给清剿,于是三车峡再无事端。 铜陵援兵抵达三车峡后,杜建文便下令大军停下休整,并派斥候从两侧脊梁爬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伏兵在。三车峡虽然够宽阔,但只有中间一条峡谷,绝对是打埋伏的好地方。杜建文熟读兵法,自然不会犯轻敌冒进的错。杜建文在等待着斥候的消息,刘国能同样也在密切留意着杜建文的动向,见农民军停在峡谷外,他不得不叹息一声了,幸好没有在三车峡安排伏兵,否则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一旦引起杜建文的警觉,那接下来的仗就不好打了,“各将听令,一定要安抚好部下,决不能暴露了行踪,等杜建文的兵马过了三车峡,再派兵上去,谁要是泄露了行踪,本将要了他的命。” 刘国能带兵在平川虚晃一枪,突然出现在三车峡一带,可是非常不容易的。自然不想因为一点疏漏,而前功尽弃。 有刘国能三令五申的,众人人总算耐住了性子,并没有急着往山谷两侧派兵。停留一个时辰,确定没有伏兵后,杜建文终于下令全军通过峡谷,上万大军经过三车峡,非常缓慢,整整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不过杜建文通过峡谷后,做了一件让人佩服的事情,他将副将全祁隆留了下来,并给了他三千兵马,全祁隆的任务就是守住三车峡,防止有敌军奇袭三车峡,断了大军北归的退路。 杜建文的谨慎之举,让刘国能大为头疼,这个杜建文不愧是名门之后,比李子健之流厉害多了,仅仅这一手分兵三车峡,就能看出此人有多聪明,大局观更是不一般,还未到大通,已经开始为全盘考虑。 杜建文的兵马终于通过了三车峡,却有全祁隆的兵马留了下来,此时刘国能就面临一个难题了,这种情况下是打还是不打?如果打的话,势必会跟留守三车峡的贼兵缠斗一番,暂时就顾不上大通了。刘国能一直都是个果决之人,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目光扫视三车峡,厉声道,“不要管杜建文和大通了,沙统领领兵多年,当知道如何拖延避战,尔等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一个时辰内,给我夺下三车峡,决不能给杜建文反应的时间。” 刘国能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对付三车峡,别看三车峡只有三千兵马,可这里有地势之利,三千多人分散在峡谷两侧,人数少了想在短时间内拿下三车峡无异于痴心妄想。而且从杜建文之前的统军调度来看,这绝对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如果他发现有人袭击三车峡,绝对不会犹豫,一定会第一时间放弃驰援大通,反身回救三车峡的,所以,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长,假如不能在杜建文赶回来之前拿下三车峡,那围困大通,丢饵钓鱼的计谋就不可能成功了。 刘国能下了死命令,诸将无不严肃对待,准备就绪后,当第一声喊叫出现,哄乱就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官兵的攻击来的迅猛无比,全祁隆根本无法招架,只能节节败退,可即使如此,依旧不断有将士被官兵追上,砍杀在地,茫茫三车峡,南北几里地,此时到处在纠缠,在厮杀。 官兵到底来了多少人,全祁隆不知道,但他确切的知道一点,如果没有援兵,三车峡一定会丢的,“呼....呼....快找人冲出去,告诉杜头领,莫去大通了,快快回援,否则要出大事了。” 全祁隆不是个傻瓜,他能不知道三车峡一旦丢掉,官兵合围大通会是什么结果?到时候杜建文这支大军再加上大通,全都要落入官兵之手。到那时,铜陵城里的徐头领就陷入两难境地了。杜建文麾下这万余人马,可是铜陵城能派出来的极限了。 沙雕事先得到了三车峡那边传来的命令,自然不会跟杜建文正面硬拼,大队兵马一分为三,不断迂回袭扰,总之,杜建文就算率军进大通城他都不会管,就是不能往回走。渐渐地,杜建文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了,于是他放弃了进驻大通城,而且还将自己的亲兵统领叫了过来,“马关,事情有些不对,你速速派人去找全祁隆,确认一下后方有没有事。” 杜建文真的很厉害,他仅仅通过对面官兵的一系列行动,就猜到了事情有了变故,如果他不是碰到了刘国能这种老辣之人,或许一切还有翻身的可能,偏偏,刘国能行事果断狠辣,此时的三车峡已经杀声便也,全祁隆已经退到了北端山腰,最后被徐芷欣一箭射穿了脑袋。而马关根本没赶到三车峡,半路上就碰到了溃散而逃的败兵,一听说三车峡被官兵拿下,马关惊得呆若木鸡。 三车峡失陷,官兵再没了后顾之忧,大军奔赴大通,包抄杜建文后方。得知三车峡失陷的消息,杜建文只能叹息一声,放弃了跟沙雕纠缠,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大通城。不过杜建文感受不到一点安慰,他知道,大通城没有强大的城防,根本挡不住官兵攻击的。 战于外,则攻其必救,问题是很少人知道何为必救。大通啊大通,本来这里应该是大后方的,现在成了最要命的大前方,偏偏明知道官兵回围点打援,但你又不能不救援。 又一个黎明到来,大通归于安宁,三车峡也在打扫战场,可对铜陵城的徐北川来说,无异于如遭雷击,三车峡丢了,大通被围,不管是杜建文以及那上万兵马,还有大通城,他都不能丢啊,他不能不救,而官兵则必然严阵以待。本来可以据守不出,依靠坚城,可到头来,还是被官兵得了手。思来想去,徐北川给李子健写了一封信。 一封书信送往平川镇,却是徐北川的求援信,信上只写了八个字“弃守平川,增援大通”。简洁扼要的八个大字,看得李子健心头在滴血,随后李子健一怒之下,将那封信撕成了粉碎,“徐北川,你这他娘滴是要老子去送死啊,老子平川待得好好的,你让老子去大通,哼!” 李子健真的是火气大,他平川城守得好好地,没想到三车峡那里却出了事情,自打知道官兵大军全部去往三车峡附近后,他李子健还洋洋得意呢,觉得终于不祸害平川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差点没把他气死,徐北川不仅派了援军去大通,还他娘的被人抄了后路,堵在了大通城,就大通那破地方,能守得住就见鬼了,说白了,那些兵马已经成了官兵的囊中之物,本来该铁了心放弃这些的,可偏偏现在徐北川来信了,说什么增援大通。 那意思非常明显了,你李子健要是不增援大通,俺杜建文战败后,大通一丢,北边的路照样被打通,你李子健的平川镇就成了一个鸡肋,到时候我徐北川要是不管你,你李子健也照样打不过官兵,不如趁现在,合兵大通,总比单蹦更有胜算。说白了,徐北川是在逼宫,逼着李子健一起出兵大通。 徐北川够狠够绝,李子健拒绝的了么,当然没法拒绝,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没法独自面对官兵,而且正如徐北川所言,合兵大通,胜算还是有一些的,可要是分开来跟人家打,十足十是个输。 于是乎,李子健只能按照徐北川的建议,命令麾下几千人马重新集结,离开平川镇。当李子健的兵马慢慢朝着大通靠拢的时候,同样有一支兵马正在缓慢的朝着平川镇移动。放弃平川,增援大通,这本来是徐北川最后的办法了,可谁又能想到,这一番安排会成为铜陵战场上最大的败笔。 因为徐北川集结兵马于大通的心思,致使平川镇彻底成为了不设防的地方。 前往大通的路上,李子健一路小心翼翼,生怕遇到官兵阻截,可是这一路上顺风顺水,直到离着大通十里地,也没看到官兵的踪影。就这样,李子健的兵马顺顺利利的进入了大通城,杜建文以及王野自然高兴万分,有了这几千生力军,守大通的信心就更足了。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此时李子健一脑袋的问号,连吃饭都没个滋味儿。 “杜兄弟,劝大家莫要高兴的太早,李某这一路走来,可是官兵的影子都没碰到。大通城下,本以为会打一场恶战的,哪曾想官兵竟然自动让开了路,似乎有意放援兵入城一般。” 杜建文为之一愣,眉头不禁皱做一团,“还有这事儿?” 杜建文还以为就城下那一幕呢,没想到这一路上都没碰到官兵拦截。打援不像打援,围点不像围点,官兵到底想干嘛? “平川镇?难道官兵真正想要的是平川镇?”喃喃自语一番,杜建文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平川镇那破地方,就算得了去又有什么用?大通处在南端要道,可以为攻打铜陵提供跳板,可平川镇却没有这番作用。 官兵如果想从平川打铜陵,总要从大通附近经过的,所以才说单独拿下平川那破地方毫无意义。 夜凉如水,大通城内的人毫无睡意,而城外的人同样也没有什么睡意。杜建文站在城头,有些疑惑的望着外边。亥时不到,驻扎在城外的官兵竟然开始集结,随着隔着几里地,依旧能隐隐约约的听到远处传来的噪杂声。官兵要拔营?一开始,杜建文还以为官兵要在夜间攻城,所以害怕的很,让守城士卒全神戒备,可是探子传回来的结果是官兵正在逐步有次序的离开大通,朝着平川移动。 之前,杜建文也想到过官兵可能会去平川镇,但平川镇确实没什么意义啊,官兵这么折腾,意欲何为? “再探,一定要搞清楚官兵到底想干嘛,是不是要偷袭铜陵城?”杜建文真的怕里边藏着什么阴谋,如果官兵是想绕过大通,偷袭铜陵,那反而是件好事。铜陵城防守力度很强,可不是一次偷袭就能打下来的。官兵真的要打铜陵城,那大通城这边自然无暇顾及,到时候南北夹击之下,官兵焉有不败之理? 探子们打起精神,再三确认之后,才又把消息送回大通城。官兵真的去平川镇了,一夜之间,大通城外围的官兵走得差不多了。 杜建文有些发懵,李子健靠着城垛,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杜兄弟,反正官兵撤了,大通暂时没什么问题,还是先去睡觉吧。” “李兄弟要是乏了,自行休息便是!”杜建文骨子里有些瞧不起李子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李子健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转身朝远处走去。 平川镇,已经无人防守,刘国能和沙雕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平川。 夜,子时悄悄来临,寒风如凛冽的刀子,打在脸上,冻得人有些发麻。徐芷欣裹着厚厚得氅子,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刘将军,你确定我们接下来能拿下铜陵?” “徐小姐放心,督师既然亲自前来,那肯定是有十足把握的!” 刘国能对具体计划并不是太了解,但他很了解铁墨。督师这个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的。 中旬,长长的车队在夜色掩护下来到了平川镇,与之同行的,还有徐芷欣一直想见的铁墨。 :。: 第355章绕过去 第355章绕过去 平川镇,近两个月以来,官兵、流寇来了去,去了来,反复折腾好多次了,所以镇子里的百姓早就习惯了。走在大街上,两侧街头没有半点灯光,偶有狗吠声传出,很快又被主人制止了。铁墨摸摸下巴,一脸苦笑。自己又不是流寇,怎么平川百姓是这个反应? 早早赶过来的沙雕紧紧跟在铁墨身旁,小声解释道:“督师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李子健在的时候,可没少祸害这里的女子。当时李子健麾下不少人还是当地巡检司人员,所以老百姓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印象,这不,咱们一进镇子,全都紧闭房门。” “还有这事儿?”铁墨心中有些不乐,当然,他不会怪这里的百姓,他气的是那些巡检司人员。巡检司虽然处在大明军政底层,但生活总比卫所兵好,身为巡检司官兵,投靠流寇,一起祸害当地父老乡亲,当真是该死。不过由此可见,南直隶当地官兵,素质真的很差啊。 一间矿场的屋子里,烛火通明,铁墨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心生慨叹。好一个高挑美人啊,精致的鹅蛋脸,峨眉如墨,嘴唇粉薄。皮肤并不是那种柔嫩的白皙,而是小麦色,却让她更显几分英气。美艳绝伦,却又英气逼人,这样的气质,只在海兰珠身上看到过。 “徐小姐,让你久等了,铁某实在是公务缠身,最近又要忙着收服庐江等地,没能赶到泥江河!”铁墨赶紧拱手见了一礼,忙不迭赔不是。徐芷欣黛眉微蹙,心中却是一阵冷哼。什么公务繁忙?全都是骗人的,攻打庐江,其他人就可以办了,用得着铁墨亲自跟着? 不过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摆在明面上谈。徐芷欣来见铁墨,也不是追责的,而是商讨事后分赃的,当然最重要的是盯紧铁墨,以防这家伙再动什么歪心思。铁墨动一点歪心思,国公府就要少分点好处。 “督师客气了,家父早闻孕妇精兵战力彪悍,派小女子来此观摩,只要督师不赶小女子走,便万分感谢了”徐芷欣很是认真的回道。 铁墨为之一愣,笑容有点尴尬。还真是个精明的女子,第一句话便让自己后边的鬼主意胎死腹中。本来好想着找理由把徐芷欣送走呢,有这个女人在,做起事情来也不自在,毕竟云府这边还是有许多秘密的。 接近天明,铁墨已经在打哈欠了,徐芷欣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见铁墨想走,赶紧问道:“督师,大军停在平川镇可没什么道理啊,家父那边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咱们拿下铜陵了。眼下这情况,是不是通知家父把计划往后拖一拖?” 铁墨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见徐芷欣如此逼问,只好说道:“不必往后拖,徐小姐尽可以放宽心,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铁某向你保证,两天之内定能拿下铜陵城。” 徐芷欣美目一翻,恨不得照着铁墨脑门来一巴掌。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信心?铜陵城可是一座坚城,易守难攻,当初流寇为了打下铜陵,可是下了血本的。可是宣府兵马这边,满打满算两万多人,可是流寇那边呢,不说铜陵城内的守军,大通那边也还有万余人马呢。更何况,泥江河那边也还驻扎着一支贼兵,只要有需要,这支兵马也可以调到铜陵城来。可以说铜陵一带集结了将近五万流寇,虽说战斗力打个折,但终究不容小觑。 两天内打下铜陵城,徐芷欣思来想去,也看不出铁墨有什么办法能做到这一点。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在吹牛。 “督师,你总不能让我这样答复家父吧?具体怎么做,你是不是该透漏点?京营六万大军,可都在荻港东边等着呢,稍有差池,咱们谁都担不起责任。” 徐芷欣脸色微变,说话语气也变得有些发寒。她这番话并不是威胁,而是血淋淋的事实。之前宣府大军以及京营大军按兵不动,坐看流寇祸乱浙江,已经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但碍于还要靠这些人打流寇,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后边的仗打赢了,把流寇赶出去了,一切都好说。可要是继续任由流寇祸害江南,那些人肯定会群起攻之,到时候文武百官加上天下百姓一起发起舆论攻势,这份沉甸甸的担子,哪怕是国公府也扛不住,就更别提年轻的朱由检了。 情绪激动之下,不知不觉中,靠得有些近了。铁墨吸了吸鼻子,那种淡淡的香味,刺激的脑袋有些发懵,他赶紧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一点,“咳咳,徐小姐,何必如此着急呢?再过两个时辰,你就什么都明白了,现在嘛......” 徐芷欣皱着眉头,本能的追问道:“现在怎么了?你现在不是......” 只见铁墨猛地站起身,扶住徐芷欣的肩膀往后一跳,转眼间往门口跑去,“现在嘛,本督师要先补个觉,大小姐啊,你不困,我可困得不行了,哈哈......” 话音未落,铁墨已经闪出了屋子。徐芷欣怔怔的看着洞开的房门,恨恨的跺了跺脚。混蛋,堂堂三省督师,怎么说话做事跟个无赖似的? 铁墨去补觉,徐芷欣也找个地方睡了俩时辰。再次起身后,她便听到外边叮叮当当,声音杂乱,有很多人还在大声吆喝着。带上两名亲卫,循着声音走去,不久之后来到临时开辟的军营。这处军营隶属于汉蒙混编的中卫营,徐芷欣想进去,却被人拦住了。 “徐小姐,营中物资事关我军机密,没有督师手令,任何人不准随意出入!”几名卫兵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火枪全部上膛。 徐芷欣脸色非常难看,自从到泥江河之后,宣府各处营地,她都是想去就去,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这处营地里肯定有猫腻,越是拦着,那越是要去看看。徐芷欣也不想硬闯,看这些卫兵的架势,要是硬闯,这些人肯定会动手的。 “好,本小姐也不让你们为难,我在你们值班房等着,你们速去通知督师大人,告诉他,本小姐只等他一个时辰,他要是不来,便自求多福吧!” 卫兵都知道徐芷欣的身份,也不敢过多得罪,只能同意下来。消息传到铁墨耳朵里时,铁墨也是刚刚醒来,正坐在屋里跟王左挂吃早饭呢,二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着后续的计划,一听徐芷欣去了中卫营营地,他眉毛一挑,很干脆的骂道:“怎么办事儿的?不是嘱咐过了么,动静小点。” 草草的扒拉两口饭,铁墨只能屁颠屁颠的去营地见徐芷欣。事已如此,瞒肯定是瞒不过去的。见了面,徐芷欣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径直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怎么?是不是这里的东西,本小姐也看不得?” “看得,看得!”铁墨心里一阵苦笑,倒不怕徐芷欣看,就怕徐芷欣看完之后动歪心思啊。 一片平坦的校场上,整齐的排列着几十辆两轮车,这些两轮车很是不同,车轮很大,车身安装着黝黑的炮管,每辆车周围都有七八名军汉在忙碌着。徐芷欣美目一亮,瞬间便明白眼前是何物了,“这就是盛传已久的新式火炮?” “正是,此火炮威力巨大,乃军中绝对机密,所以戒备才会比其他营地更严格”铁墨打个哈哈,裹了裹披风,“嘶,这地方太冷了,徐小姐,咱们就别在这里吹冷风了,还是进屋暖和下吧。” “嗯”徐芷欣轻轻点了点头,美目看了看铁墨,眼神有些复杂。铁墨之所以有信心两天内拿下铜陵城,看来是跟这些火炮有关系了。如果新式火炮真如传说中那般威力无穷,那么靠着这些火炮,打流寇一个措手不及,两天内拿下铜陵城,还真的很有可能。 二人来到屋中暖和了一会,贺靖远精神抖擞的进了屋,“督师,各炮已经调试完毕,没有问题,大军随时都可以动身。” “好,通知刘国能,一个时辰后,大军绕过大通和三车峡,直接进攻铜陵城。另外,着令周定山以最快的速度驰援铜陵一带,此战,务必尽量杀伤贼兵!” “喏!” 整个经过,徐芷欣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一句话。铁墨对接下来的安排张口就来,想来早就想好了的。从铁墨的反应来看,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支火炮大军才是真正的杀手锏。也真的佩服铁墨,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些沉重的火炮送过来的? 仔细想想,只有一个可能了,估计是用了化整为零的办法,一点点运,最后运到平川西边不远的山峦地区隐藏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至少在两个月之前,铁墨就已经想好该怎么走了。而陈兵泥江河、冷水关按兵不动,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演戏,甚至连爹爹徐弘基,也被骗了。 等房中再无外人,徐芷欣收敛心神,神情严肃的看着铁墨,“督师,今日本小姐问你一个问题,还望你据实回答。” “徐小姐请问!” “早在你到庐州府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想到铜陵会落入流寇之手了?换句话说,我京营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这个......徐小姐开玩笑了,铁某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料得到!”铁墨眼神躲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啦,眼下最重要的是攻打铜陵城,徐小姐也准备一下吧,一会儿咱们也该隋大军出发了。” 徐芷欣微微垂着头,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铁墨不敢正面回答,就说明自己猜对了。哼,这王八蛋真够阴的,早早地就准备好在南直隶刮油水了,甚至为了多分好处,还刻意让京营吃亏。铜陵陷落,南直隶方面压力骤增,首当其冲的便是手掌经营的魏国公府。 这个时候,铁墨再派人谈合作,那就更好谈了。这种情况下,国公府方面肯定不会要太多份额的。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多要两成份额,铁墨这浑球也会捏着鼻子认了,只是当时京营那种处境,不敢多要啊。 很显然,在分赃这事上,铁墨耍了心机,国公府吃了个闷亏。但这种事儿,心里明白就行了。铁墨这家伙看上去粗犷,实则骨子里比南京城里的奸商还滑溜。 崇祯三年腊月初八,在这个晴朗的午后,驻扎在平川镇的宣府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东杀去。此时大通城内的杜建文等人如临大敌,甚至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可是,两个时辰后,探子回报,宣府大军并没有来大通城,而是沿着官道一路过三车峡,朝铜陵城奔去。 杜建文以及李子健全都有点发懵,不打大通直接打铜陵,活阎王疯了吧? 杜建文正焦急不安的想着该怎么办,一名卫兵慌慌张张的跑来,“报.....前方消息已经确认,活阎王已经在今日抵达平川,此时已经随大军前往铜陵。” 杜建文瞪大眼睛,犹自不敢相信,“活阎王真得亲自来平川了?还跟着大军去了铜陵,他要干嘛?”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杜建文脸色一变,焦急道:“李兄弟,快通知兄弟们,赶紧集合,我们要迅速驰援铜陵城才行。还有,想办法通知泥江河守军,尽快收缩兵力,驻守铜陵,否则,一切都晚了......” 李子健两眼一翻,用力拍了拍杜建文的肩膀,“杜兄弟,你是不是被那个活阎王吓住了?铜陵城有徐将军驻守,城高墙厚,就算活阎王亲至,又有何用?何须这般害怕?” “哎,李兄弟何出此言?你什么时候见过活阎王打过无准备之仗?前段时间,我们密切留意的烈火营不知所踪,我怀疑昨日随活阎王进平川镇的就是这支兵马啊......如果真的是烈火营,你觉得在那种火炮的狂轰乱炸下,铜陵真的守得住?” “怎么可能......你多想了吧,之前庐江、冷水关一带,广布探子,可没见烈火营踪迹,那可是沉重的火炮,大规模调动,想要瞒过咱们的眼睛,除非是长了翅膀从天上飞!” 李子健一脸不信,他觉得杜建文就是被活阎王吓破胆了,稍有风吹草动便反应过激。 第356章大炮主义 第356章大炮主义 杜建文气的直跺脚,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子健聊天,总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烈火营的事情,纯属猜测,却也不是没有根据,要是没有点倚仗,活阎王敢绕过大通,直扑铜陵城?除非是活阎王活腻歪了,想找个地方原地升天。 活阎王是啥人?要说他活腻歪了,还真是骗自己。杜建文总觉得要出大事儿,可大通城这边李子健不支持,王野这个家伙也闷不做声,光靠他杜建文一个人,也不敢贸然出城。 宣府大军浩浩荡荡穿过三车峡,一路上一点隐藏踪迹的意思都没有,队伍一过三车峡,消息便传到了铜陵城。徐北川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活阎王这番举动,怎么看都觉得没什么意义。可是活阎王是什么人?这个人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房间内有些安静,曾钱等人大气都不敢喘。微弱的寒风拍打着窗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良久之后,徐北川神色坚定的说道:“探子多派一些,一定要把官兵的情况摸清楚,活阎王敢这么干,必有所依仗。另外,通知郑国松,撤离泥江河镇,速速退回铜陵城。既然活阎王想在铜陵城打一场硬仗,那咱们就别藏着掖着了。” 铁墨亲自领兵前来,已经表明对方的态度了。活阎王要决战铜陵城,毕其功于一役,徐北川自然要应战的,否则岂不是弱了气势?活阎王有所倚仗,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有,铜陵城高墙厚,后来又加固城防,城头还安装了四门火炮,活阎王想啃下铜陵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双方若决战铜陵城,那么守着泥江河防线就显得很蠢了。与其将兵力浪费在泥江河镇,不如全部集中在铜陵城,手握四万大军,最后胜负,谁又说得准呢? 诸事吩咐下去,徐北川坐在椅子里,双手交叉,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青筋显露。他耐心等着,探子不断将消息传回,渐渐地有些明白活阎王为什么敢绕过大通城,直逼铜陵城了。活阎王手下那支最可怕的火炮兵竟然也跟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几十门新式火炮。原来如此,这就是活阎王的底牌么? 新式火炮的威力,徐北川亲眼见识过的,如果不想点办法,自己还真有可能守不住铜陵城。不过,现在已经下令将泥江河镇大军撤回,到时候,手里兵马充足,完全可以出城一战,只要拉近距离,火炮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若无必要,徐北川并不想出城一战,但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时间一点点过去,至未时初,宣府大军终于出现在铜陵城附近。宣府大军以火枪兵为先锋,骑兵侧翼帮忙,以退库拉朽之势,将徐北川放在外边的防御一扫而空。距离铜陵城五里,宣府大军分成了三个营地。营帐整齐,巡逻兵来回往复,营地中不断传出士兵们的吆喝声。他们并没有发起进攻,可是那种严谨的作风,透着一股威压,让铜陵城内的农民军心烦意乱。 城头上,徐北川观察了一会儿,眉头皱起,略有些苦涩的说道:“不愧是活阎王的兵马,果然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啊。” 不到一个时辰,三个营地拔地而起,巡逻、训练、休整安排的井井有条,不见一点慌乱。想想己方入驻铜陵城的情况,那乱糟糟的情形,整整两天时间才将各部整顿好。云府大军,被称为九边最能打的精兵,当之无愧。 铜陵城内,一片紧张的氛围,那种沉重的压力,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此时的泥江河镇,寒风呼啸,透着一股萧索之意。郑国松站在镇子南口,遥望着远处的泥江河。远处,一支队伍正以长蛇阵缓缓走来,他们便是之前驻守泥江河的大军。得到徐北川的命令后,郑国松便赶紧下令泥江河守军依次撤退。不过,郑国松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他觉得完全退守铜陵城,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可是,又不能说徐北川的做法有什么错。 活阎王带着火炮营强攻铜陵城,光靠铜陵城那些守军,肯定是不行的,兵马集结铜陵城,实在是无奈之举。可是,大军集结于铜陵城,有可能就是活阎王想要的。当初泥江河对面,可是有着一支宣府大军的,那两名统兵大将也都是老熟人,刘国能与耿仲明。如今刘国能已经率大部人马抵达铜陵城外围,但耿仲明却还不见踪迹。 自己撤离泥江河镇,不知踪迹的耿仲明会不会趁机会杀回来,直接渡过泥江河?一旦泥江河镇落入耿仲明之手,那大军向北的路就彻底堵死了。到时候一旦铜陵大战不利,就只能朝东南方向撤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怀着忐忑的心情,郑国松率兵撤离了泥江河,只是离开镇子不到二十里,一匹快马从后方追来,马上探子气喘吁吁的说道:“报......我军撤离不到半个时辰,耿屠夫便率领两千余官兵出现在泥江河北端,现在已经过泥江河,抵达泥江河镇。” “果然如此啊!”郑国松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总不能再率领大军返回去,把耿屠夫赶跑吧?郑国松没有理会耿仲明,而是命令各部兵马加快脚步回铜陵城。郑国松没有放慢脚步,可他还没看到铜陵城,宣府大军已经对铜陵城发起了猛攻。 崇祯三年腊月初十,晴空万里,寒风依旧。大帐内诸将起立,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强攻铜陵城的准备。铁墨一身戎装,手持佩刀,虽算不上俊朗,却也有着几分英武之气。 “贺靖远,接下来烈火营打头阵,本督师的要求不高,一天之内,你要是轰不出缺口,烈火营你就不用管了!” 贺靖远身体站得笔直,挺了下胸膛,朗声道:“督师放心,就算是铜墙铁壁,末将也在铜陵城墙上凿出个窟窿来,你就瞧好吧!” 贺靖远信心十足,敢说这番话,也是有几分底气的。为了攻打铜陵城,可是预留了三个月的物资,那可是上千发炮弹,这么多炮弹供应,要是还轰不开铜陵城,他这个烈火营主将真的不用干了。 铁墨满意的点了点头,“刘国能听令,你率本部兵马于铜陵西北十里处驻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拖住泥江河方面的贼兵,不能让他们顺利入城。” “喏!”刘国能赶紧领命。他本人是不愿意接这个任务,这件任务其实并不难,让别的人去办就行了。不过铁墨亲自吩咐,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似乎看出刘国能心中有些不乐,王左挂打趣道:“刘将军是不是觉得让你去办这件事,有点大材小用?” 刘国能很诚实的点了点头,众人为之一笑。便是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徐芷欣也觉得很有趣,这时铁墨眉毛一挑,指了指刘国能,“刘将军,你可别觉得这件事儿很简单。郑国松也不是易于之辈,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回援铜陵城的。” 诸事吩咐下去,就等着发起进攻了。巳时,阳光洒在大地上,隆隆的鼓声从远处响起,铜陵外围,相对平坦的地面上,一辆辆炮车被推了出来,退去厚厚的帆布,一根根黝黑的炮管,如同召唤死亡的魔鬼。贺靖远骑着马在前方巡视,大声呼喝:“各队检查,准备......” “一炮就位......二炮就位......三炮就位.....” 一声声回应,意味着一门门火炮可以进行装弹。火枪兵盾牌兵在不远处列阵,保护着这些珍贵的炮兵。陈耀峰所部骑兵只在在侧翼观察,并没有向前去。明明是攻城,可是宣府大军各部居后,在南城墙前方弄出一条一里地的隔离带来。 铜陵城头,徐北川拿着千里镜,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这么近的距离,千里镜几乎能看清楚那黑黝黝的炮口。三十多门新式火炮,一起发威,铜陵城能抗的下来么?不行,不能这样被动下去。虽然还没有开炮,可是徐北川明显的感觉到将士们的心都快裂开了。 “来人.....咱们的炮呢......拉出来,轰他娘滴......”徐北川放下千里镜,神色狰狞的吼了起来。旁边的曾钱赶紧拉了下徐北川,小声道:“咱们的炮根本打不过去啊,射程太短了!” “那也要开炮”徐北川狠狠地瞪了瞪眼,他又何尝不知自己手里那些老掉牙的火炮不中用。可是再不中用,那响声也能唬人啊。开几炮,振奋下士气也是好的啊。 在徐北川的坚持下,几门老掉牙的火炮被挪了过来。为了挪动这些玩意儿,好多人累的都快趴下了。自从见识过活阎王手里的新式火炮后,徐北川对这些老玩意儿真的有点看不上眼。这些老家伙重若千钧不说,调一下射击角度也很难,但是眼下,只能将就下了,开两炮助助威。 点燃药捻子,轰轰几声炮响,几缕黑烟从不远处升起。果然,几炮下去,城头上的农民军大声欢呼起来。大多数农民军可不懂什么威力射程啥的,总之,你有炮我也有炮,怕个鸟?几炮下去,一直被压抑的士气总算回暖不少,而这正是徐北川想要的效果。 贺靖远正让麾下将士做着最后准备,不远处猛地几声轰响,把他吓得够呛。仔细一瞅,离着自己足有半里地,“哈哈哈.....那些贼兵莫不是傻了吧?就这.....也想炮轰老子?兄弟们,准备好了,告诉下对面的贼孩儿们,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炮轰。” 贺靖远退到后方,旗手挥动旗子,真正的炮轰终于来临。三十多门火炮,分成三队,如同三段击一般开始装弹发射。 轰轰轰......吱吱吱.....炮弹脱膛而出,发出刺耳的嘶鸣声,炮口带着灰白色的尘烟。一发发炮弹呼啸而去,划出美丽的弧线,朝着铜陵城而去。不知为何,许多人觉得好慢好慢,那些跑单就像被放了慢动作,一点点靠近铜陵城,给人带来无法想象的心理压力。 轰......咔嚓...... 第一发炮弹终于落下,并没有落在城头,而是落在了后方的街道上。炮弹炸响,周遭两丈内的简易窝棚被掀上了天,浓烟滚滚,慢慢散去,那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坑。接着第二发炮弹也落了下来,这枚炮弹准确的落在了城头上。也许是命不好吧,正好在一尊老式火炮旁边炸响,强烈的气流将炮台震垮,那黑色老炮筒就地一滚,将一名倒霉的壮汉压在了下边。还有几名汉子来不及躲避,被炮弹炸得伤痕累累,其中一人一条右腿被弹片切下来一半,疼得在地上直抽搐,惨叫声压得人心头巨颤。 “啊......啊.....头,救我.....救我......” 声音从烟尘中传来,一只手抓在地上,一点点向前爬。浓烟一点点散去,外边的人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人,他艰难地爬着,只是白花花的肠子拖在外边,内脏散落在四周...... 轰轰轰......从第一发炮弹炸响,炮轰自此再不停歇。城头上的人被炸的七零八落,头昏脑涨,倒霉得人死的很惨,许多尸体支离破碎,此时城头上充斥着浓烟味与血腥味儿,好多人颤抖着所在城垛后边,烟尘迷蒙的地方,偶有一块块碎肉贴在墙壁上。 炮弹还在不停地落下来,守城的人早已经被炸蒙了。那些青砖也有些吃不住这些剧烈的爆炸,有些地方砖石碎裂,留下明显的裂缝。 “啊......我受不了了,炮呢?我们的炮呢?快还击.....快......”曾钱觉得自己快疯了,就在不久前,他亲眼看到一名壮汉在自己眼前倒飞出去。剧烈的爆炸,讲他的腹部撕开,五脏六腑拖在地上。这不是在打仗,这是在屠杀,他疯了,他不能这样被人当成猪样宰杀,“炮弹呢.....轰啊.....” 曾钱催促着几名炮手,就算明知道打不中对方,也必须开炮,否则,自己又能做什么? :。: 第357章背后有人偷袭 第357章背后有人偷袭 轰......一发炮弹落了下来,尘烟中,曾钱疯狂的吼着,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徐北川瞪大眼睛,想要喊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张口,一声轰响过后,眼前再无曾钱的身影。他努力的寻找着,终于在城垛根下找到了曾钱,只是此时曾钱抽搐着,一只手不知道落在何处,嘴角满是鲜血,显然已经没救了。 徐北川肝胆欲裂,此时,是如此的无助,又是如此的恐惧。他已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雄心壮志,那些想要决战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曾钱就这样被炸死了,甚至连句话都没留下。知道新式火炮很可怕,可还是低估了火炮的威力,这种炮火,堪称神雷,早已非人力所能敌。信心几乎被击垮的徐北川蜷缩在城垛后边,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脑海中全都是曾钱的惨状,那满嘴的鲜血,就像是撕开新房的屠刀。 在铜陵城另一面城墙上,一名可怜的农民军士兵趴在城墙后方。这里曾经是众人小解的地方,此时却成了救命的地方。就在刚才,自己的队头被炮弹炸得从城头飞了下来,掉在地上,一命呜呼。城墙上,已经疯了,这种无休止的轰炸,太可怕了。官兵的炮弹就像不要钱一样,他们这是要把铜陵城给炸平了么? 铜陵城外,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炮火,徐芷欣被深深的震撼到了。此时坚固的铜陵城,就像是脆弱的雏鸡,在浓烟中发出痛苦的嘶鸣。一发发炮弹落下,不断蔓延,一朵朵黑云升腾,连成一片,将整个铜陵城包裹了起来。那里生气了一场浓雾,那是黑色与红交织的雾气,承载着死亡与哀嚎。大地在颤抖,心脏一点点崩塌。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徐芷欣对于战争的认知,她从未想过仗原来可以这样打的,在此之前,从没有人告诉她,火器能主宰整个战场。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刻战争的模式已经开始改变了。在这样的炮火覆盖下,又有什么战术是有效的?钢铁熔炉面前,一切的勇武变得微不足道,再强大的肉身,也会在炮火下烟消云散。 新式火炮很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旁边的铁墨。这个男人开辟了新的战争模式,他将火炮运用到了极致。不过,这种火炮覆盖式打法,又似乎很奢侈,至少,目前大明朝只有铁墨能这么玩。换作旁人,这样轰上半盏茶功夫,估计那些火炮就因为没有炮弹而哑火了。 同样,这个男人够有魄力,也够狠。要知道,此时铜陵城内并非只有流寇,可还有着几万铜陵百姓。自从夺取铜陵城后,贼兵便将附近的百姓集中到了城内,目的就是为了让朝廷兵马攻打铜陵城的时候,投鼠忌器。但是,这些在铁墨眼中,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番炮火之下,流寇自然会被炸得哭爹喊娘,但是城中百姓,多半也要遭殃。 徐芷欣想着心事,双手不知不觉中握了起来,“铁督师,你不顾城中百姓,炮轰铜陵。有没有想过,之后会遭到许多人弹劾,甚至天下百姓也会视你为异类!” 铁墨正凝神观察着,听徐芷欣问起,微微一愣,随后有些轻蔑的笑道:“徐小姐,你如果经历过那些残酷的战争,你就不会问出这种话了。这是在打仗,铁某考虑的是如何让兄弟们少些伤亡,而不是少杀人。这里是战场,每一个席卷进来的人,都逃不过去。无辜?这里又有谁不是无辜的?” 渐渐地,铁墨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弹劾?我从来不怕他们弹劾,至于天下悠悠众口,就更顾不得了,别人怎么说,管得了么?只要铁某麾下这几万将士不离不弃,铁某就无所畏惧。” 徐芷欣怔怔的望着铁墨的背影,这一刻,似乎重新认识了眼前的男人。怪不得流寇称他为活阎王,此人行事,与常人完全不同,他根本不在意那些条条框框,更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在他身上,透着浓浓的杀伐之气,那份悍勇与嗜血,也只有常年在北地边关的将领才能拥有吧。有些话,徐芷欣无法理解。或许,真的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吧。一直生活在富饶的南直隶,战争真的很遥远,所谓的领兵,不过是参与一些京营训练。 炮轰还在继续,硝烟弥漫中,唯有那些痛苦的惨叫声传出很远很远。但凡明白人,心里都清楚,铜陵城被攻破只是早晚的事情,不同的是流寇能活下来多少人。 铜陵城在炮火中煎熬着,而在西北方,本来想要回到铜陵城的郑国松也陷入了苦战之中。铜陵城的炮火太恐怖了,探马早就得知了铜陵城的情况,铜陵城有多重要,不用多言,郑国松心急如焚,命令麾下兵马加快脚步,几乎是朝着飞奔回铜陵,可惜,在靠近巴坪镇的时候,碰到了一头拦路虎。 一支骑兵从巴坪镇南边杀出,转眼间就将整个队伍且成了两半。由于急着回援铜陵,速度一快,阵型不免被拉长,如今碰到骑兵突袭,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队伍被拦腰截断,被分割成两股人马。郑国松也算是久经沙场了,见这些骑兵装束,便知道碰上了最为难缠的云府铁骑。 “不要乱,盾牌手.....快到前边,所有人不要乱跑,聚作一团.......”郑国松很清楚,千万不能乱,更不能逃。只要一逃,失去阵型保护,那就只能沦为骑兵刀下的亡魂了。云府铁骑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正面冲阵,而在于无情的追杀。当年在陕北战场上,多少兄弟被这支骑兵杀的几乎全军覆没。 郑国松临危不乱,催促着麾下士兵组成了一个紧凑的方阵。这两年跟云府兵马打仗打多了,李自成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至少,为了应付骑兵,李自成麾下琢磨出一套钩镰枪配合盾牌阵的打法。这套打法是从云府那边抄来的,抄归抄,但真的很管用。 在度过一开始的慌乱后,靠着这套乌龟派打法,竟让郑国松慢慢稳住了阵脚。骑兵冲了几次,未能冲开郑国松的乌龟阵,反而折损了一些人马。 见这种情况,刘国能大皱眉头,对副将金晨武命令道:“告诉各队人马,剿杀那些外边的贼兵,不要急着冲阵。另外,分出一部分人换火枪,给我在外边迂回袭扰。” 流寇及时组织好了防御阵型,刘国能为了减少伤亡,也没有强攻。这次的任务是拖住郑国松,并不是硬来。只要督师那边能及时拿下铜陵城,郑国松这支贼兵,就只要逃命的份了。接下来,绝对是郑国松最难熬的时候。由于队伍被分割成两部分,自己的前军虽然组织好阵型,挡住了官兵的冲击。可是后边那些兄弟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被官兵重点照顾,几千人被杀的四处逃窜,凶多吉少。 那些骑兵在付出一些伤亡后,果断选择了后撤,没有继续冲阵。他们持着火枪,瞅准机会远远地给那么一下子。半个时辰了,阵型后移过程中,时不时地有人倒在枪下,死的人不多,可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一声枪响,就意味着有人伤亡,谁又能保证下一声枪响,倒下的不会是自己? 郑国松心中一片苦涩,照这情况,想驰援铜陵城,是没戏了。只要自己敢加快速度后撤,阵型一散,这些紧咬着不放的骑兵肯定会扑上来。 ...... 铜陵城南,铁墨遥望着摇摇欲坠的铜陵城,长刀杵地,嘴角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王左挂也是一脸轻松,如果说之前还有点担心的话,那么现在可以说万无一失了。郑国松这支兵马到现在还没能回援铜陵城,就意味着他们再也回不了铜陵了。 这支驻扎在泥江河镇的贼兵,乃是李自成麾下精锐士卒,一直是整个铜陵战场最大的变数。现在这支兵马被刘国能锁住了,那么铜陵城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远处一名士兵纵马而来,由于太过焦急,额头满是汗水。靠近后,他翻身下马,一路跑着喊道:“报,三车峡急报,贼将杜建文领兵离开大通,眼下已经抵达三车峡,正朝我军后方杀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铁墨以及王左挂脸色大变,旁边的徐芷欣也是秀眉微蹙。大通城的贼兵敢挥兵北上,驰援铜陵城,这绝对是大家没有想到的。在铁墨预想中,贼兵能守好大通已经烧高香了,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出城打。 可总有意外,偏偏这个意外让铁墨等人碰上了。谁能想到,贼寇里边竟然出了杜建文这个异类。杜建文这么干,看上去是来送死,可实际上却戳中了宣府兵马的软肋。说到底,铁墨手底下的兵力十分有限,更何况,此时周定山的兵马由于要处理庐江方面的事情,赶到铜陵战场的时间会延后一些。 也就是说,此时铜陵这边,宣府兵马的后方几乎已经放空了。在铁墨预想中,只要周定山能及时率兵赶到,威逼大通,那么后方稳如泰山。偏偏,碰上了杜建文这个异类,这家伙居然如此果断,铜陵城这边刚开打,他便领着兵马离开了大通城。 “督师,要不要下令刘将军率兵回援?以刘将军的速度,肯定能赶在杜建文之前,守住我军后方!” 王左挂刚刚提出来,铁墨便抬手摇了摇,“不行,这样做,失去威胁,郑国松会抓住机会,迅速进入铜陵城,那样的话,我们想要拿下铜陵城的难度就大多了。” “这.....可是我军后方空虚,三车峡据此不过两个时辰路程,难不成暂时停止对铜陵城的炮轰,让烈火营掉过头先对付杜建文?” 王左挂虽然这样说,可心里也觉得这样做不靠谱。持续的炮轰,就是为了给铜陵守军制造压力,在杀伤贼兵的同时,瓦解对方守城的决心。若是停止炮轰,让贼兵得到喘息之机,搞不好就要前功尽弃了。 果然,铁墨想也未想,便拒绝了王左挂的提议。只见他解开身上的披风,随手将砍刀扛到了肩上,“陈耀峰呢?把你的人拉过来,跟本督师去三车峡。嘿......已经好久没有上阵厮杀过了.....” 铁墨舔了舔嘴唇,眸中透着一丝疯狂与渴望。 王左挂吃了一惊,赶紧拦住了铁墨,“督师不可啊,要不,就让陈将军领兵抵挡一阵吧,实在不行,咱掉转炮口。铜陵城咱们可以暂时不打,你可不能出事儿啊!” “王先生莫要再说了,就这么决定了。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陈耀峰......别愣着......跟我去......” 铁墨说走便走,翻身上马,提着大砍刀冲了出去。王左挂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从入云府以后,已经很少见铁墨亲自上阵杀敌了,铁墨要是出点事,云府还不得立马散架?要知道,铁墨到现在可还没子嗣呢。徐芷欣也没想到铁墨会这么干,堂堂督师,拿起刀子就要上战场,这是要闹哪样? 陈耀峰屁都不敢放,点起本部兵马,跟在铁墨身后冲了出去。 徐芷欣秀眉挤作一团,犹豫了一下,翻身上马,也跟着冲了过去。 王左挂心急如焚,眼下的情况跟自己预料的可一点都不一样。铁墨和徐芷欣,这俩人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南直隶都得抖三抖。 转眼间,铁墨领着上千精兵已经与杜建文的兵马碰到了一起。杜建文急着救援铜陵,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命令所有人马往前扑。铁墨纵马狂奔,一把鬼头刀左右翻飞,刀刀致命。虽说长时间没有上阵杀敌,可手上的本事却没落下。 “啊......我的胳膊.....” 鬼头刀斜刺里砍下,将一名壮汉的胳膊切了下来,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杜建文很快就留意到了那个挥刀砍杀的男子,仔细一瞧,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居然是活阎王,他竟然亲自上阵杀敌了。 第358章你不讲武德 第358章你不讲武德 杜建文自然是认得铁墨的,不知道多少次做梦都想手刃此人,活阎王对义军的伤害太大了,这个人简直就是大家心中的魔鬼。 许多人都怕活阎王,但杜建文偏偏不信这个邪,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真打起来,谁怕谁?如今自己这边可是有着六千多兄弟,虽说战力不如人,但蚁多咬死象。眉头一锁,计上心来,杜建文拔出佩刀大吼一声:“让两侧的人都集中过来,看到那个人了么?那人便是活阎王,不惜一切代价,宰了活阎王。” 像这样的机会,简直是百年难遇,如果把握住了,义军以后的路或许就不一样了。在杜建文的吆喝下,许多农民军都红了眼,对他们来说,若能诛杀铁墨,意味着一生富贵荣华。怕么?当然怕,可现在活阎王那边人手不多,谁说不能拼一把呢?许多人战胜了恐惧,红着眼睛扑了过去。 “杀啊......杀啊......”一时间整个战场变得异常诡异,无数农民军聚拢过来,他们对旁边的官兵不管不顾,转眼间化作扇形包抄过去。铁墨激战正酣,可打着打着就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这个时候,他也发现情况不对了,陈耀峰更是心惊肉跳,带着几名亲兵冲到了铁墨身旁,“督师,你快撤,贼子们都疯了,全冲这里来了。” 铁墨瞪着眼睛,凶光毕露,“撤什么撤,往哪撤?哼,想杀老子,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陈耀峰,把人集中起来,看到那边了么?那里应该是贼将所在,随我冲过去!” 铁墨也是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对战场上的感触特别敏锐。贼兵现在疯了一样围过来,那么后方一定疏于防备。自己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骑兵,比冲锋,谁怕谁?阵型都乱套了,这个时候要真被动防守,那就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对冲,看看谁先把谁冲垮了。总之,谁先撤谁完蛋! 陈耀峰只觉得浑身有一团火在往上窜,俩眼珠子突兀着,呼吸急促。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督师疯了,如此不利局面,不退反进,还要跟贼兵展开对攻,于是乎,他一把拽住了铁墨的马缰绳,“督师,要冲也是末将冲......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你要出什么事儿,末将百死难赎啊......” “放你的臭狗屁,撒手.....陈耀峰,你眼睛瞎了么?你仔细看看,贼兵跟疯狗一样扑过来,你觉得后方还有人?看似危险,实则这样做是最稳妥的.....只要我们冲过去,慌的就该是贼兵了......嘿......想要我的命,他们还嫩了点......” 陈耀峰咬咬牙,只能把余下的人手集中起来。军令下达,很快便有三百多名骑兵完成集结,铁墨二话不说,鬼头刀往前一挥,便窜了出去。铁墨胯下乃是千里良驹,奔驰起来,犹如一阵狂风,鬼头刀左右翻飞,一时间犹如虎入羊群。身后三百多名精骑紧紧跟随,他们组成了紧密的锥形阵,凶悍无比的朝着贼兵兵力最为薄弱的侧翼刺了过去。 如此不利局面下,带兵发起了反冲锋,这绝对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由于农民军这边都疯了一般想要杀铁墨,抢军功,阵型乱了套。本来之前还维持着想对稳定的方阵,此时早就混乱不堪,失去盾牌以及长枪防护,双方对冲之下,后果可想而知。 铁墨身边的骑兵虽然人数少,但是拧成了一股绳,专门朝着薄弱的地方下手,瞬间打了农民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方步兵围困,一方骑兵冲锋,仅仅一刻钟,薄弱的侧翼便被铁墨冲了个对穿。当来到农民军身后,便发现后方一片空虚。此时,铁墨没有下令调转马头,就自己这点兵力,要是还搞反复冲杀,切割阵型那一套,无异于自寻死路。 瞅准一个方向,铁墨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东边土岗,杀!” 距离不到一里地的土岗子上,此时一面旌旗正迎风招展,上面写着一个大大地“杜”字。杜建文骑在马背上,遥望着远处的战场,在他身边仅有不到百人的护卫队。 本来一切按照计划发展的,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许多人战胜了恐惧,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趁此机会杀了活阎王。只要活阎王一死,宣府兵马必然土崩瓦解。他们跟疯了一般,虽然为了抢功,阵型散乱,却爆发出无法想象的战斗力。只要这样扑杀下去,活阎王这股兵马绝对是挡不住的。 可当一支骑兵对冲过来,出现在大队人马身后时,杜建文有些慌了。他这个时候才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大多数人都去拼命了,都去杀活阎王了,自己所在的中军几乎空空如也。这支骑兵如果冲自己杀过来,可如何是好?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那支骑兵真的冲着自己所在的土岗子冲过来了。 这可是骑兵啊,那些反应过来的义军兄弟,哪怕调头追过来,一时半会也追不上啊。明明有着绝对兵力优势的,可是这一刻,在土岗子附近,至少半盏茶功夫里,自己竟然成了兵力弱势的一方。更何况,对面还是骁勇善战的云府铁骑。 “杜头领......是活阎王.....是他......是他亲自带队杀过来了......” 杜建文整个人都呆住了,在他的预想中,这个时候活阎王应该在亲兵保护下缓缓往铜陵那边退才对。他可是活阎王,云府之王,三省总督,那条命金贵的很。为什么这个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带兵发起了反冲锋?她就不能正常点? 活阎王带兵杀了过来,那么那些一心要斩杀活阎王的农民军兄弟会是什么反应?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一定会调头追过来吧。可他们调头追过来,那余下的官兵岂不是可以追着屁股狂砍了? 不,千万不要啊。杜建文心中不断呼喊着,可越不想看到什么,越是发生什么。主战场上,许多人已经发现铁墨带兵冲了过去,于是乎怒吼着掉过了头,“活阎王冲过去了,他要逃....千万不要让他逃了.....杀啊......” 一些人继续往前冲,打算剿灭拦在前边的官兵,而另一部分人只是想杀活阎王,如此一来,有的人往前冲,有的人往后掉头,本来之前因为要杀铁墨,阵型已经乱套,这个时候再起变化,更是乱上加乱。这些变化,倒是让与之对阵的徐芷欣减少了许多压力。 很快,在铜陵以南,广阔的大地上出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数千大军混战一团,转眼间千余人农民军追着一支小股骑兵怒吼不已,而这支小股骑兵则冲着东边的土岗子杀去,而土岗子上的杜建文面色如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地计划,全让活阎王给打乱了。杜建文是个崇尚兵法的人,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打得最烂的一仗,简直是乱七八糟。 “所有人上前,跟我拦住活阎王,跟他拼了”杜建文咬咬牙,眼中尽是寒芒。撤,肯定没戏,自己再快,能快得过那些骑兵?杜建文想要搏一把,只要拦住活阎王,搞不好还能把他困在土岗子上呢。杜建文想法虽好,可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其他人的心思。 起初,占尽优势,大家自然是不怕的。可是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看着活阎王领着几百铁骑扑过来,众人心中对活阎王的畏惧再次被释放了出来。一想到关于活阎王的传说,便有人已经打起了摆子。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壮汉长刀在手,拽紧马缰调过了头,“杜兄弟,你要去便去,为兄就不奉陪了,大通可还需要兄弟们守着呢。” “嗯?”杜建文大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那个大胡子策马狂奔,转眼间冲下了土岗子。他竟然跑了,就这样撇下几十名兄弟跑掉了。 杜建文彻底傻眼了,他可从来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简直是耻辱啊。有人领头逃,剩下的人谁还有心思拼命?大多数人没有马,便商量好了,四面八方逃,谁逃出去算谁命大。转眼间,杜建文一脸颓废的发现身边只有二十余名兄弟留了下来,其他人都逃之夭夭了。 活阎王就这么可怕?只是冲过来而已,这些人竟然连一战之心都没有。可惜,杜建文没有时间愤怒,因为铁墨已经率领着不到二百人的骑兵杀到了土岗子。 冲上土岗子,铁墨直接扑到旗手旁边,一刀砍断了帅旗。那面写着“杜”字的黑色大旗,扑通倒地,留下杜建文恶狠狠地瞪着牛眼。似乎感受到了铁墨眼中的轻蔑,杜建文更是心头无名火往上冲,怒道:“活阎王,别人怕你,但我杜建文不怕你,来......杜某今天送你见阎王.....” 铁墨还纳闷呢,之前可是见土岗子上有不少人的,怎么转眼间剩下这么点人了?见杜建文那扭曲的神情,他便什么都明白了。感情是看到情况不妙,那帮子人都脚底抹油了啊。 “嘿......好,今天老子给你个机会,来.....咱们手上见真章”铁墨不着痕迹的冲陈耀峰使了个眼色,举起鬼头刀,作势要冲杀一番。被铁墨拿话一激,杜建文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来啊......来啊......” 杜建文握紧佩刀,拽进马缰,他神情激动地怒吼着,想要跟铁墨一决高下。可是战马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感觉到后脑勺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然后俩眼发飘,整个人从战马上滚了下来。 “你......活阎王......你......你不讲武德......偷袭......” 杜建文趴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铁墨瞧了瞧陈耀峰,指着杜建文笑了笑,“这家伙是不是傻?这个时候了,还想跟老子单打独斗,美得他!去,找根绳把他挂起来,告诉那些贼兵,赶紧投降,不然老子砍了杜建文。” 对铁墨的命令,陈耀峰根本不会有半点迟疑,转眼间便让人将杜建文挂在了旗杆上。如今大冬天的,西北风呼呼的,人被挂在旗杆上,被冷风一吹,很快便睁开了眼。杜建文晃晃脑袋,好一会儿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无胆匪类.....有本事杀了老子.....士可杀不可辱......” 铁墨只是睨了杜建文一眼便不再理会他了,说话间,那些想要抢功劳的贼兵已经追到了土岗子附近。许多人是认识杜建文的,眼看着杜建文被挂在旗杆子上叫骂,顿时就慌了神。大家刚刚还在追杀活阎王的,怎么转眼间杜头领就被挂到旗杆子上了? “兄弟们......不要管我......并肩子上,杀了活阎王......”杜建文大声咆哮着,只要能弄死活阎王,他不介意跟对方同归于尽。他豁出了性命,催促着那些农民军士兵冲过来,可他越是如此,众人眼中的骇然之色越是凝重。 “杜头领都被挂旗杆上了,咱们真能杀得了活阎王么?” 存着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少,实在是以前活阎王给大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之前靠着一股子疯劲儿,还能不管不顾的冲。可是现在杜建文都被挂旗杆子上了,反而让不少人冷静了下来。 就在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突然一声怒吼,便看到一名戎装将领站在土岗子边缘,鬼头刀狠狠地杵在地上。 “来.....本督师就在这里,有胆子得冲过来......” “嘶......是他.....活阎王”一名头领眉头一紧,竟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铁墨越是如此肆无忌惮,这些人越是害怕。 也许这就是心理作用吧,看到对面的人不敢往上冲,铁墨便更嚣张了。左手一挥,指了指挂在旗杆子上的杜建文,“你们要是再不上来,本督师可就要剁了杜建文了......” 陈耀峰接过一把火枪,顶住了杜建文的腰眼。 看到这架势,一些想上前的农民军头领也开始犹豫了。看活阎王的意思,这是有意让众人冲上土岗子啊,此事蹊跷,必有阴谋。 杜建文气的一阵乱动,他被挂在旗杆子上,又处在高岗之上,附近的情形一览无余。附近就活阎王这点人马,他有个屁阴谋。 ( 第359章放你1条生路 第359章放你一条生路 “兄弟们,活阎王孤军深入,正是诛杀此人的最好机会,莫要犹豫.....来啊.....杀了他......” 本来是给众人鼓气的,结果却看到那些人竟犹犹豫豫的往后退了退。杜建文有点发懵,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意味着徐芷欣已经带着其他人逼了上来。这下周遭的农民军头领就更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心思了。杜建文已经被挂旗杆子上了,他们可不想重蹈覆辙。 一名壮汉挥舞着红缨枪,转头朝南边跑去,“前方一定有陷阱,快撤,回大通......” 这句话一出,众人就像决堤的洪水,轰然朝南逃去。高坡上的杜建文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蠢啊,一群猪,为什么这些人这么蠢?活阎王就这么可怕?还回大通,这个时候回大通,待不了两天估计就要被官兵毒打一番了。铜陵城要是守不住,真不知道拿什么守大通,靠做梦么? 这场仗,打得稀里糊涂的,铁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杜建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乱糟糟的骑兵大队中间,一身戎装的徐芷欣脸色有些泛白。直到金天,她才明白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的,以往所有的骄傲,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被击得粉碎。见证过战场上的惨烈和凶险,方明白想象中的豪迈、热血是多么可笑。 寒风依旧卷着高岗,风从耳边划过,留下深深的凉意,如同刀割一般。可惜,杜建文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垂着头,神情落寞,就好像一生中所有的希望都被抽走了。真的不明白,为何好好的机会,最后却杂耍般结束了。离开大通城,驰援铜陵,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了驰援铜陵,几乎赌上了一切。 杜建文觉得自己预料的并没有错,活阎王绕过大通,直接攻打铜陵城,绝对是一大败笔。宣府边军确实是很可怕,可他们兵力终究有限,而这里是南方?不是北方大地,铜陵周遭?尤其是三车峡一带?根本不适合骑兵大规模作战,失去了骑兵之利?宣府边军战力大打折扣。 他们要应对铜陵城内的兵马,又要面对泥江河一带郑国松所部大军?还有多少精力应付大通城的兵马?大通城外没有一兵一卒?不是活阎王目中无人?而是他手底下真的派不出足够的兵马牵制大通城了。这个时候兵出三车峡,必能取得奇效。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王野、李子健那些人全都反对,可那又如何?王野以及李子健不出城?也情有可原?这俩家伙胸无点墨,又被活阎王吓破了胆,总想着守着大通城,如果情况不对?还能弃守大通,直接往南逃。 杜建文领着几千兵马出了城?一切如预想的那样,宣府兵马能分出来的兵力很有限,甚至连活阎王都亲自上阵了。多好的机会啊,如果李子健也一起带兵杀过来,或许,活阎王就该撤出铜陵战场,组织防御了。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可是,为什么那些人一个个都怕了?机会就在眼前,他们竟然跑了,逃得比兔子还快。最可笑的是,为数不多的官兵连追杀的心思都没有。 “活阎王......你赢了......杀了我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这般羞辱老子?”杜建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被人挂在旗杆子上,真的是太丢人了。 铁墨挥挥手,示意卫兵将杜建文放下来,不过,他并没有下令斩杀杜建文。倒是杜建文心中不爽,卫兵拖着他下去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叫嚣着,“活阎王,你要是个男人干脆点......你又要干嘛?有本事直接杀了老子......老子要是皱下眉头,便跟你姓.....” 铁墨没有理会杜建文,只是想着心事。这场仗看似赢了,实则凶险万分,要不是自己反其道为之,靠着骑兵之利,对冲之下,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甚至,如果没有活捉杜建文的话,这会儿死的都有可能是自己。可以说,把杜建文往旗杆子上一挂,着实唬住了那些流寇。当时,看上去镇定自若,可实际上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那些流寇要是没有犹豫,没有害怕,一窝蜂的继续往高岗上冲,那他铁某人还真就没辙了。 而且,自己运气也不错,看之前的情况,这些流寇也是各有想法,他们也并不是太将杜建文放在心上。换句话说,这些人不是杜建文的嫡系,估计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否则,不可能看着杜建文被挂起来,而反身逃命。 摸了摸有些酸痛的右手腕,面色复杂的笑了笑。长时间没有上阵杀敌,手上功夫有些落下了啊。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铁墨后背一紧,转头看了看,眉毛挑了挑,笑道:“徐小姐!” “嗯,此次能打退贼兵,全赖督师之勇了!”徐芷欣神情严肃的拱了拱手,这番话倒不是恭维,完全是出自真心。不到战场上,永远不可能看到铁墨的另一面的。这个人年纪轻轻,崛起漠北,并不是没理由的。 战场上的铁墨指挥若定,冲锋时勇猛异常,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那么多人追随吧。能不能打是次要的,关键是有敢于冲锋的勇气。 “徐小姐谬赞了,这一次纯属运气好,要是大通城那边的贼兵全都压过来,我们就该夹着尾巴想想怎么防守了!”将鬼头刀插在泥土中,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杜建文此人绝对是个人才,他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不幸的是,他带来的人不怎么听他的话,若是贼兵们上下一心,听从命令,那铁某便是有通天之能,怕是也只有落败的份了。” 有些东西,徐芷欣没看出来,甚至连杜建文自己都有些稀里糊涂的。但铁墨看得透彻,贼兵之败,不是败在杜建文被活捉,更不是败在内心的恐惧,更多的是心不齐。 仔细说起来,杜建文绝对是个大大地将才,从三车峡之战,再到大通城防守,到这次的驰援铜陵,可见此人身上的军事才华。这次,更是几乎要了他铁某人的性命。 为什么说杜建文选择的时机很好呢?攻城几个时辰,炮火延续下来,耗费不少,眼看都成功一半了,这个时候撤下来,心有不甘。所以,明知道大通城方向有贼兵援军,也不会撤,而是选择阻击,搏一把。杜建文就是算准了这一点,于是在三车峡北边准备好迎敌,而不是不管不顾的往铜陵城冲。 杜建文真要一股脑冲进铜陵城,铁墨反而省心了,铜陵城多杜建文麾下这几千人马,也不影响大局,炮火之下,不在乎这几千人。可是,在铜陵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列阵,那就不一样了。不把这支贼兵赶走,他们随时都可能冲过来毁了来之不易的成果。 杜建文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手底下这些人不堪大用。 ....... 铜陵城,依旧在炮火中煎熬着,杜建文的援兵被打退了,北边泥江河一带的郑国松大军也被刘国能骚扰的寸步难行。一日攻城,当太阳西斜,炮声也停了下来。对于铜陵城来说,似乎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夜,一点点降临,半月升起,繁星点点。 一个晴朗的夜空,美轮美奂。美好的夜色,似乎很容易催人入眠。一天的炮火洗礼,铜陵城残破了,而守城的人更是疲惫不堪,好多人从城头撤下来,草草的吃了点东西,找个地方便睡着了。寒冷的冬天,那深深的凉意,并没能冻醒他们。这个时候,只有睡觉才能抚慰内心的脆弱。 府衙内,徐北川靠着椅子,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一动不动,唯有呼吸还显示着他是个活人。他睡着了,睡得很死。一天的炮轰,一天的担惊受怕,再加上好友曾钱的死,更是对他形成了沉重的打击。回来后,什么都不敢想,只想睡一觉,最好是明天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噩梦。 轰.....一声巨响在夜空中响起,随着这声巨响,铜陵南城多了一朵绚丽的亮光,随后被呼声想撤全城,巡逻的人更是大呼小叫,惊慌失措。 炮声,再次响了起来,就像是催命的天雷,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轰轰轰......一声声轰响,将所有人带到了白天的世界里。只是,在夜里,那夺人性命的炮声,似乎更可怕了,谁也不知道下一颗炮弹会落到哪里。一名年轻的男子从废墟中爬出来,他持着红缨枪,眼中尽是绝望。 “又打炮了......完了,铜陵城完了.......这仗没法打了啊......”说着话,男子泪流满面,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白天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消失,一个小队十二个人,愣是被炸的损失过半。队头最惨,被一团烈火直接送上了天,落下来的时候变成好几块。当时,所有人都吐了...... 徐北川醒了,他焦急的来到城头,所幸官兵没有攻城,只是单纯的炮轰。看着那些躲在城垛后边瑟瑟发抖的人们,他心中苦笑,如果官兵这个时候攻城的话,怕是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冲上城头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是麾下的士兵们早已经士气全无。怪他们么?这样的炮火下,是个人都会被炸的肝胆俱裂吧。 活阎王啊活阎王,你的炮弹不要钱么?徐北川从没见过这样打仗的,更没见过这样使用火炮的,有时候,甚至会想,活阎王是不是想直接用火炮把铜陵城给炸平了。 铜陵西北,伴随着美丽的烟火,郑国松焦急的揉着额头,“前边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过去?” “郑头领,前方的桥被官兵给断了,河水过深,咱们要过去,必须从南边绕过去!”斥候兵的话让郑国松心如死灰,大冬天的,如果强行渡河,估计过去之后,人也被冻傻了。更何况刘国能那家伙八成就在对岸等着呢。 照这个速度,等自己赶到铜陵城,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刘国能啊刘国能,这家伙真的是太难缠了。郑国松不是不想拼命,可是刘国能麾下全是骑兵,来去如风,根本不给机会。可是你不管吧,对方随时会扑上来砍杀一阵。 夜,是如此的漫长,甚至比白天还煎熬。 当阳光穿透黎明的薄雾,在徐北川最绝望的时候,炮声却停了。不仅炮声停了,驻扎在东边的官兵也撤到了南边,将通往东边的路让了出来。 这一刻,徐北川看懂了,活阎王这是主动让出一条路,让铜陵城内的人突围啊。这是一招明棋,你把铜陵城给我,我放你从东边滚蛋。至于活阎王讲不讲信用,徐北川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继续留守铜陵城,那一定是死路一条。说白了,迟早是要突围的,不管这是不是活阎王的阴谋,自己似乎都没法不走这条路。 巳时,铜陵城城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铜陵城内的守军从东城出发,逃离了这座被炮火暴虐过的城市。 徐北川撤了,刘国能自然不会再跟郑国松纠缠了。郑国松逮住机会,从铜陵城北边穿了过去,追着徐北川向东而去。宣府兵马迅速占领了铜陵城,而此时周定山的兵马却姗姗赶来,这支上万人的兵马经庐江城,过平川镇,来到了大通城城外。 可怜的李子健和王野突然发现被困住了,他们没地方可逃了。本来固守大通城,就存着观望的心思,如果铜陵城那边战局有利,那就过去掺和一下,如果一旦形势不利,立马弃守大通,撒腿跑路。结果呢,一夜过后,铜陵城的徐北川以及泥江河的郑国松全都跑路了,反而大通城这座孤城被官兵围住了。 铜陵城的人跑了,大通城得人跑不了了,按照常理,这不应该啊! 不管怎样,事情就是发生了。 李子健不是王野,他可不是朝廷投降过来的,所以投降官兵,毫无压力。可是,周定山并没有招降的心思,只是休整半日,便命令各部兵马对大通城发起了猛攻。 贺靖远也带着几门炮过来助阵,小小的大通城哪里扛得住这番蹂躏。 至傍晚时分,大通城宣告易主。李子健刚逃出城门,便死于乱枪之下,倒是王野,不知所踪! 。 第360章压力好大啊 第360章压力好大啊 李子健可以说是整个铜陵大战中最倒霉的那个人,本来守着平川镇,浑然无事的,就算官兵要打平川镇,守不住还能跑。可是徐北川一纸调令,把他调到了大通。本以为这里会是自己的福地,谁能想到这大通城进的来出不去。当时看到火炮在城外,李子健就慌了,心里明白大通绝对守不住,所以寻思着怎么逃出大通,可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个人逃跑的速度比他还快。 大通城到外边,除了城门,还有一处暗道,这处暗道据说是当年对抗元朝暴政时挖的,一直留到了现在。知道这条暗道的并不多,李子健打算通过这条暗道逃出去,可王野却抢先了一步,最可恨的是,为了让城中的农民军拖住官兵,王野竟然让人整塌了暗道。李子健气的哇哇大叫,将王野的十八辈老祖宗骂了好几遍。其实这个时候,李子健已经准备好投降了。也许是命不好,刚离开暗道,出了城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一声巨响,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人事不知了。 大通城重归朝廷怀抱,意味着铜陵城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崇祯三年腊月十九,消息传旨南京,经南京上报北直隶,一时间民心振奋,尤其是南京百姓,争相奔走,互相转告。在这个年关将至的日子,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对于南直隶百姓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地胜利,这场胜利,让百姓对朝廷兵马总算有了点信心。 百姓如此,那些商界巨贾更是长松了一口气。萧振麟、徐乐等南直隶盐商再次登临盐运衙门,希望朝廷继续发兵浙江,尽快夺回嘉兴府。在这些盐商看来,能收回铜陵,那肯定也能收回嘉兴府吧?不是他们急,是不得不急。自从流寇占据了嘉兴府,各大盐场直接被封,官盐是一斤都运不过来,眼看着盐价步步上扬,好多人都买不到盐。 年关将至,却发生这种事,南直隶百姓把怒火全倾泻在了盐商身上。盐商们不想背这个黑锅,万一拖久了,到时候盐价上天,为了平息百姓怒火,朝廷说不准真会拉出几个盐商平息民愤。总之,为了百姓也好,为了自己也罢,都要尽快把盐路打通。此时,南直隶商贾们,几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嘉兴府,那里的盐场才是最重要的。 盐运使周鹤龄只觉得脑袋有点大,这些盐商也真是的,打仗的烂事,找盐运司有个屁用?就知道向他周某人施压,他周某人还不知道去哪儿解惑呢。烦归烦,周鹤龄也没法将这些人赶出去,身为盐运使,跟这些盐商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盐商们要是倒大霉,他这个盐运使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没多久,盐商们便被请到了大厅中,须臾之后,周鹤龄方才抱着乌纱帽走进来。见到周鹤龄,众盐商立刻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乱糟糟的。周鹤龄举了举手,提高声音吼道:“诸位,诸位.....大家不要急,有什么意见,一个个说,大家先坐下来。” 众人被安抚下来,分两边坐下,很快便让萧振麟代表大家发话。萧振麟等人对周鹤龄还是有些生气的,之前遇到困难的时候,周鹤龄避而不见。不过今日既然见到了,也不能把关系弄的太僵。沉思片刻,萧振麟拱手道:“周大人,你可要帮帮我等才行啊。如今南京、扬州、苏州等地盐价飞涨,年关将至,百姓却买不到盐,甚至有人说是我们囤积官盐,故意趁机牟取暴利。具体情况,大人,您是明白的,这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恳请大人上奏朝廷,可否让铜陵方面的兵马赶紧出兵,尽快夺回嘉兴府.....我等将感念大人恩德,永不相忘.....” “这.....此事乃本官分内之事,可是......”周鹤龄点头答应,却是一脸难色。朝廷方面的事情,这些人不明白,但他周鹤龄却是一清二楚的。偏偏,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见周鹤龄神色异常,支支吾吾,盐商们顿时也跟着眉头一锁,徐乐当即问道:“周大人,难道尽快收回嘉兴府,恢复盐路,不是朝廷想看到的么?官盐若是运不过来,时间一久,我等自然是讨不到好处,到时候大人您也没有半分好处啊。” 徐乐这番话,颇有点图穷匕见的意思了。官盐不够,拖得久了,这可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了,朝廷平息民愤,必然会找人开刀,到时候谁会成为刀下的倒霉蛋? 徐乐说的可不是气话,哪一任盐运使不是跟盐商打得火热?暗地里的交易不知凡几,盐商们也不傻,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么?总之,大家一根绳上的蚂蚱,盐商要是损失太大,那么身为盐运使的周鹤龄也得跟着下来遭罪。 周鹤龄自然面色不悦,却又没法说什么。盐运衙门这些人,又有哪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更何况他这个盐运使。凝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示意自己的亲随把门关上,等确认再无外人后,方才严肃的说道:“诸位,不是本官不说,而是此事着实很复杂啊。你们以为朝廷就不想尽快收回嘉兴府么?可你们哪里晓得,南京方面根本指挥不动铜陵那边的兵马。” 盐商们面面相觑,显然是不太信。见此情景,周鹤龄苦笑道:“诸位或许不会信,可这是事实。攻下铜陵城的那支兵马,想必大家也清楚,那是北边来的边军,号称九边之首的宣云精锐,尤其是云府骑兵,听说纵横北地,鲜有敌手。” “三省总督铁墨奉命南下剿匪,可辖制河南、山西、南直隶三省军务,严格来说,他不受南直隶辖制,甚至还有权调动南直隶京营兵马。南京方面在一个月前就催促宣府兵马进剿流寇,可他们拖到现在才动手,你们仔细想想.....” 虽然周鹤龄言辞恳切,但盐商们也不是好糊弄的。身为南直隶巨商,哪个不是八面玲珑,消息灵通?虽然对官面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可不是铁督师不剿匪吧,似乎是南直隶官场排挤铁督师,想把他堵在南直隶外边。要不是流寇入南直隶,多了庐州府,恐怕铁督师也没法来南直隶呢。 即使如此,南京方面也没想过让铁督师的兵马掺和进来,依旧想着自己打流寇,结果却是丢城失地,最后没辙了,这才想着请铁督师出手。至于接下来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啊,事实真相,未必像周鹤龄说的那般。 萧振麟沉吟片刻,叹气道:“周大人,我等相信朝廷总有办法让铜陵兵马听命行事吧?” “这....”周鹤龄抚着下巴,面露苦笑,“实话与大家说了吧,眼下南京方面正想办法与铁督师沟通呢,具体结果如何,还得看沟通情况。不过本官可以给大家指一条路,据说,铁督师有两房夫人,此时正在暖馨阁留宿,诸位不如去暖馨阁走一趟。” “咦?”众人顿时吃了一惊,倒是萧振麟神色平淡。别人不知道海兰珠和常闵月就在南京城,他却是知道的,此事也是从女儿萧如雪那里听来的。就算如此,找这两个女人,到底能不能管用还是未知数呢。再说了,让这俩女人帮忙,岂是那么容易的?人家可是铁墨的女人,还能做亏本的买卖? 这些当官的真的很会推皮球,本来这些事情就是朝廷该想办法解决的。却让盐商们去找铁墨的女人,典型的推卸责任啊。 萧振麟对此事不感冒,但对徐乐等人来说却无异于多了一条路,他们当即告辞而去。盐商们离开盐运司,成群结伴的来到了秦淮河畔。往日里,这些挥金如土的巨商们来到秦淮河大街,必会流连于楚馆之中。不过今天,任凭姑娘们如何招呼,这些人都没理会,走过有名的楚馆,径直走进了位于中间位置的暖馨阁。 盐商们为了打通盐路,在做着各种努力,而身在庐州府的都御史费扬同样也在做着最大的努力。自铜陵城被拿下后,费扬还松了口气,铜陵城都打下来了,下一步应该是进入浙江跟流寇主力正面交锋了吧。可是,进入铜陵城以后,一连四天,宣府大军毫无动作,别说入浙江了,便是离开铜陵城的意思都没有。 要打便打,不打就不打,你打了铜陵城,又继续按兵不动,到底是几个意思?南京方面压力很大,修书一封送给费扬。着令费扬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铁墨,赶紧出兵浙江。 铜陵城打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至少南京六部,尤其是兵部尚书顾同恩就高兴不起来。铜陵城没打下来,大家还能继续扯皮,讨价还价,铜陵城一攻下来,天下百姓的心气都没提起来了。这个时候,南直隶百姓就等着朝廷大军再加把劲,把流寇赶出浙江呢,现在大军停在铜陵,又不动弹了,这可如何是好? 换成是谁都会发火的,可遭受怒火的不该是南京六部啊。不是南京方面不想打,而是命令不动宣府兵马和京营兵马啊,这是事实,可惜百姓们不明白这里边的猫腻,一有不痛快,自然而然的把黑锅扣在了南京六部头上。就在前天,南京学子还坐在大街上请愿,请求兵部立刻出兵,拯救浙江百姓于水火之中。 顾同恩当时快气疯了,这群学生可是未来东林继承人啊,竟然也跟着裹乱。先是学子,接着便是百姓们,然后那些商人们也跟着施压。搞到最后,好像是南京方面不想打流寇似的。 气归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眼下还得靠宣府和京营打流寇,把名声赚回来呢。这个时候跟铁墨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于是乎,顾同恩压住火气,给费扬写了封信,让费扬找到铁墨,只要铁墨肯和徐弘基出兵浙江,条件任他们开,只要南直隶能承受得住,就绝对会答应下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费扬多番辗转,来到了铜陵城。此时铜陵城百废待兴,到处都是忙碌重建的人影。费扬虽然到了铜陵城,却并没有见到铁墨,而是被人安排到了府衙后堂。 另一处还算整洁的宅院内,铁墨、王左挂以及徐芷欣三人围着一口铜锅,吃的不亦乐乎。冬天吃火锅,绝对是最享受的事情了。对费扬的来意,三人心知肚明,之所以没急着见费扬,就是还没想好要什么价码。之所以把谈判时间拖到现在,也是想多要点东西罢了。 以前如果要二百万两,那些人都会讨价还价的话,那么现在就算要四百万两,他们也不会多废话了。 “徐小姐,你对南直隶情况比我们熟悉,不如接下来由你跟费扬详谈,如何?”铁墨吃了半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徐芷欣端着碗,夹着一块肉片,愣起了神,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督师,你是让我去跟费扬交涉?这么大的事情,你真的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徐小姐菩萨心肠,舍不得让那些人掏银子?” “好吧,那我便试试!不过,若是要的价码不满意,督师可莫生气!”徐芷欣揶揄的眨了眨眼,颇有种异样的风情。与铁墨接触时间久了,也了解了这个人。只要不是打仗,平时生活中,铁墨是个很随意的人,性格也很好。 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徐芷欣要琢磨谈判的事情,先行离开。倒是王左挂和铁墨,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王左挂笑眯眯的问道:“督师,你说徐公爷若是晓得了这事,会不会生气?” “生气有个屁用?到手的实惠才是最重要的嘛,再说了,就算不把徐芷欣推出去,别人就不清楚了?” 铁墨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让徐芷欣跟费扬面谈,确实打着别的鬼主意的。徐芷欣负责谈判,在外人看来,代表着铁墨与魏国公府已经穿一条裤子了。可事实上,铁墨与魏国公府的关系还远远没好到这种地步,这次合作也不过是临时而已。不过,铁墨要做成关系甚密的假象。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361章大炮1响白银千两 第361章大炮一响白银千两 穿没穿一条裤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外人认为大家已经穿一条裤子了。这样一来,在某些事情上,徐弘基那条老狐狸,不想帮忙也得帮忙。在南直隶地界,有没有魏国公府帮助,绝对是两码事。 “呵呵,督师心中有数便好,还有,属下得到一个消息,杭州那边已经派人跟徐公爷联系了。” “哦?想必是想说动京营出兵浙江,保住杭州吧?看来杭州方面下注不小啊,咱们那位徐公爷也油滑的很呢.......” “徐公爷有这心思也不奇怪,谁不想多吃点好处呢?不过既然咱们已经知晓此事,要不要派人去跟徐公爷交涉一番?徐公爷能把徐小姐派过来,咱们也可以派个人去徐公爷那坐坐嘛.....” 铁墨想了想,一脸轻松的说道:“算了吧,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反正徐小姐在咱们手里,等最后算账的时候,不怕徐老头不认账!” “.......” 王左挂眯着眼,顿时就无语了。这话要是让徐公爷听到,还不知道是啥反应呢,估计一定会后悔把自家女儿送过来吧,这简直是羊入虎口啊。要论斗心机,徐公爷真未必是督师的对手。徐芷欣可真的用心琢磨着如何多从费扬那里弄来些银子呢,若是晓得铁墨在打什么鬼主意,保准得发飙。 次日一早,费扬总算见到了能说话的人,可惜,跟他谈话的不是铁墨,而是徐芷欣。看到徐芷欣那一刻,费扬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只是强行压了下去,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徐弘基不是暂时跟铁墨合作么?怎么徐芷欣会在这里?还代表铁墨来谈判,什么时候魏国公府和铁墨好到这种地步了? 两方关系维系的好不好,往往要利益捆绑的,甚至通过联姻来稳固双方的关系和利益。可目前为止,怎么看都看不出铁墨跟徐弘基有什么利益捆绑,难道双方背地里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此事不得不防,铁墨乃北地一霸,徐弘基又是南直隶老牌势力,这二人一南一北,若真的结了盟,够让人头疼的。 短短一个照面,费扬心中已经想了许多。当然,他为人谨慎,性情老辣,徐芷欣倒是半点也没看出来。见费扬没有率先开口,她也没有啰嗦,开门见山说道:“费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啊,你这次来是为出兵浙江的事情吧?不知你能拿出多少军需呢,要知道,为了攻打铜陵,各路兵马可是耗费不少。” 费扬微微皱了下眉头,虽说是来谈价码的,可是张嘴就问给多少钱,还真有点适应不了。费扬有点怀疑是铁墨故意派徐芷欣过来整自己的,谈判嘛,都是慢慢谈,哪有这样的?徐芷欣越是如此,费扬越是不敢生气,在他想来,明显是铁墨不想谈,亦或者想拖一拖,然后吃下更多的好处。 铁墨能拖,可是他费扬不能拖啊。年关将至,不说别的,光官盐一项,就已经闹得南直隶民心不稳了。如果是盐商囤货卖高价,还好说,关键是现在盐商们手里是真没盐。一旦因为盐的事情,闹得扬州、苏州以及南京出乱子,那南直隶大多数官员都得跟着吃瓜落。 费扬想尽快把事情谈成了,可铁墨把徐芷欣派来谈判,着实有点出乎意料。到底该怎么接话?踌躇良久,组织了下语言,费扬拱手说道:“徐小姐,许久未见了啊。如你所说,军需一事,应天府早已备妥,只是督师一直没有准话,这才拖到了现在。” “哎,徐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应天府、扬州府、苏州府各地因官盐短缺,已经人心惶惶了,年关将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南直隶百姓翘首以盼,就等着督师挥兵南下,将流寇赶走,过个好年呢。为了答谢将士们浴血奋战,我等已经筹集了五百万两白银,只等送到督师手中。” 五百万两,是费扬考虑了许久才给出的价码。当初没打铜陵的时候,六部方面讨论了一番,觉得给个三百万两就行了,但是现在,三百万两绝对不够的。五百万两,是个很适中的数目,不多不少。可是费扬没想到,他刚说完,徐芷欣黛眉一蹙,抬手拍了下桌面,冷着脸看了过来,“哼,费大人,你这是在开玩笑么?如今各部兵马鏖战多月,伤亡过万。尤其是宣府方面,单铜陵城一战,消耗炮火无数,单炮火方面,耗费多达二百万两。你拿五百万两银子来补充军需,本小姐能答应,恐怕督师也不会答应的。” 费扬头皮发麻,心里狂跳。五百万两还少?看徐芷欣这反映,仿佛是在打发叫花子,上不了台面一般。这可是五百万两,不是五万两,就问问大明国库,现在一年能有五百万两么?嫌少,很正常,但是徐芷欣这个反应,实在让人生气。五百万两,不少了,怎么还一副嫌弃暴怒的样子? 费扬真的摸不准徐芷欣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他可不敢赌,只好接话道:“徐小姐莫生气,有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有什么不满,切莫生气,咱们可以慢慢谈。如果少,那徐小姐觉得多少合适?”费扬抓住机会,直接把皮球踢到了徐芷欣这边。 徐芷欣微微一愣,心中暗叹,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亏的自己早有打算,就没想按部就班的谈,要是按照规矩慢慢谈,被这老狐狸绕来绕去,搞不好就绕晕了。轮到自己开价,徐芷欣没有任何犹豫,轻轻说出一个数字:“一千五百万两.....外加织造府一半的绸缎......” 听到这个价码,费扬倒吸一口凉气。他心中愤怒的同时,还隐隐有些害怕。一千五百万两,这徐芷欣还真敢开牙,这么一大笔钱,够顶大明现在两年的赋税了。之所以吸凉气,不是因为要的太多,而是这个价码很多,但恰恰又正好是南京六部可承受的极限。总算明白铁墨为什么让徐芷欣谈了,徐家父女这些年把南直隶官场各处的情况摸得透透的。 “呼......一千五百万两,徐小姐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么?如今我大明赋税,一年也不足千万两.......” 不等费扬说完,徐芷欣嘴角一翘,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很多,但能拿出来,不是吗?”徐芷欣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这些年,南京六部与魏国公府可谓是针锋相对,双方因为兵权问题,手段频出,互相摸老底。有句话说得好,最熟悉你的多半是你的仇家。跟六部斗了这么久,要是连南直隶有多少钱都摸不清楚,那徐家就太差劲了。 费扬嘴角微微抽搐,徐芷欣暗中讥讽,他自然听得出来,却又没法发作。面对徐芷欣,肚子里备好的用来狡辩还价的话,竟有些说不出来了。心思急转之下,费扬拱手笑道:“徐小姐,不瞒你说,一千五百万两,着实有些多了啊。” “本小姐之前就说过了,是有些多,但你们拿得出来。不是本小姐非要要这么多,你可知道新式火炮耗费多少?一发炮弹多少?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虽说有些苦张,可是大炮一响,白银千两,绝对没有夸张。” 没有夸张?费扬瞪着眼睛,心头无名火起。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是从哪听来的话?真当他费某人啥都不懂呢,南京城头就摆着好几尊大炮呢,那玩意虽说金贵,可是一炮千两白银,唬谁呢?你那是什么炮弹?镶了金子的炮弹么? 明知道徐芷欣在胡扯,偏偏又不能发怒,费扬憋得老脸泛黑。好一会儿,摸着胡须咧嘴说道:“不行不行,事到如今,费某也跟徐小姐说些实话。一千五百万两,应天府能拿出来,可是徐小姐想过没有?流寇走后,各地要安抚灾民百姓,想要重建,这都要一大笔钱。若是这一千五百两全送过来,那六部手里所余便不多了。徐小姐不为我等考虑,也要为南直隶百余万受苦受难的百姓考虑一下啊。” 不得不说费扬真的是一条老狐狸,一顶大帽子扣过来,徐芷欣还真有点坚持不了了。咬着不松口,那就是不顾百姓生死。好在从一开始,徐芷欣就没这么大胃口,见费扬的话说到这里,她勉为其难的叹了口气,“一千两百万,不能再少了,如果费大人还不满意,那本小姐只能请督师过来跟你谈了。” 费扬眉头狂跳,赶紧起身行了一礼,郑重其事的说道:“费某替南直隶百姓感谢徐小姐恩德,此番恩德,我等必将铭记在心。” 费扬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他可不想跟铁墨谈,那家伙是出了名的难缠。一千两百万两,可以了。双方约定好之后,费扬便匆匆回到了住处,没过多久,一封书信被人快马加鞭送往南京。谈判似乎很顺利,费扬也轻松了不少,可是接下来宣府兵马依旧没有动弹,费扬哪里不明白,铁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应天府的银子军需啥时候送到,他啥时候下令动身南下。 费扬丝毫不怀疑,如果银子年前不到,铁墨就敢让麾下几万大军年前不动弹。别人没这个胆子,铁墨绝对有。 此时,铁墨的房间内,飘着阵阵肉香,三个人围着铜锅吃的不亦乐乎。总体来说,铁墨对徐芷欣的要价还是很满意的。倒是徐芷欣有点疑惑,本来还以为铁墨会觉得少呢。 “督师,你为什么不去亲自跟费扬见一面呢?你开口,或许能多刮一些油水呢!”趁着火热的气氛,徐芷欣轻声问道。铁墨讪讪的笑了笑,“我怕见了他,要的太多了,把姓费的给气死。谈判的事情刻不容缓,流寇现在屯兵浙江,不光姓费的那些人急,本督师也急呢,只是不能让那些人看出来罢了。” 听完铁墨的解释,徐芷欣轻轻点了点头。王左挂嘴角抽搐,心中暗笑。徐小姐的江湖经验还是太浅薄啊,她要是多跟督师接触下,就不会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了。 三天时间,匆匆过去,第一批军饷已经运到了铜陵,第一批足足四百万两,这才三天时间,四百万两就拿了出来,不得不说南直隶真的富得流油。铁墨留下必要的军需后,然后派沙雕带人护着银子去了南京。为了避免麻烦,还讨了徐芷欣的腰牌。 运银子的事情,动静不小,自然瞒不过费扬等人的。费扬那叫一个气,银子从南京运过来,你再派人运回去,这不是瞎折腾么,有病吧?好在这个时候铁墨派人传来话,后续的银子可以直接交给南京的沙雕即可。这下费扬算是看明白了,第一笔银子是定金,买安心的。这笔银子拿到手,后边的银子就算出些岔子,铁墨也不着急了。 铁墨,此人真的是太能算计了,奸商么?铁墨是不是奸商,要打个问号,不过他信誉还是可以的,第一笔钱拿到手以后,迅速下令三军开拔,经铜陵,涌入了宁国府。大军过西平,停在了汝阳县。到了汝阳县,宣府兵马又停住了,与宣府兵马几乎同时动身的京营兵马,也在宁国府确山附近停住了脚步。 南京方面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发信催促,全都是泥牛入海,毫无回音。等第二批银子被沙雕接收后,宣府大军才继续前行。这下就算傻子也看明白了,南京方面啥时候把尾款付齐了,宣府大军啥时候进浙江。 顾同恩等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简直是个无赖啊。气归气,确实一点辙没有,此时南京六部官员们被拿捏得死死的,是敢怒不敢言。之前没给钱的时候,还敢说铁墨几句,现在几百万两银子送过去了,反而不敢说铁墨了。要是把铁墨说狠了,这家伙撂挑子不干了,那几百万两银子不是白给了?银子进了铁墨的腰包,再想拿回来,那是做梦。 要不怎么说欠钱的是爷爷?给别人钱,自己还得装孙子,徒叹奈何?最可气的是,当时这银子还是求着送上门的,还生怕人家不收呢。 第362章昏招不断 (); 第362章昏招不断 顾同恩等人能做的,只有赶紧筹集银子,把尾款补齐了。最近南京城气氛明显不一样,各衙门人员动作频繁,下半年税银全都送到了户部暂时存放。各衙门动作频繁,身在南京的商贾们也不平静。 几天前他们去了暖馨阁,说尽好话,却是连两位夫人的面都没见到。 不过今天,商贾们早早地就来到了暖馨阁,因为传出消息,今日两位夫人在暖馨阁约见大家。这一天,暖馨阁被包了下来,临近午时,在众人忐忑的等待中,海兰珠和常闵月一身盛装,缓缓来到楼下。二女相貌艳丽,各有千秋,哪怕这些见惯了美女的富商们,也是眼前一亮。不过,他们可不敢有什么想法,这可是铁督师的女人。如今整个南直隶都求着人家呢,惹恼了这两个女人,那是绝对没什么好下场的。 来到厅中,二女面带歉意的施了一礼。其实,她们并没想拖这么久的,不过由于要处理那几百万两银子,不得不拖延一下了。不过拖一拖,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这些人压力很大,不会再讨价还价了。落座之后,海兰珠莞尔一笑,平和地说道:“对不住诸位了,前些日子要处理些要事,便耽搁了。” “无妨,无妨,大事要紧嘛”萧振麟等人众口一词,面带微笑。即使心中有些不满,又能怎样呢?而且,有些事情大家也知道一些。最近朝廷运送军饷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秘密,其中大部分银子经铜陵又运回了南京,这些银子多半落到了海兰珠和常闵月手里。银子回南京,大家也有所感觉了,这笔银子多半是用来打开江南局面的。由此可见,铁督师驻兵不前,可不仅仅是要军饷那么简单,这是要配合晋商,打开南直隶市场啊。 萧家、徐家等南直隶世家自然不喜欢有另一方势力进来分蛋糕的,但眼下这情况,晋商入南直隶已经势不可挡。既然如此,那便不拦着了,与其阻拦,不如设法合作。于是,徐乐借着机会,拱手说道:“兰夫人,想必你也晓得我等的来意。最近流寇肆虐浙江,官盐已经基本运不过来了。如今各地盐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可否劳烦夫人帮忙言语一声,请督师大人发精锐兵马夺回嘉兴府,只要夺回盐场,恢复官盐供应,我等当感激不尽。” 海兰珠轻轻点了点头,抬手端着茶杯,黛眉微蹙,似乎在思考。那一双美目婉转流动,眼角余光与常闵月交流一番。常闵月与海兰珠虽然暗地里斗个不停,但是在外人看来,二人却是相处融洽。就像现在,海兰珠佯装思索,常闵月便接下话题,“徐老爷说笑了,我们姐妹都是妇道人家,军中之事,从来不插手的。而且,大军开拔,打什么地方,调向何处,可不能随意改变的。” “虽说小妹不通军务,却也知道杭州府与嘉兴府有多重要,嘉兴府更是有着官盐大多数盐场,流寇必然是重兵布控,发兵嘉兴府,恐怕代价不小呢!” 徐乐眉头狂跳,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振麟。海兰珠和常闵月你一言我一语,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让宣府大军夺回嘉兴府,就必须给足够的好处,否则宣府大军凭什么听你们的?这番话乍听上去很有道理,可仔细一分析,就会觉得很没道理。作为朝廷兵马,替百姓解困不是应该的么?而且,就算缺军饷,之前南京小朝廷也已经筹措银两送过去了啊。 哎,铁督师这是想借机会吃双份好处啊。按说,这样做颇有点贪得无厌了,但徐乐等人也没法说什么。这份好处要是不给,京营以及宣府兵马搞不好啥时候打嘉兴府呢。若是拖上俩月再动嘉兴府,那他们这些江南盐商们还不得哭死? 既然来到暖馨阁,大家已经准备好被人宰一刀了,所以哪怕心中不满,脸上依旧乐呵呵的。大盐商杨振雄更是笑道:“夫人所言极是,我等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我们也不会让督师白忙活,只要督师肯发兵嘉兴府,我等愿奉上五百万两白银做军资。” 海兰珠的手轻轻地颤了下,可是仔细一想,又不怎么吃惊了。五百万两乍听上去很唬人,可是这些钱平摊到二十多个大盐商身上,每家也不过二十多万两罢了。二十几万两银子,对这些江南盐商们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更何况,那些小盐商也要出一部分力的,这么算下来,每家真正拿出来的银子,估计连二十万两都不到。 虽说如此,但海兰珠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五百万两,已经足够了,本来就是顺便刮的油水。如果要的太多,引的这些盐商不满,反而不美。盐商不是南直隶官员,跟这些人并非不可融合的,以后说不得还要跟其中一些人合作呢,这个时候要是把关系弄僵了,对晋商在南方的发展可没有一丝好处。 “五百万两?这可如何使得?不如这样.....我们姐妹会修书一封送给督师,只是督师会不会发兵嘉兴府,我们就不敢保证了。至于这五百万两军姿,我们姐妹是断然不敢收的.....” 海兰珠摆摆手,似有难色。萧振麟等人心中暗叹口气,他们可没把海兰珠的话当真,于是,徐乐站起身,拱手施了一礼,认真道:“夫人切莫如此,我等深知大军调动,耗费甚广,此次本就是替我等解忧,岂能让督师白忙一场?这些军姿,还往二位夫人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否则,我等心中难安啊。” 徐乐这番话可谓是一语双关,他说心中难安,可不是说心里过意不去,而是想说不放心。只有二位夫人收了钱,大家才能放下心来。有道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钱要是不拿,终究是放不下心的。 萧振麟适时地说道:“二位夫人,这是我等一番心意。其实前些日子便已经想这样做了,只是未见到夫人的面,我等又跟督师没什么交集,这才拖到了现在。督师率军征战南直隶,劳苦功高,于情于理,我等都该代表南直隶千万百姓感谢督师才是。所以啊,这笔军资,夫人就放心收下吧,莫不是夫人觉得军资太少?若是如此,我等再筹措一番,保证让夫人满意。” 萧振麟神情严肃,甚至语声有些着急。至少在外人看来,一切都像是真的。海兰珠这才站起身,对着众人福了一礼,“诸位盛情难却,既如此,那奴家就替拙夫做主,收下这笔军资了。至于嘉兴府一事,一切还得看督师的决断。” 话虽如此,但萧振麟等人却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收了钱,还怕铁墨不办事儿?真要是惹恼了大家,海兰珠和常闵月想要吧生意做到南直隶,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最重要的事情谈了下来,大家的心情好了许多,不多时,侍女们将一份份美味佳肴送到桌上,众人放开心情,饮酒一番。赏着歌舞,喝着美酒,说不出的轻松。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自从流寇肆虐南直隶后,身上的担子每日剧增,直到官盐被流寇控制后,更是生不如死了。 酒过三巡,海兰珠持着酒杯,温尔文雅的来到徐乐桌前。徐乐赶紧起身,微微举起酒杯,笑道:“夫人,徐某先干为敬。” “慢着.....倒是有件事情想请徐老爷帮忙呢,听说这暖馨阁乃是徐家产业,正好,我们姐妹对这暖馨阁很感兴趣,不知徐老爷可否割爱。徐老爷放心,价钱绝对让你满意,总之不会让你亏了的”海兰珠轻声说道。 徐乐只觉得嘴角发苦,就知道海兰珠和常闵月这俩女人藏着别的心思,未曾想这第一刀砍的竟然是他徐某人。暖馨阁虽然地段重要,生意火爆,但说到底也就是一家生意不错的酒楼,徐家没了这家酒楼也没什么的。可就怕这只是一个开始,这次是收酒楼,那下次呢? 常闵月也算是商场奇女子了,见徐乐面色犹豫,便猜出了一二分。来到海兰珠身旁,她嫣然一笑,“徐老爷莫要担心,我们姐妹初来乍到,缺少一处立足之地,恰巧看上了这暖馨阁。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白要暖馨阁的,市价收购,而且,我们商行毛皮生意不错,若徐老爷有意,我们不妨一起合作。我们商行的毛皮,加上徐家的绸缎,想来会不错呢。” 徐乐不禁有些心动了,晋商手里的毛皮,那可都是好货,到了南边,更是抢手的紧俏货。近些年,晋商越来越团结,进一步垄断了北方皮贸,这就导致了毛皮价钱步步攀升,运到南边,利润就更足了。与晋商合作,绝对是有利无害,而且,晋商手里不仅仅只有毛皮。据说现在北边出现了一种叫做肥皂的物件,还有叫做香水的东西,深受达官贵人喜欢,大有取代胭脂水粉的趋势。从毛皮入手,合作越来越深,一旦触及到酿酒以及香水生意,那就是暴利了。 跟晋商合作,颇有种背叛南直隶商人的意思。不过,眼下这情况,晋商入南直隶势不可挡,跟晋商合作,不是早晚的事情么?心中思索一番,徐乐暗自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自己干嘛不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想通之后,举起酒杯,徐乐一饮而尽,很是豪迈道:“既然二位夫人如此说,那徐某就不矫情了。十万两银子,暖馨阁便是二位夫人的了。在此,徐某恭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暖馨阁处在秦淮河大街最黄金的地段,在这个寸土寸金的秦淮河畔,暖馨阁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一个月的流水就有十万两了。十万两白银,几乎等于半卖半送了。这是人情,海兰珠和常闵月心中有数,出生感谢一番,这桩买卖算是达成了。 萧振麟等人暗自苦笑,他们可不觉得徐乐吃了亏。一家暖馨阁而已,跟后边得到的利益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徐乐下手够快的,不过,若是自己是徐乐,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既然挡不住晋商,那就合作,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这方面,江南商人与南直隶官员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 暖馨阁发生的事情,对于有心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五百万两军资的事情,更是传的大街小巷尽人皆知。消息传到顾同恩等人耳朵里,众人的反应可想而知。费扬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萧振麟等人拿出这五百万两白银,就意味着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晋商了。同样,也意味着南直隶官员与南方商人不再是铁板一块。 对这些吃里扒外的商人,费扬等人可不会客气。治不了铁墨,还治不了这些人么?他们也不想想,能有如此大家业,靠的是谁?司房内,顾同恩捧着热气腾腾的香茗,眉头皱做一团,“这些人果然是靠不住啊,前些日子还嘱咐周鹤龄敲打敲打这些人,未曾想,这些人还是认栽了。” 费扬一脸怒色的点了点头:“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说什么都没用了。接下来该动一动那些人了,否则他们已经忘了端的是谁的饭碗了。” 顾同恩等人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可他们从未想过,商人们也都是被逼的。只能说南直隶官员太傲慢了,长期身居高位,掌控一切,让他们容不得被人挑战。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有些人已经不听话了,那就扶另一批人上来,江南盐务、织造等全在南直隶六部握着,自然是一切都是六部说了算。 两天之后,南京城内就多了一份公文,公文中明确地说明鉴于特殊时期,明年将调换盐商名额,并且织造商也将更换。其中徐家手里的织造、官盐份额将被全面收回,也就是说,从明年开始,徐家将不再是织造商和盐商了。 此事在南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要知道,徐家可是和萧家一样,从前隋一直延续至今。徐家以湖州丝绸起家,经营布匹生意至今,织造商的身份也从来没变过。朝廷突然收了徐家的织造商和盐商身份,很明显是对南直隶商人们动刀了。 第363章愤怒的嘉兴人 第363章愤怒的嘉兴人 在大多数看来,南直隶六部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刀,表现出一种不可质疑的掌控力。可是在海兰珠和常闵月看来,这绝对是一步臭棋。 商人,从来都是利益抱团的。之前发生的事情怪那些盐商么?六部没能耐赶走流寇,商人们可不就得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么?如果六部官员能理解商人们的苦衷,事后坐下来好好谈谈,大家以后还是可以共同对外,维持铁板一块的。 可是这些南京老爷们太高傲了,他们觉得商人们的一切都是他们赐予的,根本不屑低下头来跟商人们谈。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下刀子砍人了。 就在徐家遭受打压的时候,海兰珠和常闵月也得到了户部的文书,由于下半年征收的织造大多数还在织造商手中握着,所以答应给的丝绸等物,还得让海兰珠想办法自行去取。这份公文可谓是不安好心,海兰珠若是派人去收,势必会影响与江南商人的关系,刚刚建立的关系,瞬间就会崩溃。 常闵月黛眉微蹙,长长的袖子微微往后甩了甩,冷哼一声:“这些人可真是能算计,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呢?真要这么做了,我们成什么人了?” 海兰珠岂能不知这公文上的内容有多阴损?流寇这一来,商贾们都损失不小,这个时候谁征税谁倒霉。跑过去找织造商要布匹绸缎,摆明了是得罪人的活,“好了,也不必生气,此事暂时压下,等浙江的事情告一段落,再行处理吧。” ...... 崇祯三年腊月二十一,宣府大军经宁国府向东,从天目山北部插过去,穿越广德州,径直向东,于腊月二十四抵达太湖附近湖州。宣府兵马不走天目山,径直向东进入湖州,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其中最惊慌的当属高迎祥了,为了挡住宣府主力,为大军后撤赢得时间,他在天目山一带集结了重兵,可是对方不走天目山,去了湖州,致使天目山一带的农民军毫无意义。 至此,铁墨的目的也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通过湖州,直接南下进入嘉兴府,夺回被农民军控制的盐场。负责嘉兴府防御的李岩和吕伟良如临大敌,赶紧将嘉兴府境内的兵马集结起来。为了保证兵力充足,甚至还将东边松江府的兵马也招了回来,这件事甚至引起了高迎祥的不满,要不是李自成帮忙说话,恐怕要被高迎祥责难一番了。 肆虐松江府的兵马并非李自成的嫡系,而是由高迎祥的亲信樊灵统领。这支兵马入松江府,就是冲着松江府的财帛去的。松江府不仅有大量的布匹财宝,还有一座金山盐场。樊灵在松江府劫掠才两天,便被调回嘉兴府,心中自然是不满的。正因为如此,一纸书信送到临安,高迎祥才生气。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一直按兵不动的南京京营大军也有了动作,他们过龙门山,很快抵达了宁国府南部的太平镇。京营兵马在太平镇展开了布防,并没有急着进入浙江的意思。虽然如此,可是高迎祥却不敢有小觑之心,只能将天目山一部分兵马调回来,在于潜附近布防。 腊月二十六,铁墨以耿仲明为先锋从湖州出发,一路向南,不多时便对武康县发起了猛攻。此次,铁墨将麾下大多数火枪手派了出去,同时让贺靖远拖着几门火炮助拳。武康县是典型的江南县城,城墙不高,易攻难守。自进攻开始,耿仲明以波次进攻,不断对武康城施压,贺靖远以炮弹延伸,帮助己方兵马炮轰敌军。 武康城内浓烟滚滚,轰隆隆的响声震得所有人都心颤不已。如今武康城不仅有着原来的五千兵马,还有不少人是从铜陵逃回来的败兵,徐北川、郑国松赫然在列。经历过铜陵大战的人,怎能不知挨炮轰的恐怖。诺达一个固若金汤的铜陵城,愣是被活阎王用火炮给轰开了。 “啊.....救我......谁来救救我......”一名农民军士兵靠在城垛后边,右手无力地举在半空中,他在呼救,可是周遭的人慌乱的跑来跑去,却无人理会他。他的腿没有知觉了,视野越来越模糊,腹部热热的,不知道是疼还是痒。 不远处,徐北川只觉得心脏揪紧,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不间断的炮火,雷霆般的进攻,铜陵城都抵挡不住,武康城就能守得住么?其实徐北川已经生出了撤退之心,以他的眼光来看,武康城是铁定守不住,不如退守后边的德清。只是刚刚新败,若是再弃城逃跑,一旦闯王发火,这条命可就交待了。 余杭,县衙内人来人往,李自成在屋中焦急的踱着步子。活阎王是说打就打,打得还如此凶猛,如今武康的情况很不妙,至于要不要撤出武康,李自成有些犹豫起来。一旦武康城落入官军之手,那么德清县就成孤城了。到时候嘉兴府与余杭之间,就只能靠德清来联系了。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局面无比被动,因为若是德清在落入活阎王之手,那么嘉兴府那边的大军就被隔在东边回不来了。 现在命令李岩等人紧急率兵赶回也不现实,大军在嘉兴府肆虐那么久,物资肯定不少,哪是说回就能回的?思索了良久,李自成把牙一咬,对副将喊道:“传令徐北川以及郑国松,放弃武康,退守德清县。另外,让杜兴虎率兵驰援德清,总之,在嘉兴府兵马没有退回来之前,德清县必须握在我们手中!” “喏”副将不敢迟疑,赶紧出去传令。随着李自成的命令,余杭附近的兵马迅速调动起来。而此时杭州附近的官兵也像闻着腥味的猫,开始对周遭的农民军展开了反击,这个时候的李自成真的是头大如斗。 李自成不好受,但是最难受的还是李岩,按照李岩的意思,大军赶紧集结,回到德清县最保险。可真正实施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大家劫掠这么久,几乎每个头领都弄了不少好东西,现在让他们舍了物资,轻装前行,怕是要内讧的。要怪就只能怪李岩还是太年轻,在农民军内部资历太浅,没有威望。威望这东西,不是有能力就可以的。各头领不听,李岩也是无可奈何,入夜之后,他气呼呼的说道:“吕兄,你瞧瞧那些人的德性,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舍不下那些物资。” “活阎王派兵打下了武康县,现在正调集重兵前往德清,以那种新式火炮的威力,德清就肯定能守得住么?一旦德清陷落,我们这些人就被困在嘉兴府,变成孤军了,到那时有再多财富又有什么用?”李岩拍了拍桌面,犹自不解恨,“耽搁事情啊,晚撤一天,多担一天风险啊。” 吕良伟能理解李岩的感受,可这不代表他赞同李岩的做法。那些头领固然有不对之处,但也情有可原,从陕西到中原,闯王许诺的荣华富贵可一直没有踪影,如今来到浙江,还不让那些人满足下私欲么?晚撤退,是要担着大风险,可要是强行撤退,那失了人心,以后就更难了。说白了,闯王与李将军宁愿要一场失败,也不愿意其内讧的。 话说李岩心急如焚,但是嘉兴附近的头领们却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意识,他们还在忙着将抢来的东西装车,甚至有的人还找个地方玩女人。总之,嘉兴这片花花世界,让人流连忘返,不愿离去。在嘉兴东北部有一座庄园,名曰望江庄园。此处原是湖州徐家的别院,占地面积广,风景秀美,可谓是一年四季,绿意盎然。 可惜,如今望江庄园成了农民军头领樊灵的私人庄园,李岩已经命令各部要严肃军纪了,但是樊灵作为高迎祥的亲信,根本没把这条命令当回事。夜已深,樊灵却毫无睡意,诺大的厅内,铺着红色厚毯,他袒胸靠着一张矮桌,手里拿着酒杯,脸上带着兴奋地红润之色。 耳边丝竹声绵绵不断,几名妙龄女子翩翩起舞,只是,这些女子全都神色惊恐,有的人甚至舞姿都有些变形了。不过樊灵并不在意,一双眼睛在这些女子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一名少女身上。忽然,他一声暴喝,整个人窜起来,将那名女子扑倒在地,随后上下其手,将女子身上的衣衫撕掉...... “呼呼......真白,真嫩......还是这江南的女子水灵啊”门口还有侍卫守着,可是樊灵毫不在意,解开腰带做起了不堪之事。 少女痛苦的哀嚎着,可听到的只有樊灵兴奋的笑声。其他女子打着哆嗦,想要退出去,却听樊灵一声暴喝,“去哪儿?都给老子好好跪着,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爷们今天让你们好好享受下,让你们知道下什么是真男人......” 门口的守卫一个个眼睛通红,听着那不堪的声音,整个人似乎要着火了。这一夜,望江庄园不安宁,而整个嘉兴府似乎都是如此。大家都晓得撤退在即,竟将内心深处的兽性释放了出来。当第二天放亮,李岩才知道嘉兴府发生了什么事情。 祸害女子的并非只有樊灵一人,几乎有多半人都加入进去,发泄着自己的兽欲。暴行过后,嘉兴沉默了,街道上冷冷清清,两侧百姓紧闭房门,偶有女子的抽泣声传出来,让人心酸。 李岩走在街头,凉风扑面,他停下来,慢慢闭上眼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片沉默之下埋着一团火,这团火终有一天会爆裂开来,将众人炸的粉身碎骨。 忽然,睁开眼,李岩转身往回走,同时对吕伟良严肃地说道:“吕兄,传下命令,明日撤出嘉兴,所有人撤往德清,如果谁掉队了,后果自负!” “这么急?”吕伟良大皱眉头,这样急着撤出嘉兴,肯定会有许多人不满的。不过李岩这次没打算让步,他指了指两侧紧闭的房门,脸色发寒,冷冷的笑道:“你看看这街上的情况,你觉得这嘉兴我们还能待么?上次烧杀抢掠,好不容易才把嘉兴百姓压下去,现在又变本加厉的祸害那些女子......现在不敢进撤,我怕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啊.....” 嘉兴藏着一团火,这团火属于嘉兴百姓。李岩相信,只要有一个人带头,那些紧闭家门的嘉兴人会群起响应,愤怒之下的嘉兴人,会做出什么事,只有天知道了。但有一点李岩很确定,嘉兴百姓一旦闹事,那大军再想安全撤离,就是痴心妄想了。 果然,命令下达后,嘉兴周遭的农民军头领们怨声一片,不过李岩强制下令,他们也只能遵从。不过这也导致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发泄兽欲,有的人还派人洗劫当地百姓,甚至连庙里的金佛都给推了。 腊月二十八,在嘉兴府肆虐足有一个月的农民军终于开始撤离,只是撤退速度很慢。不是李岩不想快,而是快不起来,各头领大车小车装不了,就让兄弟们背包,叮叮当当一大堆东西,自然拖慢了行军速度。原本两天的路程,怕是三天能到就烧高香了。 李岩眉头紧锁,看着那缓慢的行军速度,心中担忧。吕伟良宽慰道:“李老弟,且放宽心,眼下德清还在我们手中,想必撤回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哎,但愿吧!”李岩轻轻地摇了摇头,事实上他担心的不光德清县,还有嘉兴。这撤退速度太慢了,很容易出岔子的。 嘉兴,天海楼!这座酒楼曾是金山北部最大的酒楼,由于从酒楼可远眺金山,纵览平湖,所以生意火爆。在嘉兴本地,天海楼的名声只比烟雨楼稍有不如。可惜,如今的天海楼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七零八落不说,楼内的装饰也被毁了七七八八。一楼大厅,站满了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但大多数都是男丁青壮。他们有的拿着木棒,有的拿着铁锹,一个个满眼怒火。 在二楼栏杆处,一名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刀,双目垂泪。此人便是天海楼现任东家端木星,而那些大厅的人,除了端木家青壮仆人,余者皆是街坊邻里。 第364章放弃物资 第364章放弃物资 “诸位,贼子要撤了,难道大家真的什么都不做么?老夫是要做点事情的,可怜我那未出阁的闺女,被那些畜生活活糟蹋了,我那闺女死了......老夫一定要报仇,就算豁出这条老命,老夫也要让那些贼子们晓得,我们嘉兴也是有男儿的......” “端木......我跟着你一起......老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那群畜生,死有余辜,他们做下了那么多恶事,现在想走便走?”说话的是一名青衣壮汉,此人原为嘉兴捕快邢森,后流寇肆虐嘉兴,为了躲避流寇,才脱去捕快衣着。邢森怕死,可是当他看到多年的乡邻被祸害,尤其那些可怜的女子被残害后,心如刀绞。 “好.....邢捕头,咱们现在就走,能杀几个杀几个.....”端木星双目通红,当拿起长刀的时候,他就没打算活着了。 端木星和邢森带头,早已对流寇满腔怒火的邻里们叫嚷了起来,他们持着各种兵刃出了家门,人群在长街聚集,越来越多。也就一个时辰,几乎有一半的嘉兴百姓走出家门,他们出城门朝西边赶去。这一刻,嘉兴人爆发了,他们似乎忘记了死,一心想着报仇雪恨。 崇祯三年腊月三十,经过几日筹备后,驻扎在湖州的宣府大军向南进发,逼近德清县。李自成最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为了保证德清县不出问题,他甚至将其他地方的兵马全调了回来,大军集结于德清西南方向的钱静河。 铁墨并没有急着进攻德清县,德清与武康不通,李自成对德清十分看重,再加上德清县城墙经过加固,其守备力量绝不是武康能比的。 “嘉兴府的贼兵到哪里了?” 李九成拱手道:“督师,据前方探子回报,嘉兴府方面的贼兵已于前天撤出嘉兴,眼下应该已经抵达桐乡一带了,预计在明日午时,贼兵先头部队便会到达崇德。另外,嘉兴方面还有其他情况,有一批嘉兴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正追着贼兵向西而来。另外,海宁盐官镇盐丁也有不稳迹象......” 王左挂将揣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轻轻地摸了下鼻梁,往常充满智慧的双眸此时多了几分忧色。这些事情可都不在意料之中,尤其是盐官镇的事情,很可能会对整个战局产生深远的影响。 “督师,海宁县盐丁众多,若是盐丁们真趁机起事,我们怕是有大麻烦了,要不要分兵去海宁方向?”王左挂很担心海宁县盐丁跟流寇汇合,如果流寇借着海宁不稳,从海宁县绕过德清,之前预定好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铁墨想了想,用手拍了拍桌面上的地图,凝着眉头说道:“不用,一切照原计划行事。如果流寇真的绕道海宁,那我们就争取一口气把德清县内的贼兵给吃掉。” 有道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很多事情真的强求不得。盐丁的事情本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应付那些盐丁。海宁有着十几万盐丁,这些盐丁常年过着贫苦的生活,备受打压,流寇一来,四处抢掠,可是给了盐丁们不小的刺激。 时间过得很快,暮色转眼便来。望着满天繁星,铁墨心中怅然,又是一年除夕夜,却在战争的阴霾中渡过。本是美好的夜晚,本是美好的江南,却充斥着哀怨与彷徨。远处钟声响起,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了。明天,会怎样?明年又会怎样? 崇祯四年,注定是混乱的一年,似乎自崇祯当政以后,大明王朝就再没安宁过。从西北到中原,从中原到江南,到现在,已经没有一处净土。 正月初一,本该万家灯火,祭祀拜谒的日子,浙江东部却出在你紧张的气氛中。德清城内的农民军龟缩不出,用尽办法加固城墙,城外已经可以看到官兵的踪影了。虽然明知道德清城挡不住那种无休止的炮火,但那又如何呢?出城交战,更没把握。说来也怪,宣府大军抵达德清城之后,并没对德清城进行炮轰,也没有发起进攻。 德清附近处在异常的平静中,可是正赶往德清城的李岩所部可就不好受了。因为物资繁多,各部头领们又不愿意舍弃,这就导致了队伍拉的很长,速度自然奇慢无比。李岩已经着令探子散开,小心翼翼了,可还是出了事儿。处在队伍最后方的樊灵被人追上了,而追杀樊灵的居然是嘉兴的百姓。 这些嘉兴百姓都疯了,他们根本不怕死亡,一窝蜂的扑上来,见人就杀。他们将人们的脑袋砍下来,插在木棍上,手段极其残忍,你无法想象,眼前这些暴徒竟然是之前懦弱的嘉兴人。樊灵心里有些慌,可更多的是气,他挥着刀,怒吼道:“前边的人撤回来,给老子杀,宰了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樊头领,李头领再三叮嘱,让咱们赶紧跟上,不要跟这些人纠缠”副将面露难色,出言劝道。哪曾想樊灵更是大怒,一把将他揪过来,喷着唾沫星子骂道:“一口一个李头领,一个黄毛小儿,他的话你也听。哼,撤,你看看现在这情况,我们能撤么?那些人把兄弟们的脑袋插棍子上当球踢,老子要是这样撤了,兄弟们的心就散了......” 樊灵一直对李岩看不上眼,说话也粗鲁,不过这次他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队伍载着太多物资,速度慢了些,这才被这群暴民咬住。如今都已经缠在一起了,那是说撤就能撤的?再说了,对方手段如此残忍,摆明了就是挑衅,如果什么都不管,继续西行,那麾下兄弟们会怎么想? 樊灵一通怒吼,纠集了大批人马开始对嘉兴百姓展开剿杀。那些嘉兴百姓能冲杀一番,全靠着心中的怒火与仇恨,可是论战场厮杀,他们终究比不上流寇的。也就一刻钟时间,几万嘉兴百姓就被樊灵派兵分成了好几块。此时嘉兴百姓乱糟糟的,毫无章法可言。 当冷静下来之后,恐惧开始爬上心头,许多人往嘉兴方向逃去。樊灵正在气头上,一股脑的掩杀过去,打算替之前惨死的兄弟报仇。 崇德东面不到五里的地方,李岩气的直抓头发,现在樊灵一心要把闹事的嘉兴百姓剿灭干净,后边大队人马已经停住了脚步。不管樊灵了?樊灵自是该死,可那些义军兄弟不能陪着樊灵一起冒险啊。已经派去好几个传令兵了,但樊灵丝毫不理会,“这个樊灵,他想干嘛?难道还想再杀回嘉兴?吕兄,要不你亲自走一趟,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嗯,为兄这就去”吕伟良神色严肃的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人赶了过去。大军不能在崇德待太久,崇德这地方地势平坦,河流相对较少,附近几十里正是使用骑兵的好地方。如果这个时候,一支骑兵从北边杀过来,往队伍中间一插,那就要出大事了。 李岩急着西撤,不是没缘由的。可惜樊灵这帮子人无法理解罢了,有时候吕伟良也想弄死樊灵,这家伙仗着资历,跟闯王关系好,一想胡作非为,想干嘛就干嘛。 吕伟良离开后,李岩着令周遭的大军继续靠近崇德县城,眼看着就要进城了,却看到前方一片乌压压的踪影。等近了一些,才发现这些人面色惊恐,一个个像失了魂一般。李岩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不是驻守崇德的兵马么?他们出现在这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李头领,不好啦,官兵来啦.....是云府的骑兵,他们从北边杀过来,趁夜偷袭了县城,眼下县城已经落入官兵之手。罗头领已经撤往德清,他让我们告诉你,小心行事......” 李岩瞪着眼,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宝剑。如果罗志祥在眼前的话,真想一剑戳死这家伙。真是个王八犊子啊,守不住崇德就算了,你倒是在东面布防,提前通知一声啊。他倒好,一看形势不妙,撒丫子就跑,根本没管别人的死活。离着崇德这么近,知道实情又如何一切都已经晚了。不到十里的距离,根本逃不出云府铁骑的攻击。 “全军戒备......全军戒备.....通知吕头领,赶紧回来,告诉樊灵,他要是还想活着回去,就立刻滚回来!”李岩这次发了狠心,实在不行,就不管樊灵那伙子人了。 李岩反应不算慢,可终究还是太晚了。各部头领仓皇命令麾下弟兄列阵,可此时几乎人人身上挂着包袱,又不愿意舍弃,这就导致列阵松松垮垮,慢如蜗牛。隆隆的响声从西边传来,不久之后,北边也多了一片黑色洪流。云府骑兵从两个方向杀了过来,顷刻间,重骑兵如同一把重锤,将农民军松散的阵型撞出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越来越宽,再也无法愈合。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仓促组织起来的阵型,在那些重骑兵面前就像一层纸,轻轻一戳,便到处是破洞。整齐的队列,轻骑与重骑相互配合,远处还有枪声。那些云府骑兵们弓马娴熟,竟然可以骑在马背上放枪,有一些人还可以放箭。 这一刻,李岩亲身体验到骑兵的强大,也真正认识到了云府铁骑的可怕之处。旷野之上,骑兵以推枯拉朽之势将农民军冲的七零八落,连环马铁索扫过,伤亡无数,那些轻骑兵分作无数百人队,不断穿梭厮杀,致使农民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明明有着兵力优势,可是在云府铁骑面前,却一点兵力优势都发挥不出来。也许,这就是步兵对垒骑兵的先天劣势吧。一旦被骑兵占据了先机,步兵就像是被宰杀的羔羊。 在不断地冲杀之下,终于有一些头领忍受不住了,他们各自找好方向,准备逃跑。逃,没问题,可是他们这一动,致使许多地方出现更大的缺口,骑兵顺着缺口,更加肆无忌惮的来回冲杀,转眼间,伤亡成片,大地都被染红了。 奥尔格慢慢抬起手中的兵刃,冰冷的面孔如同冬日里的寒冰,“不要追杀,全力冲击对方本阵,决不能让这群流寇回过神来......贼子丢弃的财物,不得理会,谁要是敢私自捞东西,格杀勿论!” 此时,农民军与云府骑兵之间的差距彻底的显露出来。为了逃命,许多农民军士兵将身上的包袱扔在了地上,一时间血红色的地面上扔满了各种各样的财宝,可是那些骑兵根本不为所动。 李岩看得真切,当那些骑兵不被金银财宝诱惑后,他只能感叹云府骑兵纪律森严。败了,彻底败了,本来还指望这些黄白之物能搞乱对方,为自己赢得喘息之机的。计策失效,再无反击的可能了。抬起头,看了下西边的崇德县。李岩用力握紧了手,“各部丢弃一切辎重,全力向海宁县撤。” “喏......只是,樊头领的人还没跟上来......”说话的汉子话说了一半,便被李岩冷厉的眼神吓住了。李岩拔出佩剑,冷冷的瞪了一眼,“谁要等就等,李某可不奉陪了.....” 李岩现在把樊灵剁碎了喂狗的心思都有了,要不是樊灵这个浑蛋,大军不至于行动这么缓慢。要是早点到崇德县,至于被云府骑兵逮个正着么?眼下这种情况,樊灵自求多福吧,谁还顾得上他?李岩带着人马往西南方向撤走,其他人更不会犹豫了,大家嘴上说说还行,留下来等樊灵,除非是脑袋装了大粪。 李岩带兵撤离,辎重更是丢了一地,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这些黄白之物了,生的渴望战胜了一切。只是,这样一来,一直处在队伍后方的樊灵等人可就倒霉了。樊灵得知前方的战况后,吓得赶紧收紧兵力,马不停蹄的往崇德方向赶,可是半路上被告知主力大军已经往海宁方向撤离。 樊灵直接傻眼了,如今身边不到万人兵马,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不一定跑得了。物资肯定不能要了,拖着这些物资,就只能去阎王殿报道。 众人一脸惊慌的逃着,樊灵坐在马背上,一双眸子尽是寒芒。他抬起头看了看后边的人,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兄弟们,我们也往海宁县撤,加快速度,别让官兵追上......” “海宁县......快......” 往海宁县撤,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没人留意到樊灵眼中的异样。 第365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365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队伍惊慌失措的奔逃着,可是不知不觉中,没人发觉樊灵不见了。此时的樊灵已经换上一身粗衣烂衫,跌跌撞撞的往崇德县走去。 未时,樊灵所部兵马与奥尔格的骑兵碰个正着。奥尔格本来是想追着贼兵,看看能不能扩大战果的,结果却碰到了意外之喜。双方碰面,没有二话,一番虐杀之后,残兵沿着李岩的脚步逃向海宁县。 直到逃出生天,吕伟良才发现樊灵不见了。 “樊灵呢?” “吕先生,樊头领之前就不见了.....” “????” 吕伟良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自己辛辛苦苦带着人过来帮忙突围,拼死一战,九死一生逃了出来,结果樊灵却找机会逃命去了。吕伟良可不觉得樊灵已经战死了,那家伙要有战死的决心,就不是樊灵了。这会儿樊灵要在眼前,绝对要把这家伙活剐了。 收拾好心情,吕伟良压住心中怒火,带着残兵继续往海宁县撤。此时的残兵,可谓凄惨无比。来时将近万人,跟云府骑兵打个照面,余下不到五千人,几乎折损过半。幸运的是靠近海宁县之后,官兵就撤了,并没有继续追过来。吕伟良心里也清楚,官兵肯定是忙着收拢物资呢。 想起物资,就心疼的很。大军经过个把月努力,在嘉兴府又抢掠十来天,抢来了丰厚的物资,最后几乎全被活阎王给夺走了。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事情谁碰上谁生气。 海宁县,此时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里的问题由来已久,而流寇肆虐浙江,更将其中的问题加剧化,最终酿成了一场可怕的风暴。海宁不仅有着钱塘江大潮,更有着浙江境内最大的盐场,所以自大明立国以来,这里便是江南最重要的官盐重地。有盐场,自然有盐丁。 得益于大明户籍制度,盐丁世代沿袭,以前,盐丁收入还算不错,可渐渐地,越来越少。盐运,作为大明朝最暴利的行业,应该不缺钱才对。事实上并非如此,盐运是不缺钱,可最终落到盐丁手里的钱却微薄的很。永乐朝以后,盐丁收入就已经走下坡路了,到正德年间,盐丁收入几乎只能维持温饱。到现在,官场贪腐成风,加上江南远离朝廷中枢,厂卫体系崩坏,缺少有效监督,底层官员更是肆无忌惮,竞对盐丁的辛苦钱下手。 由于种种原因,处在大明盐务最底层的盐丁,居然经常吃不饱饭,大多时候得了重病都付不起医药费。自去年开始,盐运司又下了命令,为了增加官盐产量,增加了工时。盐丁们拿的钱少得可怜,干的活却越来越多。这种情况下,能不出问题么?很早之前,盐丁们就已经心生不满了,为了讨生计,许多人开始偷偷倒卖私盐,干起了杀头的买卖。这也是为什么江南私盐,屡禁不止的原因。去年夏末,长芦盐场就发生了一场暴乱,当时盐场盐丁已有两个月没有收到工钱,于是闹事,不过因为当时心不齐,再加上朝廷应对及时,这场暴乱很快被压了下去。 长芦盐场的事情已经给江南官场提了个醒了,可惜,吃一堑,未必长一智。南直隶官员,似乎从来没把盐丁们放在眼里过,这件事情过去以后,依旧我行我素,盐运方面的官员没有任何改变。各盐场是没什么问题,但矛盾却越来越深,只要一个引子,矛盾就会爆发出来。 很不巧,流寇打进了南直隶,并一路顺风顺水的打到了浙江。流寇大多都是原来的底层百姓,他们起兵闹事,很多都是为了一口饭吃。来到浙江这个花花世界,顿时迷了眼,这里有着太多好东西了,他们可以尽情的抢掠。流寇们在抢,这一切落到盐丁们眼中,心中颇感不公平。 许多盐丁们开始羡慕流寇,他们也曾想过打倒那些欺压盐丁的贪官污吏。这种想法人并不少,当有人带头,很快就形成了一股洪流。去年腊月下旬,盐丁魏晨因为倒卖私盐一事事发,于是一怒之下杀了护盐队官兵。此事一出,更多的人跟着魏晨一起闹事,至除夕,暴乱一发不可收拾,盐丁们霸占了盐场,海宁巡检司以及卫所兵更是被愤怒的盐丁打得抱头鼠窜,早早地逃出了海宁县。 海宁知县白立德对此一筹莫展,眼下嘉兴府被流寇闹得七零八落,杭州府那边也是自顾不暇。海宁盐丁之乱,此时竟然无人可管。因为盐丁闹事,海宁几乎成了不设防的地方,这让李岩以及吕伟良的残兵不费吹灰之力便通过了海宁县。 话分两头,当李岩的残兵安然无恙的通过海宁县时,宣府大军已经在德清城外做好了攻城的准备。正月初二,德清新市镇响起了枪声,预示着德清之战正式打响。新市镇位于德清东边,扼守着官道路口,背靠封山,正好与德清城形成了掎角之势。所以,农民军之前便在新市镇部署了一支六千余人的大军。 这地方靠着登山,两侧又有河流,不利于骑兵机动,所以能投入到新市镇的只有火枪兵。新市镇的农民军自来到这里,可一直没有闲着,他们将新市镇打造的如铜墙铁壁一般。而且,长时间跟宣府精兵交手,他们也渐渐学会怎么跟火枪兵对阵了。 来开阵势跟火枪兵正面厮杀,那纯属是找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在掩体后边耐心等着。一旦陷入近战,火枪兵就没什么优势了。 新市镇外,火枪兵方阵列着整齐的阵型,慢慢靠近镇子南口。枪声已经响了一刻钟,但效果甚微。 镇子外,铁墨一行人密切留意着前线的一切情况,事情发展也在预料之中。徐芷欣见进展缓慢,不禁有些不解,“为何不将炮兵派过去,只需一番炮火,就可以将里边的贼兵逼出来。” “没这个必要,我们打新市镇,本来就是向德清城施压,真的打下新市镇,最后不也还得打德清城么?”铁墨托着下巴,淡淡的说道。有一点,他并没有告诉徐芷欣,烈火营手里的炮弹已经不多了,只能维持一场大战,所以,需要省着用才行。 徐芷欣也是极为聪明的女子,稍一琢磨,便明白了铁墨的意图,“你是有意留着德清和新市镇,放嘉兴府的贼兵顺利西撤?为什么不趁机会在德清尽可能的多造杀伤?” 铁墨抿着嘴,满脸苦笑。王左挂叹口气,在桌上拿起一封公文递了过去,“徐小姐,你看看这封公文,就什么都明白了。” 徐芷欣面露疑惑,但还是拿着公文看了起来,看罢,那张清丽的面容冷若寒霜,良久之后,气道:“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只知道盯着钱,现在好了,盐丁趁机闹事,这次,怕不是一个海宁县的问题了。哎.....多事之秋,让人应接不暇啊......” 徐芷欣这时已经明白铁墨的心思了,这个时候盘踞在嘉兴府以及德清城的流寇已经是小事了。盐丁的问题才是大事,最好是先放贼兵西撤,若是强行把流寇堵在东边,流寇一旦有心掺和盐丁的事情,到时候流寇带头,盐场近三十万盐丁闹事,到时候流寇实力迅速膨胀,可真就灭不了了。 盐丁闹事跟流寇造反完全不同,决不能相提并论。 铁墨派火枪兵进攻新市镇,虽然效果甚微,但还是对德清城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徐北川可谓是坐卧不安,他担心的不是新市镇,而是炮弹什么时候落在自己头上。看上去新市镇守得稳如磐石,那也是因为活阎王没有下狠心。如果将炮兵推上去,再将丁路言的河南兵马,新市镇绝对守不住的。 对于德清城内的贼兵,无异于度日如年。正月初四,在经过一番煎熬之后,李岩以及吕伟良终于带着嘉兴府残兵抵达了新市镇,随后休整片刻,便撤离新市镇,与德清城的徐北川完成了会师。双方见面,徐北川与吕伟良拥抱了一下,相视苦笑,双方什么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北川看出来了,嘉兴府兵马持有的物资少得可怜,将士们一个个蔫头耷脑,像失了魂一样。由此可见,吕伟良以及李岩败得更惨,他们不仅损兵折将,还把从嘉兴府抢来的物资丢给了活阎王。两支兵马汇合了,但是气氛却很压抑。 德清县衙后堂,徐北川、吕伟良、郑国松以及李岩等人聚在一起,几人心事重重,尤其是徐北川,似乎早有想法,但没好意思开口。相比之下,郑国松就少了些忌讳,他摩挲着刀柄,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说句丧气话,德清城是肯定守不住的,我们还得趁早撤离的好。只有跟李将军的兵马汇合之后,我们才能有一战之力。” 李岩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李某同意郑大哥的看法,眼下我们两部兵马连番兵败,士气低落,实在不适合再行大战。而且,在这里跟官兵大战一场,也没有必要。眼下,浙江我们是待不下去了,估计很快就要撤兵了,所以还需尽快跟李将军汇合才行。” 几名头领出奇的一致,被宣府兵马狂奏一番后,众人脑子反而清醒了不少。之前李岩也好,徐北川也罢,还都寻思着找机会给活阎王点颜色瞧瞧呢。心气很高,结果很惨。铜陵城内,徐北川被连番炮轰,炸得脑袋都进水了。李岩就更惨了,辛辛苦苦抢了半个月,半路上让活阎王派兵抢走了,还折损了将近一半兵马。 崇祯四年正月初四,不到辰时,天还没有放亮,城内农民军便放开城门,趁着天色还暗,迅速朝余杭方向逃去。至辰时初,天色大亮之后,农民军已经彻底撤出了德清。 农民军撤出了德清,不久之后与李自成的兵马汇合,此时李自成手中已经是五万多人的大军。或许是看到德清被宣府兵马收回吧,杭州府方面士气大振,想着借流寇士气低落的机会,抢回被流寇占据的独松关。正月初六,杭州府近两万大军兵出钱塘,向北而去,初七,杭州府兵马与李自成大军在独松关南边展开了一场大战。 此战,李岩、郑国松、徐北川等人全都憋着一股劲。厮杀半日,杭州府兵马被杀的大败,仓皇逃回钱塘。可是钱塘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便被吕伟良偷袭,钱塘镇外,杭州府兵马被李自成的大军围起来狂揍一番。没奈何之下,浙江都指挥使白轩只能派兵攻打钱塘,牵制李自成一部分兵力,另一边传令钱塘附近的杭州府兵马往东北方向逃,绕道德清退回杭州。 独松关一战,白轩成了最倒霉的人。辛辛苦苦调集兵马,想要扬眉吐气一把,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间,白轩这位都指挥使,成了浙江百姓眼中的笑料。 白轩也很委屈,因为出兵独松关并不是他的意愿,是布政使杜福山等人的意思。现在作战不力,所有责任全部让他白某人扛了。 自宣府出兵庐江以来,屡战屡胜,捷报频传,可谓是振奋民心。尤其是连下武康与德清之后,浙江百姓更是将这支北边来的边军当成了救星,三省总督铁墨的大名更是名扬南直隶。南直隶方面自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名声被一个外来户盖过,于是传令浙江方面一定要想办法把脸面挣回来。 可笑的是杜福山等人觉得眼下就是个机会,流寇新败,士气不振,正是夺回独松关的大好机会。 于是乎,杜福山等人命令白轩派兵出征,并且出兵之前,都没跟铁墨打招呼。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到最后,还亏了德清城方面的宣府大军威逼独松关,才让杭州府兵马安全撤回杭州。 余杭,刚刚胜了一场的李自成并没有太兴奋,这场胜利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打败了杭州府兵马,又能如何呢?活阎王的大军正在德清附近休整,对独松关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他李自成还能继续进攻杭州? 第366章 振振有词就地滚 第366章振振有词就地滚 浙江临安,这座曾经的南宋都城,此时处在农民军的蹂躏之中。当德清被攻下之后,局面已经日趋明朗化,眼看着就要撤出浙江了,一些农民军头领便开始大肆搜刮财物,抢掠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便很难收住了。面对这种情况,高迎祥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撤退计划提前。嘉兴府的事情给高迎祥提了一个醒,无休止的劫掠,终究会让当地百姓奋起反抗。 正月初九,想对平稳的局势发生了变化,驻扎在德清城的宣府大军分出一半兵马,沿着官道,朝西而去,目标直指独松关。而与此同时,一小股京营兵马突然出现在天目山附近,偷袭了天目山附近的岗哨。高迎祥迅速做出了反应,他生怕天目山被京营占了,于是命令于潜方向的大军密切留意天目山,并要求各部头领必须在两天时间里做好撤退的准备。 余杭,李自成麾下各头领齐聚一堂,可此时众人脸色凝重,气氛压抑。李岩很少说话,似乎还未从之前的惨败中回过味儿来。李自成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曲着胳膊,手肘放在大腿上,托着下巴,“诸位,活阎王派兵前来,目标直指独松关,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郑国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按他的心思,独松关不要也罢,只是他不敢说。相比之下,吕伟良忌讳就少了些,思索片刻,幽声道:“将军,属下以为眼下独松关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鸡肋了。闯王现在已经准备好撤离了,估计撤退令这两天就会送到我们手中,这个时候,强守独松关,多造伤亡,实在是毫无意义。” 李自成微微抬头,双目眯起,轻叹一声:“可要是活阎王占了独松关,那我们背后可就不安稳了,以活阎王麾下骑兵之锋锐,能迅速横插西边的天目山,断了咱们的后路。” 众人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独松关对农民军来说,已经成了鸡肋。撤退在即,自然是没心思进攻杭州城了,既然不打杭州了,还要独松关干嘛?可是独松关对官兵又非常重要,尤其是对活阎王。活阎王要是拿下独松关这道天堑,就可以派骑兵直接进攻天目山,这种情况下,徐弘基麾下的几万京营兵马在配合一下,天目山真的会守不住的。天目山陷落,官兵就可以随时进攻临安与于潜,到那时进入浙江的十几万农民军就被断了后路。 事实如此,似乎独松关这块鸡肋还真必须得守,至少得等到临安方面的兵马开始撤退才行。可是强守独松关,与活阎王的精兵恶战一番,又会增加多少伤亡?主要是为了别人,给自己多造伤亡,这种事情没人愿意干。活阎王有多难对付,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如无必要,真的不想跟这个人死磕了。 大家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李自成的,见众人无言,他只好继续说道:“将钱塘的兵马撤回来吧,分兵独松关,这独松关,我们至少也要守两天才行。若是弃守独松关,莫说李某不甘心,闯王那里,我们也不好交差,到时候,众兄弟会怎么看我们?” 听到此处,郑国松、徐北川等人全都低下了头。虽然李自成说的有道理,可是一想起要跟活阎王发生恶战,心中不免有些心悸。尤其是徐北川,从铜陵到德清,被活阎王追着屁股一阵猛揍,揍得心气神儿都没了。 无人请战,场面有些冷清。李自成心中只能苦笑。李岩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跟活阎王交过手之后,竟也沉默了。活阎王还真是个祸害啊,自起事以来,几乎是无往而不利,可每次碰到活阎王,必然要倒霉。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每次自己还要对上活阎王。 到底还是吕伟良跟李自成关系好,见场面冷清,便主动化解了尴尬,“将军,还是属下去独松关吧,不过,这独松关属下顶多只能守两天,两天之后,说什么也要撤出来的。如今我部连遭兵败,损失惨重,断不能陷进独松关这块泥潭了。” 李自成站起身,看向吕伟良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感激之色,“吕兄弟放心,独松关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总之,莫要损失过重,一切可便宜行事。” 在遇到难题时,李自成与吕伟良一样,首先想到的便是生存问题。这也是无奈之举,农民军内部情况复杂,要是不保存实力,转眼间就可能被别人吞了。这是很现实的世界,高迎祥虽然是自己的舅舅,可是在权利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不迷眼? 崇祯四年正月十一,平静的独松关再起波澜,刘国能与李元庆率一万兵马从独松关外围的镇子开始动手,慢慢向西边的丘陵推进。刘国能的推进速度很慢,却很稳健,由于阵型维持的很紧凑,根本没给敌军可趁之机。正月十二中午时分,刘国能所部抵达独松关东部第一个要点石寨。石寨,建在丘陵陡坡最高的位置,可谓是独松关的东大门,一直都是独松关的防御要地。此时驻守石寨的乃是就地滚雷仁,守军足有五千余人。 说起来,就地滚雷仁与铁墨也算是一对老熟人了。当初铁墨能迅速崛起,就是踩着他雷仁的肩膀爬上去的。想当初在野狐岭,雷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潇洒快活,没想到栽在了铁墨手里。野狐岭外一战,雷仁可是亲眼见过铁墨的悍勇,这家伙就是条疯狗。 投到王嘉胤麾下后,雷仁每次见了铁墨,都会多留一个心眼,所以数次交锋下来,他麾下的人马反而伤亡最小。一直以来,雷仁都不想跟活阎王死磕的,可是这次躲不过去了。要是弃守石寨,身后的吕伟良估计会立马砍了他雷某人的脑袋。 “娘个巴子的,吕伟良安的什么心?那么多人,非让老子守石寨这个鸟地方。仗打到这份上,还要守独松关!”雷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骂骂咧咧的,他觉得吕伟良就是故意的。当初王嘉胤的老部下,在闯王手底下可不太吃香。要不是自己以前干过太多天怒人怨的事情,要不是对面的官兵是活阎王的人,雷仁都想投降了。 正独自生着闷气,石寨外一阵枪声响起,雷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提着刀急吼吼的跑到了外边,扭头一看,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见寨子高墙上多了许多官兵,双方厮杀正酣。怎么会这样?官兵怎么这么快就打上寨墙了?他们是飞上来的不成? 石寨,其实只能守寨墙,寨墙要是丢了,石寨差不多就丢了。雷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副将齐美来慌里慌张的带着一票兵马打眼前经过,雷仁一把将对方拽住了,大声吼道:“你干嘛去?” 齐美来急忙道:“支援寨墙啊,雷头领,得赶紧把官兵干下去啊,再拖延下去,石寨就没了......” “你看看寨门那边,都有多少官兵了?还能夺得回来,快......命令寨子里的人往西边山道撤,娘滴,再不走,咱们全都得留在这里......石寨已经守不住了......” 雷仁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但就是观察力惊人,对战场形势能及时作出准确的判断,也因为如此,才能在形势恶劣的农民军内部混的很好。就地滚这个诨号,可不是白叫的,论逃跑活命,雷仁觉得从来不输他人。 由于没有更多的援兵来守寨墙,石寨很快就被刘国能和李元庆合力拿了下来。走进石寨,看着还相对完好的大寨,刘国能有些发懵,“这就把石寨拿下来了?” 李元庆同样有点没回过神来,进攻之顺利,超出想象。虽然山地营的士兵配合着偷偷攻上了寨墙,但要不是贼兵出岔子,想拿下石寨也要颇费一番功夫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真让督师说对了......督师怎么知道只要我们一攻上寨墙,贼兵就会不战而退.....” 刘国能面露苦笑,他跟铁墨的时间很久了,对农民军内部的情况也很了解,琢磨了一会儿,也算有点明白了,“哎,估计是因为雷仁吧。李兄弟有所不知,此人诨号就地滚,出了名的能活命。这家伙当年是在野狐岭混日子的,听说之前在野狐岭与其他人独霸晋北,后来被督师带人杀的丢盔卸甲,打那以后,这家伙似乎就有心理阴影了,见了督师就跑.......” “还有这事儿?既然如此,那吕伟良怎么能让雷仁来守石寨?”李元庆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就地滚,真是名副其实啊,这逃命的速度天下一绝。 “谁知道吕伟来那个是怎么想的?算了,咱们还是准备一下,明天还得继续打独松关呢!” 刘国能与李元庆磨刀霍霍,准备决战独松关,而此时独松关大寨却已经闹翻了天。一听石寨转眼间落到了官兵之手,众头领一个个惊得眼珠子差点爆开,更有甚者破口大骂,“乃求.....雷仁这个王八羔子到底在干嘛......好好一个石寨守了不到半天就送给了官兵,他怎么不去死?他要是赶回来,老子就.....” 一名壮汉用刀磕着地面,哐哐作响,话还没落地,便有小喽啰跑进了大厅,“报......雷头领引兵回了寨子,现在已经去了自己营地休整.......” 吕伟良嘴角抽搐,都懒得骂了。这浑球回来的还真快,这边正骂着呢,他就回来了。没有二话,吕伟良带着众头领去了雷仁的营地,到那一看,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见眼前的士兵们有说有笑,一个个衣甲整齐,红光满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打了一场败仗的人。 奇了,明明刚弃守石寨,吃了败仗,怎么还一脸轻松的样子?吕伟良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去找了副将齐美来,仔细一问折损情况,众人更加无语了。 石寨陷落,兵败逃窜,却只是折损不到四百人,实在是无法想象,这场仗是怎么打的,难道官兵一上寨墙,雷仁就带着人往回跑了? 终于,吕伟良有些忍不住了,让人把雷仁找来后,怒气冲冲的问道:“雷头领,你是不是该给吕某人好好解释下?” 雷仁心中冷笑,脸上并无多少惧色。麾下还有近五千兵马,手里有兵,怕个球。雷仁虽然打仗怂,爱逃命,可他活的很明白,一直想办法增强自己的实力,从来不勉强做自己做不来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自己的实力才能一点点壮大。总之,只要自己拳头够硬,手里兵马够多,就算是李自成想动自己,也得考虑考虑。 “吕头领,官兵偷袭石寨,突然间出现在寨墙上,寨门又聚集了不少官兵。形势对我很不利,兄弟我下令撤出石寨,有何不妥?”雷仁眯着眼,也没有隐瞒,就差明着说要保存实力了。 吕伟良脑袋抽搐,不知为何,他觉得雷仁刚才的眼神里有一丝讥讽的意味。竟然被鄙视了,偏偏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吕伟良把雷仁派到石寨,也存着削弱雷仁的意思。雷仁起初投在吴延贵手底下,后吴延贵兵败被杀,又投王嘉胤。雷仁四处游荡,偏偏混的风生水起,这家伙谁的心腹都不是,只想着他那一亩三分地。这种人,很让人头疼,所以吕伟良想削弱雷仁,等时机合适,将雷仁的兵马一股脑吞了。 想法虽好,却没想到雷仁也不傻,守石寨守了不到半天就跑了。 吕伟良身后一名大汉站出来指着雷仁的鼻子,冷笑着嘲讽道:“嘿,你可真敢开牙,不嫌臊得慌?折损不到四百人,便将石寨拱手相让,你还好意思说呢,老子要是你,早找块豆腐撞死了.....” “哟呵......大眼,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是不是等折损过半之后,雷某人才能下令撤退,什么时候麾下兄弟们的命这么不值钱了?是不是明知道形势不利,也得硬着头皮打下去?” “你.....你.....强词夺理......” 眼看着双方起了争执,吕伟良只觉得头疼无比,抬起手吼道:“够了,都给我住嘴,呼,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休整,估计官兵很快就会对关隘发起进攻的。” 吕伟良打个手势,带着人转过了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雷仁一眼。 第367章 断尾求生 第367章断尾求生 众人走后,齐美来附耳说道:“雷大哥,这次咱们怕是把吕头领得罪死了。” “怕个球,他就没安好心,哼.....逼急眼了,老子转到李养纯账下,在哪混不是混?” 雷仁拍拍胸脯,浑然没当回事儿。在跟谁混这事儿上,他从来没有什么压力,更不会考虑忠诚问题,实在不行,找个地方继续当自己的土霸王山匪也行。正因为这个心态吧,吕伟良等人对雷仁才真的没辙。 石寨迅速易主,对整个独松关防卫是个沉重的打击,没有了石寨,失了一半的天险。所以吕伟良不得不加强戒备,将外围的人马也集中到了中央大寨。石寨丢了,外围进行袭扰的兵马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入夜之后,吕伟良毫无睡意,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一双眼睛睁开闭上。官兵是怎么偷偷摸摸爬上石寨的?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在这里的。 一夜无话,紧张不安的农民军等待着第二天的恶战,可是直到巳时,也未见官兵的踪影。独松关大寨没有动静,可是西天目山却不太平静。就在昨天,三万京营兵马在两名指挥使金世峰以及乔北溟的带领下,将西天目山山脚下的万丘镇重重围住。此时万丘镇只有不到一千农民军,面对三万京营兵马进攻,如何抵挡得住?仅仅一个时辰,京营便拿下了万丘镇。 万丘镇陷落,京营兵马如同一把利刃卡在了高迎祥的嗓子眼上。在此之前,天目山、于潜、临安三处,犹如一块巨大的磨盘,靠着大量的兵力,互相支援,将官兵抵挡在外,可是现在,处在中央位置的万丘镇竟然被官兵拿去了。万丘镇陷落,最直接的影响便是掐死了临安与天目山的联系,高迎祥再也没法像以前一样轻轻松松往天目山调兵了。 临安,高迎祥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里,诺大的大殿中只有他和牛金星,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因为没有外人,高迎祥也不用维护自己的形象,他扶着把手,骂骂咧咧的说道:“乃求的官兵,是怎么回事儿?京营的主力不是在徽州府一带么?怎么突然把万丘镇给占了?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发现?” 三万京营兵马,这可是一支庞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兵马。别说是三万兵马,就是三万头猪从眼前经过,也能吓死不少人的。偏偏,三万京营入浙江,斥候对此竟然毫无反应,那些探子就像是聋了瞎了一般。牛金星找张椅子,战战兢兢的坐下半边屁股,见高迎祥生气,他本能的站了起来,因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站在那里满脸苦笑,有些无所适从。 “牛先生,说说你的想法,这三万京营兵马,可是个大麻烦啊!”高迎祥用力敲了敲额头,德清陷落,活阎王连败李自成好几阵,余杭那边压力骤增。自己这里正打算依次撤退呢,京营又偷袭了万丘镇,坏消息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似乎自从活阎王开始进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牛金星仔细想了一会儿,苦笑道:“闯王,如果属下没有料错,徐弘基去徽州一带的时候,根本没把所有人都带走,有一部分兵马应该是留在了宁国府。活阎王过宁国府的时候,他们跟在宣府兵马后边入的浙江。后来,活阎王连克武康以及德清,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活阎王身上,这支大军应该是在活阎王的掩护下,悄悄地从湖州北部,过安吉州,潜入了灵山之中。自我们入浙江之后,就从来没留意过灵山那边的情况。他们一直在灵山潜伏,直到最近我军因为正在准备撤退,放松了戒备,这才突然杀出灵山,偷袭万丘镇。” 一切都只是牛金星的猜测,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因为这三万京营如果想突然出现在万丘镇,就只有这一个办法。怪斥候么?谁又能想到宣府大军屁股后边还跟着几万京营兵马?只要有活阎王在,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全放在了活阎王的宣府大军身上。而且,更不会想到徐弘基敢这么玩。 哎,又是活阎王,这个王八蛋简直就是义军的克星,怪不得之前活阎王一直是不慌不忙,甚至走走停停的,这是刻意在给这三万京营打掩护呢。三万京营啊,可不是三百人,一路走来,动静肯定小不了,但凡有心,在广德境内问问当地百姓,就不可能一点问题都发现不了,可惜,没人往这方面想。直到此时,高迎祥才想起一件事。 那还是半个月以前,一支流窜在广德境内的走失人员回到了临安,当时那小队头曾经上报广德境内有大量官兵出现过。此事不仅高迎祥知道,牛金星等人也知道,但大家都没当回事儿,因为那段时间活阎王的后续兵马也正好打广德经过,自然而然的就以为是活阎王的宣府兵马了。 现在想想,那所谓的大量官兵,八成就是京营兵马。宣府兵马分成好几拨,京营兵马混在中间,摆明了是混肴视听了,最后还真让活阎王跟混过去了。 “大意了啊,之前已经有些迹象了,但我们谁也没在意。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我们该如何拿回万丘镇,如果不把这三万京营兵马打退,我们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高迎祥愁眉苦脸的说道,万丘镇这地方太过要人命了。如今撤退在即,三万京营在身侧,一撤退,这些官兵肯定会扑上来咬人,到时候仓促应战,更麻烦。就算京营没反应,可是余杭一带的李自成往西撤退的时候呢?一旦这支京营兵马从万丘镇南下,随时都能掐断李自成的退路。 高迎祥并非仁慈之人,但让他舍弃李自成这支大军,他还真舍不得。不仅仅是因为李自成的身份,更因为李自成这支大军能征善战。 牛金星跟随高迎祥日久,怎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只是稍作考虑,便说道:“闯王,为今之计,只能催促李将军尽快撤回临安了,而我们这里反而要暂缓撤退。需重新集结兵马,打退万丘镇的官兵才可。我们可以通知天目山,再从于潜调兵,两路大军围攻万丘镇,不怕打不退官兵。” “只好如此了!”高迎祥长长的叹了口气。领兵多年,他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战意就像一口气,这口气提起来不容易,泄起来很快,泄了在重新提起来就更难了。眼下撤退的命令刚传下去没多久,各部头领一个个忙着搜刮东西,准备跑路,现在又让他们集结,去跟京营兵马打一场硬仗,难度很大啊。 于潜,大量的兵马开始往天目山方向挺进,而天目山上的驻军也徐徐撤离,两支农民军在东流河一带汇合,兵锋直指东边的万丘镇。不说万丘镇官兵如何准备迎敌,却说余杭境内的李自成,此时已经骑虎难下。 石寨陷落的太快,官兵已经逼近了中央大寨,独松关上的兄弟被官兵盯上了。不仅如此,活阎王铁墨也离开了德清县,麾下大将周定山、奥尔格仗着骑兵之利,已经来到了余杭外围。虽然还未对余杭发起进攻,可是有人动不动的在你面前耍刀,这谁也受不了啊。 骑兵已经逼近余杭,偏偏就是不攻城,李自成头疼得很。正待在房间里商量事情,门外传来喽啰的喊声:“报,将军.....活阎王来了......他在城下喊话,让你出去见他.......” “????”李自成半张着嘴,有点没反应过来。活阎王亲自来余杭了?还在城外喊话,他到底想干嘛?余杭又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地方,活阎王咋不直接进攻? 来到城头,果然看到远处一票骑兵一字排开,一名黑甲男子正拿着铁皮桶冲着余杭城叫个不停。仔细听了听,李自成打着哆嗦,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如同嗜血的猛兽。 “李自成小儿,铁爷爷在此,还不速速出城投降?只要你肯投降,往日之事既往不咎......李自成小儿,速速投降,投降不杀.......” 喊话的当然不是铁墨本人,可李自成认识铁墨的,那家伙就藏在骑兵之中,喊话的那人便是蒙古壮汉奥尔格。李自成想杀人,这辈子就从来没被人这样调戏过,可心底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一旦冲出去打,必死无疑。 李自成很生气,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余杭以东,正好适合骑兵机动,所以出去打,正中别人下怀。可对方的骑兵,如果强攻余杭,也必然会损失不小,或许这就是活阎王不进攻余杭的原因吧。毕竟用骑兵跟步兵对子,绝对是一件很蠢的事。 杭州府的兵马似乎更愿意当缩头乌龟,这也是一件好事儿,如果杭州府兵马愿意当炮灰,还真让人头疼。 “嘿......活阎王,你也算是晋北的好汉了,现在怎么变成娘们了?喊什么喊,想战便战,要打就只管冲过来,休要惺惺作态恶心人,李某在这里等着你,有本事你就过来啊......” 李自成留下这番话,便转身离开了城头。城外,铁墨歪歪嘴,不屑的说道:“这个李自成竟然不上当,嘿嘿,强攻余杭,老子手底下要是火枪手够用,还用跟你玩心机?” 周定山耸耸肩头,将脸转到了一旁,督师太异想天开了,人家李自成又不傻,再加上你这激将法是不是太明显了?只要不是傻子,谁会上当? 李自成是回到了住处,铁墨自觉地没趣也带着人撤了。可是对李自成来说,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必须尽快撤退了。但偏偏独松关上的人马却没法立刻撤出来,石寨被官兵夺去,一旦己方撤离,官兵很快就能咬上来。 李岩一言不发,想着该怎么解开眼前的困局。感受到李自成的目光,他拱手说道:“将军,眼下只能让吕大哥自己想办法了,万不得已,我们只能学壁虎断尾求生。面对活阎王步步紧逼,若不舍弃点东西,想安然撤出战斗,不太可能的。” “这.....哎,也只能如此了......” 李自成满脸苦笑,其实他心里有点后悔的,当初干嘛非要守那独松关?舍了一部分辎重,撒丫子逃回临安多好啊?虽然这么做很是不堪,会被人耻笑,但总比被活阎王咬住强啊。 余杭发生的事情不是秘密,李自成的信也送到了吕伟良手中。吕伟良屏退左右,一个人靠在矮桌上,脸上神色复杂。 李自成明确地表示,独松关大军想要撤离,只能靠自己了。吕伟良没法怪李自成,因为形势变化的太快了,活阎王逼近余杭,万丘镇又被官兵夺走,这种情况下独松关已经不是鸡肋了,已经彻底变成了臭牛粪,谁沾谁倒霉。 一块臭牛粪而已,若还把大量兵力投入到独松关,只会将独松关变成一个绞肉战场,实在不值当。 黎明很快到来,可是吕伟良心中的黑夜却刚刚降临。巳时不到,独松关大寨里的农民军突然放弃防守,朝着山下撤去。由于是仓促撤离,自然不可能短时间内全部离开独松关的,这就导致当刘国能的大军扑上来时,还有一部分人马陷在独松关大寨内,没能撤出来。 山下,吕伟良双手放在身后,紧紧攥着,没人发现他的手轻轻颤抖,手心已经全是汗水。望着已经不见踪迹的独松关大寨,他表情痛苦的说道:“放火!” 仅仅两个字,仿佛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他转过身,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他怕下一句话,回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咽回去。 火,毫无征兆的燃烧起来。独松关丘陵一带,草木众多,正月里风声呼啸,转眼间大火蔓延开来,将整个西部丘陵笼罩在内,浓烟滚滚,遮挡了半边天。远远望去,那里仿佛乌云避日,厄运丛生。 这场火,不仅断了刘国能的追击之路,同样,也断了一些农民军士兵的生路。 一些逃跑的人,被大火吞噬,而另一些人,在被抛弃的绝望中,要么被杀,要么投降。 刘国能擦拭着染血的钢刀,眼中闪过一丝佩服之色,“吕伟良,够狠够果断,刘某,不如也!” 第368章 各有想法 第368章各有想法 一场丘陵大火,阻隔了刘国能追击的心思。此刻,刘国能真的很佩服吕伟良,能在短时间内下这样的决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至少他刘国能做不到。 李元庆有些不甘心的靠在寨门前,他与刘国能不一样,刘国能这些人可是督师的嫡系,身居高位,已经不怎么需要军功往上爬了。可是他李元庆真的很需要再立新功的,眼看着耿仲明因为立功受到重视,岂能没有想法?就连尚可喜,现在也因为积功升到了游击将军,只有他李元庆,还是个小小的千总。这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没想到却碰上了吕伟良这样的狠角色。 “可惜了,要是吕伟良撤退的慢一些,我们就可以提前在西侧置伏兵了,不至于让贼兵撤退的如此顺利!”李元庆用力捶了下旁边的大树,心情很差。刘国能拍拍李元庆的肩膀,笑道:“李兄弟不用如此灰心,机会有的是。吕伟良撤出独松关,那么想来李自成那边也已经撤了。接下来万丘镇那边要有一场大战了,只要我们速度够快,还能吃口肉的。” “但愿吧!”李元庆苦笑着耸了耸肩,对万丘镇那边,他不会抱太大希望。万丘镇一战,持续不了太久的,如今流寇一心撤退,怎么可能在万丘镇过多纠缠呢? 余杭,一切如刘国能预想的那样,随着吕伟良率兵撤离独松关,李自成也果断的放弃了余杭县。这次撤兵,意味着农民军对杭州的威胁彻底被解除,杭州百姓自然是欣喜万分,争相庆祝。不过浙江官员们可就高兴不起来了,从布政使杜福山到都指挥使白轩,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如今浙江官员们觉得很尴尬,流寇是被打退了,杭州城的危机解除,可是流寇撤退,却跟浙江兵马没有一点关系。最近一次军事行动,还被流寇打得落荒而逃,杭州之安危,全靠着铁墨的宣府边军。流寇撤了,按说应该上书请功才对,但这公文该怎么写? 功劳没多少,要说罪过还真不少,但这能写么?尤其是都指挥使白轩,之前因为打流寇的事情,就跟杜福山有些小矛盾,他就怕事后算账。这一天,阳光温暖,气候宜人。赶在上元节之前,浙江官员们来到知府衙门,展开了一次紧急磋商。杭州知府谢智坐在末尾,最是尴尬,本来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偏偏没有什么话语权。 浙江天下宝藏,鱼米之乡,之前来杭州上任的时候,谢智可是非常开心的。他很想在杭州干一番大事业的,可是到了杭州后,才发现一切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别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按察使司以及布政使司不会干预知府衙门的事情。可是在浙江这片地方,布政使司把控一切,大小事务,一一过问,他谢某人犹如傀儡一般。有时候,谢智再想哪怕当个嘉兴府知府也比当杭州府知府强啊,身在杭州知府衙门,头顶上不是布政使就是按察使,天天陪着小心。 杜福山清了清嗓子,细细看着每个人的表情,虽然一言未发,可是那种高位者的威势还是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他很满意这种效果,很多时候,并不希望手底下的官员有太多想法,想法多了,未必是好事。浙江、苏扬,对整个官场太过重要了,这些地方稳定是最重要的。三年来,杜福山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他喜欢这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咳咳,大家想必也听到一点风声了,这次将大家招来,就是想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向上边交待。流寇是退了,我们又做了多少事呢?”杜福山的目光扫过去,最后落到了谢智身上。 谢智本来没想着说话的,见杜福山看过来,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个.....杜大人,下官愚钝,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哦?愚钝嘛?谢大人可一点都不愚钝啊,本官听闻年前有人给铁督师送了一封信,细说杭州军民之苦处。谢大人,你为了我杭州安危,可是操劳不少啊!” 听闻此言,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谢智身上,有些人心中已经默默地叹了口气,看向谢智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丝同情。谢智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无所适从,看上去很是不安,按说这事做得很隐蔽了,不知道杜福山是怎么发现的。铁督师那边主动透露消息的可能性非常小,思来想去,应该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有些事情既然瞒不住了,那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思索片刻,调整下呼吸,谢智拱手言道:“杜大人,确有此事。之前流寇占据余杭,又占着独松关以及德清县,我杭州危在旦夕,下官也是迫于无奈,才想着恳求督师尽早发兵。下官也是想尽快解除杭州危局,此事不正是我等该做的么?” 说罢,谢智起身看了看旁边几名官员。当时杭州情况危急,谁没为自己找点后路呢?若是杭州被流寇攻破,浙江官员都免不了会被问责,他这个杭州知府更是首当其冲。若是不想好退路,没人保着,搞不好这辈子就完了。试问,谁没动心思?哪怕布政使杜福山,不也想办法联系了两京的同科故友么?只不过别人找的大都是朝中重臣,而他谢智找的是铁墨罢了。 事实上谢智心里也明白,找退路没有错,错的是不能去找铁墨。可谢智没有其他好办法,他跟杜福山这些人不一样,他的退路很少,相比之下,只有铁墨这个退路更保险罢了。选择不一样,待遇不一样。谢智觉得很委屈,就因为自己联系了铁墨,就仿佛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似的。 这是杭州城保住了,要是杭州城没保住呢? 杜福山显然没想到谢智会如此回答,他嘴角微微上扬,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谢大人何必这般说?本官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可是为我杭州府出力甚多嘛,你辛苦了!” 谢智太了解杜福山了,此人一向是笑里藏刀,嘴上这样说,心里怕是很不痛快的。不过眼下也没有后悔药吃的,以后在浙江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谢智重新坐了下来,不过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一种疏离感,也就片刻的功夫,自己与众人之间已经多了一道隔阂。哎,也许这就是杜福山真正的目的吧。不是跟铁墨联系么?既然想背叛南直隶官场,那就做好被孤立的准备。到这个时候,谢智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甚至生出一些疲惫感。 官场,与自己起初所想完全不一样,这官当的太累了。如果事不可为,索性回老家当个富家翁,总好过在杭州吃瘪。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杜福山找大家商量下该怎么将最近的事情上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然把之前兵败独松关的丑态撇得一干二净。之前那场兵败,可不仅仅是兵败,还丢了钱塘,要不是宣府兵马驰援及时,搞不好流寇就追着败兵打进杭州城了。 杭州城内众官员如何商议,铁墨根本无暇顾及,此时他来不及休整,指挥着麾下兵马继续向西,追着李自成的脚步追赶。余杭西边,河流众多,这就导致骑兵的作用被大幅度减小。放在往常,李自成敢这样撤兵,云府铁骑遭追上去一阵暴揍了。可惜,在江南山水中,骑兵处处受制。好在铁墨也没想一口气吞了李自成的兵马,他真正的目标是驰援万丘镇。 前方道路茫茫,清风微凉,铁墨骑马慢行,眉头皱的很深。这江南地貌,可真够恼人的,明明骑着高头大马,却跑不起来,“定山,督促后续兵马加快脚程,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万丘镇才行,若是李自成的兵马也掺和到万丘镇战事中,怕万丘镇的兵马就危险了。” “督师放心,末将这就去督促!”周定山可不敢怠慢,若是万丘镇的京营兵马损失过重,恐怕徐公爷心里就要不痛快了。 一路艰难赶路,一向注意仪表的徐芷欣也是风尘仆仆,多了几分疲惫之色。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她提着水袋来到铁墨身旁,“如今流寇各部一心撤出浙江,你是不是太过担心了?” “常理是应该这样,可别忘了,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高迎祥,还有李自成。旁人,或许不会,可李自成却绝非常人,若是有机会对万丘镇砍一刀,李自成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对李自成这个人,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跟李自成打交道越多,越知道此人的可怕。 李自成比高迎祥厉害之处,在于此人更果断,更有魄力。很多时候,铁墨觉得李自成和自己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只要觉得机会合适,就没有不敢干的事情。不是不想灭了李自成,但大多时候,想想就行了,李自成岂是那么容易灭的?从陕北到浙江,一路辗转,李自成的势力是越来越壮大。 徐芷欣不知铁墨为何对李自成高看一眼,至少她没觉得李自成有什么可怕的,因为在徐芷欣看来,自武康开战以来,到撤出余杭,李自成可是接连失利。这种情况下,怎么看都不觉得李自成有什么过人之处。 万丘镇,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惨烈的战场。为了剪除身后的隐患,高迎祥调集重兵进攻万丘镇,而同样,京营兵马为了完成徐弘基交待下的任务,自然是死死守着万丘镇。双方几万兵马,围绕着一个小小的万丘镇打得不可开交。 指挥使金世峰和乔北溟守的非常吃力,可他们不敢有半点撤退的心思。这次徐公爷可是下了严令,不坚持三天,放跑了流寇,回去也是掉脑袋。 一天恶战,饭都没来得及吃。好不容易等着贼兵后撤,金世峰扒拉着饭,嘴里发着牢骚,“这仗太难打了,这才一天,兄弟们就伤亡不小,如何坚持三天?也不知道公爷打的什么心思,咱们死守万丘镇,明显讨不到好处啊。” 乔北溟眉毛挑了挑,瞥了金世峰一眼,“你就别瞎嘀咕了,当初这任务可是咱们讨来的,说什么也得顶住了。既然老公爷这般安排,那肯定有他的深意。我们再坚持一下吧,估计过两天,铁督师的兵马就能过来帮咱们了。” “话是这么说,可当初也没想到仗这么难打啊!”金世峰是真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了,要知道万丘镇一战这么难打,说什么也不会抢这差事儿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巳时不到,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恶战再次开始。这一天,双方继续绕万丘镇展开拉锯战,而距离万丘镇几十里的地方一支大军缓缓走来。 李自成虽然被逼着离开了余杭,又是连续吃了几次亏,但麾下兵马并没有乱,依旧很有章法。探马外放,密切留意着周遭的情况。他不仅留意着后方的活阎王,同样也派人留意着万丘镇的动静。如今活阎王的兵马距离还远,至少有半天的路程,李自成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这个时候,如果一支大军出现在万丘镇东边,狠狠地来上一刀,想必万丘镇的官兵一定会损失惨重的。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以后,吕伟良等人都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惊了。 李岩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可还是觉得李自成的想法太过冒险了,“将军,活阎王的兵马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若是被缠住,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吕伟良也是同样的想法,“是啊,依属下的想法,咱们还是不要多生枝节,尽快退到于潜最稳妥。” 众人争相劝阻,但李自成还是坚持道:“不,李某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其实大家大可不必太过担心,我们转道万丘镇,趁机打一打,实在不行,迅速抽身便是。可你们想想,若是成功了,这几万京营官兵就是咱们嘴里的肉,届时,我等必将名动天下。” “这......” 吕伟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得出来,李自成铁了心要顺路打一下万丘镇了。 第369章 死神长刀 第369章死神长刀 正月十三,万丘镇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王岩、马成芳、刘宗敏等人合力围攻万丘镇。乔北溟以及金世峰将兵力布置在万丘镇周遭,形成了死守之势。 如果能站在高处观察的话,能清楚地看清整个战场。京营兵马围绕着万丘镇,防御圈被压得越来越小,而农民军以巨大的优势,从南北西三个方向挤压着京营的防线。可以清晰的看到,京营被挤压的越来越窄,整个弧形防线都被压扁了。 刘宗敏如今已经积功成为一名千夫长,但他并没有太多的改变,每有战事,必是身先士卒。手中长刀犹如夜鬼长索,不知道收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刘宗敏一直负责进攻镇北的陶家营村,陶家营建在高坡之上,成为万丘镇北边天然的屏障。自从拿下万丘镇之后,京营就在这里安排了大量的兵马。陶家营村地理位置很有优势,可村子破落,无法给防守提供太多的帮助。可是,天目山过来的兵马硬是被陶家营村挡了两天了。 一个小小的陶家营村而已,却让两万大军数次吃瘪,这让刘宗敏大为光火。村口,房屋早已经倒塌,土坯、木桩,组成了一道临时的高墙,高墙附近,躺着数不清的尸体,那墙也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上去就像一条鲜血淋漓的绸带。长刀在手,刘宗敏大吼一声,状如疯魔,“兄弟们,跟我上,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冲进去。” 在土墙后方,数百名京营士兵正严阵以待,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神情冷肃,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一切。当看清楚来人之后,他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刘宗敏么?既然碰上了,那咱们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吧。” 他的声音很小,在这乱糟糟的战场上,微不可闻。他叫聂洋,只是一名小小的把总,可就是他,硬是在最危难的时候,带着人堵住了缺口,守住了陶家营村。自来到陶家营村之后,聂洋使出浑身解数,让农民军无法越雷池一步。对眼前的农民军,聂洋毫无仁慈之心,有的只是血腥手段。 聂洋恨这些人,他永远忘不了来到陶家营村后,看到的村中惨状。陶家营村,乃是临安附近最大的村子,曾经有着两百多户人家,可是流寇席卷之下,全村老幼一千多口人,最后只剩下了三百多人。倒塌的房屋,空落落的街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哭声,那种凄凉,让人为之心上。没人知道,聂洋其实就是陶家营村走出去的后生,他的家就在陶家营。推开家门那一刻,感受到的是空寂与恐惧,曾经诺大的庭院里,没有了欢声笑语。父母没了,妻子与一双儿女没了,还未出阁的妹妹也在房梁上自尽了。 这就是义军么?不,这不是义军,这只是一群畜生。只要自己活着,再不让流寇向前一步。 风有些大,吹红了一些人的眼睛。他们缩在角落里,眼神麻木而凶狠,他们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兵刃,衣着更是破烂不堪,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些女子。他们是陶家营幸存下来的人,当聂洋回来后,他们也主动加入了进来。 “吼.....吼......”在刘宗敏的带领下,上千名农民军发出惊人的咆哮声,他们踏过地上的尸体,冲向陶家营高墙。箭矢零零散散的射过来,冲在前边的人闷哼倒地,但后边的人仿佛没看到一半,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向前。终于踏上了高墙,土坯发出的痛苦的呻吟。 早已埋伏在土墙后方的士兵们也冲了出来,手中兵刃齐出,最先冲上来的农民军被扫倒了一片。攻势受阻,刘宗敏也是大吃一惊,仔细观察一番,才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见土墙上突然多了几十把异样的兵刃,那些兵刃就像放大好几倍的刀,刀柄就是比大腿还粗的木棍。每一把大刀,都由十几个人一起抱着,大刀扫过来,就像在地上犁了一遍。这样的刀肯定非常重,如何抵挡,恐怕触到之人,非死即伤。果不其然,大刀来回横扫,就像割草一样,冲上去的农民军死伤一片,余者哀嚎着滚了下去。 怪不得打了这么久都没攻破陶家营村,果然有所倚仗啊。刘宗敏是个不信邪的人,他双腿发力,冲了上去,想要靠着速度越过长刀封锁,可是暗中飞来的箭矢破坏了他的打算。为了躲避箭矢,只能降速,速度一慢,那放大无数倍的刀片子就扫了过来,刘宗敏也是了得,竟然双目圆瞪,持着刀去挡。 哐当一声,火星四溅,只觉得虎口发麻,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倒飞出去。一人之力,终究是拼不过十几人之力啊。 几名亲兵扑上来,护住刘宗敏,总算把他抢了回去。看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已经迸裂,鲜血淋漓,刘宗敏甚至有些后怕,要不是本事了得,估计就被那把大刀片子拦腰斩了。 刘宗敏退了,但是进攻还得继续。闯王已经下了死命令,不把万丘镇的官兵赶跑,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刘宗敏处理伤口的时候,三眼蛇宗林继续进攻陶家营。三眼蛇宗林乃是山匪出身,打仗没别的,就是冲冲冲。当刘宗敏再次回到陶家营的时候,看到土墙前方硬生生多了一座尸山,那是农民军兄弟的血肉堆砌而成。 双方恶战连连,谁也没工夫处理尸体,尸首越积越多,竟堆成了山。刘宗敏气的直瞪眼,自己已经用血淋淋试试告诉其他人,强攻不可取了,没想到宗林这个废物竟然还是闷头冲。 从营地走过,明显地感觉到兄弟们已经有些颓废了。不行,得换个方法才行,这么打陶家营没打下来,自己这边就先士气崩溃了。 宗林正靠在帐中生着闷气,刘宗敏走进来,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酒杯。宗林的脾气一向不怎么样,顿时瞪眼道:“老刘,你干嘛?” “干嘛?前方战事紧急,你还有心思喝酒?宗林,你要是不想倒霉,接下来就听我的!”刘宗敏很不客气的坐在旁边,宗林大是不满,“凭什么听你的?” “明天再打不下陶家营,你知道闯王会怎么对付我们,闯王的脾气,你应该了解的!”刘宗敏睨了一眼,宗林听罢,顿时闭上了嘴。高迎祥一直不是个宽厚的人,对于那些作战不力的人,一向处罚的很严。宗林和刘宗敏还不一样,他谁都靠不上,但人家刘宗敏可是李自成的亲信,出了事还有李自成保着呢。 想通之后,也顾不得之前的不快了,“老刘,你说怎么办?只要能啃下陶家营这块硬骨头,我听你的。” “好,把你手里所有的弓矢都集中起来,让人找引火之物,还有你手里存的酒也都搬出来。记住引火的稻草柴火,绑成一小捆一小捆的.......” 刘宗敏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想用这样的狠招。一日恶战,双方都已经很疲惫了,但是刘宗敏显然没想过停止进攻。入夜之后,他带着一队人马朝着陶家营摸了过去,不过他没有忙着进攻,而是打个手势,让麾下的人按计划行事。 靠近土墙之后,刘宗敏麾下的人将手中成捆的柴火扔了过去。此处立着对面不过十几步,成年的汉子轻松能扔过去。紧接着又是酒灌,酒灌落地,碎裂之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此时守在土墙附近的士兵也发现了情况,聂洋闻讯赶来,看到这么多柴火,还有那浓浓的酒糟味儿,顿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还未来得及开口,天空中多了道道火星,转眼间落了下来。干燥的柴火稻草,加上酒,带火的箭矢落下来,顷刻间将土墙变成了一道火墙。离得近的人,来不及躲避,转眼间引燃了许多人,好在周遭人多,很快将那些人身上的火扑灭。 聂洋心中一沉,几乎没有多想,对身边的人吼道:“所有人别看了,快撤,撤回村子里!” 也就眨眼的功夫,刘宗敏已经率领上前农民军冲上了土墙,双方隔着一道火墙,近在咫尺。刘宗敏暂时冲不过来,但同样,聂洋所创的大刀封锁也用不出来了。 火墙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但是聂洋精心打造的土墙防线却落入农民军之手。刘宗敏没有忙着进攻,而是原地休息,双方都明白,天亮之后,一决生死。 时间过得很快,当天边多了一丝鱼肚白,战火再次荼毒了陶家营。刘宗敏、宗林率兵往村子里冲去,失去了那道土墙,陶家营村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原来的聂家宅院里,看着那些曾经的父老,聂洋眼眶通红,“诸位,你们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你们。” 一名少年持着长枪,愤怒的说道:“聂大哥,我们不走,我们要报仇......那些贼子害我爹娘,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都走,你们都死了,那我们陶家营就真的完了。聂某职责所在,但你们不一样,村子毁了,可以再建,人都死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走吧,别让兄弟们的血白流!”聂洋持着刀,迈出了家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这里,曾经的家啊,是那么温暖。 聂洋的拒绝让人动容,少年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更咽了。也许,聂洋是对的,也许是错的,可是这一刻,所有陶家营的人都愿意听聂洋的话。 一个时辰,仅仅一个时辰,陶家营村变成了一处炼狱场,到处都在厮杀,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曾经临安北边最繁华的村子,变成了修罗屠宰场。没有人想过,人命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廉价,没有人想过,义军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聂洋挥舞着手中钢刀,将一名农民军头领的脑袋割了下来,并没有太多的激动,有的只是复仇的火焰。狭窄的小巷,潮湿的空气,浓浓的血腥味不断往鼻子里钻。一名壮汉大踏步走了过来,他指了指聂洋,冷冷的吼道:“是你......就是你杀了老子那么多人?” “是我,某家千石营把总聂洋,杀的人很多么?老子恨不得连你一块宰了!刘宗敏,我认得你,当初带人祸害陶家营的就是你吧!” “是我,又如何?”刘宗敏并没有否认,虽然他不想干这种事儿,可当时闯王下令抢掠物资,麾下的人都去抢,他也拦不住。很多时候,不是他刘宗敏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但他刘宗敏是个汉子,做过的事儿就要认,“看来我们今天必须得死一个人了,聂洋,你是个汉子,不过可惜了!” 聂洋猛地撕开身上的袍子,将布条缠在手上,刀柄几乎跟手紧紧地缠在了一起。刘宗敏冷哼一声,也没有退让。身子微微弓着,聂洋就像一头嗜血的猎豹,死死地盯着刘宗敏,忽然,他动了。奔跑中,往墙面上一蹬,借着力道,钢刀狠狠地砸了下去。没有任何的花哨,没有任何的防守,他完全是抱了必死之心,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斩杀刘宗敏。 刘宗敏可不想死在这里,长刀一撩,堪堪挡住了这一刀,可是虎口却传来剧痛。要不是双手有伤,必斩杀此人。迟疑中,聂洋已经像疯狗一样扑了上来,巷子很窄,身形施展不开,双方只能硬碰硬。一刀刀砍下去,刘宗敏多半是在防守。 哐当一声,二人错身而过,刘宗敏只觉得腹部剧痛,鲜血瞬间流了下来。好在躲避及时,伤口不是太深,要不了命。而聂洋同样没讨到好,肩头被划了一道,鲜血染红了臂膀。 “刘宗敏......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刘宗敏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冷厉的笑了笑,“死的一定是你........” 话音刚落,二人再次撞到了一起,双刀交错,刘宗敏右脚往上一挑,正好替中了对方的手肘。一股剧痛传来,聂洋的整条右胳膊有些提不上力气了。见计划成功,刘宗敏冷笑一声,迎着聂洋扑了过来。聂洋怒吼一声,毫无惧色,眼中满是疯狂。 第370章 看看谁更狠 第370章看看谁更狠 他没有躲,钢刀从身子右侧划了过去,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但是他却左手缠住刘宗敏的脖子,无力的右胳膊勉强抬起,缠在手上的钢刀在刘宗敏的手臂上割了一刀。 如此还没完,聂洋突然大笑一声,朝着刘宗敏的脖子咬了下去。 疯了,真的疯了..... 刘宗敏何时见过这样的打法。手中的钢刀落在了地上,硕大的拳头,不断地往后捶,可聂洋就是不松口。 此时,刘宗敏终于怕了,他筛住对方的胳膊,用力掰着,身子往下一缩,借着力道往前滚去。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鲜血如注,刘宗敏慢慢往后退去,“疯狗.....” “嘿嘿......我说了,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聂洋笑了,笑容充满戾气。他想冲上去继续撕咬,却发现只能慢慢挪动身体。 太累了!刘宗敏同样也怕了,所以,继续往后退,不多时,一队人马从巷子口冲了进来,刘宗敏大吼道,“过来,给老子把这家伙剁了.....” 刘宗敏心里暗暗发誓,不能让聂洋活着离开,可有时候天不遂人愿。就在这要命的时候,一群身穿百姓衣着的人从另一边冲了过来,硬生生把聂洋抢走了。忘不了聂洋的眼神,刘宗敏相信,这个人以后一定会成为祸患的。可惜,陶家营战事一片混乱,再想找到聂洋,并不容易。 历经三个时辰的拉锯恶战,陶家营终于被农民军拿下。不过刘宗敏和宗林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在这个小小的陶家营村,农民军损失的有点多了。二人不知道的是,同样因为他们没有及时拿下陶家营村,也为后边的战事增添了几分未知之数。 万丘镇,金世峰靠着厚厚的墙壁,早已没有一丝将军的风度。身上的衣甲有些破了,身上也是脏兮兮的。贼兵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了,看来贼兵也知道时间紧迫,想要尽快拿下万丘镇了。 乔北溟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神情有些疲惫。仗打到这个份上,真的是他累了,而心里的疲惫感,更让人有些承受不住。如今京营大军损失惨重,能做得到也只是堪堪守住万丘镇,外边的地盘早已经被贼兵给夺去了。乔北溟觉得,现在已经到极限了,流寇只要稍微加大进攻力度,内心坚守的那道防线就有可能被攻破。坐在金世峰旁边,拿着水袋往嘴里猛灌。袋子里的水早已经凉了,乔北溟依旧喝的痛快,仿佛是一口浓烈的老酒,暖了心肠,“老金,搞不好咱们真要交待在这里了。” 金世峰伸手按住了乔北溟的肩头,目光变得严肃了一些,“老乔,不要灰心,只要我们撑下去,一切还有希望。至少现在,北边的压力很小,看来聂洋那家伙没让我们失望......只要贼兵没法从三个方向同时对我们施压,这万丘镇,我们就还能守个一两天.......” “是嘛?”乔北溟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守,也许可以,但最后恐怕伤亡会非常惨重的。说实话,乔北溟和金世峰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而金世峰却是从宣化府那边调过来的。金世峰经历过的恶战不少,但乔北溟不行。这两天,看着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不断地倒在眼前,他觉得自己都要疯掉了。 说话间,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远处农民军列着紧凑的阵型扑了过来,人群中一名壮汉大声咆哮着,一脸戾气。一阵风王岩,这家伙亲自带兵厮杀了么?看来流寇们真的失去耐心了。 “报.....报......二位将军,东南方向有大量兵马正向万丘镇靠拢,看装束应该是贼寇李自成的人马.....”斥候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乔北溟的胸膛。乔北溟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摔倒在地。 李自成?看来他终于从余杭撤退了,可是李自成奔袭万丘镇,并不在计划中啊。如今已经是勉强应付了,若是再加上李自成的兵马,还有活路?乔北溟脸色惨白,心中最后一丝勇气也被无情的打散了。斥候的声音并不小,刚才的话落到了众人耳朵里,后果可想而知。 好多人跟乔北溟一样,面无血色,眼中满是绝望之色。李自成的兵马,可是号称高迎祥麾下最能打的,什么徐北川、李养纯、王岩,都没发根李自成比。本就已经很难了,又要对付这么一支战力强悍的贼兵,可有半点希望? 金世峰恨恨的瞪了一眼那斥候兵,不过现在责怪他也来不及了。照这个架势,恐怕不等李自成打过来,京营兵马就自行崩溃了。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李自成既然能来,那铁督师的宣府大军想必跟在后边不远,我们只需坚持到督师率兵赶至,此战未必就没有胜算!” 金世峰将乔北溟拽起来,大声吼了吼,乔北溟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的,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说得对,可问题是我们如何坚持到督师率兵赶来啊.....你看看眼前的情况......兄弟们都已经很累了,伤亡不小,而那贼兵,却是越挫越勇,如今再加上那李自成,难啊......” “老乔,你给我醒醒”金世峰用力拍了拍乔北溟的脸颊,大声吼道:“我们还是有机会的,现在北边的压力并不大,我们完全可以舍了万丘镇,从北边杀出重围。仗打到这个份上,那些贼寇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必然会紧追不舍,我们只需徐徐后退,相信督师那边得到消息,一定会想办法跟我们汇合的.......从北边撤出去,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金世峰根本不给乔北溟思考的时间,他推了乔北溟一把,抽出佩刀,大声吼道:“开石营.....左屯营.....留下来跟我们抵挡一阵,其余人跟着乔将军从北边撤......” “老金.....你.....”乔北溟看着金世峰模糊的背影,竟有些哽咽。如果这个时候,还犹豫不决,那还是个男人么?长吸一口气,他大声咆哮道:“还愣着干嘛,快去通知各部将校,半个时辰后从北边突围.......” 万丘镇南边,长长的官道上,数千兵马已经绞杀在一起。虽然官兵的抵抗依旧很激烈,可是王岩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同,似乎人数少了许多。看着镇子里的硝烟,双眼一眯,不好,他们要跑。反应过来之后,王岩下令各部全力进攻,更是催促道:“兄弟们,加把劲,官兵要逃,杀啊......斩杀官兵,闯王有赏......” “嚯嚯......杀啊”农民军头领们为之一振,哪肯放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在万丘镇恶战两天,岂能让这些官兵轻易逃跑? 终于,农民军从西边闯进了万丘镇,一切如王岩所想,京营余下的主力已经从北边撤了出去。刘宗敏啊刘宗敏,如果他能及时打下陶家营,封锁万丘镇北部,何至于此?至于官兵为什么不直接往东边逃窜,很好解释,往正东方向,不是往李自成怀里撞么? 金世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万丘镇的,一番恶战下来,整个人头昏脑胀的,甚至连方向都有些模糊了。而此时王岩等人也终于明白万丘镇的官兵会这个时候突围了,因为李自成的大军杀过来了。 对于李自成,王岩石颇有微词的。自己辛辛苦苦带着人厮杀两三天,最后李自成来捡便宜。抢攻?哪里抢得过李自成的人,更何况李自成手底下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虽说万丘镇一带不利于骑兵机动,但骑兵再差劲,也是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跑得快。 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娘个巴子的。王岩岂能甘心,于是怒声道:“追,追上去,绝对不能让李自成的人赶到咱们前边去。” 有时候事与愿违,王岩已经很努力了,可终究比不得李自成这股生力军。李自成本就从东而来,只需朝北一转,就能截断京营的撤退之路。而王岩,只能跟在京营屁股后边追。不过李自成和王岩不一样,他可没有什么抢攻的心思。 “诸位兄弟,还请约束好部下,此次我军要速战速决,不管战事结果如何,明日午时之前必须脱离战斗,撤往于潜”李自成认真的说道,那股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气势,让人不敢反驳。 有了李自成的嘱咐,吕伟良、李岩等人带着兵马横插北边的霸图镇。霸图镇在万丘镇东北方向三十里处,京营兵马想要安全撤离,就必然要从霸图镇附近经过。由于李自成在京营还未撤离万丘镇之前就已经发兵霸图镇,很自然的,在霸图镇拦住了乔北溟的兵马。 金世峰生死未卜,眼下所有的胆子都压在了乔北溟身上。到了这个时候,乔北溟反而没有其他想法了,眼下是华山一条路,要么闯过去,要么被这群流寇困死在霸图镇。 崇祯四年上元节,本该是烟花绚烂,赏月吟诗的好日子,可是浙西一带却是硝烟不断,战火连连。刚刚逃离万丘镇的京营士兵,没有休整多久,便有碰上了霸图镇的吕伟良和李岩等人。虽然,霸图镇的贼兵并不是很多,可是对身心俱疲的京营士兵,无异于碰到了一头拦路虎。 当日辰时,郑国松便率先发起了进攻,李岩、徐北川等人也兵出霸图镇,从侧翼包抄。对于这一万五千余人的京营残兵来说,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抵挡,各安天命。 霸图镇一战,似乎毫无悬念,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王岩并不开心,他紧赶慢赶,还是被李自成的人马抢了先。 浙江溪水镇,当霸图镇厮杀正酣时,铁墨也率领着麾下三万精兵来到了溪水镇。溪水镇离着霸图镇并不远,那里的事情已经传了过来。铁墨神情严肃,徐芷欣更是心急如焚。 “督师,还犹豫什么,还请速速发兵霸图镇啊!”徐芷欣怎能不心急?这些京营士兵可都是魏国公府的家底,打没了想再招募起来,就非常难了。 如今六部夺权,各个地方卡的死死的,想要重新招募练兵,谈何容易?可以说,这些家底损失一点就少一点,还很难补充。徐家就靠这些兵马撑着了,没有了这些兵马,岂不是和北直隶英国公张家一样,沦为闲散贵族么? 铁墨没有说话,徐芷欣不禁有些急了,声调也提高了一些,“督师,你别忘了,这三万京营兄弟,也是为了你的计划才在万丘镇苦苦坚守的,事到如今,你难道想见死不救么?” 王左挂赶紧劝道:“大小姐莫急,我家督师不是这个意思!” 铁墨点点头,神情凝重的看着徐芷欣,“大小姐,你想想,就算我们现在拼了命赶到霸图镇,又能救回多少人?你要知道,虽然离这不远,但从这里到霸图镇,至少也要一个时辰的路程.....” “那.....”徐芷欣咬着粉唇,她也知道铁墨说的是实情,一个时辰,在如今的战局之下,等赶到了,可能黄花菜都凉了。可是,心理上,真的无法接受铁墨说话的神态和语气。 “哼,我们不能被贼兵吊着鼻子走,想来李自成也盼着咱们去霸图镇吃灰呢,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急着去霸图镇了,我们先把李自成打了再说!” 说罢,铁墨扬声道:“周定山、奥尔格听令,把你们能动弹的骑兵集中起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后给我把李自成的屁股打肿了......” “喏!” 铁墨的想法很简单,不急着去霸图镇。你李自成不是想顺手牵羊,打京营兵马么?那我铁某人就趁着你主力不齐,打你李自成本部。你李自成要铁了心灭霸图镇附近的京营,那我就重创你李自成本部,咱们看看谁更狠。 为此,铁墨不惜冒险在这一带大规模调动骑兵。溪水镇一带,土质松软,河流众多,加上地形不熟,贸然大规模动用骑兵,风险很大,搞不好,战马踩下去,不知道啥时候就受伤了。可是为了尽快对李自成施压,也顾不得这些了。 第371章 一箱子龙涎香 第371章一箱子龙涎香 富宁村外,临近傍晚,天边云霞如火,仿佛一条红色的彩带。李自成驻足于此,却总是有些不安,按说霸图镇那边的进展应该很顺利才对,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突然一声异响,惊得他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十几名士卒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李自成不由得大皱眉头,他可是三令五申,军中不得私斗。 迈步走过去,一路上士卒们赶紧让开路,几名头领赶紧跑了过来,行了一礼,“参见李将军,你不在屋中,怎么出来了?”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闹将起来了?”李自成没有理会那些头领,神情清冷的问道。他一直很反感这种事情的,农民军内部经常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争来争去,甚至大打出手,这就导致了,许多头领有芥蒂,打仗的时候也不能一条心。所以,他严令自己麾下不准如此,但有问题,找上边解决。眼下霸图镇那边打得热火朝天,身在后方的福宁村却闹内讧。 其中一名叫阮文秀的头领犹豫了下,认真道:“回将军,只是一些小问题,几位兄弟之前一起从余杭那弄些好东西,眼下因为分配问题起了冲突。” “嗯?”李自成心中很是生气,又是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嘱咐几百次依旧不管用。不过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惹得几名头领起冲突,没多久,来到一口木箱钱,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眉头皱做一团,“龙涎香?怪不得你们一个个如此眼红!” 龙涎香可是上好的香料,被达官贵人喜爱。此物可以说是十分贵重,比黄金还要贵重。半箱子龙涎香,这可堪比几万两白银了。李自成很纳闷,余杭一带怎么会有如此大量的龙涎香? “你们是从哪儿得到这么多的龙涎香?为何之前没有上报?”李自成神色复杂的看着几名头领,一时间,几名头领头皮发麻,神色有些慌乱。按照规矩,各部头领劫掠物资后,截留一部分,最后要上交的,而且,劫掠的物资也要上报。像如此大量的龙涎香,敢瞒着私吞,行为已经很恶劣了。 “将军,不是我等有意隐瞒,实在是事出有因。这箱子是我们撤退前,在余杭附近的镇子搜出来的,紧接着就是进阶撤离,我等根本来不及将物资上报啊!”阮文秀赶紧出声解释一番,否则若是让李自成误会了,那大家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李自成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随后伸手拿起一块龙涎香,只是一小块,却有着淡淡的香味儿。李自成多少了解点龙涎香,若是没有点燃,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香味儿才对。片刻之后,他愣了下神,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其中似乎很有问题啊,放下龙涎香,转头看向阮文秀等人,“之前你们不是对周遭的镇子搜刮过了么?难道之前没发现这箱子龙涎香?” 阮文秀想了想,挠着头皮说道:“之前也搜过,可当时没发现的,否则怎么可能遗落这么宝贝的东西。后来撤退之前,又搜了一遍,在一家客栈搜到了此物。” “不对,你们几个没脑子的,上当了”李自成丢了手里的龙涎香,脸色黑了一些,“你们怎么就不好好想想,第一次没有搜到,显然此物不在那家客栈里,短短几天时间,再去搜,为何就多了一箱子龙涎香?若是你们,你们会将一箱子龙涎香冒险放在客栈之中?等着别人来抢么?” 李自成一番话说完,阮文秀几人的脸色也变了。农民军驻扎在余杭和钱塘,随时都会对周遭进行劫掠,但凡有点好东西,藏起来还来不及呢,谁会放在客栈里?而且,第一次去搜,啥都没有,第二次去搜,客栈里多了一箱子龙涎香。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仔细一想,问题很大啊。怎么看,这箱子龙涎香都像是别人故意送给农民军的。 龙涎香这玩意比黄金还贵重,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容易被人盯上。那种香味儿,但凡有个鼻子灵敏的,能一路闻着味儿找过来,更何况别人还是有意为之。 “不好,八成被活阎王算计了,阮文秀,速速组织人手,另外派人密切留意东边的情况,一旦有异常,立刻......”李自成还未说完,一名喽啰慌里慌张的推开了院门,还未进门,便大声喊道:“将军,大事不妙,活阎王的骑兵冲过来了,看情况是冲着富宁村来的,眼下毛大虎头领已经带着人去拦着了.....” “什么?”李自成倒抽一口凉气,活阎王疯了么?这一带大规模动用骑兵,这是在残害战马啊。不管如何惊讶,活阎王切切实实的打了过来,李自成不得不小心应对。李自成从未想过会碰到这种事,一时间也没个好主意。 主力去霸图镇剿灭京营残兵,李自成也是出于谨慎,藏在富宁村附近按兵不动。如果活阎王带兵去霸图镇,自己还能从后边杀出来拖延一番。同样,活阎王要是想短时间内找自己决战,也不太可能,富宁村地处偏僻,想要找过来,也要一段时间的。但是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处在龙涎香上边,这箱子龙涎香,就是一群带路党啊。 富宁村以东,毛大虎现在不是老虎,而是一头病猫,看着眼前蜂拥而过的骑兵,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至今回不过神来。放眼望去,那些骑兵速度并不快,甚至好多骑兵竟然翻身下马,提着刀当起了步兵。可见这群骑兵一路冲过来,也没少遭罪。可这种地方,大量骑兵纵马奔过来,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活阎王真是个疯子,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毛大虎想拦着,可哪里拦得住,手底下不到一千人,早被突然杀到眼前的云府骑兵吓住了。许多人都没做出反应,就被远处的骑兵一枪撂倒。 “快,撤啊,通知将军,顶不住了,快往西边撤!”毛大虎很莽,但他不傻,这群骑兵不惜损害战马奔袭至此,肯定是有所图谋。靠着富宁村,想要挡住这些凶神恶煞的云府骑兵,几乎是做梦。只能说李将军太自信了,吕伟良、李岩那些人走的时候,带走了七成的兵力,眼下富宁村附近兵力有限,多半是抵挡不住的。 如毛大虎所想,奥尔格和周定山一路奔袭至此,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人没多大事,可是战马折损了不少,好多战马一不小心,失了马蹄。江南水乡,听起来很美,可对纵横北地的云府铁骑来说,无异于灾难之地。战马受伤,好动兄弟心疼的都哭了。 折损很大,可越是如此,越是要让李自成付出应有的代价。奥尔格麾下不少人可都是蒙古部落出身,他们爱马如命,眼看着富宁村就在眼前,奥尔格翻身下马,冲周定山喊道:“周将军,你速去西边,今天爷们就带着兄弟当一回步卒,倒要看看那些贼寇有什么能耐。” 周定山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些蒙古人可不光弓马娴熟,下了马同样悍勇的很。或许这就是督师调奥尔格这支兵马过来的原因吧,奥尔格的人,马上是勇士,下马也是好汉。周定山带着人马西行一段路,也学着奥尔格下马当起了步兵,不是周定山像这样,实在是富宁村周遭多有水田,入冬之后,泥泞得很,战马在这地方奔跑,那是在找死。周定山跟奥尔格一样,心疼手底下的战马,战马这玩意,跟骑兵一样,都要长期喂养训练的。每一匹战马损失后,补充起来都是个麻烦。 战马骑兵与步兵完全不同,步兵损失了,拉个壮丁训练几个月就能顶呱呱的。可是战马也好,骑兵也罢,不辛辛苦苦训练一年半载,形成不了战斗力。骑兵爱马,炮兵爱炮,同样的道理。 周定山觉得很闹心,下马当步兵不说,还得分出一部分兵力看管战马,这样一来能投入进去的兵力就更少了,奥尔格那边也是如此。兵力有限,但周定山并没有太多担忧,李自成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办。李自成要是敢留下大量兵马死磕,那只能说李自成不知死活了。 很快,枪声响起,周定山麾下的人分散开来,靠着手里的火枪一点点向富宁村靠拢。每一次枪响,都会给村子附近的农民军带来一分压力。李自成看着那箱龙涎香,突然有种杀人的冲动,贪婪害人啊。活阎王的兵马这么快追上来,要说跟龙涎香没关系,李自成敢把头拧下来。 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如何应对眼前的难题。李自成可没想过跟外边的官兵死磕,说到底,他没信心正面硬抗那几万宣府边军。活阎王麾下的兵马,战斗力之强悍,冠绝九边,在富宁村这破地方,根本没办法正面硬抗,更何况,自己麾下的兵马大部分去了霸图镇。 “告诉所有人,舍弃不必要的物资,立刻撤往临安。另外,通知霸图镇那边,赶紧撤,一旦活阎王的兵马咬上来,一切都完了!”李自成这次连交锋的心思都没有,连照面就没打,直接当了逃兵。不是他胆子小,这是认得清现实。只是,心中终究有些不快活,这样一撤,从余杭那带来的物资又要丢弃一部分了,这些东西,最后全都进了活阎王的腰包。 由于李自成识时务,撤的非常快,所以奥尔格以及周定山并没有取得太多战果,不过李自成一撤,霸图镇那边还在阻截京营兵马的李岩等人也立刻选择了撤退。李岩撤了,但有一个人不愿意撤。仗打到这个份上,再加把劲,就可以将京营歼灭在霸图镇了,这可是一份肥厚的功劳,王岩怎肯舍弃。 吕伟良打马狂奔,见王岩所部一点撤退的迹象都没有,不禁有些急了,“王兄弟,快撤,刚刚得到消息,活阎王的人马已经杀过来了,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王岩狠狠地瞪了吕伟良一眼:“你看看那些官兵,已经溃不成军,只需再加把劲,你我便可以在闯王面前露次脸了。如此关键时刻,其能撤退?要撤你们撤,王某人不撤,活阎王就算派兵赶过来又如何?王某有信心在活阎王赶来之前,干掉这些官兵......” “你疯了不成?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官兵已经撤离万丘镇,我军可安然撤离了,何必在此纠缠,徒增伤亡,你要知道......”吕伟良还欲再劝,这时徐北川打马奔了过来,伸手拽了拽吕伟良,轻轻的摇了摇头,“吕兄弟,别说了.....既然王头领心意已决,那就各走各的吧!” 王岩一脸鄙夷的扫了徐北川一眼,哼,要不是这群人半路搞事情,说不定自己早就把这些京营人马给灭了。就因为他们不打招呼,突然出现,才逼的京营从万丘镇往东北方向逃窜。若是官兵还困守万丘镇,王某人何须追击至此? 吕伟良苦笑着叹了口气,见事不可为,拱拱手,便疾驰而去。王岩没好气的吐了口唾沫,扯着嗓子喊到:“兄弟们,加把劲儿,半个时辰以后,我们也撤!” 这下周遭几名亲信头领可就有点发懵了,要撤就一起撤,怎么还非得错开一点时间?这些人哪里晓得王岩的心思?王岩并不傻,一阵风的外号可不是白送的,他对危险的感知,以及撤退的速度,那可是冠绝农民军各部,哪怕就地滚也得自愧不如。刚刚说不撤,不过是赌气罢了。你李自成派人说撤,我就撤,你是我爹啊。 王岩一直不服李自成和李养纯,只要有机会就要较劲,眼下到手的功劳被李自成搅和了,现在李自成又让撤。自己要是如此听话,成什么人了? 王岩这边降低的进攻力度,兵力往回缩,随时准备着撤退。这些变化可瞒不过一直拼死奋战的京营士兵,乔北溟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李自成的兵马突然撤了,王岩也开始往回缩,肯定是出了变故啊,稍作考虑,乔北溟面色一喜,只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兄弟们,坚持住,咱们的援兵来了,铁督师的兵马快到了,干翻这群狗娘养的.......” 第372章 打了鸡血的尚可喜 第372章打了鸡血的尚可喜 京营兵马从万丘镇到霸图镇,被农民军压着打,死伤惨重。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同袍,再加上这些日子受的气,这些活下来的残兵一个个眼睛都红了。既然援兵来了,李自成的人马也撤了,那干嘛还急着逃命。趁这个机会,干了这群贼兵,报那血海深仇。就算弄不死他们,拖住这群人,等铁督师大军一到,这群人也都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京营士兵中,存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于是乎乔北溟吼了一嗓子,一帮子刚才还处在绝望中的待死之人,竟然开始嗷嗷直叫。他们掉过头,对着王岩的兵马发起了反扑。要知道,王岩为了撤退做准备,已经开始收缩了,这个时候,京营士兵突然调头反扑,一时间打得农民军措手不及。 王岩都懵了,这群京营垂死兵吃药了?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王岩气的直骂娘:“这群玩意,这是要报仇......兄弟们撤.....快撤.....” 这个时候,王岩早把所谓的半个时辰丢一边了。真要是坚持半个时辰,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乔北溟真的想缠住王岩的兵马,可是所部兵马真的太累了,刚刚靠着士气以及怒火,突然间爆发下战斗力还行,可是追着贼兵砍了一会儿,很快就撑不住了。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下王岩,这家伙被人称为一阵风,绝非是浪得虚名。打起仗来,或许不怎么样,但是要说撤退,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王岩。多路撤退,依次殿后,然后便都跑没影了。铁墨和徐芷欣带着大队人马姗姗来迟,连农民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乔北溟等人带着残兵躲在霸图镇喘气,对他们来说,就如同噩梦一般。 徐芷欣看着这些京营士兵,十分心疼。三万京营兵马,打到最后剩下一万人,再晚来一会儿,这些人也交代在霸图镇了。经此一事,徐芷欣也深深的认识到京营与边军的差距有多大。铁墨麾下也就四万宣府精兵,却打得流寇毫无还手之力,而三万京营兵马守在万丘镇,流寇却丝毫不怕。那李自成明明在逃命,却敢半路上跑过来捡便宜。 南方承平已久,京营将士有太长时间没经历过刀兵了。对于他们来说,与流寇连番厮杀,未必是一件坏事。京营将士伤亡惨重,徐芷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想想之前从铁墨那淘来的好处,就觉得有些不值。远处,铁墨找了一间民房,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房门,铁墨正打算眯会呢,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自然是不高兴的。定睛一看,撇撇嘴,又转身躺了下去,“徐大小姐,有什么事儿?” “姓铁的,有件事儿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之前谈好的基础上,我徐家还要多加一成!”徐芷欣是非常认真的,为此更是考虑了许久。按说,谈好的事情不能轻易变卦的,可是看到霸图镇京营将士的惨状后,她的想法就多了起来。如果不多要一成好处,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京营将士,这些好处不是为徐家要的,而是为京营将士要的。多要一成好处,京营将士的抚恤补贴就会增加不少。 铁墨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他倒没有觉得太过意外,这次京营将士伤亡着实太过惨重了,多给徐家一些好处,也是应该的。不过,任何事情都要有个限度,想了想,坐起身,一双眸子望着徐芷欣,非常严肃地说道:“大小姐,此事铁墨可以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要明白,这种事情要是变来变去的,那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徐芷欣岂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她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就加一成,以后,本小姐绝不会再提了。不过,乔北溟麾下那些人刚刚经历连番恶战,恐怕暂时没法随军作战了。接下来,就只能看你手底下的人马了。” “嗯,此事铁某心里有数,乔北溟所部可以休整两天,两天以后再派任务。只是,京营真的该好好操练下了,三万京营精锐啊......守在万丘镇,竟然被那帮子流寇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铁墨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这番话,不是有意贬低京营。所谓的京营精锐,战斗力真的很可悲,若是自己的三万云府精兵守在万丘镇,那帮子流寇要是敢这么没头没脑的冲,早把这群流寇杀的哭爹喊娘了。不说宣府精兵,就说刘应遇手底下的陕西兵马,碰到这种情况,应对起来也比京营强。 南京京营,荒废的太厉害了,这还只是一群流寇,说到底就是群乌合之众。要是面对北边的鞑子,那就更没戏了,尤其是后金鞑子的战斗力,远不是流寇能比的。 徐芷欣心中颇有些不服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事能全怪京营将士么?哪怕被誉为九边之首的宣府边军,拉到南方待个十来年,估计战斗力也得直线下降。南方,尤其是浙江苏扬,这几个地方太养人了,养的人都提不到刀兵了。 霸图镇这边,铁墨并没有休息太久,第二天宣府兵马便分两路大军,朝着西边压了过去。崇祯四年正月十七,先头兵马抵达了临安外围。作为此次征讨农民军的急先锋,尚可喜可是一心想着捞军功呢。看着耿仲明在宣府体系中地位越来越稳,要是不眼红,那绝对是骗人的。 尚可喜一直有股子傲气,他承认自己不如耿仲明聪明,可要说冲锋陷阵,列阵厮杀,他可比耿仲明强多了。一心想着跟耿仲明比个高下,可是来到临安城下,尚可喜才得知高迎祥的主力已经撤出了临安,如今主力大军已经抵达了于潜。 临安城只有不到两千人的贼兵殿后,可是尚可喜依旧不气馁,苍蝇腿也是肉啊,功劳是小,但也得先吃嘴里再说。没等后边主力抵达,尚可喜便带着人打起了临安城。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下尚可喜,这家伙待了不到三千人的先锋兵马,本来是开路的,结果悍然打起了临安城。守城的农民军也被唬了一跳,若是官兵主力集结,大家也就按计划撤了。你说你不到三千兵马,狂攻城高墙厚的临安,这是不是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留守临安城的农民军头领也不是善茬,正是刚从陶家营村撤回来的刘宗敏。刘宗敏本来打算意思意思就得了,可是尚可喜带着这么点人强攻临安城,顿时把刘宗敏刺激到了。虽说他刘宗敏手底下也就两千来人,似乎兵力更少,可自己有临安城为依托啊,无形中等于多了上万精兵。 刘宗敏可不是软柿子,在城头上观察了一会儿,挥舞着缠着白布的右手,大声吼道:“把滚木给老子搬上来,砸他娘的,让这群官兵知道下咱们的厉害.......” 刘宗敏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既然你不把我当人看,那我就得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一时间,临安东城墙风声鹤唳,杀声震天,滚木桐油倾泻之下,打得尚可喜叫苦不迭。第一轮攻势毫无意外的被打了下去,尚可喜甚至连城门摸到,就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刘宗敏这次有点小瞧尚可喜了,尚可喜那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只要尚可喜决定做的事情,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摘掉头盔,尚可喜吐了口脏水,恶狠狠地吼道:“这群贼兵,还真有两下子,兄弟们,自打铜陵大战以来,就咱们这帮子人没什么像样的成绩。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临安城,卢钊,把盾牌兵集中起来,给老子护着撞城木,尽快把城门撞开。集中所有火枪,压制城头贼兵,老子还就不信了,就凭那点贼兵,还能拦得住我们?” 尚可喜是铁了心要在主力到达之前露回脸了,不把临安城拿下来,誓不为人。尚可喜这股子劲头,感染了周遭的人。要说军功,谁不想拿?就如尚可喜所言,现在临安城就有两千多贼兵殿后,这可是拿功劳的好机会。临安城啊,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南宋都城,拿下这里,功劳簿上就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尚将军,你放心吧,今个兄弟们豁出去了,这个功劳,兄弟们要定了!”卢钊等人也是大声吼道。 一时间,刚刚退下去的官兵嗷嗷直叫,没多久,这些官兵开始重新攻城,说来也怪,这次攻城气势居然比之前还猛。城头上,刘宗敏看到这种情况,脑袋有点发木。这群官兵吃错药了么?刚吃了个闷亏,还跟疯狗一样攻打城门,真当城头上的农民军兄弟是稻草人了? “桐油呢.....泼下去.....老子倒要看看这群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怕......”刘宗敏催促着城头守兵准备桐油滚木之物,临安城内的守城物资可是非常充足的,这一点刘宗敏非常放心。几名士兵将桐油烧沸,正打算倒下去,正在此时,一连串的枪响,靠近外沿的几名农民军兄弟惨叫一声,直接软到了地上。 领头的队头大惊,赶紧喊道:“慢着,是官兵的火枪队,娘的.....怎么把这群王八犊子给忘了?弓箭手......弓箭手,压制,把火枪手赶出去......我们要.....” 队头喊话喊了一半,便张着嘴愣住了。他微微抬着头,看着有东西飞上了城头,那东西犹如大铁球,不过是个火球。火球哐当一下落到了油锅里。锅里都是沸油,碰上火,后果可想而知。 一时间油锅噼啪乱响,飞溅的桐油带着火落到了周遭农民军士兵的身上。如今正月里,大家还穿着厚厚的衣服,瞬间就引燃了衣服。 “啊.....啊......着火了,快救我......娘啊......烫死老子了......快跑......快跑.......” 油锅附近的农民军士兵哭爹喊娘的四处乱窜,这个时候躲还来不及呢,谁还有心思把桐油倒下去。终于,一口油锅爆了,火星四溅,油水乱飞,周遭的农民军遭了秧,城下攻城的官兵也一样跟着倒霉。爆开的桐油带着火,那可是不分敌我。 这一切落到刘宗敏眼中,看的是头皮发麻。这次带兵攻城的到底是谁?这家伙是个狠人啊! 城头上乱糟糟的,城门更是被撞得哐哐响。为了保护撞城木,仅有的盾牌兵全举起来当着上方的箭矢,短时间内农民军对此毫无办法。听着一阵阵哐哐声,只觉得城墙都在颤抖。 刘宗敏心下一沉,大军撤离临安后,本就没打算死守临安城,也就不会加固城门,更不会找东西焊死城门了。真把城门的焊死,那留下来殿后的不成瓮中之鳖了么?本来是寻思着撤退方便的,这下脆弱的城门,成了刘宗敏心头最大的痛。 照着这个力度,不出半个时辰,城门就得散架。 “姥姥,我刘某人这次是碰到疯狗了?”刘宗敏是真的想不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临安城早晚都是官兵的,留下兵马殿后,也就是意思意思,你稍微等等,我就撤了。你说你咋就这么不懂事儿,非得硬杠。 “刘头领.....咱们撤吧,城门快散架了,要是被这帮子疯狗缠住,官兵主力一到,咱们就是想撤也撤不了了!” 这会儿刘宗敏也没心思跟对方置气了,为了赌口气,把命搭上实在不值当的。挥挥手恨恨的看了下城外,终究还是怒道:“撤吧,把西城门打开,咱们走,这群疯狗,有病吧?” 在刘宗敏看来,对方就是有病。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临安城,飞得拼命,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可是刘宗敏哪里晓得尚可喜对军功的可望,为了军功,别说是两千人,就是八千人守着临安城,那也敢试着打一打。尚可喜这辈子就信四个字,事在人为。 刘宗敏撤了,尚可喜也终于破了城门,进了城,尚可喜很不屑的撇了撇嘴,“算你跑得快,不然老子非得剁了你。” 一个时辰后,当铁墨的主力大军来到临安城后,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尚可喜手里那点兵马,就这样把临安城拿下来了? 第373章 沉寂的会林镇 第373章沉寂的会林镇 临安城迅速被尚可喜拿下来,绝对是大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尚可喜自然是兴奋得很,待铁墨与徐芷欣等人进城之后,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督师,末将幸不辱命,拿下了临安城。” 尚可喜语态激动,说着话一双眸子深深的望着铁墨。铁墨一只手悬在半空,嘴角抽了抽,“辛苦尚将军了,接下来尚将军可以好好休息下。” “啊?”尚可喜脸皮一哆嗦,整个人有些发懵。他可一心想着借机会扬名立万呢,流寇被打出临安城,高迎祥以及李自成的主力大军也撤出去不久,正该乘勇追穷寇啊,怎么还休息?心中不解,自然有些不乐意了,“督师,不行啊,你许末将一支精兵,末将保证把高迎祥的一条胳膊给卸下来。” 尚可喜还欲说什么,人群中的耿仲明冲他使了个眼色。铁墨倒也没多说什么,等着他带着人去了临安旧宫,尚可喜才拖住跟在后边的耿仲明,小声问道:“耿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耿仲明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留意这里,便拍着尚可喜的肩头说道:“你啊,太心急了。你也不想想,贼兵刚撤,在于潜那边立足未稳,正是追击的好时候,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明白,你当督师和王先生不明白呢?督师让各部兵马在临安城休整,不急着对于潜用兵,显然是另有安排啊。” “而且啊,你追过去又能怎样?你以为贼兵会给你机会?之前贼寇们在余杭等地连续吃亏,丢了大量的物资,他们可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所以啊,就算你想打,贼寇也不会给你机会。我们现在只能等,于潜这边不需要打,贼兵会让出来的,我想,督师一定是想放贼寇离开,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再动手。” 耿仲明聪慧绝伦,眼光一向独到,尚可喜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想了想,纳闷道:“照你的想法,你觉得督师会在什么地方动手?” “按我的想法,再加上最近各部以及京营兵马的调动情况,估计督师是要在池州府跟流寇一决胜负”耿仲明轻蹙眉头,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池州府湖泊相对少一些,平地较多,是这一带最适合动用骑兵的地方。在池州府开战,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我们的优势。” 最近一段时间,耿仲明可是深有体会。纵横北地的云府骑兵,到了江南就像裹了脚的小媳妇,处处受限。别看嘉兴府、余杭一带连克流寇,可实际上能赢全是靠着兵马调动,占了先机。要说正面硬打,其实很少,这也就导致流寇伤亡并不是太大。耿仲明也知道宣府大军来南直隶真正的目的是刮钱,可你要是不把流寇打疼了,想在流寇身上刮下几斤肉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流寇入南直隶,烧杀抢掠,弄来的物资大部分都在高迎祥本部兵马手里握着呢,之前缴获的都是小数目。 听完耿仲明的话,尚可喜也息了继续追击的念头。耿仲明若不说,他可真看不透这里边的门道。而此时,铁墨、徐芷欣以及王左挂却在商量着下一步的具体计划。 可以说尚可喜过早的拿下临安城,对铁墨的总体计划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按照计划,大军应该在临安停留两日的,只要临安不破,高迎祥等人就会在于潜多待两天。这多出来的两天时间,京营以及驻扎在安庆府潜山的曹文诏可以做很多事情。 可是现在临安城过早的被拿了下来,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于潜城的高迎祥也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城中的。若自己是高迎祥,肯定会趁着宣府兵马还没来,尽早撤出杭州府,回到中原。毕竟临安城都不是自己的了,待在于潜一带等着被别人打么? 王左挂捧着茶水,额头皱成了川字,头一次是因为打了胜仗而头疼,也怪自己,之前没嘱咐尚可喜悠着点打。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还得想办法尽力补救才行,“督师,如今徐公爷以及咱们的人还没能到达预定位置,而且,照这个情况看,高迎祥不会在于潜一带待着的,估计很快就会启程撤离于潜。为今之计,是得派一支兵马,挡一挡流寇才行。” 铁墨面带苦涩的点了点头,江南啥都好,就是对骑兵没啥好处。要是这里跟北边大草原一样,可以任由骑兵发挥,自己只需要大手一挥,骑兵扑上去,看高迎祥还敢不敢放心大胆的撤。可惜,这破地方坑坑洼洼,不是河流湖泊,就是松软的田地,还到处都是山峦丘陵,骑兵要是一路紧追,就等于一路自残。 徐弘基的兵马还有自己的暗棋都是有大用的,不能轻易调动,思来想去,能调动的就只剩下领一支兵马了,“想办法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曹总兵,接下来能不能拦住流寇,就看曹总兵的了。” 徐芷欣却是神色担忧,她可没跟曹文诏那些人打过交道,自然是信不过的,“督师,曹总兵他们能做到么?你要知道,要是他们完成不了任务,一旦让流寇逃回中原,那再想困住流寇,可就难了。” “大小姐尽可以放心,曹总兵的能力还是可以信赖的,我相信曹总兵一定能想到办法的!”铁墨与曹文诏相识已久,是深知曹文诏的能力的。 不久之后,一封加急公文飞速送往安庆府潜山县,此时正月下旬,潜山县已经有了转暖迹象。与铁墨那边的情况不同,自从拿下潜山县之后,曹文诏就下令各部待在潜山县不动弹,各部兵马待在潜山这地方吃吃喝喝,倒是清闲得很。有些时候,秦良玉都怀疑自己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享受的。 不过一封公文,彻底打破了各部兵马的好日子,曹文诏捏着公文,顿时有些头大。兹事体大,所以将秦良玉以及赵率教叫了过来,“二位,按照预定计划,我军应该是在三日后南下望江,转向东北,在池州府境内拦住流寇。可是现在,流寇比预定时间更早撤离,我们再按照之前的办法,恐怕是不行了。” “此次池州府一战打成什么样,可是关系到我们最后能拿到多少东西,此战我们必须打好才行!不知二位将军有什么想法?”曹文诏心中已有主意,但他天性谨慎,也想听一听赵率教和秦良玉的意见。 得知计划有可能夭折,秦良玉最是心急,她可指着这一仗多捞到好处,以解川蜀灾患呢。为此,甚至撇开了孙传庭,得罪了内阁六部,这要是让流寇轻松撤出去,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所以,她急声道:“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到这个时候,我们可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无论如何,也得卡住流寇从池州府北上的路。依我看,实在不行,我们就强攻安庆,只要安庆在我们手中,我们随时都能进入池州府。” 赵率教与秦良玉的想法几乎是一样的,他点点头,严肃道:“不错,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强攻安庆了。再绕道,恐怕时间上来不及。虽说安庆戒备森严,何一山最近又加强了防御,但我们要是能齐心协力,好生筹措一下,短时间内拿下安庆城也不是不可能。” 见赵率教和秦良玉这般说,曹文诏心中暗暗点了点头,他就怕这二位的意见与自己相左。既然想法是一样的,那接下来就好办了,“曹某的想法亦是如此,只要能拿下安庆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而且,据我观察,安庆城虽然易守难攻,但我们也不是毫无机会。” 赵率教不禁好奇,疑惑道:“曹总兵,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嗯,安庆城戒备森严,我们若是想强行攻破,短时间内拿下来,不是不行,但伤亡恐怕也不是我们能接受的。不过,我们可以在安庆城外边想办法,这个何一山可以说是异常稳重的,为了确保安庆城安然无恙,不仅加筑城墙,还在安庆城周遭布置了十几个临时营地,以起到预警作用。只要我们对任何一个方向用兵,外围营地就会朝安庆城示警,安庆城就有了充足的反应时间。这就导致了我们无法偷袭安庆城,短时间内破安庆城也成了空想!” 说到这里,曹文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何一山这般安排,可以说是给安庆城加了一道缓冲带,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明。不过,这世上任何招数都是有破解之法的。何一山对自己的安排很自信,所以敢躲在安庆城了睡大觉。可恰恰,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出其不意的偷袭安庆城。” 秦良玉大皱眉头,她听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好主意来,“曹总兵,你不要卖关子了,到底该怎么打?秦某可是头疼得很,外围这些营地防守力量不怎么样,但只要我们一动,他们就会向安庆城示警,烦人的很。” “秦将军莫急”打个手势,让曹变蛟将地图铺到桌面上后,他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说道:“二位请看,这里是会林镇,会林镇两侧营地有一段距离,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只要能不声不响的拿下会林镇,让会林镇的贼兵无法向安庆城示警,那么我们偷袭安庆的机会就很大了。” 看到秦良玉和赵率教脸上的疑惑,曹文诏让几人附耳过来,细细叙述了一番。 夜,笼罩了这片大地,小小的会林镇宁静祥和。会林镇是一个很小的镇子,镇上也就一百多户人家,不过自从安庆城被流寇占据后,镇上的人就逃了个七七八八。眼下,会林镇被两百多人的流寇占了下来。小镇婉然一座小军营,村口还有守门的汉子。 正月下旬,天气开始转暖,不过安庆府这边的风却依旧不小,尤其到了晚上,嗖嗖的冷风刮在耳畔。除了守门巡逻的,其他流寇早已睡去。亥时末,一队巡逻兵从街头走过,十几个人小队走的慢悠悠的,最前方那人小声发着牢骚,“也不知道咱们在这破地方巡逻有啥用,防小偷么?” 队头转过身,沉声喝道:“少废话,一轮到咱们巡逻,你就罗里吧嗦。” 又往前走过一个街道,队伍后方突然有人捂着肚子蹲了下来,队头见此状况,赶紧跟其他人围了过来,“小狗子,你怎么样了?” 叫小狗子的汉子佝偻着身子,额头冷汗涔涔,浑身打着哆嗦,“肚子好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话还没说完,小狗子歪倒在地,嘴角开始吐着白沫,整个人抽搐的更厉害了,哪还说得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队头心里一阵惊慌,刚想把小狗子背起来,却见小队里其他人也一个个相继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很多人吐着白沫,甚至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对,这是中毒了,小队里的人都中了毒,那岂不是说整个会林镇其他兄弟也是一样?刚想起身,队头只觉得腹部一阵刀绞般剧痛,完了,自己也中毒了。 他趁着还有意识,还能控制自己,哆哆嗦嗦的往腰间抹去。一支响箭握在手中,正想按下去,这时黑暗中一支箭矢顺风飞来。噗的一声,队头惊愕的重重的躺在了地上,额头血水渗出,手中那支响箭缓缓落在了地上。 黑暗中,几名男子悄悄地走出来,看着队头手里的响箭,其中一人一脸心悸的叹道:“好险,差点漏了巡逻队的人,这支响箭要是上了天,那咱们兄弟的脑袋可都要搬家了。” 今夜的行动,曹文诏等人下了死命令,要是不能悄悄地拿下会林镇,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在,最后时刻弄死了队头。而此时,整个会林镇有一种异常的宁静,甚至有些诡异。有一些房间门窗开着,只是房间里的人却横七竖八的躺着,他们死状大体一样,几乎全被人抹了脖子。 丑时,安静的会林镇突然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厮杀声传的远远地,同时一支响箭冲天而起,挑起了安庆城紧张的神经。 第374章 蒙混过关 第374章蒙混过关 安庆城,此时城中的农民军大多数都处在熟睡中,哪怕在外巡逻的人也是心不在焉。官兵除了年前攻打过安庆城,年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其实这也正常,官兵数次攻打安庆,全都是铩羽而归,没什么好处,硬打安庆也就没意义了。 正因为如此,从何一山到冯岑,再到下边的小喽啰,全都一副高枕无忧的心态,防备也就松懈了下来。当会林镇方向有异动传来后,城头上的士兵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会林镇方向亮起火光,那队头才回过神来,一把将旁边还在打呼噜的家伙踹醒了,“别睡了,都别睡了,会林镇遇袭,官兵是要打安庆了。你.....快去通知何头领,还有你,告诉城门的兄弟,随时准备接应会林镇的兄弟进城。” 队头可不觉得会林镇那不到千人的兵马能挡得住官兵的进攻,本来外围布置得兵马,就是用来警戒的,指望他们挡住官兵,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很早之前,安庆城这边就制定了相对成熟的计划。只要外围有危险,安庆城就会及时接应,这样不仅安庆城有了充足时间应付官兵的进攻,外围的兵马也不会损失太多。 队头也是按计划行事,可是他哪里想得到会林镇早在一个时辰以前就已经被官兵拿了下来。如果他知道这一点的话,打死也不会下这种命令的。会林镇子时左右就被官兵拿下,丑时中旬才见响箭上天,摆明了有问题啊。只能说安庆城这边对这一套内外结合的防御体系太过自信了,没人会认为官兵能不声不响的拿下会林镇。 当消息传到府衙时,何一山正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呢。最近何一山可一点都不轻松,杭州那边连续遭到活阎王的针对,闯王近期就会撤出杭州府,退回中原,如此一来,安庆就显得尤为重要了。白天的时候,将冯岑等人找来,商量了一下后边的安排。总之,得看紧潜山一带的官兵才行,一旦让这支官兵涌入池州府,后果不堪设想。 居中调度,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因为一旦出了岔子,到时候背责任的的也是他何一山。过两天便让冯岑带一部分兵马去南边戒备,这样一南一北,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这一带,真正值得担忧的也只有曹文诏以及赵率教的兵马。活阎王虽然可怕,但他的大军还在闯王后边吃灰呢,一时半会可管不了池州府的事情。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搞得何一山心烦意乱,他可是近二十个时辰没休息了,此时被惊醒,能不生气么?披上衣服,气呼呼的拉开门,冲着传话的喽啰就是劈头盖脸一阵狂骂:“不开眼的东西,什么时辰了,不知道老子需要休息么?能有多大事儿,瞧你大呼小叫的样子,成何体统?” 喽啰喘着粗气,拱着手施了一礼,这才慌道:“何头领,刚刚会林镇方向有响箭示警,那边火光冲天,想来官兵对会林镇动手了。” “嗯?有这等事儿?”何一山也顾不得骂人了,草草的洗了把脸,急匆匆的出了门。何一山倒不担心安庆城的安全,他对自己的部署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官兵这个时候偷袭会林镇,实在有点让人意外了。来到南城岔路口,便看到一名大汉领着十几个士兵走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冯岑。 “何兄,你也晓得了?真是邪门了,这个时候,官兵攻打会林镇,是不是有病?”冯岑恨透了这群官兵了,连个好觉都不让人睡。走上城头,朝着远处观望一番,便看到远处一片火光离着会林镇越来越近,看情况应该是会林镇的守兵退回来了。何一山嘴角一歪,苦笑着看向冯岑,“兄弟,麻烦你带人去接应下,倒要看看这些官兵想搞什么鬼,真以为趁夜偷袭就能打下安庆城了?依我看,曹文诏那些人俨然是被逼急眼了。” 冯岑笑着点了点头,信心满满的拱了拱手:“何兄放心,冯某保证那官兵到不了城下。”冯岑敢说这种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为了应付官兵,安庆城外可是修了不少防御工事。房屋加上临时修建成的墙壁,如同一座微型版得的城池,这些围墙配合城墙,将安庆城守得固若金汤。 如果铁墨在的话,一定会非常惊讶的,因为农民军在安庆城周遭休得围墙,与后世的碉堡有异曲同工之妙。何一山想出这么个主意,也是被逼出来的。官兵的火枪兵实在是太厉害了,当初何一山纵横陕北的时候,没怎么吃亏,后来在山西碰上了活阎王手底下的火枪兵,那一战何一山被火枪兵打得灰头土脸。后来,苦思冥想,琢磨出一个这样的主意。我躲在墙后边,挖几个小洞,从小洞里射箭。 何一山这个应对之法,本来是用来对付云府兵马的,眼下用在了曹文诏等人身上。曹文诏也派兵打过安庆城,结果在安庆城下没少吃瘪。何一山的办法劳民伤财,看上去也很笨,偏偏有奇效。要不是安庆城实在难打,曹文诏也不会老想着偷袭,实在是正面进攻,毫无希望。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安庆城下便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果不其然,几百农民军灰头土脸的逃了回来,这些人一个个衣衫不整,看上去狼狈不堪。在后边,有一些人被官兵缠住了,惨叫声不止。过了窄道,一名壮汉挥舞着大刀片子喊道:“前边的,快准备弓箭火铳,贼官兵厉害得很,把他们打回去。” 冯岑早有准备,打个手势让所有人赶紧通过,弓箭手火铳手也做好了准备。很快,一队官兵冒头,箭矢火铳齐发,打得官兵四处躲闪,没一会儿,就有一员猛将举着火把大声骂道:“娘的,算你们命好,先让你们多活两天。何一山,我知道你在,你给我听好了,你那颗脑袋早晚是小爷的,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火把映着那张年轻的脸,莫说冯岑,便是城头上的何一山也能看个清清楚楚。这不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么?何一山对这个年轻人可是印象深刻,当初冯岑欺他年轻,还想借机会斩下此人脑袋的,结果十几招后却被曹文诏打得抱头鼠窜。年前那一战,曹变蛟与吴三桂带着两支兵马偷袭安庆城,差点把北城门给炸了,何一山对这俩人印象深刻的很。相比之下,单论冲锋陷阵,曹变蛟这家伙比吴三桂还猛。 大半夜的,曹文诏竟然把自己亲侄子派出来了,看来是真的被逼的没办法了啊。既然如此,何一山反而更安心了,曹变蛟大放厥词,这是在激将么?伸手指了指曹变蛟所在的方向,何一山大声道:“姓曹的,你还是摸摸下巴,看看毛长齐了没有。就凭你,还想杀老子?老子就在这安庆城里待着,你来啊?” 曹变蛟俩眼一瞪,狠狠地喷了口吐沫,“我呸,枉你也是成名已久的好汉了,竟然也是个无胆匪类,既然你不敢出来,那小爷不陪你玩了,兄弟们,撤......” 虽说是撤退,不过撤的非常有章法,倒是冯岑,颇有点不甘心。要是曹变蛟强攻安庆城,保准能让曹变蛟麾下死伤过半,若是运气好,把曹变蛟做掉,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确认曹变蛟已经撤离后,冯岑派人沿着去会林镇的路一路搜寻,不禁有些骇然失色。道路两旁零零散散的躺着许多尸体,大部分人都是衣衫不整,甚至手里连兵刃都没有。可以想象,曹变蛟偷袭会林镇的行动还是非常成功的,如果不是会林镇那边及时放出响箭,搞不好真让曹变蛟得手了。 到了卯时初,总算有了初步的统计。被曹变蛟偷袭,一夜之间折损了将近四百人,这让何一山非常窝火。也亏得曹文诏那些人急着去池州府,要是时间充裕,慢慢磨,曹文诏一次吃掉三四百人,耗着耗着也能把他何某人给耗疯了。 冯岑回到府衙,赶紧找杯子给自己到了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垮着脸说道:“何兄,这次会林镇损失不小,营房被毁,兄弟们好多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赶了出来,一路上死了不少人。要不是及时传出信号,恐怕咱们真的就遭殃了。” “嗯,我找人问过了,短短半个时辰,折损近四百人,损失不小啊。那些余下来的兄弟,要好好安抚下,另外,通知其他地方的人马,一定要好生戒备。曹文诏现在就是一条逼急眼的疯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既然派曹变蛟偷袭了会林镇,想来其他方向也有所安排。” 冯岑深表赞同,轻轻的点了点头,“会林镇逃回来的兄弟只是精气神有些不足,休整两日估计就没事儿了。” 何一山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一晚上没敢睡觉,他与冯岑等人密切留意着各处动静,可是一直到天亮,其他地方也没遭到进攻的情况,甚至连官兵的影子都没发现。这下何一山就更不敢睡了,因为事情发展跟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辰时,何一山在屋中走来走去,看上去有些不安。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房门被人推开,抬头便看到冯岑大踏步走了进来。冯岑走进屋,什么都没说,只是苦笑着冲何一山摇了摇头,何一山不禁大惑不解,“其他地方还没动静?” “没有,而且据我们的人回报,自从曹变蛟从会林镇撤回去以后,潜山一带的官兵便龟缩不出,一点用兵的迹象都没有。另外,西边的秦良玉也带着兵马往潜山县靠拢,不过并没有进攻安庆的意思”冯岑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何兄,你说是不是咱们想太多了?曹文诏只是虚晃一枪,他真正的意图是从南边绕过去?” 稍微想了想,何一山便摇了摇头,“不可能,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就算想从南边绕过去,这个时候也该派兵先行向南边靠拢了,可是潜山县一带的官兵至今按兵不动,不合常理。” “不对,肯定有问题”何一山当初在陕北的时候,可没少跟曹文诏打交道,在他的印象里,曹文诏可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曹文诏要是没几把刷子,也不会被活阎王看重,委以重任,“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曹文诏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突然,何一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兄弟,从会林镇逃回来的那些人安排到哪里去了?有没有派人核查身份?” “安排在南城了啊,核查身份?一夜恶战,疲惫得很,大家倒头便睡,便是核查,也得晚些时候了啊......”看到何一山那惊恐的眼神,冯岑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骇然道,“何兄,你的意思是说会林镇逃回来的那些兄弟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核查一下就知道了,快......不能耽搁,万一有问题,可就要出大事儿了!”何一山打个手势,带着冯岑就要出屋,可是刚迈出门,就听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颤了三下。 “怎么回事儿?声响从何处来?”何一山大怒,没一会儿,就有亲兵惊慌失措的闯进了院子,“不好了,有人炸了南门,这会儿已经往南门外的围墙冲去......” 何一山脸色灰白,懊恼的拍了下大腿,“完了,全完了,那些人果然有问题。不......我们还有机会.....趁着曹文诏的主力未到,赶紧把这群狗东西灭了.......” 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就太难了。当何一山来到南城门后,看到的是空空的门洞,南城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很多人处在半懵的状态,根本搞不清楚谁是敌谁是友。南城乱作一团,城门外的围墙更是凄惨。一票人马炸了城门,直扑围墙附近的民房,此时负责防守的农民军还在补觉呢,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斩杀当场。 第375章 九曲断肠路 第375章九曲断肠路 “气煞我也!”何一山真的不甘心,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竟然让官兵混了进来,还给安庆城造成这么大损失。捡起一把刀,顺着城门冲了出去,未曾想对面也有人跑过来,那人年轻轻轻,手中一把钢刀,浑身杀气腾腾。 “吴三桂......居然是你......” 何一山做梦也没想到,吴三桂竟然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混进了城,着实是人生一大污点了。曹变蛟在前边吸引注意力,吴三桂带着人进城,二人可真够胆大的,但凡被发现一点端倪,吴三桂就死定了。进了安庆城,任凭吴三桂再厉害,那也是砧板上的肉,可惜啊,竟然没认出来。那个曹文诏也是豁的出去,这么危险的事,也该交给吴三桂。 到了此时,何一山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官兵有阴谋了,吴三桂现在带兵打祸乱南城,还弄坏了南门,那么曹文诏很快就该有动作了。附近一定有接应的兵马,否则吴三桂不敢如此嚣张,只是这支兵马藏在哪里了?吴三桂可不会给何一山考虑的时间,钢刀画个半圆,抹着嘴巴大笑三声,“何一山,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下曹变蛟那小子可怪不到小爷头上了,你今个就别走啦.....兄弟们,并肩在上,先剁了何一山,打下安庆城,我等居首功......” 何一山当即大怒,曹变蛟那般说也就算了,吴三桂也是如此,就好像他何一山的脑袋是谁都能摘的似的,“混蛋,真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何一山狂吼一声,跟众人打个手势,沿着南门冲了过去。不过何一山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出门前还给冯岑打了个招呼,让他赶紧下令把外边的兵马收回来。 眼下除了会林镇,可还有十个营地的兵马在外边警戒呢,不过看情况,曹文诏的兵马肯定会沿着会林镇这条道冲进来,也就是说其他方向的兵马已经失去意义了。与其放在外边干瞪眼,不如集中起来,应对官兵的强攻。自己手上还有两万多兵马,如果能及时堵住南门,未必就守不住安庆城。 转眼间,何一山与吴三桂的人马已经战作一团,斗了一会儿,何一山心里就开始发苦了,他发现吴三桂这小子也挺能打的。虽然不如曹变蛟那么凶狠,可是这小子滑溜的像一条泥鳅,弄得你不上不下的。越打越是心惊,由于南城乱成一锅粥,大部分兵马要清剿南城,而城门这边又施展不开,何一山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奈何不得吴三桂。约有半柱香时间,何一山一刀逼退吴三桂,整个人迅速往后退去,到了这会儿,他也看出来了,吴三桂这小子实在拖延呢,要是再跟他纠缠下去,真就上当了。 “撤,别管吴三桂那点人马,给老子去城内找东西,一定要把南城门堵住”何一山一通怒吼,吴三桂眼如铜铃,心中甚是着急,要是让何一山退回去,那自己不是白忙活一场了?于是,他举着钢刀扑了上去,“兄弟们,冲,保住南门.....” 何一山顿时就笑了,只要你想保南门,那你就得冲过来厮杀一番,老子兵马多,耗也能耗死你。很快,双方的主战场从南门外挪到了南门洞,片刻功夫,吴三桂额头上就开始冒冷汗了。 冯岑甚是开心,灭了吴三桂,等着外围兵马撤回,兵力充足之下,守住安庆城大有希望啊,于是,他兴奋的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儿,狗官兵不行了......” 吴三桂气的只瞪眼睛,要是手底下的人马再多点,早就冲过去把冯岑的狗头拧下来了。就在战事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候,南门外终于有了动静,一支兵马不知从何处杀出来,他们冲出林子,直扑南门营地,当先一员银甲将领,威风凛凛,“吴三桂,稍等片刻,老子来也!” 人未到,吼声已经传到南门,城头上已经尽力拦截了,却挡不住官兵冲锋。有的人认出了那银甲将领,一脸骇然的喊了起来,“何头领,大事不好了,贼将赵率教来了......” 赵率教?何一山嘴角一抽,心中万分苦涩。这他娘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曹文诏以及赵率教的兵马在潜山县一带按兵不动么?怎么这么快就杀到安庆城了?看这情况,赵率教早就带人埋伏在会林镇一带了,关键是赵率教的兵马是如何躲过探子搜索的? 赵率教麾下兵马可足有三千多人,而且都是辽东子弟兵,战力彪悍的很。他们沿着南门一路进城,犹如无人之境,何一山已经尽力派兵去拦了,可军心涣散的农民军哪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辽东兵马。不到一刻钟时间,赵率教的兵马已经冲过南门,攻上城墙。与此同时,城外也终于传来消息,曹文诏与秦良玉全军出动,目标直指安庆城,预计两个时辰后抵达。 南城墙,硝烟弥漫,厮杀声不绝于耳,大多数地方已经成了官兵的地盘,南城更是如此,乱的更厉害了。好多百姓也偷偷地参与进来,帮着官兵对付农民军,总之,转眼间,整个安庆城似乎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何一山呆呆的看着城中的一切,两个时辰啊,自己能在两个时辰内将赵率教和吴三桂赶出安庆城么?事实上,何一山一点信心都没有,两个时辰内打不退赵率教,等秦良玉和曹文诏的主力大军到来,自己这帮子人就要被堵在安庆城里边了。 到这个时候,冯岑已经有些慌了神,六神无主之下,干巴巴的看着何一山,“何兄,现在该怎么办?已经派人冲了好几次了,刚到南城墙,就被赵率教打了下来。” 何一山烦躁的很,攥紧拳头,虚空挥了挥,“还能怎么办?抢不过南城墙,城门也在别人手里握着,留下来那就是等死,撤,告诉所有人,不要多做纠缠,从北边撤,咱们退到贯池。” 贯池在安庆东北,两地隔着不到五十里地,冯岑只觉得心里发怵,小心翼翼的问道:“何兄,咱们撤到贯池,好么?官兵转眼间就能杀到贯池啊。”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真想撇开官兵,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别忘了,闯王给我们的任务是拖住官兵,防止官兵在池州府设卡”何一山没好气的瞪了瞪眼,闯王那个人,性情可不怎么样,真要是撇开官兵,独自逃命,闯王保准会看了他何一山的脑袋。 何一山是很光棍的人,既然决定撤,便不会磨蹭。赵率教手里兵马有限,只能覆盖南城一带,所以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农民军撤出战斗,往东逃去。 不过,对赵率教来说,能拿下安庆城已经非常满足了。只要安庆城握在手中,池州府那边的事情就不是农民军说了算了,自己可以随时出兵池州府,成为农民军撤往中原的拦路虎。 大约未时,曹文诏和秦良玉的主力兵马终于赶到安庆城,虽然安庆城拿下来了,可是曹文诏脸上并没有一点的轻松之色。对他来说,真正难的事情还在后边呢,接下来进入池州府,那才是恶战。来到府衙,众人落座之后,曹文诏认真道:“各部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巳时出发,所有人过安庆,争取在两日内抵达九华山。” 吴三桂心中一惊,多少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曹总兵,真的要全军出动么?那安庆岂不是又要落入贼兵之手了?”一想到刚刚打下来的安庆城,再拱手相让,心里终究是不太舒服。 曹文诏叹息一声,无奈的解释道:“我们拿下安庆城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通过安庆迅速前往池州府,并不是要守安庆城。诸位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我们真正的目标是高迎祥的主力。” 到这个时候,也不用避讳,曹文诏将之前制定好的计划详细跟众人说了一遍。可以说这个计划是非常庞大的,整个计划要由曹文诏、铁墨和徐弘基三方互相配合才能完成。现在宣府精兵在后边追着农民军主力打,徐弘基也带着兵马往池州府方向挺进,剩下的就看曹文诏能不能带着麾下兵马挡一挡农民军了。 诸事安顿下去,安庆城也平静下了下来。次日,在曹文诏的带领下,各部兵马果然按照预定的计划,向东而去,没过多久便进入池州府境内。至于近在咫尺的贯池县,曹文诏理都没有理会。这下,身在贯池的何一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表面上看,似乎对何一山很有利,他可以出兵袭扰,也可以出兵重新夺回安庆,甚至可以追着官兵的屁股深入池州府腹地。 可是,曹文诏的大军已经进入了池州府,再守安庆又有何意义?出兵袭扰?赵率教手里可握着两千关宁铁骑呢,出兵袭扰,搞不好最后会让官兵逮住机会打个漂亮仗。 看似有利,实则被动,可是留给何一山思考的时间并不多,随着曹文诏的大军离着九华山越来越近,池州府的情形也变得明朗化。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做点什么,否则,事后闯王怪罪下来,自己连辩解的理由都找不到。 “把所有人拉出去,咱们追着曹文诏的屁股打!”何一山也发了狠,官兵可以不要安庆城,自己也可以不要贯池县。出城追着官兵打,不管胜算有多少,总之先打了再说。 冯岑是很不同意的,可他也没有办法。何一山的考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为了以后少担责任,必须做点事情才行,只是,出兵袭扰,很可能会导致许多伤亡。 过了半日,一心追击的何一山所部在池水河口遇到了伏兵,曹变蛟领着三千兵马早已在池水河等候多时。池水河一带立于骑兵机动,赵率教麾下的那点关宁铁骑总算有了发挥之地,结果可想而知,仓促应战的何一山所部,被曹变蛟杀的大败亏输。何一山这一败,想要拖住曹文诏大军的计划也彻底宣告破灭。 九华山以东,有一条漫长的官道,由于这条道蜿蜒曲折,却又是必经之路,所以被当地人称为“九曲断肠路”。曹文诏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将大军布置在九曲断肠路上,层层设卡。 杭州府,于潜县,此时成批成批的农民军正仓皇不安的撤离县城。临安城被活阎王占了,现在池州府那边又传来消息,曹文诏的大军破了安庆城,坏消息一桩接一桩,这个时候,农民军就怕自己再晚撤一会儿,就回不到中原了。 高迎祥、李自成等人已经在一天前撤离于潜,他们身上的担子可不轻。李自成领着本部兵马赶在最前边,他一心想着赶紧时间抵达九华山,扫除后顾之忧的,可是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半拍。自己这边刚刚抵达龙门山,就听那边传来消息,曹文诏带兵占据了九华山官道。这下李自成也不急着去九华山了,反正都是要强攻的,不如等着后续兵马到了再打。 此事,完全是失策,在此之前,高迎祥也好,李自成也罢,都没想过池州府会有什么危险。直到后来,李岩一句话点醒了大家。 当时正在议事,李岩突然说九华山乃是必经之路,万一出事,将是大麻烦。听了李岩的话,牛金星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催促高迎祥发兵驻守九华山。可是还是晚了,紧接着便是曹文诏破安庆城,占据九华山官道。那一条九曲断肠路,将成为农民军回归中原的一道难题。 崇祯四年正月二十八,闯王高迎祥以及李自成、王岩等人集聚九华山东南方向,此时,农民军主力距离曹文诏大军不足二十里地,只要双方愿意,随时都能爆发一场大战。曹文诏麾下足有三万多精兵,而高迎祥麾下在经过杭州府、南直隶之后,已经膨胀到了十三万人的恐怖数字。看上去兵力众多,可是高迎祥却不敢轻举妄动。 正月二十九,在后边一路追赶的宣府兵马,与驻守雾山的刘宗敏所部展开激战,双方鏖战半天,刘宗敏败退雾山,朝着龙门山一带逃去。这个时候,铁墨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看不透的命令。宣府各部停止追击,在雾山西边的半壁村停下来休整。 第376章 我们被打了 第376章我们被打了 这个时候前有曹文诏拦路,正该不惜一切代价追击农民军主力才对,突然间让各部兵马在半壁村休整,简直是贻误战机。 若是领兵的人是别人,高迎祥一定会开心的大笑三声,可对方是活阎王铁墨,就不得不多想想了。活阎王招人恨,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用兵的造诣上,活阎王不循常规,天马行空,其决断力犹在曹文诏之上,这样的人会做出贻误战机的蠢事儿? 各方探子齐出,但送回的消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铁墨的宣府大军着实在半壁村一带停了下来,一点耍花招的意思都没有。 九华山东南,石堤镇。高迎祥急的不断拍桌子,额头皱做一团,“你们说说,活阎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李自成等人全都是一脸苦涩,谁知道活阎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一切正常,可是自从出了杭州府,这家伙一改常态,追击慢悠悠,犹如懒驴上磨,有时候大家甚至怀疑活阎王是不是跟朝廷有矛盾,故意这么干的。 大家都在想,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牛金星一直沉默不语,感受到高迎祥的目光后,他只好拱手说道:“闯王,属下有一个不成熟想法,牛某问大家一个问题,自从活阎王打下德清城后,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家可曾在战场上见过那支屡立奇功的炮兵?” “嗯?”众人顿时有点懵,尤其是李自成,仔细想了想,不禁露出骇然之色,“这.....确实好久没见过活阎王动用炮兵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行动不便,留在了后方,现在一想,似乎有些不对劲。” 徐北川更是觉得肝颤,当初在铜陵,可是被这支炮兵轰的狗脑子都快出来了。 “这......这......牛先生,你的意思是,活阎王已经悄悄地将这支可怕的兵马调到了九华山一带?”徐北川脸色苍白,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牛金星一脸苦笑的点了点头,“牛某是有此猜测,否则的话,解释不了为何活阎王突然如此怠慢,拖拖拉拉。也解释不了为何曹文诏有胆子以微弱兵力赶在九曲断肠路当拦路虎。” “如果牛某猜的没错的话,现在烈火营应该还没有到达预定位置,没有完全准备好。活阎王在半壁村停下来,就是不想给我们制造太多压力,想让咱们躲在九华山一带停留几天。也许,过两天,烈火营到达预定位置,徐弘基的京营再与曹文诏合兵一处,那时,活阎王一定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听完牛金星的叙述,徐北川等人冷汗涔涔。高迎祥也是心下惊慌,越是想下去,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娘滴,不管了”高迎祥猛地爆了句粗口,他黑着脸说道:“不管活阎王的计划是什么,我们是不能再拖了,只要我们尽早冲出九曲断肠路,那活阎王的所有计划都没了意义。” 高迎祥的话十分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又很没道理,活阎王难缠,但曹文诏和赵率教也不是好欺负的啊。九曲断肠路,哪是说冲就能冲过去的。高迎祥这边压力很大,而身在半壁村的铁墨同样也有着不小的压力,表面上看短期内没什么进攻压力,但谁又能保证曹文诏那边就一定不会出岔子? 徐芷欣坐在椅子里,一双美眸时不时地瞥一眼铁墨。从杭州府一路打过来,对铁墨的能力是越来越佩服了。这个人看似胆大包天,但并不莽撞,很多时候都是谋定而后动。接触时间长了,对铁墨的认识也就深了一些,见铁墨一直皱着眉头,徐芷欣小声问道:“担心九华山的事情?” “是啊,曹总兵、赵总兵、秦总兵三方兵马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硬仗,而且,我担心高蛮子会狗急跳墙,他要是不惜一切代价过九华山,恐怕曹总兵那边很难撑住!”提起烦心事,铁墨就一脸的苦恼,“对了,徐公爷到什么位置了?” “刚刚得到消息,已经绕过池州府南部,预计两日后到达九华山北部”徐芷欣没有丝毫隐瞒,毕竟军情紧急,容不得半点差池,这可不是耍小心思的时候。关于九华山一带的事情,徐芷欣也有着自己的看法,“依我看,高蛮子多半会拼命的,那些贼子也不傻,我们驻留在半壁村不动,他们肯定觉察到事情不妙了。闲杂关键是怎么想办法帮一帮曹文诏那些人,若是让流寇闯过九曲断肠路,那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徐芷欣并非过度执着成败的人,但是这次的行动对魏国公府太重要了。这场仗只要打赢了,就能刮到无法想象的好处,往后二十年国公府都可以不用看内阁六部的脸色。六部一直从军需饷银方面卡国公府的脖子,早晚会要了国公府的命的。虽说有了这笔资金,依旧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二十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铁墨嘴角动了动,满含深意的看了看徐芷欣,看来徐家比任何人都想打赢这场仗啊。不过铁墨也没点破徐芷欣的心思,只是淡淡的说道:“铁某已经派骑兵从北边绕过去了,但愿能赶得及吧。不过我们也得多长点心眼才行,要是高蛮子突然发疯,掉过头来打我们,那我们可就倒霉了。” 徐芷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夸。铁墨这家伙还真够疯狂的,偷偷地把骑兵调走,却又做出大军休整的架势。眼下半壁村的宣府大军就是个很虚的胖子,要是高迎祥突发奇想,一心想收活阎王的命,派兵一打,绝对露馅,到那时,徐芷欣就只能跟着铁墨一起逃命了。 “多长心眼?有什么用?高蛮子真要带兵来打,你觉得咱们挡得住,倒不如提前想想退路”徐芷欣少有的揶揄了一句,不过那番小儿女姿态,落在铁墨眼中倒有另一番风情。 “怕什么,腿长在咱们身上,咱们想跑,他也拦不住。不过嘛,高蛮子现在一心想着怎么过九华山呢,铁某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反过头来跟我打”铁墨一脸自信,要是这点信心都没有,他也不敢偷偷地把大量骑兵调走。任高迎祥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到自己没过雾山就已经让骑兵向北调头了,估计这会儿那些贼子真的以为自己在半壁村睡大觉呢。 按兵不动?怎么可能?各部兵马捉襟见肘,自己手里的精锐兵马躲在半壁村看风景,别说徐弘基不乐意,自己也不甘心啊。 崇祯四年正月三十,风还是有些冷。这一天李自成早早地起床,带着郑国松等人来到了九华山南边不远处的康各庄村。看着近在咫尺的九华山,李自成很是头疼,从未想过这座九华山竟然成了农民军的拦路虎。以前,农民军可是最喜欢山峦森林的,往山上一钻,官兵就没辙了。可是这一次,真的没法直接走九华山,因为大军运送的物资太多了。 从杭州府走一遭,再加上之前从南直隶搜刮来的物资,如今闯王手里握着数不清的物资,这些东西可是义军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李自成并不是太赞同这种做法的,之前自己在余杭以及嘉兴府已经屡次吃亏了。活阎王可不是善类,趁着被物资拖慢行军速度,可是找了好多机会。这次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舍不得这些巨量物资,干嘛非要走九曲断肠路? 大战在即,李自成想找到另一条能够通过九华山的路,可是,这种想法只能是白日做梦了,“哎,闯王若能舍弃一部分物资,我军从九华山上插过去,活阎王那些人又有什么能耐能拦得住我们?” 那么多的贵重物资,运送不方便,还只能走官道,偏偏九华山一带就只有这一条九曲断肠路。军中有一些南直隶当地人,他们都晓得这条路有多难走,弯弯曲曲,就像一条爬行的蛇。靠着九华山又近,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设卡堵住。李自成一直认为义军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既然流窜,就不能带太多累赘物资。 当然这些都是李自成的想法,而高迎祥却有他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李自成只能自己想想,也不敢明说。见李自成情绪不高,郑国松小声安慰道:“将军,车到山前必有路,曹文诏那些人兵马成分复杂,互不统属,兵力也远远不足,我们未必就过不了九华山。”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本将总有些担心活阎王,那家伙真的会老老实实呆在半壁村不动弹?”提起铁墨,李自成的眉头便皱做一团,跟活阎王交手无数次,几乎次次被算计。搞到现在,李自成都有点心理阴影了,“哼,按本将的想法,先集中兵力把活阎王赶走再说,有他在后边杵着,总不是好事儿。可是......闯王不想这样做.....” 吕伟良摇头苦笑,“闯王这样做无可厚非,目前我军最迫切的任务是通过九华山,掉过头来跟活阎王拼命,风险太大了。若是被活阎王咬住,我们可就想撤都撤不了了。换作任何人,也会跟闯王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坐在高迎祥那个位置上,考虑问题肯定跟其他人不一样。这些物资,可是闯王千辛万苦弄来的,闯王弄这么多好东西可不是为了当个土财主。众人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闯王的心思,只是没人敢提罢了。有了这些钱财物资,择一地好生经营,说不定闯王真的就成为真正的“王”了。 巳时初,一名传令兵纵马奔来,勒住马之后,着急忙慌的说道:“李将军,赵率教突然发兵南澳村,对我部发起偷袭。闯王令你即刻领兵增援南澳村,将官兵打退,并与王岩头领合兵一处,攻下九曲断肠路。” 李自成等人着实吃了一惊,一眼下的情况,无论怎么看,处在攻势地位的应该是义军才对,怎么反倒是赵率教先进攻了?李岩沉着眉头,面无表情的嘀咕了一声,“不愧是边军出身的人,果然是油滑啊.....” 官兵率先进攻,表面上看捞不到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被义军重兵集结,胖揍一顿。可赵率教这么一打,长远来看,彻底将义军各部的节奏给打乱了。 按照预定计划,王岩所部从南澳村向北,而李将军所部则通过康各庄村,向西北方向进攻秦良玉的驻地。赵率教这么一打,王岩应对不足,闯王只能让李将军先去南澳村那边处理麻烦。不知不觉中,义军各部的进攻节奏已经受到影响了。 南澳村,处在九曲断肠路西南方向,本来这里应该是进攻官兵的桥头堡的,此时却一片乱糟糟的景象。王岩对官兵的进攻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应对起来自然也就没有章法了,打了半个时辰,整个南澳村军营被烧了一半,王岩气的脸都绿了,“把兵马集结起来,老子就不信了,姓赵的还真敢跟我们打?” 王岩也是个光棍,一看营地被毁,索性不管了,着令各部头领将兵马集中起来,朝着外围袭扰的官兵一通猛打。果然,农民军一窝蜂的攻出来以后,赵率教想也未想,直接下令撤退。王岩哪肯放这些人走,要是眼睁睁看着赵率教带人撤走,那他王岩的脸还要不要了? 九曲断肠路南端,官兵向北逃窜,而王岩则领着上万农民军一路紧追。追的时间长了,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跑得慢,队伍自然就拉长了,甚至分成了好几段。可惜,正在气头上的王岩对此毫无察觉,一心想着把赵率教的脑袋砍下来。 约有五里地,眼看着就要到拐角处的张家营村了,突然一声炮响,整齐的火铳声响起,赵率教麾下的那点骑兵也配合火铳手反攻。王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忙之下想要调兵,这时候才发现不少人掉队了。无奈之下,王岩灰头土脸的往后跑,好在赵率教出于稳妥起见,没敢深追。 第377章 钟摆大镰刀 第377章钟摆大镰刀 等着安全了,稍做统计,王岩嘴角抽搐,差点脑溢血。这么一会儿的个功夫,又折损了四百多人。偏偏李自成带兵赶了过来,王岩可不想被人小瞧了,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咳咳,李将军,你来晚了,姓赵的已经让王某打跑了。” 李自成瞅了瞅周遭的情况,心中暗自冷笑。这个王岩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人家赵率教明明是自己撤的。瞧这模样,怕不是追的太深,被赵率教揍了一顿吧?心中明了,但李自成也不会说破,反而拱手道:“王兄弟文武双全,那赵率教也只能偷袭一下,真打起来,自然不是对手的。” 王岩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了一礼,不过他也晓得李自成言语中的讥讽,只是当做不知道罢了,“李将军,闯王让我等先行进攻,如今赵率教陈兵张家营村,你看.......” 王岩眼神复杂的看着李自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王岩已经带兵打了一阵了,接下来进攻张家营村的事情该你李自成了吧?李自成颇有些无奈,王岩这家伙没什么大智慧,可是小聪明一大把,自己刚讽刺他两句,他就把场子找回来了。 “王头领可先休整一番,等待大军集合,接下来的事情,先由李某担着”李自成可没心思跟王岩计较,张家营村早晚都是要打的。 张家营村,正好处在官道拐弯的位置。当时官道在此拐弯,就是因为张家营村地势高,修路不便。张家营村靠着官道,伸手就能够到,这些年村子靠着这条官道可没少发财。一个小村子,十年时间,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镇子。农民军想向北,就绕不开张家营村,偏偏,张家营村地势高,易守难攻。 李自成带兵赶到村子外,往上一看,脑壳子就有点疼了。短短两天时间,村子竟然多了一道土墙,此时土墙上不断探出脑袋,显然后边藏着不少火铳手和弓弩手。怪不得王岩在这里吃个闷亏,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李岩等人站在旁边瞅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张家营地势高,四周草木稀少,可以说水攻不行,火攻也不行。偏偏你又不能绕过去,只要你敢从管道走,围墙里的人就能那弓箭射你,这谁受得了? 无计可施,那就只能强攻了,李自成沉下脸来,对吕伟良说道:“刘宗敏呢?让他带兵去打,告诉他,这是他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只要打下张家营,之前丢了雾山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而且,本将还有重赏。” 如今刘宗敏俨然成了农民军内部的风云人物,自从到了南直隶,刘宗敏就迅速崭露头角,从队头蹭蹭蹭成长为一名小头领。李自成也是很看好刘宗敏的,所以在高迎祥面前保举他去守雾山。可是没想到,刘宗敏在雾山待了没两天就被活阎王打得屁滚尿流,因为此事,李自成也没少遭人耻笑。 张家营村,可是一雪前耻的好机会,要是刘宗敏再拉稀,李自成就决定把姓刘的重新打成一名小队头。 得到命令后的刘宗敏自然不敢怠慢的,几天前雾山一战,可着实丢人的很,怎么也得把面子找回来才行。当初在陶家营村受的伤并没有完全好,可刘宗敏并不是太在意,仅仅半个时辰,便带着两千多人来到了张家营村外的小路口。没等着刘宗敏往上冲,就听一声爆吼,只见一名大汉挥舞着大刀直接扑了下来。 那大汉身后跟着约有百余人,却是兴奋异常,杀气腾腾的。那些人冲的很快,似乎是可以冲出村外厮杀一番的。刘宗敏都看直眼了,这是怎么说的?接下来不应该你们守着,我来进攻么?怎么突然间你们救自己冲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出声,身后已经有人惊叫起来,“啊呀.....我认识他,那家伙是赵率教......” 说话之人脸色大变,腿肚子打着哆嗦。刘宗敏心下一凛,神情变得凝重了许多,赵率教得名号他可是听过的,此人可是出了名的辽东悍将,之前农民军可没少在他手下吃亏。转眼间,赵率教已经带人杀到眼前,刘宗敏虽然身上有伤,却也不惧,竟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刘宗敏直扑赵率教,赵率教自然不会躲,二人双刀对砍,哐当一声,火星四溅。仅仅一个回合,刘宗敏觉得自己手都有些麻了,而赵率教同样心中一惊。 吃惊归吃惊,可是赵率教一点没停,打到挥舞起来,犹如狂风骤雨,刀刀照着刘宗敏的要害招呼。赵率教站在高处,从上往下打,本来就占了不少优势,而刘宗敏身上有伤,又要被动应对,很快,就有点招架不住了。打了一会儿,只觉得虎口发疼,手心已经渗出血来了。刘宗敏这下是真的有些怕了,自己已经这样了,赵率教却是虎虎生威,越大越来劲。 有意让后边的人冲上来,靠着人多的优势,把赵率教赶回去,可路口比较陡,还比较窄,这就很要命了。刘宗敏发现一个问题,后边的人一时半会居然上不来,想要帮忙,还得从旁边岔口绕。可是,他刘宗敏已经坚持不住了。 哐当一声,赵率教一刀下去,又重又快,刘宗敏手里的刀差点掉在地上。心下骇然,闷哼一声,果断的往后退了几步。刘宗敏是真的不想撤,就想着借这个机会一雪前耻呢,要是再灰溜溜的退回去,那李将军还不得把他刘某人的皮扒了。 似乎看出刘宗明已经力有不逮了,赵率教哈哈一笑,大刀抡个圈,再次扑了上去,“刘宗敏是吧?别退,赵爷爷的刀可还需要几碗血呢,啊......来,战个痛快......” 赵率教眼如铜铃,威猛如老虎。刘宗敏心中暗自骂娘,打个屁,再打下去,自己这条命真的要丢在这里了,眼下活命最重要了,于是,直接转过身冲后边的人喊道:“先退,退到路口重新组织进攻,都给老子撤,赶紧撤......”刘宗敏心急如焚,跑慢了,别人或许没事,但是自己多半得被赵率教剁了脑袋。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一上来就碰上赵率教这样的狠角色?赵率教也真是的,不好好守着张家营,竟然主动攻出来,简直是匪夷所思,让人没法防备,这一招,到底是跟谁学的?整一个不按套路出牌! 幸亏刘宗敏的人冲的不深,想要撤还是来得及的。命令下达,一伙子人一窝蜂的往后跑,转眼间就退到了官道。赵率教见偷袭没有得手,也不敢拼了命的追,一声吆喝,赶紧退回了张家营。 被赵率教这么一折腾,折损兵马倒是不多,可是兄弟们的士气却大受影响。尤其是刘宗敏自己,更是心惊肉跳的,到现在都没法镇定下来。反正这仗打得稀里糊涂的,败得就更糊涂了。 “起来,都给老子准备好,一刻钟后,重新进攻,这次全都扑上去,谁要是再敢在后边耍心眼,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认人”刘宗敏火气上来了,语气非常冷硬。必须赶在李自成来之前打上张家营才行,否则,以后他刘某人还怎么混?带着两千多人去打村子,刚到村口被别人一百来人打了个灰头土脸。 众人都晓得刘宗敏的手段,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人刘宗敏可是很严厉的,之前有几个打仗不积极的,事后全被刘宗敏吊在树上,愣是饿了两天两夜。 很快,刘宗敏再次组织起了进攻,这一次比上一次谨慎多了,刘宗敏让手底下的人尽量散开,前方持着盾牌。虽说盾牌好多都是木质的,但防护能力还是有的。果不其然,这次赵率教没敢再冲出来,离着张家营围墙不到二十丈的时候,箭矢、火铳全开始发威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响起,但是农民军损伤并不大。火铳打出去,大多数在盾牌上留下几个黑点,并没法对后边的农民军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赵率教看得大皱眉头,要是手里有云府用的新式火枪,一轮齐射下去,在呢么也得杀伤十来个人,就凭那种木质盾牌,想挡住子弹?砰砰声不绝于耳,效果甚微,赵率教有些恼火的挥了挥手,“行了,让火铳手都停了吧,打了半天,连根鸟毛都没伤到,把大镰刀准备好,老子要请姓刘的喝壶老酒。” 话说刘宗敏还是挺得意的,这种盾牌蜗牛爬行阵法,还是从活阎王那偷师来的。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真不喜欢这打法,推进太慢,可是吃亏吃多了,就慢慢晓得这蜗牛乌龟阵的好处了。慢归慢,但就是抗打,能将弓矢以及火铳的风险降到最低。刘宗敏甚至想弄专门的盾兵,打造和云府步兵那样的铁盾,可惜,条件不允许。一面铁盾牌几十辆白银,有这钱早分了,谁会用来造铁疙瘩? 要是有铁盾,老子连新式火枪都怕。眼看着就要到围墙了,刘宗敏大吼道:“冲上去,砍翻墙后边的胆小鬼,张家营是我们的......杀啊.....” “啊......杀啊......”由于土围墙并不是太高,根本用不到梯子,几百农民军一窝蜂的往前冲,有的人往下一蹲,另一个人踩在肩上直接就能扒住墙头。张家营土墙是依托高低落差修建,没有砖石夯实,这就导致了土墙并不结实。 刘宗敏有信心,只要一盏茶工夫,就这破土墙,绝对能被推垮了。果然,没过多久,一段段土墙发出痛苦地呻吟,哗啦啦倒地。这下正在进攻的农民军更是来劲了,一个个拼了命往上冲,刘宗敏亦是如此,正打算催促后边的人赶紧上来,突然瞳孔一缩,视野中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镰刀,只是镰刀放大了几十倍,镰刀左右被铁链子拴住。不知为何,刘宗敏猛地想起陶家营村发生的事情,当时聂洋靠着大刀阵,扫的农民军头皮发麻,愣是在陶家营扛了三天。眼前这诡异的大镰刀,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大镰刀已经动了,由于官兵站在高处,大镰刀放下来,直接朝侧下方晃去。大镰刀所过之处,只要被刮到,非死即伤,一名农民军兄弟躲避不及,整个前胸别割下一大块,胸膛鲜血淋漓,疼得嗷嗷直叫。 大镰刀速度降下来后,另一边的十几名官兵,猛地用力拽铁索,大镰刀瞬间加快了一些,继续往前扫。一路上,杀伤农民军,还溅起了无数尘土。 一时间,硕大的镰刀在官兵的操纵下,左右摇摆,就像一根钟摆,只是这根钟摆很要人命。一名大汉不信邪,自认为能躲过去,结果被镰刀刮刀身子,整个人被割成了两半。被劈成两半后,并没有立刻死去,脑袋所在的半个身子还在抽搐着,鲜血内脏肠子躺了一地,周遭的人看得直抽冷气,一个个忍不住往后缩。 刘宗敏大叹命苦,这是招谁惹谁了?打陶家营碰上聂洋这个怪才,打张家营,又碰上赵率教这头老虎。到了这个地步,刘宗敏也没办法了,只能丢下两百多具尸体,灰溜溜的撤了回去。当重新回到官道上,便看到指挥处多了几个人。 刘宗敏顿时止住了脚步,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李自成说了,可这次真的不能全怪他刘某人啊。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军,属下作战不力,还请将军责罚。只是......那赵率教着实太难对付了,张家营不好打.....” 李自成摇摇手,制止了刘宗敏的话,“好了,你不用解释了,事情经过,本将和诸位头领都看在眼里的,这次确实不怪你。可是.....明明没好办法对付那大镰刀,你还一个劲儿的催促进攻,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该立刻撤下来的。” 刘宗敏心里发苦,看向李自成的时候,眼神有些委屈。我也想撤退啊,可不是怕被你责罚么? 第378章 防了一手 第378章防了一手 面对赵率教摆出的大镰刀阵,李自成还真有点头疼了。张家营地势太过特殊,犹如一层丘陵,高低落差足有一丈,这不仅是天然的墙壁,还为大镰刀提供了用武之地。大镰刀很让人头疼,但李自成也不会让这样的问题困住自己。九曲断肠路走了还没三分之一,要是现在就束手无策,那后边的路就更难走了。 “派人回去找牛金星,他不是找人弄了一些投石机么?那就拉上来用一用吧!”李自成是多么希望手底下有几门火炮,要是有活阎王手里的那种新式火炮,几炮下去,就张家营这样的破地方能守得住?不过没有新式火炮,还有投石机啊。 约有半个时辰,一行人拉着十几架投石车来到了张家营村外。李自成发了话,牛金星还是很积极的,不仅将手里的投石机调了过来,还亲自赶到了张家营。见了牛金星,李自成也不敢怠慢,拱手施了一礼,“麻烦牛先生了,没想到牛先生竟然亲自过来了。” “将军客气了,官兵拦路,大家正该同舟共济才对,牛某也是尽微薄之力,都是应该的”牛金星走到近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投石机刚刚摆弄出来,还没怎么用过,效果如何,也未可知,若是出了岔子,还望将军海涵。” “无妨,先用一用吧”李自成倒没怎么在意,投石机这东西,有总比没有强。趁着众人在调试投石机,李自成将张家营的情况跟牛金星简单地说了一遍,牛金星听后直皱眉头,“曹文诏、赵率教这些人也都是辽东出身,想在他们身上占便宜,不容易的,接下来的仗会更难打。” 投石机这东西摆弄起来确实麻烦,足足一个时辰,十几架投石机才安装完毕。李自成可不想多浪费时间,打个手势示意牛金星可以开始了。此处靠着九华山,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石头,刚刚组装投石机的时候,吕伟良已经派人弄来了许多大小合适的石块,这会全派上了用场。 一架投石机发出吱吱声,松开绳索,石块朝着远处的张家营飞去。可惜,准头差了点,落在了土墙前方。砰地一声,尘土飞溅,砸出一个小坑来。石块没砸死人,却将赵率教吓了一跳。 “这些贼子居然还有投石机,失策啊”赵率教狠狠地拍了下大腿,要是早知道有投石机,找机会一把火烧了,万事大吉。十几架投石机,这玩意儿真发起威来,真的会砸死人的。 说话间,十几架投石机已经全部开始干活,石块不断飞过来,砰砰声不绝于耳,很快就有不少十块落到了村中,有些倒霉的士兵直接被石块砸死当场,死状五花八门。赵率教嘴角抽搐,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这样下去,张家营真的很难守了,可是也不能这样灰溜溜的撤啊,这守了还不到十个时辰呢,与之前的计划相差太多。 张家营村内伤亡在加剧,赵率教却依旧没有下令撤。李自成一直沉着眉头,观察着张家营的情况,见对方毫无退缩之意,眼中不禁多了几分狠厉之色,“把弄好的柴火丢过去,倒要看看这赵率教能撑到什么时候?李某就不信,这辽东兵马真的就不怕死?” 很快,投石机那边发生了变化,石块变成了成捆的柴火。为了投的更远,吕伟良甚至让人在柴火上捆了小石块。当这些柴火落到张家营后,赵率教的脸色终于变了。之前石块乱飞伤亡不断,他也是面不改色,可看到这些柴火,却直接慌了神。 李自成果然够狠,这是要放火么?还真够有心的,张家营不适合放火,那就直接往村里扔柴火。张家营是没多少草木,可是九华山山脚下却是多得很啊。赵率教狠狠地拍了下旁边的矮墙,冲着副将喊道:“传令,所有人撤出张家营,退到第二道防线。娘的,李自成,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赵率教可从来不是个莽夫,他知道一旦张家营起火的后果是什么。兵马被困张家营,贼兵再迅速扑上来,那时可就不容易撤了。想撤,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张家营变成了一座火寨,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不到一个时辰,九曲断肠路附近最大的村子就变成了一处废墟。望着远处的大火,赵率教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了。幸亏早就让村子里的人转移了,否则,这把活下来,村子里的百姓还不得死个七七八八? 一场大火,破了张家营,同样也让农民军拔掉了九曲断肠路上的第一颗钉子。不过,农民军也不是什么代价都没付,因为过度使用投石机,十几架投石机愣是毁了十架。短时间内再想使用投石机开路,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官兵有了防备,岂能什么都不做? 九曲断肠路中段,有一处高坡,高坡与九华山相连,总体像一顶帽子,所以被称为草帽坡。以前,入冬之后,草帽坡几乎没什么人愿意来,不过眼下,草帽坡却驻扎了不少人马,这里旌旗招展,充满了杀伐之气。 一座大帐中,曹文诏凝着眉头思索着,赵率教提早撤离张家营,可是给第二道防线带来了不小压力。当然,曹文诏没有怪赵率教,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不及时撤离,伤亡一定会非常大的。 赵率教一直黑着脸,刚刚被流寇揍了一顿,心情自然不会太好的,“曹总兵、秦总兵,这李自成难对付得很,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 曹文诏对李自成的认识最深,可以说从李自成叛逃开始,双方已经开始接触了。朝廷可是一直对这个叛徒重点照顾的,可这家伙愣是越打越强,不到两年时间里,愣是成了与李养纯、张献忠以及王左挂不相上下的势力。 “如果是李自成的话,他一定能看出草帽山的情况,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藏着掖着了”曹文诏本来还想着偷袭一下的,面对李自成,他可不敢这么干的。李自成可不是王岩那样的废柴,一旦有了防备,偷袭不成,反而会将自己的兵马折进去。 秦良玉也深表同意,“曹总兵说的不错,我们可以在草帽坡东边官道设防,草帽坡上边多置火铳和弓弩手,只要李自成敢来打,保准让他吃个大亏。” 一日匆匆而过,次日一早,隆隆的鼓声传到了草帽坡。对于一心急着过九华山的农民军来说,一刻都不想耽搁,天刚亮便已经发兵草帽坡。果然如赵率教等人预料的那样,贼兵显然料到了草帽坡有问题,所以在草帽坡附近放慢速度,列着紧密的阵型一点点靠近。 农民军很小心,人数也不少,偏偏没派少量兵马试探性进攻草帽坡,这就让曹文诏等人有些纳闷了,这种行为不像李自成的风格啊。不过,贼兵送上门,不能不打,于是乎,等着农民军靠近一些,埋伏在高坡上的火铳手和弓弩手齐齐发威,一时间硝烟滚滚,把农民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对方太过谨慎了,人数又多,阵型散不开,一个个紧挨着,这种情况下,不中标的可能性太小了。被火铳和弓弩射杀一番,这支农民军灰溜溜的撤了回去。 高坡上,曹文诏透过千里镜,看着对方的表现,直皱眉头,“不对啊,李自成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打了?刚才那自杀式推进方法,也不是李自成的做事风格啊,查.....仔细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曹文诏猜对了,此时山下的农民军并不是李自成的兵马,而是王岩的先锋兵马。王岩也没有刻意藏着掖着,所以消息很快被探子传了回去。 攻打草帽坡,是王岩主动讨来的,李自成已经打下了张家营,草帽坡要是再任由李自成打,那李自成的声威岂不是更进一步?王岩可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软磨硬泡,从李自成手里抢来了主攻任务。可是没想到,来到草帽坡就被人照着脑门抡了一棍子。 王岩想着如何继续攻打草帽坡,而此时身在草帽坡的曹文诏想的却更多。赵率教、秦良玉二人也是一筹莫展,按说对手是王岩,大家应该放松才对,可真的高兴不起来,眼下这节骨眼,农民军可一点时间都耽搁不得,李自成会不顾大局的任由王岩胡闹? 王岩的本事,李自成不清楚?放手让王岩打,估计两天时间王岩也打不下草帽坡。吴三桂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拱手说道:“三位将军,末将已经派探子沿着官道往南找了十里地,也没见李自成的主力踪迹,附近全是王岩的兵马。” “什么?”曹文诏大皱眉头,李自成的主力不见了,就算李自成把主攻任务让给王岩,那也该在后边随时准备援手才对,“再查,一定要找到李自成的主力,九华山一带就这么大,曹某就不信了,那么多人还能上天?” 草帽坡下的王岩不足为患,真正让人担心的还是李自成。吴三桂将手里的探子全派了出去,可是沿着附近官道找了好几遍,依旧不见李自成主力踪影。到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情况不对劲儿了。赵率教沉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瞪着眼说道:“二位将军,你们觉得李自成那家伙会不会偷偷进了九华山?” “进九华山?”曹文诏先是觉得可笑,但随后就觉得害怕。赵率教的话虽然乍听上去有些不靠谱,可仔细一想,附近能藏下几万大军的地方,也只有九华山了。草帽坡就连着九华山,如果李自成的兵马突然从九华山上攻下来,那情况简直不敢想象。 九华山到草帽坡虽然相连,可是之间落差极大,根本无处可通。但山中情形,永远都无法说的太绝对,谁又敢保证李自成就真的找不到路?汉末时期,邓艾过山破成都,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在,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曹变蛟,给老子滚进来”曹文诏吆喝一声,曹变蛟本能的跑了进来,“叔.....啊,曹总兵,怎么了?” “带着你的人去山脚巡视,给老子搜,要是李自成真的从山上下来,你无论如何要给我挡住了。总之,山脚一定给我扫干净,连只兔子都不要留!” 对曹文诏的命令,曹变蛟可不敢质疑,只能一肚子腹诽的出了门。看着曹变蛟的背影,秦良玉暗皱眉头,“哎,但愿咱们多想了,要是李自成真敢这么干,那此人就太可怕了。” 草帽坡附近战事如火如荼,王岩为了能迅速通过草帽坡,已经在不断增加兵力了,可是面对官兵的顽强阻击,效果甚微。短短半天时间,王岩已经在草帽坡扔下了将近三千具尸体,却未能往前一步。渐渐地,王岩也有点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让李自成给坑了。这会儿不光曹文诏的等人没找到李自成,就连王岩也发现李自成的主力不见了。 王岩进攻不利,便想着拉李自成一起攻,大家一起打,事后打不下来,也有一个共同扛雷的。当然,要是进攻顺利,王岩也不会分功给李自成的。可派人去找,却发现本该跟在后边的李自成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自己在前边拼死拼活,李自成却在后边玩消失。王岩岂能不生气?就算你李自成有什么计划,是不是也该提前言语一声?要是换做其他时候,王岩早就撂挑子带着兵马回去了,你李自成能耐,那你就自己来。 可是眼下这情况,不尽早突破九曲断肠路,越过九华山一带,谁也没好。就算心里有气,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副将傅欢缠着绷带,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刚刚回来,便大吐苦水:“王头领,咱们这次纯属让李自成当枪使了,他这是让咱们吸引官兵火力,自己在后边耍花招呢。” “这用你说?放心,这个亏咱们不能白吃,这笔账先给李自成记下,以后慢慢算!乃求的,这个李自成,次次坏我们好事儿,我王某人跟他没完!”王岩一肚子火气,之前霸图镇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呢,李自成又玩这一出,真以为他王岩是泥捏的呢? 第379章 谁的错 第379章谁的错 至于李自成在哪?他当然在九华山上,其实李自成也是突发奇想,他派人了解了下草帽坡,那地方可谓是易守难攻,想要强攻,必然损失不小。所以王岩前来抢功劳的时候,李自成没怎么犹豫,便把主攻的任务让了出去。强攻并不可取,李自成便想到了从九华山上插过去。 李自成一直相信一句话,山上到处都是路,只看险不险。只要豁的出去,便是山涧都能变成路。李自成不想在草帽坡碰个头破血流,所以带着人上了山,也就半天时间,大军便来到了草帽坡附近的高坡。此处往下十来丈,相当的陡。四周光秃秃的,没有树木,无处借力。李自成仔细观察着陡坡的情况,最后下定了决心。 既然来到了这里,什么都不做再返回去,那不是他李自成能干出来的事。人活一世,就是要轰轰烈烈,干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行。李自成神色冷厉,旁边的吕伟良等人心里直打突突,“将军,这地方下去,危险很大啊。” “哪里没危险?从正面强攻草帽坡,风险更大。相比之下,从这里下去,风险小多了。十来丈,下边也没多少凸出的岩石,只要不是命格太差,顶多受点伤!”李自成抬起手,语气不容置疑。吕伟良等人见这情况,也不再说话了。李自成一向如此,平时善纳谏言,可一旦决定的事情,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自成的百余名亲兵是第一批从陡坡滑下去的,接下来便是李自成。一时间短短的陡坡闷哼声不断,一些人命不好,被探出的石块刮到,鲜血淋漓,疼得直抽冷气。转眼间,这里的石壁满是血痕,不知多少人的血染红了这片陡坡。 幸好,二月初,大家还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若是夏日炎炎,单薄的衣料,从这里滚下来,还不得皮开肉绽,丢了半条命? 李自成并没有让所有人都下来,五千人足矣。只是,这五千人到了陡坡下,也有七百余人的性命永远的丢在了这里。绳索,如果有的话,那该多好?可是,李自成没有时间去准备那么多的绳索,军情紧急,争分夺秒,有机会就要把握住,真要是耽搁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刘宗敏这员虎将自然是随着李自成一起下了陡坡,他持着钢刀,裹着厚厚的衣服,就像一头大狗熊,慢慢奔行在山林之中。远处便是草帽坡,从这里几乎能听到哪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厮杀声。 “所有人加快速度,只要到了草帽坡,草帽坡就是我们的了!” 刘宗敏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曹文诏、赵率教以及秦良玉那些人都在草帽坡呢,要是能把这些人一锅端了,那功劳简直大到没边了。刘宗敏一马当先,当穿过一个狭窄的山口,就看到前方有人影晃动,待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是你?”刘宗敏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因为对面领头之人竟然是曹变蛟。刘宗敏惊讶,曹变蛟心中的惊讶一点不比对方差。本来以为清扫山脚只是应付公事,没想到还真就跟贼兵撞个正着。 “刘宗敏,竟然是你,你家曹爷爷在此等候多时,纳命来!”曹变蛟心里很清楚手里的兵马不多,却做出一副很嚣张的样子,提刀朝着刘宗敏冲了过去。 刘宗敏哪敢怠慢,转眼间跟曹变蛟战作一团。此时草帽坡与九华山相连的地方发生一场混战,不得不说曹变蛟这种嚣张的态度,把李自成给唬住了。 李自成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曹变蛟,难道曹文诏那些人看破了自己的计俩,提前在这里设好了伏兵?李自成哪里晓得曹变蛟手里的兵马并不多,曹文诏把曹变蛟派过来,纯属是为了稳妥起见,而曹变蛟也是运气好,跟刘宗敏碰个正着,还真是瞎猫碰上了一群傻耗子。 曹变蛟表现的一点不像瞎猫,倒像是一头老虎,打得刘宗敏叫苦不迭。李自成哪敢怠慢,赶紧让人通知后边,继续增兵。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曹变蛟这边的情况就传到了曹文诏等人的耳道里。赵率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个李自成还真是够疯狂的,要不是防了一手,这会儿草帽坡估计已经被李自成给拿下来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三位总兵大人都有可能被李自成抓了。 三位实权总兵,其中一位还是巴蜀大土司,这要是让流寇一锅端了,朝廷脸面何存?到时候,恐怕铁墨这位三省总督以及徐公爷也得跟着担责任...... 想想都觉得后怕,秦良玉捏了捏眉心,甩掉手心的冷汗,厉声道:“看来这草帽坡是守不住了,秦某这就去带人救援曹小将军,还请二位将军安排好撤退事宜。” 曹文诏没有多说什么,拱拱手道了声谢:“麻烦秦总兵了,这里交给我们!” 此时曹文诏和赵率教麾下大部分兵马都用来对付王岩了,能调动的兵马也只有秦良玉手里的巴蜀子弟了。曹变蛟那边要是不管不问,那曹小将军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李自成砍的。所以,秦良玉主动去救援曹变蛟,曹文诏还是很感激的。 “曹总兵客气了,眼下你我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该同仇敌忾!”秦良玉虽是女子,却看得清大局,这个时候再有保存实力的想法,一定会惹得赵率教和曹文诏不快的。 秦良玉领兵驰援后,草帽坡周遭的情形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先是秦良玉这支生力军加入,将李自成打得心惊肉跳,不得不后撤一些。另一边,曹文诏和赵率教也亲自出马,带着人发起了反攻。王岩指挥着兵马,打的正起劲呢,做梦也没想到官兵突然间发起了反攻,箭矢如雨,火铳连发,再加上大量官兵从上往下打,王岩才能有限,被这一通的变故弄的措手不及,缺少足够应对之下,王岩所部被打的丢盔卸甲。 王岩心里暗自叫苦,只能带着人狂退五里地,在南边的山泥洼稳住阵脚。王岩总算有时间喘口气了,幸好官兵没有死咬着不放,否则还得往后撤。 王岩石撤了,可是李自成就有点骂娘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草帽坡官道那边没动静了,官兵全冲着他李自成来了,很显然,官兵知道情况不妙,这是要撤啊。 李自成好不容易带人绕到草帽坡,一心想着做一件名动天下的大事,岂能任由官兵撤走?于是乎心下一狠,漫山遍野的农民军开始狂攻,秦良玉自知不敌,带着曹变蛟往后撤。按说,要是照这种情况打下去,李自成也能咬着秦良玉的兵马一路杀到草帽坡大营,可偏偏王岩撤的干干净净,曹文诏和赵率教腾出手之后,马不停蹄的掉过头驰援秦良玉。 战至未时,山风阴凉,赵率教与曹文诏的兵马一加入战场,整个形势瞬间逆转,为了少些伤亡,李自成只能下令暂时脱离战斗。可是如此一来,曹文诏哪还会犹豫,大军往下狂奔,草帽坡大营的物资是带不走的,曹文诏一声令下,直接放了火。 官兵跑了,不管跑的有多狼狈,但至少曹文诏保住了保住了主力没受多少损伤,反倒是李自成,一脸的不甘。从陡坡滚下来,再厮杀一番,伤亡近五分之一,结果草帽坡的物资连根毛都没捞到,还让曹文诏等人安然无恙的跑了。 李自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远处一座帐篷肆意的燃烧着,火光映红了许多人的脸。李岩攥着拳头,年轻的脸上挂着几分厌恶之色,“王岩这个废物,他但凡多坚持一个时辰,形势就不一样了。曹文诏那些人不好说,至少咱们能把秦良玉和曹变蛟留下来。现在倒好,辛辛苦苦半天,什么都没捞到。” 李自成也是同样的感想,王岩是真的太不争气了,但凡争气一点,事情就是另一番样子了。正想着心事,远处已经传来真真的喝骂声,听声音,不是王岩又是谁?李自成心中冷笑不已,自己还没说什么呢,这王八犊子自己打上门了。 “李自成,你好深的心机啊,你偷偷摸摸去九华山抄后路,也不言语一声,你知道王某人在山下顶的有多苦么?” 李自成没有说话,旁边的郑国松已经拦在王岩身前,喝道:“王头领,我们倒还想问问你呢,山上已经打起了,你怎么就撤了?官兵一次反攻,就把你打退了五里地,王头领啊,你可真厉害呀,郑某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干的?” 王岩脸上一红,一方面是羞愧,另一方面是气的。王岩又不是白痴,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撤会给李自成带来多大麻烦,很有可能会导致李自成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可是,这能怪他王岩么?没有理会郑国松,王岩看着李自成,冷冷的哼道:“真是好算计啊,王某是不是该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曹文诏和赵率教,然后让你李将军大杀四方?” “嘿,你李将军损失不小,可是王某的损失谁来补?这一天时间,王某人强攻七八次,近两万兄弟损伤于此,咋滴?我王某人是不是要把兄弟们全扔在草帽坡,才算对得起你李将军?要不这样吧,下次我王某人抄后路,你李将军不惜一切代价在前边顶着,行不?” 王岩冷冷的看着李自成,语声讥讽。不过这次李自成没有反驳,哪怕吕伟良等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王岩这个人看上去蠢,有些事情却拎的很清楚。 是啊,凭什么让人家王岩拼了命拖住官兵?农民军内部,情况是非常复杂的,官兵各部很多时候可以相互合作,那是因为兵马是朝廷的,只要仗打赢了,兵马死光了,还可以再补,甚至可以升个官,去别的地方继续领兵。 可是农民军头领不行,有什么地位,有多少话语权,全靠手底下有多少兵马撑着呢。李自成看着王岩,细细一想,若是自己是王岩,会怎么做?多半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保存实力,有时候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好了,过去的事情先不提了,王头领,我们目前该想想如何打磨盘营了!” 王岩嘴角一翘,将脸扭到了别处,“磨盘营是肯定要打的,不过王某损失惨重,李将军是不是该给王某一个交代?” 王岩心里这股子火气要是不发出去,那是吃饭都吃不香。他意思很明显,老子损失比你大,还让你摆了一道,总得给个交待才行。王岩不是有意为难李自成,他要是不要个说法,回下兄弟们会怎么想?让李自成耍了一番,连个屁都不放,谁还敢跟着他王岩混饭吃? 郑国松与吕伟良等人大皱眉头,王岩损失不小,他们这边也损失不小啊。刚想说什么,李自成抬手制止了众人,语声平静的说道:“王头领,你看这样吧,李某那边还有一些军械,一会儿就让人送过去。” “哼,那就谢谢李将军了,关于打磨盘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我两家一起出力。” 王岩直勾勾的看着李自成,总之,别再耍花招了,否则,我王岩真的要发飙了。 要不是后边的事情还得仰仗王岩,李自成是真不想见到王岩这张嘴脸了。但是磨盘营是九曲断肠路最后一道天险,曹文诏那些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防守,没有王岩帮忙,他李自成还真不一定能啃下来。 磨盘营地势开阔,双方没什么花招可耍。要打磨盘营,就得放开了进攻,同时,还得防着赵率教手里的骑兵杀出来打个措手不及。总之,磨盘营那边,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李自成一边与王岩商讨,一边派人传信,希望高迎祥再调兵马来增援。高迎祥现在一心想着带着无数的物资越过九华山,对李自成的请求毫不迟疑,很快让徐北川领着上万兵马去李自成那边听令。 磨盘营这边,赵率教的等人自然是如临大敌,刚刚在草帽坡吃了个闷亏,众人可别这股子劲要在磨盘营跟流寇拼个高下呢。 第380章 寸步难行 第380章寸步难行 磨盘营,顾名思义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说来也怪,这条管道当时修的时候,为了方便,选择了绕过高坡,可是高坡面积不小,修完之后,才发现官道从南边向北,就像一个半圆绕过了磨盘营。磨盘营这地方四周空旷,偏偏在最北边有一道山丘拦住去路,正好让骡马队没法走捷径。而将兵马布置在磨盘营,可以辐射南边十里地,只要农民军想过去,就必然要经受一场恶战。 崇祯四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一大早,农民军列着长长的队伍沿着官道抵达了磨盘营。为了接下来的大战,李自成刻意休整了一天。磨盘营这个地方,没有太多的条件可以利用,想要过去,就必须强攻,对于接下来的恶战,要说没压力,那绝对是骗人的。 巳时,李自成按照之前预定的计划,对磨盘营展开了潮水般攻势。徐北川、王岩以及李自成各领本部兵马分三路猛攻磨盘营。农民军这边攻势如潮,官兵这边也是丝毫不差,秦良玉、曹文诏和赵率教将麾下兵马分散开,却将弓弩手和火铳手集中起来,对着中路的农民军一通猛打。而进攻中路的正是李自成的人马,而领头之人便是最近倒霉透顶的刘宗敏。箭矢如雨,火铳不断冒烟,刘宗敏往前推进到距离磨盘营三十丈位置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两侧进攻虽然也难,但也不似这边冒着箭雨前行,好像官兵就往自己身上招呼了。 越是往前越难,刘宗敏硬着头皮往前冲,突然心头一跳,赶紧往旁边一闪,一支箭矢迅速飞过,身后一名兄弟到地上哀嚎起来。心下一惊,刘宗敏蹲下身子喘起了粗气。见鬼了,官兵怎么还区别对待?刘宗敏这边难受,后边的李自成看得真真切切的。因为身在后方,从高处观望,李自成比刘宗敏看得更加透彻。 整个磨盘营战场,当属中路打得最惨烈,官兵手里的火铳和弓弩几乎全倾泻到了中路。要是不想想办法,继续这么打下去,最终结果如何不确定,但刘宗敏这支兵马铁定要葬送在磨盘营的。刘宗敏麾下这三千多兵马,那可是李自成的精锐,怎么可能睁着眼葬送于此呢? 李岩眉头不展,见李自成有些松动,他上前两步,小声说道:“将军,官兵军心不良,这是刻意针对我们,打算把我们逼回来。这个时候,我们要是退了,攻势瞬间就会退却,到时候徐北川、王岩那些人肯定会大为不满,甚至会把火气发泄到我们身上。” “本将当然知道官兵的意图,无非是借机会挑起我们与其他头领的冲突,可是,你觉得我们能不退么?”李自成回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岩。瞬间,李岩就有些懵了。是啊,能不退么?要是不退,甚至增兵,那照这个架势,刘宗敏带去的那些人就铁定要完了。 农民军内部,各头领地位高低,全靠手里的拳头有多硬,所以,无谓的消耗,是绝对不允许的。而且,其他人也都看着呢,任由刘宗敏那些人葬送在磨盘营,郑国松这些人会怎么想?一方面是让自己人满意,一方面是让王岩、徐北川那些头领满意,这个选择题似乎并不难。 之前草帽坡上,王岩说过那番话,便是血淋淋的事实。各头领们谁不自私?谁不为自己考虑?碰到这种事,王岩为了保存实力,所以跑了,这次轮到李自成,一样也强不到哪里去。 不久之后,锣声响起,一直猛攻中路的刘宗敏带着残兵往后撤,如此一来,中路压力骤减,曹文诏分兵左右两翼,王岩和徐北川一见到这情况,哪还能继续打,几乎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 农民军撤了,但是曹文诏额头上的皱纹却更多了,这次能打退贼兵,但是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赵率教与秦良玉也在,二人脸上同样没什么喜色。为了打退李自成的兵马,军中弓矢消耗众多,余下的不多了,下一次,可就没法复制之前的打法了。 “曹将军,你说咱们的法子能管用么?”秦良玉问出了心中的担忧,她可是非常担心让农民军提早的闯过去。事实上,秦良玉比任何人都想打赢这场仗,巴蜀子民的日子艰难得很,朝廷赈灾不力,就指望着这次能跟着铁督师捞一把,渡过难关呢。若是放走了农民军,那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之前已经得罪了内阁,又没能在农民军身上拿到想要的东西,秦良玉就真的亏到姥姥家去了。 曹文诏怎能不知秦良玉的心思?他心里也没谱,可这个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来,“秦将军放心吧,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打垮这支流寇,以我们的实力,也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只要拖住他们便可,经过今日这么一闹,别的不敢说,至少一天时间还是可以争取到的。接下来,流寇肯定会再攻磨盘营,到那时候,我们就要指望赵总兵麾下的人马了,想来,抵挡一天时间应该可以的。如此算来,我们至少能在磨盘营撑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对铁督师来说,应该够用了......三天时间一过......若是不妙,我们便撤......” 这番话说出来,曹文诏心里颇为不好意思,从小到大,就没扯过这样的弥天大谎。这样说,主要还是为了安抚秦良玉,至于赵率教,一根绳上蚂蚱,倒不用太过担心。 哪曾想秦良玉眉头一锁,十分严肃的说道:“三天以后,只要铁督师大军未到,我们也得想办法撑住,总之.....只要秦某人有一口气在,决不让流寇闯过去......” 秦良玉心情复杂的去了别处,赵率教与曹文诏相视苦笑,秦良玉真是穷疯了啊。看来川蜀那边的灾情已经刻不容缓了,哎,但愿这次能成吧,否则秦良玉真没退路了。其实曹文诏也挺同情秦良玉的,却是有心无力。仔细说起来,秦良玉纯属是被他曹某人和赵率教忽悠来的,到现在依旧是继续忽悠。 如果秦良玉知道他曹某人对接下来的事情也没什么把握,不知道会不会撂挑子。 磨盘营以南十里处,一个叫魏家屯的地方,此时农民军大营就围着魏家屯。一处民房内,已经是吵得不可开交,一向脾气好,对李自成印象不错的徐北川寒着脸,至于王岩,则是毫不客气的质问道:“李将军,你真是好算计啊,不是说好了强攻磨盘营,你为何下令中路兵马独自后撤?” 李自成早就料到徐北川和王岩会不满了,他抬起手,有些厌恶的瞥了王岩一眼,随后对徐北川说道:“之前的事情,李某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只是可否坐下来,听李某慢慢说?” “官兵将箭矢火铳集中在中路,我军伤亡惨重,李某也是无奈,若是不及时撤下来,怕是要全军覆没。碰到这种情况,二位头领觉得李某该怎么做?难道不管不顾,继续增兵中路,把兄弟们往死路上送?”李自成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王岩嘴角一翘,满脸的冷笑。 “嘿,李将军私心有点重了啊.....”王岩语出讥讽,但李自成也只能忍着,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王岩的说法,“是,李某承认这么做是有私心,可如果我部伤亡过重,你们觉得对接下来攻打磨盘营有什么好处么?” 徐北川和王岩对视一眼,全都沉默了。虽不愿承认,可要是李自成的兵马伤亡太大,那对磨盘营攻防战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农民军内部公认最能打的,就是李自成麾下的上万精兵。 “而且,不知二位有没有感觉到,官兵是故意这么做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挑拨我们的关系,以达到拖延我军的进攻时间,我们可不能上当啊!” 徐北川和王岩也不会傻子,他们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一些问题,可是那又如何?你李自成之前玩了那么一出,接下来再打磨盘营,大家可就要多长个心眼了。 李自成解释了半天,徐北川和王岩依旧不为所动,这让李自成有种无奈的感觉。眼下这情况,他李自成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徐北川和王岩石绝对不会用心办事儿了。 果不其然,农民军的进攻被拖延了下来,余下来半天时间,大军停在魏家屯没有动弹。农民军停在魏家屯不动,可是曹文诏等人却没有闲着,他们趁着半天的时间进行了防区调换,将秦良玉麾下一部分兵马直接拉到了中路。次日,农民军再次攻了上来,这一次农民军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李自成把吕伟良派了出来,不过却将主攻方向放在了左路。 王岩组织了大量的兵马,接过了李自成的进攻任务,沿着中路一路挺进,一开始还算顺利,可靠近磨盘营之后,箭雨再次落了下来,这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磨盘营内迅速窜出一票兵马,居然主动攻了过来。 见此情况,王岩眼睛都看直了,他算看出来了,中路守军不仅没有削减,反而强了许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此刻,王岩一甩袖子,暗骂三声。又被李自成给耍了,什么官兵会转变防守侧率,什么会调换防守重心,都他娘的扯王八呢。 双方离得太近了,转眼间就撞到了一起。吴三桂最是眼尖,一直盯着王岩不放,很快,一杆长枪挑飞一名农民军,窜到了王岩身前,“王岩,小爷来也,把你的脑袋伸过来,啊呀呀.....” 王岩俩眼一瞪,第一个反应不是上去拼命,竟然转身就跑。王岩是个有自知明的人,虽然吴三桂年轻,可这家伙一点不比曹变蛟弱,真打起来,他王某人多半是交代在这里的,对于惜命的王岩来说,跟吴三桂捉对厮杀,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王岩这一跑,后边的情形可想而知,攻上来的六千大军转眼间乱了套,很多人跟着王岩一窝蜂的往回窜。很意外的,中路又是最早崩溃的,而且这次崩溃的比之前还要快。 打跑了王岩,吴三桂不做停歇,吹一声口哨,带着本部兵马往左路插过去,直扑吕伟良所部肋部位置。如今吕伟良正一心进攻秦良玉驻守的正面防线,哪有精力应对侧翼,当斥候把侧翼的消息传过来后,吕伟良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吴三桂的速度真的很快,朝着农民军肋部一捅,刚刚还迅猛无比的攻势瞬间停了下来。吕伟良要应对吴三桂的偷袭,还要防着秦良玉大举反攻,还真是有点麻烦了。 无奈之下,吕伟良只能下令撤退。就这样,李自成眼睁睁看着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成了虎头蛇尾的闹剧。 又是王岩.......李自成恨不得一刀剁了王岩,可是他不能,不仅如此,还得想想怎么跟王岩解释。果不其然,当吕伟良回到驻地的时候,就看到王岩正站在营门口破口大骂,“姓李的,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老子这次差点让你坑死。” 这次,牛金星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走过来拉了王岩一把,“王头领,你说话的时候可否动动脑子?官兵调动,一定是临时决定的,绝不是李将军刻意针对你,难不成,你还以为李将军跟官兵勾结不成?” 牛金星出来做和事老,并非是为了李自成,他是希望王岩再闹了。再闹下去,耽搁了攻打磨盘营的大事,那对谁都没好处。 李自成懒得再多做解释了,跟王岩这样的蠢货说话,纯属浪费口水。哼,当初是你王某人抢着打中路的,不就是觉得官兵会调整防守重点吗?结果官兵不仅没减弱中路防守,还进一步加强了。自己吃个闷亏,回来怪他李自成有歪心思,还真是倒打一耙。 “行了,都不要说了,诸位多多安抚部下,明日一早,再攻磨盘营。有件事也好让大家晓得,闯王已经来了命令,后天再打不下磨盘营,他老人家就亲自来打,还望大家心里有数。” 李自成转身回了屋,王岩就像个哑巴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旦高迎祥亲自过来指挥攻打磨盘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到时候,从李自成到他王岩,恐怕都讨不到好。 第381章 惊恐的高迎祥 第381章惊恐的高迎祥 李自成的心情很差劲,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没有攻下磨盘营。在此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进攻磨盘营不会顺利了,曹文诏那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李自成甚至做好了鏖战的准备。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两次大规模进攻,都是因为自己人出问题,搞得虎头蛇尾。 就这样,双方在磨盘营对峙了两天,稀里糊涂的打了两次大仗,都不知道自己是输是赢。不过对李自成来说,这种情况很不妙,每在磨盘营多待一天,就意味着多一分危险。就在刚刚不久,后方传来了消息,徐弘基的京营主力大军,约有四万余人,此时已经离着九华山不到五十里地。虽然闯王已经派人取阻击京营,可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挡不了多久的,接下来两天要是还拿不下磨盘营,问题就很严重了。 从始至终,李自成真正担心的就只有铁墨。铁墨至今按兵不动,实在是匪夷所思,要说这里边没有阴谋,那才是见了鬼。入夜之后,李自成收拾好心情,让人将王岩和徐北川喊到了自己屋中,经过半天时间的思考,王岩等人也已经冷静了下来。王岩并不蠢,事情已经发生了,之前生气,也不过是为了向李自成施压,争取到更多的好处罢了。现在形势危急,也只能暂时放下成见了。王岩如此,徐北川就更不会有其他想法了。 “诸位,相信那边的事情你们多少也知道一些了,昨日探子已经发现下徐弘基的踪迹,京营主力离着闯王大军越来越近,预计明日就会展开接触。而到现在为止,活阎王的兵马依旧龟缩在半壁村毫无动作,种种迹象表明,活阎王是在蛰伏待机,现在我们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徐北川轻轻的点了点头,内心里他是认可李自成的,却不愿意太过得罪王岩。不过李自成并不太在意王岩的反应,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李某知道之前咱们有所误会,可再多的误会,那也是小事。闯王不会在后边停留太久的,等到京营人马压上来,活阎王再有什么动作,我们就算再急着攻打磨盘营,恐怕也来不及了。所以,明日攻打磨盘营,事关大家的身家性命,还往诸位能放弃成见,共渡难关。” 王岩哼了哼,也没表示反对。就这样,明日攻打磨盘营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只不过终究是各怀鬼胎,各有打算,明日能用多少心,李自成就管不了了。 新的一天到来,隆隆的鼓声响彻天地,这一次,李自成将所部一半兵马全部派了出去,这两万多人由李岩和吕伟良统领,杀声震天,气势恢宏。李自成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这次将手里近乎一半的兵马派上前线,就是要在今天分出胜负来。而曹文诏自然不会轻易认输,这个时候,也不能有什么保留了。 依旧是中路,这次重新变成了李自成的兵马,李岩与吕伟良虽然相识不长,却相当有默契,二人一个领兵在前边冲,一个在后边领兵压阵,防备着从侧翼飞来的“横祸”。这所谓的横祸,当然是自己的友军了。经过前边两次的闹剧,李自成已经对自己的友军失去了信任,今天,就算另外两路兵马被打退,他李某人也要在中路捅出一个窟窿来,只要友军别祸害自己就行。 战事如火如荼,双方似乎毫无保留。卢芳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喽啰,怀揣着发财的美梦,被农民军卷着从山西来到了陌生的江南。历经几次大战,从一名什么都不懂的流民,变成了一名凶狠的老兵卒。如今卢芳已经不在意发财不发财了,唯一的想法就是能活下去。 流寇造反,这条路一旦踏进来,便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很多时候,哪怕看不惯那些头领们的做派,却不敢说什么。因为,只有这些人赢了,自己这名小喽啰才能苟活于世间。活着,自然便是荣华富贵,败了,身死名裂,一无所有。 自认为活明白了,所以芦芳生每战必先,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持着两把片刀,眼睛凶光四射,宛如一头野兽,“喝啊啊......”。一声怒吼,双臂展开,将一名官兵砍翻在地,正打算越过沟壑,便听一阵清脆的呜呜声响起,紧随其后,是一片连绵成线的黑光。 不,那是骑兵,马蹄声已经响起,黑色的长线越来越近,化作黑色长河。是关宁铁骑,没错,一定是赵率教麾下为数不多的关宁铁骑。卢芳脸都白了,面对冲锋而来的关宁铁骑,他与身边的人如何抵挡?小李将军不是说官兵不太可能将骑兵安置在中路么?前两次官兵重点布防中路,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 偏偏又料错了,卢芳攥紧了片刀,他没有撤,这个时候转身逃,那就是个死。此时身在队伍中央的李岩也发现了前边的情况,他脸色大变,大声吼道:“快,钩镰枪......快往前边去,挡住他们......通知后边的吕头领,所有人压上来,决不能放过这群骑兵.......” 关宁铁骑一直是众人的心病,这支骑兵不扑上来,那这块心病就一直存在。现在,这支骑兵来了,对他李岩来说,是很危险,但同样也是机会。只要干掉这支骑兵,曹文诏、赵率教那些人还有什么倚仗?靠秦良玉麾下那些人马么? 川蜀兵马虽多,但战斗力以及装备,与边军毫无可比性,在李岩眼中,那些兵马,比义军也强不了多少。李岩还在紧急调度,而顷刻间,那黑色洪流已经漫过来,将前边的农民军淹没。 “啊啊啊......格你姥姥.....”卢芳挥舞着两把片刀,整个人如同疯魔,浑身上下鲜血淋漓。骑兵飞速,只觉得眼前都是虚影,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卢芳不甘心,可终究还是一点点往后倒去,最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两把片刀,见证了他随波逐流的无奈人生。 可以说农民军布置在最前边的人马被关宁铁骑一冲,瞬间土崩瓦解。虽然只是千关宁铁骑,可是此时此刻,在这个特殊地方,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刀,成了天平上不可或缺的筹码。 九华山周遭,果然是骑兵的天堂啊。这里虽有缓坡,却相对平坦,骑兵驰骋起来,犹如狂风暴雨。两千关宁铁骑,竟然能在瞬间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可那又如何呢?也仅仅是两千骑兵而已,能赢得了一时,却赢不下这场大战。 吴三桂手持长枪,另一边凶神恶煞的左良玉大刀翻飞,犹如天神下凡,“哈哈哈......狗贼们,你家左爷爷来也,纳命来吧......” 鲜血充斥着眼眶,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左良玉一直是个很特别的人,鲜血只会让他兴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但是在战场上,这成了左良玉冲锋陷阵最大的利器。大刀朝下一砍,借着战马速度,一名农民军的脑袋被飞速割了下来,另一只手半空中一捞,抓住那颗头颅,左良玉朝着前方冲去,“送你们一份大礼,哈哈哈....” 满是鲜血的脑袋落到了一名年轻的男子手中,看着这颗脑袋,吓得他眼神发散,几乎丢了脑袋,惊叫着转身就跑,“啊.....鬼啊,鬼啊.......” “嘿嘿,哪里走”左良玉桀桀一笑,露出森然的牙齿。追上几步,战马扬起前蹄,将那年轻人踩在了下边,配上左良玉狰狞的面孔,更是恐怖吓人。 后方,吴三桂看到左良玉此举,忍不住大皱眉头,心中暗骂一声疯子。很多时候,吴三桂也看不惯左良玉的行径,此人就像一个疯狗,在他手上,少有活口,做事情也经常出格。要不是上边有赵总兵压着,真不知道左良玉还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要不是披着这身官衣,单论行为,左良玉比那李自成更像个贼寇。 本来是打算抵挡一番,便抽身撤回去的,可是左良玉这么猛冲猛打,想撤也没那么容易了。果然,反应过来的贼兵竟组织起一道由钩镰枪组成的防御带,遇上钩镰枪,关宁铁骑的速度也被限制住了。骑兵的速度一旦被限制,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得到。 贼兵几乎是六七个人围着一匹战马,转眼间便有骑兵跌落马下,战马也发出痛苦的嘶鸣。吴三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奈之下,只能大吼一声,“把左将军救出来......” 左良玉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明明是进攻受阻,周遭的人马已经一个个遭了毒手,可是他仿佛没看到一般,依旧杀的昏天暗地,放声狂笑。直到吴三桂把他抢回去,他还依旧有所不满。吴三桂懒得跟左良玉废话,退回磨盘营之后,清点人数,这才发现折损了一千多人。 吴三桂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从战马上掉下来。这可是关宁铁骑啊,大明朝要说烧钱,除了云府铁骑,就属关宁铁骑耗费最多了。两千余人,一战之下折损一半,仗不是这么打的。 曹文诏等人对前边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可他们没法怪谁,甚至左良玉的行径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的,同样,关宁铁骑的损失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为了挡住农民军的疯狂进攻,牺牲是避免不了的。至少,左良玉的行径,给农民军众人心里埋下了一层阴影,他们再想拼命地时候,也得想想磨盘营官兵手里究竟有多少筹码。 正如曹文诏预料的那样,虽然重创关宁铁骑,可是李自成再也不敢让众人像之前那样往前扑了。万一曹文诏手里还有别的筹码,那继续这样打,岂不是往老虎嘴里送肉么? 李自成添了几分谨慎,进攻更有章法了,同样,进攻的强度也弱了几分。而这恰恰是曹文诏想要的,他要的是拖,能多拖一个时辰就多拖一个时辰。 农民军的进攻看似弱了,但配合更加有章法了,三路大军朝着磨盘营一点点逼近。到了此刻,谁都明白,只要没有奇迹,那么明天,磨盘营就是农民军的了。 磨盘营战事愈演愈烈,而身在半壁村的宣府兵马也终于有了动作,铁墨一声令下,宣府大军几乎倾巢而出,朝着九华山扑去,而此时徐弘基的京营也突破了高迎祥设置的障碍,意图与铁墨汇合。 半壁村的消息飞速送到高迎祥这边,高迎祥一时间惊得七荤八素,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根据探子观察,活阎王麾下的宣府兵马并没有多少骑兵,而且宣府兵马似乎少了六成人马,这些人马多是骑兵,而那支神秘的烈火营依旧不见踪影。 啪嗒......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高迎祥站起身,朝着门外喊了起来,“快.....快通知各部头领,全部向北,与李自成、王岩等人汇合,着令李自成等人无论如何,要在明日午时前拿下磨盘营.......” 高迎祥慌了,因为他太了解活阎王了。活阎王手底下的骑兵还有那支炮兵,不会凭空消失。那支可怕的兵马不在这里,那么一定在别的地方,最大的可能便是磨盘营。 一想到这支可怕的兵马出现在磨盘营,高迎祥就有种要昏倒的感觉。 快,一定要快,只要尽快突破磨盘营,活阎王的奸计就无法得逞了.....可是希望有多大? 高迎祥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最终的结果便是拦在京营前方的农民军自动后撤,这让颇为头疼的徐弘基笑弯了腰。徐弘基不得不暗叹一句,铁墨真是条狐狸,高迎祥也算是个人物了,竟然被铁墨算计的死死地。 其实,这个时候高迎祥要是掉过头来,下定决心啃下铁墨这块肉,那么铁墨就只有灰溜溜逃命的份。铁墨之所以敢大摇大摆的逼近九华山,纯粹就是装出来的,真要打,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惜,高迎祥不敢打,他现在就一心想着带着那无穷的财富,赶紧逃离九华山,只要回到中原,那就天大地大,任我翱翔了。 第382章 来自北方的狼 第382章来自北方的狼 九华山东南,白旗镇。宣府兵马抵达白旗镇后,便开始安营扎寨,并做出防御的态势,意图不言而喻,就是等着徐弘基的京营大军抵达后,再往前推进。 徐芷欣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盏香茗,窗外冷风习习,拍打着窗口的厚纸。此时,她的神态轻松了许多,直到现在,她心里的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在此之前,徐芷欣并不轻松,她很担心高迎祥会一反常态,掉过头来猛攻半壁村。无论铁墨多么自信,但是对没有经历过太多阵仗的徐芷欣来说,都没有太多的意义。 铁墨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当初从一个小小的军户,北地边贸,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眼前这点难题,他根本没放在心上。高迎祥是很厉害,可那又如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高迎祥要是逼迫太过分,他铁某人把心一横,跟高迎祥拼命,高迎祥就一定能挡得住? 高迎祥不傻,在陕北经过那么多事情,他要是还不多长点心眼,那就是傻子了。高迎祥不会做另一个吴延贵,更不会当王嘉胤。 徐芷欣黛眉舒展开来,清秀的面容看上去分外动人,她捧着茶盏,轻声问道:“督师,你怎么就如此确信高蛮子不敢打半壁村呢?甚至,还料定他会全力北上?” “大小姐,你久在南京,不知道北边的事情也不奇怪。高迎祥此人,做事从来不犹豫,像这种首尾兼顾的事情,他不会做的。他嘛,要么北上,要么调集兵力全力对付我们。这就是高迎祥比王嘉胤那些人强的地方,或许他谋略智慧都比不过吴延贵和王嘉胤,可他能在瞬间做出选择,并毫无保留的去执行。” “所以啊,高迎祥才能在王嘉胤以及吴延贵死后,迅速崭露头角,稳稳地压过王自用一头。要知道,王自用当年可是与王嘉胤、吴延贵几乎是一起起事的,按说吴延贵以及王嘉胤亡故,应该是王自用当家才是,偏偏被高迎祥占据了上风。高迎祥但凡做事犹豫一点,不懂得取舍,他就不可能斗得过王自用的。眼下这情况,高迎祥掉过头来跟我们拼命?他不会的,因为不值得!” 铁墨自认为对高迎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如果不是有这份信心,也不敢把大量骑兵偷偷调走。见铁墨这种轻松地姿态,徐芷欣还是非常佩服的,在南直隶,可从未见过铁墨这样的将领。此人行事不拘一格,很多时候甚至都觉得他不通军务,可他总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佳的判断。 崇祯四年二月初四,在这个寒风依旧的傍晚,九华山一带的十几万农民军就像慌了神的绵羊,一窝蜂的朝着九曲断肠路北部赶去。而徐弘基所率领的京营兵马也终于赶到了白旗镇,与铁墨完成了会师。一间普通的民房,一张方桌,三碟小菜,铁墨和徐弘基这两位代表着南北两派新旧势力的人,在这简陋的环境里完成了第一次见面会谈。 对铁墨的名字,徐弘基是听闻已久,可是真的见了面之后,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此人着实年轻。想想自家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尤其是徐文爵,徐公爷就气得够呛。人家铁墨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已经成为一名三省总督了,再看自家徐文爵,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徐弘基对铁墨做过详细的调查,此人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子,那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全靠他运筹帷幄,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宣府晋北那一片,形势非常复杂,说是大明属地,其实就是一块三不管的乱战之地。草莽流寇、蒙古人、商队,掀起了晋北几十年的血雨腥风。 那地方大明律法触及不到,晋商以及蒙古人有着更多的话语权。铁墨以军户的身份,竟利用晋商内部矛盾,再加上各方势力间的缝隙,愣是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地步。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就变成漠北一抔黄土了。对于铁墨,永远不能有轻视之心,他很年轻,可他经历的事情,是其他人一辈子都很难遇到的。 鲜血、杀戮、阴谋、诡计,铁墨一路走来,一直在这个漩涡里打转。他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可信,这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恶狼! 徐弘基与铁墨谈了很久,无非还是分赃的问题。铁墨紧锁着眉头,心里早就骂翻天了。徐弘基这条老狐狸还真会挑时候,眼下磨盘营那边诸事准备妥当,一刻耽搁不得,这个时候,老狐狸张嘴要加一成利润。这是看准他铁某人没有退路了啊,要是之前开这个口,铁墨就算答应下来,也得想办法从别处把好处刮回来,现在倒好,时间不允许啊。 “徐公爷,你这可是给晚辈出了个难题啊,好处就那么多,很多东西早早就定下来了,你临时讨要,你让晚辈怎么办?”铁墨心里能不骂娘么,多给徐弘基一成好处,那他铁某人就得少拿一成,总不能把晋商以及北直隶勋贵们的好处打个对折吧? 徐弘基微微翘着嘴角,仔细观察着铁墨的眼神变化。莫看铁墨一副为难之色,但并没有发火啊。徐弘基心里跟明镜一般,自己所要的好处并不过分,也没超出对方的承受范围,铁墨要是真承受不住,早就拍桌子翻脸了。哼,一副苦瓜脸,装给谁看?真是一条小狐狸,换个人,还真让这小子给蒙了。 “督师又何必这样说呢,据老夫所知,督师那两位未过门的夫人就在南京吧?督师想要做的事情,老夫可是能帮上几分忙的哦,你我之间的合作还要长远看,你说,对么?” 说罢,徐弘基饱含深意的眨了眨眼。铁墨挠挠额头,心里有点发酸。这次是碰到对手了啊,徐弘基这老狐狸,把事情摸得门清。按说这老狐狸对商场上的事情应该不怎么懂才对,看来老狐狸身后有高人指点啊。话到这里,铁墨是没法在撑着了。 徐弘基说能帮忙,但潜台词也一样重要,能帮忙同样也可以使坏。徐弘基的帮助能起多大作用不知道,但是徐老头要是真的使坏,那常闵月和海兰珠在南直隶的事情真的就寸步难行了啊。 铁墨突然有种七寸被人卡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可是想想现在的情况,心中虽有不快,也只能忍了,“好,那晚辈就答应公爷的要求,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一成。不过,以后少不得有事要麻烦公爷,到时候还请公爷看在今天的事情上,莫要推辞才好。” “好说好说,你我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督师有事情,老夫自会竭力帮忙的”徐弘基嘴上信誓旦旦,铁墨却默默地打了个折扣。徐弘基的话听听就行了,这老狐狸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可以上树了。真要是碰到难题,对徐家没什么好处的时候,老狐狸想要推辞,又能拿他怎么办? 徐芷欣在一旁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之前讨要好处的时候,铁墨是千难万难,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结果父亲一来,二人吃顿便饭,就笑眯眯的有多给了一成好处。回头想想,以前铁墨说过的话,有几成是真的?这家伙太能装了。 分赃的事情商量完,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对磨盘营的事情,徐弘基和铁墨的看法几乎一致,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袭磨盘营,争取把流寇的后路堵死了。 于是,九华山一带形成了诡异的情形。北边的磨盘营打得如火如荼,而在那边两股人马隔着十里地争相往磨盘营赶。这下,压力却全都落到了李自成肩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铁墨调兵遣将来九华山,徐弘基的京营也跟着杀了过来,一旦不能及时攻破磨盘营,十几万农民军就要被夹在九华山西部官道,南北受阻,腹背受敌。 无奈之下,李自成只能加大进攻力度,他几乎让王岩等人将手上能动用的兵马全投入到了磨盘营战场上。哪怕人数太多,施展不开,也不在意。李自成这是真的发狠了,哪怕拼着伤亡是地方的三倍,也要用充足的兵力击垮对面的官兵。 在农民军如此不计成本的疯狂进攻下,曹文诏等人努力支撑的磨盘营防线不可避免的被凿出了一道缺口,这道缺口沿着右路防线,越扩越大。 曹变蛟累的气喘吁吁,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损失惨重之下,他踉踉跄跄的找到了曹文诏,激动地说道:“叔父.....得想办法让右路的人马先撤回来才行,否则,那些兄弟就全完了。” 曹变蛟说的都是实情,趁着贼兵还没重重围困,还是很有机会撤下来的。可是,他的建议遭到了曹文诏的严厉喝骂:“胡闹,你去告诉左良玉,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准撤?还冷着干嘛,快去传令,耽误了军情,老子要你好看!” 曹文诏怒瞪着双眼,火气十足。曹变蛟还从来没见过曹文诏这样过,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曹变蛟不情不愿的去找左良玉了,而曹文诏只能长长的叹口气。赵率教走上前来,轻轻的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曹总兵,这一次咱们兄弟可要共同进退了,要么名留青史,要么遗臭万年。”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承担的,现在,能拖一刻钟就拖一刻钟,我们是没法退的!”曹文诏又何尝不知道之前的命令意味着什么?他也想让前方危机重重的将士们往后撤一撤。可是不能撤啊,一往后撤,已经打疯了的贼兵就会趁势掩杀,到时候可就止不住脚步了。 失去磨盘营,铁督师的计划就会泡汤。若是如此,别说铁督师那边没法交差,便是自己心里那一关也过不去啊。辛辛苦苦这么久,折损了那么多兄弟,最后留不住流寇,能甘心么?从到九华山开始,不说别的,光秦良玉所部已经前前后后折损有一半人马了。 为了将要得到的好处,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无论如何都不能退。拔出刀,曹文诏目光坚定地往前走去,“走,咱们也该活动下手脚了,今天,要么把流寇留在这里,要么咱们兄弟埋在这九华山下。九华山下留忠骨,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甚合吾意”赵率教爽朗的放声大笑,哪怕眼前凶险万分,他心中依旧没多少惧意。他与曹文诏一样,这个时候撤有个屁用,坚持还有希望,撤退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磨盘营的战事已经进入最艰难的阶段,而铁墨与徐弘基的兵马也只能在南边牵制高迎祥,不让高迎祥派更多的兵马投入到磨盘营战场去,至于其他的,就鞭长莫及了。 磨盘营危在旦夕,徐弘基表面镇定,可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你跟老夫说句实话,你的人真的能准时出现在磨盘营?” “公爷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绝不会出岔子的。铁某相信我的人,他们一定能把握住最佳的时机,给予流寇迎头痛击的!” 周定山、;刘国能、奥尔格这些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他们对战局的把握,绝不是京营将领能比拟的。既然他们已经抵达预定位置,那么就一定能完成交待好的任务。 九华山西北角,一片葱郁的松林,仿佛一条天然的屏障,将山谷掩盖。山谷中,一队人马正不断忙碌着,他们将一块块厚帆布摘去,露出一个个黑黝黝的炮口。没错,这就是消失已久的烈火营,自从进入杭州府以后,他们虚晃一枪,便按照铁墨的命令藏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山谷中。沉寂了将近一个月,这支划时代炮兵终于又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贺靖远站在火炮前方,手中千里镜一直凝望着远处的战场,他心里很急,却不得不忍着,因为周定山那边还没传来消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没多久,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跑到近前,喘息道:“贺将军,周将军传来消息,一会儿以三发红色响箭为号,届时可炮轰磨盘营南部。” 第383章 绝望 第383章绝望 “好”贺靖远挥舞下拳头,转身吼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终于轮到咱们了,老子告诉你们,不要吝啬手里的炮弹,督师早下了严令,不惜成本的把炮弹尽可能的倾泻到流寇头上去。” 山谷不远处,一支庞大的骑兵正以三个阵型慢慢向着磨盘营靠拢。如果高迎祥能看到这一切的话,他一定会惊恐的赶紧让李自成等人撤兵,因为这些骑兵就是可怕的云府铁骑。这支云府铁骑,绕过了辎重车队没法行走的东部小路,终于赶到了九华山磨盘营战场。 二十里地,十里地,五里地........周定山默默地计算着距离,终于,扬起了手中的指挥刀,“传令各部,检查装备,一盏茶时间以后发响箭,突袭磨盘营。此战必胜.......” “嚯嚯嚯......必胜.....必胜”骑兵们扬起手中的骑兵刀亦或者火枪,咆哮声震彻天地,远在山谷中的炮兵也听得真真切切,深受感染。 转眼间一盏茶工夫便飞逝而过,三发响箭冲天而起。看着天空暗淡的红芒,贺靖远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各队准备,三段连射,为骑兵打出一段空间来。” 而此时,早已在不远处集结的云府铁骑已经朝着磨盘营冲去。两万多云府骑兵,黑与白交织在一起,万马奔腾,犹如狂怒的海浪。大地被踩在脚下,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要碎裂了一般。迎着这支毁天灭地的浪潮,天变了颜色。从高处望去,那平坦的大地上,满是冲锋的身影,连绵不断,有着吞噬一切的毁灭力。 云府铁骑真的很厉害,可以说督师从一名小小的把总,成长到今天的地位,甚至张北名震北国,这支骑兵立下了汗马功劳。每每提起云府铁骑,哪怕是盘踞在辽东的后金骑兵都要打个哆嗦。他们很厉害,甚至让人羡慕,可是贺靖远心里同样有些不服,云府铁骑名震北国,但同样,烈火营也不差,只不过烈火营不怎么出现在众人视野内罢了。 磨盘营,这一刻就像曾经完好的镇子,仿佛破落的筛子,到处都是漏洞。风雨飘摇中的磨盘营,还能撑多久?曹文诏、赵率教以及秦良玉也上了战场,可以说眼下整个磨盘营没有一个闲着的人,所有人都在跟流寇拼命,可即使如此,流寇的脚步依旧在一点点往前移动。 曹文诏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有些无奈的看着周围的局势,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还让流寇逃出去,那只能说是天不遂人意了。而另一边,李自成将佩刀杵在地上,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在磨盘营鏖战这么久,终于要破关了么?哪怕是久经战阵的他,依旧会忍不住激动,因为这一仗或许是自己这辈子碰到的最为艰难的战斗。 磨盘营已经变成了一座血与肉的屠宰场,每一个人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在机械的砍杀着。李自成那厚厚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刀柄,良久之后,目视着磨盘营,声音变得森然恐怖,“把后边的派上去,现在官兵已经撑不住了,只要再加把劲,磨盘营就是我们的了。告诉王岩那些人,曹文诏、赵率教等人就在阵中.......” 这道命令传下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胜利在握的农民军会变得更加疯狂。尤其是曹文诏以及赵率教等人的人头,那可是最好的功劳簿,谁不眼红呢?李自成已经下了狠心,他要把这支官兵埋葬在九华山下,赵率教、曹文诏还有那个秦良玉,谁也别想跑。 不知为何,李自成可望这场胜利,诛杀曹文诏等人,一定会让他李某人名动天下。李自成心中激动,却没留意到身后的牛金星露出复杂的眼神。牛金星一直在留意着李自成,亦或者说,打从吴延贵覆灭,李自成投靠高迎祥开始,便已经在暗中观察李自成了。 在李自成身上,牛金星感受到了一股野心,那野心是连高迎祥也不曾拥有的。高迎祥与李自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高迎祥也有野心,可他的野心是一点点滋生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可是这个李自成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心里就藏着一股野心,他想要的比高迎祥还多,这一点就连李自成自己估计也没觉察到。但是,牛金星感觉到了,因为牛金星看人,从来不听对方说什么,只看对方做了什么。 就拿眼前的磨盘营一战来说,闯王的命令说得很明白,打通磨盘营,让大军顺利通过即可。但是李自成是怎么做的?当胜利在望的时候,他下了一个大胆的命令,竟然想一口气吞了曹文诏等人。这是一张血盆大口,可想要吞下曹文诏等人,依旧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不过李自成一点犹豫都没有。 李自成到底想干嘛?一旦一切如李自成预想中那般,那么李自成的声威将更上一层,甚至盖过闯王。野心,潜藏在暗处却不断膨胀的野心。 牛金星似乎看透了一切,但他什么都没说,依旧站在后边,耐心的等待着战事的结果。其实,这两天的战事已经跟牛金星没多大关系了,可是他依旧执意留在这里。牛金星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心中的事情,不同对外人说罢了。 随着李自成的命令下达,结果可想而知。对王岩以及徐北川来说,还有什么比那几颗人头更诱人?尤其是徐北川,经过铜陵城一战之后,他在高迎祥眼中地位直线下降,急需一份功绩来稳固自己的位置。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左右两路人马全都加强了进攻,徐北川更是亲自上场,提着刀带头冲。 “找到曹文诏和赵率教,兄弟们,咱们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谁能砍下曹文诏等人的脑袋,赏黄金千两”徐北川一声大吼,周遭的喽啰们一个个神情振奋,激动得嗷嗷直叫。 农民军加强了进攻力度,显然是想一举解决战斗了,曹文诏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报以苦笑。看来流寇们是一心想要他曹某人的脑袋了....... 徐北川已经看到了曹文诏,他相信只要带着人冲上一阵,不需一刻钟就能把曹文诏的脑袋剁下来。正要冲过去,斜刺里一名年轻人持着铁枪扑了过来,此人身材魁梧,一身盔甲早已破破烂烂,“贼子,休要伤我叔父,有本事,跟小爷打.......” “曹变蛟......”徐北川瞪着眼,嘴角满是冷笑。放在平时,还真会忌惮曹变蛟的本事,可是现在嘛,曹变蛟再能打又有什么用?既然如此,那就先剁了小曹,再杀老曹,“兄弟们上,宰了他.....” “喝啊啊.....杀曹变蛟.....”几十名农民军齐声大叫,一窝蜂的朝着曹变蛟扑去。曹变蛟已经恶战一个时辰有余,此时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又如何抵挡得住农民军的疯狂进攻。没多久,身上就多了几处伤口,虽然不致命,可看上去却骇人的很。 曹文诏急的大声呼喊,带着人迎了过来,“走,快走......去找督师,总有机会替老夫报仇的.....” “不,侄儿不走,今天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埋在这里”曹变蛟退后几步,眼中充满执拗。曹文诏苦叹一声,没有再劝。可是一想到侄儿要随着他葬送于此,心中总觉得愧对兄长。 “曹文诏.......你们叔侄谁也走不了”徐北川内心里很佩服曹家叔侄的,可是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只能分个生死了。 一会儿的功夫,更多的人已经靠拢了过来,徐北川渴望军功,王岩同样也渴望军功。王岩深怕曹文诏等人的脑袋落在其他人手中,便一下分了一半兵马往中路靠拢。见到这种情况,曹文诏眼中充满了绝望,看样子他曹文诏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王岩很想笑,义军纵横北地这么多年,要说最恨谁,那除了活阎王,便是眼前的曹文诏了。不知多少农民军头领葬送在曹文诏手中,各头领对此人可是恨得咬牙切齿。若是割下曹文诏的脑袋,那会怎样呢?一定会受到许多人的赞誉吧。 “杀,干掉曹文诏”王岩眼珠子已经红了,现在他看不到别人,眼中只有曹家叔侄。他更不容许别人抢,徐北川也好,李自成也罢,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唾手可得的军功,王岩已经想到该怎么庆祝了。人群向前涌去,或许再眨眼,就会看到曹家叔侄的脑袋放在自己眼前。忽然,有什么声音从远方传来,扑通扑通,就像有人在轻轻地敲着鼓。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王岩瞪起了眼睛,嘴巴张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沙哑的咔咔声,就好像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徐北川同样满脸惊骇,不过他比王岩好多了,片刻之后,大声呼喊起来,“快,快通知后边的人,撤啊.....是云府骑兵......活阎王的骑兵来了......” 活阎王明明在半壁村,明明刚刚抵达九华山南部,为什么他的骑兵会出现在磨盘营?高迎祥以及李自成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可惜,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往后撤。不过撤退哪是这么容易的?哪怕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依旧没能剿灭农民军火热的心。 为了一举拿下磨盘营,李自成几乎将各部兵马全压了上来,而徐北川以及王岩等人为了眼前的军功,也毫不保留的把兵马派了出来。此时磨盘营南部人潮如海,农民军犹如波浪一般,一波一波的紧密相连。人太多了,多如蚂蚁,有的人往前冲,有的人向后跑,甚至于,在后方,很多人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劲儿的闷头往前冲。 人满为患,这就是现在的磨盘营。如果进攻顺利,这人海能瞬间把曹文诏等人的大军淹没掉,可要是出了变故,同样会乱套。 撤,这就是李自成的第一个反应,可是他的命令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听到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轰的一声,前方一里的地方盛开一股黑烟,哀嚎声随之响起。 啪嗒,李自成双手一颤,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碎掉了。是活阎王的炮兵,是可怕的新式火炮。完了,全完了,炮火覆盖,骑兵冲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用屁股想也能想出来。 火炮的可怕,李自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正因为见过,才晓得炮火覆盖的可怕。最惨的是,磨盘营一带,义军为了迅速打开通道,根本没想过防守,更不会想到炮兵会藏在这里,所以,没有任何防御,甚至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不断响起,炮火就像爆发的火海,从近到远,一点点蔓延开来。一发炮弹落下,几名农民军被掀上了天,落地时,全都口吐鲜血,虽然还未死去,但已经动弹不得。好多人被炸蒙了,忘记了抵抗,也有一些人,稀里糊涂的葬送在了炮火之中。 炮火一点点延伸,而骑兵越过磨盘营大阵,朝着南边冲杀过去,锋利的骑兵刀略过,鲜血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名汉子眼睛突兀着,他拼了命转身要跑,却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跤,在爬起身,身后的骑兵已经杀来,马蹄扬起,只觉得后背几乎碎裂,重重的栽倒在地。 另一边,一名骑兵持着火枪,瞄准之后,砰地一声,远处一名纵马狂奔的贼兵头领栽了下来。 炮火与骑兵,成了这片战场上的主宰,面对这种新式的打法,面对这疯狂的冲击,横在磨盘营南部的几万农民军顷刻间崩溃,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很多人眼中尽是绝望,不是他们不想反击,不是他们胆小懦弱,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这样的战斗,谁碰到过?炮火延伸,骑兵居后冲杀.....这是活阎王的催命符...... 磨盘营大阵,曹文诏靠在一处断墙后边粗重的喘息着,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立刻睡一觉。 娘的,周定山那帮子人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还有那可怕的炮火。 炮火延伸打击,骑兵趁势冲杀,这种古怪的战斗方式,闻所未闻,还是第一次见。莫说是流寇,便是他曹文诏碰到这事,估计也只有惨败的份。哎,这场仗高迎祥和李自成输定了,也算他曹文诏等人没有白在这里流血。 第384章 封锁带 第384章封锁带 火与铁血,交织着整个战场,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大地,那乌压压的人群,李自成顿生绝望。完了,这次彻底的完了,几万大军聚集在磨盘营附近,无遮无拦,面对那如狼似虎的云府铁骑,如何抵挡?但凡有所防备,何至于此?可惜,后悔也晚了。 李自成嘴角裂开,满是苦涩,他微微抬起手,似乎要触摸空气中流动的血腥味儿。转眼间,战场已经不是自己能主宰的了。整个攻击阵线已经溃散,王岩、郑国松、吕伟良、徐北川等人依旧努力维持阵型了,却毫无作用。几万人啊,别说是几万人,就是几万头猪,挤在这一片地方,那也是灾难啊。 轰隆隆的炮火越来越近,李自成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轻轻发抖。活阎王还是没有变,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人命,这无穷的炮火,他是要让那些炮兵把整个战场梳理一遍么?他们有多少炮弹可以打?硝烟弥漫,整个战场充斥着硝烟味,与血腥气纠缠在一起,那刺鼻的味道让人几乎呕吐。 又是一发炮弹落下来,还在拼了命逃跑的人群中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花朵。那炮弹竟硬生生砸在一名农民军士兵身上,随之爆开,鲜血礼花盛开着美丽,但带来的却是恐惧与死亡。 “啊......啊.....”一名年轻人丢了手中的兵刃,双手抱着头,用力揪着满头乱发,形如疯魔。他疯了,只是站在原地哀嚎,很快便被拥挤的人群撞倒在地,无数只脚从他身上踏过去,最后留下一具可怜的尸体。多少人被炸死?又有多少人死在自相践踏之中?许多人已经脑袋发木,哪还顾得上这些呢? 远处,牛角声响起,一队队骑兵出现在视野内,他们黑色盔甲,仿佛是天空降落的幽灵。人马带甲,铁索连环,每一匹战马上不仅有长枪佩刀,还有短一些的火枪。 嗡的一声,人群中的王岩只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觉得半条命被人抽走了。连环马,重骑连环,铁索横扫,曾经给义军带来无数次的噩梦。每当这支骑兵触动,必将血雨腥风,每一次号角声响起,意味着一场屠杀开始。 活阎王,好狠的心啊,难道人命在他眼里真的只是草芥么?王岩用力推开前边的人,冲着自己的亲兵吼了起来,“打起精神来,快往前跑,慢了,咱们爷们全都得留在这里。” 说着话,王岩看向另一个方向,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恨意。李自成,你是故意把大家往死路上推么?也许这不是李自成的本意,但之前李自成一定对大家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云府铁骑以及炮兵出现在磨盘营,怎么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活阎王不是神仙,他没法将这两支大军空降到磨盘营。 逃,拼命的逃,只要前边有人敢拦着,那就动手杀。到这个时候,王岩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了。王岩如此,徐北川等人亦是如此。徐北川与郑国松挤在一起,二人合力带着亲卫向南冲,可是人太多了,越往南人越挤,但身后的骑兵却不会放慢脚步,郑国松眼中厉芒闪烁,操起刀将面前的人砍倒在地。 “给老子杀,杀出一条路来,前边谁敢挡着,杀无赦”郑国松不想下这样的命令,可是没有办法,这个时候,跟这些乱兵没有道理可讲了,都在以自己的方法逃着命,谁顾得上谁? “都给老子听好了,向南突围,不向南就把路让开,要么跟着老子一起向南突围,要么把路让开”郑国松浑身浴血,形如疯狗,许多人被他吓住了,自动分开,还有人跟着他一起向南跑。说来可笑,所谓的突围,竟然是突出自己人的包围圈,因为南边挡路的不是官兵,而是自己人。 许多人畏惧郑国松,跟着他一起向南突围,可总有一些人不愿意这样。官兵的炮火现在就往南边延伸,往那炮必然挨炸,这特娘滴不是找死么?于是有一批人横在前边就是不忘南边跑,不可避免的两拨人起了冲突。一心逃命的郑国松那管你是什么人,敢拦路直接杀,一旦被后边的骑兵盯上,那就是三头六臂也跑不掉了。 官兵还没来,自己人先打了起来,而且双方为了活命,全都是下死手,场面一时间彻底失去了控制。远处炮声不断,刘宗敏带着一帮子人躲在一旁,没有向南,也没有向北,旁边有人忍不住拽了下刘宗敏的衣角,“刘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刘宗敏往地上吐口唾沫,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咱们谁都不帮,等着,让其他人先往南冲,等他们冲完,咱们再冲。” “向南突围?那我们何不去帮郑头领.....”话还没说完,刘宗敏回头照着那人就是一巴掌,凶狠的目光吓得人心头发颤,“帮你个大麻子,谁也不帮。” 刘宗敏算是看透郑国松这些人了,平日里一个个人五人六,看上去豪气云干的,一旦到了危急关头,全都露出了真面目。对自己人动刀子,下手还这么狠,可真干得出来。刘宗敏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可他从来不藏着掖着,坏就坏,有什么事摆在明面上。可是郑国松这些人,平日里义字当头,可到了关键时刻,那就只考虑自己了。 人群中,徐北川与刘宗敏同样的想法,可他没法责怪郑国松,也没法怪王岩。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一群悍匪? 终于冲了出去,但是前方的炮火依旧封锁这一条十几丈的地方。郑国松硬起头皮,带着人冲进了硝烟之中,这是在找死,但是郑国松很清楚,只要闯过这一关,那就能活,要是不闯,必死无疑。郑国松带着大量兵马冲进炮火封锁地带,伤亡如何,已经无人顾及,而此时连环马也已经整备完毕,开始清剿整个战场。锋利的铁索,韩勇的战马与骑士,他们就像一把长长的镰刀,收割着视野内的生灵。 已经军心溃散的农民军犹如枯萎的稻草,成排的倒下,两侧是负责配合冲锋的轻骑。偶尔有枪声响起,剿杀着那些落网之鱼。骑兵的速度太快了,好多来不及逃走的农民军士兵,很快就成刀下亡魂。不到半个时辰,一条条铁索挂满了碎肉,大地上留下了残肢断臂,还有那炮火留下的灰色地面,将整个磨盘营方圆实力的地方变成了诡异的杀戮场。 无情的屠杀没有停止,周定山扬起指挥刀,冷静的指挥着。他心怀怜悯,却不会将自己的怜悯在这个时候释放出来。今天,只有杀,只能杀,俘虏,毫无意义。 另一边,郑国松以及徐北川等人终于越过了那道封锁带,而此时一直藏在后方的刘宗敏二话没说,带着人继续冲。说来也怪,这个时候炮火反而稀疏了不少。这也是刘宗敏聪明的地方,他看出来了,官兵炮火延伸,是配合骑兵冲锋的。只要骑兵距离差不多的时候,炮火就会停下来,这样应该是为了防止误伤。 而刘宗敏要把握的就是这个机会,要在炮火减弱,而骑兵未抵达的时候,迅速通过封锁带。不能早也不能晚,太早,就会被炸个七荤八素,太晚就会落入骑兵手中,成为砧板上的肉。 穿过封锁带,刘宗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一关终于闯过来了,只是大多数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后方,依旧哀嚎声遍野,云府骑兵的踪影已经从模糊变得清晰。刘宗敏咬了咬嘴唇,用力挥了挥手,“走,继续撤,跟李将军汇合。” 这一撤,恐怕是要撤到草帽坡了,只有那一带能挡住骑兵。继续驻扎在磨盘营附近,这不是?等着让官兵冲过来杀么?可怕的炮火加上那支精锐的云府铁骑,他们在磨盘营周围就是主宰。 刘宗敏回来了,如他所想,大营已经在准备着撤退事宜,各部人马正慌慌张张的往南边运送物资。营中,不仅郑国松回来了,吕伟良等人也回来了。刘宗敏心里很清楚,这些人能活着回来,身体底下不知道压着多少兄弟的命呢。 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但谁也不会提,刘宗敏也不会提。不知何时,李自成带着十几名亲兵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诸将,轻声道:“休整一刻钟,一会儿所有人随大军撤往草帽坡,闯王会派人接应我等。” 徐北川面露不忍,张开嘴想问问陷在磨盘营的几万兄弟该怎么办?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人已经站起来,却不说话,看上去很是怪异。李自成看了看徐北川,皱眉道:“徐头领,你有事情?” “李将军.....徐某无事”徐北川长叹一口气,重新坐下来恢复体力。有些问题不能问的,问了,只会让大家更尴尬。 李自成刚才没提,那就说明已经放弃那几万兄弟了。是啊,不放弃又能怎么样?看看那无穷的炮火,还有那可怕的骑兵,而自己这边早已经士气崩溃,这种情况下往磨盘营派兵增援,派多少都是送菜啊。陷在磨盘营的人,只能靠自己了,能跑出来多少是多少。 李自成并不蠢,他岂能不知徐北川想问什么?不是他李自成心狠,实在是必须如此啊。下这种决定,他的心也在滴血,那可是几万兄弟的命啊,其中有一半兵马还是他李自成的嫡系兵马。 一时间,众人全都闭口不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悲伤,唯有远处的炮火声,还在提醒着大家,危险还没有解除。 崇祯四年二月初六,历史会记住这一天,因为这一天给对整个大明王朝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一天,磨盘营战事终于结束,云府铁骑以及烈火营的及时出现,成功保住了磨盘营防区。 磨盘营一战,前后历经四天有余,此战歼灭流寇五万余人,缴获物资颇丰,尤其是重创了李自成所部,给高迎祥心头狠狠地插了一刀。为此,官兵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赵率教、曹文诏以及秦良玉麾下兵马折损将近一半,尤其是秦良玉麾下,最是惨烈,为了守住磨盘营,近三万巴蜀子弟,折损一万六千余人。 此战,可谓是惨胜。惨归惨,可是胜利终究是胜利。眼下高迎祥麾下尚有十二万农民军,被围困在九华山西部官道附近,南有三省总督铁墨和魏国公徐弘基带领的大军封锁,北有曹文诏、周定山等人率领的联军驻守磨盘营。高迎祥十几万人马,只能在草帽坡附近被动防守,表面上看,一切向好,似乎朝廷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剿灭这支祸害大明好些年的流寇了。 消息传至南直隶,加急送往北直隶,南直隶民心沸腾,金陵城内甚至有人走上街头载歌载舞,庆祝着这喜庆的一刻。似乎,流寇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百姓兴奋,朝廷同样兴奋,南直隶兵部尚书顾同恩迅速修书一封送往磨盘营。当南京兵部公文送达磨盘营的时候,周定山、奥尔格以及曹文诏等人正在紧密的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看完公文,曹文诏脸色都变了。公文放在桌上,随即看向场中的男子。 此人名叫宁国伦,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这封公文就是宁国伦亲自送来的。一封公文而已,何须一名副都御使亲自送?南京方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宁国伦来督战的。 曹文诏面色不悦的说道:“宁大人远道而来,一路劳顿,还请好好休息,至于剿灭流寇之事,只有我等负责。” 曹文诏的话已经很委婉了,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这里的事儿我们说了算,你们南京城的老爷们就别掺和了。可是宁国伦仿佛没听懂一般,拱拱手,义正言辞的说道:“几位将军,如今南直隶数百万百姓翘首以盼,只待剿灭流寇,还大明太平江山。此事,乃国事,宁某责无旁贷。” 曹文诏大皱眉头,要不是顾及身份,真想一刀砍了这个宁国伦。这帮子南京官老爷,之前流寇纵横南直隶,势力一时无俩,那时候一个个躲着,把事情推给京营以及铁督师,就怕担责任。现在好了,眼看着胜利在望,也想着掺和一把,图个与有荣焉了? 第385章 我们可以谈谈 第385章我们可以谈谈 嘿,想什么美事儿呢?曹文诏碍于身份,不好说话,可是吴三桂和曹变蛟两个年轻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尤其是秦良玉,已经拍着桌子瞪起了眼睛,“宁大人是吧,还请你回去告诉诸位大人,九华山军务归督师负责,怎么打,如何打,何时打,自然是督师说了算的。” 秦良玉刚说完,吴三桂便斜着眼睛冷笑道:“有些人啊,就是心里没点数,脸皮还够厚,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长得啥德行。” 宁国伦那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如果说秦良玉是不客气,那吴三桂就是指着鼻子骂了。多多少少也是都察院副都御使,虽说南京都察院大多时候都是摆设,可是地位在那摆着呢,如今被一名小年轻拐着弯的骂,任何受得了。于是,宁国伦黑着脸看向吴三桂,“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跟本官说话?” “啊,敢让大人晓得,小将吴三桂。只是末将何时跟大人你说话了?我是说高迎祥那帮子狗东西呢......”吴三桂依旧是斜着眼睛,都懒得转过身来见个礼。 “你......混账......吴三桂,老夫跟你拼了.......”宁国伦抡起袖子就要打,吴三桂年轻气盛,曹变蛟在一旁帮腔,二人起了身就要把宁国伦揍一顿。这下曹文诏和赵率教看不下去了,暗地里骂一骂就算了,真要把宁国伦打了,那肯定得吃瓜落。 “放肆,曹变蛟、吴三桂,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来人啊,把这二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几名亲兵冲进来,直接将二人拖了下去,至于宁国伦,也被请了出去。宁国伦是不想走的,奈何曹文诏理由充分,说是让他宁某人消消气,休息一下,强行给拖走了。 宁国伦被拖走没多久,曹变蛟和吴三桂就气呼呼的走了回来。二人自然没挨军棍,不过刚才也不是演戏,他们是真的想揍宁国伦。别人有顾忌,但他们俩毛头小子,还真不用怕那么多。 “几位将军,那些人就是没安好心”曹变蛟还想再说,曹文诏瞪着眼骂道:“你闭嘴吧,你以为就你看的明白,老老实实坐一边听着。” 曹文诏以及周定山的等人还真拿不了主意,只能让人快马加鞭送到铁墨手中。不过,曹文诏也没有闲着,当即下令加强戒备,封锁路口,别说是流寇,连只鸟都不能飞过去,这样做,一方面是吓唬流寇,另一方面也是做给南京官老爷们看的,省的那些人又捕风捉影的找理由找麻烦。 流寇该怎么打,铁墨早有计划,又岂会因为南京官老爷们的要求而改变?消息送来之后,别说铁墨,就是徐弘基都觉得可笑。按照兵部顾同恩大人的想法,南北两路大军齐心合力,几天时间就把流寇给灭了。 只能说顾尚书不通军务,虽然流寇现在被困在草帽坡一带动弹不得。可高迎祥麾下依旧十几万大军,首领也没多少折损。而京营以及边军加起来,也不过八万余人。真要是把高迎祥逼急眼了,流寇铁了心选一个方向突围,那后果也不是铁墨和徐弘基能承受的。 说是八万大军,可南北一分,一南一北顶多四万人,可是流寇却可以集中兵力打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只需要少量兵力牵制即可。可以这么说,高迎祥只要铁了心突围,以铁墨和徐弘基现有的兵马,根本拦不住。 打败流寇和剿灭流寇,完全是两码事。可惜,这些区别,在南京官老爷们眼中就是没区别,只能说无知者无畏。 拼了命剿灭高迎祥,逼着高迎祥拼命突围,到时候不仅自己死伤惨重,依旧是拦不住流寇突围。按照南京兵部制定的计划打,最后边军以及京营全部打残了,流寇也打残了,但高迎祥、李自成这些人依旧能带着残兵逃出去。 不能全歼,但重创流寇,依旧是大好事,可铁墨和徐弘基从中能得到什么?尤其是徐弘基,手底下的京营兵马那是安身立命的本钱,真把京营打残是,甚至打没了,徐公爷哭都没地方哭去。 心里如明镜一般,所以一会儿后,徐弘基直接将公文扔到炭盆里烧成了灰,“管他们呢,咱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就是扯皮?老子陪他们扯到天荒地老。嘿,真有本事,兵马派人过来剿匪啊,真能把流寇剿了,咱还省事了呢。” 铁墨歪着头,左手支着下巴,笑容有点古怪。徐芷欣对铁墨也算有点了解了,捡起地上的剑鞘伸过去戳了戳,“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不妨说一说。” “哈哈,倒是有点想法,那些官老爷不是想剿灭流寇么?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真放跑了流寇,到时候那些人往咱们身上扣屎盆子,老百姓还不得把咱们骂死?既然如此,那就把这群人的嘴先堵住,既然他们想一劳永逸,把流寇剿灭了,那就剿嘛。咱们回一道公文,就说兵马有限,需要援兵,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徐家父女全都眼前一亮,徐弘基忍不住大叫一声好。对啊,不是要剿灭流寇么,那别光动嘴皮子,也出把子力气啊。真要是能把流寇剿灭了,那还是好事一桩呢。大不了多点人分赃呗,可要是南京六部不争气,事后再出岔子,那就别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了。 徐芷欣执笔,徐弘基陈述,很快一份公文送往南京。加急公文来往南京,需要两天时间。铁墨等人不急,反正高迎祥那帮子人被困在草帽坡一带,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事实上,只要铁墨不太过逼迫,高迎祥还真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之前磨盘营一战,带来的震撼太过强烈了。云府铁骑加上火炮,一战之下,李自成、王岩以及徐北川的几路人马葬送了五万余人。要继续这么打,最后能活下来几个人? 骑兵还能应对下,可是对那支可怕的炮兵,高迎祥真的是一筹莫展,总之,只要突围,就必然遭受炮火覆盖。虽说之前那张大战,耗费炮弹不少,也不确定官兵手里还有多少炮火。可这种事情不敢赌啊,万一那帮子狗东西手里存货还多,那继续突围,不是找死么? 硬突围,冲肯定能冲出去的,但这种事儿很不保险,搞不好别人突围出去了,但是他高迎祥却死在了突围的路上。随着权势增加,地位越来越高,高迎祥越来越不愿意冒险了。如果自己死在了突围的路上,那么突围成功也就没意义了,总要的是自己能活下去。不是不能冒险,而是风险太大,一旦强行突围,以活阎王的个性肯定盯着他高某人打,到时候,他高某人能活着跑出去的可能性估计连两成都不到。 不到万不得已,高迎祥不想走那一条路,所以,这几天时间,一直耗着。可耗着终究不是办法,得想想辙才行,看着一帮子愁眉苦脸的头领们,气就不打一处来,“诸位,如今我军被困九华山,还请大家集思广益,想些办法才行。哪位兄弟有什么计策,可但说无妨。” 这个时候,莫说旁人,就是李自成也没个好主意。突围肯定是能成功的,可大家也都明白,一旦突围,那么他们这些有名有姓的头领那一定是重点照顾对象,别人能跑出去,他们这些大头领们能跑出去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义军不灭,我们灭了,那最好还是先别走这条路。李自成可以说跟高迎祥是一样的想法,其他人亦是如此,可除了突围,一时半会还有其他好注意么?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将目光对准了右手第一个位置的牛金星。牛金星只觉得如坐针毡,后背仿佛多了一块万年寒冰。无奈之下,只好起身说道:“闯王,据属下观察,此事也不是全无办法。近些天,属下着人暗中观察南北官兵的动静,可以说官兵一直封锁路口,并没有进攻我军的迹象。” “由此看来,官兵似乎也并不想跟咱们火拼。活阎王这个人,想必大家都晓得,此人行事作风大胆,常有让人匪夷所思之举。甚至,此人敢不遵朝廷命令,敢自作主张。既如此,我们不妨在活阎王身上多下点功夫。” 话说到这里,李自成等人的脸色就变了。活阎王有多可怕,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在他身上下功夫,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李自成是个有傲气的人,可让他找活阎王的麻烦,他铁定不想干。自己麾下精锐损失近一半,全赖活阎王所赐,还跟活阎王斗,自己还没这么傻。 一看众人脸色,牛金星就知道大家误解了,怕引起众怒,赶紧拱手解释道:“诸位,请听牛某细细道来。牛某可不是说对付活阎王,而是咱们可以找活阎王谈谈啊,只要筹码够多,让活阎王放开一条路,也不是全无可能。” 李自成大皱眉头,“牛先生,你莫不是疯了?” “哎,李将军,牛某没疯。观活阎王以前的行径,此人可是注重实际利益,很少敢亏本的事情。更何况,活阎王可是真正的晋商起家,骨子里一直存着商人的诡诈。如今官兵没有动作,大概率活阎王也存着借机会捞好处的心思。活阎王不傻,真要死磕,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停顿了一下,牛金星转头又向高迎祥施了一礼,“属下以为不妨派人去试试,如果不成,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当然,一切还请闯王决断。” 高迎祥头皮皱做一团,搞到最后,皮球又踢回来了。不过,对牛金星的提议还是有些心动的,若是能让活阎王主动让开一条路来,那真的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希望很小,就算活阎王答应下来,以活阎王的胃口,也得吞下去好多东西。 “那就派人试试?”高迎祥觉得有些丢脸,毕竟堂堂闯王,怕活阎王怕到这个份上,脸上也没什么光彩。李自成等人面面相觑,神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谈吧,真要能谈成了,就不用跟活阎王死磕了。活阎王那家伙,能不惹就不惹,这是大家很默契的共识。谈判的事情耽搁不得,很快李岩就被派了出去。不是李自成有意坑李岩,实在是数遍军中,适合干这种事儿的也只有李岩了。 李岩有才学,口才了得,干这种事儿很合适。再者,两军对阵不斩来使,活阎王也是个有操守的人,还不至于为难李岩。 李岩怀着复杂心情去了张家营,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能当和谈使者。李岩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出发,有人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崇祯四年二月十五,天气转暖,枝叶吐露新绿。在这个初春季节,南京方面经过紧急磋商,调集周边各州府兵马,共计三万余人前往九华山一带。与此同时,南京兵部行文九华山,着令各部兵马相互配合,剿灭盘踞在九华山的流寇。 此消息一出,南直隶震惊,百姓欢欣雀跃,就等着捷报传来了。对南京兵马调兵一事,铁墨还是有点惊讶的,短短几天时间,南京方面调集了三万大军攻打九华山流寇,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而领兵之人,铁墨也不算太陌生,此人便是原宁国府总兵徐长路。 自兵败退守南直隶之后,当初领兵的岳子聪赋闲在家,等待朝廷处罚,另一名守备将军南宫森残废,归家养老。倒是徐长路,趁机一段时间,又被重新启用了。 得到消息后,徐芷欣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笑,别人不知道徐长路是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么?徐长路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二世祖,轮本事,还不如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徐文爵呢。 “有意思,顾同恩那些人是不是觉得眼下流寇已经不成气候,可以随随便便就能把功劳吃嘴里了?派徐长路领兵,咯咯.....这下有好戏看了......” 铁墨笑着撇了撇嘴,他可没多少心思管徐长路,因为李岩来了。 第386章 他们还有好多炮弹 第386章他们还有好多炮弹 李岩可不是徐长路那样的废材,如果应对不好,容易出问题的。谈判,是预料中的事情,但必须给李岩足够的压力,这样才能争取到足够多的利益。 不过徐长路那边也不能不防备,铁墨对徐长路这个人的能力是非常怀疑的,就这么个人,竟然还能领兵出征,真不知道南京那帮子人在想些什么。看徐长路以前的做派,估计也干不出什么好事儿来。徐芷欣亦是同样的想法,她坦言道:“徐长路领兵来攻,我们没必要掺和,那些人想打,那就让他们打。不吃点亏,他们还真以为流寇是泥捏的呢。” 铁墨点点头,深表赞同,“必须这样的,不过我们也得多做点防备,徐长路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就怕他没打过流寇,反而给我们惹麻烦。” 与徐弘基商量一番,一连串的命令便飞速传达到下边去了。有些事情得早作准备才行,一旦徐长路兵败,也好给他擦屁股。铁墨可从来不觉得徐长路能打什么胜仗,一个二世祖,要能在李自成那些人手里讨到好,那才见鬼了。铁墨更不会劝徐长路暂缓进攻,这样做事费力不讨好,搞不好还被人家说成别有用心。 六部方面派徐长路带兵来,就是来扫除流寇的,带头剿匪的,你让徐长路别忙着打,搞不好六部官员们逮住机会给你扣帽子。徐长路怎么做,铁墨和徐弘基管不了,但是徐长路也别影响到京营以及边军的大战略。 关于李岩的事情,铁墨还是有点担心的。徐弘基觉得很奇怪,不禁出声问道:“听说这李岩年纪轻轻,缺少经验,铁督师为何如此忌惮此人?” “哎,公爷,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李岩此人绝非泛泛之辈,李自成何等人也,他能许给李岩如此高的地位,可见李岩的才能。所以,这次流寇派李岩过来谈判,我们还得多加小心才好。另外,知道此事的人也要守好秘密,要是提早传到南京那些人耳朵里,咱们这里通贼寇的罪名就脱不掉了。” 徐弘基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郑重道:“这一点尽可以放心,知道此事的人只有你我的亲信,断不会传到那些人耳朵里的。” 铁墨想了想,脸上露出一副怪笑,随后朝着徐芷欣招了招手。徐芷欣纳闷不已的凑过去,二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一番,只见徐芷欣点头嗯了两声,便神色怪异的瞅了瞅铁墨。这番表情闹得徐弘基一脸疑惑,可是出声询问,徐芷欣却又不说。 当铁墨与徐弘基父女正紧急商量事情的时候,一名年轻人已经来到了外围大营之中,此人便是李岩。自从李岩到大营之后,沙雕就一直随着,一路走来,沙雕对李岩也是印象颇深。年纪轻轻,单枪匹马来到边军大营,脸上毫无惧色,此子绝非善类。若是此子投了云府,都市麾下又多了一员虎将,可惜,从了李自成。 被安排到营房之中后,李岩便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到半点急色。李岩又岂能不急?可是他明白一个道理,这种事越着急越吃亏。李岩不急,那铁墨就更不急了。一连两天,李岩出入营房,除了见到那个满嘴没句实话的沙雕外,能做主的人一个没见到。铁墨以及徐家父女就像消失了一般,渐渐地,李岩也有点扛不住了。 说到底,李岩还是太年轻了,谈判这种事情,经验是非常重要的,你能力再强,没有相关的经验,那也容易抓瞎。李岩面上声色不动,心里却如猫爪挠一般。外边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搬东西,正好心烦难耐,李岩便走出营帐,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岩自从来到营地后,铁墨倒也没限制他的自由。因为这里属于外围营地,没什么秘密,自然不怕人看。除了几个重要位置李岩去不得,其他地方,可以随便逛。出了营房,朝着声音来处走去,没过多久便看到大营门口附近听着几辆马车,几十名士卒正挥汗如雨的往车上装木箱子。木箱不大,士卒搬着箱子却小心翼翼的。 在马车附近,一名女子正神色严肃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嘱咐众人小心一些。看此女装束相貌,八成是徐弘基的爱女徐芷欣了。李岩心中一动,正打算过去,一直跟在身旁的沙雕却立刻拦在了前边,长刀横在前边,淡淡的说道:“前方军事重地,不要往前走了。” “嗯?”李岩也没有强求,不过暗中加了个心眼。恰在此时,一名士卒不太小心,手中木箱子滑落一旁,磕在了马车边沿,木盖也随之脱落。不远处的徐芷欣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跑过去冲着那名士兵一通喝骂,声音之尖锐,连站在远处的李岩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混账东西,不是说过了要小心了么,你这是想害死大家么?还愣着干干嘛,赶紧装车......”徐芷欣抚着额头,声音夹杂着一丝火气。 李岩看似在听,但是所有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那木箱子上,趁着木盖脱落,他看到了一点模糊的影子。金黄色的外壳,锥形的模样,一头尖尖的。看到木箱子里的东西,李岩后背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可以确信,那些玩意都是炮弹。挨了这么多次炸,要是还不认识炮弹长什么样,那只能说这么多年活狗肚子里去了。 几车子炮弹,这要是落到义军头顶,几乎是灭顶之灾啊。之前大家商量的时候,牛先生判断活阎王手里的炮弹所余一定不会太多,完全可以靠着这事给对方施压,让义军少出点血。现在看来,牛先生的判断或许是错的。 当然,李岩也没有尽信,自己刚出来看看情况,就碰上木箱子掉落,是不是太巧了?李岩是有所怀疑的,万一是陷阱呢? 这一夜,等到外边没有动静之后,李岩见卫兵正靠在旁边打盹,便悄悄地离开了营房。此时大营有些安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这几日,李岩已经对大营非常熟悉了,躲过巡逻队之后,顺利来到了白天装车的地方。那里还有上百箱没有搬走的东西,只是附近却有不少士兵把守着。 附近一点明火都没有,营帐四周甚至连一点引火之物都没有,营房也是特殊构造,特别用来防火的。巡逻队每靠近这座营房二十丈距离,便会熄灭火把。 渐渐地,李岩那颗心就沉下来了,看这种情况,那些跑单八成是真的了。李岩很郁闷,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脸怒气的沙雕。沙雕睨了李岩一眼,很不客气的说道:“李岩,咱们有言在先,夜里不准出营房。这是第一次,再有下一次,小心你的脑袋。来人,把李岩押回营房,负责看守的人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说实话,李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营房,现在脑袋里想的全都是炮弹。最近义军被活阎王的炮兵炸得狗脑子都快出来了,对那些火炮畏惧得很。那些炮弹会被运到什么地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送到磨盘营附近炮兵阵地的。 怪不得活阎王一直不着急,完全是有恃无恐啊,等那些炮弹就位,磨盘营的官兵又可以打一场大仗了。真打起来,估计义军的下场依旧是惨败。 李岩待在营地里,没能等来铁墨,却等来了徐长路带兵来九华山的消息。不知为何,一听说徐长路领兵前来,李岩竟有点开心了。于是,李岩第一次主动向沙雕说道:“沙将军,已经四天了,李某何时能见到铁督师和徐公爷?” 沙雕瞅了瞅李岩,撇着嘴怪笑道:“你要见督师和公爷啊,你早说嘛,他们二位一直在营里,你随时都能见啊。李岩,你也真是的,想见督师就直说,干嘛拖这么久?” “沙将军,李某.......”李岩也算是口才了得了,可此时面对沙雕,却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沙雕这人不说话则以,说话就膈应人,太他娘滴气人了。 沙雕才懒得管李岩是什么反应呢,翻个白眼往前走去。没多久,沙雕带着李岩闯过重重关卡,终于在一间相对整洁的房间内见到了铁墨和徐弘基。看到铁墨的时候,李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要疯了。房间内,一张矮桌,一个铜盆,热腾腾的汤水,那三位主一人端着个碗,涮着肉和青菜,吃的不亦乐乎。 李岩很闹心,自己担惊受怕好几天,活阎王倒好,吃吃喝喝,过得滋润,敢情别人是真不急啊。李岩确实没什么谈判经验,但是他足够能忍,也知道哪怕再怎样也不能表现在脸上。 拱手施了一礼,李岩笑道:“李岩见过督师、公爷,来时高头领吩咐过,让李某要好生与二位相谈,不知二位可愿给李某这个机会?” 铁墨吃的满嘴流油,很是奇怪道:“李岩,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与公爷若不给你机会,你觉得你能活着进大营?我们也纳闷呢,你早就来了,可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李岩差点被噎死。话说大家拖延时间,耗耐心,不是正常的谈判套路么?难道我李岩学错了? 李岩面露尴尬,可该说的事情又不能不说。今天既然来了,那无论如何也得扯正题才行,“督师、公爷,二位也是沙场老将了,定然晓得再厮斗下去,恐怕对我们双方谁都没好处。我军虽被困草帽坡,却依旧有十几万大军,真要正面冲突起来,二位可有信心能拦得住?” 放下碗筷,铁墨微笑道:“你说的没错,兵马太多了,拦不住啊。可我们为什么要拦所有人,只要盯紧了高迎祥、李自成那帮子人就行,公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弘基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只需灭掉那些匪首,余者不足为患,只需慢慢剿灭,自能马到功成。”说罢,徐弘基一脸挑衅的看着李岩。李岩不由得大皱眉头,这一点还真的没法反驳,官兵真要铁了心盯着高迎祥和李自成,以活阎王麾下骑兵之利,曹文诏等人之勇,高迎祥以及李自成等人真的很难活着离开南直隶。 可是李岩岂是这么容易就被唬住的?收敛心神,嘴角荡起一丝笑意,“督师所言确实不错,可二位有没有想过?要想杀高头领等人,二位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这样做,真的值得么?据李某所知,一旦折损过重,二位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李岩说话很讲究,从头到尾没提闯王二字,直说高头领。他就是不想刺激铁墨等人,一个匪首,敢称闯王,哪家的王?这样做,不是谈判的,是来拱火的。 待李岩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徐芷欣不禁多看了对方两眼。李岩此人果然不简单,确实如他所说,一旦损失过重,铁墨和徐弘基都没法接受。京营损失太大,魏国公府未来的话语权会急速下降。铁墨若是折损太大,那一直对瀚海大草原虎视眈眈的皇太极以及林丹汗就该有所动作了。 尤其是铁墨,这多年傲立张北,将云府经营的铁板一块,蒙古人、女真人不敢来犯,靠的就是麾下精兵悍将。不然就云府所处的位置,早被外族抢的分崩离析了。 李岩说的是没错,但未必吓得住铁墨,他只是撅了噘嘴,便不屑的说道:“想拼命也得有机会才行,本督师豁出去了,把所有炮弹都砸下去,到时候,高迎祥那些人就祈祷命好吧。” “........” 李岩觉得头皮发麻,不是谈判么,不该讨价还价么?怎么还威胁上了?不过铁墨说这话,还真得听心里去,因为活阎王一般是说得出做得到,真逼急眼了,他真敢用炮火把草帽坡扫一遍。到时候命好的离开,命不好的留下来。 赌命么?闯王以及李将军等人能这样么? 第387章 高奏凯歌徐总兵 第387章高奏凯歌徐总兵 有些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闯王以及李自成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冒这种险的,总之能谈就谈,不能谈再想别的办法。站在上边太久,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些热血沸腾的义士了。李岩并不觉得这些人的想法有什么错,任何人到了他们那样的位置,也会这样考虑问题的。 可是,对铁墨的说话方式,李岩终究有点适应不了。活阎王那张嘴,只要开口,就一定能把人噎的够呛,偏偏你又没法反驳。而且,你永远不知道活阎王能干出什么事儿来。瞧瞧活阎王的意思,人家不跟你正面硬来,就用火炮轰,你真要铁了心突围,人家也不硬拦着。若是平常的朝廷将领,敢说这种话? 李岩觉得再谈下去,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主要是自己这边太弱势了,一点都强硬不起来。必须找个更好的契机才行,稍微强势一点,也能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就在李岩的谈判有点继续不下去的时候,徐长路的兵马已经来到了九华山北部。手掌三万大军,徐长路可谓是精神饱满,意气风发,丝毫看不出他年前刚在流寇手中吃了败仗。相比徐长路,南宫森以及岳子聪可就惨多了。徐长路可不觉得自己这次来九华山能有什么危险,现在流寇已经被京营和边军围在草帽坡,覆灭在即,自己手里这三万大军再扑上去,流寇还不得立刻土崩瓦解? 大军安营扎寨,徐长路带着几名部将来到了高坡上,如今这季节,风大天凉,不过徐长路并不在意。他很喜欢这种居高瞭望的感觉,远处青烟袅袅,显然是流寇正在埋锅造饭。真不知道京营和边军在搞什么鬼,不趁着流寇士气低落,赶紧灭了贼兵,竟然对峙了好几天,一点动作都没有。 “吩咐各部,休整一天,明日过磨盘营,前往草帽坡东北边的刘家集,先把那的贼兵给本将灭了!”徐长路自顾自的下着命令,却没发现身后几名将领脸色变了几变。好一会儿,一名叫杜国忠的参将站出来劝道:“徐总兵,我们初到九华山,若是有行动,是不是该跟曹将军他们商量一下?若攻打流寇,还需友军多加配合才行!” 徐长路眉头一锁,没好气的瞪了杜国忠一眼,“杜将军,你饿了么?一会儿还得好好吃饭才行,不要端错饭碗啊。” 杜国忠心头一惊,拱拱手再不敢多言了。杜国忠等人心里如明镜一般,他们端的可是兵部的饭碗,跟京营以及边军是两码事。看到杜国忠的情况,其他人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很显然,六部那些官老爷有其他想法。六部与都督府间的权力斗争,可不是他们这些小虾米能插手的。 徐长路心中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杜国忠。徐长路军事才能不怎么样,但他并不傻。来的时候,听顾尚书等人交待过。此次带兵来九华山,不是单纯的剿匪那么简单。这里是南直隶,岂能让边军和京营把所有的风头都抢走?说到底,徐长路是来捞名声,抢风头的。不求打什么大胜仗,只要打一个小胜仗,有了吹嘘资本,南京那边的老爷们自有办法宣传渲染一番。 刘家集这个地方很小,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流寇不会有太多精力留意这个地方,所以攻打刘家集成功率高,风险很小。选这个地方,徐长路也是经过一番踌躇的。攻打刘家集,本就是想捞功劳,拉着曹文诏麾下的兵马算怎么回事儿?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正常情况下,徐长路这样想也没什么错,因为流寇不会为一个小小的刘家集牵扯太多精力。可徐长路不知道的是,流寇现在可正一门心思跟活阎王谈判呢。这种情况下,还不想尽办法给铁墨等人施压?这个节骨眼上,徐长路带着兵马来九华山,不可避免的被李自成等人盯上了。 李自成等人也想打一打曹文诏,给铁墨施加压力,但曹文诏那帮子人狡猾的很,一点机会都不给,反倒是徐长路,一副长驱直入的架势,要是不在这支兵马身上动些心思,那就成傻子了。 牛金星靠在椅背上,手中摩挲着一本泛黄的书,“诸位,闯王之前有所交待了,咱们得给活阎王点压力才行,否则李岩那边可不好谈。闯王的意思是拿徐长路开刀,诸位说说,接下来该怎么打?” 牛金星俨然一副军中第二人的架势,李自成、王岩等人倒也不敢怠慢,此时牛金星代表的可是高迎祥。思索片刻,徐北川言道:“看徐长路的架势,八成是冲着刘家集去的。刘家集只有我部五百余人驻守,徐长路打刘家集,是看准咱们对刘家集不上心了。我们不妨顺着他的心思来,他不是想要刘家集嘛,拿给他。不过他只要赶进刘家集,那想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完全可以派一支兵马绕道刘家集东边,堵着刘家集路口狠狠地打徐长路一顿。” 听了徐北川的话,牛金星反而有些神色怪异,“这样有些不妥吧,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咱们让出刘家集,还派兵往东边绕,他们会没防备,还敢进刘家集?” “徐长路此人能力不足,狂妄自大,像这种到嘴边的肉,你不让他吃,他会生气的。徐长路八成会进刘家集的,因为此人够蠢”徐北川面露微笑,语气也是非常自信。他跟徐长路打过不少交道,对这个人十分了解,当初能闯入南直隶,也是多亏了徐长路这个废柴,如果南宫森掌控大局,义军想要入南直隶,还真会遇到些麻烦。 次日,徐长路果然领着三万大军越过磨盘营,一路南下。曹文诏倒是派曹变蛟过去知会了一声,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可惜,徐长路根本没当回事儿。就算前边真的有危险,他也不打算停下来。很快,三万朝廷大军来到了刘家集外围,一切如徐长路预想的那样,只是派人攻打一番,贼兵稍做抵抗,便让出了刘家集。 这些徐长路可开心坏了,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进了刘家集之后,徐长路一头栽进一家宅院里,集中心思琢磨着该怎么写这道公文。就算是小事,也得好好润润笔,写成大功一件,这样南京方面才好渲染一番嘛。一个时辰,一封公文才算勉强写完,将亲信侍卫喊来,赶紧将公文送了出去。不是徐长路着急,而是南京方面可着急需要东西好恢复威信呢。 公文送走后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没多久杜国忠带着几个人进了屋,神情惊慌的说道:“徐总兵,刚刚探马来报,有大量贼兵绕过刘家集,正往我们东边奔去。” 徐长路大皱眉头,不悦的瞪视着众人,“慌什么,那些贼兵想绕就让他们绕,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铁墨那些人能打败这群贼兵,你们难道就不行么?一点贼兵而已,还没打呢,先慌了神,要你们何用?” 杜国忠等人敢怒不敢言,他们都觉得徐长路这家伙就是个军事白痴,却不能说。如今可是在草帽坡附近,由于徐长路狂妄自大,又有其他想法,没让边军和京营配合。也就是说现在要是出什么岔子,那就只能自己扛着了。 说话间,整个刘家集已经热闹起来。吕伟良率领两万农民军绕过来之后,二话没说,围着刘家集就是一通猛打。说起来很可笑,两万农民军围着三万多官兵打,这不是天方夜谭么?可这种事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要怪也只能怪徐长路,三万大军,怎么能聚在一起呢?应该分成几部分驻扎才对,这样不仅能互相支援,还能起到戒备作用。徐长路倒好,来了刘家集之后,啥事没干,就让三万大军围着刘家集随便驻扎下来,从始至终,徐长路就没想过贼兵还敢在这个时候反攻刘家集。 三万大军,那就是三万头猪围在刘家集附近,那也是个大麻烦。四面八方驻扎了太多人,猛然间遭到农民军强攻,各方应对不足,全都乱了套。许多人想要往刘家集跑,可刘家集屁大点的地方,容得下三万大军么?徐长路气的脸都青了,明明自己兵力多,怎么让贼兵摁着打? 来到村外,往前边一看,到处是抱头鼠窜的官兵,徐长路看得破口大骂:“都是猪么?我们三万多人,让人家摁着打,你们......快去,给老子把贼兵打回去......” 众将领心中狂叹气,打仗可不是单纯的比谁兵马多啊,要是这样,九华山这边被围困的就不是流寇,而应该是边军和京营了。之前京营和边军按兵不动,流寇也不敢动弹,那是因为流寇被打怕了,咱们倒好,非要长驱直入,人家流寇怕边军,怕铁督师,可不怕咱们啊。再说了,麾下这帮子老爷兵什么战斗力,能跟边军比么? 杜国忠等人急急忙忙的带着各部兵马去反击,但整个刘家集周遭几万大军全乱了套,短时间内哪能稳下来?渐渐地,徐长路也有点慌了,这样下去,一旦流寇打进来,他徐某人就真有可能成为阶下囚了。死也不能当俘虏啊,一旦成了贼兵的俘虏,全家老小都得跟着倒霉,搞不好舅舅费扬也要跟着吃瓜落。 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徐长路再次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等到将领们稳住阵型,就急急忙忙的下令各部兵马撤出刘家集,退回磨盘营一带。此时各部兵马已经乱了套,心慌意乱的,可以说很多人已经准备跑路了,只是碍于上边的人压着,不敢逃罢了。可是徐长路的命令一下来,那还有什么顾及,于是乎,乱兵变成了败兵,撤退变成了溃逃。徐长路混在人群中倒是安然无恙的逃了出去,可是一路溃逃,吕伟良带着人一路追杀,三万多官兵折损非常严重。 等回到九华山东北部,再次清点人数,徐长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三万多大军,一口气下来,愣是被流寇砍了六千多人。当然这里边有不少人是被打散了,但折损这么多人,依旧很可怕了。徐长路等人脸色很尴尬,刚刚去刘家集,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像撵羊似的赶了出来。去的时候天亮,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这仗打得,成笑话了。 杜国忠等人面上无光,一肚子憋屈。而徐长路,就不仅仅是憋屈了。回到大营之后,收拾好心情,他才想起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自己写的捷报已经在三个时辰前送往南京了,捷报送走,立马大败,这可如何是好?因为立功心切,那可是快马加鞭送的公文,这会儿想追都追不回来了。 一瞬间,徐长路脸色发白,再不复之前的嚣张跋扈,他觉得自己的官场生涯算是到头了。 南京,此时旧宫内六部官员们大多数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顾同恩,催促着手底下的官员们赶紧润笔誊写公文。其实六部早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等着徐长路那边送来捷报,这边好大肆渲染一番,增加六部威信和影响力了。说来那徐长路也争气,到了没两天就打了一个打胜仗,一战之下夺回刘家集,歼灭流寇五千余人。 这种事需要好好宣扬一番才行,当然,公文中有猫腻,大家都看得出来。刘家集那破地方,能有个一千人就不错了,还剿灭五千余人,摆明了就是虚报军功吗。不过没人在意这些,他们在意的是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争取威信。 很快,捷报公文贴满了南京城大街小巷,哪怕是秦淮河畔的大柳树上都贴着几张公文,甚至还飞传苏州扬州,让南直隶百姓都知道下六部为保南直隶安宁付出的努力。 公文下发之后,听着坊间一片赞誉,顾同恩等人也是心情愉悦的很。自流寇入南直隶以来,大家可是没过过舒心日子,今天总算可以开开心心睡个好觉了。 第388章 无奈的李岩 第388章无奈的李岩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这一天南京兵部尚书顾同恩是被人喊起来的,天刚蒙蒙亮,几位南京六部同僚就跑到了顾大人家中。顾同恩到了大厅,开口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见平日里老成持重,胸有沟壑的顾尚书突然身子一晃,往椅子上一躺,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一番忙活,总算将顾同恩弄醒了,顾尚书醒来第一眼,伸着手仰天长叹一声,“徐长路,误我啊......” 不知为何,众人觉得顾尚书是在哭,那声音颤巍巍的,有点有气无力,哀伤至极。是啊,能不哀伤么,这个徐长路,坑的何止是是顾尚书,六部所有人都被这王八犊子给坑惨了。捷报来南京没多久,紧接着又是一封捷报,这次不是大胜,而是惨败。 得到溃败公文后,大家都傻眼了,朝廷奏凯的公文已经下发到南京各处,甚至送到了扬州以及苏州等地。公文发下去,追都追不回来了,转眼间大胜变成了惨败,这他娘滴怎么跟百姓们解释?徐长路啊徐长路,这是把大家往死里坑啊。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没别的办法了,公文该发还得发,这场闹剧导致六部众人都称百姓口中的小丑了。这件事必须有人担责,如果什么都不做,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没奈何,只能把徐长路推出去了。 “传令,让徐长路回来吧,那三万大军暂时归徐公爷调遣!” 顾同恩无奈的挥了挥手,他这番话说出来,基本上给徐长路判刑了。费扬什么话都没说,他也不好意思说,实在是那个外甥太不争气了。这官场生涯是断了,但是有他费扬这张老脸在,多少能保他一条性命。 南京城内六部官员们脸上臊得慌,九华山磨盘营这边,曹文诏和赵率教脸色也不大好。他们也不是想眼睁睁看着徐长路溃败,不是不帮忙,实在是徐长路这王八犊子败的太快了,连个反应时间都没给别人留。曹文诏现在对徐长路等人真的是失望透顶,因为徐长路一事,整个磨盘营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赵率教、周定山、奥尔格、曹文诏以及秦良玉等人紧急凑到一起,商量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徐长路溃败并不可怕,最让人担心的是流寇会顺着这支溃兵,顺势打一打磨盘营。曹文诏紧皱着眉头,认真道:“徐长路此次溃退,对我军东北方向的防守有很大影响,流寇多半会趁势攻打磨盘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周定山冷着脸,声音犹如腊月里的寒冰,“徐长路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流寇肯定会趁势攻打磨盘营的,我们要是打不好这一仗,督师那边也会变得非常麻烦。” 曹文诏等人苦笑着点了点头,之前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局势,对流寇形成压制。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要维持这种局势,从心理上给流寇制造压力,也好让铁墨那边的谈判更顺利一些。可是徐长路这么一闹,流寇必来磨盘营折腾。一旦让流寇晓得磨盘营这边有机可趁,那铁墨那边再想在谈判桌上要到足够多的好处,那就难了。 接下来一战,不仅要赢,还得赢得漂亮,让流寇觉得毫无机会。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谈判桌上的筹码。想了想,曹文诏将目光看向旁边的周定山,“周将军,不知烈火营手里还有多少炮火?” 曹文诏只是开口询问,周定山心中便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曹文诏肯定是想让烈火营把余下的炮弹全倾泻出去,但碍于烈火营是云府治下,不好明说罢了。只是稍作思考,周定山便对旁边的贺靖远说道:“贺将军,你回去统计一下,待流寇攻来,你只需要把手里的炮弹全打出去,其他不用考虑。” 贺靖远大皱眉头,还是拱手道:“末将遵命,不过......军中余下的炮弹真的不多了,按照之前的射击程度,顶多能维持两炷香时间.......所以,最好能在两炷香内决出胜负,否则,接下来,末将的烈火营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秦良玉等人面面相觑,得知真实情况后,他们多少是有点失望的。烈火营的强大,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要是炮火覆盖上半个时辰,打起仗来就太轻松了。不过他们也没法怪贺靖远,之前磨盘营血战太关键了,又是最要命的时候,烈火营根本没法做到节省炮弹,只能用最大的火力先把流寇打退。 赵率教嘴角上扬,轻轻地点了点桌面,“两炷香时间,足够了!诸位,不能说有了烈火营,咱们就忘了自己的本分。这次流寇顶多是顺着溃逃的兵马袭击磨盘营,多半不会动用太多兵马,只要咱们配合得当,完全能在两炷香时间内击溃这股贼兵。” 曹文诏深表赞同的笑道:“赵总兵所言甚是,两炷香时间完全够咱们做很多事情了。这一次,我们要打得流寇哭爹喊娘,让他们再不敢对磨盘营生出觊觎之心。” 这边还在商量着应对之策,而前方探子已经将最新消息送了回来。追着徐长路的尾巴,以胜利之姿,吕伟良、王岩等人集结了约四万兵马,朝着磨盘营冲来。得知消息后,曹文诏长松了一口气。看来猜对了,流寇只是试探一下,并没有做好全面进攻磨盘营的准备。不过嘛,这一仗如果打不好,让流寇感觉到有机可乘,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很快,磨盘营方面就迅速做出了反应,秦良玉的巴蜀兵马顶在了最前方,另一边,曹文诏派人警告徐长路,必须严守防区,要是再敢往后逃窜,杀无赦。其实,徐长路守不守,并不重要,但曹文诏就是想借机会整一整徐长路,只要徐长路还敢撤,那曹文诏就真敢下手砍人。 被徐长路坑了一把,要是不做反应,那他曹文诏岂不成泥捏的了?这样做,也是告诉南京方面的人,以后做事选对人。 崇祯四年二月二十一,沉寂将近半个月的磨盘营再起风云。流寇纠集了四万余人兵临磨盘营,大战一触即发,而此刻,始作俑者徐长路却只是躲在九华山上瑟瑟发抖。曹文诏的军令已经送了过来,严格来说,徐长路没必要听曹文诏的,可是这次,曹文诏措辞严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南京方面已经对他徐某人失望透顶,这个时候若再出差池,曹文诏兴兵问罪,搞不好他旭某人的脑袋真就搬家了。 头一次,徐长路比任何人都想坚守自己的防区。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跑了,跑不能跑,打又打不过,剩下的只能祈祷曹文诏那些人能把流寇打退。 吕伟良与王岩率众抵达磨盘营后,并没有急着发兵进攻,他们也不是没有忌惮。之前在磨盘营吃的亏太大了,于是,吕伟良先派了三千余人试探性进攻。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眼下磨盘营兵强马壮,这点人还真不够看的。 秦良玉所部以步卒为主,守着磨盘营最前方的中间位置。三千贼兵靠近磨盘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没有碰到半点抵抗,甚至连箭矢都没看见一根。眼看着离着磨盘营越来越近,王岩和吕伟良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对,快让兄弟们回来。” 事情确实很诡异,按说没有炮火覆盖,那也该有箭矢火枪封锁才对,可那些兄弟一路靠过去,什么都没碰到,这就太奇怪了。还没等到命令传下去,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再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硝烟弥漫,尘土飞天,充斥着浓浓的刺鼻味儿。仅仅眨眼的功夫,一轮炮火竟然将前后十来丈的距离覆盖,而那段路正是先头兵马所在的位置。 完了,全完了,不是官兵不开炮,而是在等着最佳射击距离啊。王岩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前方已经传来阵阵凄惨的嚎叫声,虽然大多数声音都被炮火声覆盖。烟尘滚滚,血腥刺鼻,几名汉子挣扎着往后逃,可是那可怕的炮火瞬间延伸过来。轰的几声,尘土飞上了天空,还有那几个逃跑的汉子,再落地有的人残肢断臂,有的人奄奄一息,有的只是凄惨的一幕。 三千人的兵马啊,转眼间被炮火吞噬,最可怕的是炮火还在不断延伸过来,从北向南,全覆盖了一遍。明明哪里已经没有人,可炮火还是毫不留情的炸了一通。 两炷香时间,整整两炷香时间,王岩和吕伟良眼睁睁看着那三千多兄弟从面前消失。能逃回来的寥寥无几,活下来的,大多也被吓得神情呆滞,丢了魂。无情的炮火虽然停下了,可战事还在继续,马蹄声紧随其后,无数骑兵踏着硝烟奔驰而来,目标直指吕伟良和王岩所在的中军。 这个时候农民军早已经被刚才那场炮火给震昏了头脑,那可是三千多人的兵马啊,转眼间就蒸发了,这仗怎么打?云府铁骑再次扑了过来,铁索连环,重骑冲锋,早已经士气不振的农民军哪里抵挡得住,瞬间被切割的七零八落。 到了这个时候,吕伟良和王岩也没什么战意了,如果那可怕的炮火再覆盖一轮,自己还有命在?于是乎,兴冲冲赶来的农民军,在磨盘营那边扎营不到一个时辰,就像失了魂的绵羊一样,被云府铁骑赶得四处乱窜。直到逃出四里地,云府骑兵才停止追击,不过,吕伟良可不敢再回头跑到磨盘营附近扎营。 那些骑兵不追了,不是因为他们不敢打,只是因为他们不想跑太远。离着太远,就脱离了炮兵的覆盖范围,打起仗来,自然会有不必要的损失。 等回到草帽坡,迎着李自成的目光,王岩和吕伟良一句话都不好意思说。这仗打得太憋屈了,偏偏败得无话可说。这他娘滴哪是打仗?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就直打哆嗦。有的地方明明人都没有,那些炮兵就是为了封锁区域,硬生生用炮弹覆盖了一遍,有这样打炮的? 吃了一场败仗,吕伟良和王岩就一个感觉,那就是奢侈。太奢侈了,活阎王还是那么不要脸,打仗要么歪门邪道,要么跟你比谁钱多。又是炮火覆盖,又是铁骑冲锋,火炮和铁骑,这可都是烧钱的金疙瘩,三千人的兵马,炮火加骑兵齐出,还不惜血本的往外砸,摆明了是不把钱当钱啊。 听了王岩的汇报,李自成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捶了一下。啧啧,活阎王真特娘滴有钱,头一次见人把炮弹当馒头,不要命的往外砸。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活阎王的炮兵不缺炮弹,他们的炮弹还很充足。如果炮弹不足,那些炮兵敢这么玩? 吕伟良和王岩这一败,可以说让高迎祥等众多农民军头领再也不敢对磨盘营有什么想法了。四万大军前去磨盘营,连磨盘营的边都没摸到,愣是被炸没了三千多人,又被骑兵砍了三千多人。 高迎祥等人消停了,那压力就全都来到了李岩这边。李岩本来还指望着徐长路兵败,让自己占据先机呢,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结结实实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但是谈判没法停止,而且还得赶紧谈,因为李岩知道,草帽坡那边粮草不是太多了,再拖下去,情况会对义军更不利。在这种情况下,李岩与铁墨开始了第一次正是谈判。 同样,铁墨也不想跟李岩墨迹,所以李岩提议详谈的时候,他直接就同意了。当然,徐家父女肯定是不会缺席的。一张方桌,四个人,铁墨看着李岩,很认真的说道:“李信,只要把从浙江和南直隶刮来的东西留下,本督师就会放你们回中原。只有这一个条件,千万别跟我讨价还价。” “.......” 从一开始,李岩就是蒙的。从没见过这样谈判的,简直是见鬼了。 第389章 一口价没商量 第389章一口价没商量 谈判,不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么?可是活阎王一口价,不让讨价还价,哪还谈个屁?放在平常时候,李岩扭头就走了,可是这一次,他愣是坐在椅子上没动弹。过了良久,方才挤出一句话:“铁督师,你这样谈话,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铁墨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笑道:“有什么问题么?本督师已经很有诚意了,上来就把底线告诉你了,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么?” 李岩的心脏跳的很厉害,几乎从胸膛里跃出来。这叫诚意?这叫底线?你这底线是不是放的太高了?李岩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总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可面对铁墨,还必须耐着性子谈。要是之前借着徐长路的事情,打一场小的胜仗,自己还能施加下压力,可是又吃了一次闷亏,搞得他李岩谈判都没底气。 “督师,你要的筹码有点过重了,所有的物资全留下,那我军吃什么喝什么?我军十几万兄弟在南直隶和浙江走了一遭,折损那么多人,难道空着手回中原?”李岩说着,渐渐地有点了。铁墨和徐弘基静静地听着,待李岩说完,铁墨很不客气的撇了撇嘴,“你们死多少人,根本督师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本督师要的筹码太多?哼,本督师与徐公爷不辞辛劳,多方辗转,也是折损了许多兄弟,跟你们要些东西,还过分了?你再敢废话,你信不信本督师现在就下令炮轰草帽坡?” 顿了顿,铁墨满脸冷笑,“你不妨试试,看看在我军的坚固防守下,你们能有多少人活着离开南直隶,又能带走多少物资?” 铁墨语声中气十足,信心满满,见李岩哑然,他继续加了把劲,“要不是本督师不想再过多折损兵马,毁了云府基业,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谈?” 李岩头皮发麻,从头到尾他就觉得自己不是来谈判的,是来当孙子的。谈了这一会儿,正题没扯多少,光听活阎王训人了。泥人还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是李岩,他站起身,寒着脸气道:“督师,你这是谈判的态度么?你麾下士卒的命是命,我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我们辛辛苦苦弄来的东西,全留给你们,这怎么可能?” “哟,还有脾气”铁墨翻着白眼,伸手指了指李岩,很是不屑的笑道:“可以啊,那就不谈了,你回去告诉高迎祥,让他准备突围,看看能不能活着离开,看看能带走多少东西。本督师把磨盘营的守军放开,就瞧瞧你们能在炮火覆盖下能撑多久,嘿,就磨盘营那条道,本督师还就不信了.......” 真的是没法谈了,李岩攥紧拳头,恨不得跳起来跟铁墨大战三百回合。这哪是谈判,不是街头吵架骂街么?可偏偏,李岩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活阎王说话很气人,可恰恰又切中了义军的要害。磨盘营那条道,只要火炮封锁住一段区域,义军想要冲过去,肯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最要命的是,活阎王的话能信么?他说不派云府兵马正面厮杀,可要是一旦炮兵取得重大进展,那如狼似虎的云府铁骑能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溃败之下,义军头领们能跑出去多少?李岩是不怕的,但高迎祥、李自成这些人是绝对不愿意轻易冒这个险的。 眼看着谈判有点僵硬,徐弘基咳嗽两声,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嗯?这是干嘛?还能不能谈了?”说着话,徐弘基一双眼睛盯着李岩一阵猛瞧,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要是不想谈就滚回去再想想。面对铁墨和徐弘基这一唱一和,李岩真的被逼到墙角了,吐口浊气,黑着脸重新坐了下来。 见李岩没走,徐弘基心里就乐了,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为难之色,“哎,李信.....哦,李岩,铁督师刚才的话你不妨多想想,本公爷与督师若放你们过去,也是要冒天大风险的,只要那些物资,可以了。真要是打起来,你觉得你们能把物资带走,而且,带着那些物资,也会拖累行军速度。你们那十几万大军被困草帽坡,其根本原因不就是因为那天量的物资么?” 徐弘基语声诚恳,可谓有理有据。事实上这个道理李岩也懂,如果不是因为拖着这么多物资,义军完全可以从东边绕过九华山,甚至可以直接从九华山上穿过去。可因为拖着这么多物资,大军只能走九曲断肠路,最后被活阎王算计,落得今天这个局面。 那海量的物资财富是严重的拖累,可一下子全扔给活阎王和徐弘基,岂能甘心?近二十万大军入南直隶和浙江,搞了半天是替活阎王抢东西?合着之前被活阎王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还要把抢来的物资送给对方,心里如何能接受得了这个现实? 李岩闭口不言,徐芷欣纤指轻点桌面,提醒道:“你若是还下不了决心,不妨再派人去磨盘营试试,看看我军防守如何?” 李岩当即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有点喘了。之前折损了四万人,前天又被炮火和云府骑兵杀伤六千余人,还打磨盘营,脑袋有病啊?总之,徐芷欣越是这么说,李岩越不敢这么干。现在李岩几乎是百分百确定活阎王手中炮弹充足了,否则屋中这三人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三个时辰匆匆而过,李岩依旧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到了夜里,这场谈判便散了。夜凉如水,尤其是这九华山的夜晚,风很大,吹得人心微凉。李岩毫无睡意,他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白天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可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一言而定的。活阎王的底线第一时间说了出来,那闯王的底线呢? 一封信送出大营,对此事,铁墨和徐弘基乐见其成。毕竟物资的事情太过重大,李岩做不了主,这种事只有高迎祥可以一言而断。黎明时刻,信送到了草帽坡。此时草帽坡方圆十里一片阴霾,好多人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只要靠近草帽坡,就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颓失落与绝望。 高迎祥也好,李自成也罢,如今草帽坡上的大头领们都在等着李岩那边的消息。吕伟良和王岩带着兵马去磨盘营露了次面,愣是被打没了六千余人,一下子就把高迎祥等人打的没脾气了。眼下,从高迎祥到下边的就地滚雷仁,在也生不出强攻磨盘营的心思了。总之,尽可能的谈,尽快谈,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命重要? 左等右等,总算等来了消息,展开信一看,高迎祥只觉得眼前一晃,脑袋嗡嗡作响,要不是李自成眼疾手快,他便躺地上了。好一会儿,高迎祥咧着嘴,一脸惨笑,“好的很呐,这活阎王真敢张嘴啊......你们都瞧瞧,这是李岩送来的消息......他怎么敢?” 李自成等人忍不住心里翻个白眼,暗叹口气。那可是活阎王,还有他不敢干的事儿?从高迎祥手中接过信,传阅一番,中头领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中全是对方的绝望与苦涩。 要留下所有的物资财富,活阎王可真敢开牙,偏偏,李岩不敢还价。怪李岩么?真怪不得他啊,要怪只能怪草帽坡这帮子人不争气,之前徐长路溃逃,多好的机会啊,只要借机会在磨盘营打一下,不用赢,能打个旗鼓相当,李岩也有底气跟活阎王争一争。可是结果呢,被磨盘营的官兵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一时间,屋中众人谁也没说话,不约而同的看向前边的牛金星。牛金星头皮发麻,心里直骂娘,你们心里有想法不说,又把我老牛推出来顶缸。偏偏,王岩是个没眼力劲儿的,竟起身拱手道:“牛先生胸有韬略,智谋甚远,不妨说说看,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要是周遭没旁人,牛金星敢把王岩吊房梁上抽,这个蠢货。这个时候,可不是卖弄聪明的时候,这种事儿是他牛某人能做主的么?牛金星理都没理王岩,转头看向沉默不言的高迎祥,“属下愚钝,一切还请闯王做主。” 高迎祥扫了扫众人,又重重的看了看牛金星。哎,众人都不说话,其实已经在说话了啊。有时候,沉默就是答案。 仔细想了想,高迎祥缓缓站起身,心情沉重的说道:“有道是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抢来的,若是没有办法,舍给活阎王也无不可。那些东西虽好,终究比不过兄弟们的性命啊,只要大家能活着离开南直隶,那些东西自然还能抢回来的。” 高迎祥语声真诚,感人至极。牛金星赶紧起身,拱着手,感激道:“闯王心系兄弟们性命,实乃我等之福,我等定将誓死追随闯王,此生无悔!” 李自成等人有样学样,全都站起身,异口同声的说道:“我等将誓死追随闯王,此生无悔!”声音很大,很整齐,几乎掀翻屋顶。屋外,不明就里的喽啰们看了看房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众头领们这么激动。 有些事情既然有了决定,那就不能磨蹭,草帽坡这地方,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谈判完成,该如何离开也是个问题,活阎王也不蠢,他总不能真的就让磨盘营的大军让开路,眼睁睁看着十几万义军从眼前走过吧。真那么干,朝廷放不过他,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另一边,急着等回复的李岩一直在屋中闭目养神,待得到高迎祥的答复后,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虽然心中早知晓了,可真的得到这个结果,还是有些失望的。那些人终究是只求活命啊,他们能活,可是麾下众兄弟的命就顾不得了。 就算活阎王答应放义军离开,但表面功夫一定会做的,他会放过众头领们,可是那些士卒就得折损一些了,否则活阎王没法向朝廷交差。这一点,李岩心里有数,众头领们心里有数,活阎王心里更有数。收拾好心情,倒头便睡,只等待明天的最后谈判。 次日,清晨阳光和煦,李岩整了整衣袍,再次找到了铁墨与徐弘基。这次谈得很顺利,半个时辰不到,这次秘密会谈就有了完美的结果。李岩离开了大营,而接下来就看这场戏如何唱下去了。高迎祥等人也不敢耍花招,要是敢耍花招,磨盘营的官兵一发威,那众头领们的性命可就要向天祈祷了。 崇祯四年二月二十七巳时,盘踞在草帽坡一带的十多万农民军突然向东北而去,他们分成了两路,一左一右,快速逼近九华山东北防区。而此处,正是徐长路负责的地方。 得知流寇大举来攻,徐长路整个人都吓傻了。十几万流寇啊,他拿什么打?关键是磨盘营那边的边军为什么没动静?逃,这是徐长路第一个反应,可打都不打就逃,如此一来,回到南京,就算有舅舅保着,他徐某人这条命也到头了啊。 无可奈何之下,徐长路只能硬着头皮打,同时十几道公文飞速送往南京。莫看徐长路有些蠢,但有些事情他还是看得明白的,边军那边摆明了就是对之前的事情有意见呢。放在平时,磨盘营方面的边军早就发兵了。 徐长路自认为没能耐命令曹文诏,只能寄希望于南京方面给边军施压了。 不过,有些事情徐长路是预料不到的,那就是农民军的进攻太快了。午时刚过,王岩的先锋兵马便对徐长路防守的地方展开了猛攻,同时,牛金星指挥着紧急造出来的投石车向防区内投掷。不到一个时辰,徐长路的防区便千疮百孔,更有甚者,已经开始逃跑了。 徐长路努力坚持着,可是崩溃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溃败,还是来了。徐长路绝望的看着无数流寇涌进来,最后,长叹一声,随着溃兵往东北方向逃去。 徐长路逃了,磨盘营的边军却开始行动起来,徐长路要是知道的话,非气死不可,这摆明了是把他徐某人往死里坑啊。 第390章 天文财富 第390章天文财富 真要说起来,磨盘营边军的行动速度并不是很快,因为当刘国能的先锋兵马到达的时候,只是逮住了农民军的尾巴。不过刘国能也没气馁,一声令下,上万骑兵纵横驰骋,追着农民军后路兵马一通猛杀。起先,一切都很顺利,不过后来刘国能遇到了点麻烦。 农民军早已士气崩溃,虽然他们打跑了徐长路,却依旧没胆子跟边军打。云府骑兵以来,一个个只顾着逃命,至于能不能跑得过骑兵,那就来不及多想了。结果可想而知,十几万农民军分成了好几段,四处逃窜,云府骑兵冲进去,犹如虎入羊群。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人竟然带着人拦在了半路上。 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刚毅,手中一把开山刀看上去重若千钧。刘国能率军一路追杀,暂时没有停下的意思。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也就是高迎祥那帮子人知道实情,若是那些人也落在后边,不介意找几个有名有姓的开开刀。 本该溃逃的一群人,突然冒出来一头拦路虎,刘国能还是有些诧异的。赶过来以后,只是端详了一番,眉头便皱了起来,“米振洋,竟然是你,没想到啊,我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对面的大汉嘴角上翘,眼中尽是沧桑。短短两年,已经是物是人非,今非昔比。米振洋其实也算是一方人物了,当年太华山上绿林大盗,响应王自用的号召,下山成了一员虎将。当时王自用麾下三员虎将,黑煞神海超,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而这三人之外,便是米振洋了。只是米振洋为人低调,致使他名声不显,可是熟知他的刘国能,却一点不敢小觑此人的能力。 刘国能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碰到米振洋。米振洋可是王自用手底下的人,眼下王自用正在伏牛山一带舔伤口呢,米振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振洋老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刘某还一直以为你在伏牛山呢!”说着话,刘国能拱了拱手。米振洋却是吐口吐沫,苦笑了下,“你这是在嘲笑米某人么?刘国能,枉我当年还跟你称兄道弟,没想到你竟然从了官兵,还当了大将军,真是潇洒得很呢。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还得多谢你跟李兄啊,你觉得你们两位投了活阎王,王自用还敢用我?” 刘国能仔细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当初他刘国能、李万庆和米振洋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出了事情之后,王自用还敢放心用米振洋?从未想过,当日的选择,竟然会连累到米振洋,惭愧之下,刘国能诚恳道:“振洋老弟,不如你也投了督师吧,督师为人赏罚分明,必不会......” 不等刘国能说完,米振洋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客气的嘲笑道:“够了,刘国能,你知道老子的,老子一家人就是毁在那些狗官手里,你现在让我投活阎王?老子就是被人乱刀分尸,也不会投靠朝廷的,今日,既然撞到了,那就分个胜负吧。” “难道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么?”刘国能知道米振洋的过去,所以干脆就不劝了,只是昔日兄弟,真的要刀兵相见,终究有些不忍。米振洋却很想得开,他看着周遭的情况,似乎很多事情都想通了,“不用多说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总得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你难道就这么不想活了么?”刘国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往远处指了指,“你难道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么?高迎祥、李自成那些人全都跑了,他们闯过关卡,马不停蹄的往前跑,只有你们这些不明就里的人拖在后边。你们已经被高迎祥那些人卖了,为什么还要死扛到底?” 米振洋摇着头,笑容很是苦涩。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辎重物资全部留在了后方,可以说原封不动的留给了官兵,而闯王他们过了关卡后,二话不说就往前逃窜。而那些追上来的云府骑兵们,似乎也没有急着去追杀那些头领。由此可见,这其中必有猫腻。 想来闯王已经与活阎王暗中谈妥了,只有下边的人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当了冤死鬼。闯王他们要活,可活阎王也要捞一份军功,对朝廷有所交代。所以,只有牺牲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十几万农民军,除了那些头领和两三万嫡系,剩下近十万人都是无关紧要的筹码,这些人活阎王的兵马能杀多少杀多少。 明白一切后,米振洋的心已经死了。心死了,所以不愿意逃了。不走,必死,这是米振洋的选择,或许死在刘国能手中,也是最好的解脱。 战斗,一点悬念都没有,当刘国能下令身后的骑兵碾压过去,米振洋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米振洋一心寻死,作为故人,只能理解他,成全他。 九华山最后一战,场面很大,时间很长,但总归是少了点什么。另一边,徐长路一路逃窜,当后方的消息传来后,他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到了这会儿,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被人算计了。流寇是从自己的防区逃跑的,这扣黑锅背定了。可事实上流寇撇开磨盘营,直接绕到九华山东北角,这正常么?可惜,上边的人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的。 九华山大战清扫工作持续了好几天,边军与京营通力合作下,可谓是硕果累累。经九华山连番恶战,重创流寇,杀伤近八万余人,流寇高迎祥以及李自成都是元气大伤,最重要的是缴获物资无数。请功的公文飞速送往南北直隶,接下来就等着朝廷吩咐了。 却说高迎祥率领败兵一路向西北方向逃命,虽然云府骑兵并没有追赶,但他还是不敢停下来。不久之后,大军进入庐州府境内,兵马不停,过庐州府,终于在四天后来到了商州,总算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中原。商州城下,仰望蓝天,高迎祥觉得自己在阎罗殿里走了一遭,天堂到地狱,这就是他的感受。 崇祯四年三月初二,大批流寇涌入商州境内,中原一带再次风声鹤唳。如今中原依旧是一锅粥,伏牛山有王自用与张献忠,商州一带有高迎祥和李自成,宝丰城以及南阳府一带还有流寇李养纯,一时间中原再次成了民乱重灾区。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流寇从南直隶回来后,反而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大肆烧杀抢掠。不过大量的流寇盘踞在中原,河南府以及开封府哪里受得了,担惊受怕之下,请求朝廷发兵的公文一封一封的送往京城。 如今中原一带,真正能打的其实也就只有三边总督陈奇瑜麾下的那点兵马,孙传庭谨守着南阳,虽然兵马也不少,可战力终究是个大问题。陈奇瑜和孙传庭一南一北,看似将王自用、张献忠以及李养纯夹在了中间,可实际上什么用都没有。只要王自用和张献忠乐意,他们随时都能突破防线,冲出伏牛山,更何况战力更加强悍的李养纯所部。这个时候,孙传庭可是恨透了赵率教和秦良玉,要不是他们把精锐兵马拉走,何至于此。 与孙传庭不同,陈奇瑜看得很透,并没有因为曹文诏的事情而生气。不说以后好多事情还得仰仗曹文诏呢,就算没这些缘由,陈奇瑜也不会过多怪罪曹文诏。到了陕西之后,才知道要在陕西干出一番事业有多难。杨鹤虽然被拿下了,但不代表杨鹤无能,坐在三边总督的位子上,才晓得杨鹤有多难。朝廷给的军饷物资就那么多,可是陕西民乱偏偏最严重。剿匪就要有兵马,养兵就得要钱要粮。朝廷能给的太少了,那就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曹文诏跑过去跟着铁墨折腾,那也是想给麾下的弟兄弄到足够多的好处,有吃有喝,士卒们才会听你的。朝廷大军也好,流寇也好,要是连饭都吃不上,谁跟你提着脑袋干活?看得透彻,所以陈奇瑜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帮自己的忙。要是惹得曹文诏不痛快,那自己在陕西的剿匪大业可就寸步难行了。 当河南境内一致请求朝廷增兵中原的时候,身为三省总督的铁墨正躲在九华山上看风景呢。初春时节,九华山已经暖意洋洋,走在阳光下,分外舒服,就像此时的心情,美得冒泡。九华山一战,重要的是不是剿灭了多少贼兵,重要的是那些物资。已经四天时间了,物资财帛竟然还未能统计完毕。 这得多少好东西啊,那么多人愣是四天时间没统计完。如今的晋商绝对算得上合格的军火商了,可以说铁墨走到哪,生意就做到哪。铁墨但凡出征,身边都跟着一支专业的幕僚团队,这支团队只负责战后物资统计以及分配。毕竟要说做买卖,还是这些人更专业。 这两天不断有消息送过来,可以说好事不断。到现在为止,单财帛就有黄金三百余万两,白银更是多达六千万两之巨。有时候铁墨甚至怀疑流寇是不是把浙江扫了一遍,这么多钱,堆起来都成山了。高迎祥也是脑子有问题,带着这么多金银行军,这是生怕金银长翅膀飞了么? 当然,这些金银不可能全部吞掉的,必须有一部分还给南直隶和浙江士绅百姓才行,这样做不仅可以有个好名声,也可以个朝廷一个交待。钱太多了,真的全吞下去,会被撑死的,这个道理铁墨还是很明白的。 钱财肯定会返还一部分的,但还给谁,怎么还,那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正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便看到徐芷欣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账房先生。铁墨有自己的统计团队,徐芷欣自然也有自己的账房队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徐芷欣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小声问道:“这么多东西,该怎么处理,你想好了么?” “金银现钱先取走,剩下的物资慢慢消化,东西太多了,短时间内想找到买家,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你们应得的那一份,绝不会拖着的,只是你和公爷想过么,这么一大批金银细软,怎么运回去?你不会真就打算大摇大摆的运回国公府吧?” “这.....”徐芷欣本来满脸笑容的,转眼间多了点愁色。若不是铁墨提起,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上千万两白银的东西,这可是一座山,如何把一座山运回去?这么一座银山,六部官员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而不加阻拦呢?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国公府也没理由把这些钱吞下去。 说到底,国公府跟铁墨不一样,铁墨那可是有独断之权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老巢在云府,麾下文武体系跟朝廷毫无瓜葛,一切铁墨说了算,根本不用考虑朝廷的态度。更何况,人家早就跟皇帝朱由检暗中达成了约定,可以光明正大的拿钱。事后朱由检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很开心,因为这样一来,拖欠云府大军剿匪军饷有了着落,国库和内帑还有了不小的进项。 但国公府呢?众目睽睽之下,一座银山进府,你想干嘛?你想造反不成?一口帽子扣下来,国公府还真不好说。 “你有什么想法?”徐芷欣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这种事似乎不该问铁墨啊。 铁墨愣了下神,有些哭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小姐,你问我?这不该是你和徐公爷拿主意么?” “我们要是有好法子还能问你?你与北边商人沆瀣一气,又弄着多福号,这种事做过不少了吧,问问你又有何妨,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徐芷欣连带蕴怒瞪了瞪眼,她心中确实挺急的。大军已经在九华山停留太久了,南京方面已经派人在外边闹腾呢,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出岔子。 第391章 东林官员的诡计 第391章东林官员的诡计 铁墨挠挠头,仔细想了想,靠近一些,小声说道:“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金银放到别处?你如果信得过我,可以暂时让我的人把钱弄走,而我呢,给你相应数的多福号票据,国公府到时候可以靠着票据在南京城取钱。多福号的信誉,大小姐应该信得过吧?”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徐芷欣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这主意听起来很让人心动,可是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把钱送给铁墨么?这钱太多了,万一铁墨玩花花肠子,那可怎么办? “不是什么好办法,只能说是笨办法,所以说你与公爷得信得过铁某嘛!”铁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这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就让徐家父女自己决定呗。 崇祯四年三月初九,封锁许久的九华山一带终于开放。刚刚让开路,候在外边的六部官员就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他们直扑南边的草帽坡,本来很多人心情激动的,可是到了草帽坡,全都傻眼了。草帽坡确实有不少物资,却只是一些不重要的破衣服、破绸缎还有些锅碗瓢盆。看上去摆满了草帽坡,可实际值不了几个钱。 这就是流寇留下来的物资?流寇来南直隶和浙江抢了几个月,就抢了些这玩意儿?骗鬼也没有这么骗的吧?你们弄虚作假也弄的认真点啊。 南京户部侍郎谭秋顿时就怒了,气呼呼的跑到磨盘营找铁墨和徐弘基理论,可是徐弘基当场把谭秋顶了回去。徐弘基的理由很充分,流寇走的时候就留下了这些东西,其他物资都带走了。 谭秋心里很清楚,大部分物资一定被这俩人派人设法转移了,可面对二人的强横和无耻,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南直隶以及浙江许多士绅朝南京城奔去。他们到了南京,没去别的地方,全跑到了暖馨阁。其实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找常闵月和海兰珠说说,看看能不能将流寇抢走的东西找回来一些。 南直隶士绅集聚暖馨阁,这事自然是瞒不过南京六部官员的。看着士绅权贵们一个个去找海兰珠和常闵月,心中着急得很,却又没什么好办法。眼下大部分物资全被徐弘基和铁墨给吞了,士绅们想找回一部分家产,就只能去求那两个女人。这些南直隶士绅,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江南商场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海兰珠和常闵月那两个精明的女人,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士绅们也不怕对方提条件,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六部官员们没法强行干预,总不能拦着那些人,不让人家想方设法找回家产吧?想起这事,就恨死了徐长路,要不是这个废物,南京方面不会如此被动。 本来就是想趁着流寇被打的没脾气,借机分一杯羹。结果倒好,徐长路不仅没能抢到功劳,还让流寇打得丢盔卸甲,这事儿已经成了南直隶官场上的笑话了,搞得六部官员们说话都没底气,更没胆子跟铁墨讨价还价了。之前徐长路的事情,可惹得铁墨和徐弘基不痛快呢,这个时候再去惹对方,人家死揪着徐长路的事情不放,三两下就折腾到六部官员头上了。 顾同恩现在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所有的计划都因为徐长路不争气,全都胎死腹中,乃至于面对眼前的困局,束手无策。户部尚书汪宇寒眉头皱做一团,脸色奇臭无比,他揣着袖子,气怒道:“诸位,咱们还得想想办法才是,海兰珠和常闵月那两个女人可不简单,若是任由她们把手伸到南直隶,我们会很被动的。” 这个道理谁都懂,海兰珠和常闵月就是铁墨放在南京的代言人,而铁墨呢,又是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开山刀。南直隶,这可是东林清流历经百余年努力,打造出来的后花园,现在铁墨把手伸进来,就意味着皇帝朱由检对江南有了影响力,这简直是在放东林清流身上的血啊。铁墨每刮走一分利益,那么东林官员们就会少一分好处,双方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道理都懂,可暂时能拿铁墨怎么样?人家坐拥几万大军,又跟魏国公徐弘基沆瀣一气,再加上刚在九华山打了一场大胜仗,南京六部乃至北直隶朝堂,全都拿铁墨没办法。这个时候,你以什么理由刁难铁墨?你有什么理由把边军赶走?最让人可气的是,现在一些固有的江南世家也跟海兰珠眉来眼去。 良久之后,最末尾位置,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此人名叫董林,暂时为一名小小的刑部主事。董林起身后,顾同恩等人就皱了皱眉头,在他们想来,大家都没开口,你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先站起来发表意见,有点不合时宜了。 董林似乎并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他拱拱手,淡淡的说道:“诸位大人,下官有一策,不妨试一试。在边军入驻浙江之前,铁墨不是在咱们这讨了许多好处么?那些军需布匹,我们可以让他自己去江宁府拿嘛。还有,流寇虽然走了,可是浙江那边可还有一个烂摊子呢,各大盐场事发,盐丁们大闹盐场,如今官盐可是出不来,盐价节节上扬。浙江方面对此无力应对,杜福山不是一直希望派一支强兵去剿灭盐丁之乱么?” 董林说着话,渐渐地,顾同恩等人也静下心来,仔细听了起来,因为董林的办法似乎很不错。见众人没有制止的意思,董林信心多了几分,继续言道:“那铁墨不是陛下钦封的三省总督么?还管着南直隶军务呢,现在浙江盐丁大乱,让他派兵管一管,不过分吧?” “诸位大人,你们仔细想想,浙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我们的地盘,只要铁墨敢去浙江,咱们就有的是办法拿捏他。现在流寇不在,我们有足够的精力来对付他。他若是不去,那身为三省总督,放着盐丁之乱不管,任由盐价飞升,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呢?” 很快,众人看董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从未想过,刑部竟然还藏着这样的能人。仔细想想,董林说的办法绝对是个好主意啊。江宁府布匹的事情,虽然答应了铁墨,可铁墨只要去取那些布匹,那些织造商就会心生埋怨。至于浙江的事情,其实靠着南直隶方面的能力,也能妥善的将民乱压下去,可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坑一把铁墨呢? 浙江、扬州、苏州,这些地方可是东林百官的大本营,到了那地方,还怕整不了铁墨这个外来户?之前那么被动,不是南直隶官员们斗不过铁墨,而是因为有流寇这座大山压着,忌讳太多了。现在,大家可以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铁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六部官员们有着充足的信心,他们可以完全掌控浙江的局势。由南京方面帮忙,再加上杜福山那帮子浙江官员配合,就凭一个铁墨,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说句不客气的话,莫说是铁墨,就算是皇帝朱由检亲自到南直隶,只要东林百官不点头,他也别想从浙江刮走半点好处。 众人知道情况紧急,容不得拖延,既然有了想法,那就立刻实施。很快,顾同恩等人亲笔写了几道公文,里边一道公文便是发往北直隶京城的。 九华山,看着那帮子南京官员灰头土脸的样子,铁墨甚是开心。自己带着宣府边军兄弟生生死死,用命换来的东西,南京方面还想过来分一杯羹,闹呢?那些人就是太过异想天开,这种好处是随便能分的么?不是铁墨抠门,就算自己分一些好处跟南京官场,他们依旧会拿他铁某人当敌人,双方就不是一路人,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既如此,半点好处也不能从手缝里溜走的。 不知何时,徐芷欣来到旁边,看着营中的情形,轻轻蹙了蹙黛眉。她可没铁墨这么心大,面带担忧的说道:“这一关我们是闯过去了,好处也吃到了嘴里。可是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想想办法找我们麻烦的,接下来,恐怕烦心事还不少。”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流寇我们都打走了,那些人还能有什么歪招?”铁墨不屑的撇了撇嘴,比起当年自己北地易货遇到的困难,在南直隶碰到的事情都不值一晒。只要皇帝朱由检那边别打退堂鼓,还真不用怕南直隶这帮子官员。铁墨有十足的信心,有这几万精兵护着,再加上河南总兵丁路言帮忙,南京还有魏国公府通着气,自己想走就能走。 见铁墨如此,徐芷欣苦笑着叹了口气,“但愿吧!”二人并肩站在高坡上,任由清风抚着脸庞,阳光渐渐落下,留下长长的身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回头看去,原来是王左挂到了。此时王左挂手中拿着一封公文,一脸的怒色,将公文递过来,嘴上冷声道:“督师,你看看吧,南京那边的人又开始给咱们出难题了。那些人啊,可是一心想把咱们往死里坑呢......” 铁墨和徐芷欣对视一眼,全都苦笑起来。刚刚还在谈这事,这才一会儿,南京那边就有动静了。看了看公文内容,徐芷欣也是脸色大变,“这些人还真是居心叵测,之前答应的好好的,要把布匹送给我们。现在倒好,让我们自己去宁国府取。” 南京官员把布匹送来和自己去取,完全是两回事儿,自己要是去宁国府取,势必会得罪那些织造商。江南商场,最有影响力的便是织造商和盐商,宁国府织造商们可不光经营绸缎布匹,生意做得很广,得罪了他们,晋商将买卖做到江南的计划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一封公文,包藏祸心,铁墨冷哼一声,直接将公文递还王左挂,“那些人打得好主意啊,想要用一封公文挑起我们与织造商之间的矛盾,简直是异想天开。左挂兄,你将这封公文原封不动的送到宁国府徐家,另外,告诉他们,我军从流寇手中缴获不少物资,徐家等宁国府织造商可以派人过来,看看哪些物资是他们的。你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们,我们愿意交他们这些朋友。” 起初王左挂还没回过身来,不过很快便眼前一亮,眉头一挑,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督师,妙计啊.......王某真想看看南京那些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王左挂办事非常干练,公文很快就送到了宁国府。徐家,作为宁国府最大的织造商,生意可以说遍布江浙一带,势力可以堪比盘踞在扬州的萧家。同样是徐家,宁国府徐家跟魏国公府可不是一回事儿,真要说起来,宁国府徐家起源于隋唐时期,与萧家几乎是同一时期形成的江南世家,一直绵延至今。因为徐家的特殊性,江南织造商几乎全都看徐家的脸色行事。 如今徐家家主徐乐此时就在宁国府待着呢,接到九华山方面送来的公文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阅览了一番。待看完之后,徐乐眼眉一挑,鼻子里哼了哼,一脸的怒色。身为徐家家主,岂能看不出这份公文所藏着的猫腻?这份公文,摆明了就是挑起铁督师与制造商的矛盾。 身为江南商人,为南京官员们做点事情无可厚非,可是眼下徐家大量的物资可还在铁督师手里握着呢,这个时候挑起双方矛盾,岂不是意味着徐家丢弃的那些财帛再无找回的可能了?铁督师又不是善财童子,织造商跟自己瞪眼睛,自己还把缴获的物资奉还回去? 哼,南京方面这等举动,摆明了是要牺牲徐家的利益。与之相反,铁督师竟然主动提起了物资一事,虽然书信中不无拉拢织造商的意思在,可两分文书内容,高下立判。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徐家不打算跟南京方面站在一起了。 第392章 徐家热闹 第392章徐家热闹 典雅古朴的客厅内,徐乐端坐在桌旁,眉头微蹙,右手轻轻转动着那支青花茶杯。因为想着事情,杯中茶水早已凉了。 虽然心中早有了主意,可是徐乐还有着其他考虑。到现在为止,萧家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之前萧家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可是最近不知为何,那萧振麟有点偃旗息鼓了。萧家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江南一带,萧家和徐家可以说是颇有渊源,两家有着长久的联姻历史,一直以来,每有大事发生,几乎都是共同进退,这一次,也不得不考虑萧家的态度。 仔细琢磨了许久,徐乐将自己最信任的管事喊了进来,神情严肃地说道:“徐明,你去萧家那边走一趟,问问萧家主的态度。” 徐明拱拱手,正打算离开,徐乐猛然想起什么,招招手又喊住了他,“不仅是萧振麟,还有萧如雪。一定要摸清楚,最近萧如雪到底在做什么!” 萧如雪的事情,徐乐也是刚刚想起来。最近南直隶事情不断,流寇被打走,各家都在想着办法弥补之前的损失,还有浙江盐场的事情,各方奔走,急着解决麻烦。可是在这关键时刻,萧如雪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徐乐可深知萧如雪的能力,萧家除了萧振麟、萧振业,年轻一辈数得着的也就剩下萧如雪和萧滕文了。按说这个时候,萧振麟在南京忙着家族之事,萧如雪应该在一旁帮忙才对,可最近并没见萧如雪有什么动作。 徐乐对萧如雪还是非常看重的,将萧如雪纳入徐家,做徐家儿媳妇也是他最大的愿望。管事徐明走后,徐乐慢悠悠的出了客厅,沿着青石路走过前院,没多久来到了西院。 徐家宅院占地面积非常大,光院子就分成了前院后院和西院,从南到北更是分成了三进,瓦房不计其数,而西院开辟了一个诺大的池塘,周遭种满了绿植。走进西院,便看到一些仆人在墙边忙碌着,开春时节,正是培育花苗的好时候,徐乐也没太在意,可是走近一些,眉头立刻皱做一团。 “这可是上好的牡丹花,本公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洛阳那边弄来的”一名华府青年一脸自豪的说道,周遭几名妙龄女子咯咯直笑,其中一人依偎在男子身旁,轻声道:“公子就是厉害呢,听说最近洛阳周遭可是闹流寇呢,折腾的厉害,公子还能从洛阳弄来这样的极品牡丹花。” 青年男子轻佻的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把女子的脸颊,“这有何难?只要本公子想办到的事情,还少有办不成的,不就是一些牡丹花,又有何难?” 青年越说越开心,却不知道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脸色铁青的人。徐乐眉头狂跳,双手攥紧又松开,他正极力压制着那股想要打人的冲动。眼前的青年不是旁人,正视自己的三儿子徐德宏。虽说儿子好几个,可因为徐德宏是最宠爱的女子所生,连带着对三儿子也是极为宠爱。徐乐倒是没想过让徐德宏继承家业,毕竟长幼有序,嫡长子徐德朝能力不俗,没理由让三儿子来继承徐家家业。 可即使如此,徐乐对徐德宏依旧是抱以厚望的。由于长子徐德朝和此子徐德文已经有了家室,所以一直希望三儿子徐德宏能将萧如雪娶回家。可是这个小儿子整天不务正业,吃喝玩乐,就这个德性,徐乐也不好意思去萧家提亲。已经叮嘱过好几次了,没想到这小子就是不改,还把那些不清不楚的女子带回了家。 “咳咳”当着外人的面,徐乐也不好打骂徐德宏,只能咳嗽了两声。徐德宏听到有人咳嗽,头也没回,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谁啊,别打扰本公子的雅兴....” “.......”徐乐这下可就真有点忍不了了,粗着嗓门吼道:“逆子,你跟谁说话呢?还有你们,都给老夫滚出去.......你们这些不开眼的,把这些牡丹花都给老夫拔了,把坑填上......” 徐德宏立刻惊住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爹?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说着话,赶紧对旁边的女子打了下手势,示意她们赶紧走。要是再惹老头子不高兴,他徐德宏可有罪受了。 几名女子朝徐乐施了一礼,赶紧慌慌张张的离开了西院。没了外人,徐乐冲到墙边,推开几个仆人,抬脚踩了下去,一朵还未绽放的牡丹花瞬间被踩进了土里,花苗都成了好几段,“让你种牡丹花,让你不务正业......你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 看着老爹像个暴徒一样毁坏牡丹花,徐德宏心中滴血,却屁都不敢放一个。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暗自犯嘀咕,今天老爹这火气有点大啊,往日就算生气,也不会做出这种没涵养的举动的。徐德宏哪里晓得徐乐的心情,正寻思着催促儿子去跟萧如雪亲近一下呢,转头就看到儿子跟几个女子不清不楚,还在西院弄什么牡丹花,心情顿时糟糕透了。 把墙边的牡丹花全部踩烂之后,徐乐的心情才算好了一点,瞪了徐德宏一眼,气呼呼的走到青石路上,抬脚甩了甩鞋面上的泥土,“你,跟老夫过来!” 徐德宏也不敢抵抗,乖乖地跟着徐乐来到池塘凉亭里。初春时节,坐在凉亭内,风声吹过,依旧有些微凉。徐乐打量着徐德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混账玩意儿,老夫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全忘了?” 徐德宏为之一愣,挠挠额头,无奈道:“爹,你跟孩儿说过许多话,你指的是哪番话,可不可以提醒下孩儿?” 徐乐俩眼一瞪,猛地站起身,伸手指着徐德宏,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你......你可真是.....老夫不是告诉你要收敛一些,琢磨下跟萧如雪的婚事么?你当时是怎么答应老夫的?” “啊?这事儿啊?”徐德宏嘴角一抽,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爹啊,你干嘛非常孩儿娶萧如雪呢?那女人办事独断专行,性子又差得很,孩儿给你娶几个温柔贤淑的儿媳妇,不是更好?” “什么?萧如雪性子差?”徐乐忍着打人的冲动,语重心长的叹道:“逆子,那些女子能和萧如雪比么?为父让你娶萧如雪,不仅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徐家好。这些年,萧家产业越来越多,已经压过我徐家了。那萧如雪能力出众,可是了不得的奇女子,把她娶过来,萧家少了一份助力,而我徐家多了一名女掌舵人,岂不是美哉?你啊你,你现在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为我徐家想想,不要光琢磨你那点破事儿?看着你大哥和二哥整日在外忙碌,你不觉得惭愧?” 徐德宏把脑袋低了低,心中却不以为然,要说惭愧,那是半点全无。见到这情况,徐乐就更无奈了,“你说你烂泥扶不上墙也就算了,老夫让你娶个贤内助,也算给我徐家出把子力气,你还不乐意?怎么,你觉得萧如雪配不上你?” “爹,你也别这么说啊,孩儿不是不想完成你的意愿,孩儿也想努力,可萧如雪不给机会啊,萧如雪就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我,就这情况,孩儿能娶的到他?”徐德宏仰着脸,神色有点委屈。 徐乐顿时被气乐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三儿子跟徐公爷家那位小公爷有的一拼,都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哎,你可真行啊。你努力了?你就是这样努力的?整日里四处作乐,还带着几个女子进家门种牡丹花?你是不是对努力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说着话,徐乐扭头弯着腰在周遭寻摸起来,徐德宏一看这情况,扭头就跑,三两下跑出了十丈远。徐乐好不容易抄起旁边的扫帚疙瘩,再回头就看到徐德宏已经在远处看着了,“逆子,你别跑,老夫非打醒你不可。” “爹,你别追啊,闪着你的腰就不好了,哎,不是不让你追么?”徐德宏没想到徐乐会把笤帚疙瘩扔过来,赶紧跳脚躲过,见徐乐怒气冲冲的跑过来,他一不做二不休,捡起地上的笤帚疙瘩就跑,没一会儿就出了西院。徐乐气的哇哇大叫,可是凶器都让徐德宏拿跑了,他只能挥舞着两只手大吼,“逆子,你把笤帚还给老夫.....” 很快,远处传来徐德宏嚣张的声音,“哈哈哈......爹,你真当孩儿傻了?把笤帚还给你,你拿着笤帚打我?” “你,气死老夫了”徐乐气的眉毛倒竖。西院这么大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府上的人,徐乐刚追出西院,就有几个男女拦住了去路。一名相貌姣好的中年女子拽住徐乐的胳膊,甚是不满道:“我说老头子,你怎么又跟老三闹起来了?” 说话的不是徐德宏的生母刘氏,而是大房夫人董氏。董氏说着话,还使了个眼色,示意刘氏拽住另一条胳膊。被两个女人拽住,徐乐也不好强行挣脱,只能气道:“你们知道什么啊?老夫让他娶萧如雪有错么?那萧如雪配他那是绰绰有余,萧如雪那样的女子,若能成了咱家儿媳妇,不说老三一辈子无忧,咱徐家也得了一大臂助啊。” “这事儿啊.....”这下董氏和刘氏都不太好说话了,倒是闻讯赶来的徐德朝劝道:“爹,我看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三弟没这心思,咱们操这心也没用啊。” 徐德朝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徐乐一股火气直往脑门窜,“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怎么,老三不娶,你娶啊......” 徐德朝当场就蒙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爹,你说什么呢?孩儿都成婚好多年了,还怎么娶,你别把从老三那受的气甩孩儿身上来啊。” 有徐德朝这个例子在,徐德文便不再说话了,只是躲在一旁偷笑。董氏皱着眉头,轻轻地拍了下徐乐的肩膀,笑骂道:“你这老头子说什么混账话呢?幸亏老大家那位不在,要是让她听见,保准找娘家人来跟我们闹。知道你想让萧如雪成为咱家儿媳妇,可你也不能乱说话啊。” “哎,二位夫人,老夫这不是被老三气糊涂了么?你说萧如雪这样的女子,咱徐家不要,若是让萧家跟别家联姻,那咱们岂不是亏大了?” “我们都明白你的心思,但老三就那个样子,你指望他,肯定是没戏了”刘氏叹口气,轻声说道:“老爷,我看这事要不就别指望老三了,咱们直接去萧家那边提亲,成不成的,在此一举。虽说老三不成器,但咱们徐家的地位,萧如雪嫁过来也不算辱没了她。” 徐乐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老大,你也别闲着了,去准备些彩礼,过两日随老夫去趟南京。” 徐乐虽然为徐老三的事情烦心,但也没忘了正事,吩咐完徐德朝便转头对徐德文说道:“你也别笑了,你找另外几家探探口风,问问他们还想不想弥补一些之前的损失?” 谈起正事,徐德朝和徐德文就正经多了,二人对视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身边都是家人,徐乐也没有隐瞒,将那封公文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德朝皱紧眉头,低声陈述道:“爹,孩儿觉得你这次做得对,此事完全是南京那边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了。咱们再做些什么让他们不开心的事,他们也说出什么。而且,孩儿觉得此事不该犹豫,也不用跟别家商议,直接让二弟去见铁督师便可。其他几家见我们如此,也会随之效仿。” “嗯?说说你的理由!” “爹,你跟二弟久在江南,或许对这位铁督师并不是太了解。孩儿在北直隶待得时间久,对北边的事情知道不少。这位铁督师可是一位奇人,眼下,晋商以他马首是瞻,他所掌握的能量绝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一点。整个云府,可以说是他说了算,朝廷对那边一点影响力都没有。” “观铁督师为人行事,我们越早跟他搭上线,对我们徐家的好处就越多。至少,从目前来看,晋商的手已经伸到南直隶了,挡是挡不住的,既然如此,为何不提早合作?真要说起来,晋商把手伸到江南,我们会有损失,但合作起来,好处更多。” 听徐德朝这番话,徐乐猛然醒悟了过来。 第393章 谁都想要钱 第393章谁都想要钱 经过流寇这么一闹,海兰珠与常闵月在南直隶暗中操作之下,晋商入南直隶势不可挡,那干嘛还非要跟铁墨对着干? 南直隶官商一体,南直隶官场与外来势力势同水火,不可调和。但商人之间的矛盾就不同了,江南商人与晋商有利益之争,但同样也是可以合作的,所以矛盾是可以调和的。 想了想,徐乐重重的点了点头,“德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那好,孩儿准备一下,明日就启程去九华山!” 徐德文办事雷厉风行,徐乐对此非常满意。徐家这边有动作,自然瞒不过南直隶商贾的,更何况徐家也没想藏着掖着。次日,当徐德文赶往九华山的时候,竟有十余名宁国府织造商随行。宁国府离着南京并不远,很快消息便经江宁知府,传到了南京众官员耳朵里。得知消息后,顾同恩等人的心情可想而知,本来想着借机会挑起铁墨与织造商之间的矛盾,结果却让铁墨逮住机会,与制造商的关系拉近了几分。 徐德文一行人抵达九华山以后,受到了铁墨的热情招待,双方就晋商入江南的事情详细的谈了谈。铁墨的态度很明确,晋商入江南,不参与织造、茶叶等江南固有产业。如此一来,晋商与江南商人就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反之,在其他方面倒是可以合作一下。 可以说第一次见面,双方谈得非常不错,至少表面上看,铁墨与江南织造商之间的关系并不像预想中那样剑拔弩张。徐德文也是识趣之人,返还物资的事情自然是要提的,却不会全要,若是全要,那就有点不通人性了。人家边军舍生忘死从流寇那抢来的,凭什么都物归原主?就凭南直隶权贵一句话? 一张圆桌,放着琳琅满目的菜肴,趁着喝的火热,徐德文起身向铁墨举起酒杯,“督师,这一杯酒徐某代所有江南商人敬你,你打跑了流寇,夺回那么多物资,可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铁墨心中暗笑,更是对徐德文高看了两眼。果然是聪明人啊,明明是想讨要物资,却不明着说,先把你架在高处,让你都不好意思拒绝。物资,肯定会还一部分的,但不是所有人的物资都还,点点头,和善的笑道:“二公子哪里话,本督师担着三省剿匪军务,这些事都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夸奖。物资一事,二公子和诸位尽可放心,铁某会着人清查统计,待三日后在南京决定返还数目。还请二公子理解,物资庞大,为了防止有人冒领,本督师也是无奈之举。” “督师这样做只是应该的,我等没有其他意见,那我们就三日后去南京再瞻仰督师风采”徐德文神色如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铁墨这么说,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若是不这么说,那才是见了鬼呢。铁督师说这番话,就是告诉大家赶紧站队呢。 想跟铁督师打好关系的,铁督师自然乐意返还一部分物资的,若是没这个打算,那铁督师自然不会吐一文钱的。物资在督师手里握着,给谁不给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铁督师这么做无可厚非,换作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而且跟铁督师打好关系,也就是变相承认晋商入南直隶的事实。这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徐德文都没多说什么,那其他人就更不会有意见了,毕竟江南织造商,大部分都要指着徐家吃饭呢。 三天时间眨眼便过,当铁墨一行人前往南京的时候,而此时北直隶京城也在上演着一场好戏。此时金銮殿上,群臣集聚,成基命、何如宠等人面色难看,反倒是皇帝朱由检红光满面,一副喜事临门的样子。自打继位以来,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两天前,军报送达京师,铁墨与徐弘基率大军不仅击溃了流寇,还缴获金银财富无数。铁墨也没忘记跟朱由检之间的约定,当即着人将八百万两白银转到了朱由检手中。经过一番踌躇之后,朱由检将这八百万两白银一分为二,五百两归内帑,三百万两入户部。这不,因为白银分配的事情,朝堂上又起了冲突。 如今已经没人追究这八百万两白银是怎么来的了,八百万银子,从南直隶到北直隶,没个一个月,你别想运过来。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肯定是铁墨利用多福号放出来的银子。南直隶那边收八百万两,北直隶吐八百万两,可以想象,多福号以及晋商吃进肚子里的绝对不止这八百万两银子。这事儿皇帝朱由检都不过问,其他人就更没理由管了。 成基命等人想管都找不到理由,这种事儿需要证据的,岂能空口白话乱说?不过,银子分配问题,大家还是有话语权的,如此重要的事情,皇帝朱由检私下将大部分钱入了内帑,实在有些过分了。户部尚书李琼拱着手,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陕西大旱,山东遭灾,户部入不敷出,正需大量钱粮赈灾呢,陛下将大部分钱截留到内帑,后边该如何赈灾?” 李琼一上来便以大义压人,这一招可以说是屡试不爽,朱由检不由得皱起眉头。面对这一套,愣是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说道:“李爱卿,朕乃大明之主,天下臣民乃朕之子民,内帑财帛,朕哪次吝啬过,赈灾一事,钱放在内帑还是放在户部,又有何区别?” 成基命等人自然是不屑的,钱放在谁口袋里,那就是谁说了算。皇帝说得好听,可到时候不拿钱,还能逼着皇帝掏钱?所以,不能在乎陛下说什么,得把钱拿到手才行,成基命使个眼色,周廷儒站到李琼身旁,认真道:陛下此言差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我大明立国以来,财帛进项,多入国库。内帑乃陛下私财,以皇庄等收益为主,这样擅自截留缴获物资,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此事若传扬出去,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看陛下? 朱由检本来心情很不错的,可是渐渐地被这些人弄的有些发火了。这哪是跟皇帝谈话,俨然已经软中带刺,暗中威胁了。这要是不把大头分给国库,这些人又要在民间大搞舆论攻势了,到时候他朱由检岂不是变成无道昏君了? 百姓可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他们只知道你皇帝把钱踹自己腰包里,就是不打算赈济百姓。可事实并非如此,朱由检自然是有其他打算的,可他骨子里也是心系灾民的。必要的时候,从内帑掏钱,他绝不会眨一下眼睛,否则的话,也不会短短几年时间,内帑空空如也了。 朱由检不放心把这么多钱放到户部,虽说眼下厂卫体系荒废,但他朱由检还不是彻底的聋子瞎子。以前赈灾,内帑流出也好,户部也好,只要经六部的手,最后落到百姓手里的实惠十不存三。八百万两白银,若是大头分到国库,那最后有三百万两银子用到实处就已经烧高香了。 五百万两白银入内帑,朱由检早有打算。一部分用来重建厂卫体系,另一部分用在其他地方。计划的很好,可是还没实施就已经遇到了巨大阻碍。成基命、周廷儒等人全都出列,说着不同的理由,总之,内帑不能占大头。让朱由检郁闷的是,侯世禄也没站出来说话,这下整个朝堂上一片反对声。 面对这种局面,朱由检只能做出让步,重新分配,五百万两白银入国库,归户部管,剩下的归内帑。一前一后,两百万两的出入,这差距可就大了。眼下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三百万两,还要兼顾厂卫,几乎是不可能的,指望户部出钱养内廷厂卫,那更是天方夜谭了。 时至今日,朱由检也早不是当年的热血少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所以,一直想尽办法补救,若是能重建厂卫体系,或许压力就没这么大了。计划早就有了,可直到现在,一步也没能卖出去。有些东西毁起来容易,可想要重建就千难万难了。 银子分配有了议案,接下来便是浙江的事情了。浙江盐场大乱,盐价飞升,江南民怨沸腾,此事已经影响到了北直隶,所以当南京方面的公文送来后,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成基命拱手言道:“陛下,浙江盐场关系到我大明福祉,需早点将麻烦解决才是。臣建议铁督师可率众多停留些日子,解决了浙江的麻烦后,再行入中原配合各部继续剿匪。” 成基命此话一出,侯世禄当即回道:“此事万万不可,铁墨身负重任,眼下剿匪才是重中之重,岂能避重就轻,舍了流寇,去浙江管盐场的事情?陛下,臣以为浙江的事情还是交由浙江处理比较好,实在不行,还有南京方面与京营帮忙,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 其实就算侯世禄不说,朱由检心里也不怎么同意这个建议的。虽然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猫腻,但成基命等人想把铁墨调到浙江去,摆明了是没安好心。仔细想了想,他耐心的说道:“朕觉得侯爱卿所言甚是在理,剿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眼下河南、开封求援的公文不断送来,军情紧急,还是赶紧让边军调入中原吧,最好是尽快把流寇赶回陕西。” 朱由检虽然急着剿匪,但还没急糊涂。他也知道段时间内剿灭流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流寇逼回陕西。陕西已经糜烂到底了,也不怕流寇再折腾。 成基命嘴角一撇,显然没打算轻易退让,这时钱谦益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江南乃我朝之根本,断不能乱,官盐事关天下民生。反观高迎祥所部流寇,刚刚溃败,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已经无力祸乱中原,趁着这段时间,调边军入浙江,尽快平息盐场之乱,方是良策。” 似乎生怕朱由检会找其他理由似的,成基命补充道:“陛下,如今袁崇焕在山东重创白莲逆党,效果显著。逆党已经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完全可以调袁崇焕率兵入河南。” “这......”朱由检眉头狂跳,心中更是已经火冒三丈。当时大家意见一致,都想斩杀袁崇焕,后来这帮子人把袁崇焕保了出去。现在倒好,得寸进尺,竟然还想着让袁崇焕插手河南剿匪一事。崇祯早已不是几年前的吴下阿蒙,这里边的道道多少能猜到几分。 调袁崇焕入河南剿匪,总得给袁崇焕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吧,否则以什么名义去剿匪? 果不其然,不待崇祯说话,何如宠接着成基命的话继续说道:“臣以为成大人的主意甚好,眼下袁崇焕在山东没什么事儿,调他去剿匪最好了。当然,这白莲逆党的事情也不能放下,可以暂时许他一个两省巡抚,管着山东、河南剿匪事宜。” 何如宠此言一出,崇祯总算明白这些人想干嘛了。已经有了铁墨这个三省总督了,又封袁崇焕为两省巡抚,还都管着河南军务,那要是袁崇焕和铁墨全都在,到底该听谁的?试听两省巡抚的?还是听三省总督的? 铁墨那边刚有了点起色,这些人就有些按奈不住了。 崇祯正琢磨着该怎么拒绝,侯世禄却叹声道:“何大人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不如暂时遵诸位大人的意思,就让铁督师暂时调入浙江,将袁崇焕调到河南吧。” “嗯?”崇祯很是纳闷,怎么侯世禄突然同意了?认真的看了看,不觉得侯世禄是在开玩笑,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传令,袁崇焕剿灭逆党有功,暂任两省巡抚,监管山东、河南军务,即日带兵入河南,以解开封危急!” 崇祯下令口谕,接下来就是走过场的事情了。不过事情如此顺利,成基命等人还真有点高兴不起来的,按说侯世禄作为铁杆的宣府派,这个时候应该据理力争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事情是自己提出来的,总不能陛下答应了,自己再转口说不行吧? 第394章 不速之客 第394章不速之客 朝会散去,成基命等人相伴而去,侯世禄留在了最后,没多久,王承恩便私下找到侯世禄,将他带到了御书房。此时房中只有崇祯、侯世禄和王承恩,自然没有那么多避讳,朱由检沉着眉头问道:“侯爱卿,刚才在大殿之上,你为何没有拦着?反而痛快的应了下来。” 侯世禄苦笑道:“陛下,你觉得以刚才大殿上的情况,我们拦得住么?就算陛下你不同意,那袁崇焕以剿匪之名,驰援开封,我们又能怎么办?既然拦不住,不如索性同意了。那些人不是想让袁崇焕去剿匪么?那就让他去,可要是剿匪不力,陛下再想定袁崇焕的罪,那些人还有何话说?哼,那些人还真以为流寇是那么容易剿的?” “至于铁墨那边,臣以为不用太担心,南直隶方面虽然居心叵测,但未必难得住铁墨。若是铁墨能解了浙江困局,袁崇焕又剿匪不力,到时我们夺了袁崇焕两省巡抚的职位,再把铁墨调到中原即可。” 渐渐地,崇祯有点明白侯世禄的心思了。既然势不可挡,那就顺势而为,只要有机会,那就借机整治下袁崇焕。整治袁崇焕,就是整治成基命那些人。 最近半年来,因为袁崇焕的事情,可把朱由检恶心的不行。依着朱由检的意思,把袁崇焕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偏偏那帮子人突然要保。虽然身为皇帝,却也不能与满朝文武作对,只能放了袁崇焕。放是放了,可不代表心里已经原谅了袁崇焕,尤其是袁崇焕还跟那些人走的越来越近,那就更让人生气了。 头一次,朱由检竟然盼着流寇能打个胜仗。这些年,朱由检已经深刻地体验到当皇帝的无奈了,被杀的未必是自己想杀的人,而真的想杀的人,却未必杀得了。明明恨不得将袁崇焕千刀万剐,可实际上却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以至于让袁崇焕活的越来越滋润。 北直隶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南直隶,不仅朝廷派了加急公文送往南京,也有一封私信提前送到了铁墨手中。此时,铁墨已经身在南京城中,住到了暖馨阁里。至于来南京城的情形,自然不用过多赘述的,作为这次打退流寇最大的功臣,却没受到任何热情招待,南京城门口只有两名御史迎着。可见南京这些官员有多不欢迎他铁某人来了,不管那些人是什么反应,该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这半年来,几乎连续奔波,辗转各处,也是好久没享受过了。躺在软榻上,海兰珠揽着铁墨的身子,轻轻按压着他的太阳穴,“京中那边有什么消息?看你的样子,不是好事儿吧?” “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儿了,那八百万两白银,陛下竟然想过截留五百万两。另外,咱们去浙江收拾烂摊子的事情也定下来了,有件事你或许没想到,朝廷方面竟然提议让袁崇焕当两省巡抚,监管山东河南两地军务,不日文书便会下达,到时候袁崇焕就要领兵去开封府剿匪了!” 海兰珠听得很仔细,因为想的出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良久之后,她轻叹口气,“看来麻烦还真不少啊,说到底,朝廷里能替你说话的人还是太少了,单单一个侯尚书,终究撬不动一块磐石的。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这里的情况,似袁崇焕这样的人,竟然还可以生龙活虎的活着,甚至能当两省巡抚。” 海兰珠并不担心浙江的事情,她相信以铁墨的能力,再加上自己和常闵月暗中运作,未必就斗不过浙江官场和南直隶官员。偏偏朝堂上的危急,让人束手无策。袁崇焕当两省巡抚,摆明了是冲着铁墨来的。见海兰珠担心,铁墨拍了拍对方的手,轻声道:“也不用太担心,就凭袁崇焕的本事,他还灭不了流寇,他去开封府,未必是高迎祥和李自成的对手。你知道嘛?我担心的并不是朝堂诡谲,更不是袁崇焕,而是龙椅上那位啊。” “嗯?你是说陛下?”这时常闵月也凑了过来,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你仔细说说,难道京中那位说了什么?” 常闵月自然是不愿意提张嫣的名字的,她虽然承认了张嫣的身份,却终究有些不舒服的。自己与海兰珠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却让张嫣抢了先,再加上张嫣这敏感的身份,心里能没气么? 听常闵月语气怪异,铁墨干脆没提张嫣,苦笑道:“她倒没说什么,不过陛下截留五百万两白银,再加上侯尚书没有阻止群臣施压,你们没看出点东西么?陛下急着要这么多钱,可不是光用来赈灾的,看来,陛下已经意识到厂卫崩坏的后果了,他是想弥补之前犯下的大错,重建厂卫系统啊。厂卫系统真的要恢复原样,你觉得陛下还能像现在这样看重我?说不得,到时候厂卫第一个动的就是我铁某人。” “咱们的情况,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说是拥兵自重那是轻的,说重了,咱们就是草头王,朝廷的命令想听就听。但凡有办法,你觉得陛下能容忍我们这样的情况存在?侯尚书是看透了陛下的心思,所以成基命那些人施压,他才无动于衷。” 听完铁墨的解释,海兰珠和常闵月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海兰珠眉头深锁,有些不悦的哼道:“怎么说你在前边替他卖命,他也不该这样,看来以后我们真要多长几个心眼才行。不过,没想到侯世禄那种人会如此护着你。” 在海兰珠的印象里,侯世禄为人精明干练,办事活络,可骨子里是个忠君爱国之人。至少,在皇帝与铁墨之间选,侯世禄应该选皇帝才对。所以,这次侯世禄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的。 铁墨抿嘴一笑,坐起身将海兰珠和常闵月搂在了怀里,“侯尚书可未必是护着我,他啊,是为了宣化府那群老旧部啊。如今宣府和云府说是两个辖区,但早已密不可分,我要是被朝廷清算,那些宣府旧部又有几个能活下来?” “黑云龙、马芳、李嘉盛、莫仁龙,他们可不仅跟我关系好,也是侯尚书的老旧部。陛下若动我,那必然是谋反大案,事涉谋反,这些人一个人也活不下来。侯尚书也是无奈啊,厂卫崩坏,大错已经铸成,想重建谈何容易。文武百官是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陛下那些想法实属太天真,侯尚书看得明白,于是便装聋作哑,顺水推舟。对他来说,维持现状就挺好的。陛下还有些话语权,咱们的实力一步步增长,慢慢可以制衡文武百官。” 铁墨是真心尊敬侯世禄的,但有些事情,不是侯世禄能管得了的,甚至他铁某人也挡不住。当他决定将晋商拧成一股绳,把他们拉到自己的战车上时,就已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商人上了战车,慢慢的就会不满足,想要更多的话语权。最终,要跟皇帝争,跟那些东林百官争,最终的结局便是新的时代到临。 铁墨早已想过这些事儿了,而这也是历史的必然。英国的君主立宪,乃至于美洲独立战争,美利坚的建立,都是从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步步走过来的。 总有一天,会走向对立,将来又该如何面对侯世禄,又该如何面对孙承宗?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常闵月依偎在铁墨怀中,心情有些沉重。她擅长经商,可对朝堂上的事情,终究看不透,今天听铁墨说这番话,顿时觉得有些悲凉,在那个诺大的紫禁城里,真正替铁墨着想的竟然只有那个女人。陛下、侯世禄以及百官都有各自的想法,只有那个女人,一心想着铁墨。 ........ 崇祯四年三月初旬,越来越多的南直隶商贾来到南京城,而暖馨阁成了秦淮河畔最热闹的地方,以至于整个秦淮河畔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来。头一次,达官贵人来秦淮河,不是冲着那无边风月来的。徐家、萧家等富商巨贾全都到了,他们一个个神色复杂,面带担忧,因为谁也不知道物资的事情会是什么结果。 流寇这次袭扰南直隶,各家损失真的很大,徐家算是好的了,萧家最惨。南边的产业被洗劫一空不说,官盐生意也被断了,仅仅三个月,萧家前前后后折进去六百多万两白银。哪怕当年倭寇横行的时候,萧家也没遭受过这么大的损失。当然,这些实情别人不知道,龙椅上的崇祯更不知道。 朝堂上一个个喊穷,可流寇祸乱南直隶,仅仅三个月,萧家就损失了几百万两,折合大明一年的国库税收。崇祯是不知道,要是知道,得立马气疯了。大明朝有的是钱,但就是进不了国库,进不了皇帝腰包。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只有皇帝朱由检不太明白。 酉时,天近傍晚,余晖洒落,河水悠悠,波光粼粼中为这古老的长河增添几分古朴与沉重。暖馨阁变得安静起来,铁墨一身蓝色锦服,左右海兰珠和常闵月紧随其后。 互相寒暄一番,铁墨做到了主位上。这时众人心情紧张起来,因为接下来必然是谈返还物资的事情。海兰珠拍拍手,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边放着一本黄色的折子。 海兰珠将折子捏在手里,对屋中众人轻轻福了一礼,“关于物质的事情,想来大家也知晓一些。督师既然说过会返还物资,自然不会食言的。不过物资之事,尤为重要,还请诸位在折子上登记造册才行,过一会儿,奴家便会派人挨家挨户返还物资。” 海兰珠轻飘飘一番话,屋中议论声顿时消失,变得落针可闻。有些人神色自然,但是有些人已经心跳加速,变得紧张不安。说是登记造册,实际上就是名单啊。只要入了名单的,那就等于认可晋商入南直隶了,等同于把晋北势力引到江南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商场上的事情了,更关乎官场,谁要是入了名单,那等于变相进了南直隶官场的黑名单。 一些没多少损失,活着就只是看热闹的人,不由得生出退却之心。为了一点物资,得罪南直隶官场,似乎非常不可取。铁墨再强横,也是外来户,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可是南直隶官员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百年旧势力,土生土长,长期扎根。 过了一会儿,徐德文站起身,第一个走到了海兰珠面前,拱手言道:“夫人,此次流寇祸乱浙江,我徐家可是丢了许多好东西,所以便有徐某先来吧。” 海兰珠笑着点了点头,将折子放到了旁边的桌面上,“二公子客气了,请!” 徐德文积极响应,那么自然也有然反应淡淡。对这些人,铁墨自然是记在心里的,事后,这些人一分银子也别想拿回去。 有徐德文带头,萧家的人紧随其后,在折子上留下大名的人越来越多。戌时,暖馨阁外的长街上突然一阵躁动,一队兵马分两列,守住了门口,没多久几顶轿子落在了门口。南京都御史费扬、户部尚书汪宇寒、兵部尚书顾同恩等人联袂而至,抬腿进了暖馨阁。 铁墨对外边的事情一清二楚,费扬等人会来也在预料之中。这些人这个时候带兵过来,显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徐弘基早已经领着人迎到了门口,明知这些人不怀好意,可徐弘基还是打着哈哈笑道:“今日暖馨阁集聚,没想到诸位大人也来了啊,看来咱们这位铁督师面子不小啊。” 费扬板着脸,回了一礼,“徐公爷说笑了,物资一事乃朝廷大事,事关南直隶百姓福祉,我等岂能不管不问?”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突兀的冷笑声,“看来诸位大人是信不过铁某喽?” 看到铁墨,费扬就有些头疼,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督师言重了!” 铁墨很是不屑,言重了么?一点不言重,你们就是来找茬的! 第395章 送你一场富贵 第395章送你一场富贵 汪宇寒站在靠外侧的位置,一双眼睛一直观察着铁墨。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铁墨,即使听说过很多次了,可见到真人后,依旧会忍不住叹一声年轻。自己像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寒窗苦读,做着会试成功的梦想呢。如果不是了解铁墨的过往,一定会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皇亲国戚,权贵子弟。 铁墨、徐弘基以及汪宇寒等人相互对视,双方隔着约有一丈的距离。虽说谈话还算和睦,可暖馨阁中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这会儿,便又有一部分心生悔意,后悔自己在名册上签名签的太早了。这里可是南直隶,铁督师又真的斗得过南直隶官场?南直隶文武官员,断不会看着铁墨这般拉拢人心,这不,汪宇寒他们已经来了。 不管这些人的意图是什么,基本的礼数还是要讲的,铁墨引着众人到了第一张桌子。待汪宇寒等人坐下,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暖馨阁的气氛明显冷了许多,那些想着在折子上留名的人也不再向之前那样积极了。对这种情况,铁墨也没什么可生气的,自己一个外来户,初来乍到,哪能跟南直隶固有势力相提并论? “督师,流寇所抢去的物资,可不仅士绅商贾,南直隶数百万百姓也是遭了难的。眼下督师在暖馨阁大摆宴席,却将南直隶无数百姓抛之脑后,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费扬端着茶水,慢慢吐出一番话。他语气中的不满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之前南直隶方面想分物资,最后连根毛都没捞到,现在铁墨又在暖馨阁设宴拉拢江南商人,用的便是那批物资。铁墨的行径,胆大妄为,已经是在当众打南直隶百官的脸了。 铁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眉宇间噙着意思怒色。还真是来者不善,刚刚坐下来,连句好话都不说,上来就扣一顶帽子,“咦,费大人这话很是奇怪,本督师何时说过不管南直隶百姓的话了?难道在费大人眼里,暖馨阁众人就不是南直隶百姓了?亦或者说,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督师莫要动怒,费大人并非此意”汪宇寒赶紧起身做起了和事老,举起酒杯,劝道:“督师息怒,其实我等此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下物资的事情,按照规矩,返还物资应该是各地府衙的事情,此事我等责无旁贷。如今所有事情压在督师一人身上,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汪宇寒说话要比费扬好多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想把物资接手,自行处理。之前费扬派人去九华山,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汪宇寒有委婉的旧事重提。实际上,众人没报什么希望,因为大家都能感觉到铁墨眼神里的讽刺与嘲弄。 何止是铁墨,暖馨阁内的边军将领以及京营将领也是面露不屑。物资是兄弟们拼了性命从流寇手里抢来的,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插手物资分配? 不过铁墨的反应却有点出人意料了,他抿着嘴笑了笑,竟对汪宇寒说道:“汪大人所言甚是有理,看来是铁某糊涂了。如此大的事情,单靠一人之力,着实有点忙不过来啊。这样吧,铁墨这就派人将相应的物资送到南城府库,接下来物资如何返还南直隶百姓,便靠诸位大人了。” 汪宇寒等人全都愣了下神,因为谁也没想到铁墨竟然会答应的这样痛快。计划中铁墨应该想着法子拒绝才对,这样大家也好暗中操作,毁了铁墨的名声。可是铁墨不按套路出牌,弄的汪宇寒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好一会儿,汪宇寒咧开嘴,貌似欣喜的笑道:“督师如此爽快,本官代南直隶数百外百姓拜谢督师大恩了。” 说罢,汪宇寒放下酒杯,往后退了一步,竟然恭恭敬敬的向铁墨施了一礼。铁墨上前一步,用力拖住了汪宇寒的手肘,热情的笑道:“汪大人无需如此,你我同为朝廷官员,自当齐心协力才对。你刚才的话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物资的事情如此繁杂,铁某如何忙得过来?” 汪宇寒盯着铁墨的脸,想要在这张脸上找出一丝端倪。可惜,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铁墨打的什么鬼主意。可是,刚才的话还犹在耳畔,总不能人家答应分出物资了,自己却要拒收吧? 一时间费扬等人全被铁墨这一手搞得手足无措,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不能按计划行事了。人家铁墨爽快的答应把物资让出来了,你还死揪着不放找人家麻烦,天下人该怎么看你?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让人膈应了,眼看着那些商贾上前留名,汪宇寒等人还得陪着笑,这跟一开始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啊。 汪宇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硬是坐了一个时辰,这场宴席才散去。宴席一散,汪宇寒等人赶紧告辞而去,不过他们可没有散,而是全去了费扬的府上。到了客厅,众人卸去伪装,一个个凝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费扬更是心急败坏的问道:“诸位,你们说说,铁墨玩这么一出,到底是打得什么鬼主意?” 不少人冲费扬翻白眼,这事儿你问我,我问谁去?汪宇寒坐在位子上,一直不说话,一路上他就在琢磨这件事,可直到进了屋,依旧没搞清楚铁墨的心思。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礼部侍郎叶长根犹豫道:“诸位大人,下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铁墨会不会把物资送给我们,再想办法抢回去?最后再把屎盆子扣我们头上。” “咦,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以铁墨的性子,这种事儿完全做得出来?”汪宇寒将手放在桌面上,手指轻点旁边的茶杯,思索一番,冷笑道:“只要那铁墨把物资送到南城府库,就暗中加强戒备。他要是敢耍花招,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想在南京城抢东西,哼哼......” 汪宇寒有着无穷的信心,在这南京城,便是六部的天下。就算是边军又如何,他还敢在南京城兴兵作乱不成?当然,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铁墨真的如约把物资送到府库。 次日,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来到了南京城,当车队去往南城府库后,南京城老少爷们全都震动了。铁督师还真把物资送到南城府库了,这不是在开玩笑。之前,没人当回事儿的,可事情就这样在眼前发生了,你不信都不行。 汪宇寒吃着午饭,却不知滋味,旁边的老友雷贵东还小声唠叨着,“汪兄,那铁墨真让人把物资送到府库了,雷某带人查过,并没有弄虚作假。现在物资入府库,接下来该怎么办?” 放下筷子,汪宇寒苦笑道:“还能怎么办?既然答应要还给南直隶百姓,那就要还,一切按规矩来,将物资返还给百姓。庐州府、安庆府最为急迫,先调到那里吧。” 汪宇寒烦得很,当官几十年,从来没碰到过铁墨这样的对手,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自从物资入府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乎是为了避嫌一般,还刻意将亲卫队也调出了南京城。人家这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后边再出事儿跟我没关系,我的人都在城外,府库要是出了乱子,那绝对不是我干的。 汪宇寒觉得铁墨滑得像泥鳅,自己还没想甩锅呢,这小子就先想好怎么推脱了。事实上,也确实什么也没发生,物资在府库停了三天,南京方面盯了三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汪宇寒捉摸不透,而海兰珠等人也是捉摸不透。对铁墨这种把一部分物资让给南京官员的行为,海兰珠等人是十分生气的,为了此事,徐芷欣更是大闹了一番。可是铁墨下手才快,物资早早地送走了,徐芷欣想追回来都没机会。 “到这个时候了,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解释一下这件事儿?”海兰珠已经两天没给铁墨好脸色,在她想来,这些好东西就是拿出去分给乞丐,也不能给南京官员。辛辛苦苦捞来的东西,让那些人拿去赚名声,这不是傻子行径么? 挥挥手,示意海兰珠和常闵月坐下来,铁墨耸耸肩,笑道:“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啊,我们给他一万两银子,他们就真的会把一万两银子返还给百姓么?” 海兰珠和常闵月都是极为聪明的女子,竟铁墨轻轻一点,便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海兰珠托着下巴,思索片刻,眉目转笑,“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呢,这次汪宇寒那些人要栽个跟头了。” 这边给南城府库多少物资,是有清楚记载的,这笔账目记得清清楚楚,南城府库那边的账目也是一样的。物资两边一样,要是还给百姓的物资却短缺了,那就有乐子瞧了。而且不用想,最后也必然会有很大的出入。这不是汪宇寒重视不重视的问题,汪宇寒自然会小心叮嘱的,可具体办事的人不是他,下边的人几经倒手,要是不吞上一部分那就不正常了。所以啊,这批物资最后有一半落到百姓手中,就该笑开花了。而且,铁墨也不打算等到这个时候。 如铁墨想的那般,眼下南直隶无数双眼睛全盯着这批物资呢,汪宇寒也感觉到压力很大,再三叮嘱不能出问题。终于,物资离开了南京城,送往庐州府和安庆府。物资在南京城没出事,可是出了南京城,汪宇寒就不太清楚了。仅仅过了两天,一件事情被有心人捅破,闹得沸沸扬扬,压力一下子全来到了南京六部这边。 依旧是物资的事情,只不过待物资抵达安庆府和庐州府后,庐州知府柯敏星派人知会了安庆府方面一声,双方清点物资,互相对照之下,顿时抽了口凉气。物资从南京到安庆府和庐州府,竟然凭空消失了一半。柯敏星可不想背这个黑锅,让人看管好物资,立刻上书,请求彻查此事,因为事情要查不清楚,庐州知府和安庆知府这两位就得背黑锅,毕竟在所有人眼中,物资是在这两个地方出的事情。 物资出南京,两天时间内消失了一半,此事传扬开来,民怨沸腾。自流寇祸乱南直隶以来,百姓苦不堪言,家产被抢不说,现在盐价飞涨,日子更是没法过了。尤其是安庆府和庐州府这两个遭灾最严重的地方,百姓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听说朝廷会返还一部分物资的时候,大家还挺高兴的,可谁知物资竟然出了岔子。这可是救命的钱啊,百姓岂能不怒? 安庆、庐州两地百姓争相到衙门闹事,两地官员焦头烂额之下,只能赶紧催促南京方面给个答复。此时,南京六部只觉得乌云盖顶,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汪宇寒的脑壳子快裂开了,到这会儿,他总算明白铁墨打的什么主意了,可惜明白的有点晚了。羊都丢了,才想起羊圈有窟窿,太晚了。事情具体怎么回事儿,汪宇寒心中一清二楚,一定是有些人像以前一样截留了一部分。可自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了,为什么还会出这种事儿? “查,一定要把这些家伙查出来,以正国法,否则我们如何向那无数百姓交待?”汪宇寒是气急眼了,他可以想象民间现在已经骂声一片了。人家铁督师不放物资,你们唠叨,把物资给你们了,你们就是这样返还百姓的?啥事没干,先私吞一半,果然是百姓的好父母官。 这都是轻的,汪宇寒真正怕的是铁墨会借机生事,到时候可就不是处理几个人那么简单了。费扬明白汪宇寒的心思,当即起身道:“费某亲自盯着此事,一定把这几个混账东西揪出来。” 费扬与汪宇寒一个心思,那就是尽快找人背锅,把这件事儿平息下去,不给铁墨借机生事的机会。二人想法一致,可惜天不遂人愿,费扬还没到衙门口,就听到外边长街上传来阵阵呼和声。仔细一听,费扬差点栽地上。 第396章 盐价飞上天 第396章盐价飞上天 “顾世龙贪赃,同谋无数,严惩顾同恩.....严惩顾同恩.....”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把户部衙门给掀翻了。费扬站在大门口,犹如石化了一般。完了,全完了,铁墨这家伙动手太快了,人家这是直接把贪赃之人抓了,还趁机会一下子打进了南京六部。 顾世龙那些人都是些小杂鱼,人家真正的目标是顾同恩啊。铁墨敢抓顾世龙,那一定是证据确凿,敢挑唆人来南京六部衙门,那一定是得到了强有力的人证物证。顾同恩屁股底下干净不干净,查一查就知道了。问题是,经不起查啊,南京六部这么多官员,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好嘛,之前大家合力给铁墨找麻烦,铁墨吃个闷亏,人家当时没说话,似乎是认怂了,十天没过去,人家反手打到了南京六部衙门,还要一举干掉兵部尚书顾同恩。 一会儿的功夫,汪宇寒、费扬等人已经全部来到了大门口。顾同恩更是铁青着脸,犹如吃了死老鼠一般。听听外边的呼声,估计不少于千人,这么多百姓,这样的呼声,整个南京城都震动了,此事还能善了? 要么反手整治下铁墨,要么就得将顾同恩拿下。关键是,这么短时间内,拿不到铁墨的把柄啊,这小子太滑溜了,做事滴水不漏,反倒是南京六部,漏洞百出,犹如一个筛子。 大门口处,顾世龙等人被五花大绑,在前边并没有看到铁墨等人,甚至连铁墨的亲信都没出现,有的只是南京有头有脸的士绅。最让汪宇寒愤怒的是顾世龙后方还站着一个使劲吆喝的女人,这女人便是秦淮河有名的老鸨子桂花姐。 什么时候南京六部这么没威望了?连老鸨子都敢欺上门。不等汪宇寒开口,南京士绅代表洪泽涛持着一叠纸张走到了最前方:“启禀诸位大人,顾世龙、范秀森等人贪赃枉法,吞没赈灾物资,实在是可恨至极。这里便是详情以及物证人证记录,还有,草民还要状告兵部尚书顾同恩,伙同顾世龙一起贪墨良田,吞没他人财帛。” 汪宇寒脸色扭曲,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将那叠纸接过来。最后还是费扬帮忙把状纸接了过来,说是状纸,实际上就是供状,所涉及人证物证应有尽有,再看顾世龙等人的情况,一点狡辩的意思都没有,这是铁案啊。 多么希望顾世龙等人能够当场翻供喊冤啊,可惜,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帮子人都没脸这么干。顾世龙这些人弃了就弃了,总得找人背锅平息民愤的,关键是事涉兵部尚书顾同恩啊。 证据?或许不是那么有力,关键是经不住查啊,就顾同恩为官这么多年,尤其是被发配南直隶之后,自知仕途再无前进可能后,这些年就是变着法的贪了。不仅是顾同恩,南京这边的官员哪个不是如此? 北直隶是权力中枢,南京六部就等于陪衬,这里就是养老的地方。南京六部,就是东林百官看管江南后花园的办事处,在这里当官,贪污受贿似乎成了最大的乐趣了。现在顾同恩被人众目睽睽之下挖了出来,又有顾世龙等人在前,想拦着都拦不住。 这可怎么办?真要查,那顾同恩就完了。顾同恩要是完蛋,那不成南直隶最大的笑话了?堂堂南京六部,让铁墨一个外来户打得鼻青脸肿,还丢了一个兵部尚书,这简直是威信扫地。 正在汪宇寒头疼的时候,脸色难看的顾同恩做出了一个让人没有意料到的举动,他走上前来,朝着汪宇寒等人深深的行了一礼,“诸位同僚,劳你们费神了,顾世龙乃本官族弟,他犯下如此多过错,顾某检查不力,难辞其咎。出了这档子事,顾某已无颜面再站在这朝堂之上,希望诸位同僚能同意顾某告老还乡......此事顾某也考虑许久了,还请诸位莫要拒绝,请辞公文稍后便会发往北直隶......” 看着面前有些颓废的顾同恩,汪宇寒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扶住了顾同恩,颤声道:“顾大人这些年为朝廷尽心尽责,劳苦功高,如今想要归乡颐养天年,我等又岂能拦着?便这样决定吧......顾大人也不必太介怀,顾世龙等人如此作为,全是自作自受,也不能全怪你......” 汪宇寒这番话说出来,也就说明顾同恩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不过换个角度,这样的结局,对顾同恩来说未必是坏事。南京六部本来就是养老单位,顾同恩从北直隶挪到南直隶后,又在南直隶待了近十年,也是一把年纪,长发灰白了。这件事闹得太大了,被人可以鼓动,整个南直隶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所有人都知道顾世龙和顾同恩的关系,现在顾同恩的事情又被摆在了明面上,真要查起来,顾同恩的结局可不仅仅是告老还乡这么简单了,一旦贪污受贿的罪名坐实了,晚节不保啊。 只要查顾同恩,连枝带叶的又有多少人会受到影响?告老还乡,也算是以退为进了。只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无奈,百余年来,大明朝堂已经鲜有朝廷大员会因为贪腐倒台了,没想到顾同恩成了其中一个。 顾世龙等人因贪污一事被判斩立决,顾同恩监察不力,告老还乡。物资贪墨一事很快就有了结局,铁墨没有再紧咬着这件事不放,汪宇寒也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过经过这件事以后,后续的物资汪宇寒是没脸再要了。不是为汪宇寒不想要,他实在是怕再发生这种事,物资下发,指望下边的人一点不贪,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人一定会想着办法去吃好处的,一旦再让铁墨抓到把柄,大肆宣扬一下,南直隶官场的威信还不直接被人踩到地上? 铁墨这家伙真的是太难缠了,做事儿不按套路出牌,偏偏办事儿果断,下手又狠。南京六部只是给他甩脸子,他没几天时间就反手打了回来,不仅折了六部的脸面,还直接干掉了兵部尚书顾同恩。这报复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 汪宇寒也不是拿铁墨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在这南京城内,束缚太多了。如果铁墨在南京城出事儿,南京六部难辞其咎。众人盼着铁墨赶紧离开南京去浙江,可这家伙就像被人拴住了一般,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 这两天,顾同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在南直隶其他州府,有些事情却悄悄地进行着。短短时间内,好多车队抵达各地州府,开始派发物资。这些人打着陛下的旗号,又有朝廷旨意,各地府衙也是一点辙都没有。南京方面可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赶紧把铁墨赶出南京呢,当消息送来时,汪宇寒等人全都懵了。 其实事情很容易搞清楚,实际上就是安庆和庐州的事情出了以后,铁墨就把自己手底下的晋商团队放了出去,帮忙返还物资,收揽人心。这家伙办事非常老辣,打着陛下的旗号,走到哪就说奉陛下旨意,替铁督师弥补南直隶百姓损失。人家打着皇帝的旗号,占据大义,你能怎么办? 这事儿办的太高明了,南京方面没理由拦着,就算是事情传到北直隶,陛下也会开心得不得了,不仅不会怪铁墨,还会夸铁墨会办事儿。返还物资,还不忘替陛下收揽人心,这样的臣子去哪找?可实际上呢,汪宇寒等人心里明白,铁墨占的便宜更大,经过此事,他手底下的晋商团队想在南直隶铺开生意,那就方便多了。 汪宇寒实在是忍不住了,皱着眉头拍了拍桌子,“诸位,必须想些办法把铁墨赶走才行,让他赶紧去浙江,这位主要是再在南京多待半年,汪某怕是要少活好几年。” 费扬愁眉苦脸的点着额头,他对铁墨算是没什么脾气了。九华山那件事,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外甥徐长路的命,为此,私下里让海兰珠那女人刮了一半的家业。跟铁墨交手,就从来没占过便宜,此人滑不溜秋,难以下手。 良久之后,费扬叹道:“汪大人,依我看,我们不适合硬来了,不如想想其他办法。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铁墨可以用大义来压我们,我们也可以这样做啊,浙江数百万黎民百姓翘首以盼,等待朝廷搅乱,铁督师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汪宇寒顿时眼前一亮,想了想,抿嘴笑道:“费大人此计甚妙,不过在找铁墨之前,还需把声势做足了才行,让浙江那边闹一闹,再好生宣扬一番,倒要看看铁墨还敢不敢拖着不走。” 南京离着杭州并不是太远,公文抵达后,杜福山伙同谢智等人开始谋划起来。没多久,官盐彻底断绝,南边的盐是一丁点都送不过来了。以前虽然盐场闹乱子,但至少秀州那边还有盐场能运作,可是在浙江方面的刻意为之下,秀州那点官盐也送不到北边了。官盐彻底断绝,盐价自然是飞速上涨,几乎是一个时辰一个价。 苏州那边的影响最大,随后波及到了扬州、南京以及江都。仅扬州一地,盐价两天内硬生生翻了一倍,两天前还是五百文一斤,两天后便是一两银子一斤盐了。最可怕的是盐价一点止住的趋势都没有,因为盐价飞涨,百姓恨不得把手里的余钱赶紧换成盐,百姓哄抢,盐价越抢越高,自然吃不起盐的就越来越多。 果不其然,至崇祯四年三月十六当天午时,扬州盐价飙升至二两银子一斤,打破了有史以来的扬州盐价记录。两百多年前,扬州盐价也曾经飞涨到让人无法想象的价格,可那是因为铜钱造假,铜钱贬值造成的。现在倒好,太平年代,流寇搅和了一下,繁华的扬州城,盐价竟然飞涨到二两银子一斤。这哪里是吃盐,这是在喝血啊。 民间积怨日深,很多百姓对盐商破口大骂,甚至在江都有暴民闯进了萧家铺子,抢起了东西。虽然民乱只是个例,但已经说明百姓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再不想办法解决官盐问题,后边的麻烦只会更大。其实事情本来不止于此的,可是在南京方面和浙江官场的有意为之下,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哪怕汪宇寒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本来只是计谋,现在他是真有点急了。 整个南直隶都因为官盐闹得昏昏沉沉的,而铁墨呢?同样也在关注着这件事,官盐突然急速短缺,盐价飙到了天上,要说没有猫腻,那是不可能的。那些人用这些歪招,无非是想催着他铁某人赶紧去浙江剿灭盐丁之乱罢了。可惜,起个头容易,但收场就不容易了。 铁墨也不是有意待在南京不挪窝,确实是有事情走不了。有些事情若是定不下来,他去了浙江也没有用。自打进入南直隶,铁墨心里就想的很明白,要想在南直隶做事,就得想办法拉拢一批,打到一批。而浙江那边,号称东林党蜜罐子,几乎铁板一块。自己想要在浙江打开局面,必须得到一部分江南商贾的支持,如果江南官商真的一个鼻孔里出气,他铁某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别想在浙江讨到好处。 浙江不是南京,正因为在南京城里,有些人做事才有顾忌,可是在浙江,那可就是天高皇帝远,做事凭手段了,什么歪招都能用。而且,浙江那地方,徐弘基这边能帮的忙很少。 徐家、萧家便是铁墨的重点拉拢对象,只要搞定了这两个江南世家,那自己浙江之行就有保障了,到时候就算无法成事,至少可以全身而退。这段时间,铁墨什么事都没干,带着海兰珠和常闵月一直在跟萧家和徐家周旋。虽然在物资的事情上双方有过短暂的合作,可事涉浙江,事涉官盐,这两家就有点偃旗息鼓了。 其实很好理解,物资都是小事,但官盐不同,这可是要命的大事,甚至关系到了两家的生死存亡。说到底,真要是打不开局面,铁墨可以带着晋商抽身离开江南,缩回北方,可是萧家和徐家呢,到时候会因为官盐的事情被南直隶官商集团打压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第397章 东湾船厂 第397章东湾船厂 自古以来,官盐都是暴利,但同样官盐贸易跟官场紧密连着,暴利的同时,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全家抄斩。江南盐商,曾经盛极一时的沈家,当年号称富可敌国,可是因为折了南直隶官场的面子,被打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暖馨阁二楼雅间内坐着两名中年男子,他们便是萧家和徐家的家主萧振麟和徐乐。今日来暖馨阁,是继续谈事情的,前前后后不知道谈过多少次了,但都没有谈拢。不过,大家水也没有放弃,从这方面讲,萧振麟和徐乐也不是安全拒绝合作,只不过他们还有别的担忧罢了。 铁墨等人还没来,徐乐看着旁边的老熟人,淡淡的笑道:“振麟兄,之前徐某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振麟轻轻地皱了下眉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有些烦闷的说道:“徐兄,此事莫要再提了,萧某只能说此时断无可能。” “嗯?难道坊间传闻是真的?”徐乐有些诧异的问道,“振麟兄,你要想清楚,铁督师身边可是已经有海兰珠、常闵月和阿琪格了,以萧侄女的才貌身份,似乎有些不合适啊。” “徐兄,你觉得萧某会如此糊涂么?” “那怎么坊间传闻......难道是萧侄女?”徐乐半张着嘴,看到萧振麟点头后,更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萧如雪自己想嫁给铁墨?此女不是一向心高气傲么,怎么会这样做? 得知真相后,徐乐识趣的不再提婚事的事情了。萧如雪自己有了主意,自己还想撮合徐萧联姻,那不是自讨没趣么?徐乐可是一直想着让萧如雪当自家儿媳妇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儿,心情自然不会太好,至于萧振麟,那就更不会开心了。 二人很聪明的撇开了这个话题,进而聊到了正题上,“振麟兄,估计你心里也有感觉吧?督师屡次让两位夫人找我们,多半是为了盐场的事情,若督师亲口提起此事,我们该如何应对?” 萧振麟岂能不知徐乐的心思,短暂的思考后,坦言道:“不瞒徐兄,萧某心中也没个主意。其实你我都清楚,官盐不可轻动,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但督师这边也不能轻易得罪啊。” 萧振麟算是说出了徐乐心里的愁闷,若不是左右为难,又何必拖到现在呢?这次来到暖馨阁,铁督师多半是要亲自谈了,再想像之前那样拖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督师这里需要一个明确地态度,可是南京官场也不能得罪啊。 谈话间,外边传来轻促的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嘴,正襟危坐。很快,房门被人推开,铁墨领着海兰珠和常闵月走了进来。进了门,铁墨拱着手不好意思的笑道:“临时碰到了点公务,耽搁了,劳二位久等了。” 萧振麟和徐乐赶紧起身回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督师哪里话,督师公务繁忙,要是要紧,我等多等片刻又有何妨!” 双方寒暄一番,互相落座,因为之前海兰珠和常闵月已经和萧徐二人谈过多次了,所以铁墨也没想多谈,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他蹙着眉头,有些烦闷的叹道:“二位,想必南直隶的官盐情况,你们比我都清楚。扬州盐价飙升到二两银子一斤,还有更进一步的趋势,现在百姓可是恨得咬牙切齿,所咱们在喝百姓的血。是啊,你说流寇都被打跑了,为什么盐价不降反增呢?大多数人都在怪盐商没良心,这种事再拖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萧振麟二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督师这一开口,提的便是官盐的事情。二人并不想谈,可铁墨亲口提出来了,他们又不能佯装不知,良久之后,徐乐神色沉郁的点了点头,“此事我们也知晓,可督师你也明白,盐价的事情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眼下杭州、秀州那边乱成了一锅粥,各大盐场被盐丁占据,那是一粒官盐都运不出来。” 徐乐看似语声诚恳,说的话却是半真半假,至少秀州那边本来是可以走出一部分官盐的,但因为杭州方面的政令,直接封锁了盐场。萧徐两家作为江南地头蛇,对着里边的事情自然门清,但他们不会说,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徐乐避重就轻,想要蒙混过关,铁墨却不想轻易放过他们,盯着二人神情严肃道:“这番话说的便多有不实了吧?官盐为什么会如此,二位真的不知道?只是你们不敢说罢了。你们不敢说,本督师可没那么多顾及,这个时候封锁盐场,这是在拿南直隶百姓的命开玩笑,这是在拿盐商的前途开玩笑。说句难听的,事情一旦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觉得最后责任该谁来担?” 渐渐地,萧振麟和徐乐的神色就有些复杂了。官盐的事情一旦闹大了,朝廷为了平息民愤,肯定会找人开刀,那么萧家和徐家作为盐商头领,肯定是首当其冲。而且,民怨越积越深,一旦起乱子,那最先倒霉的也肯定是萧家和徐家。尤其是萧家,江都离着扬州太近了,扬州现在盐价飞涨,乃是南直隶官盐之乱的重灾区,一旦大乱,萧家还不知道会损失多少呢。 而且,刚才铁督师也是话中有话,按照现在的情形,很可能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的。就算到不了那种程度,铁督师也会想办法让场面无法收拾,这一点,萧振麟和徐乐丝毫不会怀疑。短短一句话,既说出了盐商的处境,也包含了威胁之意。 萧振麟大皱眉头,他心中很不痛快,却无法对铁墨做什么,只好叹声道:“督师,你又何必这样说呢?你想要什么,我们也知道,你与南直隶官场的过节,我们也有所了解,可是你想借我们之手,插手浙江盐场事务,我们是真的帮不上忙啊。盐务不比其他,稍有不慎,那就是满盘皆输.......” 江南盐务,一直是朝廷的心头肉,但同样是南直隶以及东林百官的私人钱库。说要是在盐务上起冲突,那就等同背叛了整个官场,那还能有活路? 萧振麟和徐乐神色坚定,这让铁墨很是无奈。当然,可以继续强迫这两家,可强迫之下,只会逼着萧徐两家更快的倒向别人的怀抱。就算拉拢不过来,至少也不能让她们铁了心跟南直隶官场站在一起。 海兰珠和常闵月脸色十分难看,她们也没想到铁墨已经亲自来谈了,这二人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铁墨留。海兰珠想说些什么,可是刚起身便看到铁墨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冲动。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清,萧振麟和徐乐更是神色尴尬。良久之后,还是铁墨率先打破了平静,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来是铁某的要求有些不合适了,可若是铁某不需要你们插手盐务之事呢?别的忙,也不能帮么?” “不插手盐务?”萧振麟最先反应过来,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不动盐务,以萧家之地位以及在南直隶的人脉关系,就不会有什么灭顶之灾。铁墨已经松口了,萧振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赶紧说道:“督师哪里话,只要不涉盐务,其他的事情,我萧家和徐家能帮得上忙,绝无二话。” 徐乐紧跟着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不让萧家和徐家插手盐务之事,一切都好谈。至于铁墨跟南直隶官场斗,最后能不能在官盐这块铁板上啃下一块肉来,那就看双方的手段了。真要是南直隶官场棋输一招,那也怪不到盐商头上。 铁墨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那就好,不瞒二位,铁某想请二位帮忙拿下浙江东湾船厂。” “督师,你想要的东湾船厂?”萧振麟和徐乐都很惊讶,他们是真的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东湾船厂二人并不陌生,这家船厂与南京龙湾船厂和福建船厂不同,乃是私人船厂。自三十多年前,东湾船厂由侯家京营,而船厂背后的拥有者却不只侯家,萧家、徐家以及冯家都有,而萧家和徐家更是占了大头。所以说,萧家和徐家才是这两家船厂的实际拥有者。 东湾船厂靠着杭州东部码头,一直以打造商船为主,而造出来的商船,也支撑着江南商人的海贸。虽然大明至一直没有接触海禁,但其实到万历末年,海禁已经名存实亡了,尤其是在浙江、福建两地,出海贸易的船队不知凡几,江南商人借海贸赚的是盆满钵满。 “督师,你要东湾船厂做什么?那船厂只是做一些小商船,你要了船厂也没用啊!”不知不觉中,萧振麟的眉头皱的很紧,就像他的内心紧张不安。 铁墨撇撇嘴,伏地身子,小声笑道:“二位,你们就不必瞒着我了吧?我既然对东湾船厂感兴趣,岂能不提前做一些了解?表面上船厂只是造商船,可是船坞里每年划出来的战船也不少吧?光台湾郑芝龙手里的战船,有三分之一出自东湾船厂。东湾船厂靠着郑芝龙,这些年可没少赚吧?而郑芝龙也替你们保障了航道......” 见萧振麟和徐乐脸色大变,铁墨不得不安抚道:“你们也不必担心,铁某要船厂,并不是想找海贸的麻烦,而是想在海贸上也吃上一杯羹。不过,铁某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想单靠着郑芝龙,我想有自己的船队,东湾船厂,我是一定要拿下来的。” “这.......哎,既然督师如此想,那我们还能说什么,只要有合适的价格,我们会说服侯家以及冯家,将船厂让出来,只是,以后海贸的事情......” “海贸之事,大家可以放心,一切照旧,铁某保证,以后在海贸上,大家只会赚的比现在更多。” “如此甚好”萧振麟总算长长的松了口气。实际上他们对船厂并不执着,他们执着的是海上的利益。东湾船厂生产战船的事情,可不是小事,每年光为了捂住这件事,就耗费不少,就这样还提心吊胆的。毕竟一群商户,在船厂造战船,这是没人过问,真要有人过问,安上个谋反的罪名,那所有参与的人都得抄家灭族。 铁墨接手过去也好,他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就算把以前的宝船弄出来,那也是他的事情,至少,人家是三省总督,堂堂督师,官场上的人物,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只要能保证江南商人海贸利益,东湾船厂送给铁墨都没关系,从某方面来说,船厂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一块烫手的金疙瘩了。舍友舍不得,抱着还要时刻担心会烫坏身子。 东湾船厂的事情谈的非常顺利,萧振麟和徐乐没有设半点障碍,甚至有点赶紧把烫手山芋扔出去的感觉。事情谈妥,众人心情好了许多,气氛自然轻松了起来,铁墨借着机会,执着酒杯笑道:“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下萧家主了,可否帮忙联系下徐文海?” “徐文海?”徐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概因为徐文海的身份非常特殊,他可是东海上有名的海盗。虽然实力不如郑芝龙,但海上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自去年郑芝龙响应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后,成了一名海上游击将军。这下子曾经的两大海盗,成了一官一匪。 这徐文海不愿意在郑芝龙手底下做事儿,郑芝龙自然要剿了他的,可是徐文海也厉害的很,愣是周旋于东海之上,成了郑芝龙心中最大的肉刺。 如今铁墨问起徐文海,徐乐当然要害怕的,这种通海盗的事情可是大事,搞不好会连累整个徐家的,“这.....督师找徐文海做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招安徐文海啊,熊文灿没能收服徐文海,不代表铁某也不行啊。若是招安了徐文海,那手底下就有一支现成的海上兵马,省了不少事情。” 徐乐顿时露出了苦笑,“原来如此!” 至于铁墨为什么不找郑芝龙合作,徐乐没有多问。有些事情稍微想想,就能想明白。郑芝龙是什么人?名义上受熊文灿招安,任海上五虎游击将军。可实际上这家伙坐拥十几万大军,根本就是自成一体,简直就是个批了官袍的草头王。从这方面来看,铁墨跟郑芝龙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在北地边关,一个在海上。 第398章 父女对话 第398章父女对话 铁墨现在的实力,也就跟郑芝龙差不多,指望郑芝龙听铁墨的话,那就是做梦。 但徐文海就不一样了,徐文海最近半年被郑芝龙和福建方面打得到处乱窜,要是这个时候铁墨深处橄榄枝,这个海上狂人很容易臣服铁墨的。徐乐和萧振麟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当铁墨开口要徐文海的时候,他们就大致明白对方真正的意图了。这位铁督师可不仅仅是想在北边呼风唤雨,甚至还想在江南打下一颗钉子啊。当然,一切都要建立在徐文海愿意投靠铁墨的前提下。 徐文海的出身,注定了他只要投靠朝廷,就得拼了命的握住铁墨这根稻草。如果铁墨这股势力垮了,徐文海就会被南直隶各方势力吞的渣滓都剩不下。有时候萧振麟很怀疑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到底是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观他行事作风,老辣果断,比之南京城里那些老狐狸还要厉害三分。 意图染指海贸,却不找郑一官,只找徐文海,其眼光毒辣的很呐。要说魏国公府那边没有帮忙,是没人会信的,若不是徐家父女提供助力,铁墨不可能对江南海贸了解的这么清楚。 徐乐也不想隐瞒什么,他和徐文海之间有些关系,这事儿是瞒不过魏国公府眼线的,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光明正大的谈。想通之后,他继续说道,“不敢欺瞒督师,因为海贸的事情,徐某与徐文海有些交集,但招安一事,兹事体大,还得督师做主才行。徐某能做的就是让你们见一面,至于其他的,还得看督师想怎么做。” “只需见一面即可,至于此事能不能成,与二位没有关系!”铁墨也不会让徐乐和萧振麟为难,既然敢让徐乐引荐,那自然有几分把握能说服徐文海的。 郑芝龙本来是最好的合作对象的,但铁墨真的信不过郑芝龙,此人势力太大,最重要的是野心勃勃。跟郑芝龙合作,最后谁吞谁都不一定呢,搞不好自己在江南一番筹措,最后全都便宜了郑芝龙那老小子。徐文海则不同,此人处境尴尬,本人最重忠义,野心不大。 ....... 暖馨阁中,几个人详谈了约有一个时辰,徐乐借故告辞离去,但是萧振麟却没有挪脚,显然还有其他事情。待徐乐走后,萧振麟张了张嘴,又偏过头看了看海兰珠和常闵月,神色很是纠结。萧振麟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是事涉自己的亲闺女,又不能放任不管。仿佛看出萧振麟有些作难,海兰珠善解人意的笑道:“萧家主,你是想谈谈小小姐的事情吧?” 萧振麟并不觉得诧异,只是蹙着眉头,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件事儿,督师,有什么事情尽可以跟萧某谈,可否不要牵涉到雪儿?” “嗯?萧家主此话何意?”铁墨一脸纳闷,怎么搞得好像他对萧如雪做过什么似的?见铁墨这个反应,萧振麟心中甚是不悦,这么大事儿你铁督师不知情? 海兰珠抿着嘴,看到萧振麟脸上的神色变化,便知道产生误会了,于是赶紧解释道:“萧家主,你真的误会了,此事儿督师确实一点不知。之前坊间倒是有点传闻,督师也是当笑话听的,可从未放在心上过。这事儿啊,我与月儿妹妹是知晓的,不管萧家主信不信,这件事儿根不在我们这里,而在萧小姐。” “夫人,你的意思是说......”萧振麟神色抑郁,显然有些不太信的。联姻之事是自己闺女提起来的?之前,可从来没聊过这些,一直以为是铁墨这边蛊惑的呢。起初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萧振麟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如果对方不是位高权重的三省总督铁墨,他早就带人群起攻之了。 现在听海兰珠这么说,他觉得有必要赶紧回去跟闺女好好聊聊才行。萧振麟起身施了一礼,找了个由头离开了暖馨阁。此时已经午后,天暖和煦,微风醉人,铁墨揽着海兰珠和常闵月靠在河边,欣赏着眼前的秦淮美景。 来南京的日子不短了,可终日里忙于公务,竟然从未认真欣赏过旁边的秦淮河。青石堆砌的堤坝,整整齐齐,河水清澈,幽静潺潺,几只燕子掠过水面,留下迷人的倒影。风,抚摸着脸庞,吹绿了两岸青翠。春天再次走来,却从未留心过江南的春。 铁墨放开心中一切杂念,一心沉寂在秦淮美景之中,反观海兰珠和常闵月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作为女人,她们更懂萧如雪的心。萧如雪是个挑剔的女人,她既然看上了铁墨,岂会轻易放手。最重要的是,在萧如雪心中,作出这番决定,也是经过一番计较的。 握住铁墨,对整个萧家的未来更有利,有些事情萧振麟还未看到,但萧如雪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女人,有时候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海兰珠和常闵月就是这样过来的,萧如雪只不过是重走老路罢了。不过,海兰珠和常闵月并不希望萧如雪嫁过来,因为这个女人太精明了。 话说萧振麟急匆匆回到家之后,二话不说就去后院找到了萧如雪。虽说萧如雪被软禁在家,但日子过的依旧非常舒适,一间雅房,一盏香茗,一架古筝,趁着这少有的清闲时间,她纤手抚摸弦丝,一曲悦耳的仙音醉人心扉。萧振麟站在门口,等着一曲终了,方才推门走进去。 看着眼前的女儿,萧振麟很是心疼,同时更多的是生气。总是不明白,如此优秀的女儿,为何非要把心思挂在铁墨这可烂枣树上。 “雪儿,你应该知道吧?为父今日去见督师了,事后听海兰珠夫人说,这件事一直是你主导的.....他们......从来没有干涉过”萧振麟多么希望海兰珠在说谎,可看到萧如雪点头后,一股火气直冲脑门,猛地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桌子,一时间,竟被气的冷笑连连,“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铁墨虽然不错,可已经有了海兰珠、常闵月和阿琪格,你为什么还要往上凑。你不要脸,为父还要脸呢,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件事儿没戏,你断了这份念想吧。” 萧振麟火冒三丈,神情如同厉鬼一般,可是萧如雪没有任何惧意,待萧振麟吼完,她素手满上一杯香茗,莞尔笑道:“父亲骂完了么?若是没骂完,请先喝杯茶水润润喉咙,孩儿又走不了,你想怎么骂都成,只是,事后我们可否好好说说话?” 面对这样的女儿,萧振麟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真要动家法打她,自己也舍不得啊。良久之后,赌气似的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往椅子里一座,气哼哼的拍了拍桌子,“你不是要谈谈么?那就谈,为父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不得已?父亲,你觉得在南直隶,又有谁能把萧家大小姐逼到无可奈何的地步?此事,孩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突然决定!”又替萧振麟满上一杯茶,萧如雪缓缓说着心中所想,“父亲,你阅人无数,可有真的看得透铁墨这个人么?或许,你还不如孩儿了解这个人。” “此人崛起的非常迅速,可要是仔细调查过的话,就可以知道铁墨能够崛起晋北,绝非偶然,更非单纯的运气。北地易货、斗马匪,周旋于蒙古各部之间,再到剿匪问鼎张北,他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走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起初的艰难,他闯过来了,现在整个晋北都是他的,还是有谁能挡得住他?” “父亲,你别忘了,他很年轻,才二十多岁,你觉得他的终点会止步于晋北么?这个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有些时候,就算他不想,也会有人推着他往前走。铁墨带着兵马来南直隶,海兰珠和常闵月开辟江南市场,你觉得这只是铁墨的意思?这是那些晋商和北直隶权贵推着他走过来的,现在是染指南直隶,那么将来呢?” “只要铁墨不死,孩儿无法想象这个人将来会拥有什么。眼下这世道,风云变幻,内有流寇,外有蒙古林丹汗以及辽东女真鞑子,朝廷呢,清流一家独大,陛下早已对朝堂失去了掌控。如今的大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而铁墨,将来会站在这场风暴的最中心,要么万众瞩目,要么被无情的碾死。父亲,你仔细想想,铁墨是那么容易被人碾死的么?至少,流寇也好,南直隶官场也罢,都没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 “似铁墨这样的人,我们不尽快靠拢过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父亲,我萧家可以更进一步的,我们和徐家每年向朝廷捐输多少钱粮,到头来还要被南直隶官场死死地压在掌下,我们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力?铁墨,是我们萧家的机会,也是江南所有商人的机会,这个机会,我们萧家不要,有的是人会抢。想想常闵月......她难道就没有牺牲么?以她的出身和地位,却要甘居海兰珠之下,她又在图什么?” 萧如雪的话很多,却没有一句废话,每一句话都打在萧振麟心头,激起了层层涟漪。一盏香茗,热气淼淼,可是萧振麟眼中早已化作虚无,静静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萧如雪这番话,对萧振麟来说是震撼的,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些,也不敢想。在这个时代里,萧如雪的一些想法还有她的言辞,可谓是大逆不道,有违纲常。士农工商,商人从没有在朝堂话语权的权力,这是千百年来的道理。大家一直是这样走过来的,从没考虑过这个道理合理不合理。 知道萧如雪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萧振麟才意识到其中有多少的不合理。此刻,萧振麟想到了许多,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今天铁墨讨要东湾船厂的事情。想染指海贸,不找郑一官,偏找实力弱小的徐文海,更加证明了萧如雪的眼光,铁墨此人野心勃勃,他想要的绝对不仅仅是在海贸上分一点好处。 以商人之姿更进一步,争取更多的话语权,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当真有希望付之行动的时候,又是那么的心动。渐渐地,萧振麟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剧烈的颤抖,仿佛眼前放着一座金山,真的好想去摸一摸,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在冒险,冒天大的风险。 萧振麟一时间没有说话,如同呆滞了一般。萧如雪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等着。 刚才那番话,有些是想到的,有些是看到的。让萧家更进一步,甚至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以前,她萧如雪也没想过,直到铁墨将晋商紧紧地捆绑到一起后,她才发现这个利益派系的妙处。可以说这个派系与平常的官场派系完全不同,他是有不得志的阉党余孽以及商贾组成的,所诉求的也都是商人的利益。 常家借着在这个派系中的特殊地位,在整个北方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跟以前的官商勾结完全不一样,常家是可以直接插手详细事务的,而在晋北,甚至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很快,萧如雪便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让她兴奋,让她蠢蠢欲动。常家可以,萧家为什么不可以,常闵月可以做的事情,她萧如雪可以做得更好,甚至,单纯比家族影响力,萧家甚至要强过常家不少。 不会到过了多久,萧振麟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她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萧如雪,“雪儿,你真的决定了?莫要忘了,铁墨走这条路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孩儿心中早有决断。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至少,铁墨是孩儿想要的夫婿,这一点,孩儿自认为不会错。至于能不能走到最后,也要看天意的。就算最后败了,那也是孩儿跟着铁墨一起埋在黄土里,萧家只要舍弃一部分利益,还是可以自保的。” “可......他身边依旧有不少女人了......” 萧如雪微微一笑,无比自信的翘着嘴角,“那又如何?除了海兰珠,其他女人不足为虑......那么多人,唯有海兰珠让女儿心生忌惮.....” 萧如雪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她自认为不会看错。海兰珠看上去性情柔和,可是骨子里比常闵月更有手腕,更懂得大局。很对时候不是海兰珠不争,而是不想做没必要的争斗罢了。 若不是海兰珠足够优秀,铁墨为何这么宠爱她? 第399章 离开南京 第399章离开南京 萧如雪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即便是萧振麟也是自愧不如。可面对婚事,终究有些下不了决心,内心里,萧振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铁墨的,他的女儿,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争? 萧振麟依旧在犹豫,萧如雪也是有些无奈。嫁给铁墨,绝非冲动。至少,铁墨是自己想嫁的那个人。身为萧家的大小姐,联姻一事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与其被家族选定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男人,不如选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男人其他女人又如何呢?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又有哪个是只有一个女人在身边? 铁墨有好几个女人,嫁给其他男人,不也一样么?不一样的是正房身份罢了,对这个身份,萧如雪并不是太看重,如果男人不看重你,冷落你,单单有这个身份又有什么用? “父亲,如果孩儿不嫁给铁墨,又能如何呢?难道你真的希望孩儿嫁给徐老三么?”萧如雪这句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萧振麟的心口上,一时间只能报以苦笑。萧振麟又如何不知萧如雪心中的怨气呢?徐德宏与萧如雪的事情已经闹了很长时间了,萧如雪已经明确地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但事情依旧没有结束。 别人不知,萧家父女又岂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萧徐两家联姻,不仅是徐乐想看到的,萧家这边许多族老也希望促成此事。要不是萧振麟挡着,或许这件事情早就被拿在明面上来谈了。可是,拖不了太久的,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谈的。萧振麟身为家主,又是萧如雪的父亲,可女儿的婚事却不能做主。萧振麟也知道,不光萧家那些族老,后宅自己的女人也参与了此事。总之,许多人都希望女儿尽早的离开萧家,而嫁给徐老三,是最佳的选择。 至少,在许多人看来,这绝对是最佳的选择,女儿萧如雪风风光光出嫁,萧家也能得到实惠。可是,徐老三是什么人?女儿嫁过去真的能幸福么? “父亲,看来你也晓得孩儿的无奈了。唯有嫁给铁督师,别人才不敢说什么,徐家更不会有什么不满。若是还了其他人,家中族老们岂能轻易松口?”萧如雪双手交织在一起,轻叹一声,动人的美眸蒙着一层失落与无奈。 萧振麟身子颤了颤,笑容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那就依着你吧,就像你说的,嫁给铁墨,也许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好,但至少你会开心。等两天吧,这件事为父跟他们谈。” 萧振麟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心中却又爬上诸多的愁思。女儿想嫁给铁墨,绝对不仅仅是联姻这么简单。既然萧家把大小姐嫁了过去,那么以后在许多事情上就必须坚定地站在铁墨那一边,这是利益决定的。同样,铁墨想得到萧家大小姐,获得萧家的支持,也必须有所付出才行,至少,萧振麟不希望自己的闺女输给其他女人。 接下来的事情,萧如雪没打算参与,只需要等就可以了。而此时,铁墨那悠哉的小日子也被人打破了,傍晚时分,费扬带着人来到了暖馨阁。费扬此来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想催促着铁墨赶紧离开南京。果然,聊了没两句,费扬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督师,如今浙江的那边每况愈下,官盐断绝,江南百姓苦不堪言,你若是再不出手,南直隶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铁墨心中暗笑,满上一杯茶,一脸轻松的说道:“费大人,局面会如此糜烂,你我的心知肚明。本督师出兵浙江没问题,可我不希望这个时候还有人在背后下绊子,你明白么?” 费扬心里咯噔一下,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双方有过节,暗自下绊子,这事儿心里清楚就行了,咋还直接说出来了,这让人如何相处?一时间,除了尴尬就是尴尬。铁墨预期中的嘲讽,也是听得出来的。可是费扬也没法生气,这件事儿完全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怪不得别人。当初只是想让浙江那边下绊子,催着铁墨赶紧去浙江而已,没想到会引起这一连串的事情,甚至已经产生了民乱。当浙江那边有所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补救不了。没奈何之下,费扬只能跑过来求铁墨。 “督师,你此言差矣,你我只是政见不同罢了。不过你放心,以前的争斗撇过不提,我等保证督师到了浙江以后,没人会给你拖后腿!”费扬言辞诚恳,语气真诚。不过铁墨心中一阵冷笑,费扬的话要是能信,猪都会笑的。只要自己一离开南京城,到了浙江,这些人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至于说过的话,费扬会真放在心里? 官字两张口,怎说怎么有。当然,铁墨也没打算死揪着这件事儿不放,但是想让他铁某人轻易离开南京城也不可能,想了想,一脸为难的说道:“费大人,不是本督师不愿意去南京,浙江局势一天天糜烂下来,我也心急啊。可是你也知道,边军离开北地许久,辎重短期内又运不上来。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费扬一脑袋的疑惑,同时又倍感无奈。铁墨这王八蛋是不放过任何刮油水的机会啊,边军缺物资?要说物资,属宣府边军最充足了吧,还哭穷呢。明知道铁墨在胡扯,可为了让这个祸害赶紧去浙江,费扬只能忍着恶心,拱手道:“督师放心,费某回去以后会着人尽力筹措一番,不过浙江那边十万火急,是真的拖不得了......督师,你也明白,浙江那边真的要是无法收拾,对你我都没有好处的。” “嗯,费大人辛苦了,你请放心,本督师明日就整顿兵马,待粮草抵达,立刻出发!”铁墨这话一出,费扬差点气炸了。合着之前那么多话白说了,铁墨这王八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粮草不挪窝。得,看来要把这位主送走,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了。 费扬回去之后,找汪宇寒等人紧急商量一下,在汪宇寒的运作下,迅速弄出来一批物资。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流寇折腾了许久,南京方面也是物质匮乏得很。虽说南直隶各路兵马没打过什么胜仗吧,老是丢人现眼,可物资是一点没少耗,甚至比京营那边祸害的物资还多,因为很多次各路兵马大败亏输,直接把物资送给流寇了。最可气的是,这些物资最后一股脑的全让铁墨给捞走了,还顺便拿出一部分物资发给南直隶百姓,狠狠地赚了一波名望。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物资送到了铁墨手里,铁墨也是言而有信,当即着令刘国能等人引着兵马南下浙江。边军拔营,南京城百姓还是有点不舍的,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萧家的。铁墨要去浙江,萧振麟顿时有些急了,铁墨走了,那女儿的婚事怎么办? 于是乎,刚跟萧家族老磨完嘴皮子的萧振麟,急吼吼的杀到了暖馨阁。这次他也没讲什么礼数,直接去见了海兰珠。萧振麟心里跟明镜一般,这桩婚事,找铁墨也没多大用,多半还得落在海兰珠身上。萧振麟开口就谈婚事,海兰珠还是有点意外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萧振麟短时间内一改之前的态度,竟然急着促成这桩婚事了? 萧振麟与海兰珠具体谈了什么,旁人并不知晓,只是离开的时候,海兰珠将萧振麟送到了暖馨阁门口,二人相谈甚欢,尤其是萧振麟脸上那满意的笑容,就像秦淮河畔的大红花,灿烂无比。常闵月有事外出,回到暖馨阁后,听说了这件事,心中便有了些不快。 果然,不出意料,第二天巳时,一支队伍敲锣打鼓的去了萧家在南京的宅院,十几口箱子,百丈红绸,厚厚的绸缎。这份惊人的彩礼,传的沸沸扬扬,而萧振麟带着仆人,笑容满面的接下了这份彩礼。一时间南京城热闹了起来,大家议论都是这桩不可思议的婚事。 萧家大小姐居然跟铁督师定下了婚事,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要知道,铁督师身边可有好几个女人了,而且这几个女人貌似各个很有来路。茶楼酒肆建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有的人羡慕铁墨艳福不浅,有的人说萧家不要脸,还有的人说萧家之所以把萧如雪嫁过去,多半是那一男一女早有私情,萧小姐肚子有了动静。 传言五花八门,说的有鼻子有脸,可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桩婚事是结结实实的定了下来。对于此事,常闵月是非常郁闷的,没想到自己稍不留神,这事儿就让海兰珠做成了。海兰珠存着什么心思,常闵月多少能看透一些,萧如雪这个女人,便是海兰珠给她常闵月设立的对手啊。 真的不得不佩服海兰珠,总是能找到化解困局的方法。接下来,她常闵月可没心思琢磨海兰珠了,光萧如雪这个女人便不是好对付的。 后宅女人们的事情,铁墨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从来不参与的。裹着这层订婚风波,铁墨带着边军离开了南京城,走的时候,前来送行的不仅有徐家父女,还有不少百姓。可见发放物资这件事,给铁墨赚了不少好名声,至少在南直隶百姓眼中,铁督师并非什么洪水猛兽。 眼看着就要走了,铁墨调转马头,停在了徐芷欣身前,笑道:“大小姐,我们之前谈过的事情,你可一定要记在心上啊。铁某一定在浙江等着你,你可要尽早来啊。” 徐芷欣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哼道:“放心,既然谈好的事情,本小姐自然不会诓骗你。嗯,本小姐也要恭贺你,又多了一房美娇妻呢......” “哈哈,大小姐说笑了,这事儿不在我!”铁墨并不想纠缠这个话题,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赶紧抖抖马缰,追上了队伍。徐芷欣一双眸子阴晴不定,双手不知不觉中攥了起来。徐弘基眉头皱了皱,拿肩膀碰了碰旁边的徐芷欣,“好闺女,铁墨惹你了?” “哼,她敢!”徐芷欣傲然的扬起了下巴,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徐弘基眉头越锁越深,心里一阵哀叹,但愿是自己多想了,不然,他徐弘基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至于徐芷欣和铁墨刚刚谈的事情,徐弘基倒是知道。铁墨想过些时日,把龙湾船厂还有的工匠挪一部分到东湾船厂,尤其是那些懂宝船以及研究铁甲舰的人,更是不能放过。铁甲舰,徐弘基倒是知道一点,不过宝船,经过岁月摧残,懂这玩意的估计真的找不到了。 提起大明航海,不得不让人一声叹息。永乐年间,三宝太监的远航船队冠绝这个天地,至天启崇祯年间,航海不仅没有进步,反而持续退化,甚至连懂宝船的人都没有了。 宝船,不仅仅是一艘船,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涉及到防水、排水、承重、拼接等等许多复杂的事情。铁墨一心重建宝船,并将铁甲舰技术用到宝船上去,想法虽好,却终究有些不现实。 徐弘基对宝船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可这件事对铁墨来说却是一件大事。宝船是什么?这就是后世的航空母舰,放大版的战列舰,若是弄出来十几艘铁甲宝船,再把新式火炮安装上去,纵横大海不是问题。郑芝龙又如何,碰到这样的舰队,也得甘拜下风。 同样,铁墨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插手航海已经有些晚了,比西方列强晚了上百年。拼航海技术,海上大战,注定是不如别人的。莫看郑芝龙在海峡打败了荷兰舰队,赶走了葡萄牙人,可那支舰队不是荷兰人真正的实力。如果是在美洲附近,争夺核心利益的时候,荷兰人出动大规模的舰队,郑芝龙又真的打得过么? 而且,混乱的大航海时代,可不仅仅只有荷兰一家独大,伊比利亚双雄不说,迅速崛起的英国人更是不容小觑。真正的对手,还是英法舰队。想在大航海时代分一杯羹,甚至抢夺足够多的利益,没有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如何能行? 第400章 盐腿子不值钱 第400章盐腿子不值钱 怀着复杂的心思,堪当先锋的河南总兵丁路言已经抵达了宁国府南部,不日便可南下浙江。不过主力大军的速度并不是太快,至于铁墨,则在江宁城停了下来,借着徐家的宅子,与一群人坐在一起聊起了事情。 秦良玉、曹文诏、赵率教等人赫然在列,若是费扬等人看到这种情形,非气炸了不可。按说九华山战斗早就结束了,曹文诏和秦良玉等人也该领兵回中原,听陈奇瑜以及袁崇焕调遣才对。可这些人愣是找理由在南直隶赖着不走,现在更生出了跟着铁墨去浙江做事的心思。秦良玉倒是没多少想法,走或者留,都可以的,不过赵率教和曹文诏是真的不想回中原的,倒不是因为陈奇瑜,而是因为袁崇焕。 赵率教跟袁崇焕那是有过节,再加上当年差点被袁崇焕坑死在遵化城,赵率教对此人恨得是咬牙切齿,现在让他回中原一带听袁崇焕调遣,那是绝无可能。曹文诏当初被袁崇焕一脚踢到陕西,严格上来说已经不属辽东体系了,那就更不可能替袁崇焕卖命了。 “赵兄,曹兄,你们可想好了,如果继续待在南直隶,朝廷肯定会借机整治你们的。倒是秦将军,那些人还真不敢拿你怎么样,不过有些话还要说在前头。咱们都是自己人,铁某也不瞒着大家,秦将军,铁某此去浙江,不单纯是为了盐场的事情,而是为了海贸一事。说白了,铁某想借着这乱局,进行开海。此事前途艰难,风险极大,赵兄和曹兄,铁某便不说了,但秦将军还有机会做出选择的。” 铁墨很诚恳的向秦良玉说出了心中所想,开海远航,乃是大势所趋,不跟上时代潮流,就必将被时代抛弃。这是好事,但同样,在大明朝,开海困难重重,一旦失败,必是万劫不复之地,绝对不比造反失败的下场好多少。崇祯年间,虽说海禁已经名存实亡,但要是明着挑战海禁这条国策,那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铁墨心里很明白,自己要开海,要建舰队,面临的不仅仅是海禁这条国策,最大阻力来自几十年来形成的那批利益团体。南直隶以及郑芝龙,有多少人在海贸这条路上赚的盆满钵满,自己开海,就要跟这些人抢饭吃,到时候危险重重啊。 秦良玉身为巴蜀土司,完全没必要冒险掺和这事的。至于曹文诏和赵率教,有没有开海这事,影响都不大。之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旁人早把这俩人看成他铁某人的死党了。总之,就算不开海,只要他铁某人倒台,这俩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这俩家伙想的也明白,该干嘛干嘛,从不考虑陈奇瑜等人的想法。 铁墨语出真诚,并不是有意不让秦良玉参与浙江的事情,这一点秦良玉能感觉得到。秦良玉也不得仔细思索下参与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以前跟着铁墨在九华山打流寇,再怎么违抗朝廷调令,也有的解释。可如果参与了浙江的事情,那么就等于被打上铁墨这一派的烙印了。 秦良玉虽为女子,却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优柔寡断,她很清楚朝堂上的事情,要说这辈子不站队,那是不可能的。就这段时间来看,跟着铁墨打流寇,那可是实打实的捞了不少好处。得到的物资不仅可以送到川北赈灾,一部分还能留下来养着族中将士。反观兵部和户部那边,这么长时间,可是一点实际好处都没给。是人就要吃饭,不能光讲忠孝仁义的。秦良玉不知道跟着铁墨一路走下去,会不会有好结果,可是经过长时间接触,她比较了解赵率教和曹文诏的,这二人的选择或许就是她秦良玉的选择。 想了一会儿,秦良玉拱手言道:“督师多虑了,既然秦某留在了南直隶,自然是要与大家共同进退。来日好也罢,坏也罢,我们共同承担便是。不过,据我所知,浙江的水一直很深,咱们虽说兵强马壮,可到了浙江那边,不是说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 秦良玉答应留下来,铁墨等人也着实开心。秦良玉贵为巴蜀土司,在四川一带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有她的加入,很多事情会顺利许多的。至于秦良玉担忧的问题,铁墨早就考虑过了,“浙江的水是很深,但只要我们手段巧妙一些,还是可以成事的。而且啊,我们兵强马壮,只要拳头够硬,不犯什么大错,他们能奈我们如何?” 铁墨对这种路数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跟这帮子人斗法,有时候就得直接点。只要拳头够硬,自己不造反,不犯原则性错误,他们能怎么办?逼急眼了就拼拳头,那些人拼得过? 对于这些人,能讲道理就讲道理,讲不通就直接揍。真要是按照他们的方法,按部就班的来,估计就是熬到死也斗不过他们的。 诸事商量妥当,大家意见一致,铁墨就少了许多担忧,他就怕到了浙江以后,自己人各有各的想法,那可就麻烦了。对浙江那边的事情,铁墨早就派人做过详细的了解,浙江可以说是东林党在南直隶最核心的根基所在,浙江那自然是铁板一块,从上到下,官商一体,水泼不进。想要在浙江弄出点动静来,不是去抢东湾码头,而是先想办法从这块铁板上拆下一块来。 “诸位,此去浙江,我们有三个任务,其一,压制盐场民乱,让官盐市场重新恢复正常,其二,要拿下东湾码头,其三,想办法把白轩拉到我们这边来!”铁墨重点说了下白轩的情况,这个人可以说是浙江铁板中非常重要的一小块。此人非武举出身,没有功名,靠的是世袭,白轩在浙东一带势力很大,遍布黑白两道。 本来铁墨是没想过挖这块铁板的,但最近因为流寇的事情,白轩跟杜福山那些人闹得很不愉快。如果再加把火,让白轩给杜福山等人闹僵了,他铁某人再及时出手,完全有可能把白轩拉到自己阵营下的。如此一来,有白轩这个地头蛇在,再加上自己留在浙江这边的兵马,配上东湾船厂以及有可能归顺过来的徐文海,航海之事就有保障了。 “曹兄,白轩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你到了浙江之后,直接带兵去杭州,拿着陛下的尚方宝剑,就说彻查流寇祸乱浙江之事,惩戒剿匪不力人员!”铁墨嘴角含笑,说着话将旁边的尚方宝剑推给了曹文诏。曹文诏瞪着眼,看了看眼前的宝剑,不由得露出苦笑。 白轩碰上铁墨算是倒八辈子霉了,有尚方宝剑在,杭州城那帮子人明面上绝对不敢乱来。流寇祸乱浙江,事后并没有惩戒浙江方面的官员,一方面是朝廷因为流寇在中原折腾,一时间没腾出手跟浙江这边算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六部有意护犊子。 内阁六部不找浙江官员算账,但是铁墨要算账的。怎么说也担着三省总督的职位呢,按照常理,是有权处理这件事儿的。铁墨拿着尚方宝剑秋后算账,杜福山那些人定然没有办法的,浙江的事情必须有人负责,而这个最佳的人选便是都指挥使白轩。当初钱塘大败、临安溃败,白轩难辞其咎,再加上现在关系又有点僵硬,杜福山等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白轩推出来顶缸。 当然,不排除杜福山等人拼命保白轩,但铁墨也不怕,真要铁了心保白轩,那就对杜福山本人下手,到时候看看浙江这帮子官员最后会保谁。 崇祯四年三月二十九,三省总督铁墨率领各路大军,攻击六万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浙江境内,而此时浙江盐场之乱,已经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盐场的事情,再次将江南卫所兵的无能展露了出来。盐丁闹事这么久,坐拥五万大军的都指挥司竟然毫无办法。浙江八大盐场,当属海宁县盐官镇闹得最厉害,海宁盐场,可以说是浙江境内最大的盐场,江南有五分之一的官盐出自这里。浙江方面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夺回海宁盐场,可是攻打了两次,愣是没能打进盐场,还死伤不少。 当然,浙江官兵也不是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之所以短时间内拿不下盐场,也是投鼠忌器,有所忌讳。盐场,有着许多场地器械,要是逼急眼了,盐丁们一股脑的把盐场给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杜福山等人头疼得很,打又不能没有顾忌的打,不打,那些盐腿子又死抓着官盐不松手。 其实想解决盐场的问题也简单,只要发赈灾银,让这些盐丁有吃有喝就行了。可眼下杜福山手里哪还有多余的资金赈济盐丁?流寇祸乱浙江,导致杭州一带损失惨重,为了请京营入浙江,打走流寇,按察使吴昕还跑到芜湖跟徐弘基见了一面。徐弘基那老狐狸把浙江钱袋子一股脑的刮了一半,浙江这边还有钱,可这些钱是给内阁六部的,是给那些权贵的,是那些江南士绅的,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给这些盐腿子。 本来以为盐丁闹事,会像以前一样杀几个领头的,很快就能控制住了,可谁也没想到这些盐腿子跟吃了药一样,铁了心要造反。不知道是不是流寇的事情刺激的,盐腿子的胆子也变大了。盐场之乱压不下去,浙江这帮子官员也是一个个压力陡增。 海宁盐场,作为最先闹事的地方,此时却成了最安静的地方。都指挥司和巡检司的兵马就在对面不到十里的地方,但是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有些潮湿的房间里,有些黑乎乎的,一名男子弯着腰坐在木板上,眉头紧锁,满是污泥的双手用力揉着膝盖。 他便是带头闹事的盐丁头领魏晨,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要说心中不害怕,那厮骗人的。当时起事,一方面是被逼无奈,另一方面也是被流寇刺激的。同样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都是苦哈哈,凭什么那些流寇就可以嚣张跋扈?一怒之下,魏晨学着流寇干起了造反的事情。可撑了一段时间,方才明白这条路就是一条死路。 盐丁与那些流寇不同,盐丁世世代代世居于此,盐场就像一道枷锁,锁住了几代人。除了这片土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熟悉。要不走出海宁,像流寇一样烧杀抢掠?可魏晨悲哀的发现,自己做不到。可是这一步已经迈出来了,想要收手也已经不可能了。魏晨能接受问罪被杀,可他不想看着上千万条性命跟着自己一起上断头台。 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而已,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为什么那些人这么心狠?魏晨自认为自己的要求不过分,盐丁们就希望得到足够的工钱,有饭吃有衣穿,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诉求说的明明白白了,可盐运司以及都指挥司的人根本没和谈的意思,到现在一分钱都没送过来。 魏晨以为浙江官场不想谈,可他哪里知道浙江的钱并不多了,完全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钱给盐丁罢了。浙江官员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欠钱,那就欠盐丁的。浙江官员们也想谈,但他们知道没钱,谈也没有用。可惜,杜福山等人高估了江南卫所兵的战斗力,这些卫所兵打不过流寇也就罢了,竟然连盐丁也整不过。 在这种情况下,铁墨的大军来到了浙江,杜福山等人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盼着边军来,可另一方面又怕铁墨借着机会整别的事情。丁路言的兵马停在了德清县,并没有急着赶往杭州,反倒是从后赶来的曹文诏带着兵马过了德清县,一路逼近杭州。 浙江可是自家地盘,杜福山自然不希望边军想干嘛就干嘛的,于是早早地写了一封信送到铁墨手中,希望铁墨能本着三省总督的责任之心,先把盐场的乱子解决了。杜福山这一招颇有祸水东引的意思,盐场之乱,说难听点是个死局。不给钱,盐丁们是不会放下手里的屠刀的,可朝廷又不能把盐丁全灭了。盐丁被灭了,盐场被毁了,官盐找谁弄?盐场如何恢复生产? 第401章 缉拿都指挥使 第401章缉拿都指挥使 杜福山是没能耐解决这个难题了,索性直接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铁墨。你铁墨不是来镇压盐场之乱的么?这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接到杜福山的信之后,铁墨果然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大军驻扎在德清县一带。崇祯四年四月初二,边军从德清县离开,朝着海宁县奔去。得知消息后,杜福山是长松一口气,他还真怕铁墨不管不顾,跑到杭州来折腾。铁墨手握大军,心思又多,他要是进了杭州城,还真够让人头疼的。 杜福山松了口气,可没过多久,便得到了曹文诏率兵抵达钱塘镇的消息。铁墨去摆平盐场的事情,偏偏让曹文诏带着兵马来杭州城,到底想干嘛? 一时间杭州官员心头惴惴,杜福山不得不将众人召集起来,想着如何应付曹文诏。在不知道对方来意之前,又不能轻易动手。浙江布政使杜福山、按察使吴昕、盐运使翁同明、镇守太监文来顺以及都指挥使白轩等人全部到场。瞅了瞅屋中众人,杜福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屋中少了一个人,此人便是杭州知府谢智。 杭州知府在浙江官场上位置有些尴尬,可在这杭州城许多事情又绕不开谢智。如今曹文诏率军抵达钱塘镇,紧急议事,知府谢智却不到场,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谢智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估计不来的,亦或者说,谢智早就跟三省总督铁墨有所勾结了。 杜福山气的不是谢智不来,他真正生气的是谢智与铁墨暗中通气,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情。谢智今天没来,明显是做给其他人看的,由此可见,曹文诏来者不善啊。 “哼,看来谢知府是有意与我等划清界限了啊,当真是有魄力得很呢!”杜福山阴测测的笑了笑,这番笑容落在众人眼中,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哪怕是手握兵权的白轩,也根本不敢跟杜福山对视。在浙江这片土地上,杜福山说一不二,敢违逆他的意思,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真是想不通,谢智哪来的胆子,这回竟然敢跟布政司对着干。就算投靠了铁墨,但铁墨又真的靠得住么?说到底,铁墨就是个外来户,他的根基在晋北,早晚是要离开江南的,到那时,谢智该怎么办?一个不容于南直隶官场的杭州知府,转眼间就会被人挫骨扬灰。 不过,总有一些人会有不一样的想法,有些人见谢智没来,心思就活络了起来。若不是有所倚仗,谢智敢这么干?谢智不来,就是想躲开这个火坑,搞不好曹文诏进杭州以后,有人就要倒霉了,至于这人是不是谢智,那还真说不好了。 接下来,杜福山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意图也很明显,就是叮嘱众人,后边一定要齐心协力。似乎是知道杜福山会有所准备一般,曹文诏并没有急着进杭州城,而是在钱塘镇驻扎了两天。曹文诏不来,杭州方面就有点忍不住了,派了浙江副按察使冷冠前去钱塘镇。冷冠也没白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捧着一纸文书回来了。 看着这纸文书,杜福山心里有点发毛了。曹文诏此来,竟然是代表铁墨,要追究当初浙江兵败一事的。知晓来意后,杜福山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当初浙江官兵被流寇打得丢盔卸甲,整个浙江更是被流寇折腾烂了,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尤其是海宁县,几乎成了一座鬼城。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人负责才行,曹文诏代表铁墨来秋后算账,有什么问题么? 可曹文诏真的是想追究责任么?他是想借机会对浙江的封疆大吏下手啊,从布政使司到都指挥使司,都有可能是他下手的目标。没等杜福山想出应对之法,曹文诏已经有了行动。 崇祯四年四月初四当天午时,一队兵马从钱塘镇来到杭州城西门,与此同时,杭州知府谢智抵达西门,下令守门兵丁放这支兵马进城。这次领兵来杭州的不是别人,正是曹文诏的亲侄子曹变蛟。守门兵丁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他们怎敢违逆谢智的意思?再怎么说,谢智也是堂堂杭州知府。 曹变蛟入城之后,火速赶往东城朱琳坊,不久之后来到一处恢弘气派的宅院前,只见大门口立着一块牌匾,上书“白府”两个大字。曹变蛟瞅了瞅牌匾,挥手道:“兄弟们,动手,拿下都指挥使白轩,若有人敢拦着,格杀勿论。” 曹变蛟今天可是信心满满,手里拿着尚方宝剑,那是谁都不怕。杭州这群官员暗地里或许不把尚方宝剑当回事,可是他们明面上见了尚方宝剑还得低着头。曹变蛟突然带人杀到白府,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杜福山已经给白轩通过消息了,可是杭州这边没人想到曹文诏会用这种方法动手。大军停在钱塘,突然间派一支兵马跑到杭州城抓人,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是曹文诏进城,当众宣读罪名,然后问罪。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午时,白轩正坐在厅中跟着家人吃饭,忽然听到院中吵吵嚷嚷,气怒之下,走出门就想骂人,可是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票人马冲了进来。这些人手握钢刀,甲胄以黑色为主,其打扮与江南兵马完全不同。白轩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吼道:“住手,你们是曹总兵的人?” “正是,末将曹总兵麾下曹变蛟,奉命请白指挥使前去叙话。我家总兵大人就在城外十里处等你,还请白指挥使莫让末将为难!” 说罢,曹变蛟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十几名卫兵将白轩围在了中间,“白指挥使,还请你不要做蠢事,末将手底下都是些粗人,若是动起手来,伤了你,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白轩狠狠地瞪了瞪眼,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了。虽说都指挥司大营离着这里不远,可真要动起手来,那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他白某人。没奈何,那就只能先跟曹变蛟走一趟了。白轩心里也很自信,身为都指挥使,曹文诏也不敢乱来。 曹变蛟的动作非常快,在杭州知府谢智的配合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入城抓了白轩转身就走。当布政司衙门反应过来,调兵拦路的时候,白轩已经被带出城了。 白家发生的事情,自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诉杜福山等人,曹变蛟入杭州城抓人,只说有事情请白轩配合调查。此事就很有意思了,如果曹文诏真的想拿白轩开刀,直接把领兵不利的罪名扣上去就行了,为何还说什么配合调查?调查什么?是当初的失职之责还是别的? 白轩已经被押到了曹文诏的大营,人是弄不回来了。杜福山没想到自己稍有不慎,便处了个被动局面。杜福山不怕曹文诏用之前流寇的事情定白轩的罪,他现在怕的是曹文诏想借白轩之手对浙江其他人动手。白轩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白轩稍微松松嘴,那就麻烦了。 一个白轩,当然撬不动浙江这块铁板,可是要解决这个麻烦,终究会浪费大量的人力财力。不怪杜福山多想,实在是曹变蛟抓人的时候,语焉不详,让人浮想联翩。 杭州城里的大人物们全都听说了白轩被抓的事情,一时间不约而同的来到布政司衙门,按察使吴昕更是心急如焚的说道:“杜大人,拖不得了,还需尽快把白将军弄回来才行。若是看着白将军遭难,我们不管不问,那旁人会如何看我们?” 杜福山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沉着眉头,冷声问道:“吴大人,你的心思本官也明白,可是,曹变蛟抓人,到底是不是因为之前流寇的事情,你能确定么?现在白轩在曹文诏面前说了什么,你知道么?万一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 吴昕顿时哑然,他平日里与白轩关系还算好,刚刚白家人还找到家门,请他帮忙。心急之下,只想着把白轩捞回来,倒没想这么多,如今听杜福山款款道来,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本来该急着把白轩捞回来的,可大家却都不急了。 吴昕是不愿意轻易放弃白轩的,他想了想,拱手道:“杜大人,如今形势不明,还需等待那边的消息才行。白大人与我们同僚多年,应该不会轻易倒向铁墨那边的,这样做,对他没什么好处。”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确定了。 杜福山等人在杭州城内心焦难忍,而白轩的日子反而好过了不少。自从被押到大营后,曹变蛟便把他安置在一间屋子里,好酒好菜伺候着,至于曹文诏,已经三个时辰了也没见到面。曹文诏不露面,白轩索性放开心思,该吃吃该喝喝。有道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自己在别人营地里窝着,还能干嘛,剩下的事情只能指望杜福山那些人了。 白轩想的很简单,只要杜福山那些人立刻挥兵冲过来,强行索要人,曹文诏又能如何?就算要拿人问罪,像曹文诏这样私下里将一名都指挥使关起来也不不合规矩,哪怕手里有尚方宝剑也不行。这里可是杭州,不是其他地方。 白轩的想法本来是没错的,奈何杜福山愣是被曹变蛟的虚招给迷惑到了,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杜福山不动,曹文诏可不会闲着。白轩被抓起来的第二天,曹文诏一纸命令,让曹变蛟率五百精兵攻打了杭州东边的琼花山庄。曹变蛟突袭琼花山庄,这下子杜福山等人立刻就慌了。 琼花山庄表面上看是一处庄园,可实际上却是浙江三司衙门对账存放财物的秘密所在。此处山庄归商人齐衡和所有,而齐衡和又是镇守太监文来顺的亲信。说白了,齐衡和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罢了,文来顺才是真正的山庄之主。 浙江按察司、盐运司、茶课司,每年所涉及到了金钱数目惊人,这么大一笔财富,自然不可能放在一个衙门手中。于是南京方面为了保证利益,才想到了三司衙门一处对账,财帛放在特定地方的办法。本来是为了防止浙江三司衙门一家独大,私吞利益,哪曾想却成了要人命的漏洞。 琼花山庄被突袭,账本什么的全落到了曹文诏手里,那接下来曹文诏要不拿着账本动手抓人,那就成傻子了。镇守太监文来顺最是心慌,他惊慌失措的跑到了按察司,推开门急吼吼的哭丧道:“杜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咱家啊,这一次,咱家真的要完了.....” 文来顺哭哭啼啼的样子,把杜福山恶心坏了,他拍拍桌子,冷声怒道:“文总管,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只不过是一些账本而已,凭什么就一定找到你头上?” 杜福山懒得跟文来顺废话,一会儿的工夫吴昕也急匆匆赶来,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急着说话。倒是杜福山,看着吴昕,面色复杂的说道:“吴大人,情况你也看到了,杜某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浙江有什么事情,除了你我还有文总管,能够了解的如此清楚地,便只有白将军了。” 杜福山言下之意非常明白,白轩为了活命,选择了跟曹文诏合作,把三司衙门的利益给卖了。事到如今,吴昕也说不出什么了。虽然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要说不是白轩吧,昨个刚拿了人,今天就突袭了琼花山庄,要说白轩一点问题都没有,也着实没人肯信。 吴昕非常了解杜福山,杜福山这个人非常自傲,他从来不信别人说什么,只信看到了什么。杜福山曾经说过一番话,人言不可信,同样看到的也不可信,但看到的总比别人说的话可信得多。 现在,杜福山已经对白轩产生了怀疑,接下来就看白轩自己的了,“杜大人,或许这些事跟白将军没有关系。” “哼哼,有没有关系,只需要等就行了。如果一天之内,白将军还没传信让我们帮忙,那......我们就要多加小心了!” 吴昕心里咯噔一下,但愿白轩能找三司衙门帮忙吧。如果白轩还急着找三司衙门把他捞出来,那证明他心里没鬼,这件事自然跟他没关系,可要是不找三司衙门帮忙,那白轩八成是倒向铁墨了。 第402章 白指挥使回家 第402章白指挥使回家 一天时间,很难熬,当次日傍晚夕阳沉落,依旧没等来白轩求助的消息。这次,就连吴昕都绝望了。 可身在杭州城的杜福山等人,哪里晓得实情。此时白轩被供了起来,有吃有喝,犹如大爷,既然一点危险都没有,他干嘛还急着找三司衙门求援? 就这样,在曹文诏的暗中运作下,白轩与杭州官场竟然不知不觉中隔出了一道天堑,只是白轩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又是一天匆匆而过,白轩正待在房间里大快朵颐,吃到一半,一名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借着晨光,看着那人的脸,白轩皱着眉头,迟疑道:“你便是曹文诏曹总兵?” 此时白轩左手抓着白面馒头,右手筷子夹着半片肉,偏偏一张脸神情古怪。曹文诏抿抿嘴,心中也是佩服白轩,被抓到营中,竟然还大吃大喝,跟没事人似的,是说他神经太粗呢,还是没脑子呢?在白轩错愕的目光中,曹文诏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正是曹某,劳白指挥使久等了。” 白轩一肚子疑惑,他是真搞不懂曹文诏到底想干嘛,人抓来晾了两天。放下筷子,咀嚼一番,这才勉强的拱了拱手,“曹总兵,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你既然来了,那是不是该说说找白某做什么?白某怎么说也是浙江都指挥使,你想动白某,也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行。” 曹文诏眉毛一挑,有些诧异道:“白指挥使何出此言?难道曹变蛟那小子没跟你说明白么?曹某找你来,只是有些事情想起你配合一下罢了,何时说过要定白指挥使的罪了?” 白轩大皱眉头,当时曹变蛟确实是说请他配合调查的,可这话听听就行了,岂能真信。现在曹文诏又是如此口气说话,就不由得白轩不多想了,难道曹文诏真没定罪的想法?这怎么可能?思索片刻,白轩只好苦笑道:“曹总兵,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好,白指挥使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曹某就不藏着掖着了。流寇祸乱浙江,海宁更是惨遭荼毒,生灵涂炭,好多地方化作一片瓦砾。铁督师身为三省总督,身负皇命,既来到浙江,总得调查一番才行,否则没法向天下百姓交待,更没法向陛下交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曹文诏语出真诚,不似作假。白轩顿时就懵了,流寇祸乱浙江,浙江官兵作战不力,累的浙江境内丢城失地,百姓苦不堪言。此事朝廷要问责的话,那他白某人肯定是首当其冲,毕竟身为都指挥使,可是浙江安全的直接负责人。可是看曹文诏现在的神情,似乎又不像找他白某人的麻烦。 想了想,白轩有些试探性的小声说道:“哎,铁督师要过问此事,自无不可。真要说责任,恐怕白某的责任最大了。浙江官兵作战不力,军备松弛,白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未等白轩说完,曹文诏抬起手制止了他,摆正脸色,有些严肃的瞪了瞪眼睛,“白指挥使,曹某找你来,不是让你给自己找问题的。你的问题,督师心里清楚,该怎么办,督师自有打算。曹某找你,是想问问你,浙江军政要务如此崩坏,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么?你身为浙江都指挥使,对这里的情形最了解,曹某还是希望你能据实说,涉及到谁,该怎么惩处,督师心里有数。当然,白指挥使若非要一个人扛下责任,那曹某也不会多言,只是奉劝白指挥使想清楚一点,这么大的责任,你一个人真的扛下来么?” 曹文诏看似是在劝,可实际上话语间充满了威胁。这番话无异于是在警告白轩,若是白轩不识抬举,要抗下所有的责任,那曹文诏也不会客气。这么大的责任,别说一个白轩,哪怕把白府都牵连进去也不算过分。现在白轩面临一个选择,要么自己扛下责任,要么把别人咬出来。可是一旦咬人,那就意味着会被浙江官场抛弃。 白轩一时间难以抉择,白家世居浙江,对浙江的情形一清二楚。浙江官场的影响力有多大?大到你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背叛了浙江官场,暂时不会有事,可一旦铁墨离开,浙江官场想要整垮白家,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个人的力量在这个浙江官场面前,太过渺小了。 可是不咬人,铁墨就会拿他白某人开刀。这可怎么办?左右两条路,选哪条路似乎都是死路。白轩很为难,再也不敢跟曹文诏对视,垂下头,眼珠子转来转去的。 这个决定并不好做,这一点曹文诏心里很清楚,所以,他也没打算让白轩现在告知答案。白轩还在想着事情,曹文诏已经站起身,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事出突然,白轩吓了一跳,还以为曹文诏要做什么呢,哪曾想曹文诏只是笑道:“曹某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容易,这样吧,白指挥使可以先回去想想,曹某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以后,我希望你心里能有答案。” “回去?回哪儿?”白轩脑袋里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看着曹文诏脸上怪异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曹总兵,你的意思是放白某回去,回杭州城?” 曹文诏耸耸肩,不置可否道:“正是,又无确凿证据,曹某该以什么罪名扣着白指挥使呢?当然,白指挥使若不想走,尽可以留在这里,如何?” 白轩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中了。暗自里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那清晰地疼痛感,让他晓得这不是假的。曹文诏似乎没有多待的意思,转身离开了房间,看着那张半开的房门,白轩犹豫了。过了好一会儿,房门依旧没关上,就连之前守在门口的几名卫兵也不见了。 搞什么鬼?曹文诏真的要放他白某人走?之前能把他白某人抓来,那是出其不意,可等他白某人回到杭州,有了防备,曹文诏再想抓人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曹文诏不懂么?身为浙江都指挥使,怎么说手里也握着几万兵马呢,虽说这些兵马战斗力奇差无比,可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除非曹文诏敢大动兵戈,对杭州城用兵。 深怕曹文诏有什么阴谋,白轩愣是不敢动弹,犹豫了许久,才慢慢挪到门口。踏出一只脚,阳光洒在肩头,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眼前一队巡逻兵走过,他们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白轩犹豫不决的朝着门口摸去,一路上碰到许多人,那些人都没有拦着,甚至还有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半个时辰后,白轩才走到营门口。迈出一只脚,他又停住了,回头看着这座军营,似乎是在寻找着曹文诏的影子。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停在原地不动,眼神越来越复杂,似乎是在说要是再不出来,那他白某人就真的走了。 半盏茶功夫匆匆而过,白轩终究是没看到曹文诏的影子,甚至连曹变蛟也没看到。于是,白轩暗自打了打气,去他娘滴吧,老子先走出去再说,要是曹文诏真的不拦着,那就走回杭州城。至于曹文诏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能以后再想了。 下定决心后,白轩迈着坚定地步子朝前走去,起初很慢,可过了一会儿,越走越快,就像身后有追兵一般。可实际上后边连个毛都没有,但白轩就是忍不住想加快速度,一直走出四里地,回头望着已经缩小许多的军营,还有种犹在梦中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白某人真的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曹文诏脑子有坑么?把他白某人抓紧军营,就是伺候几顿饭?甭管如何想不通,白轩还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杭州。一进杭州,他找了匹马迫不及待的往自己的府邸奔去。这两日在曹文诏那边虽然好生好喝伺候着,可两天时间没洗澡,总觉得身上不舒服。等回了家,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才行。 白府,近在咫尺,渐渐地,白轩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往常白府前方的街道熙熙攘攘,很是热闹的,可是今天不知为何,街上有些冷清,越是靠近白府,越是冷清。往常在门口摆摊卖水果的也不见了,留下空空的摊位在风中感受着悲凉。 怎么回事儿?下了马,快步走到大门口,伸手一推,大门吱呀吱呀的开了,白轩走进大门,忍不住大吼一声,“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白轩一声吆喝,白府立刻有了动静,几名仆人慌慌张张跑到门口,看到来人相貌后,吨水大声嚷嚷起来,“大夫人、三夫人、二夫人......老爷回来了.....他回来啦.....” 仆人喊完,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白指挥使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不是手里权力有多大,而是人到中年,娶了十二房媳妇,所以,通知起来,很是麻烦。因为此事,杭州百姓更是暗地里称白轩为十二郎。没一会儿,一群莺莺燕燕从后院冲了过来,将白轩围在了中间。 白轩也是开心,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最后揽着原配夫人蒙氏小声嘀咕起来,“夫人,外办是怎么回事儿,刚刚回来的时候,见街上冷清了许多,可是杭州城出了什么事儿?” 蒙氏替白轩擦了擦脸,拉着他去了后院,躲开那十几房小妾,摆正脸色,认真的说道:“自从你被曹文诏的人带走后,坊间盛传你要被朝廷清算。杭州百姓怕被牵连到,所以都可以躲着咱们白家走。妾身去按察司好几趟,可杜大人一直没动作,哎,莫说杭州百姓了,便是你弄回家的这些狐媚子,你没回来之前,也是各做打算,人心都快散了。” “哼,倒是想问问你呢,不是说曹文诏讨了铁督师的尚方宝剑,也拿你开刀问斩么?你怎么好生生回来了?”蒙氏开口询问,但白轩一点回答的心思都没有,他满脑袋想的是为什么按察司那边没动作。自己被曹文诏抓去杜福山那些人不赶紧想办带兵救人,还在犹豫什么? 杜福山等人没有动静,这让白轩很生气,颇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呼了口气,那张脸也寒了下来,“夫人,你莫要多想了,为夫没事,家里的事情交给你了,为夫去一趟按察司。” 白轩没心思洗澡了,他就想去按察司问个清楚明白,为什么杜福山等人对他白某人不管不问。虽说之前有过一些不愉快,可是大是大非面前,大家要是还不能拧成一股绳,那浙江官场岂不成了一盘散沙?如此,还如何对抗三省总督铁墨? 白府离着按察司衙门并不远,骑马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下了马,径直进了按察司,衙门的人都熟悉白轩了,倒也没拦着,只是一个个表情错愕,似乎没想到白轩会来一般。熟门熟路的来到杜福山的班房,推开门,就看到房间里坐着好几个人,按察使吴昕、盐运使翁同明以及镇守太监文来顺等人都在。杜福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不觉意外,淡淡的抬起了手,“白将军来了啊,请坐吧!” 看这情况,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了。白轩心中更是不忿,找张椅子坐下来,面色不善的看了看周遭的人。白轩一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于是直接问道:“诸位,白某想问问你们,白某被曹文诏抓走,你们这两天可曾做过什么?白某的身家性命,你们是不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白轩不高兴,文来顺等人更不高兴,翁同明咳嗽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白将军何出此言呢?我等倒也有一个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为何你刚被抓走,曹文诏的人就突袭了琼花山庄?别跟我们说,这件事儿你白将军毫不知情!” 翁同明问完话,众人全都看向白轩,他们想听听白轩该怎么解释。 第403章 被抛弃了 第403章被抛弃了 同样,当听完翁同明那番话之后,白轩顿时什么都想明白了。琼花山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浙江三司衙门来说,这地方等同于命根子,所以一直以来,琼花山庄被隐藏的很深,知道琼花山庄藏着偌大秘密的没有几个。如今琼花山庄出了事情,白轩颇有点无奈的感觉。 刚刚被抓,琼花山庄就出了事儿,这下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再想想之前在曹文诏那边的遭遇,这明显是个阴谋啊。白轩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他必须搞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本就遭人怀疑了,如果再把之前的事情据实说出来,那岂不是坐实了叛徒身份么? 想了好一会儿,白轩抬起头,语气生硬地说道:“诸位,你们是觉得此事跟白某有关系?是白某透露的消息?杜大人......你也是这样想的?” 白轩将目光对准了杜福山,如果说其他人怀疑,也情有可原,但杜福山不该有疑心的。这么多年,大家知根知底,如果连杜福山都有所怀疑,那就真的太让人失望了。只是被抓走了两天,就遭人怀疑,心中如何能好受得了。白轩没有正面作答,反而问起了杜福山,杜福山眉头皱了皱,有些淡淡的说道:“白将军,杜某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是什么,既然大家想听你的解释,那你就解释下吧,免得有什么误会。” 白轩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杜福山的话听上去不偏不倚,有些道理,可实际上已经摆明态度了。这一刻,白轩真的有些失望,果然是利益面前,再深的交情都会动摇啊。生气归生气,可必要的解释还得继续,否则,让误会继续下去,他白某人在浙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那白某也不瞒着了,曹文诏将白某找去,是为了之前流寇袭扰浙江一事。海宁县一片废墟,百姓生灵涂炭,临安等地亦是如此。曹文诏奉了铁墨的命令,是想通过白某,对杭州下手啊,他是想将一只手伸到浙江来。白某自然不会给他合作的,白某身为浙江都指挥使,姓曹的没有真凭实据,又怎么可能长时间扣着白某?这样说,大家应该了解了吧?”白轩站起身,面色冷淡的拱了拱手,“琼花山庄之事,白某着实是一点都不知情,至于消息是如何透露出去的,还得仔细去查才行。总之,没有任何依据,仅靠着猜测,就想把责任推到白某头上,痴心妄想。” 吴昕与白轩熟悉,见白轩如此,他赶紧走站起身抬手说道:“白将军不必动怒,大家也都是心急,并没有说事情一定跟你有关。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情若跟白将军没关系,那就不用多担心,杜大人明察秋毫,断不会冤枉任何人的。” 文来顺心头一凛,神色复杂的撇了无心一眼,不咸不淡的嘀咕道:“话是好听,可要是真跟他没关系,事情能如此凑巧?吴大人,合着好人都让你做了,我们来当坏人呗。” 吴昕大皱眉头,文来顺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但依旧真真切切的落到了众人耳朵里。吴昕不悦,白轩更是如此。白轩平日里就有些看不惯文来顺这个阉人,今日听对方这种阴阳怪气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不用藏着掖着,有本事再说一遍,老子扛得住。琼花山庄是你名下的产业,老子还说是你无意间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呢......” 文来顺打小没了把,这辈子最忌讳被人提及此事了。白轩倒好,偏偏说什么不男不女,这不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么。这下子,文来顺哪里忍得住,腾地一下站起身,瞪着眼睛,捏着公鸭嗓子嘶吼道:“白轩,你休要血口喷人,咱家守着山庄这么多年,一点事都没出,偏偏你被抓走后就出了事儿。哼哼,不怀疑你,难道怀疑咱家么?” “放屁,要说白某有嫌隙,那今日这屋里的人都有嫌疑,凭什么把破事都往白某头上推?”白轩撇开文来顺,面向杜福山,很是不服的说道:“杜大人,你仔细想想,曹文诏抄了琼花山庄,对白某有半点好处?倒是这阉人,平日里吃拿卡要,暗中截留,不知偷偷弄了多少东西,如今账目被人搜去,他之前弄走多少东西,那可就没人知道了。” 说罢,白轩伸手指了指文来顺,如果手指能化作一把长剑,他一定会忍不住在文来顺胸膛刺出几个窟窿来。文来顺看着白轩的萝卜指,真个人只觉得血气直冲脑门,撸起袖子,跳脚大骂道:“白轩,你个坏男人,竟敢如此污蔑咱家,咱家跟你拼了。” 白轩心中一乐,要论动手,五个文来顺也不是对手,正愁没机会揍这个阉人呢,“嘿,都被拦着,让这个腌臜娘们过来,老子把你屎尿打出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犹如闹哄哄的菜市场,坐在主位的杜福山一脑门皱纹,眉头动了动用力拍了拍旁边的桌面,“够了,你们在干吗,把本官的衙门当成菜市口了?行了,今日先议到这里,诸位都回去吧,容本官好好想想。” 杜福山身为浙江布政使,多年来威望十足,他这一发怒,下边的人一个个全都闭上了嘴,哪怕是文来顺也只能闷哼一声。众人拱拱手告辞而去,他们也怕再惹怒杜福山。众人走后,杜福山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让仆人端上来几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仆人起初还奇怪,明明厅中只有杜大人一人,为何要准备好几杯茶。不过一炷香时间后,看到去而复返的吴昕和翁同明,仆人便什么都明白了。 吴昕和翁同明进了屋,各自端着茶水润了润喉咙,之前争执不休,闹了那么久,可是滴水未进。杜福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吴昕二人,认真道:“白轩,大家都见到了,你们有什么看法?” 吴昕和翁同明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翁同明最先开口,“之前多半都是猜测怀疑,可是白将军的言行,几乎印证了我们的猜测是对的。白将军刚刚言语之间不尽不实,多半都不是真的。据咱们的人最新得到的消息,白将军在曹文诏那边可是一点苦都没受,曹文诏对他可是礼遇有加。听说,白将军能平安回来,也是曹文诏放他回来的。如果一切属实,要说白将军与曹文诏之间没什么交易,下官是绝对不会信的。” 吴昕借着翁同明的话,有些无奈的苦笑道:“翁大人所言破有道理,看样子,白将军的问题很大啊,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有切实的证据,接下来该怎么做,还得谨慎些才行。” 翁同明暗自哼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儿能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么?谨慎?不就是什么都不做?白轩的身份太敏感了,身为都指挥使,浙江大小事务几乎处处参与,他要是有问题,那整个浙江官场非来一次三级大地震不可。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必须尽早做准备才行,等着有了确凿证据再做反应,什么都晚了。 心中早有主意,但翁同明没有多言,这些事还得杜福山拿主意才行。杜福山端着茶杯,细细品着茶,只是眉头锁着,想来心中也在踌躇。不知过了多久,杜福山抬起头,眼中精芒四射,给人一股莫大的压力,“我们必须早作准备才是啊,这样吧,盐运司那边齐家的份额先取消吧,另外黄家的引岸收回。府库那边,林泽贤那些人就先不要用了,对外就说布政司财政有限,需要削减开支,海贸那边的买卖,也先停下来吧。” 杜福山短短一番话,几乎是下了判决书,这一番安排,几乎是将白轩踢出了浙江利益圈子。以后,白轩只是一个都指挥使,再想插手浙江其他事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吴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他不禁拱手道:“杜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早了?白将军觉察到这些变化后,恐怕会大为不乐的......” 杜福山长叹一声,声音低沉的说道:“吴大人,你觉得本官还有其他好办法么?就如翁大人所言,白将军在浙江的影响力太大了,我们以前所有的事情几乎没有绕开过他。一旦他有问题,会是什么结果,你我都清楚。本官也是没办法,在形势没有明朗之前,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吴昕也知道杜福山说的有道理,可这样做,白轩就是没问题也得有问题了。任谁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突然间被推出浙江利益圈子,心里能受得了么?这事多少有些不妥,但杜福山已经翁同明都同意的事情,吴昕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接下来两天,杭州城太平无事,可在这平静的气氛下,却是暗流涌动。盐运司那边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宣布消息,原浙江大盐商齐家的盐商份额被取消,齐家明年将没有购买盐引的权力。紧接着便是盐商黄家手里的引岸被强行收回,虽然盐运司返还了今年黄家购买引岸的两百三十万两白银,可对黄家来说,这一就是无妄之灾。手里这份引岸可是浙江的引岸,作为天下富庶之地,手握这里的引岸,在浙江售卖官盐,每年的红利何止两百三十万两白银? 如果这只是一个开始的话,那么原府库管事林泽贤被清退,将这潭水整个更浑了。杭州百姓看不出里边的门道,但浙江官员们却明白得很。 齐家和黄家那可都跟白轩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而林泽贤更是白轩安排在府库的眼睛,可以算得上是白轩最信任的人。如今齐家、黄家以及林泽贤先后被排除利益圈子,意味着布政司与都指挥司之间的冲突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以前因为流寇祸乱浙江的事情,都指挥使白轩和按察使杜福山有过一些不愉快,但谁也想不到这点冲突会愈演愈烈,直到今天这种地步。一切都已经挑明了,哎,浙江,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白家,府上的人全都噤若寒战,客厅里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摔打声,时不时响起白轩的喝骂声。没人敢上前劝,更没人敢去问,哪怕府上时机位夫人,也只能躲得远远看着。任谁都晓得出大事了,杭州城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 客厅中,林泽贤躬着身子站在一旁,任由白轩将桌上的东西摔得粉碎,待白轩停下来,他低声说道:“白将军,咱们安排的其他地方的人也被赶了出来,齐家、黄家的人就在外边候着呢。按察司那边动作太快了,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齐家还好,多少还有点存货,黄家手里的引岸却被硬生生拿了回去,他们可都指着你给他们做主呢。” 林泽贤心里很清楚,白将军要是处理不好这些事情,那以前围绕着白家形成的利益圈子可就要立马散掉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人能依附在白家门下,就是看中白轩的影响力,如果白轩的话已经没有一点作用了,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靠着白家呢? “杜福山.....果然是一头笑面虎啊,之前还说的好好的,翻脸便来这么一出。好,真是好滴很,你带人去码头,给我把那里的货拿下来,既然他们已经撕破脸了,咱们也不用给他们留面子。他们拿咱们多少好处,咱们就要从别处抢回来。” 看着暗自发狠的白轩,林泽贤苦笑道:“东翁,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将码头上的事情停了,现在货不在那里......” “嗯?”白轩愣了下神,随后有些无力的瘫在了椅子里。这一刻,方才觉得自己这个都指挥使是多么的渺小,面对庞大的浙江官场体系,当被抛弃的时候,竟然如此的无助,连个想要的反击都打不出来。 第404章 白轩的抉择 第404章白轩的抉择 白轩不是蠢货,他深知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什么原因,全都是铁墨搞的鬼。不知为何,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铁墨,竟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感。他连人都没到杭州,就硬生生把他白某人逼到了如此绝境,其手腕可想而知。琼花山庄那么深的秘密,铁墨是怎么知晓的? 事实如何,心中很清楚,可说出去没人信啊。杜福山那些人已经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白某人说什么也不管用了。被浙江官场抛弃,唯一的下场就是身败名裂。白家在浙江经营几十年,白轩更是过惯了这种大权在握的生活,如何接受得了这种现实?杜福山只是露出一点苗头,杭州境内便有一群人开始疏远,甚至落井下石。长此以往,白家还能存活下去么?待在大厅里生了一会儿闷气,白轩起身整了整衣袍,看向旁边的林泽贤。 “泽贤,备马,我们去府衙,你派人告诉谢知府一声,就说白某想见他!”白轩这番话,让林泽贤甚是诧异。以前三司衙门提起杭州知府谢智,都是撇着眼睛的,嘴上更是直呼其名,像今天这样称呼知府,还真是少见。林泽贤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白轩骑着马去了杭州知府衙门。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白轩呢,他这一动身,消息便传到了杜福山的耳朵里。杜福山神色一凛,心中很是不痛快。在他看来,白轩这样做,就等同于彻底背叛浙江官场了。其实,杜福山心里也没有确定白轩就一定投靠了铁墨,但这个时候去知府衙门,让他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好啊,好啊,没想到我浙江官场竟然冒出来这么一位主。那铁督师也是厉害得很,人未到,先拿我一名都指挥使,哼哼,一个白轩而已,本官就不信还能把浙江翻个天不成?” 杜福山语声清冷,吴昕坐在下边,只能低着头。不过吴昕心里多少有点不服的,之前那般举动,根本没给白轩解释的机会,现在白轩去找谢智,也没什么奇怪的。在杭州城内,杭州知府谢智跟三省总督铁墨暗中往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官场上的人都知道。正因为如此,浙江上下全都刻意疏远谢智,像白轩这样主动送上门的,绝对是第一个。 不过此时白轩早已经顾不得杜福山怎么想了,他心里最担心的是能不能说服谢智。浙江官场已经将他白某人视为异类,如果铁督师也不保他,那他白某人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杭州府,修建的富丽堂皇,想必其他府衙,这里绝对是宽敞、优雅。不过走进杭州府衙,明显能感觉到一丝不同,一路走来,府衙吏员一个个盯着白轩看,还刻意保持一段距离。不多时碰到了同知谭奎,往日谭奎见了面那是尊敬有加,可是今日只是翘着嘴角,不屑的行了一礼。白轩心里很气,只是刚跟浙江官场闹翻而已,生死还未可知,怎么好像他白某人一定会完蛋似的? 怀着愤懑的心情,迈步走进了后衙,一片竹林围绕着一座凉亭,此时暖春时节,五颜六色的花朵争相盛开,谢智坐在亭子下,悠哉的喝着小酒。整个府衙,恐怕只有谢智最清闲了。不过谢智似乎很满足现在的情况,身为傀儡知府,什么事不用管,每天喝喝小酒斗斗诗,自己不惹事,那些人也当他谢某人不存在。 远处,白轩看着谢智的情形,颇有种苦涩感。自己终究不是谢智,谢智可以当个清闲的傀儡,但是他白某人不行。就算他白某人说不争,愿意像谢智一样当个不管事的富家翁,那些人也不会同意的。多年来,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既然闹翻了,又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走到凉亭下,白轩轻声咳嗽了下。谢智赶紧起身,笑着拱了拱手,“白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快坐。你瞧瞧这牡丹花,开的正好看呢,白将军不如坐下来跟下官小酌几杯,看看美景,畅聊人生,岂不快哉?” 白轩心里一阵暗骂,快哉你个大头鬼。自己的来意,谢智能不清楚,说这番话,恶心谁呢?往日里,谢智要是敢这么说话,白轩早就上去一阵白眼讥讽两句了。不过现在,有求于人,心中那点不快只能忍下来了。回了一礼,坐在一张石凳上,随着谢智喝了两杯,很快,直性子的白轩就扯起了正题。 “谢大人,咱们就别藏着掖着了,如今白某的处境,你应该很清楚。督师大人把白某弄到这种境地,应该不是想看着白某去死吧?”白轩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要豁出去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他就想听一句真话,反正铁墨要是不保,那他白某人就回家等死,要是铁墨想用他白某人,那就好好谈谈。 白轩说出这番话来,谢智并不觉得意外,放下酒杯,神色复杂的笑了笑,“白将军果然是快人快语,其实督师大人只是想要东湾船厂和海宁盐场而已,只要这两个地方归了督师,那白将军的担忧将不复存在。下官相信,以白将军的能量,一定能帮大忙的。” “东湾船厂?”如果说铁墨想要海宁盐场,白轩毫不觉得意外,可是要东湾船厂干嘛?很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不想帮忙,而是他能帮上忙的地方很少,“谢大人,咱们都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可瞒着的,这个忙白某肯定会帮,可是你也清楚,布政司那边已经有了态度,都指挥司衙门还有多少人肯听我白某人的?那些人最是现实,白某人落到这种境地,白某能指挥得动的真没几个了。” 谢智轻轻地点了点头,在浙江待久了,就会明白白轩的无奈。白轩看似是都指挥使,管着都指挥司的一切事物。可实际上在浙江,布政司只手遮天,三司衙门的人都得看布政司的脸色行事。布政司那边要是态度变了,那都指挥司的人也不会给白轩面子,都指挥使又如何? “白将军,督师大人既然费了这么多时间把你拉过来,自然是觉得你有用。白将军也不用妄自菲薄,是有很多人不会听你的,可是你这浙江都指挥使的身份还在这里摆着呢,很多时候,只要把身份摆出去,就已经很管用了。” 白轩在官场上滚打了二十多年,岂能不明白谢智的意思?他几乎是一点就透,瞬间就晓得铁墨的心思了。铁墨这是看重他白某人的身份,这个身份可以扯大旗,干很多事情。一份命令,一道公文,铁墨发或许名不正言不顺,可是由白轩出手,那就水到渠成了。 ........ 海宁县,曾经的海宁是浙江数一数二的繁华所在,处在嘉兴府南边,又占着钱塘江口,握着两大盐场,海宁县一直是江南百姓津津乐道的好地方。可是自从流寇来了一趟,一切都变了,走进海宁县城,宽阔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路上行人面带菜色,尤其是妙龄女子,更是少得可怜。曾经朝气蓬勃的地方,此时充斥着颓废与悲凉。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海宁县还未从那场灾难中走出来,流寇走了,可是他们留下来的阴影将缠绕海宁百姓数十年。 看到海宁的情形,铁墨的心也被触动了。触目可及的狼藉,还有那失去了精气神的人们。流寇肆虐海宁,他铁某人也要负一定责任。说到底,流寇之所以能顺利肆虐浙江,是他铁某人默许的。如果他铁某人没有私心的话,至少海宁县不会遭流寇荼毒。怀着不忍,一步步走向海宁县衙。心情很不好,可是若说后悔,却没有半点。铁墨很清楚,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有时候,明知道做出的决定会伤害到许多人,可依旧要做决定。浙江百姓不受伤害,那么受伤害的就是边军,受伤害的就是晋北利益,两相取舍,只能选择少伤害到自己。 海宁县衙,可以说损害情况最严重的,直到现在,衙门口斑驳淋漓,到处留着破坏过的痕迹。战后海宁重建,衙门也没怎么修复。铁墨进城,海宁新任知县唐成华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可到底还是没能在城门口迎到铁墨。 倒不是唐成华有意不给铁墨面子,实在是海宁县出了一件急事,他实在是无法抽身。唐成华也有自己的无奈,本来是一名补缺举人的,寻思着这辈子也就做做梦了,可没想到突然一纸公文送到扬州,说让他履任海宁知县。得到公文后,唐成华的脑袋顿时就大了。 海宁县是什么情况,南直隶的人都知道,以前海宁是个香饽饽,但是现在,那就是个坑。海宁遭受荼毒,百废待兴,还有盐丁闹事,谁这个时候当海宁知县,谁铁定倒霉。合着上边的人都躲着海宁县,最后落到了他这个补缺举人身上。唐成华很像拒绝,可是朝廷公文,岂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一个没有深厚背景的举人,敢这么干,那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唐成华是硬着头皮来海宁赴任的,到了海宁县,一切如他所想,海宁县就是个填不完的天坑。盐场的事情就不说了,光重新恢复海宁县贸易就是个大难题。为了安抚百姓,休整街道,唐成华是求爷爷告奶奶,为此自己还倒贴了十几万两白银。因为这件事,更是惹得夫人大发雷霆。 别人当官吃香喝辣,当个油水足的知县一年少说也能捞个两三万两白银,唐成华倒好,当官没半年,几乎把自家那点家当全掏空了。为了海宁重建,唐成华还把自家夫人的陪嫁首饰给卖了。 当官当到这种地步,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三省总督铁墨要来海宁,唐成华还想着垃拉关系,给自己找个靠山的,哪曾想自家夫人吵着闹着要回老家,否则就上吊自杀。要不是被家里婆娘耽搁了,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要说心里不担心,那是假的。虽说铁督师是个外来户,可要整他一个人没背景的小小县令,还是很轻松的,本来就是来填坑的倒霉蛋,铁督师要整治一番,也不会有人替他唐某人说话。 唐成华忐忑不安的见到了铁墨,让他意外的是铁墨很热情,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唐成华还真有些小瞧铁墨了,铁墨又岂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怪唐成华? 唐成华这个县令,说白了就是朝廷选出来填坑的倒霉蛋,不过有时候倒霉蛋用好了,也是一枚好棋子。被扔到海宁县,就说明唐成华没什么背景,但凡有点人脉背景,不会被坑到海宁县来。举人补缺,说是不缺,实际上为了一个机会,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呢。 唐成华倒是有心设宴款待铁墨,不过铁墨心系盐场的事情,此事就做罢了。由于流寇把海宁县祸害了一遍,行馆已经破烂不堪,便住在了县衙内。虽然知道海宁县衙现在也不咋样,可是真的到了地方,铁墨不禁露出了苦笑。 这里是县衙西院,几间破瓦房,甚至有一间房顶长满了草,房门长了苔藓,潮湿的很,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人住过了。周定山眉头皱的很深,一脚踹开房门,一股霉味儿顿时飘了出来。 一看房间里的情况,周定山大怒道:“我看这个唐成华是活够了,竟敢如此糟践督师,我这便去找他。” 铁墨倒是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定山,先不急,唐成华一个倒霉蛋,他哪来的胆子给本督师气受?此事八成另有原因,找人问问......” 事情还真让说对了,此时可怜的唐知县正在后衙跟自家夫人发火呢。唐成华的夫人陈雅洁也不是好相与的,见唐成华拍桌子,她更是怒气冲冲的顶道:“瞧你那点胆子,奴家就是故意的,他生气才好呢,最好直接把你这县令给撤了,这样朝廷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了。这海宁知县,不做也罢,这知县真要干上一年,咱家得让你掏空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南京那些人摆明了是在坑你,盐场那档子事,是你能管的么,到最后还不得让你这个知县担责任?” 第405章 盐丁的处境 第405章盐丁的处境 唐成华也知道陈雅洁是一片好意,可一想到自家夫人把督师安置到了库房小院,顿时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夫人,那你也不能这样啊,为夫不是说了,让你把后衙收拾一下,让给督师住么?你怎么不商量一声,直接把督师给弄那里去了,你这样会坑死为夫的啊!” “那又怎样?那什么三省总督再厉害,还能因为这点事儿要你性命?”陈雅洁瞪着杏眼,一脸不服。 “哎,我的好夫人,你晓得什么,咱们这位督师那可是彻头彻尾的武夫,你这样不给他面子,他一怒之下把为夫的脑袋砍了,有什么稀罕?为夫明知道这是个坑,还得忍着气担着知县的位子,为什么?因为为夫没法得罪那些人啊,你以为这知县是不想当就不当的?” “啊”陈雅洁这才脸色大变,有些慌乱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妾身去跟督师认个错?” “算了,夫人你也是一片好心,岂能让你去?为夫去,要打要杀认了,但愿督师别跟咱们计较”唐成华一边说话一边晃脑袋,刚刚迈腿来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掌声,没多久一行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哎,果然是伉俪情深啊,早听说唐知县有一位贤内助,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铁墨笑吟吟的看着唐成华夫妇,其实,铁墨心里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陈雅洁为了让唐成华摆脱这个知县枷锁,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唐成华一颗心沉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督师,此事完全是下官的责任,你有什么气,下官受着,这事跟内子没有关系。” 铁墨坐在椅子里,伸手拍了拍唐成华的肩膀,“好了,唐知县何必如此,本督师是那种一怒便杀人的人么?今日,本督师问你一句话,你这知县是真的不想当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当了,那本督师随了你们夫妻的心愿,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铁墨开口免了唐成华的知县之职,旁人自然无话可说。按说,唐成华应该很高兴的,事实上他也是一脸诧异和喜色,几乎张口便想应下来,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又愣住了。陈雅洁在一旁急的不断推他,“督师发话了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答应啊。” 陈雅洁哪里晓得唐成华心中所想,海宁知县这个位子确实是个坑,可正因为是个坑,他唐成华才有机会当海宁知县啊。同理,这是个深坑,但同样也是个机会啊。督师想免了他唐成华的职,非常容易,可是他唐成华若是再想踏足官场,那就彻底没机会了。 十年寒窗苦读,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傲立官场,封妻荫子?机会来了,自己真的要放弃么?如果是以前,唐成华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这个机会,当一个富家翁。可是现在督师来了,谁说海宁县这个烂摊子就一定收拾不了?如果督师能横扫海宁阴霾,他唐成华这个海宁知县就变成香饽饽了。 短短半盏茶功夫,唐成华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良久后,他咬了咬牙,无比认真的说道:“督师,下官不走,督师来海宁,诸事缠身,下官原为马前卒,为督师效微薄之力。” 听了唐成华的回答,铁墨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唐成华有点念想,若是一点念想都没有,软泥一样的人,铁墨还真不敢用。 “唐知县,你可想好了,跟着本督师走,一旦一个不妙,那你可就连当富家翁的机会都没有了!” 唐成华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跟着铁墨,就意味着成了南直隶官场的异类。铁墨要是倒了,他唐成华就会被人碾成齑粉。可世上哪有不冒险的事情,更何况是官场,官场之上,不找个靠山,不站队,那是不可能的。唐成华是没得选,只要选,就只能选铁墨。 被南直隶官场坑到海宁来,自己还颠颠的跟南直隶官场一条心,那不是有病么? “督师放心,下官既然有了主意,就断然不会顾及以后的事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下官知道,如果错过了督师,下官以后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铁墨很满意唐成华的反应,唐成华有此心,拿给他一个机会而又有何不可,“唐知县起来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聊聊海宁县的事情吧。” 铁墨草率么?并非如此,初次见面,要说信了唐成华,那是不可能的。而且铁墨一向不信别人说什么,只看别人做什么。如果唐成华摇摆不定,那到时候再把他换了便是。唐成华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唐成华仅仅是个知县,位置却很微妙,关键是海宁县太重要了。估计当时南直隶让唐成华来扛雷,也没想过后边会发生太多事,就想着唐成华扛完雷再把他拿下,换上自己人。可惜,那些人没料到他铁某人会对唐成华起心思。 如果把唐成华扶稳了,再加上东湾船厂以及后边要招安的徐文海,那自己在浙江也算插下一颗钉子了,这颗钉子会变得越来越稳,只要他铁某人不倒台,这颗钉子就会不断发挥影响力,并越来越大,直到扭转整个大明朝的气象。 谈起海宁盐场的事情来,唐成华便是一筹莫展。海宁盐场的情况非常复杂,不是说有钱就能立刻解决的。巡检司以及布政司不会允许旁人轻易插手盐场事务的,名义上铁墨是带兵来安抚盐场的,可实际上浙江方面一直防着铁墨把手伸到盐务里边来呢。 “督师,不是下官说晦气话,海宁西边就驻扎着一万都指挥司的兵马,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对盐场动手。盐丁们闹腾的越来越厉害,可是都指挥司的兵马竟一直忙着在外围抓私盐贩子,光最近一个月,被砍脑袋的私盐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大明盐务,对于私盐管的非常严格,几斤私盐弄出来,一旦被抓到那就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在大明朝贩卖私盐,那可是提着脑袋干活,不是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走这条路。之前,铁墨还真不知道海宁这边会是这种情况。仔细想想,还是有些想不通浙江方面在打什么鬼主意。 来的时候就知道浙江官场不会轻易让他铁某人参与盐场事务的,别看之前浙江方面一个个急的火烧茅房一般,不断催促着边军来浙江帮忙。他们真的目的不是为了盐场,而是想把他铁某人拉到浙江来,好谋划一番坑人罢了。浙江的水很深,每一步都得有理有据,铁墨不会草率行事的。 介入盐场之事,还得想些办法才行。王左挂显然早就想到浙江一行不会太顺利了,他凝着眉头对唐成华问道,“唐知县,盐官镇那边具体情况如何?来时听说那边盐丁闹得非常厉害?” “嗯,是很厉害,领头的那家伙叫魏晨,据说这魏晨少年习武,在盐丁中素有威望。都指挥司那边对盐官镇没办法,也是屡次被魏晨挡了回来。不过依下官看,这魏晨再厉害,终究是斗不过都指挥司的,盐丁们被困在盐官镇东边,吃喝无以为继,早晚会出大乱子的。” 听罢,王左挂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与唐成华的看法几乎一致,盐丁们在愤怒之下,靠着一股血勇之气对抗朝廷,可现在流寇被打跑了,盐丁们被困在盐官镇存进不得,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股热血也会一点点退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吃喝,这将成为打垮盐丁最锋利的武器,恐怕浙江方面也打的这个主意。围而不攻,等着盐丁们自乱阵脚。 王左挂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是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浙江方面想要什么,那越不能给。仔细想了想,他转头笑道:“督师,看来咱们想要在浙江打开局面,还得落在盐官镇盐场。看来盐丁那边闹得还是不够大,只要都指挥司还压的住局面,那些人就不会真的着急。而且啊,属下想来,那些人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安抚盐丁,他们要借机会杀鸡骇猴,省下一大笔钱。” 铁墨仔细琢磨着王左挂的话,很快就明白过来,“王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浙江方面手里的钱不够用,根本没钱扔到盐场?” “应该是这样的,流寇这么一闹腾,浙江方面损失惨重,再加上我们和徐公爷敲了一笔竹杠,浙江方面要供着上边,要养着下边,哪还有余钱管盐丁?真要说起来,盐丁们要的东西并不多,五百万两白银就可以把事情平息下去,可浙江方面迟迟没有行动,可见他们手里的财帛已经达到极限了,再不复之前那般宽裕。” 听着王左挂的话,铁墨眼前一亮,既然安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安抚盐丁,浙江方面没钱,但是他铁某人有钱啊。从流寇那抢了一笔巨额财富,再加上从南直隶官场坑来的钱。眼下铁墨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很好,王先生,盐官镇那边的事情交给你了,想办法联系上魏晨,我们得将这把火点旺一点,烧到浙江方面肉疼。要是不知道疼,他们是不会允许我们插手海宁盐务的。哼,咱们千里迢迢来浙江,是为了吃肉的,可不是来喝风看风景的。” 铁墨眼中厉芒一闪而过,王左挂等人心中一颤。督师这么一说,那又要死很多人了。可即使如此,没人觉得铁墨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大家来海宁县,就是找好处吃的,难道什么都不做,干瞪眼?浙江官场以及南直隶包藏祸心,他们也得反击一下才行。 有了铁墨的话,王左挂等人便暗中运作起来,不过这一切跟唐成华就没多大关系了。回到后宅,唐成华有些疲惫不堪的躺在了椅子里,动都不想动一下。与督师交谈一番,身体倒是不累,可是精神上遭受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从今往后,他唐成华也算是一名铁杆的晋北党了,是好还是坏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陈雅洁似乎看出唐成华心情沉重了,将茶水放到一旁,小声说道:“老爷,你这么做值得么?” “当然值得,那些人把我扔到这火山里来,就没想过让我活着出去。铁督师,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了,如果不是恰逢其会,以为夫这身份,靠都靠不过去,以前,咱们花了那么多钱,上下打点,有谁讲咱们看进眼里了?” 唐成华说的也是事实,可陈雅洁终究是一名女子,她的心里没太多野心,哪怕当个富家翁也是没问题的。 ....... 海宁盐官镇,四月份的盐官镇依旧没有半点繁华景象,平日里这个时节来往的车辆如流水一般,但是现在,空空荡荡,犹如一片死寂。盐场角落里有一座很高的竹楼,平日里是盐场管事监督盐丁的地方,魏晨靠在竹楼中,望着远处的虚影,眼中尽是茫然。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魏晨也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了。对抗朝廷,纵兵造反?魏晨真没这么想过,当时受到流寇的刺激,再加上遭到官兵痛下杀手,脑袋一充血,便带着人闹事。起初,只是想拿回自己该得到的东西,让盐丁们活的更像个人,但起了头,却没法收尾了。 浙江官场的反应,也出乎了魏晨的意料。这次,浙江方面没有运一两银子过来,从头到尾都是直接发兵围剿。 盐丁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盐场存留的物资所剩无几,官兵守着各个路口,再这样熬下去,盐丁们就要下海喂鱼了。这几天,明显感觉到了周遭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失落与绝望,当初起兵的豪情早已经在漫长的对抗中消磨殆尽。 一口烈酒,狠狠地灌进了嘴里,那种火热的感觉让魏晨清醒了几分。 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无论怎么做,都跳不出这命运的枷锁,难道老天爷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盐丁们留么? 第406章 杀退官兵 第406章杀退官兵 就在魏晨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他。这个人是盐场的老熟人,他长得瘦削矮小,因为以前在盐场管事手底下干活,所以不怎么受盐丁待见。自从盐场大乱之后,盐丁们霸占了盐场,那些在盐丁管事手底下干活的人虽然没被赶出去,但日子也不好过。 魏晨正烦恼呢,看到那人走到近前,眉头皱了皱,没好气的说道:“丁卯,你来干嘛?全叔没告诉你们,没什么事情最好不要乱跑么?” 丁卯仿佛没听到魏晨的话,也不管旁边有多脏,靠着木栏杆坐了下去。看着远处的风景,云卷云舒,天地间散发着春的气息,万物焕发勃然生机。可是在这盐场中,仿佛一只潜藏着一片乌云,让人们愁色满面。好一会儿,丁卯叹口气,小声嘀咕道:“大晨子,我们多久没好好聊过天了?” 魏晨没想到丁卯竟然会这么问,愣了一会儿,有些讥讽的笑道:“满打满算十一年了吧,自从你跟着谷胖子办事那天起,我们的交情就断了。” 谷胖子,大名谷秀城,是这座盐场的直接管事,平日里作威作福,没少祸害盐丁。此人好色如命,这些年有不少盐场内的女子遭了毒手,所以盐丁们对谷胖子恨之入骨,起事作乱之后,第一个杀的便是谷胖子。谷胖子作恶多端,盐丁们对他手底下那些人自然也没什好印象。要不是看在丁卯这些人也是旧人的交情上,也早把这些人弄死了。 魏晨瞧不起丁卯,因为在魏晨看来,一个有血性的汉子,怎么可能跟着谷胖子这种人办事?同样,他也很伤心。魏晨打小就认识丁卯,可以说二人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感情深厚。可这份感情,在十一年前那一天全变了。丁卯也不是毫无感情的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周遭人的不屑,对于这位儿时的玩伴,感触最深。 “大晨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当年我投了谷胖子,你们便瞧不起我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可做过半点伤害大家的事情?”丁卯沉着脸,神色有些不忿。魏晨撇撇嘴,淡淡的说道:“也亏你没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当初起事,大家早把你乱棍打死了。” “是嘛?你高高在上,你是好人,可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投靠谷胖子?”丁卯神色悲伤,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 “还记得当初盐场的沈管事么?当初咱们盐官镇两大管事,除了谷胖子,便是沈麻子。那时啊,沈麻子势力很大,又跟巡检司通着关系,很少有人敢惹他。有一天,沈麻子带人巡查,看上了朵儿,沈麻子是什么人?做起事情来比谷胖子还不如,朵儿若是跟了她,估计过不了两年就会被丢掉,到时候朵儿还怎么活?你说,我能看着朵儿羊入虎口么?沈麻子当时带人闹事,虽然被挡了回去,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终究是拦不住沈麻子的。” “要动沈麻子,我们是没这个本事的,但是谷胖子可以的。谷胖子一直想独占盐官镇,一直视沈麻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谷胖子这个人胆子不是很大。于是,有一天,我狠下心来,找到了谷胖子,终于,谷胖子动心了,他带着人与我一起动手,在沈麻子出盐官镇的时候,悄悄地截杀在了半路上。” “后来,都说沈麻子失踪了,其实没有,他的尸体就埋在黑峰岭上。沈麻子解决了,可我也回不了头了,只能继续在谷胖子手底下做事儿。我也想过离开,可我们是什么人,世居于此,代代盐丁,走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可只要待在盐官镇,我就得听谷胖子的,否则,谷胖子就会把沈麻子的事情推到我头上来,让我当个替死鬼。为了自保,我只能听他的啊.....可至少,这些年,我们祸害过大家......” 丁卯终于讲完,魏晨锁着眉头,久久未语,他不知道丁卯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更不知道丁卯今日说这些话是出于什么目的,“谷胖子已经死了,怎么说还不是由着你?还有,既然如此,那么你以前为什么不说?朵儿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朵儿,是盐场的孤儿,姓什么没人知道,打小就喊她朵儿。而如今,朵儿已经嫁给了魏晨,还给魏晨生了两个孩子。所以,丁卯提起朵儿,又岂能不让人多想? “信不信由你,至于以前为什么不说?难道还不简单么?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若是你也因为此事牵连进来,那么谁来照顾朵儿?你也知道,我打小就将朵儿当成了亲妹妹,我不希望她以后无依无靠,沈麻子的事情,多你一个,也是多一个人受牵连。杀人,你以为很容易么?哪怕杀的是沈麻子那个畜生......大晨子,你还不明白这个世道么?我们杀沈麻子是大罪,可沈麻子杀我们却可以无后顾之忧......” “你说你不信,可你以前从镇上往外走私盐,从未出过问题,你难道就没想过么?是你魏晨运气好,还是别人都是瞎子?前年黄树林里发生的事情,你忘了么?” 魏晨悚然一惊,前年的时候,他曾带着人走黄树林,运送两袋子私盐。当时进黄树林没多久,突然有人大声喊官兵来了,因为这句提醒,魏晨等人撇下私盐四窜而逃。后来,魏晨才晓得有多危险,盐运司的兵马就在黄树林里埋伏着,要不是跑得快,当时所有人都得交待在林子里。可让魏晨想不通的是,身边的人谁也没喊那句话。 直到今天,魏晨才晓得是谁大声提了个醒,救了众人性命。渐渐地,魏晨已经有些相信了,因为黄树林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转瞬间,他的眼神变暖和了许多,只是声音还有些冷,“为什么,到现在才说?谷胖子死的时候,你就可以说了,谷胖子死了,谁还能要挟你?” “我那个时候若是说了,你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认为我为了活命,在胡说八道,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吧?你.......我还不了解么?” 魏晨顿时哑然,因为丁卯说的是实话,“也许,你说得对,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知道,眼下官兵围着各个隘口,我就是想放你走,你也走不了。” 丁卯洒然一笑,抬头望着上方的木板,“若我贪生怕死,还会来找你么?大晨子,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有前途么?我们的吃食不多了,过不了多久,还有多少人愿意听你的?” 魏晨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他可以不怕死,可以去拼命,却不知道在这座牢笼中如何弄来粮食,“我当然不想,我当初起事,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大家能过的好一些,可谁曾想......那些流寇这么快就逃了,官兵没有了牵制,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大晨子,如果说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你愿意试试么?”丁卯的话,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魏晨心头,他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卯,“当然,你有办法?” 丁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在谷胖子手底下做事的时候,有一个兄弟很有门路,可以跟外边联系上。他跟我说,有人想找你帮忙,那人说只要我们能帮他拿下盐场,以前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起兵作乱的事情也可以一笔勾销。便是都指挥司的人找麻烦,他也能挡回去。” 魏晨很是心动,他很清楚眼下的情况。流寇已经离开了浙江,再想靠着手底下的盐丁闹事,已经没有前途了。一切既往不咎,听上去好听,可别人干嘛这么好心?沉默了一会儿,魏晨苦笑道:“他是谁?他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便是三省总督铁墨,他让我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对盐官镇西边的官兵发起猛攻,要把官兵打疼打退。为此,铁督师甚至可以悄悄支援我们一部分兵器!” 魏晨眉头拧起,嘴角荡起一丝冷笑,“你看不出来么?那个什么铁督师也没安好心,他这是让我们去死。上万官兵,以我们的能力,跟那些官兵打,要死伤多少人?就算我们死伤一半,也未必能打退都指挥司的兵马。那个铁督师,到底安的什么心?” 见魏晨的反应,丁卯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晨子,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总是想着少死点人,可是当初你决定起事的时候,就该做好死很多人的准备了。起兵作乱,对抗朝廷,你就算乖乖投降,这里的人也得有很多人跟着你下地狱。有些事情你做不做,都是一样的。” “铁督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不清楚,但由此可见他跟浙江布政司那些人不是一路人。现在不是他求我们,是我们求着他,不管铁督师想干嘛,至少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看着官兵冲进各个盐场,清剿叛逆。” 丁卯和魏晨一样,如果有别的选择,他绝对不会听那个什么铁督师的。艰难生活的盐丁们,从生下来就对当官的缺乏信任。丁卯来当说客,不是因为那个铁督师可以信任,而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去赌一把。 久久之后,魏晨抬起头,却什么都没说。其实丁卯明白,魏晨已经答应了,亦或者说,魏晨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 崇祯四年四月十三,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盐官镇突然风起云涌,两座盐场三万余盐丁青壮突然聚集起来,他们聚在一起,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刃冲向都指挥司防区。都指挥司方面的兵马赶紧调兵堵住路口,在度过开始的慌乱后,官兵这边总算挡住了盐丁们的冲击。 这场暴乱可以说是自盐场大乱之后最严重的一次,青壮们一个个红着眼睛,拼了命的想冲过去,打退官兵。而都指挥司的官兵也接到了严令,一定要将盐丁困在盐场中,双方发了狠,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整个盐官镇受到了波及,厮杀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盐丁们人多势众,可面对朝廷正规兵马,终究还是落了下风。眼看着被官兵压着往后退,魏晨怒吼一声。虽然他不明白那个铁督师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是他晓得如果不能打退眼前的官兵,那铁督师口中的许诺就绝不会兑现。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了,岂能在眼前破灭?砍翻一名官兵,魏晨大声吼道:“兄弟们,顶住,杀过去,不打退这些人,我们回去也是困死,饿死.......杀啊.....” 魏晨嘶吼着,带着人往前冲去,在他的影响下,青壮们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一时间竟将官兵挡住了。盐官镇西边的钟楼上,浙江都指挥使同知金国泰重重的拍了下眼前的柱子,“看来这群盐腿子也知道再待下去是死路一条了,让兄弟们往后退一退,弓箭手给我射。哼,让这群盐腿子见识下弓弩的厉害......” 随着金国泰的命令,箭雨纷纷,冲在前边,没有次序,毫无章法的盐丁们成片的倒了下去。魏晨看得睚眦欲裂,却毫无办法,这些官兵,打流寇不行,可是杀起盐丁们来,却是如此顺手。 金国泰总算松了口气,可就在他觉得盐丁们很快就会退回去的时候,在镇子北边突然冲过来一群人。这群人约有上千人,手中兵刃更是五花八门。这些人突然杀过来,搅得都指挥司兵马人仰马翻。金国泰不得不集中兵力先把这股盐丁给灭了,可让金国泰郁闷的是,这股盐丁很能打,硬生生把都指挥司的兵马给打得节节后退,搞得后方弓箭手只能收拾家伙事,匆匆后撤。 失去了箭雨阻挡,再加上一股生力军帮忙,缓过气来的魏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吼一声,带着众盐丁青壮继续往前扑。 两个时辰后,金国泰那张脸如同死了爹娘一般,两眼无神的望着远处的盐官镇。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怎么就被赶出来了,那上千名盐丁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盐丁这么能打了?有这样的战斗力,为什么魏晨之前不派出来? 第407章 盐场得手 第407章盐场得手 此时的金国泰冷汗唰唰直流,盐官镇这边的盐丁跑了出来,那么金山盐场的人也肯定困不住了,这下子盐丁们还不得像洪水一样灌溉四方?金国泰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上报都指挥司,只要援兵赶到,堵住缺口,控制住局势,那一切还有救。一旦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那他金某人就要抗下所有的责任了。 慌乱之下,金国泰并没有考虑到眼下都指挥使白轩与布政使杜福山之间的矛盾,这也不能全怪金国泰,他在盐官镇这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上边的矛盾,也不可能传到下边。就这样,一封加急公文送到了都指挥司衙门,本来,这样重要的公文应该立刻通知布政司,共同商讨对策的。可是公文一到都指挥司衙门,负责接收公文的指挥佥事王元便将公文偷偷藏到了怀里。以至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整个杭州城竟然还没觉察到。 藏起公文后,王元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衙门,来到了白府,找到白轩后,急切道:“白老大,盐官镇那边的求援文书送来了,金国泰慌里慌张,果然把公文送到了咱们这里,小弟眼疾手快,悄悄地把公文藏了起来。眼下布政司以及衙门其他同僚还不知情,不过盐官镇离得太近了,顶多能拖延半天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做出反应才行。” 白轩点点头,赶紧将公文看了一遍,看完公文,他是既惊喜又疑惑,金国泰手底下可有上万人马,怎么就真被流寇给赶出来了?这里边肯定有问题啊。不过白轩顾不上这些了,既然公文送来了,他就得照计划行事。渐渐地,白轩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立刻拟一份公文,盐官镇情况危急,大量盐丁冲出镇子,大有袭扰周边之危险,都指挥司兵马有限,调集起来需要时间。眼下督师的边军正驻扎在海宁县,特请督师出手,帮忙平定盐官镇之乱”白轩一边说,王元一边写,很快一封公文出炉,白轩看了看没问题,立刻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金国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封求援信,最后被白轩借题发挥,竟然转到铁墨那边去了。当天傍晚时分,第二封求援公文也送到了杭州府,显然是金国泰后来反应过来,想着稳妥一些,也给布政司发了一道公文。可第二封公文跟第一道公文前后差了将近两个时辰,当整个杭州城知晓盐官镇之事的时候,白轩的公文都快到海宁县了。 布政司衙门,站在衙门口,都能听到前堂传来盐运司翁同明的咆哮声,此时翁同明站在前堂中央,脸色铁青,“白轩到底想干嘛?他是真的铁了心跟我们作对么?” 杜福山也是脸色阴沉,当第二道公文送到后,他们就觉察到事情不对劲了。可这个时候都指挥司那边也把公文送来了,说是公文压在了下边,也是刚刚看到。明明知道王元在撒谎,可又拿他没办法。王元是白轩的人,如此行径,必是王元指使的。 好一会儿,杜福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瞪着眼,竟有些慌了神,“坏了,白轩那家伙是不是想借机会把海宁县的边军引到盐官镇去?” 杜福山此言一出,翁同明等人也顾不得生气了,一个个惊得直瞪眼。吴昕更是心急如焚道:“杜大人,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才行,如果真让铁墨去了盐场,那盐场最后归谁可就不好说了。白轩啊白轩,这是真跟我们撕破脸了啊。” 吴昕多少有点痛心的,往常与白轩关系甚好,没想到利益面前,一点情面没有留。杜福山岂能不知,可他一时间竟没有太好的办法,都指挥司的兵马虽然大多数都听布政司的,可关键是都指挥司兵马打得过边军么?就算打得过,真的开打,后边的黑锅谁来背?大家暗地里较劲,谁也不会说什么,可要是朝廷两支大军在浙江地盘上大打出手,朝廷脸面何存? 最可怕的是,铁墨真不怕打,铁墨本身就是个草头王,跟郑一官差不多,人家听朝廷的,那是给朝廷面子,不听的话,你拿他也没法子。真说起来,这铁墨可是晋北霸主,实力雄厚,怕是郑一官都不如他。 “先不要乱了方寸,就算姓铁的想要插手盐场事务,可盐官镇的事情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你们不要忘了,盐丁们要的东西,他未必满足不了。那可是不少的钱呢,即使是他,也未必愿意掏出来补给那些盐腿子”杜福山慢慢坐下来,思考问题也变得冷静许多。他说的也是常理,光海宁盐官镇两座盐场,若是想安抚那些盐丁,就得扔进去三百万两白银,这么多钱,铁墨舍得? 这一次,杜福山真的料错了,莫说手里有的是钱,就算是钱不充裕,铁墨也愿意把这笔钱掏出来。只要能顺利拿下东湾船厂,引徐文海舰队驻扎在东湾船厂附近,那么自己来浙江的计划九成功了。至于盐场这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浙江以及南直隶方面的注意力罢了。 大航海时代,藏着多少利益,别人不知,铁墨又岂能不知?说是往盐场扔钱,可实际上是用这些钱换取顺利拿下东湾船厂罢了。至于以后盐场归谁,铁墨并不强求。从头到尾,真正想要的只有东湾船厂以及码头的控制权。 盐官镇这边,金国泰焦急的等待着,可等来的不是都指挥司的援兵,却是海宁县的边军。上万边军光明正大的从官道上过来,前方三千名铁骑带着一股可怕的威压,与这支铁血边军比起来,都指挥司的兵马就像一群绵羊。那领头之人金国泰也认得,正是铁墨麾下头号大将周定山。 金国泰心里很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让边军进入盐官镇,否则一切都晚了。可是看看身边将士的神色,那些狠话他就说不出来。刚一见面,看到人家的气势,一个个都吓得没了胆子,真要打起来,那还不得瞬间崩溃。可作为这里最大的将领,必须想办法拦住周定山才行。 没奈何,金国泰领着几名副将站在了路中央,迎着队伍拱手道:“周将军,这里可是我部辖区,隶属都指挥司负责,你带兵前来,意欲何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周将军速速带着弟兄们离开,免得发生什么不愉快的冲突。” 周定山眉头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笑容,这点笑容落到金国泰眼里,那是心惊胆跳。之间周定山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猛地大吼一声,“来人,将金国泰拿下,送杭州城交白指挥使处置。” 没等金国泰回过神来,十几名亲兵扑上去,钢刀架在了金国泰等人的脖子上。金国泰脸色变了又变,低着头吼道:“周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引起两军冲突么?” “金将军可别用这话吓唬周某,周某可不想担上个制造内讧的麻烦。你负责安抚盐官镇盐丁,剿灭叛乱,可这么长时间却毫无建树,现在又被盐丁打得节节败退,都指挥使白大人远在杭州,特请我家督师派兵拿你,你可有不服?若是不服,去杭州找白将军吧!但是现在,若是敢乱来,莫怪周某刀剑无眼了!” 说罢,周定山朝着周遭吼道:“都指挥同知金国泰督战不力,缉拿回杭州问罪,众兄弟可莫乱来,最后伤了自家性命!”这番话说出来,那些犹豫着想要上前动手救人的都指挥司将士们也全都缩了回去。 人家周定山名义上可是帮白指挥使拿人,有理有据。而且就算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也肯定吃亏啊。既然对方占据大义,那就没必要跟人家死磕了,一切自有上边的人去争。 手底下的人往回缩,金国泰顿时有些急眼了,“兄弟们,别听姓周的胡说八道,他们是要进去抢盐场的,兄弟们上,绝对不能让......” 金国泰刚说了一半,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半边脸都肿了,周定山冷冷的盯着金国泰,右手放到了枪柄上,“金国泰,事到如今,你还敢妖言惑众,你信不信再敢多说一句,本将一枪送你归西?哼,如此长时间,无法解决盐场的麻烦,还让盐丁赶了出来,似你这等废物,难道不罚还要赏你不成?” “我.....老子.....”金国泰嘶哑着嗓子,还想放几句狠话,可是看到周定山冰冷无情的眼神,嗓子里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怂了,金国泰真的怕周定山一枪戳下来,那可就后悔都晚了。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负责盐官镇军务的金国泰被五花大绑,送往杭州城,至于余下的都指挥司将士,全都乖乖地待在镇子西边,看着边军大摇大摆的进了镇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可以说周定山的剿匪工作非常顺利,进镇子之后,周定山没有动刀兵,而是让人将几十口箱子抬到了盐场。这可是上百万两纹银,看到这么多钱之后,盐丁们眼中冒出了泪花。这么长时间,不顾生命的折腾,图的什么,图的就是可以安家立命,能够活下去啊。 折腾好几个月,死了那么多人,浙江方面一文银子都没给,可这才几天时间,铁督师就让人把银子送过来了。魏晨突然觉得没那么后悔了,之前的伤亡都是值得的。 崇祯四年四月二十一,盐官镇的情况突然稳了下来,随着边军入驻盐官镇,附近的金山盐场也被平息。而三省总督铁墨,也在众人的目光下来到了盐官镇。如今盐官镇被边军处处把守,可谓是安全无虞,曾经的巡检司衙门,成了铁墨议事的地方。 看着眼前年轻的铁督师,魏晨有些恍惚,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可盐官镇的太平,还有盐丁们能活命,全是这个年轻人所赐。不过今日见面,不是来感谢的,魏晨想知道铁督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督师,你出兵出钱,想来必有所图,不知草民能为你做什么?” 铁墨轻轻地点了点头,魏晨能说这番话,证明这个人还是有点脑子的,“魏晨,本督师自然不是什么都不图的大善人,希望你能明白,盐场到底是谁的。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唐知县,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听盐运司和布政司的。”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魏晨起身郑重的说道:“督师,我等性命是你给的,只要魏某活着一天,这盐官镇的官盐就由你说了算。” 魏晨只是有点莽,不是蠢,之前被盐运司和布政司坑的都造反了,要是还继续跟着盐运司混,那不成傻子了么?这个铁督师看起来也是个狠人,但至少有点人情味儿。 “很好,魏晨,从今往后你便是盐场的管事了,官盐出入一定要把控好,我也会派人留下来帮你处理官面上的事情。你只需要注意一点,这里不能有其他声音,那些沙子不能渗进来!” “督师放心,草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看好盐场还是做得到的,只是,草民身为盐丁,做管事怕......”魏晨神色落寞,说起来也是可怜,盐丁入籍,世代盐丁,不能出盐场,不能科举,更不能当官。这盐场管事再小,那也是九品芝麻官,让盐丁来做,不符合朝廷规矩。 “身份问题吗,你不用在意,我会派人担着管事的名,但具体事情你来管。说白了,明面上你不是管事,但实际上盐场的事情都由你把控,本督师既然用你,就会信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话说到这里,魏晨心中名透,激动之下,屈膝跪在了地上,“草民代盐场数万百姓感谢督师大恩大德!” 铁墨第一把火烧到了盐官镇,还烧的特别旺,眼下杭州城内杜福山等人全都被难住了。因为铁墨出兵盐官镇那可是有理有据,名正言顺,人家是应都指挥司方面请求才出兵的,就是官司打到金銮殿都不怕。 把铁墨强行赶走,都指挥司的兵马也打不过人家啊。软的硬的都不行,杜福山突然后悔了,当初就不该把这家伙引到浙江来,现在想送都送不走了。 第408章 徐文海驾到 第408章徐文海驾到 海宁县两座盐场,把控着浙江官盐好几成份额,真要落到了铁墨手中,盐运司每年要少吃多少钱?三司衙门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想尽办法将盐场拿回来。可眼下边军驻扎在盐场,以维护盐场秩序为由,就是不离开,真是一点辙都没有。都指挥司这边白轩彻底倒向了铁墨,一时间也没法对白轩下手。杜福山等人手里当然有白轩的把柄,可这些把柄是见不得光的,敢拿这些事整白轩,白轩也会将三司衙门的所有丑事爆出来,到时候两败俱伤,白轩会抱着许多人一起下地狱。 布政司衙门,杜福山眉头皱成了川字,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最近杜大人心情很差,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所以没人敢触他眉头,哪怕是翁同明也不敢乱说话。 要想把铁墨赶出盐场,就必须先将都指挥司控制在手中,因为铁墨能做成这么多事情,完全是因为都指挥使白轩的配合。动铁墨,就先动白轩,可白轩在都指挥司经营了近二十年,影响力哪是说没就没的。曹文诏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驻扎在钱塘镇,显然是铁墨安排的后手,如果都指挥司方面起乱子,曹文诏就可以直接出兵帮忙平乱,那样,白轩会大概率彻底掌握都指挥司大权。 来硬的肯定是不行了,只能来软的,杜福山抬起头,冷声说道:“先想办法把金国泰保下来,都指挥司那边,得派人盯紧了,我要让白轩变成聋子瞎子。” 杜福山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动不了白轩这个人,那暂时先不动,只要让他管不了都指挥司的事情,那就好办多了。吴昕等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三司衙门在浙江势力雄厚,想让白轩变成聋子瞎子还是有些办法的。当杜福山等人想着如何限制白轩的影响力时,却殊不知铁墨已经将目光放到了别的地方。 海宁盐官镇不仅仅有盐场,在盐场南边还有一个码头,只不过码头吃水比较浅,所以平日里货船不会停在这里。空荡荡的码头上,一艘小船缓缓远离,船上载着铁墨以及周定山等人。 小船划了约有一个时辰,远处海面上多了一些影子,一艘巨大的商船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没多久,商船上放下一条绳索,周定山第一个顺着绳索攀爬了上去。到了船上,周定山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按照他的想法,应该多带点人来的,可惜,铁墨没有同意。 这艘商船是徐乐的,早在两天前徐乐就跟东海大盗徐文海谈妥了,徐文海愿意跟铁墨谈,但是出于谨慎,商谈的地方必须远离陆地。徐文海有这种要求,可以理解。只要是在大海上,无论发生什么意外,徐文海都有办法自保。可是对铁墨来说,就不是那么美妙了。徐乐以为铁墨会犹豫下的,没想到只是提了一下,便立刻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没多久,铁墨上了船,徐乐带着几名仆人热情的迎了上来,拱着手笑道:“督师终于来了。” “嗯,徐先生不必多礼,他们到了么?”铁墨点点头,出声问道。徐乐凑近一些,悄声道:“还未到,徐某着人在东边看了看,也未看到船只,想来还离着远呢。” 听到这里,周定山便甚是不乐的皱起了眉头,“督师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办了,他居然还如此不守时,有没有将督师放在眼里?哼,我看这个徐文海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铁墨抬起手,轻轻地摆了摆,“定山,不要妄言,徐文海处境尴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吞的渣子都不剩,他小心一些也情有可原。既然没来,那我们等等便是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呵呵,这徐文海不是想看看本督师的诚意么,那便给他一些诚意。” 徐文海没有到,铁墨并不觉得奇怪。徐文海与郑芝龙有过节,郑芝龙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吞并徐文海的势力。现在郑芝龙投靠了朝廷,徐文海担心郑芝龙跟浙江这边有勾结,设下陷阱,也是人之常情。招安,听上去不错,百余年来,不知有多少海盗死在招安这招下,眼前的王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没确定安全之前,徐文海是绝对不会露面的。 也许,这会儿徐文海的探子就在不远处看着呢。徐文海没来,铁墨也愿意等,徐文海这股势力,能收复就收复,若是收服了徐文海,可是省下了数不清的人力财力呢。不说别的,光训练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师,那都是需要时间沉淀的,期间耗费财物更是无法估算。而徐文海这股势力,只需要稍加训练,便是一支强有力海上力量。 徐乐引着铁墨进了船舱。说是船舱,空间却很大,奢侈的装潢,宽阔的空间,两层阁楼,如果不是轻微的摇晃感,根本不觉得自己在船上,仿佛在某家酒楼中。闲来无事,铁墨与徐乐相对而坐,对弈起来。越是接触下来,徐乐越是佩服铁墨的定力,徐文海迟迟不来,这位年轻的督师丝毫不见着急。 一子落下,徐乐小声问道:“徐文海现在还不知踪影,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心急,万一徐文海耍我们呢?” 铁墨眉头舒展,轻松地耸了耸肩头,“急?干嘛要急,我们又不是没时间。真正急的应该是徐文海才对。他既然答应来谈,那就说明他有心响应朝廷招安,耍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徐乐暗自点了点头,仔细说起来,如果徐文海放鸽子的话,那他徐乐也得担责任,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徐乐牵的线。徐乐也晓得徐文海会来,可他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午时已过,暖阳向西,当未时中旬,徐文海才缓缓赶来。 东方天际间,一艘巨大的战船犹如荒海巨兽,破浪而来,在战船后方,还有四艘福船紧紧跟着。徐乐站在甲板上,看到这一幕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按照之前的约定,铁墨只带几个人赴约,而徐文海亦是如此,这样才能保障双方的安全,和谈不出问题。可现在呢,徐文海突然带着好几艘战船,几百号人来这里,到底想干嘛,是来抢劫的,还是来谈判的? 周定山脸色变了又变,颇有点手足无措,这可是在海上,他就是浑身解数,也颓然无力,只能臭着一张脸狠狠地冲徐乐怒道:“徐家主,都是你干的好事儿,要是督师出什么岔子,你们徐家就等着挨刀子吧。” 徐乐欲哭无泪,“周将军,你听徐某解释,这事徐某真的一点不知啊,徐某也不晓得徐文海会如此不守信用。” 徐乐心里气坏了,愣是把徐文海八辈祖宗骂了一遍,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大家是不是都姓徐了,徐文海这么干不是把人往死里坑么?徐乐很想调头回岸,可他深知自己这艘船的航速根本比不过对方的战船,逃是没用的。 铁墨的神色也不复之前那么镇定,眼中闪过一丝蕴怒,不过他至少没有慌,“定山,告诉兄弟们,先不要乱,先让徐文海上船,我倒要看看徐文海想干嘛。” 徐乐嘴角满是苦涩,他倒是想不让徐文海上船,可是拦得住么?几艘战船靠过来,长长的板桥搭过来,一名年近四十的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精壮男子。男子走过来,便朝着徐乐大笑道:“徐家主,让你久等了啊,实在是诸事缠身,这才耽搁了时间。” 明知道徐文海在胡诌,徐乐却无奈的还了一礼,随后引着徐文海朝铁墨走去,“徐岛主,这位便是名震晋北的铁督师,这位是周将军.......” 徐文海敛去笑容,倒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草民徐文海,见过督师大人,劳你久等,还望海涵。”说罢,徐文海暗中向后边的人打了个手势,跟过来的几个人也赶紧有样学样,向铁墨施了一礼。这些人一向粗野惯了,行礼也不到位,尤其是里边有一个髡头男子,操着一口别扭的大明官话,一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倭寇。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文海把姿态放低了,铁墨也不能在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更何况周遭都是徐文海的人,还能把徐文海怎么样?于是,只好淡淡的说道:“徐岛主何须如此,咱们还是赶紧进去谈谈正事吧,毕竟事情紧迫,耽搁了,对谁都不好。” 徐文海能感受到铁墨深邃的目光,同样他也在观察着铁墨。初次见面,便觉得这个铁墨虽然年轻,但一点都不好对付。刚刚那番举动,打破约定,带这么多人来赴约,换做他人,即使迫于形势,不敢表露心中的愤怒,至少脸上神色也会表露出一些的。但是铁墨,竟然神色如常,可见此人心中并没有多少惧意。 随着铁墨进了船舱,徐文海倒没让太多人跟进去,只让两名男子跟随,其中就包括了那名髡头倭寇。双方落座之后,徐文海简单地介绍了下身边的两个人。这二人分别叫梅森和大友多男,能被带在身边,自然是徐文海的亲信。 之前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天色将晚,大家谁也不想拖延。铁墨本就对徐文海的举动不爽,所以直接开口道:“徐岛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肯归顺本督师,本督师保你生命无忧,以后子孙荣华富贵。自此以后,你也不用再怕郑一官,本督师可以保你为大明皇家水师指挥使,哪怕郑一官见了你,也要低你一头。” 可以说铁墨的许诺是非常让人动心的,徐文海的眉头忍不住动了动,可他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激动。铁墨说的天花乱坠,但一点保障都没有,一切都是铁墨再说,到时候翻脸不认账,又能拿他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就没听说过什么大明皇家水师,一切都像是铁墨临时编纂的。 “督师,不是徐某说话难听,徐某手底下的人都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们若是归顺于你,那可跟郑一官不同,郑一官说是受了朝廷招安,可根基还在台湾岛,手底下十几万人马只听他一人号令。可我徐文海不同,一旦带着兄弟们投奔你,那可就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了你手里,你觉得就刚才那番话,徐某能说服众兄弟么?” 徐文海神色严肃,他说的也全都是心里话。铁墨也能理解徐文海的难处,可要说有力的保证,他也拿不出来。想了想,他苦笑道:“徐岛主,本督师的信誉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只要是我说的话,就一定会兑现。水师的事情,你或许觉得本督师在放大话,实则不然,皇家水师一事,我已经上报陛下,现在就看你的了,只要你肯来,这皇家水师第一任指挥使就是你的。你可以信不过本督师,但是陛下的圣旨呢?” “圣旨?”徐文海撇撇嘴,有些讥讽的笑道:“督师,你觉得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圣旨管用么?认,那就是圣旨,不认,那就是一张破黄布。一张圣旨,保不住我这几万兄弟的命。” “徐岛主,那你还想要什么?本督师可以先给你一部分招安费,可是,你又缺钱么?”铁墨也很无奈,现在能拿出的最有力的筹码就是崇祯皇帝的圣旨了。 招安的事情确实早就跟朱由检通过消息了,朱由检对这事也持开放态度。只是写一份圣旨而已,搞不好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一支几万人的水师,何乐而不为?对这件事,朱由检没有拒绝的理由。圣旨很快就会送到海宁县,但现在徐文海摆明了就是对圣旨不感冒。 徐文海看着铁墨,良久之后,突然抿嘴笑了起来。徐文海长相还算文雅,可是笑起来,那张脸总有些怪怪的,铁墨不禁大皱眉头,“徐岛主何故发笑?” “督师,要说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我们成为一家人。只要我们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兄弟们也就不会担心会被卖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王植的事情,到现在还在东海人心中戳着一把刀子呢!” 第409章 如何离岛 第409章如何离岛 “嗯?成为一家人?徐岛主此话何意?” 徐文海伏地身子,微微一笑,“很简单,徐某有一爱女,如今双十年华,出落得如花似玉,文武双全,与督师甚是相配,不知......” 没等徐文海说完,铁墨便猛地站起身,瞪着眼冷笑道:“徐岛主,你在开玩笑?铁某有己方未婚妻,可还等着大婚过门呢......” “督师大人,眼下可由不得你了,徐某就先得罪了!” 徐文海打个眼色,梅森与大友多男同时动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许多海盗从外边冲了进来,原来他们早就悄悄地控制了整个商船。面对这种情况,铁墨就是再能打也没用了,被徐文海硬生生弄到了对面的战船上。 好在徐文海没有伤周定山、徐乐等人,战船驶出一段距离,徐文海朝着对面大喊道:“周将军、徐家主,多有得罪,还请你们不要担心,等大婚结束,徐某亲自将督师送回盐官镇。” 看着战船渐行渐远,气的周定山抽出佩刀一阵乱砍。这可怎么办?督师要真被逼着完成大婚,那海兰珠和常闵月两位夫人还不得炸锅? “徐家主,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面对周定山的责难,徐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徐文海啊徐文海,你真是要把人往死里坑啊。眼看着战船渐去渐远,周定山是毫无办法,他现在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向两位夫人交待。好生生的谈判,督师却被徐文海掳走了,理由是想让督师当姑爷。 徐乐瘫坐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声无比清晰,过了半天,才收拾好心情,“周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带着人跟上去?” 周定山长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看了徐乐一眼,“跟上去?有什么用?洞头岛可是徐文海的地盘,更何况,要在这海上抢人,咱们可不是徐文海的办法。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回去,等待消息,另外,封锁消息,督师被徐文海带走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周定山并不是太担心铁墨的安危,看徐文海的架势,是想硬逼着督师当姑爷,以督师之精明,应该能应付得来。洞头岛虽然是徐文海的地盘,但只要徐文海心里想脱掉这身贼皮,那断然不敢害督师性命。现在就怕被别人利用,借机生事。 楼船缓缓停靠在盐官镇码头,周定山急匆匆的回到了军营,很快一封急信送往南京。这种事情是不能瞒着两位夫人的,等着事后再知道,那反应会更大。周定山心中忐忑不安,他很担心消息传出去,可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虽然在船上已经再三警告过徐乐了,可当时船厂人不少,人多口杂,也不知道掺杂着多少眼线。周定山又不能强行把人扣下来亦或者杀掉。为了保密,徐乐将楼船停在码头不远处的海面上,并没有上岸,可即使如此,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得知铁墨被徐文海抢走后,杜福山只觉得心头一阵荡漾,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他看到了一个好机会,只要操作得当,或许可以顺利无比的干掉这个麻烦呢。当然,想要完成心中的计划,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哼哼,铁督师,既然你偷偷摸摸的跟徐文海见了面,死在洞头岛上,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徐文海与郑一官素有嫌隙,双方大大小小的海战打了不知凡几,郑一官再去跟徐文海干一仗,也不稀奇。海战一打起来,想要弄死一个人就太容易了。 与翁同明等人商议一番,一个可怕的计划很快制定出来。杜福山这次一心想除掉铁墨,也并非全因为之前那点过节,从心底里,他有点怕这个铁墨了。如果不是半路出了岔子,或许,铁墨手里就多了一支海上雄兵了。铁墨以盐场为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可他真正的目的却是染指海贸,偷偷摸摸的联系上了徐文海,浙江方面竟对此毫无察觉,这实在太可怕了。要是让铁墨完成了预定的计划,那他的手可真就伸进浙江了,到时候赶也赶不走了。 福建以东台湾岛,自郑芝龙打跑荷兰人后,便将台湾岛当成了老巢。起初岛上并不怎么样,但几年来郑芝龙借着福建沿海闹灾,以良田房屋引诱无数难民前来台湾,至大明崇祯四年,台湾岛北部已经日趋繁华,人口也越来越多。基隆,这个日后繁华的港口,如今已经初显锋芒。而郑芝龙在台湾的府邸就暂时住在这里,郑芝龙在基隆大兴土木,修建府邸,此处虽然比不上自己在安海镇的豪华府邸,但在基隆这个地方,依旧算得上豪门宅邸了。南北三进,东西三出院子,游廊曲折,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几乎是安海镇豪宅的缩小版。 府邸东边,有一处假山,此时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在不远处,一名六七岁的男孩正持着钢刀挥汗如雨的练着刀法。这中年男子一缕长须,相貌还算儒雅,只是眉宇间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戾气。他便是手握十几万大军的台湾之主郑芝龙,小名郑一官。 郑芝龙捏着一封信翻来覆去的看着,眉头也是越锁越深。在郑芝龙身后,还站着一个老者。说起这个老人,那可是大有来头。此人名叫翁哲,乃是泉州最出色的铸造大师,郑芝龙能有今日之成就,多亏了翁哲帮忙。郑芝龙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发达之后也很看重翁哲。而这封信便是翁哲送来的,所以就算对信中内容不感冒,也要给翁哲几分面子,更何况,他郑芝龙还是有点心动的。 “翁老,心中所说之事,可信么?”郑芝龙说的自然是浙江方面的许诺,那份让人心动的物资,一旦转手,可是一笔无穷的财富,更何况本来就跟徐文海不对付。那个什么三省总督铁墨,也是有意思,想走海贸这条道,不找他郑芝龙,却偷偷摸摸的想着招安徐文海,这不是摆明了要跟他郑某人对着干? 打徐文海没问题,但就怕浙江方面不讲信誉。翁哲想了想,轻声说道:“应该问题不大,送信之人乃是老夫的堂侄,现任浙江盐运使,他还没胆子诓骗老夫。不过,将军真的要动铁墨?老夫听说这铁墨实力不容小觑,还跟孙督师关系密切,动他,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郑芝龙嘴角一翘,眼中狠色瞬间闪过,“翁老说笑了,就算不动他,我们就没有麻烦了?这个铁墨到了南直隶,不找咱们,却想着收服徐文海,其野心不小呐,若是让他成功收服徐文海,那咱们以后在东海上可就多了一个强敌了,到时候再想对付徐文海,就没现在这般容易了。” 徐文海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的额小海盗,为了吞并徐文海的势力,郑芝龙可没少下功夫。一旦徐文海跟了铁墨,成了朝廷的正规水师,武器装备再一换,以那铁墨的财力,再给增加一些战船。莫说到时候同为朝廷水师,不能明着打仗,就算开打,也未必打得过徐文海。 既然是个威胁,那就趁早除掉。至于铁墨是什么身份,跟谁有关系,根本不在意。在东海之上,他郑芝龙就是天王老子。将信放下,没多久便有几人走进来,仔细吩咐一番,这几个人便神情严肃的离开了。没多久,基隆码头楼船集结,不断有人上船,岸边商户们暗中叹口气,看来又要打仗了,仗一打起来,这海上的买卖就得停几天喽。 台湾岛东北,洞头岛。自徐文海入主洞头岛以后,洞头岛俨然变成了一座繁华的小镇子,虽然比不上台湾,但在这东海之上依旧是一个少有的好地方。以前洞头岛并不是徐文海的,属于另一只海盗海狗子陆风,徐文海败走东海海岸后,海狗子想趁机打秋风,徐文海一怒之下,干掉了海狗子,抢了洞头岛。起初,徐文海并没想过在洞头岛定居,可渐渐地发现这个地方很好,地域广阔,有着良田与山峦,不仅可以练兵,还可以养兵。几年来,徐文海将洞头岛经营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入夜之后,镇子里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声远处可闻。现在就算是洞头岛上的一只老鼠,都会开开心心的跑出来凑个温饱,不为别的,就因为徐岛主今夜要嫁女儿。说起这事,居住在洞头岛上的人就有些回不过神来,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外边喜气洋洋,可始作俑者徐文海却是皱着眉头,一张脸黑如锅底。听着外边的鞭炮声,他急的直挠头,“姓铁的,你别不识抬举,只要你娶了我那宝贝女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倒霉你也倒霉,如此一来,老夫拉着兄弟跟你走,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你倒好,死活不同意,你想咋滴?” 铁墨脸颊一阵抽搐,碰上徐文海这样的主,真有点无奈了,“徐岛主,我知道你心中担忧,可逼着我娶徐小姐,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啊,再说了,就算我愿意,徐小姐愿意么,到现在,铁某还没见过徐小姐呢。” 铁墨其实想先见见那个徐美菱,如果徐美菱还算过得去,那自己还不算太亏,可要是一个钟无艳,脾气还臭,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等上了岸,海兰珠和常闵月还不得把他铁某人的皮给扒了。 徐文海直视着铁墨,不屑的哼了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还由得到她。督师,你今天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老夫把女儿嫁给你,还奉送几万海上雄兵,怎么搞得你吃了大亏似的?” 徐文海还欲再说,一名年轻人推开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徐文海正在气头上,扭过头,瞪着眼骂道:“梅森,你干嘛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蹭什么呢?” 梅森瞅了瞅铁墨,只好凑近一些附耳嘀咕了一番,很快徐文海脸色大变,急匆匆往外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吼道:“督师,你好好想想,老夫去去就来。你可别想着耍滑头,这洞头岛孤悬海外,你要想跑,我怕你会掉海里喂鲨鱼。” 看着徐文海远去,铁墨是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在屋里干坐着,不是他铁某人的风格,虽然这洞头岛孤悬海外,可还得想办法离开才行,万一有人愿意带他铁某人离岛呢? 尝试着走到屋外,两个守卫只是瞥了一眼,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铁墨顿时一肚子苦笑,看来这洞头岛上的人是断定他铁某人走不了啊,连软禁都免了。还就不信了,老子还能被困死在洞头岛上? 沿着街道走了十几丈,发现身后连个人都没有,铁墨不禁有点恍惚,徐文海真就这么放心?还真让铁墨猜对了,徐文海无比的放心,洞头岛上的船都在徐文海手里握着,只要没有船,飞回去吗?也不怕铁墨藏起来,在这洞头岛上,只要他徐文海想找一件东西,就算是地洞里的老鼠都能揪出来。 一直走到镇外,没有丝毫阻拦,铁墨高兴不起来,这不是徐文海愚蠢,只能说明徐文海自信。出了镇子,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了,在这破地方,几乎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走了不知多远,前方似乎有火光闪烁,心中一动,加快脚步赶了过去。果然,在一处海滩上插着一支火把,两个身影正不断忙碌着。 看到那二人身边的东西后,铁墨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竟然是一艘小船。想了想,加快脚步跑了上去,凑近一些,热情道:“二位,忙着哪,要不要在下帮忙啊?” 刚说完话,那二人一阵警惕,其中一人转过头一声娇叱,“有你什么事儿,滚一边去,再敢聒噪.....咦,你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直到此时,借着火光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两个女子,那说话之人一身紫色长衫,身材高挑,一张鹅蛋脸,怒色未消,分外勾人。铁墨挠挠下巴,有些为难道:“这个.....还没问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人,这是要干嘛,想偷偷出岛?” 第410章 偷袭者 第410章偷袭者 “看来你不是岛上的人啊”紫衫女子小声嘀咕了几句,旁边的黑衣女子附耳说了些什么,她突然脸色大变,指着铁墨惊声说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破督师铁墨?” “啊?”铁墨心中一惊,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子,随后诧异道:“你......你难道是徐美菱?” “正是本姑娘!” 铁墨顿时无语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徐文海不是强行拉郎配么?怎么新娘子跑这里来了?铁墨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所谓的未来新娘子,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见徐美菱,之所以叫出声来,全靠猜的。诺大个洞头岛,一身锦缎长衫,大晚上还敢在海边折腾,除了徐美菱,也没人有这个胆子了。 此时徐美菱也怔怔的看着铁墨,好一会儿,她黛眉紧蹙,立刻握紧了手里的佩刀,“你就是那个什么铁疙瘩?本姑娘正犯愁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也好,这就送你下海喂王八。” 铁墨冷汗直流,这会儿真有点后悔来海边了,出路没找到,倒霉事倒让自己碰上了。眼看着徐美菱和旁边的婢女要抽刀子,他赶紧摆摆手往后退了退。倒不是怕了这两个女人,实在是打不得啊,这里可是洞头岛,跟徐美菱干仗,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眼角余光扫到那艘小船,露出了深思的神色,“等等,徐美菱,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要不是你干这种事,臭老爹会逼着本姑娘嫁给你?”说着话,徐美菱已经抽出佩刀,快步迎了上来。铁墨欲哭无泪,明明长得挺漂亮的,怎么性子比阿琪格还莽?往旁边一跳,躲过一刀,筛住徐美菱的手腕急声道:“麻烦你动脑子好好想想,这事儿要是我的意思,我能这个时候来河边么?我也是被逼的,纯粹是被徐岛主给抢上山的.....” 徐美菱只是被逼婚的事情弄的急了些,并非真的莽撞,听铁墨这般说,这才反应过来。看看周遭,似乎没有旁人,徐美菱也有点迟疑了,“那你来这里干嘛?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可把铁墨气得不轻,要不是有求于人,真想好好教训下这女人。让徐美菱把钢刀离远点,无奈的说道:“我想逃离洞头岛,难道还要大张旗鼓不成?你爹逼着咱们成婚,我自是不愿意的,想办法逃跑,有什么稀奇的?倒是你,看样子,难不成也打着逃婚的想法,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去了,要不一起逃?” 徐美菱黛眉蹙着,神色有些复杂,见铁墨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心里竟有些生气。那身后的婢女倒是比徐美菱还生气,上前两步,冷声道:“你这人好不识抬举,我家小姐出落得如花似玉,可是东海上的红牡丹,想娶她的人能从这里搭一座桥,连到温州府去,你还不乐意了?” 铁墨没好气的瞪了瞪眼,合着我想结婚你们不高兴,不愿意你们还不高兴,女人还真是难惹。徐美菱脸色变了变,回头娇叱一声,“提亚,不准胡说!” 让丫鬟提亚闭上嘴,徐美菱收起刀,有些迟疑的看着铁墨,“你真的想逃?如果是的话,本姑娘可以放你离开,不过怎么保证你一旦回到盐官镇,不会对我们下手呢?” “哎,徐小姐,你冰雪聪明,想来知道徐岛主逼迫咱们成婚的原因,你们有所担心情有可原。可你有没有想过,本督师狂骗你们的话,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千里迢迢从晋北来到这里,就为了撒谎坑徐岛主一番?图什么?升官加爵?要为这个,本督师带着兄弟们一心围剿流寇,岂不是更轻松?” 事到如今,铁墨也算是实话实说了,这次要真被逼着成了婚,那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海兰珠和常闵月,以后还不得头疼死? 提亚想说些什么,徐美菱抬手拦住了她。到这个时候,徐美菱已经有些相信铁墨所说了。铁墨若存着坏心思,着实对他没有半点好处,“暂且信你了,不过本姑娘只能送你到马祖岛,到了岸上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行!”铁墨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只要到了岸上,管他是马祖岛还是鸟屎岛呢,总有办法能回去。可是在这洞头岛上,可真是一点辙都没有。 确定周遭没什么人之后,徐美菱示意提亚继续解绳索。此时海面还算平静,微风徐徐,带着淡淡的咸味。铁墨看着远处的星辰,心里很没有底,靠着一艘小破船,能划到岸上么?眼下只能相信徐美菱的技术了,万一船毁人亡,只能是老天爷不开眼喽。刚想转头看看提亚忙活完了么,眼角余光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丝不同寻常。 铁墨倒没怎么在意,啼笑皆非的说道:“看来你爹防着这一招呢,竟然在外边放了巡逻的船只,看来咱们是跑不出去了。” “嗯?”徐美菱想也未想,嘀咕道:“怎么可能?臭老爹的事情我岂能不知,这边很隐蔽,不适合船只停靠,就算巡逻也不用在这里晃悠”。说着话,徐美菱顺着铁墨的手指往远处看去,果然看到一丝丝亮光正逐渐靠近,看样子还不是一艘船。 很快,徐美菱脸色一变,连忙冲提亚喊道:“提亚赶紧熄灭火把,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咱们先躲起来。” 提亚倒是很听话,将火把一个个往沙子里一埋,周遭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三人找到一块大石头,默不作声的躲在后边,约有一刻钟时间,那些亮光终于靠近了,此时借着远处船上的亮光,依稀可以看清楚那是一支小型船队,至少有十艘船。不过这些船并没有立刻靠岸,而是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没过多久,船上的火把渐渐熄灭,那些船也被黑暗吞噬。 徐美菱那清澈的双眸中埋上了一层怒色,到这个时候,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不是洞头岛上的兵马了。她拍了拍提亚和铁墨,轻声说道:“快走,这些人八成是郑一官派来偷袭我们的,他们能找到这个隐蔽之处停靠,看来是等着人接应呢。哼,一会儿本姑娘就让这些人去海里喂王八。” 似乎猜到徐美菱心中所想,铁墨连忙拉了她一把,“徐小姐,何不让这些人上岛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接应他们的人是谁?” 徐美菱神色一动,深深的看了铁墨一眼,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铁墨和提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徐美菱原来所在的大石头附近已经传来轻微的涉水声,虽然那些人极力放轻动作,不想弄出动静,可是这么多人,在这冰凉的海水中,又岂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串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常见的海鸥,只是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大石头旁边,一个魁梧的生硬用极低的声音嘀咕道:“什么时辰了?” “陈大哥,现在应该快过子时了,按照约定,那家伙该过来了!我们已经发信号了,他听见以后,会尽快赶过来的!”那清脆的海鸥声,正是双方约定好的信号。 果然,过了没多久,几只火把出现在附近,一名男子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众人,低声说道:“一会儿我的人轮岗,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足够了,相信陈某,只要能拿下洞头岛,郑将军不会亏待你的,待日后兄弟飞黄腾达之后,还要多提携下陈某啊!”那陈姓男子拱拱手,说话还算诚恳。只是对面的男子反应淡淡,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还是先把今晚上的事情办好吧!” 说罢,男子带着陈姓男子的人朝着远处的镇子走去,一路上虽然道路偏僻难走,却成功避过了外围的警戒和巡逻。没多久,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镇子,如今子时将过,可镇子上依旧一副喜气洋洋的气氛。尤其是挂在镇子口上的红灯笼,看上去甚是刺眼,男子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刀柄,“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放心,今夜洞头岛必将大乱,以后,说不定你就是这洞头岛之主了!”陈姓男子一脸自信的笑了起来,洞头岛毫无防备,如果这还不能搞乱洞头岛,那他陈某人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动手,先把镇子弄乱了,再想办法找到徐文海!”一声令下,身后近二百多名壮汉不在潜藏,他们压抑了这么久,一旦放开枷锁,犹如一群野兽一般,咆哮着朝着镇子冲去。 或许是真的毫无防备吧,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百年闯进了镇子,可接下来,那持刀男子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连忙喊道:“姓陈的,快让人回来,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陈姓男子正在兴头上,不禁皱着眉头问道:“哪里不对?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你还有还能回头么?” “蠢货,我的人马可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而且你仔细听听,镇子东边有动静么?按照计划,我的人是从东边动手的,可现在那里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话到这里,陈姓男子猛地反应过来,可再想把人喊回来也已经来不及了。大多数人已经冲进了镇子,可是预想中的混乱和屠杀并没有发生。只听阵阵火铳声响起,砰砰砰过后,哀嚎声从镇子里传出来,只是倒下的却不是徐文海的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看着那些逃出来的人,各个身形狼狈,眼神绝望,陈姓男子只觉得胸膛快炸开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你骗老子......” 正打算动手,远处传来一声叹息,“哎,陈江华,你不用怪他了,今夜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吧!” 看着来人,陈江华闭上了嘴,脸上一片灰白之色,因为来的人便是洞头岛之主徐文海,也是这大明海域唯一能跟郑将军掰手腕的海上雄杰。不仅徐文海认识陈江华,就连徐美菱等人也认识。陈江华可是郑一官手下的四虎将之一,早年间死在陈江华手里的兄弟不知凡几。 不过,徐文海并没有将目光放在陈江华身上,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陈江华身后的男子,神情很是失望,“班固,竟然是你,老夫做梦也没想到你会背叛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叫班固的男子走上前来,整个人落在火光之中。他身形伟岸,长相有些英俊,钢刀在手,双目刚毅,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班固不似陈江华那般垮着脸,他神色如常的向徐文海行了一礼,“岛主,是班固对不住你了。你对班固有大恩,班固该为你效忠到死的。这些年,我为你鞍前马后,做的不少了” 徐文海长叹一声,苦笑道:“是啊,老夫真的很看重你,你难道感觉不到么?若非如此,以你的年纪和资历,如何能跻身八大首领的行列?” 班固眼中也有些感激之色,但瞬间便被愤怒取代,他挥了挥手,声音提高了一些,“那又如何呢?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想要的只有美菱。可你......居然要把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哪怕美菱不愿意,你还要强迫她。我倒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徐文海愣了下神,他没想到班固心中竟藏着这么大的怨气,可很快,他也怒气冲冲的指着班固吼道:“你吃里扒外,还有理了?是老夫不同意么?是美菱自己不同意,她看不上你,老夫有什么办法,难道老夫逼着她嫁给你,你当你是谁呢?” “混账东西,就算你心中不服,大可以一走了之,这些年你积累的财富够你回到岸上逍遥自在了,可你偏要投靠郑一官,对兄弟们下手,老夫岂能容你?” 班固脸色扭曲,很是不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你骗我,美菱怎么可能不同意?我与她相谈甚好,我们......” 第411章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 第411章事情来的太突然了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班固的咆哮,“班固,你够了,谁与你相谈甚好了?我看你真是得失心疯了,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愿意嫁给你么?因为你还不如其他人呢,其他人想要什么,会光明正大的争,去抢,可你呢,只会背地里使手段。你想娶我,还不是因为你知道,只要娶了我,我爹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扶你做下一任岛主!” “不,美菱,你误会了,我没有,我.......” “你没有?哼,你个伪君子,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么你今晚上应该是想尽办法带着我私奔,而不是带着郑一官的人来岛上犯上作乱!” 仅仅一句话,班固便张着嘴,僵在了当场。好一会儿,脸皮抽搐了一番,那张俊朗刚毅的脸扭曲狰狞,嘴角荡起一丝邪性的笑容,“嘿嘿,真没想到,岛上这么多人,只有你最了解我。” 班固还想再说什么,徐文海已经有些厌恶的摆了摆手,“送他们上路吧,脑袋全砍下来,等打退了郑一官,再把这些脑袋送给郑一官当礼物。” 随着徐文海一句话,无数人围了上去。洞头岛上的头领们对班固恨得咬牙切齿,平日里大家最恨的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所以,班固死的很惨,身体被砍成好几段。班固与陈东华等人相继被剿灭,洞头岛上的危险暂时解除,可徐文海却不敢放松下来,因为真正的危险不在这里,而在几个时辰后的海面上。 郑一官的船队一定会在天亮后进攻洞头岛的,而且这一次,进攻力度一定比往常还要大。在郑一官的心里,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房间里,徐文海沉着眉头,到了这个时候,铁墨和徐美菱结婚的事情早就不重要了,真要是让郑一官攻破了洞头岛,大家谁也活不了。 铁墨脸上的神色更难看,这一次完全是无妄之灾,要不是被徐文海掠到岛上来,也碰不到这种倒霉事。郑芝龙心狠手辣,这次赶在节骨眼上对洞头岛动手,多半是因为自己招安徐文海。明知道自己要招安徐文海,还敢动手,等破了洞头岛,第一个喂鲨鱼的肯定是他铁墨啊。事后朝廷追究起来,郑芝龙完全可以推脱不知情。 不管怎样,现在跟徐文海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徐文海发愁,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着该怎么打。以前双方都是拉开架势,对打一番就收手了,可是这次,如果还按照之前的方法来,怕会出问题。铁墨对海战一窍不通,但是他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真拼硬实力,郑芝龙可是远胜徐文海的,所以真要是甩开膀子硬来,徐文海估计得吃亏。 海战也好,陆战也罢,面对强劲的对手,要是不想点歪招,想打赢真的很难。瞅了瞅徐文海,没一会儿脑瓜子里就蹦出个好主意来,可是有点不敢说。徐美菱无意间看到铁墨的神情变化,拿起桌上的小铁棍敲了敲对方的肩膀,“瞧你这神色,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这个.....”铁墨倒也没否认,不过很犹豫,徐文海锁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桌子,“督师大人,你要是有主意就说,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虽说徐某是对不住你,把你掳到了岛上。可那郑一官为何而来,想必你比谁都清楚,真要是让他赢了,咱们都得一起完蛋。” 见徐家父女如此,铁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可是你们让我说的啊,主意倒是有,海战,本督师是不懂,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八成是没多少胜算。既然如此,何不改变下策略,把郑芝龙的船队吸引过来,只要郑芝龙的兵马登上这座岛,那么他的船队必然要在岸边停靠。你的船队分一批在外围潜伏,到时候再突然杀出,胜算是不是就多了许多?” 听了铁墨的话,徐家父女全都瞪大了眼睛,要是按照铁墨的办法,还真能增添许多胜算。海战最重要的是什么?那是阵型。甚至,海战比陆战更依托阵型,因为船只相对笨重,转向调头,临时变化,要变陆战麻烦多了。海战,不怕对面实力有多强,就怕屁股后边着火。一只船队,如果毫无防备之下,被人在后方下手,那绝对是灭顶之灾。按照铁墨的主意,好好筹措一下,绝对能给郑一官一个血泪教训。 可徐家父女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办法需要以洞头岛为诱饵,也只有洞头岛能让郑一官失去往日的冷静,将船队前压到岸边。徐文海嘴角动了动,冷笑着指了指铁墨,“督师大人好算计啊,按照你的方法,洞头岛必然会被郑一官毁坏,洞头岛可是徐某多年基业,一旦损毁,失去依托,最后不管是什么结果,只要徐某还活着,就只能跟你讨生活了。嘿嘿,你莫不是把徐某人当成傻子了?” “呵,话不能这么说,铁某承认有这方面的心思,所以刚才才不想说,这可是你们逼着我说的!”铁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主意是说了,但做不做还是徐家父女做主。 徐文海有些好奇的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铁墨,“徐某很想问一句,督师大人就真的不怕死么?你要明白,无论是郑一官,还是我徐文海,在这大海之上,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 铁墨对此嗤之以鼻,不屑的笑道:“要是怕死,就不会带那么点人赴约了,不然何至于被你弄到洞头岛上来?男儿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做事哪有不担风险的,只要无愧于心便好。真要是怕死,铁某人也不可能短短几年时间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番话,完全是由心所发,可以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他铁某人用命拼出来的,真要是怕死,这会儿还窝在暗庄堡呢。或许早就被饿死,或者作为一名炮灰,死在草原上,被野狗分食。 徐文海不禁多看了铁墨两眼,哪怕是徐美菱也打量着铁墨,神情复杂,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没一会儿,徐文海将梅森喊了进来,梅森得了吩咐,将铁墨请了出去,安置到了旁边一间不错的屋子里。铁墨很纳闷,到底打不打,怎么打,这算怎么回事儿? 铁墨哪里知道此时徐家父女正在小声谈着事情,徐美菱神情纠结,倒是徐文海面带喜色,“闺女,你看见了吧,为父给你挑的男人不错吧?这种男人谁先下手谁占便宜,咱们可不是岸上那些家伙,脑袋迂腐。据为父所知,铁墨到现在真正有的女人也就一个海兰珠,也就是说,你还可以抢在常闵月前边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徐美菱脸色瞬间变红,瞪了徐文海一眼,“爹,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先下手后下手的,你这是让我做那事儿呢,我......我又不是那些贱女人,做不出这种事儿.......” “哎,你说你傻不傻,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你们成婚,不就是早晚的事情,你这样想不就好了?你好好想想,只要我们拿下铁墨,就算紧紧拴住了他,他跟咱们就彻底成了一艘船上的人,以后无论如何,她都得保着咱们,为父也能放心带着兄弟们响应招安啊!” 见徐美菱还犹犹豫豫的,徐文海不禁有点急了,“闺女,咱们时间不多了,这事儿得在郑一官来之前办了,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啊。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倒是给个话啊......” “这......这......”徐美菱声音弱不可闻,久久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徐文海顿时大喜,大吼一声,将梅森和大友多男喊了进来,没一会儿,外边的人就忙活起来。 这会儿铁墨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呢,忽然外边噼里啪啦一阵响,好不热闹。什么情况?怎么这个时候放起鞭炮来了?纳闷之下,拉开门想出去看看情况,结果刚出门就看到那个扶桑武士大友多男踩着木屐哒哒哒的走了过来,那一身红色大袍子,看上去甚是扎眼。 “怎么回事儿?徐文海是不是有病?那个大友多男.....带我去见他......”铁墨还想问问徐文海干嘛放鞭炮呢,这个时候不敢进想想怎么打郑一官,又是喝酒又是放鞭炮的,脑子进水了? 可惜,铁墨刚说了两句话,就被大友多男顶回来了。大友多男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与另外两名壮汉将铁墨夹在中间,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姑爷.....岛主请你入洞房.....咱们先去拜个堂.....” 铁墨都蒙蔽了,跟谁拜堂,要是不了解情况,还以为要跟大友多男拜堂呢。这都什么时候了,郑芝龙的船队随时会打过来,徐文海还想着嫁女儿这档子事儿呢。铁墨恨不得逮住徐文海破口大骂,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大友多男带到了大厅里。徐文海坐在主位上,见铁墨进来,俩手一抬,吆喝起来,“喇叭吹起来,给老子拜堂.......” “我......徐文海......徐岛主.....”铁墨差点没让徐文海给气死,有你这样给别人当老丈人的?最让铁墨无语的是,一名女子穿着喜服施施然的走进来,虽然盖着红盖头,但提亚就站在旁边,看身段,那女人就是徐美菱。 这是闹哪样?徐美菱不是不嫁的么,怎么转眼间就开始配合徐文海了?到这个时候,由不得铁墨了,硬生生拜了堂,还被送进了洞房。铁墨现在是欲哭无泪,不知道该哭该笑,总觉得来洞头岛就像是一场闹剧。新房内,一男一女很尴尬,但大厅里的人并没有心思喝喜酒,等送走那对新人,徐文海就立刻给各头领布置起了任务。 铁墨可不知道外边的事情,他现在心跳加速,如坐针毡的靠在软塌上。看着徐美菱一步步走过来,他瞪着眼珠子,气道:“徐美菱,你干嘛?我告诉你,你最好想清楚了,这种事儿是没有回头路的,可别后悔!” 徐美菱揪住铁墨的胸襟,红唇微启,淡淡的笑道:“到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也许臭老爹说得对,你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呢。后悔?我徐美菱做事情,敢做敢认,从不后悔......” “哎呀,徐美菱,你疯了?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铁墨双手被绑的结结实实,想跑都跑不掉,怒吼中被徐美菱一下推倒在床上。看着眼前曼妙的身影,铁墨神情复杂,这叫什么事儿,我铁某人竟然被一个女人给强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一阵蠕动,铁墨睁着眼,哭笑不得的看着旁边的徐美菱。云雨过后,初尝禁果的徐美菱显然有些疼,见她如此,铁墨扭扭身子,没好气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绑着我吗?” 徐美菱这才反应过来,只好红着脸将铁墨绳子解开,“事已至此,在外人眼中,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个中要害,你比我更清楚吧?” “当然”伸手摸了摸徐美菱的脸颊,铁墨有些哭笑的问道:“我就是不解,之前你可是一直反对这件事儿的,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莫不是徐岛主给你灌了迷魂汤?” “哼,别的了便宜还卖乖,本姑娘如此,多半是被眼下的形势逼的。另外,短短接触下来,我看你倒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哦,是嘛?看来徐岛主没少费口舌啊”铁墨调侃两句,徐美菱抬手拍了下他的胸口,“都这个时候了,还一口一个徐岛主么?” “啊......是岳父,岳父.....行了,咱们还是先穿衣服起来吧,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真要是没能打退郑芝龙,咱们也能及时逃命不是?” 徐美菱好不容易才坐起身,将衣服裹在身上,一双美目没好气的剜了一眼,“你出的那破主意,放郑一官的人上岛,一场兵灾下来,无论成败,洞头岛基业都要毁于一旦了。对你来说,没什么,可对我们来说,这可是好多年的心血.....” “哎,洞头岛虽然重要,但也要先渡过眼前的难关才行啊,大不了以后再重建洞头岛呗!” 铁墨倒不是太过在意,只要徐文海响应了招安,洞头岛这地方也就不重要了,以后若有需要,再重建就行。 第412章 海上大战 第412章海上大战 相对这间充满柔情蜜意的房间,外边早已经变了样。洞头岛各个镇子早已经人头攒动,各部头领做好了与郑芝龙死战的准备。徐文海最终还是接受了铁墨的建议,不过具体怎么打,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在海战方面,他肯定不会听铁墨这个外行指挥的。 约到卯时,镇子里冒起了火光,没过多久火势蔓延开来,硝烟弥漫,直冲天际。如果不知道的话,一定会以为洞头岛发生了大乱,而事实上徐文海也没有弄虚作假,是真的再烧房屋,就算有探子院院观察,也不会认为这里边有什么问题。为了瞒过郑芝龙,打赢这一仗,徐文海也算豁出去了。 镇子上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有人在救火,但这火却是越救越大。浓烟滚滚中,灰头土脸的大友多男抱着武士刀,那张脸如同死了亲娘一般,“八嘎,我们这是在救火还是在放火?岛主为什么让我们这么干,这可是我们的家啊!”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大友多男眼中有泪花闪烁,他是真的心疼了。或许旁人只是将这里当成了一个据点,可是大友多男却将这里当成了家,这是他内心最后的港湾。说起来,大友多男当年也是贵族子弟,但是后来织田信长势大,大友氏遭了难,战乱之中,大友多男逃出日本岛,成了一名流浪在东海上的倭寇。倭寇,听上去凶恶,可大友多男心里很清楚,不是他们心狠,而是不得不狠。 离开日本岛,来到东海上的日本人,要么是生活所逼,要么是战败潜逃,说到底都是不容于日本的贱民。大友多男曾经瞧不起那些在稻田里插秧的泥腿子,那些人贱命如草,可有一天,成为一个贱民之后,才知道贱民的无奈。没有饭吃,没有衣穿,为了活命,只能先拼命,如果连拼命都不敢,那郑芝龙以及徐文海这样的打海盗凭什么用你? 贱民嘛,命贱,想明白了,也就豁出去了,反正都是要死的,贱命一条,扔哪里不是扔?一年的时间,大友多男靠着英雄奋战得到了徐文海的赏识,还给大友多男赐了宅子。为此大友多男对徐文海非常感恩,更是将洞头岛当成了自己的家,在他眼里,洞头岛要是没了,又要流浪了。 所以,当徐文海让大友多男烧自己房子的时候,他当场差点哭出来。这会儿,梅森就站在大友多男身后,见大友多男这样,也是心生不忍,“大友君,不要伤心,岛主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这样做,那郑一官不会上当的。你也知道,郑一官实力强横,他若带大军前来,我们不想点法子,是打不过他的。更何况,岛主已经与朝廷打成了协议,那铁督师已经成了咱们的小主公,以后上了岸,还怕安不了家吗?” “哎,梅桑,你不懂我的痛......那些当官的,我信不过”大友多男对官场上的人,生来缺少足够的信任感,在他眼里,大明朝的官跟日本的官没什么两样,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梅森嘴巴动了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瞅瞅时间差不多了,拉着大友多男上了一艘船,杨帆远去。 当梅森与大友多男带着一只船队远去时,徐文海也带着人登上了自己的旗舰。然后埋伏的事情只能由梅森和大友多男完成,他徐文海必须在前边吸引郑芝龙才行。卯时中旬,海上起了茫茫白雾,又给这未知的海战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徐文海坚信郑芝龙一定会来,否则他就没必要派陈东华偷袭洞头岛了。看着这浓浓的雾气,徐文海大皱眉头,这场大雾,成了郑芝龙发起进攻的最佳掩护,但同样,因为这场雾气,视野模糊,郑芝龙也看不出他徐文海的船队少了许多。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徐文海回头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不悦之色,“谁让你们来的?都给我滚回去,这里的事情用不到你们!” 徐美菱并没有听,倔强的看着徐文海,“这个时候,你让我们躲在岛上么?真要是让郑一官得了手,孩儿也跑不了,至于他......更跑不了,郑一官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铁墨很无奈的点了点头,郑芝龙是不可能允许一个活着的三省总督回到岸上的。既然已经决定为敌了,那能杀就杀,真要是放他铁某人回到岸上,郑一官也不会好受。 争执中,一艘小船穿破浓雾,来到战船下,船上有人大声喊道:“岛主,前方传来消息,发现郑一官的船队,看规模,小鸡笼的人估计全杀过来了。现在郑一官已经进入浓雾去,速度有所放缓,但以路程估算,半个时辰后就能跟我们撞上。” 小鸡笼,自然是指基隆港的船队。郑芝龙可以说将麾下一半的武装力量放到了基隆港,一直以来,基隆港舰队都是东海上的霸主。别看徐文海的人一口一个小鸡笼的叫着,但心里还是很害怕这支舰队的。 徐文海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总情况了,也没有慌乱,只是淡淡的说道:“吹号,命令各船只向前,靠近郑一官,只要见到踪影,就给老子开炮。打不过他,老子也先吓他一跳。” 徐文海船队所载的火炮,自然不能跟铁墨手里的新式火炮相比,准头更是天差地别,就更别提破坏力了。所以徐文海命令各船只在浓雾中放炮,绝对是有点乱来了。不过铁墨多少能理解徐文海的想法,这样做就是制造一种假象,给郑芝龙制造足够的压力,让对方觉得自己所有的兵马全在这里了。 战船划开海面,风声呼啸,雾气翻腾。当徐文海向前靠近的时候,郑芝龙也让麾下船只顺风而下,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终于,浓雾中一声炮响,拉开了这场东海大战的序幕。可以说自郑芝龙打退荷兰人之后,东海上已经有两年们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海战了。 此战,郑芝龙调遣基隆港所有兵力,而徐文海也集中了手中全部的力量,双方铆足了劲,想要一战决定东海的未来。严格来说,郑芝龙不用如此心急的,原本在他心里,徐文海早晚都是要败的,可是三省总督铁墨的出现,逼着他不得不这么做。正常情况下,就算要灭徐文海,也要将盘踞在日本的船队调回来才行,这样可以说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可是,时间不等人,他郑芝龙愿意等,但铁墨不会等,一旦让铁墨招安成功,那他郑芝龙就没有动手的理由了。 当徐文海那边首先开炮后,郑芝龙还是有点懵的,因为浓雾滚滚,视线受阻,双方都看不清楚情况,这个时候开炮,不是浪费炮弹么?入郑芝龙所想,第一发炮弹落到了水里,一点用都没有。但让郑芝龙没想到的是,随后砰砰声不断响起,一发发炮弹从对面打出来,迎着风打破了浓雾,轰隆声不断响起,虽然有炮弹落到船上,但损失有限。郑芝龙大皱眉头,冷哼一声,“看来徐文海这家伙是真急眼了,由此看来,洞头岛那边进展不错啊。” 这时跟在郑芝龙身旁的古长训拱手笑道:“徐文海越是心急,越说明洞头岛那边已经乱了套,他想用这种方法唬住我们,好拖延时间。” 郑芝龙重重的点了点头,满意的看了古长训一眼,“没错,如果此战能顺利剿灭徐文海,那陈东华与班固当居首功。命令各部,全速前行,靠近徐文海船队,咬住他们,尽快靠岸。” 郑芝龙自然地下达了命令,在他的心里,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既然徐文海形势不堪,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不赶紧咬住,搞不好徐文海借着机会,真就带着船队逃出去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这句话郑芝龙深信不疑。虽然全速靠过去,免不了会被炮弹炸,但这样做能最大程度的咬住徐文海。 隆隆的炮声依旧不绝于耳,徐文海丝毫没有停止炮击的意思。徐文海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把炮弹倾泻一空了,过不了这一关,留着炮弹也没用。无数炮弹呼啸而出,虽然杀伤力有限,但蚁多咬死象,一刻钟时间内,便有几艘战船被轰的多了几个窟窿,航行速度也慢了下来,甚至有三艘战船已经动弹不得,不断有水手忙着跳水逃命。 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郑芝龙的人马终于逼近了徐文海所部,隔着薄雾,双方剑拔弩张,两艘战船丝毫不相让,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早已经准备多时的刀手们,蜂拥而上,跳到对手的船上,开始了血腥的近身厮杀。 这个年代的海战,受条件限制,海战思维也依旧没能超脱陆地。战船靠近之后,便是手底下见真章,他们只是将战场从陆地改到了船上。莫看这一点不同,若是让一群旱鸭子登船作战,绝对顷刻间就会被砍杀殆尽。战船并不平稳,若不是有丰富的水战经验,熟悉了这种环境,根本扛不住的。 大航海时代,西方舰队的海战战术已经越来越成熟,而大明这边还保持着一部分原始的作战方法,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要是能活着回去,得尽快将新式火炮装到船上来,并且让徐文海多动动脑子。这他娘的打完炮,直接硬生生撞过去,互相跳船近身搏斗,还真是简单粗暴。 随着时间推移,碰撞越来越激烈,伤亡不断增加,很快徐文海就有些扛不住了,因为手底下兵力终究是比不上郑芝龙的。雾气渐渐散去,一旦没有了雾气掩护,打起来会更加艰难。想了想,徐文海挥挥手,示意道:“撤,把郑一官那些人往岸边引。” 徐文海要退,郑芝龙怎能放手,着令各部赶紧压上去。当然,打惯海战的他也没失去理智,依旧命令探子去观察洞头岛的情况。得知洞头岛浓烟滚滚,房屋倒塌后,他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没有了。陈东华与班固已经得手了,徐文海已经无家可归,这个时候若不痛打落水狗,那就对不起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了。 “举旗吹号,全力前进,不要管旁边的残兵,盯住徐文海的主力,给我往洞头岛赶。哼,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里跑?”郑芝龙握起拳头,虚空挥了挥。这次的里应外合之计,果然凑效。当然这也是徐文海自己做的孽,要不是他与铁墨谈什么招安,班固也不会背叛。 一切如预想中那样,郑芝龙的船队咬着徐文海不撒手,一路驰骋,厮杀中来到了洞头岛南部海岸。徐文海没有半点迟疑,靠岸之后,带着人下船往岸上跑。郑芝龙紧随其后,下令许多战船靠岸,船上刀手赶紧登岛。虽然陈东华与班固搅乱洞头岛,可要是援兵不能及时赶到,他们肯定会被愤怒的徐文海砍瓜切菜,灭干净的。 因为郑芝龙的命令,郑家船队大部分船只先后在岸边靠拢,战船密密麻麻的,不知不觉间后边的船已经将前边的船堵住了退路,甚至有些船已经挨在了一起。 海上作战,战船这样的阵型,绝对是灭顶之灾,可此时郑芝龙根本没在意这些,在他眼里,剿灭徐文海已经手拿把攥,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舰队了。 一群群人冲上了洞头岛,站在甲板上,依稀能听到岛上传来的厮杀声,郑芝龙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很快,他郑芝龙就可以独吞东海贸易了。 忽然一声京郊从身后传来,扭过头只见古长训脸色苍白,嘴唇打着哆嗦,“不好了,我军后方出现大量船队,看样子应该是徐文海的人马。” 这怎么可能?郑芝龙脸色变了几变,她跟不院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当身后一声炮响,郑志龙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 完了,如今大部分战船挤作一团,还有许多人上了岸,这个时候有敌军在后方突袭,岂不是要被动挨打? 又是轰的一声,一发炮弹落到旗杆上,熊熊烈火很快就吞没了船上战旗。 第413章 尘埃落定 第413章尘埃落定 郑芝龙脸色凝重,没人发现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作为见惯了了海战的人,他深知此时自己所处的局面。大多时候,海战拼的就是谁拳头硬,谁战船多,谁的炮更准更利。战船相对笨重,自然无法与陆战的灵活多变相比。但这不意味着海战不需要战术,前后夹击,沉船炮轰就是最高明的战术,只不过这种战术很难用出来罢了。 平常情况下,海战双方都会对周遭十几里进行观察,海面上可不是山峦林地,藏不住人的,想要偷偷地来一招前后夹击,非常困难,除非碰上了不懂海战的二愣子。同样,只要被人夹击,那就算实力强横,也发挥不出来,往往会被人一顿胖揍。 郑芝龙不是没想过徐文海诱敌深入,但探子再三确认洞头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火光四起,岛上的镇子被毁的不成样子。在郑芝龙的意识里,徐文海绝不会以洞头岛为筹码来诱敌深入的,所以,郑芝龙对徐文海所处的局面深信不疑,于是再无防备的下令长驱直入,逼近海岸。 可谁能想到徐文海竟然以洞头岛为代价,只为了赢得这一仗。郑芝龙阴沉着脸,手上青筋暴涨,看来徐文海已经打定主意投靠三省总督铁墨了,否则这老小子不会舍得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洞头岛基业。郑芝龙久久不发一言,身旁的古长训可就有点急眼了,拱手道:“将军,不能耽搁了,咱们还要尽早撤离才行,一旦徐文海那边抽出身,配合后方的船队一起动手,我们再想撤可就麻烦了。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说罢,古长训向周遭的人使了个眼色,如果郑芝龙不同意,那只能强行将他带走了。这个时候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而旗舰也是众矢之的,只要接触上之后,对方一定会盯着旗舰打的。 郑芝龙何尝不知道古长训说的有道理,趁着对方船队还有段距离,还刻意往后撤一撤。岸边吃水太浅,本来调整起来就难,现在船只还如此拥挤。真要在这里背靠岸边跟对方打,那就是定点活靶子,更何况徐文海随时都有可能带着人从岸上杀回来。 明白归明白,可下命令却很难。此时,孟怀仁、唐庆豪等人已经带着两千余人上岸追杀徐文海了。这个时候船队撤离,那些人可就彻底被困死在岛上了。良久之后,郑芝龙艰难的举起了手,“撤,命令各队尽快离开洞头岛附近,不要与对方纠缠。” 郑芝龙终究是理智的,当他下令撤离后,梅森和大友多男也进入了有效射程,战船上大大小小的火炮一起发威,顿时将洞头岛南岸轰出了道道水柱。为了这一仗,梅森将能弄来的炮全弄来了,哪怕是没什么杀伤力的鸟炮也搬上了船,总之,助助威也是可以的。 顷刻间来不及转移的船只被笼罩在内,炮弹落下,卷起水浪,好多船只甲板被砸出了窟窿,开始往里边灌水。船上的人嘶声呐喊,愤怒的咆哮着。不少人开始往水里跳,但迎接他们的大多时候不是同泽的双手,而是敌人的刀枪。无情的浪潮中,海面上飘起越来越多的尸体,海水近乎被染红了。 黎明的阳光穿透云雾,没有一丝的温暖,有的只是哀嚎与绝望。郑芝龙的船太多了,这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事情,但这一刻,曾经骄傲的事情,却成了致命的毒药。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想要功劳吧,或许是因为看到徐文海覆灭在即吧,几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上岸,完成最后一击。太多的战船在岸边停靠了,他们根本不在意水位合适不合适。现在面对着敌人的箭雨和炮火,那箭雨顺风而下,收割着性命。想要掉头,却发现挣扎不得。 一艘巨型战船,在逃亡的水域上显得甚是刺眼。那是属于郑芝龙的旗舰,取名“巨浪号”。曾经巨浪号是整个船队最稳定的支撑,但现在,这艘战舰成了逃跑的先锋。郑芝龙多想停下来稳定军心,可他知道,一旦停下来,梅森以及大友多男就会像疯狗一样围上来。不得不逃啊,可是他郑芝龙这一逃,岸上的人,还有陷在岸边没有冲出来的人,恐怕要伤亡惨重了。 轰隆,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水柱扬起,虽没有多大破坏性,却吓了众人一跳,古长训脸色苍白的叫嚣道:“快,加快速度,不要停,冲出这片水域,我们就安全了。” 巨浪号逃跑,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让众人心中最后的坚持支离破碎,瞬间崩溃。曾经,郑芝龙是海上的战神,无数人崇拜他。但战神也有失败的时候,可是失败,不应该丢弃兄弟们独自逃亡啊。岸边,无数人眼中透着绝望,让人心中怜悯。 梅森看到情况差不多了,神情严肃的说道:“靠上去,收缴船只,敢反抗的,杀无赦!” 梅森就像一条冷血的疯狗,眼中满是疯狂。这就是大海上的规则,战败者是没有一点权力的。陆地上,早已经进入了文明世界,但是大海上至今为止还有着奴隶这个角色。大航海时代,看上去风光,但实际上就是一个野蛮无情的世界,在海上征战,不能有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岸边一场屠杀,而在岸上,同样也在惨烈的厮杀着。孟怀仁、唐庆豪等人上了岸之后,对徐文海紧追不舍,在他们眼中,徐文海已经成了垂死挣扎的病虎,这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这样的机会错过了,那可就真的没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功劳摆在眼前,又有几个人不眼红?可跟着徐文海往前推进五里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在拼命逃跑的徐文海突然掉过头来,展开了反冲锋,而他麾下人马各个龙精虎猛,哪像是败兵?最要命的是北边镇子冲出来不少人,他们似乎一直埋伏在被毁坏中的镇子中。一时间,徐文海声势浩大,实力竟然抢过了孟怀仁等人。进攻戛然而止,唐庆豪寻思着等着后续兵马上来后,再对徐文海发起最后进攻,可后援迟迟没到。 这时,唐庆豪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儿了,恶战半个时辰,才有人传来消息,可这个消息不能带来任何惊喜,只是让人更加绝望。停靠在岸边的船队遭到了背后偷袭,再无法及时应对的情况下,损失惨重,郑将军已经率队冲锋,往南边逃去。 没有援兵了,所有冲上岸的人成了弃子。看着远处还在冒着青烟的镇子,唐庆豪醒悟了,那些都是假的么?不,应该是真的,否则怎能骗过一向谨慎小心的郑将军?呵呵,看来这次败得不冤,徐文海豁出了整个洞头岛,如果再不上当,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结局已经注定,可唐庆豪和孟怀仁没想过逃跑,这个时候撤回去,等待自己的也只是更加无情的杀戮,倒不如继续厮杀,还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而在另一边,徐文海所部越打越生猛,尤其在得知郑芝龙损失惨重,率队逃亡后,更是激动得嗷嗷直叫。人群中,铁墨持着两把钢刀,左右冲杀,无意间往身后扫了一眼,顿时怒道:“你跟过来干嘛?回去,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 徐美菱握着宝刀,瞪着美目,不断翻着白眼。一瞬间,还真让铁墨跟骂懵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呢。让提亚惊讶的是,徐美菱并没有生气,只是翻了翻白眼,转身往镇子方向走去。提亚哪里晓得徐美菱心中所想,这一刻,徐美菱只觉得自己选对了男人。 一场注定结局的厮杀,最终也走向了那个结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两千、一千,直到只有二十来人,唐庆豪将短枪杵在地上,嘴唇干裂的笑着。孟怀仁已经站死了,他的尸体就躺在脚下。唐庆豪觉得如果不是短枪撑着,或许自己也倒下了。厮杀到现在,浑身无力,视野越来越模糊。 徐文海没有让人下手,上前两步,诚恳的喊道:“孟兄弟,徐某敬你是一条好汉,你投降吧,只要你肯过来,徐某保证以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徐文海是真心想收服这头海上猛虎的,唐庆豪起身微末,早年间独闯马祖岛,从一个人干起,硬生生拉起了五十人的队伍,成了马祖岛上有名的海盗。不过唐庆豪并不祸害百姓,后来投了郑芝龙,两年间为郑芝龙南征北战,战功赫赫,积功成了郑芝龙麾下最能打的猛将。 像这种有情有义的汉子,徐文海最是敬服。不过,唐庆豪只是惨然一笑,眼光扫过那看不尽的尸体,“徐岛主,谢谢你的好意了,如果一个时辰前你这么问,唐某可能会点头。可是现在,唐某若是从了你,那还是个人么?又如何对得起地下的兄弟们,恐怕妈祖娘娘也会鄙夷唐某的......” 徐文海只是失望的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几支羽箭划破风声,收走了唐庆豪最后的生命。久久之后,那具满是伤痕的尸体,方才重重的倒在地上,徐文海走过去,躬身行了一礼,“唐庆豪的尸体单独处理,斩为四段,四方入海。” 斩段入海,这是东海海盗的规矩。与陆地上不一样,在陆地上,尸体被人分段,那是羞辱。可在海上,尸体分段按照不同方位入海,那是尊重。只有生前可震一方的豪杰,才有此殊荣。 按照规矩,段数越多,证明生前地位越高,而唐庆豪四段入海,占洞头岛四个方位,已经是了不得的殊荣了。眼下洞头岛上还活着的人,又有几个死后能有此殊荣?四段入海,镇洞头岛四方海域,这也证明了徐文海的看重。 铁墨脱下外边的袍子,直接甩在了地上,见战局已定,慢悠悠的走到徐文海身旁,“徐岛主,现在郑一官的威胁已经解除,咱们是不是该想想何时启程靠岸了?” 徐文海甚是不悦的挑了挑眉毛,不耐的说道:“督师大人,你不会是提了裤子不认账吧,这个时候了,你还一口一个岛主,难道我家美菱配不上你?” 铁墨脸颊抽搐,恨不得照徐文海那张老脸上来两巴掌,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躬身施了一礼,“岳父,是小婿孟浪了。郑一官挑这个节骨眼动手,难说不是浙江那边的阴谋,所以咱们还得早点靠岸才行,免得有人借机生事,搞黄招安的事情。” “嘿,还算上道”徐文海也不管手上有没有血,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咧嘴笑道:“这样吧,岛上物资繁多,杂事也不少,也需要时间处理,正好也要收缴下郑一官的船队和俘虏。咱们休整一天,后天就启程,如何?” “那一切听岳父大人的!”铁墨有心立刻出发,但他也知道不现实,再说了,眼下哪是自己能做主的,还不都是徐文海说了算。一对各怀鬼胎的翁婿,看上去都在笑,实际各有算盘。 岸上的战斗结束,岸边的屠杀也进入了尾声。总体来说,这次收获不小,郑芝龙的基隆舰队有一半留在了洞头岛,除了那些沉入海底的,徐文海这边竟缴获了五十多艘没有问题的战船,如此一来,实力大涨不少。海上,很多时候拼的就是谁船多,谁炮利。经此一战,徐文海底气十足,就算想现在光明正大的面对面干一仗,他也不怂了。 有了这五十多艘战船,即使实力不如郑一官,也相差无几了。徐文海实力壮大,铁墨也是心中高兴。以现在双方的关系,徐文海实力强了,就等于他铁某人实力强了嘛。不过笑着笑着,那张脸又瞬间垮了下来。洞头岛的事情是解决了,可家里的事情怎么弄啊。 徐美菱是打定主意要跟在身边办事,说白了,徐美菱要进后宅挑位子,这事儿铁墨哪能应,只能装傻。可这事儿拖一天拖两天,拖不了十天,等回到岸上,总要解决的。 第414章 朱由检的无奈 第414章朱由检的无奈 崇祯四年四月二十三,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杭州东部码头附近,两百多艘战船一字排开,气势恢宏。一时间杭州城内的官老爷们吓得面色如土,一个个慌了神。等杜福山带人赶到后,就看到码头上聚拢了无数百姓,一个个正看热闹呢。 分开人群,就看到几艘战船已经靠了岸,当先一名中年壮汉笑哈哈的打了个招呼,“嘿,杜大人,徐某现在可是大明皇家水师指挥使,以后咱们同朝为官,还请照顾则个。” 杜福山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中将徐文海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忍着暴怒,草草的拱了拱手,“徐岛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可由朝廷公文?” 徐文海摸了摸下巴,皱起了眉头,这时梅森很恰当的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杜大人,你说的是这玩意吧?” 盒子打开,不仅有圣旨,还有公文,甚至连官方大印都有了。杜福山嘴角抽搐,心里憋屈得很,他朝着徐文海周遭看去,却依旧没找到那个人。徐文海心中明了,于是乎煞有介事的问道:“杜大人,你在找谁?可是在找我家贤婿?” “你家贤婿?”杜福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徐文海笑眯眯的解释道,“就是三省总督铁墨啊,眼下铁督师已经跟我家美菱大婚,他啊,现在应该带着媳妇去海宁县了。” “啊?”杜福山身形一晃,差点蹲地上,好在身后翁同明等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扶住了。 杜福山满脸苦笑,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完了。南直隶以及浙江官场共同设的局,彻底让铁墨给解开了,他不仅解开了,还在浙江官场心头狠狠地戳了一刀。徐文海和铁墨成了一家人,现在这个大海盗还以皇家水师的身份来到杭州码头,这是来耀武扬威的,这是来抢码头的。 果不其然,徐文海让人将一封公文递到了杜福山手中,公文是崇祯皇帝亲笔所写。大意是以后杭州码头以及温州码头归皇家水师所有,令东湾船厂归属皇家水师。杜福山对此事一无所知,可见这份公文没有经内阁审核。也就是说,按照规矩,这份公文是不合程序的。 不合程序,那又如何?杜福山可以说未经内阁审核,不予承认,可是铁墨也可以说陛下的话就是圣旨,陛下的话就得执行。到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终拼的还不是谁的拳头硬? 拼拳头?杜福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真要干架,估计都指挥司兵马能让铁墨的人打出屎尿来。 杜福山欲哭无泪,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还想着跟铁墨交涉一番的,怎么着也得让那家伙让让步才行,可那小子油滑的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留。 徐文海在杭州码头靠岸后,没过多久,一直驻扎在钱塘镇按兵不动的曹文诏也率兵赶到了杭州城东,与白轩汇合之后,浩浩荡荡的杀向东湾船厂。铁墨是没有亲自到杭州,可是杭州城却因为他风云突变。到这个时候,杜福山等人如果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这些年的官场生涯就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从始至终铁墨就没想过揪着盐场不放,所谓的插手盐务不过是烟雾弹罢了。染指海贸,甚至独霸海上通道,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与之相比,海宁县两座盐场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紧要的是怎么保住海贸上的利益。铁墨很快就会来杭州的,又是招安徐文海,又是皇家水师,弄这么多事情,绝对不是闹着玩的,铁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更加致命。 此时,杜福山充满了后悔,他现在已经不再想着如何将铁墨赶出去了,而是想着该怎么保住一部分利益。海贸潜藏的利益,到底有多大,北直隶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郑芝龙靠着海上航道,贸易往来,轻轻松松养着十几万水师,其海贸暴利可以想象。海贸方面,郑芝龙只是吃了一半,而另一半则被江南官商吞进了肚子里。 看铁墨这架势,这是要跟郑芝龙分庭抗礼啊,甚至是想压郑芝龙一头。布政司衙门,如今这处浙江乃至整个江南权势最大的衙门,现在蒙着一层阴霾,哪怕在衙门里行走的普通吏员都没了笑容。只要是个人,就能感觉到那几位大人心情很差劲。这事想想就能明白,徐文海和曹文诏的兵马占据了码头,封锁贸易船只,而浙江都指挥使白轩还跟那些人穿一条裤子。如今这浙江的形势急转直下,搞不好浙江的天就要变个颜色了,几位大人的心情能好就见鬼了。 大堂内,杜福山、翁同明、文来顺等人全到了,便是一向不参与议事的杭州知府谢智也来了,倒是都指挥使白轩到现在还没回杭州城。谢智一身大红官袍,坐在末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甚是扎眼。放在平时,早就三言两语把谢智挤兑走了,可是现在,杜福山等人还真不敢这么做。 如今人家谢智算是翻身了,铁墨这么一整,摆明了就是要插手浙江海贸了,以后驻军杭州东面,谢智这个狗腿子也就水涨船高了。这次是刻意将谢智喊来的,有些事情还得经谢智的口,跟铁墨联系上才行。杜福山想的很明白,现在也顾不上南直隶方面的意思了,更顾不上北直隶的心思,得先保住浙江的利益才行。再这样跟铁墨针锋相对死磕下去,倒霉的一定是浙江官商士绅。 铁墨是个外来户,这是他的缺点,但同样也是他的优点。斗来斗去,要真弄的一塌糊涂,铁墨甩甩袖子就能回晋北,可是浙江这边的人不行啊,还得自己擦屁股。不是杜福山不想跟铁墨斗,而是下边的商人士绅们的心态已经有所变化了。 商人士绅关心的不是上边的朝堂之争,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有自身利益。海贸,可是牵扯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现在海上已经不是郑芝龙的一言堂了,还跟着铁墨死磕,这不是往死路上走么? 没有谁是傻子,商人的心态有了变化,那么杜福山等人也不能强撑着。下边的人要都倒戈了,光撑着官架子有什么用?浙江官场之所以被人眼红,被南北直隶看重,还不是因为每年贡献的好处让人眼花缭乱。因为这些好处,南北直隶清流百官才将浙江当成命根子。但现在问题是命根子自己出了点问题,这该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杜福山也有些佩服铁墨了。铁墨到浙江之后,真正动的人就一个,那就是都指挥使白轩,至于谢智,那是自己倒过去的。一个白轩而已,一开始三司衙门都没当回事儿,可现在回头看看,铁墨这一招棋走的太厉害了。白轩可是浙江都指挥使,不管他现在手里的实际权力有多少,只要是调兵遣将想要有所动作,那就得有都指挥司方面的命令才行,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以前,杜福山觉得大局还在手里掌握着,自然不在意这点小事儿,有没有正式的手令,还不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以前就是这样做的啊。可现在,铁墨大军压境,兵马往码头上一放,你能怎么办?你敢调兵,白轩就会以都指挥使的身份命令各部兵马退回去,你不听那就是抗令不尊,官司打到金銮殿上,浙江方面也得吃亏。打又打不过,大义方面也让铁墨抢了先,这可真是软硬都不行,这境地,要是还不低头,那不成傻子了么? 在浙江十余年,杜福山从知府同知干到布政使,一直在浙江没挪过窝。所以对浙江的情况,他了解的非常深。朝堂上的那些人总以为掌控了江南,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江南士绅权贵是因为靠着朝堂上的人好处多多,所以才跟清流百官铁板一块,否则也不会有抗税五义士的事情了。 几年前抗税风波,周顺昌等人丧命,此事可以说影响深远。百姓不明就里,大呼正义必胜。可亲身经历过抗税风波的杜福山,深知里边的水有多深。当初魏忠贤想要在江南拿钱,可清流百官以及江南商人怎么会同意呢?于是,在朝堂官员的指挥下,以苏州制造商为首的江南商人开始了抗税行动。 最终以周顺昌等人的死告终,自此之后,魏忠贤夹着尾巴退了回去,而朝廷也没能再在江南拿走一分钱。江南没钱么?有钱,可商人们干嘛要把钱给皇帝,给朝廷?有钱直接跟那些百官私下里分掉不是更好? 周顺昌等人可以说是必须要死的,只有他们死,才能激起民愤,才能逼的阉党不敢冒天下大不为,强行插手江南事务。自五人抗税风波之后,即使是阉党也不敢说来江南捞钱了。铁墨也是来弄钱的,但他聪明之处是不直接跟商人们要钱,而是变通方法,从根上切割商人们的利益,然后逼着商人们跑过去跟他合作。 苏州、扬州以及浙江,早已经跟大明其他地方不一样了。掌控这里的不是朝堂上的官老爷,而是下边那些掌握着财富的商人士绅。杜福山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敢硬扛着,硬抗下去,第一个倒下去的一定是他杜福山。 “谢大人,今日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铁督师到底想要什么?你久在浙江,应该知道这里边的深浅,如果督师要的太多,那许多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杜福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跟谢智说话了,谢智也是愕然。在他印象里,杜福山一直是个高傲的人,至少在杭州当官这两年,可从来没见杜福山低过头。 虽然双方所属不同,可杜福山这么说了,谢智也不能端着,起身施了一礼,“杜大人何必如此,下官不敢当。既然杜大人问起,那下官也不藏着掖着的,诸位,督师大人此来浙江,其实并没有想过跟大家争什么,他只是想将海贸这条路拓宽一些。海贸的事情并不是太懂,但督师大人说过,我们不该将目光仅限于江南沿海,我们的船为什么不能走出去?卷毛鬼、罗刹人走到了我们这里,我们为什么不能去他们那里?到时候利益是无法想象的,可以满足我们所有人的需要。” “走出去?”谢智一番话,惊得杜福山等人诧异不已。虽说江南海禁名存实亡,可至今为止海贸也只是限于近岸,哪怕往远处走,也是找郑芝龙偷偷地干。可是听谢智话里的意思,铁墨这是要以朝廷的名义,大干一场啊。如此一想,顿时明白皇家水师是干嘛的了,这特么是铁墨弄起来的官方海盗啊。 徐文海这个海盗头子,只不过是换了一身官袍,干的业务本质上没什么变化。 想到这里,杜福山心里就忍不住蹦出三个字,他娘滴。 铁墨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难道真的是拳头硬,谁都不怕?皇帝朱由检怎么会同意?难道朱由检不明白这么做后患无穷么?说是皇家水师,实际上这支水师还不是听铁墨的? 良久之后,杜福山苦笑着叹了口气,“看来铁督师是早有计划啊,恐怕他来剿匪的时候,就想着这么干了吧?” 杜福山有点明白了,不是皇帝朱由检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是他没有办法。朱由检缺钱,太缺钱了,他需要足够多的钱解燃眉之急,而铁墨能给他钱。现在,朱由检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有钱先把民乱平了,把辽东平了,只要先让大明王朝恢复表面上的平静,他也在所不惜了。 眼前的困难要是迈不过去,又何谈未来? 朱由检的无奈,又何尝不是江南士绅逼出来的。如果足额交税,朱由检也不会想到把铁墨派到江南来。 事实上杜福山猜对了,此时紫禁城中的朱由检便是这个想法。当圣旨送出后,他心里就明白了这样做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但他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要铁墨能想办法弄来钱,他就得睁只眼闭只眼。至于以后铁墨会不会成为大麻烦,尾大不掉,真的顾不上了。 风雨飘摇中的大明王朝不能葬送在他朱由检手中,民乱、辽东,这是心病啊! 第415章 后宅不宁 第415章后宅不宁 夜里的紫禁城一片宁静祥和,深夜将至,一座房间里依旧有光透出窗户。窗户前,一个靓影坐在旁边,久久没有挪动位置。 良久之后,窗户前的女子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旁边一张铜镜,映着张嫣满是愁绪的面庞。一封信踌躇良久,却不知道该如何收笔。信是写给铁墨的,张嫣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最近京城内看似平静,实则波诡云谲,袁崇焕已经去了河南,还打了几个漂亮的仗。群臣上书,提议袁崇焕为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巡抚,起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进一步限制铁墨手里的权利。按说,陛下不应该同意的,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陛下竟然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兵部尚书侯世禄是坚决反对的,但陛下点头后,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张嫣知道,侯尚书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而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却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有些事情,不是她张嫣能看懂的,但陛下这么做,她着实有些伤心,她不希望铁墨与陛下之间有什么隔阂。可是现在看来,心底的期望终究是空想。好一会儿,还是写完信,小心翼翼的装到了信封中。 当张嫣心绪复杂,无心睡眠时,朱由检也同样是毫无睡意。此时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他捧着一本书,心思却飞到了别处。太监宫女都已经退下,只有王承恩默默无声的站在后边伺候着。皇家水师的事情,朱由检也考虑过许久,虽然海禁名存实亡,但是他朱由检支持铁墨建立皇家水师,等同于在挑战大明祖制了。时至今日,海禁这条祖制还有多少约束力呢?对此,朱由检表示怀疑。他真正担心的是,群臣拿着祖制说事。 明日,朝堂上必然是一番龙争虎斗,朱由检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不仅如此,在朱由检心里还藏着另一个担忧。铁墨再强,终究是铁墨,那强大的力量不是他朱由检的。随着皇家水师的建立,朱由检最大的担心是铁墨实力过于膨胀,不受控制。也是出于这种担忧,当群臣提议让袁崇焕当三省巡抚的时候,便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其实,事后不久,朱由检就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真的不宜这样做。铁墨正在浙江辛辛苦苦的折腾皇家水师的事情,为了皇家水师,铁墨是出人出力有往里边扔钱,他朱由检还在后边上眼药,难保铁墨不多想。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身为皇帝,也不能将话吞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检突然合上书,慢悠悠的问道:“王伴伴,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亦或者说,是朕太心急了,铁墨顶着这么大压力,在浙江想办法弄钱,朕却在这个时候提拔袁崇焕为三省巡抚。” 王承恩为之一愣,不过很快便答道:“陛下乃天下之主,你怎么会.......”王承恩说话说了一半,朱由检便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扭过了头。 “王伴伴,那些千篇一律的话就不要说了,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想听真话,难道连你也不愿意跟朕说真话了么?”朱由检显然是真生气了,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说实话,他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了。至少,他现在想听一点真话,确定自己是不是错了。 王承恩躬着身子,双手笼在袖子里,没人查觉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仅仅攥起,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犹豫良久,他低声说道:“陛下,大道理,小的不太懂,但小的想来,如果陛下现在可以用的人,那非铁督师莫属,如果陛下该信一个人,那也是铁督师,因为除了他,还有谁能替陛下分忧。陛下莫忘了,还有孙督师在呢.......” 说着话,见朱由检陷入沉思之中,王承恩聪明的选择了闭上嘴。可以说王承恩这番话对崇祯的触动还是非常大的,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是啊,自己终究还是有些心急了,就算不放心铁墨,也不该这个时候背后耍手段的。王承恩没什么见地,但他有一点说的很对,孙督师还活着呢,只要孙老师还在,铁墨就不会胡来。朱由检信不过铁墨,但他信得过孙承宗,而铁墨也非常尊重孙承宗。哎,心急了啊,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光铁墨有想法,就连侯尚书以及孙督师估计也有些意见。 错便错了,想办法从别处弥补下铁墨吧,但愿铁墨不要多想。事实上,朱由检对铁墨还是非常满意的,只是,铁墨手里的兵马越来越多,又不听命于皇家,这让朱由检很不舒服。尤其是大家都是年轻人,铁墨却可以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崇祯总觉得很不公平。 次日,一场注定纷争不断的朝会如期举行。这一天一大早,文武权臣早早地来到金銮殿外,待上朝之后,崇祯刚坐下没多久,便有御史直接上书弹劾铁墨。理由也毫不意外,便是铁墨招安海盗,霸占浙江码头一事。 御史何堂言大声说道:“陛下,铁督师身为三省督师,却有清扫南直隶匪患之责,但他下令海盗占据杭州码头,早已超出职权范围。如果此事不加干预,浙江官员不服,南直隶百姓不服,长此以往,朝廷法度何在?” 何堂言如此说,多少有些出乎朱由检的意料。只见下方的侯世禄眉头紧蹙,心中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出列,就听朱由检不耐烦的说道:“此事诸位爱卿错怪铁爱卿了,成立皇家水师,调杭州码头和东湾船厂归皇家水师管辖,乃是朕亲自允许的。朕建皇家水师,保大明海疆平静,有何不可?” 朱由检自觉地说得很有道理,可下边的侯世禄已经急的冒汗了。哎,还是晚了一步啊。身在朝堂上打磨了这么久,侯世禄可比朱由检看得透彻。何堂言这番言论,八成是受钱谦益等人指使,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他们明面上是找铁墨的麻烦,但实际上是想往别处引呢。 果然,待朱由检说完,何如宠立刻出列,义正言辞的拱手说道:“陛下,你怎么可如此?我大明海疆太平无事,为何还要筹建皇家水师。去岁,福建巡抚熊文灿,已经招郑芝龙十几万水上兵马,可保我大明海疆无忧。陛下如此行径,可是有其他想法?据臣所知,那铁墨建皇家水师,可是要大兴海贸,难道此事陛下不知?” 到这会儿,崇祯就算反应再慢,也明白自己上当了。真是太心急了,他们要找铁墨麻烦就让他们找呗,铁墨在外有兵有枪,这些人也就嘴上说说,能干嘛?偏偏自己不明就里,自己送上门。面对何如宠的质问,崇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朕知道,铁爱卿此举,也是想筹措赈灾军饷!” 何如宠顿时脸上一片阴云,大声道:“陛下,你这样做,可想过意味着什么?大通海贸,此举有违祖制,身为天子,如此行径,岂能服众?” 何如宠这话一出,朱由检的脸色当即变得铁青铁青的,可是嘴角抽了抽,终究将站起来抽人的冲动压了回去。朱由检真的很气,只要是有脑子的,谁不知道大明海禁名存实亡,以前谁也不提这事,怎么他朱由检想从海贸分一杯羹的时候,这些人就跳出来大喊祖制了?说白了,海贸的钱只能这些好臣子赚,皇帝和铁墨没资格抢好处。 到了这个时候,朱由检心里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退,但凡退半步,那么远在浙江的铁墨就被架在火炉子上烤了。铁墨弄钱,也是替他崇祯弄钱,这事要拎不清楚,他这个皇帝干脆别当了。面对何如宠等人的目光,朱由检慢慢站起身,慢慢说出一番让人震惊不已的话。 “祖制,应该遵从,但祖制也是会变化的,如今与百余年前早已不同,难道还守着祖制不变通么?朕倒是想问问诸位爱卿,是祖制重要,还是我大明福祉重要?想先帝海禁,那也是为了保大明百姓福祉,若是兴海贸,可为了大明百姓带来福祉呢?” 成基命没想到朱由检会这样说,他赶紧出列,认真道:“陛下此言差矣,正因为航海祸国殃民,这才有了海禁。现在开海,岂不是又要对我大明百姓造成无法估量的损伤?”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针锋相对道:“现在还没怎么样了,成爱卿怎么就如此确定情况跟百余年前一样呢?不妨给铁爱卿一点时间,如果一年后没有任何收获,朕亲自下令解散皇家水师,如何?诸位爱卿,你们都是我大明肱股之臣,当以大明百姓福祉为要,难道,你们一点都不愿意试试么?” 成基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怎么今天陛下说话一套一套的?以前大家总是拿着大义祖制把陛下架起来,这次反过来了,陛下倒打一耙。好嘛,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但凡有点机会就得试试啊。可要是试都不试,就坚决反对,这不是沽名钓誉么? 成基命这些人不怕庭杖,不怕死,不怕疼,偏偏就是爱惜羽毛。东林清流之所以能掌控大明舆论,钳制皇帝与权贵,靠的就是名声好。现在朱由检抛出这么个杀手锏,成基命等人真有些没辙了。好一会儿,成基命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看到成基命认栽,崇祯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要治这些人,还得靠铁墨那个家伙。要不是铁墨在信中说这个歪招,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群人呢?虽然皇家水师困难重重,这些人不会轻易认命,但至少明面上他们不敢乱来了。 朝堂上刀光剑影,崇祯身心俱疲,而铁墨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崇祯还不如。自从回到盐官镇之后,周定山就亲自将铁墨护送到了海宁县,此时海宁县来了两名贵客,她们便是海兰珠和常闵月。 铁墨被掳走,这么大的事情,周定山可不敢瞒着。派人往南京送了一封信,海兰珠和常闵月什么都没说,坐着马车快速赶到了海宁县。 海兰珠可以说是最不痛快的,自己把身子都给了铁墨,里里外外操持着,还要管着后宅的关系。结果,辛辛苦苦半辈子,却让另一个女人抢了先,简直岂有此理。海宁县大门,海兰珠和常闵月谁也没去迎接,反倒是唐成华站在旁边很是尴尬。 徐美菱跟在铁墨身旁,美目高扬,见了唐成华,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唐知县,本夫人早就听过你了,你被扔到这海宁县,能活到现在,可是亏了督师帮扶,你呀,这辈子可莫忘了督师啊。” “这......夫人教诲,下管谨记在心”唐成华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铁墨骑在马上,一个劲的使眼色,唐成华自然看得见,但他只能装傻。督师啊,不是我唐成华不帮忙,这个时候谁管闲事,谁就是找死啊。你的家务事,哪个敢插手,瞧瞧,周将军都躲得远远的。 煎熬中,铁墨被徐美菱逼着进了县衙。县衙大堂,海兰珠和常闵月分左右坐着,哪怕铁墨进门,她们也没动身。徐美菱自然感受到了那股敌意,不过她不以为意,迈步走进去,径直朝着主座走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啪的一下坐了下去。 周定山、刘国能等人站在院子里远远看着,看到这一幕全都缩了下脖子。到底是刘国能懂事点,挥挥手怒道:“行了,都别看了,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先走吧,一会儿几位夫人真要是发火,咱们想走也走不了。” 看热闹是很有意思,但这几个女人的热闹可不是好看的。 哎,督师的好日子到头了,那两位夫人本来就一个比一个精明,现在又来个更蛮横的徐美菱,后宅不宁啊。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跑得一干二净,铁墨想抓个人都没抓住。大堂上,三个女人眼冒火光,恨不得把铁墨给烧着了。 “哎......怎么有点头晕......想来是风吹日晒,浪头太大,身子不舒服”说着话,铁墨摇摇晃晃的往地上倒去。 砰地一声,铁督师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竟一个扶他的都没有。 铁墨欲哭无泪,可这个时候还得装昏迷,总之,女人之间的战争,绝对不能参与。 第416章 东海贸易商行 第416章东海贸易商行 整整一个时辰,铁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地上熬过来的。到底是王左挂够朋友,要不是王左挂出面,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还不会如此快熄火。 王左挂也很聪明,找人直接将铁墨抬了出来,到了偏厅,不等铁墨说声感谢的话,他便神情严肃的说道:“督师,杭州那边谢智送来了消息,看样子杜福山那些人有些扛不住了,他们想跟你亲自聊聊。还有,都指挥使白轩也想拜见你一下。” “嗯,也好,过两天咱们就去一趟杭州,也该会会杜福山这些人了。还有,盯紧了白轩,如果此人稍有异心,便不能用了”对那种两面三刀的人,铁墨一向是看不上的,之前有些事情得靠着白轩,很多事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现在徐文海已经进驻杭州码头,白轩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然,白轩估计也意识到这一点了,这才急着见面表忠心。喝了口水,听着旁边大堂安静下来,铁墨朝王左挂努努嘴,郁闷道:“王先生,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王左挂有点懵,督师啊,你就别坑自己人了,你家那几个女人各个背景深厚,哪个也惹不起啊。王左挂很聪明的拱了拱手,把脑袋一垂,低声道:“此事乃督师家务事,王某若是插手,别人会怎么看?督师乃天人之姿,此等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你个王左挂,也学会拍马屁了”铁墨苦笑一番,也没勉强王左挂。倒是刚想起身出门,就看到三个女人一起走了进来。看到这三个女人,铁墨顿时头大如斗,徐美菱和常闵月倒是没急着说话,海兰珠反而先开口道:“若去杭州,我们也跟着一起过去。南直隶这边的事情,少不了浙江,早晚都要处理的。” “也行!”铁墨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他总觉得这里边似乎有点不对劲。既然三个女人达成了共识,那么他铁某人也不用多管,总之别闹得太厉害就行。出门时,铁墨冲王左挂暗中使了个眼色。王左挂心领神会,轻轻点点头,表示会派人盯着点。 海宁县文盛楼,这座不怎么繁华的酒楼,今日却来了不少大人物。不仅三省总督铁墨和唐知县到了,南直隶有名的商贾萧振麟以及徐乐也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铁墨与诸多南直隶富商集聚一堂,自然是为了开海一事。海贸事关重大,想要出海,甚至压郑芝龙一头,到最后抗衡西方舰队,光靠他铁某人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将大明朝大多数还冒利益者拉进来。拉的人越多,力量就越大。 铁墨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效法东印度公司的做法,也弄一个这样的商贸行。巳时刚过,见人到的差不多了,王左挂让人将一些纸张分发到众人手中,纸上写着关于未来航海的规划以及筹建商行的想法。这份计划,可是铁墨结合现在的情况想了许久,才做出来的,从舰队到盈利,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说简单点,就是如何弄舰队,到哪里抢劫,怎么抢,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到了海上要跟谁抢买卖,也有所描述。 徐乐看得眼睛都有些突兀了,要不是知道铁墨是地地道道的晋北汉子,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土生土长的浙江人了。这份抢劫计划说,简直是绝了,恐怕郑芝龙这个大海盗也想不到这么多细节。要是按照铁墨的想法,不出两年,皇家水师就能变成个聚宝盆。 海贸的利益有多大?大到你根本无法想象,甚至很多时候干的都是无本的买卖。能到场的,那大多都知道利益熏心的海贸商人,不过还是有些人比较犹豫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种朝廷支持的海盗大业到底能不能成。过两年,朝廷不认账,一脚把商人踢开,你也没办法啊。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犹豫,铁墨冲王左挂点了点头,王左挂只是拍拍手,一直在一边旁听的常闵月起身说道:“诸位,多福号有意与大家共襄盛举,这可是大好事情,多福号希望能与诸位共同筹建大明东海贸易商行,大家以投入分红。东海贸易商行将受皇家水师保护,皇家水师负责护航开道,我们只需要货物运转倾销。” 常闵月将这番话抛出来,终于有人变了脸色。如今大明朝谁不知道多福号的事情?多福号其实就是铁督师自家的买卖,多福号牵头成立东海贸易商行,那意味着双方风险共担,谁也别想撇开谁。至于皇家水师的事情,表面上归属朝廷的,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皇家水师就是铁督师的私兵,等同于东海贸易商行旗下的打手。 徐乐舔了舔嘴角,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了大半辈子,可还头一次见朝廷大员带头当海盗的。说是东亚贸易商行,本质上跟那些荷兰人没什么两样,就是靠着坚船利炮,四处抢掠吃地盘。只要跟着东海贸易商行的步子走,那可不就是简简单单赚钱的事,以后谁都能在海外刮一块地皮。 看到大家都有些动心了,铁墨也就放心了。别人不明白,但是铁墨心里很明白,东海贸易商行的成立,直接对标的就是西方的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的可怕,现在还感触不到,但随着一步步将手往外伸,以后一定能感受到那种压力的。东印度公司,可不光后世的英国,荷兰、伊比利亚双雄等等,他们都是东印度公司成员。说通俗点,东印度公司,就是英国皇室牵头,西方各国大力支持的非官方武装抢劫团伙,挂着贸易公司的名字,干的全都是打家劫舍的买卖。 印第安大屠杀,东南亚混战,鸦片战争,全都是东印度公司主导的。东印度公司挑头,看到有便宜可占,那些身后的西方政府便会跳出来大薅羊毛。铁墨也没做什么创新,东印度公司怎么干,东海贸易商行就怎么干。大明朝底子厚,难道还比不过万国牌的东印度公司? 很快,萧振麟放下手上的计划说,郑重其事地说道:“常小姐,这事我萧家不会缺席,东海贸易商行,我萧家第一个入股,为此我萧家将拿出一百万两白银参股。” 一百万两,听上去很是吓人,可是屋中众人一个表示惊讶的都没有。今日能来到文盛楼的,哪个不是消息灵通之人,萧家那点事瞒不过众人的。萧振麟既然答应了萧如雪与铁墨的亲事,那以后萧家肯定跟铁墨穿一条裤子的,东海贸易商行的事情,小姐岂能不支持?为此,完全可以抛掉官盐方面的利益,所以,以萧家的实力,拿出一百万两,一点不用惊讶。 有萧振麟带头,徐乐第二个响应,不过他拿的钱可比萧振麟多,整整参了一百六十万两。他徐乐可没本事弄个女儿嫁给铁墨,没有联姻,那就只能多拿钱了,钱要是不够,以后如何保证在东海贸易商行内的话语权? 萧振麟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除了萧如雪的原因,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萧家也看得到皇家水师未来的前景。要不是考虑到各方面的关系,徐乐愿意将徐家现在所有的流动资金拿出来砸到东海贸易商行。这个时候,投的越多,以后收到的好处就越多。但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多给,别人就一定要的。给的太多,多福号又该拿多少? 大家心里其实都有一个共识,不管如何分配,多福号必须占大头,这一点规矩不能坏。有了萧振麟和徐乐做表率,在场的人再没有顾虑,争相投钱。仅仅一个时辰,常闵月的账本上就多了两千万两白银。这些钱都是东海贸易商行的,有了这笔钱,可以说铁墨就算近两年不往皇家水师投一分银子,也不会影响计划的正常进行。 海贸的利益,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以说,铁墨此举,干了许多人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情。以前浙江方面与郑芝龙合作,海贸上的利益也吃了不少,可那终究是合作,甚至连合作都算不上,总要看郑芝龙的脸色行事。浙江商人不是没想过自己组建舰队,开辟自己的贸易航道。 可组建水师舰队,不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首先朝廷的反应,其次征兵。但铁墨直接把徐文海招安了,现成的水师啊。虽然总体实力不如郑芝龙,可这支水师是东海贸易商行的私兵,实力不够,以后可以慢慢增强,更何况,凭着东海贸易商行的财力,还斗不过一个郑芝龙? 这些最初始的商行股东们,此时真的是信心满满,铁墨同样也是信心很足。这样火热的情形,恐怕远在紫禁城的崇祯皇帝无法想象得到吧?从晋商到南直隶商人,铁墨一直遵循着一点,那就是兼顾大家的利益,只有如此,才能将更多的人团结在一起。 崇祯四年五月初,最大的事情不是流寇攻进了开封府,也不是袁崇焕升任三省巡抚,而是浙江成立了东海贸易商行。东海贸易商行,听名字是民间商人自发组织,可直到内情的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铁墨的手真的伸到海贸了,而一部分南直隶商人也成了铁墨的帮凶。最要命的是东海贸易商行有自己的水师舰队,自此以后,郑芝龙独霸东海的日子也结束了。 除此之外,南直隶还有一个消息让大家很是震惊,萧家家主萧振麟告知亲朋好友,萧家大小姐萧如雪与督师铁墨定下了亲事,不日将完婚。这个消息,立刻让萧家处在了风口浪尖上。萧振麟这般说话,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萧家脱离了南直隶官场,彻底倒向了铁墨。这已经不是简单地利益需求了,而带着某种整治诉求。 南京城中,费扬等人气的七窍冒烟,可远在南京,一时间也拿浙江的事情没办法了。当南京官员们想着如何解除困局时,铁墨已经带着海兰珠等人来到了杭州城。准确的说,铁墨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来到了离着码头不远的东湾船厂。此时东湾船厂一幅忙碌的景象,来来往往的汉子们挥汗如雨。东湾船厂以后将成为皇家水师最坚固的后盾,以东湾船厂现在的规模显然是满足不了的,所以扩建迫在眉睫。 白轩作为新投靠过来的,正要做点事情露露脸呢,所以做起事情来格外认真,船厂扩建,他一直亲自盯着,各方面的工匠也是经过严加审核。 对东湾船厂的扩建工作,铁墨是非常满意的,拿下东湾船厂,可不是为了弄福船的。想弄宝船亦或者更先进的铁甲舰,以前的船坞肯定不行的,匠人也满足不了。 诸事看上去很顺利,但也不是一点烦心事都没有。此时铁墨刚刚送走了白轩,坐在屋子里跟王左挂商量着事情,王左挂眉头皱做一团,旁边的苗美不断说着什么。 “陈督师那边送来消息,最近袁崇焕可是风头无俩。不过,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高迎祥现在缓过劲来后,突然让李自成攻打了开封南部的镇子,袁崇焕主要拱卫开封府,双方必有一战。以袁崇焕现在的兵力,未必是李自成的对手。” 听苗美说完,王左挂冷笑道:“袁崇焕嘛,讨不到什么便宜的,若对手是高迎祥,他或许还能与之一战,可对手是李自成,看着吧,袁崇焕多半要吃亏了。” 很多时候,仗不是你想打就能打,主动权往往不在自己手中握着。当初后金扣关,攻城略地,袁崇焕跟着女真人吃了一路灰,现在,袁崇焕似乎还是没接受经验教训。 过了一会儿,王左挂挥挥手,示意苗美先退出去。待苗美走后,王左挂却跟铁墨聊起了别的事情,这件事相比较袁崇焕,更让他犯愁。 “陛下最近心思有点多了啊!” 铁墨倒是没怎么在意,“还算正常吧,陛下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我们实力越来越大,大有不受控制的趋势,不过,我是没想到陛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那么点歪心思。” 朱由检还是他心急了,他这样做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侯世禄肯定会心生不满。老师孙承宗那边,也会有一些想法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第417章 霸道的冯一山 第417章霸道的冯一山 对于朱由检那点小心思,铁墨并不怎么放心上。只要自己有实力,底气足,也不怕以后朱由检算账。眼下这大明王朝,群魔乱舞,朱由检真正能控制得了又有几个人? 崇祯四年五月中旬,在杭州码头停留几日后,铁墨终于见到了浙江真正的封疆大吏杜福山。铁墨一直窝在码头不进城,铁墨可以耗,但杜福山却耗不起。皇家水师的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东海贸易商行也已经正式筹建,各方面的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看到这种情况,杜福山哪里坐得住?时间一天天过去,布政司的威信自然是一天不如一天。 杜福山一心想跟铁墨详谈,并不是说他想彻底跟铁墨合作,只是想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罢了。杜福山亲自前来,铁墨也不可能端着架子不见,亲自出门迎着,可以说是给足了杜福山面子。一辆马车,几十名侍卫,只是简简单单出行,却跟了许多人。 马车停下来,杜福山掀开车帘,还未下车,便朝着铁墨拱了拱手,“督师,杜某可是仰慕已久啊,今日才得见真容,督师果真是少年英雄啊。” “杜大人谬赞了,铁某忙于公务,没有进城拜会,还劳杜大人亲自走一趟,心中着实过意不去”铁墨迎上去,笑容和善的寒暄几句。二人相处融洽,任谁都看不出双方之前还针锋相对,恨不得让对方去死。让铁墨意外的是,杜福山下车之后,马车中还有一人紧随其后下了车。 此人一身黑衫,长得魁梧有力。铁墨很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可能跟杜福山同乘一座马车,显然身份不简单。铁墨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旁边的白轩,白轩却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人。 见了面,互相寒暄一番,杜福山也没有介绍下旁边的黑衫大汉。如此一来,铁墨就更加确定了,这个汉子身份一定不简单。引着杜福山进了屋,没了旁人,铁墨方才看着那汉子,笑眯眯的问道:“杜大人,不知这位仁兄是?看上去很面生啊。” 杜福山心中很是无奈,你一个外来户,看谁不面生。心中不痛快,但表上还是很平静的介绍道:“督师,此人乃是郑将军麾下,福建水师千总冯一山,因为有事找督师,这次本官前来,便带着冯千总一起过来了。事先没有知会一声,还望督师莫怪。” 得知壮汉的身份,铁墨不禁皱了皱眉头。没想到竟然是郑芝龙的人,郑芝龙这个时候派人过来,能有什么好事儿?二人一起前来,八成是背地里有什么交易呢。面上不动声色,伸手示意大家坐下来,“杜大人今日仓促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铁墨开门见山的问,杜福山也没想藏着掖着,吹了吹香茗,又放了下来,“督师,东海贸易商行的事情,本官可是知晓一些的。东海贸易商行,以杭州、温州两处码头为基础,开拓航道。若是商行独霸航道,那以前江南的货该怎么往外走?长此以往,大家会有意见的。” 铁墨心中暗笑,什么有意见?是那些被东海贸易商行排除在外的人有意见吧。面对杜福山的询问,铁墨一脸疑惑的神情,考虑了一会儿,认真的问道:“杜大人,你这番话铁某着实有些没明白。朝廷严令海禁,难道以前浙江这边海贸不止,一直存在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杜大人就有些督查不严了啊。” 杜福山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整个人有点发懵。从未想过,铁墨竟然会这样说。杜福山张口想要反驳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铁墨这番话,看似轻飘飘的,可着实打在了七寸上。江南海禁名存实亡,几十年前江南商人就开始在海上牟取暴利,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浙江这边,哪怕是八岁的孩子都知道海贸。 显而易见,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偏偏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朝廷从来没有废除过海禁。也就是说,以前商人们出海,干的都是违法买卖。这下杜福山有点作难了,说铁墨抢了大家饭碗吧,那就等于承认以前大家都在违背朝廷禁令,可是不认吧,那就得眼睁睁看着铁墨独占大头。 真行,绕来绕去,在这里等着呢。杜福山有意用同样的话回击铁墨,可转念一想,人家铁墨可是光明正大的弄贸易商行,手里还有圣旨,想找人家麻烦都找不到理由。 杜福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之前的话题,正在不知所措时,铁墨微微一笑,神情放松的说道:“杜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其实呢,你说的事情,铁某不是没考虑过,大海这么大,能吃得下很多的货物。以后,大家可以走东海贸易商行的海路嘛,铁某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杜福山愣了下神,转眼间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得,这铁墨不仅要弄贸易商行,还想包揽江南所有的货物出口啊。当然,可以不走铁墨的路子,可守着杭州码头,不走东海贸易商行的路子,怎么想都像个大傻子啊。运到远处,需要时间,路上耗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杜福山还未说话,一直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冯一山猛然睁大眼睛,低声嘀咕道:“铁督师,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老话嘛,太贪心会被撑死的。” 冯一山语出讥讽,言语间一点面子没给铁墨留。本来冯一山是抱着好好谈谈的想法的,可铁墨想要把江南的货物全都搜刮到东海贸易商行去,这下可就有点忍不住了。东海贸易商行这样做,那以后郑将军那边还怎么活?手里没货,船只来往航行,光载着人在海上看风景么? 冯一山此言一出,杜福山脸色立马就变了。果不其然,一直站在铁墨身后的周定山眉头一锁,厉声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千总,竟敢这样跟督师说话,可是觉得本将军手里的刀不利?” 冯一山嘴角一翘,不屑的偏过头,他站起身,朝着东南方向拱了拱手,“督师再威风,也管不到冯某头上吧。周将军也不用这般说话,若是怕死,冯某也不回来杭州了。” “督师想着贸易商行独霸航道,大包大揽,难道就不过分么?这样做,郑将军以及麾下十几万兄弟靠什么过活?还有,杜大人,你可别忘了,你的脚该往哪里站。” 说着话,冯一山不无威胁的看了杜福山一眼。杜福山心中很气,却又不敢说什么。别看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千总,比一方布政使低了不知多少品级。可人家冯一山身后站着的是郑芝龙啊,郑芝龙那可是握着十几万水师,实权比他杜福山大多了,尤其是海上的买卖,还得仰仗着人家郑芝龙呢。 冯一山说的话乍听上去很有道理,铁墨要吃独食,着实非常过分。可实际上,铁墨也明白这样做的坏处,可就算不吃独食,郑芝龙就会有什么好脸色么?不是他铁墨非要吃独食,而是郑芝龙一直在吃独食。自己招安了徐文海,组建皇家水师,又弄东海贸易商行,郑芝龙能高兴得了?横行大海多年的郑芝龙,连荷兰人都打跑了,能容许有人在东海上跟他抢买卖?当初东海有多少海盗,最后让郑芝龙剿灭收编,只剩下了徐文海这一支有实力的海盗。 只要他铁某人想在海上找钱,那郑芝龙就不会高兴,除非自己有货就走郑芝龙的路子。可命脉握在别人手中,铁墨可受不了这种事。所以啊,与郑芝龙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早晚要打得,海上的事情,只能海战分胜负,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心如明镜一般,但铁墨还是抬手示意周定山莫要动怒,笑眯眯的看着冯一山,轻声问道:“那敢问冯千总,铁某该怎么做,才能让郑将军满意呢?” “这很简单,以后只要是东海贸易商行的买卖,我家郑将军负责走货。督师可以放心,出海的货物,我们保证一本万利,甚至,我们可以出让一半的好处给督师,还有......”冯一山唾沫横飞,可他没察觉到铁墨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泛黑,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冷笑。 “啪”的一声,铁墨拍了下桌子,不无讥讽的笑道:“冯千总,你还是别说了,若是按你说的做,那请问本督师招安徐文海的人马,又图什么?朝廷每年花几百万两银子养着一支水师,让他们天天窝在码头上晒太阳?若是这样,那东海贸易商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铁墨怒气汹汹,冯一山却根本不怕,他抿着嘴,很认真的说道:“招安徐文海,本来就没有意义嘛,若不是督师插手,郑将军早就送徐文海去见妈祖娘娘了。东海的事情,一直是郑将军说了算,督师初来乍到,可不要不明就里啊,海上的事情复杂得很,可别闹到最后,鸡飞蛋打,什么都剩不下。” “是嘛?你这是在威胁本督师?”缓缓站起身,铁墨指了指房门,“冯千总,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郑一官,就说这东海贸易商行肯定是不会解散的,大明皇家水师也铁定要出海的。他要是不高兴,尽管想辙,本督师奉陪。” 话不投机半句多,尤其是对冯一山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客气。跟冯一山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冯一山代表的便是郑芝龙。观冯一山,可见郑芝龙有多傲慢,恐怕从头到尾,郑芝龙就没把他铁某人放眼里。想想也是,他铁某人就算再厉害,那也是在陆地上,海里,那可是郑芝龙的天下。他铁某人招安徐文海,又要弄东海贸易商行,在郑芝龙眼里宛若一个跳梁小丑。 被人瞧不起,没关系。铁墨早就习惯这种境遇了,当初出暗庄堡,北地易货,不一样被亢家的人看不起,可最终把那些人一个个踩在了脚底下。郑芝龙又如何,谈不拢,咱们就打,看看谁先把谁打服了。 冯一山懒得拱手,瞥了杜福山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这下杜福山可就尴尬坏了,自己可是来谈合作的,现在被冯一山这么一闹,还怎么谈?冯一山也是太过分了,亦或者说是郑芝龙太目中无人了。就算铁墨初来乍到,但人家也担着三省总督的职位呢,多少给别人留点面子啊。 冯一山走了,杜福山苦笑着站起身,拱手道:“督师,此事杜某丝毫不知,可跟我浙江同僚毫无关系。” “杜大人不必担心,他是他,你是你。还是那句话,只要杜大人想走我东海贸易商行的路,铁某愿敞开大门,至于抽成,铁某可以做主,商行只抽三成,杜大人以为如何?” 三成?杜福山微微一愣,太多了么?当然不是,而是太少了。要知道,以前出海,郑芝龙那可是抽一半利润的。海贸暴利,一成利润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铁墨这上下嘴唇一碰,就直接比郑芝龙少了两成,抢买卖抢的也太明显了。 明显归明显,但很有效。抽成又少,杭州码头出货又方便,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杜福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就算他想,浙江商人们也不会同意啊。良久之后,杜福山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督师快人快语,若本官再啰嗦,那就是本官的不是了。” “好说,好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杜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福山深知其意,只能陪着干笑一番。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杜福山才借故离开。等到杜福山走后,王左挂才悄悄从暗处走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杜福山的背影,“督师,真就这样谈妥了?不做别的了?” 铁墨冷哼一声,笑眯眯的看了看杭州方向,“那怎么可能?这些浙江商贾大部分跟布政司穿一条裤子的,就算他们暂时走我们商行的路子出货,但终究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不过,既然杜福山那些人急着捞钱,想要暂时跟我们合作一下,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们干嘛往外推?只是,合作只要开始了,那如何收场就不是杜福山这些人能控制得了的了。” 听铁墨这样说,王左挂便放下了心中那点担忧。既然督师想的这么明白,那肯定是早作安排了。 第418章 杂事 第418章杂事 铁墨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在海贸上站稳脚跟,浙江这片地方就绝对不能出问题。表面上看,自己的敌人是杜福山为首的浙江官场,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杜福山这些人的根不在南直隶,不在北直隶,也不是东林清流,而是浙江这些土生土长的商贾士绅。 一个个浙江商贾,组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百余年来,他们通着官府,管着各行各业的营销,官盐、茶叶、瓷器、织造布匹,这些行业带来了无穷的利益。这些人通过浙江官员,向各方输血,以此来保证自家更多的利益。而浙江履任官员,也乐见其成,因为他们也需要向上边输血,来保证自己的仕途畅通无阻。长此以往,浙江就形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利益结构。商贾士绅支撑着浙江官员,浙江官员连同着朝堂与下方。 可究其根本,利益的来源是浙江本土商贾们,他们要是不出血,那谁也别想拿到好处。浙江的利益,不是东林清流给予的,而是浙江本土自己经营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浙江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旧人走,新人来,但从东林清流到江南商贾这条利益链从来没断过,甚至后来还有了传遍大明的“五人义士墓”。铁墨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急着动杜福山那些人,动了杜福山也没用,就算找到理由拿下了杜福山以及翁同明,那些人照样会派张福山和李同明过来,干的还是前任干的事。 所以,绞尽脑汁对付杜福山等人,毫无意义。想要从根上解决浙江的问题,就要釜底抽薪,对那些世居于此的浙江商人动手。东海贸易商行就是自己走的第一步棋,这就是利益,利益动人心,只要有足够多的好处,就一定能将一部分浙江士绅拉过来。除了这一点,接下来就是强横的手腕了。 有道是胡萝卜加大棒,一样不能少,胡萝卜自己已经送出去了,可有些人依旧不识抬举,而起不识抬举的人还挺多。这个时候,自己就得好好教训下这些人了,告诉这些人,指望布政司是没戏的。只有让这些人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才会乖乖地跟东海贸易商行同乘一艘船。 不过,这已经不是官场的事情了,铁墨不适合直接插手,所以早早的就把这些事情派给了海兰珠等人。准确的说,这个任务是海兰珠、常闵月以及徐美菱主动要去的。铁墨也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大致能明白,这三个女人争执不下,是想通过这事分高下了。 浙江暗流涌动,郑芝龙那边也没了动静,在这种情况下,铁墨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崇祯四年五月十一,清晨一场小雨席卷杭州,绿意盎然的街头,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巳时,一匹矫健的白马轻盈而来,马背上一名女子看上去唯美动人。 看到来人,铁墨赶紧走上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哎呀,大小姐,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前来,着实让铁某吃了一惊啊。” “兹事体大,让文爵过来,家父也不放心,没办法,本小姐只能亲自走一趟了”徐芷欣翻身下马,一双美目似笑非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铁墨。也许是徐芷欣的眼神太过锐利了,看得铁墨有点毛毛的,摸摸脸颊,苦笑道:“大小姐,你如此盯着铁某看,可是铁某脸上长了花?” “啧啧,长了花?差不多吧,本小姐就是想不通,就来浙江没几天,竟然多了一房媳妇。虽说那徐文海有所图谋,但那徐美菱能答应嫁给你,依旧是奇事一件了。” 徐芷欣不说还好,一提起此事,铁墨脑袋就有点大了。与徐芷欣也算熟悉,倒也不用太过拘谨,凑近一下,低声说道:“大小姐,你就别打趣铁某了,你以为这是好事?因为这破事儿,铁某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哎,这事都是被逼的。” 铁墨挺不乐意的,徐芷欣一定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铁某人纵横沙场,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摆弄不了家里这几个女人,亏的阿琪格坐镇晋北,要是阿琪格也在,就徐美菱的破事,阿琪格还不得炸锅? 见铁墨脸色纠结,徐芷欣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便岔开了话题。二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最近的事情,说起正事,徐芷欣神色严肃了许多,“龙湾船厂那边数得着的匠人我都带来了,不过宝船图纸,我们找了许多人,也没能找到。据说,当年刘大夏一把火,把所有宝船资料都烧没了。龙湾船厂有些老匠人几代传下来的资料,但能不能重新造出宝船,都是未知数。还有,你说的铁甲舰,我问过那些老匠人,他们只做过一些小船,但做战船,甚至应用到宝船船身上去,估计难度会非常大。”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东湾码头,眼前一片忙碌的景象,在码头北边一坐坐船坞拔地而起,这边是以后的东湾船厂。不仅如此,铁墨还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船厂东边建起了一座兵工厂,取名东湾军械所。以后这里就是东海贸易商行的老巢了,皇家水师想要纵横海上,船和火炮缺一不可。 新式火炮应用到战船上,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从陆地挪到船上。船身承载的冲击力有限,终究是不能跟陆地相比的,新式火炮的冲击力,稳定性等等,都必须做出新的改良,这些都要在东湾军械所完成。看着眼前的一切,铁墨总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如果闲杂还能造出宝船,将铁甲舰的技术应用到宝船之上,再加上新式火炮,大明朝的水师舰队将纵横大海,鲜有敌手。可是现在呢,除了新式火炮,一切仿佛都是从零开始。 似乎看出铁墨心中的落寞,徐芷欣抬起手,轻轻的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不要多想了,宝船做不出来,我们就先弄一些大型的福船,加上铁甲技术以及新式火炮,想来冲出东海,并没有什么难度。海贸上的事情,我们可不能有一点松懈,走到这一步,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一旦东海贸易商行出问题,倒下的不仅仅是你铁墨。” 铁墨笑着点了点头,他岂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建皇家水师,筹建东海贸易商行,不仅挑战了海禁祖制,更是挑战了整个大明官场。这个时候,成基命、王洽那些人可全盯着浙江呢,但凡有一点机会,这些人就会扑上来撕咬,到时候死的不是他铁墨一个人,魏国公府徐家以及千千万万的开海人都要陪葬。 政治,是无比残酷的,这里容不得半点仁慈与柔情。 “哎,这个道理我懂,我就是想不明白,就算有再多的争执,为什么非要毁了宝船呢?宝船何罪之有?”铁墨不知道那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毁了宝船有何用。不想出海,想要海禁,那不造宝船不就行行了,毁了资料干嘛?现在倒好,子孙后代需要宝船的时候,全都抓瞎了。 徐芷欣黛眉蹙起,美眸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人心,是最复杂的,也是最难以琢磨的。你永远不知道当时的人是怎么想的,或许,当时的人都在鼓掌叫好呢。在我们眼里,宝船是开海利器,是我大明海疆最锋锐的武器,可在某些人眼里,这些东西都是洪水猛兽。” “好了,不谈这些了,你要的人我不都给你找来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过浙江这边,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现在看似安稳,双方相安无事,但终究是埋着隐患的。现在中原一带局面日趋糜烂,袁崇焕终究成不了事的,很快就会调你入中原的,所以,有些事情你得抓紧时间才行。” 徐芷欣最担心的就是铁墨满足于现在的情况,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隐患很多,只要铁墨去中原剿匪,肯定要出问题的。所幸,铁墨深知其意,淡淡的笑道:“放心,铁某心中清楚,一定会将浙江的事情弄稳妥一些的。不过,中原那边很麻烦么?之前刚刚接到消息,说袁崇焕表现不错,还被提拔为三省巡抚呢。” 说实话,铁墨是真没将心思放到中原那边,所以,对中原战局的最新情况自然缺乏了足够的了解。徐芷欣嘴角上扬,略有些讥讽的笑道:“袁崇焕?他啊,刚到开封府后,倒真打了几个胜仗,把张献忠手底下几个小鱼虾给打跑了。不过,高迎祥一退回汝宁府,袁崇焕的日子可就到头了。” “来之前,刚刚得到消息,李自成突然出兵西华镇,西华镇兵马只守了一刻钟,便被李自成打了个落花流水。袁崇焕反应还算快,当即命令大军在通许县集结,想要在通许跟李自成的兵马大战一场。可惜啊,李自成向北拿下扶沟后,直接往西,把许州打下来了,将许州抢了个一干二净。这下,袁崇焕才急眼了,连忙挥兵许州,结果到了许州,李自成早就率兵南下,退回到商水附近了。” 说到这里,徐芷欣神色有些失望的摇起了头,“总之啊,中原那边指望不上袁崇焕了,他啊,一条筋,死脑筋,真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尤其是碰上高迎祥、李自成这帮子人!” 徐芷欣真的对袁崇焕失望极了,本来指望着袁崇焕能在中原多撑一段时间的,这样魏国公府和铁墨就有充足的时间处理浙江的问题。可是,袁崇焕呢,被李自成耍的团团转。 听徐芷欣说完,铁墨也是一声长叹。当初鞑子扣关,袁崇焕为什么被问斩?怎么到现在袁崇焕还没明白问题所在?之前跟着满洲铁骑屁股后边吃灰,现在又跟在流寇后边吃灰。要说机动流窜,农民军可比后金兵马还厉害呢,流寇怎么可能按照你袁崇焕的想法来?说简单点,你官兵守哪里我就不打哪里,可是袁崇焕到现在都转不过这个弯来。 其实跟流寇交手,没那么多弯弯绕,只要揪住农民军的七寸打就行了。农民军的物资在哪你就打哪,农民军的头领在哪,你就打哪。总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千万别让流寇牵着鼻子走。总之,这些年,铁墨就是这么干的,而且屡试不爽。 可惜,这么简单的方法,袁崇焕就是看不透,还一心在那里琢磨兵法战略呢。 杭州城,最近真的很平静,本以为铁墨到来,会跟浙江本土的官员们有一场风波的,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杜福山与铁墨谈过了,可杜福山从来不觉得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双方看似各让了一步,可实际上这根弦一直紧紧地绷着呢。 看着坐在下边的翁同明、文来顺等人,杜福山锁着眉头说道:“最近让手底下的人打起精神来,虽说我们跟他谈妥了,可难保他不会背地里下手。” 翁同明等人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时至今日,没有人再敢小瞧铁墨这个外来户了。从插手盐务,到筹建东海贸易商行,一巴掌一巴掌拍过来,打的浙江官场头脑发胀,到现在都没回过味儿来呢。有时候,甚至怀疑铁墨到底是不是年轻人,其行事作风仿佛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五十年的老狐狸。 议事结束后,文来顺上了一顶轿子。坐在软垫上,他眯上眼睛,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自从琼花山庄出事后,文来顺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会出问题。所幸,铁墨似乎没有盯着琼花山庄的事情不放,最终,他文来顺也平安无事了。 轿子缓缓向西,不久之后来到了西湖不远处。轿子落下,文来顺跟随从知会两声,迈步推开眼前的院门。院门并不大,墨黑色的门,简单地铜锁。从外边看,似乎很普通,可走进去,便可以发现院中别有洞天。 春暖花开的季节,院中青石路蜿蜒如蛇,两侧花圃团团,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几只蝴蝶翩翩起舞,悠然间,向远处飞去,带着阵阵馨香。一处小胡,一座典雅的阁楼。蝴蝶纷飞,绕着那座小楼,此时,正有悦耳的琴音缓缓传来。 看着那座小楼,文来顺那阴鸷的目光舒展开来,露出难得轻柔之色。 第419章 柳林案 第419章柳林案 精致的阁楼,陈设典雅,朱红色的毯子铺满了室内,廊柱上临摹着许多名人字迹。阁楼虽小,却不失文雅,可见文来顺为这座阁楼倾注了不少心血。琴音淼淼,听之,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文来顺轻轻的眯起了眼睛,享受着这份世外仙音,良久之后,方才迈开步子走上台阶。 雅室内,一名女子正纤手弄琴,一身淡粉色的纱裙,衬托着那具玲珑有致的身段。她肌肤如雪,双眸明亮,加上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莫名的亲和力。文来顺静静地看着,眼中多了几分痴迷之色。即使已经见过无数次,可依旧挡不住那股诱惑,总是会沉迷其中。 文来顺打小进了宫,先帝当政时,被派到了外边,这一待就是好多年。由于自小失了命根子,所以文来顺一心只追求金银财宝,这也是他跟浙江官场同流合污欺瞒皇帝的根源。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弄些钱财,享受享受人生,年老了收个干儿子,干儿子要是孝顺,便把家业交给他。文来顺的打算,也是许多太监共同的人生。 可是,未来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他的人生发生了转变。那一天,跟着手底下几名商户乘着楼船去西湖赏景,永远忘不了,苏堤湖畔,一名女子纤手抚弄琴弦,将众人带进了一种美轮美奂的境界。那一刻,文来顺沉寂多年的心居然动了,不仅仅是动,而是砰砰跳动。文来顺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应该死了的,一个太监,怎么会心动呢?可这事就是发生了,挡都挡不住。再后来,一番周折,才知道女子的名字。 她叫云雅,出身秦淮河畔凤馨阁,习得一身好琴艺。当时,云雅正随着凤馨阁班子在杭州演戏,偶然间被文来顺等人撞上了。文来顺只是略施手段,便将云雅留在了杭州,并将云雅安排到了这处雅致的小院子里。文来顺知道自己有心无力,可还是会忍不住把云雅留在身边,哪怕是看看,心里也是高兴地。 一曲终了,旁边的丫鬟提醒了一下,云雅抬起头,方才看到文来顺到了,她赶紧起身福了一礼,柔声道:“文爷,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别站在那里了,快坐下.....” 云雅轻柔的走过去,虚扶一把,文来顺赶紧摆摆手,自觉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丫鬟送上香茗,他小口啄了啄,努力让自己和善一些,问道:“云姑娘住的可还习惯?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下人提,没事的时候,多出去走走,最近湖边花团锦簇,风景甚好。” “文爷说笑了,蒙文爷如此照顾,云雅心中已经过意不去了。无事的时候,奴家也曾出去走走的,莫说,最近来西湖游玩的人越来越多了,不像往日宁静了呢。” 云雅甜甜的笑着,声音越是格外的让人舒心。小小的阁楼内,二人就像一对好友,也像一对恋人,聊了许久,晚上一壶小酒,文来顺越说越开心,几乎是无话不谈。到了文来顺这个位置,加上身为太监,本身内心就有些封闭,更是很少对外人说起心事的。但是面对云雅,他一点忌讳都没有。说了许多,也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月亮从云层中爬出,透过窗户,皎洁的月光洒在室内,平添几分妖娆。 云雅喊来丫鬟,扶着文来顺上了床。云雅似乎也早就习惯如此了,文来顺存着心思,却又没有乱来,而云雅也就当作不知道,二人就这样怀着心事处着。至少,文来顺对她真的不错。 典雅精致的小院子归于平静,月光柔美,笼罩着整个杭州城。此时,有人像云雅一样,也是深夜无眠。海兰珠就住在离着西湖不远的白楼中,夜深人静,推开窗户,清风带着一丝凉意,望着远处那座少有人留意的庭院,黛眉微微蹙了起来。云雅有自己的心事,海兰珠同样自己的心事。 海兰珠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独占铁墨,也没想过独宠后宅,可她不希望有别的女人能站在自己头上去。常闵月不行,徐美菱就更不行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压力真的很大,原因无他,只因为常闵月、徐美菱以及阿琪格背后都有着强大的势力,她们的势力各自发挥着作用。只有她海兰珠,仿佛一切全部建立在铁墨的宠爱之上。多么希望科尔沁部赶紧做出决定啊,可不知为何,父汗那边迟迟没有送来消息。 科尔沁那边暂时指望不上,那么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杭州的事情,海兰珠格外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件事自己不能抢占先机,那么以后后宅之内的话语权真的就要旁落了。哪怕铁墨再宠她海兰珠,也不能插手此事。 浙江,东海贸易商行建立,皇家水师也在杭州驻扎了下来,杜福山与铁墨谈妥,双方各让一步,各吃利益。看上去风平浪静了,可实际上隐患还是深埋在浙江内部的。浙江官场只是摆在明面的,真正主导浙江未来走向的不是这些官员,而是那些千千万万的浙江商贾。这些人只要存了其他心思,只要有机会随时都能推着浙江官场,将东海贸易商行翻个底朝天。 浙江真正可怕的力量,是来源于底层千千万万的商贾士绅。几百年来,这些人经过不断京营,早已经将影响力辐射到方方面面。如果把官场当成江湖,那么浙江就是一个比官场更复杂的江湖。浙江这里的人,能量真的很大,尤其是在海贸的事情上,如果真离开浙江商人的支持,那真的会寸步难行。也正因为知道这点,哪怕郑芝龙独霸东海,有事情也是跟浙江这边好好商量。因为郑芝龙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浙江人不愿意,他郑芝龙每年只能在海上捕鱼吃。 东海贸易商行,想要撇开浙江商人,这是不现实的,也会为将来留下隐患。所以,铁墨要对浙江商人们动手,而这件事只能由海兰珠等人出面。此事,海兰珠与常闵月以及徐美菱商量好了,谁能最先在这件事情上取得突破,谁就握有话语权。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公事了,真正关系到了以后的地位。海兰珠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论商场影响力,她不如常闵月,论对海贸的了解,更比不上出身大海的徐美菱。好在,她还有一个倚仗,那就是铁墨。虽然表面上铁墨谁也没帮,可实际上,已经在帮了。 因为那份宠爱,海兰珠知道许多常闵月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其中一个秘密就是关于文来顺的。浙江三司衙门看上去高高在上,杜福山、吴昕、白轩以及翁同明等人看上去全都比文来顺厉害,可实际上,真正牵着各方关系,掌握浙江命脉的人,却是这个最不起眼的镇守太监文来顺。 文来顺因为是个太监,许多东西对他毫无意义,所以他贪财,想着各种办法贪财,这也导致他跟浙江商人联系最密切。浙江这边来钱的路子,商人们经营的门路,那些商贾有什么把柄,几乎没有文来顺不知道的。所以,浙江这些地头蛇们敢对杜甫上阳奉阴违,却偏偏不敢惹太监文来顺。 文来顺能让这些浙江地头蛇俯首帖耳,心生畏惧,必然手里握着杀手锏的,只要拿到这个杀手锏,就能迅速将这些地头蛇拉过来一批。当然,拿到杀手锏之后,文来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此事,难就难在该怎么动文来顺,要让文来顺死,还得让三司衙门无话可说。 海兰珠盯着文来顺,而常闵月以及徐美菱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此事三个女人在这杭州城中,暗中掰着手腕,而这一切,杜福山等人也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一点。不过杜福山什么都没做,这个时候,做多了反而未必是什么好事儿。说白了,事关浙江商场利益,三司衙门插手太多,那些人未必会高兴。 琼花山庄的事情已经给三司衙门提了个醒,也给浙江商场敲了个警钟。同样错误,浙江方面不会犯第二次,所以,就算那三个女人折腾,又能折腾出什么结果来? 杭州知府衙门,本该如沐春风的知府谢智,这两天笑容逝去,一天天阴着张脸,仿佛谁坑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不光谢智,知府衙门各级官员以及捕头也是一个个阴沉着脸。最近杭州城外出了一件大事,一个猎户偶然间经过城南柳树林,竟然发现了一个被野狗刨开的坑,将坑挖开之后,坑中竟然埋了三十二具男孩的尸体。这些男孩大都十一二岁,死因全部是窒息而亡,却又没有其他外伤。 此案起初是瞒着的,但是后来不知道哪个家伙嘴巴没把门,嚷嚷了出去。这下子,杭州城就炸了锅,尤其是那些有孩子失踪的人家,全都找到了知府衙门,吵着闹着要让衙门捉拿真凶。可是镇雄是那么好抓的么?直到现在,知府衙门都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谢智压力很大,无奈之下将案子报到了浙江按察司。吴昕身为按察使,碰到如此大案,没有理由推脱,只能被谢智拉上了贼船。可惜,吴昕虽然是学富五车,可是对着刑名一事一窍不通,手底下的推官吏员们忙活了两天,同样是没有线索。 谢智在大堂内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让人找来马车,偷偷从后门上车,一路赶往按察司衙门。谢智到的时候,吴昕正好也在,刚一见面,谢智便愁眉苦脸的抱怨道:“吴大人,柳林的案子还得劳按察司这边多多费心才行,苦主天天围着知府衙门,下官已经两天没睡过好觉了。吴大人,此事如果闹大了,对咱们都没什么好处啊。” 说到后来,谢智已经隐隐有些威胁之意了。因为铁督师的原因,浙江这帮子大员全都等着看他谢智的热闹呢,他也知道吴昕未必会真心办案,但是,这件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他谢某人不介意拉着吴昕一起下水。这么大的案子,吴昕这个按察使想独善其身,做梦呢? 吴昕大皱眉头,颇有些不悦的转过了脸,“谢大人,你何必这样说呢?缉凶查案,乃本官职责所在,又怎么会把所有事情推给谢大人?你放心,本官一定会亲自过问此案。” 谢智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话说的漂亮,但事情办得就不咋滴了。反正双方分属不同派系,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也不用有太多顾忌。只要吴昕明白眼下的状况,那就足够了。总之,这件案子弄不明白,吴昕别想好过。他谢某人别的本事没有的,但是拉吴昕下水的能耐还是有的。 柳林的案子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吴昕被谢智逼迫一番,最后也只能忍下来,正如谢智所说,这件事处理不好,谢智倒霉,他吴昕也会跟着倒霉。铁墨可就在一旁看着呢,事情处理不妥,上边问责,能让你光惩治谢智,不追究按察司么? 坐着想了许久,吴昕将下属叫进来之后,厉声说道:“本官给你们三天时间,无论如何给本官查出线索来,否则,全都罚俸两个月。” 此话一出,下边的人全都变了脸色。说是罚俸,但所有人都明白,真要没有进展,到时候绝对不是罚俸这么简单。 浙江按察司忙碌了起来,知府衙门也忙碌着,而海兰珠也在忙碌着。此时,海兰珠手里持着一封信,仔细端详着。 信中记载着一件关于文来顺的隐秘消息,最近,文来顺总会去西城湘湖坊。湘湖坊,名字好听,却是杭州城内有名的穷人区,文来顺去那里干嘛? 来信之人也不知道情况,接下来的事情,海兰珠只能自己查了。 不过海兰珠心里有一种感觉,似乎马上就可以破局了。 第420章 九九归一,重铸元阳 第420章九九归一,重铸元阳 湘湖坊其实离着白堤并不远,不过这里远不如西湖东边的街区。杭州底层打拼的人,大都集中在湘湖坊内,因为街道有些脏乱,人员又杂,所以有身份的人很少来这一带。傍晚时分,夕阳沉落,余晖洒在坊间街头,一团团晕红的阳光,仿佛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色彩。 文来顺裹着黑色斗篷,微微垂着头,由于身后只有两名粗衣仆人跟着,倒也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也没人会觉得堂堂浙江镇守太监会跑到湘湖坊来,一路走着,文来顺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穿过一条条小胡同,最终停在了一座道观前。道观很小,院门年久失修,牌匾也已经失了色彩,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上阳观”三个字。 只从外边看,便看得出上阳观香火不怎么样,文来顺却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进去。进了上阳观后,院中空荡荡的,甚至连迎客的道童都没有。文来顺看了一眼前方不远的老君殿,沿着小路右拐,穿过一片竹林。文来顺对这里很熟悉,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而事实上文来顺确实对这里非常熟悉,很少有人知道他本身就是杭州人,这件事连杜福山等人也不晓得。文来顺就出生在杭州湘湖坊,年幼时上阳观就存在了,那个时候,上阳观香火就不怎么样。不过,小时候,文来顺经常来上阳观玩,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的很。那片竹林就有一些事他亲手栽下的,只是,时间匆匆,物是人非,重回杭州,能认得他文来顺的已经没有几个了。上阳观的老观主披风道人已经过世,如今坐镇上阳观的乃是老观主的徒弟凌水上人。 穿过竹林,不久之后便来到了上阳观后边的木楼,此时木楼青烟袅袅,隔着很远就能闻到淡淡的香火味。台阶上,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道人持着浮尘,站在廊柱旁边,他闭目养神,脸色古井不波,只是左脸颊一颗黑痣,看上去有些狰狞。 他便是上阳观之主凌水上人,听到脚步声,凌水上人看到文来顺后,微微躬着身子,轻声道:“文先生,里边请,诸事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你开坛了。” “嗯,麻烦上师了”文来顺轻轻点了点头,随着凌水上人进了木楼。走进木楼,正对房门的地方放着一个很大的香笼,青烟正从香笼中袅袅升腾。文来顺顿了下,停在香笼前,看着面前的神龛,面色变得有些复杂,他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神君,你绕过眼前的罪人吧。” 听着文来顺的话,旁边的凌水上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约停留了半柱香时间,一行人才慢慢上了二楼。二楼房中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两侧放着两个蒲团,而铁笼中也不是空空如也,里边绑着一名少年。此时少年浑身被绑缚的结结实实,似乎吞下了什么药,静静地躺着,也没有挣扎,只有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哀求之色。 少年也就十一二岁,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声而绝望。文来顺坐在朝北的蒲团上,而凌水上人则坐在了对面,二人都没看铁笼子里的少年,似乎都在刻意躲避着少年的目光。 凌水上人口中念念有词,一串道家法文慢慢道来,紧接着他起身在旁边取来一张布,布似乎是特殊材料所作,上边浸染了水渍,离近了甚至可以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走到铁笼子前,凌水上人打开门,一步步走进去,他每走一步,笼中少年眼中的绝望就会增添一分。终于,他蹲下身,将那张特殊材料做成的布铺在了少年脸上。 “去吧,去吧,今日之罪,他日之福,亡者不去,圣者何存”凌水上人闭上眼睛,似乎在祈祷着什么,而此时少年喉咙涌动,似乎已经呼吸不畅,整个身子轻轻抖动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少年的身子从激烈到沉寂,最终归于平静。少年死了,凌水上人终于取下了那块密不透风的布,随后用身上的朱砂笔,在布上添了一笔红色的圈。 这时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的文来顺终于睁开眼,眼中透着几分光芒,“三十三个了,九九归一,阴阳倒转,还是有些远呐!” 不知为何,听到文来顺略有些叹息的话,凌水上人竟然忍不住打了个机灵,他抬起头,有些淡漠的说道:“文先生,九九归一,重铸元阳之说,只存在于传说中,并不一定真的管用,如果现在停下来,我们还可以......” 不等凌水上人说完,文来顺抬起手,眼中厉芒闪烁,神情冷厉的说道:“只要有一点希望,就必须尝试,纯阳少年,我会找人弄来,你要做的就是做好法事。” “好的,一切听文先生的”嘴上这般说,可心里早已经后悔不迭。九九归阳,这方法是他提出来的,可当时他也没想到文来顺竟然真的敢干,只是第二天,便让人抓了十几个十来岁的少年。 一个太监,重铸阳根,怎么听都觉得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换做其他人,或许只是当成一个笑话听了,没人会把凌水上人的话当回事儿。可文来顺真的听心里去了,不是因为他是个太监,而是因为他真的想要重铸元阳。 见到云雅那一刻,他的心活了,跳了起来。可文来顺终究是自卑的,无论对云雅多好,终究不能做男女之事。这是文来顺的心病,所以,他有些疯了,哪怕有一丁点希望,他都愿意尝试,即使那所谓的方法不着边际。 短短时间内,杭州附近有三十多名少年失踪,这些人全都是文来顺找人抓的。这件事儿做得很隐秘,哪怕抓人也只是身边两名亲信负责。文来顺知道自己罪恶滔天,可他不在意,只要吸收这些少年阳气,重铸元阳,杀再多人也在所不惜。世人如何想,他人如何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文来顺能不能人道。 仪式结束了,文来顺淡淡的看了一眼笼中的尸体,轻轻地挥了挥手,一直随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仆人立刻上前,将尸体拖到了外边,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文来顺走到凌水上人面前,不无警告的低声说道:“上师,我们停不下来了,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的。” “文先生放心,贫道心中明白”凌水上人赶紧应声,他不敢有半点不满亦或者犹豫,他确定,只要有一丁点犹豫,文来顺就会送他去见太上老君。文来顺已经疯了,彻底疯了,谁要挡着他重铸元阳,谁就是他的生死大敌。莫说他凌水上人,如果杜福山敢站在面前拦着,照样也会被文来顺干掉。 如往常一样,文来顺打坐一番,便带着人来开了上阳观。文来顺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凌水上人就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此时,凌水上人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整个人浑身颤抖,仿佛散了架一般。凌水上人想逃出杭州,逃离浙江,可是他不敢,文来顺只手遮天,眼线密布,他逃出去没多远,估计就被逮回来了,到时候下场一定更惨。把事情曝光出去?对他凌水上人又有什么好处?闹到最后,很可能屎盆子还会扣在他自己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凌水上人想的冷汗直流,也没想出半点主意,就在他绝望的时候,轻促的脚步声响起,几名劲装男子走了进来,他们不由分说,便将凌水上人夹了起来。 凌水上人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一处宅院中,他以为是文来顺派来的人,可是,看到的却是一名清丽脱俗的女子。想了好一会儿,凌水上人敢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 “你是.....你把贫道弄到此处,意欲何为?”凌水上人警惕的看着周遭,双手不自觉的纠缠到了一起。 女子端着茶杯,示意凌水上人坐下来,她小酌一口,淡淡的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夫人海兰珠,此次随着督师来杭州,替他半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今日找上师,就是想请上师帮点小忙。” 说着话,海兰珠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锋锐之气。那股冷意,弄的凌水上人浑身一颤。海兰珠之名并不陌生,哪怕是上阳观里的道士,也听说过这个女人的。凌水上人能清楚地感觉到海兰珠身上的杀意,他知道,海兰珠比文来顺还想送他去见太上老君。 事实上,海兰珠确实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凌水上人剁成肉馅。自从知道上阳观的秘密后,她便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此离谱的事情,听着都觉得可笑,却真真实实的在眼前发生着。如果说文来顺是真凶,那凌水上人就是头号帮凶,更何况,这个匪夷所思的法子还是凌水上人告诉文来顺的。 身为道人,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那么多少年的性命,就为了给一个人重铸元阳,别说不靠谱,就算靠谱,也不能这么做。如此行径,简直是人神共愤,禽兽不如。 “夫人.....你抓贫道做什么?贫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而且,文先生也一直留意着上阳观呢”凌水上人非常怕文来顺,可眼下他能依靠的也只有文来顺了。如果文来顺不出面,那海兰珠想碾死他一个小道人,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轻松。 海兰珠有些愕然的蹙起了黛眉,她嘴角上扬,冷冷一笑,突然右手扬起,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凌水上人额头上。啪的一声,凌水上人哀嚎一声,手摸了摸额头,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你这个畜生,本来还想救你一命的,既然你这么急着去死,那你就去死吧!文来顺?哼,本夫人还怕他不知道呢。你觉得他赶来之后,是跟本夫人要人,还是撇清关系,把你置之死地?三十多个少年的命啊,你觉得你牵涉到这种事儿,文来顺会保你?亦或者说,你觉得缺了你,那所谓的重铸元阳的仪式就进行不下去了?” 海兰珠还欲再说,可凌水上人却已经坚持不住了,他脸色苍白,顾不上额头上的血,翻个身,跪倒在地,不断地磕着头,“是贫道愚钝,夫人,求你救救贫道,只要能留贫道一条贱命,贫道什么都听你的,真的......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了,夫人......” 凌水上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将要死去的时候,抓住了一根水草,不管能不能重新上岸,都要死死抓住这根水草不放手。哪怕一丁点的希望,那也是希望...... “很好,算你还没有蠢得无可救药。说实话,本夫人真不想管你的死活,就你做的那些事儿,千刀万剐也不解恨”海兰珠恨恨的看着凌水上人,本来一个清心寡欲的道人,却在污浊的尘世里迷失了方向,还跟文来顺一起干出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夫人,频道知道自己该死,可贫道也是没有办法啊,文来顺逼着贫道开坛做法啊,贫道不答应,哪能活到今天?” “你是活了,可是那三十多个无辜的少年却殒命上阳观。好了,不说这些了,估计很快文来顺就会反应过来的,你要做的就是在他弄死你之前,把上阳观的事情张扬出去。我想,你应该不至于蠢到一点证据都不留吧?去吧,只要有确凿的证据能定文来顺的罪,本夫人就会设法保下你这条命。可要是做不到,那保你也没有用!” 凌水上人忙不迭的磕着头,痛哭流涕道:“夫人放心,有证据的,早在之前,贫道就担心文来顺会杀人灭口,所以留了证据......” “那你还不快滚?等着文来顺派人把你堵住么?”海兰珠有些厌恶的挥了挥手,若非真的要用到此人,真的想立刻让他去死。 凌水上人感恩戴德的跟着两名侍卫离开了,海兰珠站起身,清冷的目光看向远方,“文来顺......死不足惜啊,来人,告诉我们的人,把账本搞到手,并通知那些人,要么听我们的,要么以后跟着三司衙门吃土。” “是,夫人!” 一名壮汉从角落里走出来,拱拱手,风风火火的去办事了。 第421章 疯子文来顺 第421章疯子文来顺 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大清早的,坊间就被一件事惊得七荤八素的。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柳林案,幕后真凶竟然是镇守太监文来顺。 可以说这个消息一爆出来,整个杭州城被引燃了一团大火。大清早的,茶楼酒肆聊得都是这件事儿,越是议论下去,杭州百姓越是气愤难平,到了后来,有人自发组织起来前往知府衙门闹事,吵着让知府衙门严惩真凶。更有甚者,直接堵住了按察司衙门,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要官官相护。 杜福山一觉醒来,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昨天还很消停的,今天就变了样子,他顾不上吃早饭,匆匆忙忙的穿着衣服,朝外喊道:“备轿,去按察司。” 杜夫人替杜福山整了整衣襟,有些责备道:“这么急干嘛,不能吃些东西再去?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个时候去按察司又有什么用?”杜夫人也是一片好意,可是杜福山急的脑袋晕晕的,自然就顾不得这番好意了,苦着脸说道:“夫人啊,为夫哪还有心思吃饭,文来顺不能出事儿啊。” 不多时,一顶轿子停在按察司附近的街道上,看了看街上的人群,杜福山脑袋嗡嗡作响。这才多久,按察司门口就堵了几百人,这件事要处理不好,三司衙门可就要遭殃了。民愤,一个处理不当就会演变成民乱,而且,三十几个少年的性命,总得给个交代才行啊。 正门是进不去了,杜福山掀开帘子,寒着脸怒道:“还愣着干干嘛,拐个弯去胡同,咱们去后门。” 轿夫们对按察司也算熟门熟路了,过了正街,很快来到了小胡同,不过后门附近也堵着一些人,嚷嚷着让按察司秉公执法。好在后门人不多,不过有人认得杜福山的轿子,当即吆喝一声,“那是布政使杜大人的官轿,咱们找杜大人要个说法。” 瞬间,十几个苦主冲了上来,将轿子拦住了。一名中年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痛哭道:“杜大人,你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我那孩子死得冤啊,他才是十二岁......呜呜呜......” 说到这里,男子已经泣不成声,整个人软成了一摊泥。杜福山坐在轿子里长叹一声,这个时候,不想露面是不行了。这件事处理不好,天会被捅破的。愤怒下的杭州百姓闹将起来,这个责任谁都兜不住。这里是杭州,不是盐官镇,盐官镇的盐丁再闹事,也只能在盐官镇,威胁不到杭州各衙门,但是这件事儿发生在杭州,必须慎重对待。 掀开车帘,杜福山一把扶住了男子,“诸位放心,本官这次来按察司,就是为了柳林案,本官一定会和吴大人查明真相,还大家公道。如果证据确凿,证明是文管事做的,本官绝对不徇私枉法,这件事情上,谁敢打马虎眼,本官就定谁的罪。如此,诸位可安心?大家围着按察司衙门,终究不是办法啊。” “杜大人,我们信你,可要是两天内没有结果,草民还要来按察司等消息”那中年男子终于抬起头,只是眼中决然,没人怀疑,如果衙门不能妥善处理此事,他一定会干出点疯狂的事情的。 杜福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草民,平日里温顺如绵羊,可真的想拼命的时候,也让人害怕的。这些人不是闹事的盐丁,只是请愿的百姓,只能安抚,不能硬来。 半个时辰后,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杜福山终于从后门进了按察司。一进门,他便黑着脸往后衙走去,果然后衙大厅内坐着不少人,大家正愁眉苦脸的思索对策。按察使吴昕坐在长桌后边,一张脸铁青铁青的,在他面前,放着好几张公文。 终于有人发现屋里多了个人,那人赶紧拱手道:“杜大人,你怎么来了?” 这一生杜大人,提醒了众人,吴昕收回心神,赶紧起身行了一礼。杜福山也没跟吴昕客气,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本官刚睡醒,就听说柳林案有了进展,吴大人,你跟本官说说,此事究竟如何?” 吴昕面带苦涩,仔细想了想,挥挥手,不容置疑的说道:“你们都退下,本官有些事情跟杜大人说。” 屋中吏员们也都很识趣,全都拱手退了出去,甚至刻意站到院子里,生怕自己听到屋中谈话。没有了旁人,吴昕坐在旁边,愁眉苦脸的说道:“此事是知府衙门那边传出来的,拒查,是上阳观观主凌水上人亲自去知府衙门报的案,凌水上人拿出了许多证据,直指文来顺,说许多事情都是文来顺幕后谋划的。而且.....” 吴昕皱着眉头,将桌上的公文拿在手中,放在杜福山身前,“而且,你看看公文所述,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下官想来,这件事八成是真的了,我们还得早做打算才行。” 杜福山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公文,公文中所说的各种证据,甚至人证,可以说弄成了铁案。哪怕是三司衙门,也不可能顶着这么大的民怨,替文来顺翻案。杜福山长叹一口气,他心中明白,文来顺完蛋了,“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九九归阳,简直是无稽之谈,他怎么会信?他疯了么?” “哎,他可不就是疯了么?据下官调查,文来顺前些时日碰到了一个女人,被那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失了魂一般。他啊,现在就想做个真男人,但凡有一丁点希望,他就会尝试。莫说杀人,估计就是让他吃牛粪,他也愿意尝一尝。” “这个混账东西,琼花山庄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他又折腾这种事儿,这次,他死定了”杜福山狠狠地拍了下桌面,眼中厉芒闪烁,“派人去找他,他可以死,但是那些账簿不能落入别人手中。如果实在不行,快刀斩乱麻,文来顺啊文来顺,可真能给我们找麻烦啊。” 一个文来顺而已,杜福山从来没将他真正放在心里过。说白了,那就是个太监,杜福山可从来都瞧不上太监。但文来顺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最重要的是文来顺这些年与浙江方方面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三司衙门与浙江商贾之间有一个纽带,而这个纽带便是文来顺。文来顺通着上边,通着下边,知道许多三司衙门都不知道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杜福山才处处忍着。 那本账簿太过重要了,谁有账簿谁就能知晓浙江商贾一半的命脉,就等同于掐住了浙江各方势力的脖子。 杜福山发了话之后,吴昕再没犹豫,当即点了按察司的青壮并通知盐运司兵丁前来帮忙,二百多名士兵浩浩荡荡的前往湘湖坊。一时间杭州百姓全都盯着湘湖坊,生怕衙门的人会徇私枉法。 很快湘湖坊上阳观就被官兵围了起来,不过在此之前谢智早就派知府衙门衙役把上阳观扫了一遍,吴昕的人来了一趟,也是什么没捞到。不过吴昕等人也不气馁,带着人往西湖赶去,此时,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那座小院子。不过在西湖边上,吴昕一行碰到了一个人,那人便是海兰珠。 海兰珠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冲着文来顺去的,她在马车上探出头,嫣然一笑:“吴大人,诸位急色匆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吴昕脸皮抽动,心中早已怒不可遏。这个女人是故意的么?明知道对方另有所图,可还是寒暄了两句,告知去意。不出所料,海兰珠提议跟着看看热闹,吴昕哪有理由拒绝?海兰珠摆明了就是监视他吴某人的,不过,由此可以断定,海兰珠还没将账簿拿到手,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没多久,人群涌入那座小小的院落,直到此时,许多杭州百姓才晓得这处宅院竟然是文来顺的。小小的阁楼上,仙音袅袅,文来顺一袭白衫,扶着栏杆。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抚琴的人不再是云雅。没人发觉,文来顺放在栏杆上的手轻轻的颤抖着,即使他表面再凶狠,终究是是个怕死的人。 很快,几十名官兵将阁楼围了起来,抚琴的女子浑身一颤,琴声也停了下来。文来顺回过头,色厉内荏的怒道:“弹,继续弹,在敢停下来,后果自负。” 女子忙不迭的将手放在琴上,口中慌道:“文爷休怒,奴家这就弹,这就弹......”女子满是后悔,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儿,给多少钱也不能来啊。看样子,文太监已经疯了,这个疯子临死前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 琴声再起,只是没有了之前的柔和与悦耳,吴昕蹙着眉头,走到阁楼下,看着上边的文来顺,叹道:“文管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吴大人,你是来抓文某归案的吧?嘿嘿,那些事儿是文某做的,又如何呢?文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想让文某去死,也没那么容易,嘿嘿,文某算是死,也得找几个人陪葬!” 文来顺恶狠狠地盯着吴昕一阵猛瞧,看得吴昕心头一股凉意。吴昕读懂了文来顺的眼神,这条疯狗是不管不顾了,要把浙江这块铁板掀开啊。浙江这块铁板,一旦被掀开,最后会倒下多少人?无法估算,甚至,他吴昕能不能保住自己都是未知数。 疯狗啊,怪不得杜大人再三嘱咐,趁早弄死文来顺。如果让文来顺多活一天,那么三司衙门就得多担一天的风险,这个死太监,真的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偏偏,这种人最可怕。 “文管事,你我同僚一场,到了现在,你难道就不顾念一点同僚之谊,不顾一点朝廷体面么?很多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本官想听听文管事,是不是还有其他未了之事,你可以说出来。” 吴昕可谓话中有话,但文来顺跟吴昕接触这么多年,自然听得懂话中意思的。文来顺岂能如吴昕的愿,神经质的笑了笑,摊开手大声道:“咦,吴大人,你怎么还藏着掖着的?你是想要文某手里的账簿,对吧,你想要的直接说出来啊,怎么还藏着掖着的,真不是个男人。” 吴昕顿时一阵脸红,气道:“你胡说什么,本官只是本着同僚之谊,想替你做点身后事,什么账簿不账簿的。哼,本官看来,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么?我们谁不是疯子?”文来顺咧着嘴,身子往下伏着,“嘿,吴昕,你回去告诉杜福山,有些东西,文某以前不给他,现在也不会给他,我就是烧了,也不会便宜你们。除非.....你们让我活......让我活......哈哈哈哈......” 吴昕不受控制的握紧了双手,脸色变得铁青一片。跟文来顺没什么可谈的了,杜大人说的没错,还是尽早送文来顺上天吧,也许,这个祸害早该除掉了。就在吴昕想要下令杀人的时候,一声轻哼响起,海兰珠淡淡的说道:“吴大人,可否让奴家跟文管事说两句?” 吴昕大皱眉头,心道这个时候,你一个娘们跟文来顺聊什么?难道文来顺脑袋进水,还能把账簿献给你不成?心中冷笑,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夫人尽管说。” 吴昕退下去,海兰珠也没走出人群,而是仰着脖子笑道:“文来顺,你呀,终究是个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的倚仗救不了你的命,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是嘛?那你们为什么不赶紧动手?”文来顺瞪着眼,脸上满是笑容,可是很快,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只见一名女子出现在海兰珠身旁,她捧着一个木盒,将木盒递了过去。文来顺的ui那个木盒太熟悉了,一个时辰前,他刚刚把木盒交到别人手中,转眼间,木盒就落到了海兰珠之手。 好一会儿,文来顺抓着栏杆又蹦又跳的,“不啊......你个贱女人......你居然敢骗我.......” 此时女子已经抬起头,那张惊世脱俗的容颜,不是云雅又是谁? 第422章 中原战况 ps:祝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幸福,新的一年,牛转钱坤! 第422章中原战况 看到云雅之后,文来顺脸上笑容全无,所有的阴狠之色全部烟消云散。那一刻,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也倾倒了。文来顺最大的倚仗一直都是手里的账簿,自己掌握着浙江各处商人的底细,知道许多人的财路,所以杜福山那些人得忍着,敬着,哪怕吴昕嘴上叫得再凶狠,依旧不用怕。 对杜福山以及吴昕这些人来说,账簿太重要了,没有这份账簿,他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拿到足额的财富。浙江这帮子地头蛇,也都不是好相与的,平日无事他们会乖乖把钱交出来? 结果,自己最大的倚仗竟然被云雅送给了海兰珠。文来顺不明白,吴昕也不明白,为什么云雅要这么做?吴昕的脸色比文来顺还难看,账簿落到海兰珠手中,那就更麻烦了。 “为什么,你个贱女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背叛我,背叛我,啊啊啊啊......”文来顺形如疯魔,不断咆哮着,没一会儿,他跑下小楼,站在台阶上恶狠狠地盯着云雅,那阴鸷的目光几乎把人给吞噬了。 面对文来顺的质问,云雅并没有多少畏惧,本来她站在海兰珠身后的,见文来顺上前,便走到前方,与文来顺相隔不过几步之遥。此时文来顺披头散发,衣衫有些凌乱,活脱脱一个疯子,文雅眼中也有一丝不忍,她叹道:“文先生,你对奴家的好,奴家都记得。可是,奴家想做的事情,你却做不到,流寇来的时候,你们只想着自保。流寇走了,你们只想着怎么保住那一亩三分地,怎么捞取钱财,奴家没法陪着你们这样荒废人生,没办法,奴家只能舍弃而去了......” 文来顺并没有真的疯掉,他只是屡受打击,有些接受不了罢了,良久之后,指着云雅,冷声道:“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东西是我给不了你的?” “奴家想要官兵剿匪,诛杀高迎祥和李自成,为家父和乡亲们报仇雪恨,你能做到么?”云雅直勾勾的盯着文来顺,旋即又补充道:“文先生,奴家不叫云雅,奴家真名顾流仙,家父南阳府参将顾同军。” 短短一句话,问的文来顺哑口无言,尤其是那真实的身份,更让人始料不及。南阳府参将顾同军以及南阳知府一家惨死南阳城,此事震惊朝廷,可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娇艳动人的云雅,竟然是顾同军的女儿顾流仙。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文来顺嘴角抽搐,而吴昕则面色惨白。 这一刻,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曹文诏能准确无误的整治琼花山庄了,也明白为什么铁墨不在杭州,却对杭州的事情了如指掌了。原来一切都出在文来顺身上,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人,还能藏住什么秘密?可笑的是,到最后文来顺竟然把账簿都交给了顾流仙。 文来顺同样也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自己这辈子就毁在顾流仙身上了。自己为她干下天怒人怨的事情,最后,她却把最后一根保命的稻草给断掉了。站在台阶上,文来顺久久未语,好一会儿,他突然瞪大眼睛,狂吼一声,扑了上来,“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文来顺真的想杀了这个叫顾流仙的女子,恨不得喝血吃肉,方能解心头之恨。他一步步迈过去,可是,一点寒芒从远处飞来,噗的一声,只见一把钢刀准确的插在了文来顺胸口,他只是勉强的往前挪动了一下,整个人便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动手杀人的是海兰珠身旁的男子,直到此时,吴昕才留意到这个男人,定睛一看,脑门上渗出了冷汗。这不是铁墨麾下的另一名悍将刘国能么?文来顺死了,账簿落到了海兰珠手中,关键是海兰珠还用杀人的方法,告诉所有人,账簿就在她手中。这下,三司衙门彻底被动了。 账簿在手,又有多少人会倒向铁墨?从此以后,浙江商场再不是铁板一块,将彻底分成两派。账簿,记载的不是银钱,而是那些人来钱的路子。这个世上,没人跟利益过不去,被人断财路和跟着东海贸易商行一起赚钱,这两个选一个,还不好选么? 文来顺的死,似乎有些突然,愤怒的杭州百姓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过,人已经死了,风波就过去了,可怜的是那些没了孩子的苦主。当三司衙门还在为账簿的事情犯愁时,杭州知府谢智却以知府衙门的名义,拿出一大笔资金安抚那些苦主,此举赢得了杭州百姓一致好评。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吴昕想的那样,一部分浙江商人悄悄地倒向了铁墨。不,准确的说是选择了跟东海贸易商行合作,三司衙门对此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干不了。如果平常时候,可以强行干预,但是现在人家东海贸易商行背靠皇家水师,拳头硬得很。更让杜福山头大的是,东湾船厂那边干的热火朝天,尤其是东湾军械所最近经常传来炮响,弄的杜福山心神不安。新式火炮已经慢慢列装到战船上,这下子徐文海的腰杆子就更硬了。 新式火炮本来已经得到长时间使用,各方面技术都已经很成熟,挪到战船上,也不过是减少后坐力等问题,所以整个改良过程进行的非常快。见识到新式火炮的威力后,徐文海那是赞不绝口,恨不得立刻扬帆大海,跟郑芝龙干一架。不过铁墨及时的制止了徐文海的念头,不是说一定打不过郑芝龙,而是现在动手没必要。 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而且郑芝龙也没什么动作,没必要这个时候跟郑芝龙起冲突。铁墨心里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等新的战船投入使用,再加上铁甲舰技术已经新式火炮,到时候郑芝龙根本不是威胁。这个时候就该埋头发展,少生事端。除此之外,铁墨最担心的还是中原的战况,那边的情况很不乐观。 崇祯四年五月末,天气越来越热,盘踞在汝宁府的高迎祥所部也变得热闹起来。王岩、李自成等人轮番袭扰开封府南部州县,偏偏又不占据某一处。如此行径,搞得开封府上下应接不暇,头大如斗。袁崇焕所部四万大军往来于禹州一带,一直想找农民军主力打一场大仗,可一直都捕捉不到战机。 五月二十七,天降蒙蒙细雨,李自成以李岩为先锋,五千余人再次兵临开封府西华镇。此时袁崇焕的主力正在临颍一带搜捕王岩的兵马,得知西华镇被困之后,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西华镇位于开封府中部,连着南北东西,西华镇不保,整个开封府都没有安宁日子过。开封知府闵正元紧急调驻扎在通许的李正乾率都指挥司兵马南下,并修书一封告知袁崇焕,希望袁崇焕能南下项城,逼迫流寇撤回去。 闵正元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汝宁府都乱套了,早已经是流寇的天下了,汝宁府管不到,但是开封府不能再出事了。不管怎样,先把流寇赶出开封府地盘就行了。可是,闵正元没想到公文送到临颍后,袁崇焕却是大怒。袁崇焕将公文拍在手下,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这个闵正元,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自己那点小算盘。” 闵正元身为开封知府,希望开封府境内少出点事儿,这无可厚非。可是在袁崇焕看来,这么做就是不对的,流寇肆虐中原,应该尽量找机会消灭流寇的有生力量才行,否则剿匪哪还有个头?都像闵正元一样,都想着自扫门前雪,只要流寇不来我这里折腾,那就懒得管,这样哪行? “胡航金,你即刻带着本部人马向东,进入常社镇,本官会率主力随时支援你的。只要流寇敢动西华镇,你就把这支流寇盯住了,我们就在西华镇跟流寇打一打。” 胡航金赶紧起身领命,不过神色犹豫的问道:“袁大人,我们这么做,闵大人那边该如何回复?” 袁崇焕想也未想,抬起头不屑的哼道:“回复什么?他闵正元光想着把流寇赶走了事,岂是良策?再者,本官身为三省巡抚,身负要务,做什么事情,难道还要经过闵正元的同意么?” 胡航金等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袁大人的话乍听上去有些道理,可仔细想想,又有个屁道理啊。你是三省巡抚不假,可要是跟河南各方面的官员闹得十分僵硬,对以后也没好处啊。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三省巡抚发话了,是对是错都得听着。不过暗地里,胡航金觉得袁大人有点不会做人了。 五月二十八,李岩以一千兵马,率先对西华镇发起了试探性进攻,这个时候胡航金的兵马也抵达了西华镇不远的常社镇。西华镇战事一起,胡航金按照袁崇焕的吩咐,直插李岩所部后方,做出截断李岩后路的架势。与此同时,李正乾的兵马也正从通许方向往西华镇逼近,一时间,李岩所部似乎有被围困的趋势。 让人意外的是,李岩没有一丝慌乱,继续发兵攻打西华镇,就仿佛周遭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如此一来,西华镇这边可就叫苦不迭了,要不是知道援军就在路上,守兵早就弃城逃跑了。 五月二十九,又一支农民军在吕伟良的率领下过商水城,一路向北,大有驰援李岩的意思。消息传到临颍,袁崇焕大喜过望,他觉得自己等待多时的战机终于重现了,于是命令主力大军迅速向常社镇靠拢,打算在西华镇与常社镇之间的地方,跟流寇大战一场。 吕伟良的行军速度非常快,让人意外的是大军却停在了常社镇南边,并没有立刻过常社镇,攻打胡航金所部,更没有绕过去与李岩汇合的意思。虽然如此,但是袁崇焕的兵马却没法停下来,现在几万大军靠拢过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同一天,袁崇焕主力大军迅速抵达常社镇,与吕伟良的兵马形成了对峙之势。 就在袁崇焕一心渴求着大战一场的时候,战局却突然发生了变化。本来,在袁崇焕的心里,吕伟良应该迅速和李岩汇合的,哪曾想,吕伟良所部兵马竟然调头向西,突然占据了常社镇西边的木马村。木马村其实是个不小的镇子,几条河流汇聚于此,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从常社镇以及西华镇,向西想要娶汝州府或者向西北,走木马村是最近的路。吕伟良突然拿下木马村,彻底把袁崇焕搞迷糊了,因为袁崇焕刚从临颍过来,可没有立刻赶回去的意思,流寇占据木马村有什么用?站在一旁看着李岩所部如何被剿灭? 崇祯四年六月初一,一场蒙蒙细雨落在开封大地上。干旱多年大明王朝,遇到这场雨,等同于天降甘霖。本该开心的事情,可开封知府闵正元的心情就像眼下的天气,细雨绵绵,阴沉一片。 因为就在刚刚,一封加急军报送了过来。流寇李自成、高迎祥、徐北川突然调集汝宁府大部分贼兵,聚八万大军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攻破了沈丘城,一路过项城、北上临颍,再破禹州,兵锋直指郑州。 郑州,处在洛阳与开封之间,哪怕在整个河南府境内,郑州都是个重要的地方,这里可有着不少中原富商,蕴藏的物资更是不知凡几。可是呢,这个时候各路兵马大都在南边呢,河南府那边的兵马忙着对付张献忠以及王自用呢,更腾不出手来救援郑州。 这下子,闵正元恨不得把袁崇焕的十八辈祖宗一起骂了。让你配合李正乾,把流寇逼出开封府就行了,偏偏你袁大人高尚,一心剿匪,结果呢,匪没剿了,却让匪闹到了郑州。 老想着跟流寇决战,关键是流寇跟你打么? “快,通知李正乾,赶紧回来,无论如何要保住郑州,不然,我们全完了......” 郑州不是通许那样的小地方,郑州要是被流寇攻破,天大的黑锅掉下来,整个开封府官员倒下一半人都不一定负得起这个责任。 这个时候,闵正元也看明白了,这个袁崇焕是真的指望不上了,北直隶那边又有抛弃他闵正元的心思,想了想去,能找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第423章 死路一条 第423章死路一条 中原战况十分紧急,也由不得铁墨再拖下去了。如果任由高迎祥几股农民军肆虐中原,实力太过膨胀的话,以后再想收拾局面就很麻烦了。而且,浙江这边的事情也相对稳定了些,此时解决中原的乱局,也算合适。就算不动身,也不行的,估计过不了多久,朝廷的调令就该来了。 调到中原剿匪,这是可以预知的事情,关键是浙江这边不能再出乱子了。为了稳妥起见,铁墨特意将李嘉盛调到了浙江,有李嘉盛这个自己人在这里盯着,也算安心不少。 李嘉盛倒也没有推辞,早早地就赶到了杭州,得知铁墨的心思后,他挠着头苦笑道:“贤弟,为兄看着这摊子事情倒没什么问题,可你知道,为兄就是个粗人,常年在北地打磨,对这边的事情是一窍不通。为兄防着别人闹事,不在话下,可让我管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有点为难为兄了?” 倒不是李嘉盛推辞,浙江这摊子事情,可不是领兵打仗那么简单。不仅要跟浙江这群人勾心斗角,还得顶着海贸上的事情,又要防着郑芝龙,总之,要管的事情太多了。李嘉盛为人刚猛,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不怕担责任,就怕耽误了大事。 铁墨也晓得有些为难李嘉盛了,但眼下资历足又值得信任的人并不多。周定山倒是何时,可剿匪那边更需要周定山领兵打仗,除了周定山,也就李嘉盛了,总不能再千里迢迢的把黑云龙从陕北调过来吧?想了想,笑道:“兄长不必担心,徐大小姐最近会留在杭州的,东海贸易商行的事情牵扯甚广,国公府那边也是下了心思的。这边各方关系,若有不明白的,可以让大小姐帮忙,另外,谢智此人可以一用,有什么事,可以让谢智去做。” “至于杜福山、翁同明那些人,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们估计不敢折腾的太厉害了。如果他们不识抬举,你不妨让白轩领着都指挥司兵马去布政司走一圈。哦,白轩这边,兄长该怎么应付吧?” 提起白轩,李嘉盛眉毛一挑,大笑道:“贤弟打趣为兄呢?咱们可都是底层爬起来的军汉,对军中之事还能生疏了不成?一个白轩而已,只要咱们一点点控制住都指挥司,拳头够硬,白轩还能生出其他想法来?” “对,就是这个道理,兄长,你记住一点,浙江这地方,能讲道理就讲道理,讲不过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徐文海的兵马就驻扎在码头附近,都指挥司有一半的人也倒向了我们,只要杜福山那些人脑袋没进水,就不敢跟我们来硬的!” “哈哈,这事最好办了。其实啊,要是几位弟妹留在杭州的话,为兄就可以少操点心了,毕竟徐家大小姐咱不熟,人家也不是自己人,真碰到事情,你保证人家没有别的心思?” 李嘉盛一番话,说的铁墨野口无言。谁说李嘉盛是个莽汉,这不活的挺明白的嘛。不过这事儿也就想想,海兰珠和常闵月要处理南直隶商场的事情,又要兼顾浙江这边,自然不能长期呆在杭州的。至于徐美菱,她对商场上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 “好了,不提这些了,咱们喝酒,估计过不了几天,朝廷调令就该到了,到时候咱们兄弟又要分开了”铁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嘉盛也不禁有些发愁,随着铁墨身份越来越高,但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兄弟们相聚的日子反而少了。想当初晋北铁三角,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吹牛,如今一个在陕北一个在浙江,另一个居无定所。想起往事,李嘉盛不禁叹道:“中原那边真的如此严峻了么?” “哎,不乐观,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我估摸着流寇要直插开封府北部,对郑州动手了。以袁崇焕的性子,八成是拦不住的,他现在可一心寻思着找个地方跟流寇决战呢。” “袁崇焕?本以为他会死在牢里呢,没想到还当上三省巡抚,你是不知道,当时公文发下来之后,可把满总兵给气坏了”宣府那边的人,多多少少都对辽东出身的有点意见,尤其是对袁崇焕,那更是看不上眼。李嘉盛亦是如此,他对袁崇焕可不感冒,就因为袁崇焕当政,搞得一切资源供应辽东,偏偏袁崇焕还没什么进展。 至于满桂,那就更不用提了,他跟袁崇焕素有仇怨,之前袁崇焕下大狱问斩,就有满桂的功劳。现在袁崇焕不仅出狱,还摇身一变,成了三省巡抚,严格意义上来说,满桂这个大同府总兵遇到战事还得听袁崇焕节制呢。碰到这种糟心事,一向心高气傲的满桂,不生气才见鬼了呢。 一切如铁墨预想的那样,很快流寇进逼郑州的消息就传到了南直隶,而朝廷迫于压力,也不得不调铁墨紧急驰援中原。成基命、王洽等人自然是不希望铁墨插手中原事务的,可实在是袁崇焕太不争气了,现在中原形势急转直下,莫大的压力下,成基命等人也只能认同了侯世禄的建议。 很快,朝廷六百里加急公文送到了杭州。虽然快,但公文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九了,短短几天时间里,中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形势进一步恶化。郑州乃是河南境内除洛阳和开封之外最坚固的城池了,流寇如果一味的强攻郑州,也未必讨得到什么好处。 或许是因为存着这种心思吧,袁崇焕给郑州方面的兵马下了死命令,必须死守郑州城,拖住流寇的脚步,待主力赶到,决战于郑州城下。可以说这道命令,直接将郑州战局推向了深渊。 袁崇焕的将令,问题真的很大,死守郑州城没问题,关键是让郑州兵马拖住流寇,这下可真要了郑州守备姜东才的老命。姜东才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他一眼就看出命令有问题了,可不敢不听。如今各级将领都知道袁大人的性子,袁大人这个人从辽东到中原,行事风格一点变化都没有。打胜仗的本事不出众,但是动起军法来,那绝对是毫不留情,异常严格。据说,当时在辽东,一些不听话的将领,愣是让袁大人亲手抽了个半死。 姜东才赶紧修书一封送给李正乾,此时李正乾率兵赶到了杏花营镇,见姜东才发牢骚,他只能假装没看见。这可是袁大人的命令,谁敢不听? 许多人都意识到有问题了,偏偏袁崇焕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袁崇焕一心想着决战,想着一战歼灭敌军有生力量,这便是铁墨一直对他看不上眼的原因。袁崇焕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灵活应对,不能对症下药。对面可不是经常大规模正面作战的蒙古人,那可是比后金铁骑还要油滑的流寇,当初在北直隶被后金人溜了一圈,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还想着跟流寇决战。 所以,袁崇焕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高迎祥、李自成等人没有在西华镇跟官兵大打出手,那么自然不会死磕郑州城。很快,在见识到郑州城的防御强度后,李自成当即亲自率领一支兵马斜插郑州西部的荥阳县。荥阳,看上去不怎么起眼,可知情的人都晓得这个地方十分重要。 荥阳,自古人杰地灵,隋唐时期的大族郑氏便在荥阳,哪怕时至今日,荥阳郑氏依旧影响着周遭数个州县。原因很简单,郑家握着河南境内一半的粮食买卖,而荥阳也成了河南境内最大的粮仓。李自成突然发兵荥阳,其目的就是冲着那里的粮食去的。 农民军缺什么?需要什么?不是钱,是粮食,抢钱抢物,最终也都是为了换粮食。现在一个诺大的粮仓摆在眼前,要是打下来,农民军的境况便会彻底扭转。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人知道,最近义军的日子不好过。义军在南直隶走一遭,损兵折将不说,物资还被活阎王刮了个一干二净。退回汝宁府后,几万农民军士气低落,也是最近打了几个胜仗才恢复一些士气。可这些远远不够,农民军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粮食。如果物资充足,粮食够用,高迎祥不会让近十万农民军停留在汝宁府,早就派兵西进,攻打襄樊或者重新过黄河打进山西或者山东境内了。 李自成大军兵锋直指荥阳,与此同时,徐北川以及郑国松也从另一个方向对北边的河阴县发起了猛攻。这种情况下,郑州城内的姜东才就有些左右为难了。袁大人的命令是想尽办法拖住流寇,眼下流寇都跑去攻打荥阳和河阴了,这不是把军令当成了耳旁风么? 思来想去,姜东才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茂才、高博,你二人率本部人马出城,给老子盯住李自成的后队打,一定要拖住流寇的脚步。” 郑州与荥阳之间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自成的兵马已经朝着荥阳走了半天了,为了完成姜东才交代的任务,茂才和高博二人只能催促着麾下士卒加快脚程,迅速渡过了清水河。二人领兵过清水河没多久,一直率领大部兵马居后压阵的高迎祥径直扑向郑州城。不过高迎祥和李自成一样,只是虚晃一枪,同样转道向西。 这个时候李自成也迅速做出决定,暂时放弃了攻打荥阳的计划,调转马头,朝着清水河方向杀了过去。李自成麾下两千骑兵担当先锋,速度奇快无比。此时李自成从西向东,高迎祥从东向西,竟然对茂才和高博的兵马形成了夹击之势。 茂才与高博所部兵马不足万人,面对穷凶极恶,人数众多的额农民军,又是被人夹击,情况可想而知。双方于清水河附近爆发了惨烈的厮杀,最终以茂才和高博的惨败告终,二人带着不到千人的残兵往郑州方向逃窜,而高迎祥、李自成以及徐北川却完成了集结,一时间五万大军挥着残兵扑向郑州城。 姜东才做梦也没想到派出去的兵马这么快就让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失去了近万人的兵马,再加上流寇迅速集结了数万兵马,郑州还怎么守? 入姜东才预想的那样,在失去大量兵马后,再面对流寇的强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姜东才率部血战两天,中原还是没能挺住。 崇祯四年六月十一,未时三刻,徐北川率先登上了郑州城头,郑州城宣告城破。姜东才率部节节抵抗,近傍晚时分,最终还是被赶出了城。逃出郑州城后,姜东才身边仅余两千余名残兵,还各个带伤,麾下两名爱将,也只有茂才跟着出了城,高博为了掩护众人撤离,战死于南城街头。 诺大的梧桐树下,看着周遭一个个绝望的士兵,姜东才双眸含泪,他颤抖着握紧刀柄,猛地往自己的脖子抹去。茂才就在旁边坐着,幸亏他眼疾手快,猛地扑上去,将姜东才的胳膊压在了身下,“将军,你这是干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要是这样,那高兄弟不是白死了么?” 姜东才惨然一笑,看着远处的夕阳,满是痛苦之色,“郑州丢了,你觉得袁大人来了,我还能活么?现在死还能体面点,我不想被袁大人军法处事。” “将军,郑州的事情,不能全怪你啊......” 茂才张了张嘴,后边的话没敢说出来。要不是袁大人的军令,不至于败得这么惨。近两万兵马加上青壮,如果死守郑州城,靠着城高墙厚,流寇一时半会也讨不到好处。之所以有此败,还不是要拖住流寇的脚步。 现在流寇的脚步是拖住了,但郑州城丢了。 大家思来想去,忙这忙那,弄了半天,还是死路一条。早知现在这种结果,当时还不如违抗军令,铁了心死守郑州呢。 很快,郑州陷落的消息便传了出去,这下子整个中原犹如遭了七级大地震,所有人都觉得天空多了一层阴霾。 第424章 意见相左 第424章意见相左 郑州,离着河阴与荥阳非常近,再往西便是有名的虎牢关。所以,郑州陷落,最着急的不是开封知府闵正元,而是河南知府于成龙。此时于成龙急的头发都快白了,原因无他,手中兵力不足,根本无法应对眼前的局面。 自从丁路言领着兵马跟着铁墨去了南直隶之后,河南府境内的兵力就一直不够用,知道陈奇瑜的兵马到了河南后,这种局面才有所改观,可即使如此,为了应付伏牛山以及房州一带的张献忠以及王自用,能够用在洛阳附近的兵马反而不多。至于虎牢关,由于天下承平已久,关隘年久失修,平时驻防的兵马本就不多,伏牛山那边军情紧急,便将兵马调到南边,听从陈奇瑜调遣。可谁能想到郑州居然出了事情,没几天时间,郑州城让流寇给拿了下来,这下整个洛阳东边门户大开,形势十分严峻。 郑州城一出事儿,陈奇瑜就赶紧回到了洛阳,此时府衙内气氛压抑,来往官员一个个面带菜色,眉头皱的紧紧的。于成龙早早地就在外边等着了,进屋之后,陈奇瑜才发现竟然有个女人。那女子一身蓝色长裙,长相颇为艳丽,刚刚看过去,她便起身福了一礼,“民女萧如雪,见过陈督师。” 萧如雪?陈奇瑜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这个女人怎么过来了?今日众人议事,萧如雪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可是碍于萧如雪的身份,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铁墨的面子不能不给,以后想要在陕西站稳脚跟,免得跟杨鹤一个下场,必须跟铁墨打好关系才行。 陈奇瑜只是跟萧如雪回了一礼,便神色复杂的看向于成龙。于成龙只好将陈奇瑜请到里边,附耳小声道:“陈督师,萧小姐是因为郑州的事情来的,最近有一批重要的物资刚好到了郑州,本来这些物资是留给铁督师大军剿匪用的,没想到郑州突然出了事情,萧小姐的意思是,希望咱们能想想办法,保住这批物资。” 于成龙这么一说,陈奇瑜便什么都明白了。八成是铁墨早就知道会被调回中原剿匪,所以预先让人准备了物资,结果自己还没调到中原,郑州反而被流寇抢走了。这个铁墨也真是够滑溜的,有物资也不紧着中原其他兵马,凭白便宜了那些流寇。心中有些芥蒂,但能说什么呢?以铁墨的处境,不为自己做打算,估计他就活不到现在了。 于成龙用简短的语言将物资情况说了一遍,渐渐地陈奇瑜的额头就渗出了一层冷汗,那里不仅有流寇急需的粮食,居然还有一些供晋北兵马使用的新式火枪。这下陈奇瑜真有点急眼了,这些火器要是落入流寇之手,那中原各路兵马可就要遭殃了。 陈奇瑜有点生气了,铁墨的人是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火器怎么会放到郑州?这批火器肯定不能让流寇吃下去的,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现这些火器,不如赶紧想办法把流寇赶出郑州城。本来陈奇瑜不想往郑州方向调集重兵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弄得他不得不改变策略了。 “诸位,郑州形势紧急,流寇很快就会对荥阳和河阴动手,我们不得不早做防备。本官决定调伏牛山兵马兵出虎牢关,前往荥阳,扼住流寇从郑州西进的路,然后会同开封府方面的兵马,围困流寇,争取将流寇逼出郑州!” 陈奇瑜的话刚说完,于成龙等人便露出不满之色,这番安排下来,伏牛山几乎放空了,那张献忠以及王自用还不得撒开欢闹腾。郑州的形势是控制住了,却让洛阳南部陷入乱局,这如何能行?于是洛阳守备庄恒起身道:“如此大为不妥,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张献忠和王自用困在伏牛山上,现在将兵马调离伏牛山,以那二人的性子,很快就会兵出伏牛山,祸害周遭州县的。” 陈奇瑜大皱眉头,不过没等他说话,便有另一人站起身来,定睛一看,陈奇瑜就有些头疼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孙传庭。如今河南境内兵马众多,各路兵马都有,唯独这个孙传庭最为特殊。孙传庭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河南方面的兵马,他当初是追着高迎祥这支流寇进的中原,时至今日,孙传庭头上可还安着陕西总兵的官职呢,不过孙传庭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陕西兵马,就得听陈奇瑜的。以前,就没少跟陈奇瑜有冲突,这次也不例外。 “陈督师,我军本来就兵马不多,现在李养纯已经出宝丰城,涌入汝宁府和南阳府。现在还把伏牛山一带的大军调到郑州一带,如此一来,岂不是把洛阳南部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张献忠之流?到时候,百姓生灵涂炭,皆是我等责任。我们身为朝廷命官,当忠心为国,岂能因私废公?不能因为郑州方面事涉铁督师,便不顾洛阳安危,其几十万河南百姓不顾吧?” 孙传庭话还没说完,萧如雪便有些听不下去了,“孙大人此话严重了,铁督师可从来没说过让河南各路兵马帮他抢回物资。诸位如若不想,那便守着伏牛山,继续跟张献忠和王自用厮斗,郑州的事情,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萧如雪自然是舍不得那些火器的,可更多的还是不想让火器落入流寇之手。一旦流寇手里多了几千只火枪,那破坏力太大了。这批新式火枪本来是供应给徐文海的皇家水师的,没想到半路上出了岔子。火器的破坏力有多大,大家都见识过,而且郑州位于中原腹地,就算没有这批火器,也应该先把流寇赶出郑州吧。一支人数庞大的流寇盘踞在中原腹地,开封、洛阳等地,天天都得提留着心过日子。 萧如雪不说还好,她一说话,孙传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扫过于成龙等人,神色严肃的说道:“大明规矩,官员议事,何时允许女子一起参政了?” 这次不光说萧如雪,连带着于成龙等人也跟着被敲打了一番。于成龙瞪着眼,心里一阵苦笑,孙传庭啊孙传庭,知道你因为之前赵率教等人的事情对铁墨有意见,但你也没必要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啊。人家萧如雪是代表铁墨来议事的,虽然不怎么合规矩,但这个时候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真是按照规矩来,就凭你孙传庭屡次顶撞陈督师,早该下放到下边养马去了。 “咳咳,孙大人息怒,本督师自然知道这样做不妥,可眼下中原各路兵马全被牵制着,兵力有限,本督师不在伏牛山调兵,又该从何处调兵?难道再从北边调边军来帮忙?不说朝廷允不允许,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陈某身为三边总督,有决断之权,事情就这样办吧,出了问题,陈某一力扛之。” 说罢,陈奇瑜不无警告的盯了孙传庭一眼。话说到这里了,你孙传庭要是还不识抬举,那就别怪陈某不讲往日情面了。另一边,于成龙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陈奇瑜的计划。于成龙有几分理解陈奇瑜的,郑州乃中原腹地,中原粮仓一半集中在郑州一带,若是让流寇在郑州周遭折腾,中原非炸锅不可,到时候可比丢了房州和汝州还严重。陈奇瑜将重点放到郑州一带,无可指摘,不过作为河南府的官员,当然不太想看到这一幕的。 他于成龙也好,闵正元也罢,其实都有着自己的私心,都不希望自己所辖的范围内闹出太大的乱子。而陈奇瑜呢,也有私心,陈奇瑜肯定知道铁墨很快就会率兵入中原了。铁墨只要带兵回到中原,那么首要目标肯定是盘踞在郑州一带的高迎祥大军,到时候陈奇瑜、袁崇焕以及铁墨三路大军围攻高迎祥,高迎祥岂有不退之理,强行留在郑州,那只有倒霉的份儿。只要高迎祥这支流寇被打跑,那就是功劳一件,这可比在伏牛山死靠着强多了。 留在伏牛山,虽说能牵制住张献忠和王自用,但官兵想要进一步对伏牛山用兵也不现实,到时候也是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身在官场,一个个忠心爱国,可谁没有点私心呢,哪像孙传庭就认死理。当然,如果陈奇瑜不是三边总督,于成龙完全可以否定这个提议。想起这事儿,于成龙就很郁闷,如今河南境内可真是山头林立,西边有个三边总督陈奇瑜,东边有个三省巡抚袁崇焕,没多久还会来一个三省总督铁墨。这下可热闹了,到时候该听谁的? 孙传庭虽然不点头,但是陈奇瑜也没想让所有人都同意,很快,各路兵马接到命令,开始陆陆续续的撤离伏牛山一带。朝廷兵马调动,自然瞒不过张献忠和王自用的,知道情况后,二人皆是大喜过望。虽说陈奇瑜抵达河南府后没什么大动作,可对张献忠和王自用来说,依旧不好受。朝廷兵马打不上伏牛山,但是一直在附近盯着,你也不敢大规模的下山劫掠啊。伏牛山物资不多,就靠着房州的物资供应,最近一段时间,孙传庭没有困住宝丰城的李养纯,让李养纯肆虐南阳和汝州府。于是,孙传庭后退一步,把所有火气都撒到了房州的农民军头上。这下子张献忠和王自用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尤其是张献忠,如果再熬上一个月,兄弟们就要啃树皮了。 朝廷大军一退,张献忠立刻命令刘文秀等人兵出伏牛山,进入汝州府,开始在汝州府抢掠物资。没多久,便和孙传庭的兵马在马岭关一带打了一仗,双方互有伤亡后,刘文秀丢下一部分物资退回了伏牛山。面对一片狼藉的汝州府,孙传庭大怒之下,一纸书信送到了北直隶京城,状告陈奇瑜不顾河南百姓安危,一味地围困郑州方面的流寇。 很快,朝廷就做出了反应,内阁行文,通过兵部下发公文措辞严厉的敲打了一下陈奇瑜。此时陈奇瑜已经身在虎牢关了,各路大军也调到了虎牢关以东,准备对郑州附近的流寇用兵,朝廷突然发来一份这样的公文,弄的陈奇瑜一肚子火气。 陈奇瑜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平日里最注重涵养,自从收到这封公文后,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怕了句脏话,“那是一群憨瞎子么?孙传庭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他们知道河南这边的情形么?真要是流寇破了荥阳,抢了粮仓,到时候士气大振,破虎牢关肆虐洛阳周遭,那责任还不是我们来担着?一群没心没肺的家伙.......” 洪承畴将地上的公文捡起来,简单地看了一遍,沉着眉头说道:“督师也不必生这么大气,只要我们能在郑州控制住流寇的嚣张气焰,打个胜仗,他们就没理由找我们麻烦。他们啊,也未必是不考虑督师的处境,只是觉得督师有意交好铁督师吧。” “嗯?”陈奇瑜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当然听懂了洪承畴话里的意思。实在提醒他陈奇瑜对铁墨的态度有些不明确呢,这一点似乎很重要。铁墨在大明官场绝对是一个另类,这个人起家晋北,养的全都是私兵,整一个三不靠。如此一来,铁墨自然跟东林清流百官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再加上铁墨现在又是皇帝麾下的马前卒,那更是被百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跟铁墨走的太近,关系模糊不清,上边的人岂能没意见?当初派他陈奇瑜去陕西接任杨鹤的三边总督职位,就是想减小铁墨在陕西的影响力。可是,真到了陕西,就会发现想做点事儿根本绕不开铁墨,跟铁墨起冲突,对他陈奇瑜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陕西剿匪如果出了岔子,一旦出了大的纰漏,到时候担责的可是他陈奇瑜。他陈某人可不想当第二个杨鹤,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又怎么可能不为将来考虑一下?不跟铁墨打好关系,拿什么剿匪?袁崇焕倒是剿匪时间不短了,可是高迎祥这股败退回来的流寇,却让袁崇焕越剿越红火。 第425章 制衡 第425章制衡 沉思良久,陈奇瑜有些颓然的坐下,挥着手叹道:“此事就先不提了,郑州情况如何?” 洪承畴暗中点了点头,还算陈奇瑜聪明,要是陈奇瑜扛不住压力,非要跟铁墨划清界限,那他洪承畴就该考虑要不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了。洪承畴一直履任陕西,之前还跟着杨鹤干了几年,可以说对陕西的事情了如指掌。要说剿匪,不靠边军,根本没戏,可要想依靠边军,那你就得跟铁墨搞好关系。眼下宣府整个就是铁墨的一言堂,自从侯世禄当上兵部尚书后,铁墨一番操作下,宣府全都是自己人。这事儿大家都看在眼里,谁也没说什么,哪怕是侯世禄,也是假装不知道。 宣府的事情,自从侯世禄没走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了。因为跟中利益关系,铁墨、黑云龙、李嘉盛以及马方,关系尽灭的很,尤其是铁墨、黑云龙和李嘉盛,那可是晋北铁三角。这种关系,不是侯世禄能影响到的。宣府不说,大同府那边满桂手底下许多人也是跟他铁墨穿一条裤子的,尤其是麾下头号大将娄大集。满桂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但凡晋北有什么事,都会掺和下。满桂看上去是个大老粗,实际上精明着呢,他知道要是撇开手底下人的利益,他这个大同总兵也坐不安稳。 时至今日,九边重镇宣府和大同几乎是铁墨的一言堂。这种情况下,想要剿匪,还要跟铁墨划清界限,这不是脑子有坑么? 洪承畴就怕陈奇瑜扛不住朝堂那些人的压力,转过头来跟铁墨对着干,那可就要倒霉了。好在,陈奇瑜不算迂腐,知道眼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陈奇瑜没理会内阁问询,继续对郑州方向用兵,而此时郑州城内的高迎祥却是异常开心,完全没有因为官兵逼近而有什么压力。郑州富户不少,抢掠的物资不在少数,更让他惊喜不已的是,进入郑州后,竟然发现了一处粮仓,里边装满了满满的粮食。粮食都已经装袋,一看就是最近要转移的,结果全便宜他高迎祥了。 高迎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拿下了郑州,又抢了不少好东西,招呼着众头领难得的享受了一番。庭院里,灯笼高挂,乐声绵绵,十几名女子身着薄纱翩翩起舞,她们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一舞终了,舞女们躬着身子退下去,忽然间落在最后的那名女子惊呼一声,被人拉到了怀里。 王岩搂住那名女子,端着酒杯递了过去,不容置疑的笑道:“美人,喝了这杯酒,笑一笑,大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开心?跟着王爷,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亏带不了你。” 女子不敢反抗,硬着头皮将那杯酒喝了进去,顿时脸生红晕,不断地咳嗽起来。王岩却是哈哈大笑,手也变得不老实起来。这时对面传来一声冷哼,原来是李岩看不过眼,故意咳嗽了两声。 王岩皱着眉头,神色不悦的瞅了瞅李岩,“李兄弟,你是什么意思?你也看上这个小娘们了?那哥哥让给你,嘿嘿!你可千万别拒绝啊,否则兄弟们就要以为你是个没了把的男人呢!哈哈.....”王岩有些谐趣的笑了笑,他可没想真心把怀里的女子送给李岩,只不过是出声讥讽两声罢了。 李岩最讨厌王岩这种人了,可以说义军中许多人许多做法,都与他的想法大相径庭。只是入了这个局,成了一名贼寇,就没法轻易退出去了。李岩没有说,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上位的李自成,却见李自成捏着酒杯,一副沉思状,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周遭发生的事情。 吕伟良轻轻地碰了碰李自成,待李自成有所反应,这才小声问道:“将军,想什么呢?今天大好日子,闯王设宴款待大家,你这样,有些失礼了啊。” 主位上的高迎祥也已经留意到了李自成的情形,他倒没怪罪,只是有些关心的问道:“有什么心事么?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担心啊。” 高迎祥问起,李自成只好放下酒杯,起身拱手施了一礼,拧着眉头说道:“闯王,属下还在想今日那批粮食的事情,如此多的粮食,可供应五万大军半年所用了,绝不是普通商贾能有的。哪怕是郑州粮商,也不可能把大量的粮食放在这里。属下着人再三询问,打听到一点眉目,这批粮食应该是萧家筹措的,我想,这应该不是萧家的粮食,而是萧家为活阎王准备的军粮。” 萧家与铁墨之间的关系,现在人所共知,李自成有此联想,不足为奇。不过他这话一说出来,各头领全都闭着嘴,脸色有些僵硬,尤其是高迎祥,神情犹如便秘一般。 只要听到活阎王的名字,心里就有点打突突,实在是被坑怕了。如果这次抢的是活阎王的粮食,那还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哦?还有这事儿,那你是什么想法?” “闯王,属下觉得郑州实在不适合长待,不如早点离开。眼下陈奇瑜调兵虎牢关,袁崇焕还在通许,我们完全可以趁着这点时间,攻破荥阳,转道南下!”李自成认真的说道,他知道这番话会让许多头领不高兴,甚至连高迎祥也会有些烦闷,但不得不说。 让李自成意外的是,高迎祥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倒是王岩推开怀中女子,站起身冲着李自成冷笑道:“李将军,你忒得胆小了,不能听了活阎王的名字,咱们就抱头鼠窜吧。这些粮食是活阎王的军粮又如何?咱们现在在郑州,他远在南直隶,能拿咱们如何?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就算跟他打,也不是......” 王岩还待再说,吕伟良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王岩怒道:“姓王的,闭上你的鸟嘴,你以为众兄弟都跟你一样愚蠢?你以为打下了郑州,就可以享乐一番了?郑州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中原腹地,夹在洛阳与开封之间,官兵会拼了命想要把郑州抢回来,你没见那陈奇瑜舍了伏牛山,也要来郑州?更何况,估计那活阎王很快就会回中原了,我们不趁着官兵没合围之前多抢些好处,难道还真待在郑州城内跟官兵分个胜负不成?” 吕伟良骂完,李岩、徐北川等人就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就连高迎祥也露出几分不耐之色。牛金星嘴角抽搐,无声的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这个王岩没脑子呢?刚刚闯王已经点头同意李自成的见解了,可见闯王也有退走的意思。至于缘由嘛,形势所迫,再加上不愿意惹活阎王吧。可是,王岩就是没眼力劲儿,还站起来说个没完没了。 蠢啊,难道非让闯王自己说想撤,说闯王心里怕活阎王?见王岩处境尴尬,牛金星只好起身向众人拱了拱手,“众兄弟息怒,王头领也是舍不得郑州这好地方嘛,言语之间有些过激,大家多多包涵一下。至于是走是留,自有闯王定夺,大家就别争来争去了。” 牛金星这番话算是替王岩解了围,本来吕伟良等人想借机找王岩麻烦的,牛金星一掺和,这事儿也不好死揪着不放。高迎祥也不想因为这点事儿怪罪王岩,亦或者说,他不希望义军中全都是李自成的声音。及时李自成是自己的外甥,可大多数人都看李自成脸色行事的时候,高迎祥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最近一段时间,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自从南直隶兵败之后,李自成率部退回汝宁府,连续打了几个胜仗,还让大名鼎鼎的袁崇焕吃瘪。现在义军中好多人谈起李自成,都会竖起大拇指,心生佩服。高迎祥希望有更多的王岩站出来,这样才能跟李自成分庭抗礼。 思索片刻,让王岩坐下后,高迎祥淡淡的笑道:“诸位不必争执,之前决定攻打郑州,也是形势所迫,现在郑州拿了下来,物资也得到了补充,我们没必要再留在郑州当靶子。我们就依李头领的意思,这两天便弃守郑州,到时候给袁崇焕送一份大礼。” 说到这里,高迎祥停顿了一下,刻意的看了李自成一眼,随后凝着眉头说道:“至于荥阳那边,若要强攻,未必能讨到好处,那陈奇瑜集结重兵到荥阳附近,不是来看戏的。所以,高某以为不如调四天王北上。我们可设法在郑州以南伏击袁崇焕,到时候,陈奇瑜必然派兵驰援,那时,李天王可趁机攻打荥阳。” 高迎祥刚刚说完,牛金星便拱手攒道:“闯王此计,乃是上上之选,属下深感佩服。想必陈奇瑜也料不到我们会这个时候调李天王北上,恐怕到时候要给官兵一个大惊喜了。” 有牛金星带头,其他人赶紧起身,对高迎祥一片赞誉之声。众人全都出口称赞,为由李岩低着头,眉头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间匆匆而过,一场宴会终于结束,众头领各自散去。李自成回到暂时居住的地方后,并没有立刻睡去,等了没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吕伟良、李岩等人,众人凑在一起,显然是还在想着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如果要对荥阳用兵,完全没必要让李养纯北上的。李养纯留在南边,保证汝州以及南阳的道路通畅,更为稳妥,可偏偏闯王执意调李养纯去攻打荥阳。 李岩因为年轻,最控制不住心绪,关上门,低声说道:“将军,属下不明白,闯王今日所说明显有些不妥,为何大家都不说?” 见李岩这般,吕伟良摇摇头叹了声。李岩很聪明,前途无量,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你啊,想得太简单了,如此简单的问题,你觉得牛金星那老狐狸看不出来?闯王不知道用不着李养纯北上?可是闯王在兵力充足,没有太大压力的情况下,还是坚持调李养纯去攻打荥阳。” “哎,闯王是有些放着咱家将军呢!自从撤出南直隶后,将军屡战屡胜,还在袁崇焕眼皮子底下拿下了郑州城,眼下将军声威震天,威望直逼闯王。若我是闯王,也要想办法制衡一下了。” 吕伟良觉得能看透这些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也没卖关子。听罢,李自成苦笑着点了点头,“吕兄弟所言,正是本将军真正担心的啊,看来我们兄弟以后要收敛一些了。” 李岩面露苦笑,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这些人一个个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罢了,“哎,闯王这容人之量真的有些差了啊,将军并无取而代之之心,却要如此防着。” 吕伟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将军真的没有不臣之心么?野心这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呢?将军又岂能不明白随着权力膨胀,会引起闯王猜忌?他心中清楚,但还是做了,还是抢了风头。 不过有些话吕伟良不会说,也不会问,他只是笑道:“将军,只是有一件事儿吕某还是有些不明白,牛金星这条老狐狸一直左右逢源,本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这次带头恭维闯王,他就不怕得罪我们?” 李自成摇摇头,轻声道:“本将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去问牛金星了。” 吕伟良等人大为诧异,这事问牛金星,他能说么? 约莫一刻钟时间过去,外边响起了一阵轻促的敲门声,当那人进屋后,李岩看着那人的脸,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谈起的牛金星。 相比李岩等人的诧异,牛金星反应很平淡,他向众人拱了拱手,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他似乎猜到了李自成等人聚在一起谈论些什么,于是神情严肃的说道:“将军,想必你还在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心生疑惑吧?还请将军莫要生气,且听牛某细细道来!” 李自成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袖子,轻松道:“牛先生言重了,本将军和诸位兄弟不过是有些不明白罢了,倒没生气。” 第426章 彻底乱套了 第426章彻底乱套了 没生气?牛金星抿了抿嘴唇,心中自然不会将李自成的话当真,他酝酿一番,不急不慢的说道:“将军,想必闯王心中所忧,你也知晓一二。所以啊,闯王调李天王北上攻打荥阳,毫不足奇。李天王北上,对将军来说,未必就是坏事儿。” 李自成眉头一皱,笑道:“哦?此话何解?” 牛金星自信的说道:“很简单,自我们出了南阳府,李天王就有些游离在外了,我们转战南直隶又回到中原,李天王都被排除在外。也正因为如此,闯王才特别倚重将军,事事依着将军,才让将军声威日盛,直逼闯王。不过,既然回到了中原,李天王的兵马就在汝州和南阳一带活动,闯王总要启用李天王的。闯王有心扶持李天王,那么今日不让他打荥阳,他日也会派他去别处拿功劳。” “所以啊,堵不如疏,这次,同样也是将军的机会。将军莫非忘了?这里可是郑州,中原腹地,荥阳,更是号称中原粮仓,更何况还有一个活阎王这个威胁。如若有什么不测,李天王可就有来无回了。” 牛金星短短一番话,让李岩等人眼前一亮。虽然牛金星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已经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只要活阎王及时加入战场,那么就有办法把李养纯这路兵马彻底留在荥阳一带。没有了李养纯,闯王麾下就李将军一家独大。 李自成看着牛金星,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有些莫名的说道:“天色晚了,兄弟们也都乏了,都歇了吧!” 李自成有些疲惫的站起身,往后堂走去。看着他的背影,牛金星有些赞赏的笑了笑,李岩等人更是没多说什么。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李将军没有明着否定,那就等于默认了。牛金星很满意李自成的表现,李自成够狠够有魄力,也更懂得笼络人心,比起闯王,李自成更具枭雄之姿。如果李自成有一点犹豫,牛金星就会心生失望。 李养纯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一类的人物能比的,这可是最早随着王嘉胤、吴延贵那批人起事的头领,自身能力很强,威望十足。如果有机会除掉李养纯,就一定要把握住,因为这样的机会绝对不会多,或许错过了,一辈子就没机会了。 如果不是因为兹事体大,他牛某人也不会冒着风险深夜来见李自成。好在,李自成果然没让人失望,这一点他牛金星没有看走眼。一个人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义军头领,要是没有野心,早就被人吞掉了。徐北川不就如此?当年王嘉胤还在的时候,张献忠这些人可不敢跟徐北川炸刺,现在,徐北川是一年不如一年。李养纯亦是如此,要说能力还有威望,四天王李养纯可不输给旁人,哪怕高迎祥也是多有不如。但是现在,李养纯却只能仰别人鼻息。 义军,说好听点是一些义士,难听点,那就是一群狼,身在狼窝里,不想着当头狼,那只能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很多时候,牛金星比旁人看得透彻。李自成的野心隐藏的很好,却瞒不过他牛某人的双眼。李自成比高迎祥想要的更多,野心更大,所以,牛金星才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李自成身上来。 崇祯四年六月十一,在郑州盘踞多日的高迎祥所部终于有了新动作。高迎祥一声令下,李自成、王岩两路兵马出郑州,一路向南朝梅山扑去。梅山,位于新郑以北,扼守着一条从南向北的官道。而袁崇焕所部大军从通许过新郑,想要抵达郑州,就没法绕开梅山。李自成和王岩几万兵马,闹出这么大动静,袁崇焕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而此时,袁崇焕的主力大军刚刚摆脱李岩的纠缠,在尉氏一带安顿下来。 流寇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想借着梅山之利,跟袁崇焕的四万主力大军大打一场。荥阳方面,陈奇瑜得知消息后,立刻整顿兵马,准备调集主力驰援梅山,另一边则派人六百里加急给袁崇焕送了一封信。陈奇瑜也是听了洪承畴的建议,才给袁崇焕写信的,否则,他可没心思跟袁崇焕唠叨。 按照洪承畴的想法,朝廷大军没必要非得按照流寇的意思来。梅山一带地形复杂,对进攻一方很不利,不过,梅山周围可没什么值得拼命的,流寇既然占据了梅山,那就让他们占着,袁崇焕完全可以向北进入中牟县,然后绕道向西攻打郑州。 洪承畴的心思并不复杂,就是希望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郑州,而不是让流寇牵着鼻子走。不过,陈奇瑜和洪承畴谁也没想到,信到了袁崇焕手中后,袁崇焕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屑的扔到了一旁。没多久,袁崇焕给陈奇瑜回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看了之后,容易让人血冲脑门。 荥阳城内,陈奇瑜捏着信,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呼吸变得急促了许多。袁崇焕这信回的太简单了,只有短短一句话。 “流寇要战便战,陈督师若怕了,可在荥阳看着!”就这么一句话,看得陈奇瑜一股子无名火往上窜,要不是涵养功夫不错,他早就跳脚骂娘了。都说袁崇焕傲慢无礼,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陈奇瑜用力呼了口气,将信递给了洪承畴,面带苦笑的说道:“洪大人,你瞧瞧,这就是咱们那位三省巡抚回的话。” 新的内容太简单了,洪承畴只是瞅了一眼,边看了个遍。一开始洪承畴还以为有什么遗漏,看了看反面,空空如也,这时才脸色难看的说道:“袁崇焕要打,那就让他打,他是不是真的以为流寇都是一群草鸡瓦狗,翻手间可灭之?有些人啊,不吃点亏,他是不会将流寇放在心上的。” 洪承畴对袁崇焕已经失望透顶了,真不知道这个人以前是怎么当上蓟辽督师的,观此人行径,之前女真人扣关,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足为奇了。时至今日,袁督师的身份变了,但是办事风格是一点没变。袁崇焕这个人,真的是小瞧流寇了,一心想着决战,甚至连地利都不管,摆明了就是没把流寇当回事,觉得无论怎么打都能打垮流寇。 高迎祥、李自成这些人确实在南直隶被打了个灰头土脸,十几万兵马丢了一半人,灰溜溜的退回中原。表面上看流寇都是一群废物,可要看对手是谁啊。铁墨手底下是些什么人?曹文诏、赵率教、周定山、刘国能等人,哪个不是打硬仗的主?手底下的边军更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流寇拿铁墨没辙,可不代表一定打不过你袁崇焕。 陈奇瑜现在也有点烦袁崇焕了,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下,到头来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还被人鄙视了一把。袁崇焕是真没把流寇放眼里,一个心思的想着跟流寇决战,人家流寇提前占据梅山,摆明了就是做好准备,等着袁崇焕上门了,可袁崇焕依旧一点都不担心,还要过去打。你要打,那就打,反正疼的人不是他陈奇瑜,大不了形势不妙,再出兵帮袁崇焕一把呗。 而事实上给陈奇瑜回了信之后,袁崇焕就已经开始调动兵马扑向新郑了。一日后,袁崇焕的主力几乎全部调到了新郑,做出了要在梅山与流寇决一死战的架势。梅山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铁墨才刚刚率领主力抵达太和县,还没进入河南府地界呢。为了尽早赶回中原,加入战局,铁墨已经命令各部兵马加紧脚程了,可即使如此,还是有点慢了。 郑州方面的消息不断的送过来,当得知梅山周遭的情形后,本来还算轻松地心情,立刻蒙上了一层阴影。王左挂跟袁崇焕没什么交情,加上又是流寇出身,所以说话自然没什么顾忌,他拍着公文,怒道:“袁崇焕死脑筋么?他就不想想高迎祥那些人为什么要在梅山驻兵,以为高迎祥的作风,难道还真会跟袁崇焕决一死战,是高迎祥脑子进了水,还是李自成脑袋被驴踢了?” 农民军方面已经打下了郑州,捞到了许多好处,这个时候不急着退走,反而驻兵梅山,做出决战的姿态,太不正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高迎祥这些人一定藏着其他想法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陈奇瑜都看透了,难道袁崇焕就一点都察觉不到?答案是否定的,袁崇焕当然察觉得到了,只不过他太自信了,他自信以手中的兵力和战力,完全可以应对一切变化,最后在梅山重创农民军。哎,袁崇焕,是不是太自信了?真要是形势对自己不利,人家高迎祥那些人不会撤?真要一路向南撤,你袁崇焕能怎样?你手里有足够的骑兵追击敌人? 袁崇焕倒是有三千骑兵听用,可这三千骑兵,若是去追击几万大军,那无异于是找死。王左挂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眉头猛地皱做一团,指着襄城说道:“督师,你看这里,据刚得到的消息,李养纯在反攻南阳之后,突然回头打下了襄城,近日,花小荣所部也开始收缩兵力,往襄城一带集结,而孙传庭忙着对付房州的流寇,无暇顾及,襄城以北,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你说,李养纯真的意图会不会......” 铁墨仔细的听着,思索一番,面带忧色的点了点头,“王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李养纯才是高迎祥备下的杀手锏?要是这样的话,那荥阳可就危险了,袁崇焕更讨不到半点好处。这样吧,命令周定山和奥尔格率骑兵加紧脚程,务必在两天时间内赶到新郑,一旦荥阳有变,立刻出兵荥阳,从南边斩断这支流寇的后路。另外,给陈督师写封信,让他看情况配合一下。至于袁崇焕,让他自己折腾吧,咱们真要是帮忙,估计人家还觉得咱们多管闲事呢。” 铁墨让人六百里加急文书送往荥阳,可荥阳距离太和太远了,公文还没送到,陈奇瑜已经开始往荥阳东边调兵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袁崇焕与李自成已经在梅山一带展开了一场大战。李自成仗着兵多将广,又有地利,将战场扩的很大。一心想要重创流寇的袁崇焕自然是不遑多让,将手底下的兵马投进去了八成。 六月十三,梅山东西南三个方向厮杀震天,农民军与官兵在周遭反复拉锯,伤亡数据直线上升。胡航金奉命攻打梅山西边山口,迎头碰上了李自成麾下的猛将刘宗敏。刘宗敏率五百死士,夜袭胡航金的营地,大胜一场。要不是胡航金本事了得,也被刘宗敏砍死在马背上了。可即使如此,胡航金也不好受,肩头和腹部伤口很深,想要再战,几乎是不可能了。 没过多久,梅山南面,吕伟良主动弃守外围山道,请君入瓮,示敌以弱,在官兵主力抵达半山腰位置后,伏兵从山下杀出,上方箭雨纷飞,猛烈的攻击下,南边的进攻不仅被打退,更是损兵折将,攻势至此而终。 连战两天,袁崇焕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流寇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流寇并非一触即溃,相反,李自成本部兵马更是战力彪炳,甚至赶上了一些边军。 不过此时已经骑虎难下,难道这个时候再听陈奇瑜的建议,退兵绕道去郑州,这样做,那他袁崇焕不成官场上最大的笑话了?于是乎,袁崇焕只能硬着头皮给陈奇瑜写了一封信,这次态度恭敬了许多。总之,袁崇焕希望陈奇瑜能尽快发兵梅山,双方合力剿灭这支流寇。 荥阳方面,看着袁崇焕派人送来的求援信,洪承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袁崇焕总算知道疼了,他还真以为流寇还是几年前的流寇呢,几年时间,就算是光挨打,也学到点东西了。” 流寇是乌合之众不假,但乌合之众凑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培养出战斗力的。当初在陕西,一开始吴国辅、刘应遇的兵马完全可以压制住流寇的,可是两年时间,流寇已经不把刘应遇当回事儿了。陕西的局面能够控制住,那也是多亏了边军涌入陕西。 第427章 敲锣打鼓送你走 第427章敲锣打鼓送你走 总之,流寇的战斗力早已不是当年那么弱了,还把流寇当成几年前的废物,岂能不吃亏? 心里瞧不起袁崇焕,但是从大局出发,还是要驰援梅山的。袁崇焕想了想,郑重的说道:“洪大人,这次看来要麻烦你和刘将军一起去梅山了,若是借这个机会能重创流寇,我们后边的活也会轻松不少。” 洪承畴拱手道:“督师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督师嘱托。” 兵马早就准备好了,只需一声令下,便可以想梅山开拔。洪承畴与刘应遇领着大量兵马离开没多久,铁墨的公文才送到荥阳城。看完公文所述之后,陈奇瑜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白了,梅山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因为梅山一战,而丢了荥阳,那他陈奇瑜头顶的黑锅就甩也甩不掉了。 “快.....快......快马追上洪大人,传本督师命令,着令洪大人速速带兵回来!”陈奇瑜瞬间就做出了决断,不管公文所述可能性有多大,他陈某人都得百分百应对。郑州丢了,荥阳不能再出事儿了,否则,他陈奇瑜就是第二个杨鹤。 杨鹤最后还保住了一条命,但他陈奇瑜最后能不能保住这条老命,那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侍卫不敢怠慢,全部乘着快马冲出了荥阳城,如此,陈奇瑜还怕不保险,下令让虎牢关一带的兵马调往荥阳,总之,拼着虎牢关不要了,也要先保荥阳。在陈奇瑜想来,荥阳要是丢了,虎牢关那是铁定守不住的,不如先集中兵力守荥阳。 陈奇瑜的做法没什么大问题,可在洛阳方面的于成龙等人看来,那就大有问题了。本来河南府境内的兵马就不多了,虎牢关一带的驻兵那是最后的看家资本了。却被陈奇瑜全调到了荥阳,要是这个时候流寇奇袭登封,过少室山突袭虎牢关怎么办?洛阳敞开东大门,等着流寇来打洛阳城? 洛阳城内,于成龙气的在屋中不断转悠,嗓门提高了好几调,“疯了疯了,这打的是什么仗?郑州那边还没分出个胜负,先把我洛阳周遭的兵马调空了......” 最近十来天,于成龙觉得所有倒霉事全让自己摊上了,现在洛阳城只有五千兵马,只能死守着洛阳城,周遭州县根本顾不过来。现在想想,一个三边总督,一个三省巡抚,听上去是来剿匪的,可这俩人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扯后腿的? 于成龙已经给朝廷上了好几道折子了,全都石沉大海,这次,他不打算在往上边送折子了。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袁崇焕也好,陈奇瑜也罢,都是内阁六部推出来的,上边的人不会拆自己人的台。自己人不拆台,那合着就该他于成龙以及洛阳百姓遭殃?如此一想,高迎祥以及李自成那些人祸乱开封府,反而是好事儿了,因为流寇肆虐,兵马向开封府集中,开封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正提心吊胆的时候,河南府境内果然出了事情,得知洛阳周遭兵马几乎被调空之后,一直盘踞在伏牛山一带的王自用终于有了动作。满天星张大受和不沾泥张存孟按照王自用的命令,兵分两路,北出伏牛山,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拿下了北边的高门关和永宁县。眼下河南府境内唯一一点兵马全都守着洛阳城,对此,于成龙一点办法都没有。 洛阳城,河南布政司衙门,诺大的牌匾气势非凡,来往吏员络绎不绝,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些吏员一个个低头耷脑,心事重重的样子。由此可见布政司衙门的气氛有多压抑,大堂内于成龙坐在正中央,脸色阴沉的望着下边的官员们,“诸位,如今流寇已经拿下永宁县以及高门关,本官问你们,现在该怎么办?” 河南官员们一个个抬头看着于成龙,洛阳守备庄恒有些心灰意冷的叹道:“于大人,眼下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但凡能用的,全让那两位给调走了,庄某麾下还有几千儿郎,还得守着洛阳城呢。要是还想在庄某手里调兵,那庄某只能把这条命给他了。” 庄恒这么说,也是向于成龙表态了。他庄恒手底下的兵是一个也不能调的,谁敢调就跟谁拼命。庄恒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之前丁路言在的时候,有什么时候丁路言扛着。可是现在呢,人家丁路言铁了心跟着铁墨走,堂堂河南总兵,跟在铁墨屁股后边听令,于是乎洛阳周遭的事情全压倒了他庄恒头上。手里兵马本就不多了,还要是分兵别处,洛阳非出事儿不可。洛阳要是出了事儿,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个洛阳守备。 河南总兵丁路言?庄恒敢断定,朝廷根本治不了丁路言的罪,以铁督师护犊子的劲头,肯定会保住丁路言了。再说了,朝廷就算想问责?又有什么理由呢?铁墨可是三省总督,调丁路言去南直隶,合情合理。所以啊,洛阳不能出事,只要出事儿,别人不好说,但他庄恒是第一个被砍脑袋的。 庄恒态度坚决,于成龙心中有点不满,但也能理解。他叹口气,扫了扫众人,“诸位,王自用北出伏牛山,意图染指我洛阳西部州县,如果损失过重,我等可推脱不得。眼下还得想想办法,遏制下流寇的嚣张气焰才行。如此紧要时刻,本官希望大家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只要保我洛阳无忧,本官会上奏朝廷,为大家表功。” 于成龙语声诚恳,意图也表达的很明白,就是希望大家能出把子力气,募集青壮人员以及物资,顶过这段难熬的时期。于成龙所说的办法,也还算可以。洛阳可是几朝古都,中原核心所在,城中居住着数不清的富商士绅,这些人哪家不养着上百家丁护院?洛阳官员们家中也是实力不俗,这些人真要是舍得,洛阳城能顷刻间组织起一支不少于五千人的兵马,这样也可解了燃眉之急了。至于战斗力,绝对不比庄恒手底下的守备兵马差。 让于成龙失望的是,下边的人反响寥寥,这可把于成龙气坏了,“诸位,还请大家回去好好想想,洛阳周遭州县要是损失过大,对我们谁也没好处,难道诸位以为,朝廷问责之下,还有谁能独善其身?总之,覆巢之下无完卵,值此时刻,我等当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才对。” 众官员也是压力很大,听到这番话,赶紧起身告辞,至于回去之后会不会积极响应于成龙,那就不得而知了。洛阳官员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前堂,倒是有一个人一直坐在位子上没动弹,此人一身黑色锦服,身宽体胖,瞅上去足有二百斤,看上去很富态,就像一个富家翁。 此人可不是普通富家翁,他可是当今圣上的叔叔,福王朱常洵。见朱常洵没有急着走,于成龙起身拱手施了一礼,“殿下,你还有别的事儿?” 其实平日里,于成龙对福王朱常洵并不怎么感冒的,甚至说心底里有点瞧不起这个肥肥胖胖的藩王的。不仅于成龙瞧不起福王,当朝许多大员都是这个心思。说白了,藩王无权。大明开国至今,各种国策,注定了藩王一辈子只能当个被圈养的富家翁。一个无权的藩王,实际上就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富户罢了。平日里百姓们仰望着藩王,但朝廷大员们倒不怎么上心,因为仕途上根本不会与这些藩王有什么瓜葛,就算想升迁,藩王们也帮不上一点忙。而且,结交藩王,也容易授人话柄,所以大明朝的官员们,一向对藩王敬而远之。 福王朱常洵,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藩王,本事平平,待在洛阳城里吃喝玩乐。要说朱常洵有什么大恶,也没有,但于成龙就是不太喜欢跟这个胖胖的藩王打交道。不过,这次兹事体大,就算给皇家一个面子,便将朱常洵请了过来。 朱常洵不急着走,于成龙也是随口一问,哪曾想朱常洵站起身,憨态可掬的笑道:“于大人刚才所言,甚是有理啊,本王的庄子最近可没少受流寇祸害,收成也少了许多。既然于大人有心,那本王自然鼎力支持,本王回去之后,便将闲暇的壮丁派来。府上还有一些余粮,可以划到于大人手下,你看?” 朱常洵一番话,说的于成龙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对朱常洵冷眼相待,结果真碰上事的时候,第一个出手帮忙的竟然是胖胖的福王殿下。至于朱常洵说的捐粮一事,于成龙只是稍作考虑就答应了下来,“殿下,下官代河南百姓,感谢殿下恩德了。” “哈哈.....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于大人不必客气”朱常洵赶紧扶住了于成龙,嘴上笑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可能会有人觉得奇怪,福王朱常洵要捐粮,干嘛还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还要得到于成龙的同意。这就要从大明朝的藩王策略说起了,藩王只能在封地当富家翁,平日里什么事都不能管。就说河南闹灾了,别人可以捐粮设粥棚,但是藩王不行,你藩王设粥棚给百姓送粮食,是什么意思?收揽人心?朱常洵要是自己做主出兵剿匪,亦或者出粮食赈济灾民,龙椅上的朱由检未必会多想,但朝堂上的官员们肯定会上折子参朱常洵,理由定然是意图不轨。 所以,藩王就算想赈灾或者出壮丁剿匪,那也得通过官府,把粮食或者壮丁送出来,以官府的名义做事。这样做,至少文官们是没有理由找藩王的麻烦了。今日,朱常洵这样做,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朱常洵是能力平平,寻常时候吃喝玩乐,仿佛一个啥都不懂的死胖子。但并不代表朱常洵真的痴傻,一些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洛阳绝对不能出事儿,洛阳出事儿,别人能逃能活,但他朱常洵没得活。身为皇族,肯定是流寇眼中的香饽饽。 话说朱常洵办事还是很认真的,第二天便有一百多名青壮和大量粮食送到了于成龙手中,只是,除了朱常洵,洛阳其他富商士绅响应者寥寥。弄到最后,于成龙都想把函谷关的兵马调过来了,不过,也只是想想。现在虎牢关已经空了,要是函谷关的兵马也被调走,那洛阳周遭就真的一点不设防了。 于成龙在尽力想着对策,但王自用可不会耐着心等,很快,王自用所部大军迅速离开伏牛山,经高门关和永宁县中间,直插渑池。这个时候,王自用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趁着洛阳西边兵力空虚的机会,打下渑池,再攻陕州,过黄河经三门峡,重回山西、陕西境内。 王自用也不傻,现在朝廷大军几乎全部被调到了中原,眼下最难混的陕西和山西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时候回山西和陕西,能好好的喘几口气,搞不好还能捞到不少好处。不管怎样,总比被困在伏牛山上强。 王自用要过黄河回到北边,看透他的意图后,不知为何,于成龙竟长长的松了口气,突然有种老天开眼的感觉。于是,很快于成龙就命令函谷关兵马,不得擅自出兵,任由流寇从渑池北上。总之,流寇要回北边,那就让他们回去,只要不在河南府境内折腾,那就是好事。至于山西、陕西是不是兵力空虚,流寇会不会对两地百姓造成损害,那就不是他于成龙能考虑的了。 眼下,能把自己门前的雪扫干净就不错了。 崇祯四年六月十四,就在李自成、袁崇焕决战梅山的时候,盘踞在伏牛山一带的王自用出兵北上,连克渑池陕州,拿下了三门峡渡口。很快,王自用找来船只,借三门峡渡口北上。整个过程,顺利无比,一点阻碍都没有。 洛阳方面,全都假装看不见,就差敲锣打鼓给王自用送行了。 第428章 进攻如猛虎 第428章进攻如猛虎 王自用趁着机会逃离伏牛山,回到黄河以北,自此又是一片开阔的天地。至于张献忠,更不可能闲着的,由于李养纯所部调集兵马往东北方向而去,孙传庭便腾出手收拾房州的残局。张献忠也不想跟朝廷兵马硬来,便转过头又对汝州以及伊宁一带展开了劫掠。艾可奇率部奇袭高门关,可怜的高门关百姓,短短几天时间,经历了张存孟和艾可奇两股流寇袭扰。好在高门关已经没什么可抢的了,艾可奇倒也没有祸害高门关,只是驻兵于此,没有轻举妄动。 见此情况,孙传庭便有些心急如焚了,他本来就对洛阳方面的做法有意见,之前放走了王自用,自然不想洛阳方面放跑了张献忠,于是乎,孙传庭修书一封送往洛阳。拿着孙传庭的信,于成龙只是看了几眼,便放到一旁没做理会。于成龙现在也不怕别人怎么说了,弹劾的文书也不是一封两封,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只要流寇暂时离开河南府,那就举双手欢送,派兵拦住流寇的去路?除非是脑袋进了水,孙传庭也是异想天开,他不是河南府官员,出了岔子,跟他没关系,自然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 洛阳方面没有动静,孙传庭却不会闲着,集中兵力向北拿下了栾川。孙传庭的意图非常明显,只要张献忠主力大军敢离开伏牛山,他就兵出栾川,跟张献忠打一仗。被人堵着伏牛山山口,张献忠脾气也上来了。自己处处忍让,不代表真就怕了孙传庭,姓孙的这般不给脸面,那就不用再客气了。于是乎,刘文秀在张献忠的授意下,从北边领兵转向旧县镇,张献忠则率部从伏牛山西边冲出来,二人合兵一处,猛攻栾川。结果这一仗打得风风火火,最后张献忠捏着鼻子退了回去。 平日里不把孙传庭放眼里,可真打起来,才发现这个骨头有多难啃。孙传庭靠着栾川城,以提前准备好的滚木桐油,狠狠地给张献忠上了一课。栾川一战,张献忠便消停了下来,不过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已经在伏牛山待太久了,现在王自用所部已经成功回到黄河以北,这里就剩下他张献忠一路兵马,一旦朝廷打退高迎祥的主力,腾出手来,那他张献忠的日子就难了。所以,必须想办法离开才行,但向哪个方向撤成了大问题。 本来想着学王自用,抢掠一番,回黄河以北算了,可跟孙传庭打了一仗后,张献忠就有点虚了,他生怕半路上再跟孙传庭打一仗,到时候情况就更不乐观了。所以,向哪里撤,成了头等大事,荆襄一带似乎不错,但又有些犹豫,谁知道李养纯所部打的什么主意,万一李养纯也想去荆襄,那该如何?张献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以目前的实力,还是别惹李养纯和李自成这些人,虽然现在名义上属高迎祥麾下,可张献忠从来没想过给高迎祥当打手。 刘文秀端坐在一旁,脸色有些沉郁。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各部头领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伏牛山这地方虽说易守难攻,但待在山上,就得过苦日子。之前还闹了一场瘟疫,搞得军众兄弟们士气低落,甚至出现了逃跑的迹象。还有,就是孙可望的离开,也成了刘文秀心中的刺。 心情本来就不好,栾川一战,又让孙传庭占了便宜,那就更差了。刘文秀仔细想了想,认真道:“义父,看来孙传庭了笃定咱们会向北撤了,那么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义父可还记得高迎祥是怎么来中原的?咱们就依葫芦画瓢,高迎祥怎么来的,咱们就怎么去。眼下,秦良玉率兵在外,湖广西北除襄阳城,其他地方兵马全被孙传庭调到了栾川,这是我们南下的最好时机。” 说罢,刘文秀眼神复杂的看着张献忠,其实,有些话他没有直说,但已经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希望张献忠别一门心思抢掠了,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撤吧,一旦朝廷兵马反应过来,亦或者活阎王的大军进了中原,到时候搞不好想撤撤不了了。这次让孙传庭堵在栾川城,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张献忠太贪了,临走了,还想好好刮一遍油水。对此,刘文秀其实很有意见,但不敢说罢了。 王自用几天前为什么能顺利渡过黄河?还不是王自用啥都没想,直接出兵北上,一溜烟打下了渑池,孙传庭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哪像自己这边,磨磨唧唧,一边打着渡黄河的准备,一边四处抢掠。孙传庭又不是傻子,稍一动脑,便玩了一出守株待兔,只要你渡黄河,就得先过栾川,你来我就打。 刘文秀语气中有些不满,张献忠哪能听不出?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只是稍作思虑,便点了点头,“好,那就听你的,咱们过湖广,去四川。哎,四川,是个好地方啊......” 张献忠双眼慢慢眯成一条缝,眼中透出的疯狂之色,让人为之心颤。没人知道张献忠心中的野望有多大,他现在一门心思进四川,只要进了四川,巴蜀平原上,天高任鸟飞,他张献忠一定干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到时候让天下人都知道,义军不光有高迎祥、李自成和王自用,还有他张献忠。 张献忠所部谋划着难逃计划,孙传庭对此浑然不知,而且,就算知道了,似乎也做不了别的。而此时,梅山战场已经日趋明朗化,袁崇焕所部大军经过几番血战,都未能啃下梅山重要位置,而李自成以骑兵夜袭袁崇焕左路军大营,收获颇丰。总之,几天时间,双方你来我往,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高迎祥各路兵马在梅山一带丢下了上万具尸体,而袁崇焕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开战至今,也折损了七千余战力。看上去似乎是官兵这边赢了一点,可实际上是有苦自己知。 流寇最不缺的就是人,最不值钱的也是人,跟流寇几乎一换一,这已经是输了。再这样打下去,必输无疑。打到现在,袁崇焕的火气也打出来了,他寒着脸想着该怎么跟陈奇瑜交涉。本来陈奇瑜的兵马应该早就到梅山战场了,可让袁崇焕大怒的是,陈奇瑜的兵马走到半路,又被陈奇瑜叫回去了。在袁崇焕看来,这就是瞎胡闹,摆明了是在耍人呢。要不是被逼无奈,根本不会再跟陈奇瑜联系,不上书把他狗血淋头就不错了。 好不容易,袁崇焕写了一封措辞还算可以的公文,结果,很快陈奇瑜就回了信,信中内容差点把袁崇焕气疯了。陈奇瑜只是担心流寇会趁机攻打荥阳,便命令各部死守荥阳四周,不敢轻动。 只是担心,所以眼睁睁看着梅山战场的情况一点点糜烂下去,你这个三边总督是怎么当的?袁崇焕正经文人出身,平日里最注重涵养,当年面对毛文龙的时候,他都是谈笑风生,可是面对陈奇瑜,他忍不住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混蛋......全都是一群混账东西,食君之禄,不懂为国尽忠,都该死......” 袁崇焕能不生气么?陈奇瑜的态度如此坚决,摆明就是私心作祟。总之,荥阳不能再出事儿了,陈奇瑜不管梅山战场结果如何,他首先要保证的是荥阳不再出事。因为荥阳一旦出事儿,那陈奇瑜这个三边总督就干到头了,搞不好最后项上人头也得搬家。 这次,袁崇焕没有客气,一纸公文发过去,将陈奇瑜骂了个狗血淋头,同时,上书朝廷,陈述陈奇瑜种种不作为。陈奇瑜也没闲着,也上书朝廷,述说自己的无奈。总之,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偏偏一个三省巡抚,一个三边总督,谁也奈何不得谁。这下子,身在京城的成基命等人就有些作难了,他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当初提拔袁崇焕为三省巡抚,派他剿匪,就是冲着铁墨去的,想给铁墨增加点掣肘。未曾想,铁墨没咋滴呢,自己人先闹起来了。可是呢,这么大事儿再装糊涂和稀泥也不太合适,于是乎,成基命招六部议事,最后兵部尚书侯世禄行文开封府,着令袁崇焕和陈奇瑜通力合作,务必赶紧打垮高迎祥所部流寇,早奏凯歌。 公文是发下去了,但送到开封府也要时间。两天时间内,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在高迎祥和袁崇焕继续对峙于梅山的时候,周遭终于有了新的变化,流寇李养纯突然兵出襄城,一路过禹州,向北迅速抵达了大周山。不日,映山红花小荣奉命带兵向东,一副驰援梅山的架势。 这下袁崇焕真的急眼了,这个时候撤又不能撤,不撤,有可能被李养纯的主力抄了后路,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于是,再次行文陈奇瑜。见此情况,陈奇瑜也不能装作看不见,虽然对袁崇焕很有意见,但要是真任由流寇重创袁崇焕主力,对他陈奇瑜也没什好处。于是,陕西兵备刘应遇接到命令后,带一支兵马赶赴梅山,意图在花小荣抵达之前,加强梅山攻势。 谁也没想到,事情就出在这里。刘应遇急着驰援梅山,催促麾下兵马加快脚程,兵马行至须水镇一带,陡变突生。埋伏在须水镇南侧树林中的李养纯突然杀出,打了刘应遇一个措手不及。与此同时,花小荣迅速做出反应,带兵返回,一时间将近四万大军死咬着须水镇一带,刘应遇所部大军哪里顶得住,战至傍晚时分,趁着夜色掩护,总算逃离了须水镇。不过,这一战,刘应遇损兵折将,伤亡过半,元气大伤。 根本没给刘应遇留什么喘息之机,李养纯动如雷火,追着刘应遇的败兵一路西进,没多久便抵达了荥阳外围。这个时候,李养纯几乎是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打荥阳。而梅山一带,高迎祥大手一挥,反而开始收缩兵力,不再跟袁崇焕纠缠。 这下急的就是陈奇瑜了,那个袁崇焕就知道打打打,要不是支援他的梅山战场,刘应遇可至于遭此惨败?急迫之下,陈奇瑜想办法让人给袁崇焕送了一道公文,总之,想让袁崇焕别呆在梅山跟高迎祥较劲了,赶紧绕路去郑州,想办法支援一下荥阳吧。 眼下,袁崇焕也有点后悔了,要不是一心想跟流寇决战梅山,情况不会变的这般糟糕。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自己想撤,高迎祥不会允许,更何况李自成手底下还有一支骑兵。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打梅山,只要闯过梅山,就可以迅速驰援荥阳战场。 崇祯四年六月十九,流寇李养纯部队荥阳东边最后一个据点白河镇发起了猛攻。仗一开打,负责调动兵马的洪承畴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李养纯这支兵马与高迎祥麾下其他兵马不同,一个个红光满面,士气高昂,打起仗来犹如下山猛虎一般。 半天时间,李养纯麾下大将牛耳便拔下了白河镇这颗钉子,至此荥阳以东成了农民军的天下。陈奇瑜只能龟缩防守,依托荥阳城抵御流寇进攻。 李养纯所部如此能打,其实并不奇怪。跟高迎祥麾下其他兵马不同,李养纯所部待在宝丰城内,虽说跟孙传庭对峙,但实际上根本没经历过什么风险,麾下兵马休养生息,不断操练。由于伙食也好,休息时间充足,麾下各头领一个个就等着打仗呢,所以,真打起仗来,士气恢弘,哪是王岩、徐北川这几路人马能比的? 荥阳城,面对心情急迫的陈奇瑜,洪承畴反而很冷静,“督师,咱们大可不必着急,下官估计,铁督师应该近几日就能到了。铁督师麾下有大量骑兵,开封府一带,可任骑兵驰骋,说不定,这两日援兵就能赶到。所以,我们只要尽力拖住李养纯就行,至于袁大人那边,也顾不上了。” 陈奇瑜顿时瞪着眼,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哼,别提他,郑州局势演变到现在这种情况,全因他。” 陈奇瑜岂能不生气?本来袁崇焕占郑州,陈奇瑜占据荥阳,双方尽量把流寇往南赶,让流寇远离中原腹地就行了,可袁崇焕非要跟流寇决战于梅山,要不是他一意孤行,何至于此? 第429章 进退两难 第429章进退两难 总之,随着李养纯这股强力军的加入,郑州周遭变得风云突变,随时都可能出大事儿。而此时,梅山的流寇偃旗息鼓,尤其是之前打的最猛的李自成部,竟然收缩兵力,一点进攻的意思都没有了。 莫看梅山打得风风火火的,事实上高迎祥本人并不在梅山,而是与牛金星等人带兵驻扎在郑州与梅山之间的田泽一带。按照高迎祥的计划,梅山一带,主力大军牵制袁崇焕的兵马,李养纯的主力攻略荥阳,如此一来,就能为今后打下坚持的基础。有了郑州与荥阳的粮草,再行南下,涌入湖广一带,到时候朝廷还能拿他高迎祥怎样?几年时间里,驻扎在湖广,坐看天下风云变化,随时都可以北上攻略中原。可事情的发展,显然与自己预想中不太一样。不知什么原因,李自成竟然主动退守梅山,做出收缩兵力的架势。 临时征用的房屋中,高迎祥紧皱着眉头,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一双眸子闪烁不定,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向牛金星,淡淡的说道:“牛先生,你对梅山战局有何看法?还有,荥阳那边,李养纯可否取得预定的成效?” 牛金星也在想着心事,没想到高迎祥竟然有此一问,踌躇片刻,谨慎地答道:“闯王早有主意,想必比属下高明的。不过闯王既然问起,那属下便说一说自己的看法。梅山那边,其实已经大局已定,经过连日恶战,袁崇焕的主力损兵折将,疲惫不堪,几乎无力再战。李将军用兵如神,更有徐北川、王岩相助,多半能牵制住袁崇焕的。而且啊,就算袁崇焕现在想要绕道去郑州,援救荥阳,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疲兵之下,等他赶到荥阳,估计那里早就大局已定。” 高迎祥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看似无意的问道:“牛先生所言甚是有理,只是,李自成最近突然收缩兵力,没有对袁崇焕主动发起进攻,此事何解?” 牛金星心中咯噔一下,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亦或者说李自成的总体计划,他牛金星都有参与。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说的,好在早就想好了对策,于是,冷静的说道:“闯王,其实此事并不难想,经过数日恶战,袁崇焕所部虽然疲惫不堪,但我军也不是很好受。想必李将军是想休整片刻,而且啊,闯王莫要忘了,我们除了要面对袁崇焕和陈奇瑜,可还要面对一个威胁呢,活阎王的兵马随时都能出现在开封府地界上,李将军此举,也是出于谨慎。如果李将军还想之前那样死咬着袁崇焕不放,兵出梅山以东,那么一旦活阎王的骑兵冲过来,那我军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依属下看,李将军这么做,倒是很好,只要盯住袁崇焕就可以了,荥阳那边,以李天王的实力,完全可以应付!”牛金星说完,偷偷的看了看高迎祥的脸色。果然,高迎祥并没有急着回话,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牛金星,似乎要将牛金星看透一般。那么一瞬间,牛金星觉得自己就像个透明人,后背冷汗涔涔。 好一会儿,高迎祥展颜一笑,轻轻的叹了口气,“先生所言有理,那我们就静待其中变化吧,活阎王啊,可真够让人头疼的,也派人知会李天王一声吧,让他小心谨慎一番,荥阳实在拿不下来,那就不要了。郑州一战,我军收获颇丰,没有荥阳的粮食,也足够我们撑一段时间了。” “一切听闯王的”牛金星巧妙地垂下头,掩饰着脸上的复杂之色。看来闯王也有了些想法啊,否则不会让人通知李养纯一声,“闯王,李天王那边,属下立刻派人过去。不过,待此间战事结束,我军何去何从?属下听闻,王自用已经借机北渡黄河,回到了山西,张献忠也是蠢蠢欲动,我们也要早做打算才行。” “嗯”高迎祥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古怪的笑容,落在牛金星眼里,一点都不觉得轻松。事实上高迎祥也知道中原不是久留之地,一旦王自用和张献忠全跳出中原,那么中原一带就只剩下他高迎祥一支兵马了,到时候朝廷几路大军合围中原,他高某人必然会损失惨重。 对撤出中原一事,高迎祥早有思虑,如今牛金星问起,他毫不迟疑的说道:“重回陕北,是个不错的想法,可那地方真的没法活人,我们回到陕北,也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断受官兵袭扰,时时担心断粮。所以,我们不过黄河了,咱们南下湖广,那里地广人稀,朝廷兵马不多,势力错综复杂,咱们完全可以选一个地方,徐徐图之。” “一切听闯王的,那属下这就下去知会几位头领一声,也好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生出什么乱子”牛金星言语充满恭敬,高迎祥也未阻拦,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只是高迎祥没有发觉,牛金星转身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去湖广嘛?与自己预想中一样啊,闯王的一举一动,都在预料之中。当然,闯王也没想到会这样吧?如果他选择从这里北渡黄河,经河北山西,重回陕西,那么一切还有变数,但是去湖广,一切成为定局了。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庭院里,院中三五成群的人匆匆走过,阳光洒在身上,有些炙热。 抬起手,挽住一缕阳光,赶走心中的寒意。牛金星非常清楚,就在刚刚,自己已经在刀尖上走了一遭,但凡有一点岔子,项上人头已经在地上翻滚了。闯王已经怀疑他牛某人了,否则不会有那番问话。猛然间,攥紧拳头,牛金星心中涌上一股狠辣的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李养纯活着了。李养纯要是继续存在下去,那他牛某人就得变成一抔黄土。闯王已经有所不满了,闯王这个人看似宽厚,可是则心胸狭窄的很,手底下的心腹幕僚竟然跟麾下头号猛将李自成暗中往来,他怎能忍受? 哪怕李自成是亲外甥也不行,刚刚,闯王动杀心了,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忍下来,因为闯王现在还不敢翻脸,毕竟谁也不知道战局最后的结果会如何。万一李养纯那里出了岔子,这边又跟外甥李自成翻脸,那他高迎祥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所以,闯王还不敢杀他牛某人了,因为一旦下杀手,就意味着将一些事情明面化。 李养纯还是去死吧,没有了李养纯,闯王就必须事事依靠李自成,到时候,闯王就只能装糊涂了。难不成,这种情况下,还敢挑明矛盾,要了他牛金星的性命? 回到住处,派人将撤往湖广的事情吩咐下去,同时,修书一封,紧急送往梅山。李将军那边必须狠下心来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把李养纯干掉,以闯王的心机手腕,恐怕过不了多久,李养纯就可以跟李将军平起平坐了。 梅山大寨,接到信之后,李自成记在心头,将信焚成了灰烬。虽然梅山上大都是自己人,但徐北川、王岩那些人跟自己可不是一条心的,所以很多事情还得小心为妙。傍晚时分,钟声鸣响,李自成将梅山各头领叫了过来。徐北川的兵马顶在梅山东边,与袁崇焕的兵马时常接触,所以他是最上心的,见了面,便开口问道:“李将军,是不是闯王那边有什么新命令了?” “是的,今日找几位兄弟过来,就是想告诉大家一声,闯王已经发下了口令,不久之后,各部兵马相互配合向南撤退,过长江进入湖广一带休养生息。闯王希望大家早做准备,莫要临时出了岔子。另外,我军扼守梅山,不能轻动,一旦梅山有变,我军南下湖广的路就被掐断了,诸位兄弟都明白吧?” 李自成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梅山的重要性。这番话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是徐北川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就这点事,直接派人通知一声不就行了,何必把大家召集起来郑重其事的嘱咐一遍?而且,徐北川觉得李自成似乎并没有提活阎王的意思,可是活阎王早晚要来中原的,为什么不提? 心中有些疑惑,但徐北川没有多问。这一年来,徐北川也看明白了,义军中得罪谁都行,千万不要得罪李自成。如今闯王麾下,李自成一家独大,甚至闯王做些事,都得看李自成的脸色,他徐北川凭什么惹李自成? 随着一串的命令发下来,梅山各路兵马顿时偃旗息鼓,完全不像之前那般咬着官兵不放。可是,袁崇焕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强攻梅山的机会更小了。梅山这边偃旗息鼓,但荥阳那边却是战火连天。沉寂太久的李养纯,急需一份功劳稳定自己在义军中的地位,他虽然野心不大,但自保之心还是有的。而陈奇瑜呢,来中原这么久,没什么进展,反而搞得河南府鸡飞狗跳,寸功未立,若是再把荥阳丢了,那他陈某人的下场就要用凄惨来描述了。 一个想要强攻,一个死战不退,双方围绕着荥阳城反复拉锯。仗打了两天,双方谁都不好受,但谁也没不肯退。炙热的阳光开始消退,伴着余晖,新一轮的进攻慢慢退去,疲惫的士兵们靠着城墙瘫坐下来,剧烈的喘息着。 陈奇瑜与洪承畴登上城头,看着城头上的惨状,心下伤感。但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犹豫,身为三边总督,如果有一点的不坚决,荥阳就会守不住的。 “城中所余守城物资还有多少?哎,看流寇的架势,是打算轮番攻城了,甚至还要做好夜战的准备,诸位,这一战事关大家身家性命,还请尽心些!” 周遭那些将军官吏们一个个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不用陈奇瑜说,大家也知道守住荥阳的重要性。郑州丢了,荥阳再丢了,那朝廷还要不要脸面了?自打流寇起事以来,就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这可不是死一名总兵那么简单的事情,每一座重要的城池,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洪承畴拿着一个本子,看着上边的记录,眉头皱做一团,“督师,由于流寇攻的太急,我军物资消耗极大,桐油已经告罄,滚木也所剩无几。” “没多少了么?洪大人,你去跟知县齐伦知会一声,让他尽力组织城中士绅,尤其是郑家。让各家有人出人,有力出力,真要是流寇破了荥阳城,全城都会生灵涂炭,那些大门大户最倒霉,相信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 “嗯,现在只能这么办了!”洪承畴苦笑着点了点头,但不得不承认,这也算个不错的法子了。 荥阳虽不比洛阳和开封,但也是一座古城了,千百年来遗留下来的大家族也不少,其中尤以郑氏最突出。眼下郑氏虽不比以前,但靠着各种生意,依旧不容小觑,这下家族若愿意出力,守住荥阳的希望就大了几分。 夜里,荥阳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街道上到处是拖着板车忙碌的人。洪承畴和知县齐伦的动员还是起到了作用,郑家、顾家等荥阳地头蛇全都献出了大量的物资,郑家甚至纠集了几百青壮供守城之用。 而在城外,李养纯同样毫无睡意。几日下来,曾经气度不凡的李天王变得胡子拉碴,犹如几天没洗脸的粗汉一般,唯有一双眸子精光四溢,告诉旁人他还是那个精明干练的李天王。 拿着那封信,只能报以苦笑。防着活阎王?怎么防?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得选择了。 闯王的心思是好的,可他李养纯没法选啊。除非兵马后撤几十里,徐徐图之,可那样还怎么打下荥阳城?李养纯心里很清楚,要么狠下心,要么彻底就不打了。可是,已经在荥阳城恶战几番,死伤几千人,这个时候放弃荥阳,他李养纯愿意,手底下的兄弟也不会甘心啊。 闯王啊闯王,你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第430章 惨烈夜战 第430章惨烈夜战 荥阳一战,可不仅仅是一座荥阳城的事情。李养纯并不是没有感觉,自打闯王去南直隶之后,他李养纯渐渐变成了边缘人物,以前犹在自己之下的徐北川,也隐隐有超过自己的架势。这里边有自己没有去南直隶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李自成刻意为之。 这段时间,闯王麾下,似乎只闻李自成之名。李养纯不甘心看着这种情况一天天继续下去,如果什么都不做,自己在闯王麾下会变得非常尴尬,曾经的李天王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想想都觉得可悲。所以,真的很需要一场胜利,荥阳城就是最重要的筹码。想来闯王也感觉到李自成的势力膨胀的过快了吧,所以才想尽办法让他李养纯来荥阳城。 亥时,野狗已经沉睡,营帐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李养纯端坐在一张凳子上,眉目紧蹙,手中的佩剑杵在地上,在他面前,花小荣、池文一、宗志谦等人一字排开。众人如李养纯一样,全都神色凝重。看着众人,李养纯慢慢站起身,以低沉的声音说道:“诸位兄弟,荥阳一战结果如何,就看今夜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想必大家心里也知道,活阎王已经从南直隶撤回,不日边军便会抵达中原。如果近两天还拿不下荥阳城,那我们只能早做打算了。” 顿了顿口,李养纯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不过,大家也明白,如今我们兄弟在军中的位置十分尴尬,这一仗要是打不赢,以后闯王坐下,就很难有我们的位置了。以后,我们很可能要看李自成的脸色讨生活。” 李养纯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名壮汉冷笑道:“旁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兄弟是不可能跟着李自成讨生活的,大家别忘了,当年吴头领是怎么死的。”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牵牛星卫阳。当初边军鏖战陕北,吴延贵头领战死于凤凰岭。不知道的以为是吴延贵被官兵围困,可知道真相的,都明白吴头领是被李自成害死的。打那以后,牵牛星卫阳和九条龙杜文便远离李自成,去王自用麾下听用,后来王自用与张献忠内讧,三门峡一战,被官兵打散。卫阳和杜文辗转投靠了李养纯。之所以跟李养纯,就是因为李养纯当年可是吴延贵头领的心腹,不会跟李自成沆瀣一气。 杜文在一旁重重的点了点头,脸色难看的瞅了瞅周遭的人,“诸位兄弟早年间大都受过吴头领的恩惠,杜某不图大家替吴头领报仇雪恨,只求大家不要投那李自成。谁要投李自成,谁就是我杜某一生的敌人。” 杜文此话一出,屋中一些人的脸色就变了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对李自成恨得咬牙切齿的,吴头领已经死了,大家还得继续讨生活。不过,也没人说什么。李养纯看出众人的心思了,也没有点明,只是抬手示意道,“好了,此事不要提了,眼下我们还是说说怎么打荥阳城吧。花兄弟,今夜第一波你来带队,可有问题?” 作为李养纯的心腹,花小荣自然是责无旁贷,向前两部,神情严肃道:“李天王放心,今夜花某亲自上阵,便是荥阳城铁打的,也要啃下一块来。我就不信,我们兄弟强攻这么久,荥阳城内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养纯轻轻地点了点头,陈奇瑜是个文人,一旦荥阳局势巨变,这个文人还能应付的过来么?只要攻上城墙,拿下荥阳城的机会就很大了。 子时,花小荣一身黑色长袍,带着麾下人马早早地来到荥阳城外。子时三刻,平静没多久的荥阳城再起风云,花小荣领兵从东边强攻城墙,声势震天。夜间攻城,对进攻一方非常不利,可为了拿下荥阳,花小荣也顾不得这些了。这一战,打得就是气势,所以,一开始,花小荣就命令各部头领将麾下一半人马压了上去,东城墙外杀声震天。守城的士兵面对着珊瑚海啸般的进攻,心里也有点打哆嗦了,更何况那些帮忙的青壮。 “快,火把,将火把扔下去,看清楚情况,给老子放箭”一名队头大声咆哮着,火光映着他那张溅满血痕的脸。突然,一丝寒芒划过夜空,队头张着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支箭,准确的钉在了他的额头上。城头上的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许多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夜色下,虽有火光,还有着风,能射这么准,绝非凡人了。刘应遇眼中阴晴不定,据她所知,流寇之中有如此精湛的射术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射塌天李万庆、映山红花小荣以及当年的吴延贵。外边的自然不可能是李万庆和吴延贵,剩下的就只能是花小荣了。 “都打起精神来,告诉后边的人,把所有桐油全弄上来,烧热水,一定要把流寇挡下去。通知陈督师,立刻将预备队拉上来,娘滴,估计是花小荣亲自攻城了。” 此时距离流寇攻城不过半柱香时间,仗刚刚开打,刘应遇就向后边要预备队,着实有些过分了。消息传到衙门里,身心俱疲的陈奇瑜气的眉毛倒竖,大骂道:“刘应遇这个浑蛋,他想干什么?流寇只是刚攻城,他就要预备队,是不是别的地方一开打,也找本官要人?” 什么是预备队,那是用来应急的。陈奇瑜心情非常糟糕,旁边的洪承畴却没急着说话,他对刘应遇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刘应遇虽说没什么大能耐,但是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像这样刚开打就要援兵的事情,他轻易干不出来的。 “陈督师,先稍安勿躁”安抚陈奇瑜一番,洪承畴对传令兵问道:“东城墙那边是什么情况?” “回大人,情况不明,不过刘将军断定是贼寇花小荣亲自领兵攻城”传令兵照实叙述了一遍,这时洪承畴凝着眉头,不知不觉中两只手也握了起来,“督师,依下官看,还是把援兵派过去吧。如果贼寇花小荣亲自攻城,那肯定是大兵压境,势在必得。一旦东城墙那边觉得撑不住了,再要援兵,估计就晚了。” 陈奇瑜终究是个文官,他不明其中的道理,所以有些不满的说道:“洪大人,你为何也如此说,难道对方是花小荣,我们就吓成这个样子?” “哎,督师休怒,花小荣既然亲自攻城,那一定是早做好了准备。只要东城墙那边露出一丝破绽,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瞬间撕开一道口子。所以,咱们再向之前那样应对,显然是不行的。搞不好,动画层墙那边易出现缺口,我们再发援兵,那就晚了。” “那.....好吧”最终,陈奇瑜还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他虽不明就里,但还是非常看重洪承畴的意见的。 东城墙,早已是杀声震天,农民军架着云梯搭在墙上,疯狂的往上冲。云梯紧紧地挨着,整个东城墙外竟然又不下三十架云梯,农民军就像蚂蚁一样往上攀爬。桐油、沸水已经不断倾泻下来,可是哀嚎声中那些攻城的农民军变得更加疯狂了。 打了不到一刻钟,刘应遇脑门上已经渗出冷汗了,荥阳开战至今,还是头一次见流寇这般疯狂。之前攻城,桶油沸水泼下去,流寇就会暂缓一下。可是现在,一点用不管。 “不好啦.....刘将军,北边被流寇撕开了一道口子,贼兵现在正顺着那道口子往上冲呢”一声呼喊让刘应遇打了个寒颤,他眉头一锁,黑着脸怒道:“北边不是董文的防区么,娘滴,董文呢?让他带人给我把贼兵赶下去,否则老子要了他的脑袋!” “董......董将军已经战死......”一句话,刘应遇便愣住了。他忽然想哭,董文可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啊,没死在陕北,没死在三门峡,竟然死在了荥阳城,而且是如此的突兀。 “闲着的人都跟我去北边”刘应遇拔出刀领着人朝北边冲去,此时东城墙北边一段又一名明显的缺口,缺口还在一点点扩大。在一个地方,一名背着长弓的汉子钢刀飞舞,犹如夜下杀神,他便是映山红花小荣。就在刚刚,董文死在了映山红刀下,这也导致了北段防区出现了短暂的慌乱,这一死机会,便让花小荣带人冲了上来。 “兄弟们,杀啊,成败在此一举,拿下荥阳城,天王必有重赏”花小荣狂吼一声,脸色仿佛充了血一般,一双眼睛厉芒四射。正厮杀中,一声咆哮,一名壮汉带着人扑了过来,正是前来驰援的刘应遇,“花小荣,休得猖狂,爷爷在此。” 刘应遇和花小荣也算是一对老熟人了,熟人相见,分外眼红,花小荣舍了一名士兵,朝着刘应遇杀过去,“姓刘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老子宰了你。” 花小荣早就杀红眼了,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钢刀交错,几刀下来,刘应遇竟有隐隐支撑不住的感觉。眼看着贼兵越来越多,刘应遇心下苦叹,今日搞不好他刘某人就要葬送于此了。 刘应遇所部被逼着节节后退,花小荣心下大喜。一上来就把所有兵马往上扑,这个决定是对的,既然夜战,那就猛虎下山,一战定乾坤,打不死对方,也能吓死对方。眼看着北段大部分就要落入手中了,突然后方一阵大乱,原来刚刚被打退的官兵又冲了上来。 “不好,官兵的援兵到了......花头领,官兵援军到了”这一声嘶喊,仿佛一把铜锤狠狠地砸在了花小荣心口上。而刘应遇恰恰相反,一听说援兵到了,立刻精神抖擞的吼了吼,“援兵已到,众兄弟随我冲过去,把贼寇灭杀于此......” 刘应遇心中庆幸,如果援兵晚来半柱香时间,东城墙估计就保不住了。士气此消彼长,眼看着官兵援军到来,对方士气大振,相比之下,农民军这边就有些不甘了。花小荣尽量带着人撑着,可是混战中,一阵砰砰声将花小荣最后的坚持也打破了。 之间外围好多兄弟胸前溅起了血花,许多人倒在了血泊中,原来是洪承畴不放心,将麾下为数不多的火铳手也调了过来。如今农民军集中在城墙上,火铳手在两侧根本不用瞄准,只要开枪,必然有倒霉蛋倒下。局面越来越被动,伤亡人数急速上升。 看着脚下的青砖,本来青色的石砖,早已被鲜血染红。好不容易打了上来,却是这种结果,真的是不甘心啊,瞪着眼,双手青筋暴涨。这时池文一一把抓住了花小荣的肩头,用力往后拉了拉,“花兄弟,快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天不遂人愿,徒叹奈何?” “这......走吧”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努力压下心底的不甘与愤怒,花小荣大手一挥,带着人往城下逃。这可是夜里,上来相对容易,下去的时候,可就非常困难了。许多人拥挤在一起,谁先走,谁后走就是个大问题。拥挤中,无数人从城头栽下来,还有一些人死在了官兵的刀枪下。 丑时,谋划已久的夜战落下为了帷幕,而李养纯攻取荥阳的决心也淡了几分。今夜打不下来,明日又有几分机会? 黎明匆匆,阳光穿不透战后的硝烟与血腥,整个荥阳城,依旧笼罩在那场阴霾之中。太多的人死在城墙上了,以至于托运尸体的时候,负责帮忙的百姓都吓得脸色苍白了几分。 荥阳之战,吸引了太多人的关注,其中便有梅山的李自成。 一场夜战,李养纯损失惨重,最终也没能打下荥阳城。士气此消彼长,从现在开始,局势便开始倒向陈奇瑜那边了。李养纯吃了一个大亏,可是李自成高兴不起来,准确的说是吕伟良笑不出来。因为有些话,李自成不能说,但是吕伟良能说。 李养纯吃了亏,如果绝了攻打荥阳的心思,那之前所有的谋划岂不是白费了? 房间里,只有李自成以及几名心腹,吕伟良也没什么避讳,神情严肃的说道:“李养纯想撤了......” 吕伟良没有说全,但李岩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李养纯想撤,那就想办法让他撤不出来。 第431章 无毒不丈夫 第431章无毒不丈夫 李自成只是淡淡的看着麾下几名心腹,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其实李自成心里也清楚,如果这次不趁机干掉李养纯,那舅舅高迎祥之后肯定会不断扶持李养纯,以达到义军内部的平衡。那样的话,他李自成的日子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过了。李自成也看的明白,李养纯绝非庸人,只不过是李养纯不愿意争罢了,但高迎祥让他争,他不争也得争。 针对李养纯的计划,似乎无法阻拦,就算他李自成不同意,也未必能行。吕伟良、郑国松等人同样不希望李养纯做大,因为这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只有他李自成的地位得到保障,下边的人才能更好地混日子。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个人恩怨的事情了,完全是两个派系的利益之争。哎,要怪就怪李养纯来荥阳吧,他不来荥阳,什么事都不会有。 吕伟良说了许多话,也没有问询李自成的意见。当然,这不是吕伟良不懂尊卑,而是不想让李自成背骂名罢了。李自成知晓吕伟良的好意,不过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说,谈的差不多了,方才慢声说道:“几位兄弟的好意,李某心中明白,李某却不是那种担不得事情的人。此事就按吕兄弟说的办,无论后果如何,我与大家一起承担。” 后果?无非两种,要么李养纯安然无恙,从此被闯王一手平衡之术,把大家的实力一点点削下来。要么,干掉李养纯从此再无后患。 李岩沉着眉头,一直一言未发,李自成还是很看中李岩的,见他如此,不禁出声问道:“李岩兄弟,你可是有其他想法?如果有什么不同意见,不妨说一说,大家一起斟酌一番。” 李岩抬起头,见大家脸色怪异,这才反应过来,看来大家有些误会了,于是赶紧说道:“几位兄长想岔了,并非小弟不同意吕大哥计划,而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活阎王的兵马到底到什么地方了?这一点很重要,万一活阎王的主力直扑梅山呢?” 听李岩这么一说,众人微微愣了下,心中当即多了几分担忧。虽然谁也没说怕,但转瞬间的神色变化还是说明大家有点怕的。那可是活阎王啊,挥手间便是几万边军扑上来,对方真要是强攻梅山,那大家还真不会好受。别到时候没把李养纯坑了,反倒是让活阎王把梅山周遭的兵马给打残了。 按常理,边军应该直扑郑州一带的。梅山周遭地形复杂,撇下郑州荥阳,在梅山耗时间,不划算。当然,这只是常理,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的,对手是活阎王,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接着李岩的话,郑国松神情严肃的说道:“据探子回报,活阎王的主力骑兵已经沿着开封往西而来,至于主攻方向是梅山还是荥阳,还未可知。” 不知为何,听了郑国松的话,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有点尴尬。活阎王还没来呢,竟然被对方搞得有点失了方寸,哎,真的是被活阎王打怕了啊。活阎王来不来梅山,完全是两回事儿,总得提前做应对才行。 好一会儿,吕伟良看了李自成一眼,用手拍了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活阎王的骑兵应该来梅山的,并且,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们必须来梅山,还得快点来......” 李岩等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唯有李自成神色如常。不过很快,李岩神色一动,错愕的张开了嘴巴:“吕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办法把活阎王的骑兵吸引过来?” “没错,看来李兄弟也已经想通了”吕伟良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他凝着眉头,认真道:“只有这样,我们的计划才能万无一失,而事后也没人会找我们的麻烦。” 郑国松瞪着眼,依旧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过李岩是真的懂了,他叹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事实上吕伟良这一招挺毒辣的,甚至有些没人性。只要活阎王的骑兵涌向梅山,梅山方面的兵马则可以以自知不敌为由,提早往南撤退,到时候高迎祥就算知道里边有问题,为了安全,也得跟着撤。 梅山的兵马撤了,而活阎王的骑兵经梅山横插西边,便直接断了李养纯的后路,这可比从郑州方向杀过去更有威胁。梅山的兵马能撤,但是李养纯的兵马陷在荥阳,短时间内就是想撤都没法及时撤退。说简单点,吕伟良这条毒计,就是利用骑兵之速度,以最短的时间,找到理由放弃梅山,不给李养纯留一丁点撤退的机会。 吕伟良没打算跟郑国松解释,既然决定这么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先干了再说。活阎王的骑兵不一定来梅山,那就想办法让对方的骑兵来,“袁崇焕不是一直想跟我们决一死战么?那我们就跟他打,还得好好打一打中牟。” 中牟,绝对是开封府境内的四战之地了,可是这个地方偏偏很重要。吕伟良这么说,摆明就是想以中牟为饵,把活阎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打中牟是假,给自己找撤退的理由才是真。 梅山上李自成等人暗中谋划着,而在梅山附近的镇子里,袁崇焕也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眼下的形势明显对他不利,梅山这边迟迟打不开局面,荥阳那边也陷入了苦战。一旦荥阳真出什么问题,陈奇瑜难辞其咎,但他袁某人也得跟着担责任。可是流寇窝在梅山,迟迟没有动静,强攻梅山,偏偏又做不到,这可真是骑虎难下啊。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胡航金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他神色邋遢,喘着粗气,头盔也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进了屋,便慌里慌张的说道:“袁大人,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贼寇吕伟良突然出梅山,对我军前营发起了猛攻,贺春来参将抵挡不住,请我们快发援兵?” “嗯?怎么回事儿?”袁崇焕着实吃惊不小,前些日子李自成一个劲儿的收缩兵力,一点拼命的意思都没有,怎么突然间就出梅山主动发起进攻了?前营可是有不少兵马呢,贺春来也不是酒囊饭袋,何至于短短时间内就抵挡不住? 出于谨慎考虑,袁崇焕并没有急着发援兵,他总觉得流寇这么做一定有其他打算,一旦顺着流寇的思路走,那就真的上当了。展开地图,思索了许久,袁崇焕才厉声道:“调邓卓阳的兵马驻扎田泽,命令前营兵马后撤,另外,探马多派一些,一定要把流寇的意图搞明白。” “喏”胡航金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出去传令。可是命令传下去没多久,还没等他回去见袁崇焕,便看到街上走过来一个熟人。那人破衣烂甲,浑身血污,刀上的血渍还没有干涸。看到他的样子,胡航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了上来,“贺兄弟,你怎么.....” 没错,迎面走来的正是负责前营的参将贺春来,贺春来一脸惨笑,眼神中夹杂着几分不甘与愤懑。走到近前,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胡将军,你是想问贺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嘿,没错,你猜对了,前营被流寇攻破了,贺某的兵马逃的逃,散的散,眼下连一半人都不到了。” 胡航金只觉得一股凉气往身上钻,顷刻间从头凉到了脚。看贺春来那愤怒的神色,根本不想撒谎,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可是,前营有着八千大军呢,怎么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打的溃不成军了?贺春来的能力,还是有几分的,能当上参将的人,又有几个没几分真本事儿?可眼下,贺春来犹如丧家之犬,形象十分狼狈。 “怎么可能?”话刚说出口,就看到贺春来那张脸更加难看了。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只好苦笑道:“贺将军息怒,胡某不是那个意思......” “哎,胡兄弟不用担心,贺某知道你没有瞧不起贺某的意思,此事,也是大意了。贼寇们龟缩这么些天,突然下山强攻,弟兄们反应有点不及。不过,最重要的是流寇这次几乎是大兵压境,李自成连麾下为数不多的骑兵都出动了。要不是如此,贺某何至于如此?只是,贺某不是派人讨要援兵了,难道消息没传过来?” “这.....”胡航金不由得面露苦笑,之前真没想到流寇会重兵强攻前营,毕竟那里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可是现在该怎么说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求援的消息送过来了。” 胡航金不说还好,一说完这话,贺春来脸色变得铁青无比,几乎是跳脚怒道:“消息送来了?那为什么不派援兵?胡兄弟,难不成贺某人值不得你救?” “这.....这.......不是胡某不支援,实在是袁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不能轻易发援兵啊。刚刚下大了命令,着令前营兵马后撤呢,只是没想到刚下了命令,你就带着败兵回来了!” “什么?”贺春来眼中喷火,手中的钢刀也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收到信息了,还不发援兵,难道是为了坐看他贺某人兵败?胡航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贺春来,袁督师也是谨慎过头了,也不想想,以贺春来的为人,怎么可能轻易讨要援兵?要知道,这次贺春来差点死在前营,人家当然心里憋着火了。 贺春来早就对袁崇焕有意见了,他本是登州参将,袁崇焕履任中原,用朝廷调令把他征用了过来,可在中原,仗没打几回,光跟着流寇吃灰了。这次打倒是打了,却是强攻梅山,贺春来从军多年,没见过这样打仗的。眼下又被袁崇焕坑了一把,便更加忍不住了,寒着脸去找袁崇焕理论。 撇过袁崇焕这边的糟心事不提,眼下吕伟良以及郑国松的兵马已经过了前营,迅速杀向中牟。这下,袁崇焕真的急眼了,中牟一旦失陷,自己就被夹在中牟与梅山之间了,到时候处境会非常惨。于是,袁崇焕很自然的发兵中牟,双方在中牟东边的田泽一带大打出手。这一仗打得是昏天暗地,一直到黎明时分,还没分出胜负。 巳时初,李自成出动麾下骑兵,在胡航金和邓卓阳所部兵马疲惫之时,突然从北边杀出,直插后方。此时,胡航金和邓卓阳为了保证后方不出事,只能收缩兵力,以保证应对这支突然而来的骑兵。如此一来,李岩率骑兵迅速闯了过去,并没有调头,兵锋直指中牟。 骑兵切开了一道口子,吕伟良趁机率兵往中牟冲,转瞬间演变成了一场大洪水,袁崇焕再想拦已经拦不住了。袁崇焕现在脑袋里乱糟糟的,本来想要跟流寇决战梅山,一战定乾坤的,没想到形势变化的如此快,转眼间被流寇夹在了中间。 梅山战场形势突然发生变化,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开封府,不少人开始为袁崇焕这支官兵发出叹息。此时,刘国能以及奥尔格已经奉命抵达了杞县。得知梅山的情况后,身在宁陵的铁墨立刻给二人去了一封信,着令二人放弃休整,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中牟。 铁墨下达这个命令,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同样这也是王左挂的建议。流寇李自成部,突然一改常态,猛攻袁崇焕各部,可以说问题很大。至少在铁墨等人的印象里,流寇很少主动对官兵发起了如此大规模的进攻。事出反常必有妖,李自成这么做,其目的又是什么? 很多事情经不起推敲,尤其是铁墨以及王左挂这样的沙场老狐狸,有些事情,他们稍一琢磨就能看透。吕伟良的计谋并不高明,只要有点心思的人,就能看透。李自成这是摆明了要坑李养纯,只不过不能明着坑,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把边军吸引过去。既然李自成有此心,那铁墨干嘛不配合?能一举剿灭李养纯这支流寇,那也是非常难得的。 铁墨和王左挂能轻易看透的局,高迎祥自然也能看透,但是他能干嘛?除了传令李养纯赶紧撤,别无他法。可是,终究还是晚了。随着奥尔格的骑兵涌向中牟,之前还大举进攻的吕伟良等人当即下令后撤,重新退回了梅山。与此同时,李自成召集梅山众头领紧急议事。 第432章 去招安 第432章去招安 徐北川、王岩、刘宗敏等人全部到场,李自成锐利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神情严肃的说道:“活阎王主力大军已经朝梅山涌来,接下来会怎样,想必大家心里有数。所以,本将决定撤离梅山,提前执行南下计划,诸位可有其他意见?” 意见?当然有意见,谁不知道活阎王的兵马是你李自成故意引过来的,人家一来,你就撤退,摆明了就是坑杀李养纯啊。可明白归明白,又该怎么说?哪怕平日里跟李自成不对付的王岩也不敢说什么,你敢反对,那你自己留下来守梅山么? 算了吧,跟活阎王的主力死磕,那真的是找死。反正死的是李养纯,人家闯王都装聋作哑,其他人操什么心? 徐北川轻轻地点了点头,为李养纯可惜的时候,同样也震惊于李自成的果断与狠辣。闯王刚露出扶持李养纯的苗头,李自成就立刻用计坑了李养纯,其心深如海水,叵测非凡啊。 众人商议完之后,各部立刻开始南下,李自成所部兵马带头向南撤,高迎祥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可是为了活命,也只能跟着大军一起南下。不过这一撤,义军之中,恐怕再难有人能撼动李自成的地位了。 梅山周遭的农民军撤退的非常快,他们似乎是故意躲避奥尔格和刘国能的骑兵一般。袁崇焕猛攻数日,没能拿下梅山,奥尔格等人率兵刚到中牟,流寇就主动放弃了梅山。知道实情的人,会说一句李自成够狠,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流寇害怕到了不敢交锋的地步呢。 至少,袁崇焕气得够呛,早不撤晚不撤,铁墨的兵马刚来你就撤。合着你就怕铁墨,不怕我袁崇焕?当然,袁崇焕也知道里边肯定有猫腻,但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袁某人就像个笑话。 奥尔格以及刘国能所部骑兵真的很快,他们一路过中牟,直扑梅山,竟然赶到了袁崇焕大军前边。袁崇焕派人过来打招呼,奥尔格理都没理。 刘国能找到奥尔格,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们要不要去见一见袁崇焕?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三省巡抚,弄得太僵,对督师也没什么好处。” 奥尔格可不像刘国能一样,他性子很直,瞪着眼睛笑道:“见他干嘛?咱们早点到梅山,夺回梅山的功劳就算咱们的了。莫忘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李养纯那支流寇才是咱们真正的目标,嘿嘿,至于袁崇焕,他想分功劳,那就要看看能不能追上我们了。” 刘国能报以苦笑,摇着头指了指奥尔格,“你呀你,还是这般性子,那就依你吧,反正无论咱们怎么做,袁崇焕这厮也不会把督师当朋友。” “这就对了嘛,老刘,咱们赶紧去梅山,嘿嘿,明天就可以去荥阳见见李养纯了,这次定让他逃脱不得。” 谈起李养纯,刘国能就心生叹息。曾经何时,那可是义军中的风云人物,地位仅在王嘉胤以及吴延贵之下,如今却到了如此地步。逃?肯定逃不了的,这会儿李养纯的主力还陷在荥阳呢,以云府骑兵的战力,定不会让这支兵马逃出去的。除非,李养纯撇下几万大军,独自逃跑,但李养纯不是这种人! 李养纯以及花小荣,也算是熟人了,以前的关系也不算差。看着李养纯覆灭于荥阳,心中真有些不忍。遥想当年,曾经心怀理想,想要让大多数人过上好日子,吃的上饭,几年过去,却是分道扬镳,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刘国能并没有太多的喜色,奥尔格敏锐的观察到了这一点,他心情直爽,低声问了出来:“刘兄弟,你不太高兴?” 刘国能倒也没掩饰,轻轻的点了点头,“奥尔格,我的好兄弟,你或许不知道,我与李养纯曾经在一起战斗过,说起来,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了。总的来说,李养纯也是个好人,不算大奸大恶之徒,而且能力不俗,只是落到现在这种处境,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原来如此”战马奔驰的并不快,奥尔格右手摸了摸下巴,随之露出了苦笑,“用你们的话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我们害的。李养纯就算要怪,也要怪李自成那些人,怪不到咱们头上。哎,这些贼寇抖起来,可比朝堂上直接多了。” 奥尔格是个粗线条的人,但是他也知道大明朝堂之争明枪暗箭,但大都讲究点策略。哪像这些流寇,说坑人就坑人,只要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使用什么手段,也许,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吧,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评判别人。 没多久,奥尔格和刘国能的骑兵便抵达了梅山,而周定山的后续大军也在陆陆续续赶来,至此,梅山彻底落入了边军掌控之中。夕阳沉落,威风吹散了一丝热意,奥尔格本来想找刘国能大快朵颐一番,哪曾想进了屋却没看到人。既然是在梅山暂时休整,奥尔格也想放松一下,可是一个人吃饭烤肉,又着实无趣的很。找人询问一番,方才在东边山头上找到刘国能。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东峰之上,晕红的色调装点着青色的山石,刘国能靠着石面,呆呆的想着事情。奥尔格一屁股坐过去,伸手拍了拍刘国能,“哎,老刘,还在想李养纯的事情?” 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刘国能总算回过神来,望着渐渐沉落的余晖,他神色复杂的说道:“是的,不能不去想,刚才,刘某一直在愁思一件事.....我想去见一见李养纯,如果能说服他投诚,那就最好了。最次,也能跟他好好聊聊。” 奥尔格愣了下神,很快便摇了摇头,“老刘,这可不行,不说去那里安全不安全,督师可没让咱们招安李养纯所部啊。这么大的事情,总得跟督师知会一声才行,没有督师点头,你觉得这件事可行么?”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督师还远在宁陵,公文一来一去至少三天时间,再请示督师,有些来不及了”刘国能缓缓站起身,他站的挺直,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听上去很微弱,却透着岩石般的坚定。这件事自己已经琢磨半天了,有些事该做就去做,不做等待自己的就只有后悔了。 见刘国能如此,奥尔格只好叹道:“既然你意已决,那就这样吧。为兄会带着人马驻扎在梅山西边,一天内你若回不来,我便会挥兵冲过去。你需要告诉李养纯,我们不会等他太久。” 刘国能感激的看向奥尔格,一天时间,其实足够了。倒不是奥尔格不愿意给时间,而是周遭的情况不允许,这里可不仅有宣府边军,还有陈奇瑜以及袁崇焕两路大军,多拖一天,就多几分变化。在这种情况下,能给一天时间,也算不容易了。 相比此时梅山的士气充盈,在清水镇的李养纯所部可就士气低沉了。甚至不能说是士气低落,完全可以用死寂来形容了。云府铁骑抵达梅山,李自成等各部兵马迅速向南撤离,这件事捂都捂不过,迅速传遍了全军。这种情况下,李养纯就算再有威望,也没法继续攻打荥阳了,因为手底下的人大多数想的不是怎么打荥阳,而是如何逃出去。 就算死磕荥阳,拿下了荥阳,又有什么意义呢?逃跑撤退,哪有那么容易?那可是云府骑兵,只要敢逃,那支可怕的骑兵会向猛虎一样扑上来撕咬,到时候能跑出去多少,就只有看天意了。按兵不动,更是在等死,现在还只是云府骑兵,一旦后续火枪兵以及炮兵赶到,那可就一点逃生的希望都剩不下了。 留下不行,后退不行,李养纯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屋中,其他头领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李养纯和花小荣二人。李养纯端坐在椅子里,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戾气冰冷,可是心中的怒火却能燃烧一片草原,如果愤怒化做大火,一定会把李自成烧的连灰都不剩。 如今这局面,全都是李自成一手造成的,这个人果然是够狠够果断。虽说双方各有势力,互不统属,但多少都在闯王麾下效命,但李自成还是说坑就坑,而且做事不给人留一点机会。 多么想吼出声啊,心中的怒火需要发泄,可是不敢。已经濒临绝境,若是还这般,那就将近三万将士最后的信心也吼没了。李养纯表面上很冷静,可是,他想不出一点可以应对眼前局面的办法。假如,陈奇瑜见有机可趁,带兵打过来,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只要打败陈奇瑜,便可以追着败兵越过荥阳一带,向西进入兵力空虚的虎牢关和登封。可是,自从得知云府兵马抵达后,陈奇瑜就铁了心当王八。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这可是将近三万条人命啊,全部要因为他李养纯葬送于此么?就在他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来到了清水镇。 次日巳时,清水镇被炎热的阳光笼罩在内,而镇子上的人,似乎更清冷了。就这样,刘国能见到了李养纯,二人见面,唯有苦笑。刘国能是不忍,是唏嘘,而李养纯是无奈和不甘。 没有太多的寒暄,也没有身为对手的敌意,在这个沉落的镇子上,一张小桌,两碟小菜,一壶老酒。李养纯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想喝酒,似乎只有一醉才能解千愁。喝罢,他也没管刘国能喝没喝,自顾自的嘀咕道:“几年了?三年半了吧?从你去张北,咱们就再没接触过,只是未曾想,再坐在一起喝酒,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刘国能端起酒杯,却没有喝下去,沉思片刻,放下酒杯,神色复杂的说道:“是啊,转眼间三年多过去了,当真是物是人非。刘某知道你在心里肯定恨着我,可我想告诉你,我从不后悔。跟了督师之后,我才明白那些年我们的理想有多可笑,我们的做法有多么无知。” “还记得我们最初的梦想么?只是希望父老们有饭吃,不挨饿,于是我们起兵对抗朝廷,哪怕身死族灭也在所不惜。可......我们全错了,让大家吃上饭不是这样做的,不是到处抢掠一番,我们在干嘛?这里的人吃上饭了,然后我们抢的人没饭吃了.......当年在张北,刘某跟着督师一步步走过来,看着督师是如何借着云府之地养上百万流民的......” “亦或者,你也认识到这些了,但是做得太多,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时至今日,早已不是吴头领和王头领当家的时候了,那些人还是在对抗朝廷么?你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因为如此啊。” 李养纯默默地听着,渐渐地攥紧了拳头,却又蓦然发现愤怒是如此的无力。良久后,松开拳头,眼中的色彩失去了几分,“哎,刘老弟,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说说吧,你今日此来想做什么?” 刘国能也是一个很直接的人,所以他没有转弯抹角,认真的说道:“很简单,刘某来招安的。李兄,如今这境遇,你总要为那两万多人考虑下啊。而且,投靠督师,对你来说也算好事。” “招安?”李养纯不由得自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今朝廷三路大军围着清水一带,陈奇瑜、袁崇焕以及铁墨全都等着分功劳呢。这个时候,最不可能干的就是招安了。 “嘿,刘老弟,你此来做说客,是私下做的决定吧,恐怕活阎王并不知道吧。招安,哈哈,刘老弟,你能做得了主么?就算我们都没问题,那你觉得陈奇瑜以及袁崇焕呢?他们在中原熬了这么久,会让煮熟的鸭子飞掉么?” 其实李养纯心里是认可招安的,投靠铁墨,也不算辱没了身份。活阎王是遭人恨,但同样在活阎王麾下做事,也是最痛快的事情。但是,招安没那么简单的,不是刘国能和他李养纯一拍即合就能成的,也不是铁墨点点头就能通过的。这里涉及到太多利益了,陈奇瑜和袁崇焕忙活了半天,最后功劳全落到别处,他们能忍? 第433章 艰难的选择 第433章艰难的选择 尤其是陈奇瑜,他可太需要一份沉甸甸的功劳了,否则都没法向朝廷交差。也正因为如此,陈奇瑜以及袁崇焕一点招安的念头都没有,他们就想着如何剿灭清水镇农民军,拿下这份功劳了。 见李养纯这般,刘国能也没瞒着,“确实是刘某私下决定,不过公文已经快马给督师送去。现在,只需要李兄点头,只要你点头,刘某就与你共同进退。剩下的事情交给督师,等事后,刘某自会向督师请罪。刘某相信,督师会做出同样选择的。” 李养纯仔细看着刘国能,并没有急着回话,碰到这种事儿,又怎么可能迅速做出决定呢?这可是关系到两万多兄弟的生死,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而且,就算招安,问题也会很多,内部肯定有人反对,朝廷那边也是麻烦不断,最要命的是对方是活阎王,想想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见李养纯没说话,刘国能心中就松了一口气,没有直接拒绝,就证明还是有机会的,于是,他继续劝道:“这些年,有些事情你应该看透了,那些人到底在干嘛?你比谁都清楚,想想王头领是怎么死的?吴头领是怎么被害的,你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义军,早已经不是我们当年的义军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这条路你尝试过了,不行的,何不尝试另一条路,至少,刘某可以向你保证,督师能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云府也能容得下我们。” 刘国能长叹一声,一杯酒饮尽,带着几分苦涩,“我们这样的人,很难有人容得下的。但是督师不一样,他容得下我们。云府那边,你想必也了解一些,督师麾下从不讲出身,更看重能力和品性。晋北第一猛将周定山,那可是平头百姓,跟我一起来的奥尔格,是个蒙古人,耿仲明是辽东弃将,而我和万庆,更是不堪,可我们在云府都生活的很好。” “现在想想我们以前,真的很可笑,在云府待久了,刘某才明白打打杀杀救不了人。我们拼杀在外,只是在拼命。但是督师不一样,当年多么贫瘠的张北,现在成了繁华的云府。让更多的人活着,靠的是商贸繁华、肥沃的土地、良好的环境。像我们以前那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看看高迎祥那些人在做什么?来到中原烧杀抢掠,去了南直隶依旧是那一套,这不是在拯救黎民,而是在祸害苍生,他们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我们都有私心,可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好地路?至少,能让我们的良心好受一些!” 刘国能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今天说了许多,但大都是出自真心。李养纯仔细听着,只是神色凝重,终究没法迅速做出决断。他不是刘国能,刘国能只需要考虑活阎王的态度,而他李养纯想的就多了。不仅仅要想着两万多兄弟的性命,更要想着麾下其他头领的心思,而且,一旦答应下来,就意味着他李养纯前些年所有的努力都是错的。刘国能的话就像刀子一样,不断戳着李养纯的心口,没一刀下去,都留下了血淋淋的伤痕。 王嘉胤是怎么死的,不太了解,但是吴延贵头领是怎么死的,却一清二楚。当初害死吴延贵头领的人,现在可混的风生水起,甚至成了义军中的英雄。而他李养纯对此毫无办法,甚至,还让对方坑在了荥阳。但是,跟着活阎王走,就一定是对的么? 此时的李养纯失落,迷茫,甚至不知道人生的方向。可以说吴延贵以及王嘉胤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这两个人指明了道路,虽然他们互不统属。想了许久,他抬起头,看向刘国能,“王嘉胤的事情,你清楚?” “当然,此事你应该知道一点,有的人说是暴病而亡,不过你应该不信,你应该信另一个说法吧,当时王嘉胤身边有一个叫戴绮梦的女子,王嘉胤死后,戴绮梦消失了。都说,戴绮梦为父报仇,毒杀了王嘉胤,想必你也是这么寻思的吧?”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些全都是错的。王嘉胤的死,戴绮梦有参与,但幕后推手不是他,而是牛金星。牛金星当时已经暗中投靠高迎祥了,如果王嘉胤不死,又哪有后来的高闯王,这么说,你应该很明白了吧?”刘国能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屑的哼了哼,“就拿这次来说,高迎祥若真想保你,你觉得他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怕拖延时间,会陷在梅山。所以,哪怕知道这样做会将你这支人马困在荥阳,他还是早早地向南逃了。” 李养纯有些呆呆的,并不是因为震惊,只是不太愿意相信罢了。其实,这些事情他以前也想过,但实在不敢将高闯王想成这样的人。今日听刘国能说起,原来这里边竟有着许多秘密。原来牛金星早已经倒向高迎祥了,而其他人还蒙在鼓里呢。 “你为何如此清楚?”李养纯并不是不信,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刘国能也没有隐瞒,苦笑道:“李兄,你或许不知道那戴绮梦是何人吧?这可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她眼下就在我军中任职,事情起末,全是她亲口所说,而且去年榆次县的事情,张献忠跟王自用闹崩,南渡黄河,各种缘由,此女一清二楚。” 听了刘国能的话,李养纯只觉得老天爷在开玩笑。那戴绮梦能知晓这么多事情,还与牛金星相互配合毒杀了王嘉胤,显然她与牛金星的关系不一般。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也能说服大多数人的理由。 “刘老弟,李某若是同意招安,接下来的麻烦可不会少!”沉思了良久,李养纯缓缓站起身,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少了些焦虑。他站直身子,一股气势自然流露,哪怕绝境之下,他还依旧是那个四天王李养纯。 刘国能心下大喜,他知道李养纯心里已经同意了,于是赶紧起身说道:“李兄你只需要处理好内部的事情,朝廷兵马这边自有我来应付。” 李养纯朝刘国能抱了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感激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刘国能这番心意终究难能可贵,至少,刘国能的到来,给了他李养纯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且这个选择也不算那么差。 二人相视一笑,不过心中都明白,清水镇附近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活阎王铁墨那边。活阎王同不同意?又愿不愿意为了他李养纯这支残兵流寇跟各方交涉? 不过,这些不是他们能管的,他们能管得了的就只有清水镇周遭。很快,李养纯将花小荣喊了进来,二人与刘国能密谋一番,便行动起来。 过了没多久,李养纯召集军中各头领商讨着撤退的事情,而与此同时,驻扎在梅山的奥尔格也挥兵向西,逼近清水镇。不过,云府骑兵并没有急着进攻清水镇,而是在清水镇东边组成了一道防线,这道防线怎么看都不像防李养纯的,更像是挡着袁崇焕的。 一时间清水镇周遭的情况变得很微妙,奥尔格所部万余骑兵明明已经离着清水镇很近了,偏偏不忙着进攻。清水镇周遭一片平坦,可以说是骑兵的天堂,只要奥尔格愿意,一声令下,就可以将清水镇周遭扫上一遍,给李养纯所部流寇造成沉重打击。 身在荥阳城的陈奇瑜本来寻思着云府骑兵到了,想趁此机会出兵清水镇,好好出一口恶气的,可很快就敏锐的觉察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洪承畴持着一封书信,眉头皱做一团,见到陈奇瑜后,他挥挥手示意屋中吏员下去后,方才小声说道:“督师,刚刚得到消息,清水镇李养纯那边估计有了些变化,看情况,似乎是他想投诚.......” 听完这话,陈奇瑜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笑,“他想投诚?他是谁啊,他以为这是什么时候,谁愿意......” 话说到一半,陈奇瑜就愣住了,因为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瞪着眼问道:“洪大人,你的意思是活阎王想招安李养纯这支残兵?” 洪承畴苦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应该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云府骑兵不急着对清水镇动手,还刻意在东边组成了一道防线,这是防着袁崇焕攻打清水镇呢。不过嘛......依下官看,此事应该是刘国能和奥尔格临时起意,铁督师并不知情。否则的话,这么大事情,铁督师不可能不知会我们一声。” 陈奇瑜想了想,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应该是这样了,这刘国能和奥尔格简直是胆大包天,如此大的事情竟然敢私下做决定。洪大人,你是什么意见,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 洪承畴抚着胡须,露出一个很尴尬的笑容,“刘国能和奥尔格自有铁督师管着,咱们没权插手。眼下,还真不适合对清水镇动手,咱们不妨先看戏,反正咱们离着清水镇很近,万一招安不成,咱们也有机会。若是招安成功,时候铁督师也不会亏了我们。假如现在动手,搞不好还会惹怒了铁督师,最后弄个里外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想着洪承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事实上陈奇瑜心里也不想跟铁墨有什么冲突,这个三边总督可不好干,履任陕西这两年,得好好跟铁墨处,轻易不能得罪。 至于李养纯这支兵马,说白了就是一份天大的功劳,说真的,很想要,但要是惹恼了铁墨,也不值得。不过,这么大一份功劳,全都盯着呢,末了铁墨一来招安走了,功劳算谁的? 想必铁墨心里也有数,这次给他一个面子,事后他能不念好?最好是趁此机会,能拿这份人情,多跟铁墨要点好处。 清水镇东边有一条小河,此时袁崇焕的三万大军就驻扎在河岸,另一边,则是奥尔格的骑兵。袁崇焕一肚子的火气,本来想着来清水镇剿灭李养纯的,大家一起动手,李养纯这支贼兵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从此之后,四天王李养纯也将不复存在。可做梦也没想到,刚想过河就被奥尔格拦了下来。奥尔格的理由也很充分,铁督师对清水镇方面有其他计划,其他人不得任意坏了事,总之,想要过河,先经过铁督师同意。 袁崇焕这辈子哪受过这种气,当初毛文龙只是不听命令而已,便被他给斩了,现在奥尔格更过分,直接拦着路不让过去。 铁墨是三省总督,他袁崇焕还是三省巡抚呢,大家平起平坐,干嘛剿匪还要得到铁墨的允许?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强行过河,袁崇焕也不敢,一方面是担不起朝廷兵马大打出手的责任,另一方面也觉得不是奥尔格这支骑兵的对手。云府骑兵可是一支比关宁铁骑还要凶悍的北地边军,其战斗力可不是内地卫所兵能比的。 心高气傲的袁崇焕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做了一件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他没有派人跟铁墨交涉,而是直接一纸公文告到了朝廷,弹劾铁墨肆意妄为,包庇逆党。 袁崇焕做事情一向如此,公文送出去后,还专门写信义正言辞的给铁墨写了一封信。 宁陵,铁墨本来对招安一事很犹豫的。毕竟李养纯这支流寇已经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若是招安,不仅少了一份功劳,还得多养人,并且,为了让开封、洛阳各地官员以及陈奇瑜等人满意,还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来交换。 毕竟,把这么大的功劳弄没了,不给人家一个交待,怎么成? 一向智慧绝伦的王左挂也没法迅速做出选择,二人还在琢磨着此事的利益得失,这个时候,袁崇焕的信送到了铁墨手中。一看信的内容,铁墨那张脸立马变得铁青铁青的。 第434章 各有好处 第434章各有好处 将信甩给王左挂,冷笑道:“袁崇焕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竟然教训起我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孙督师呢。既然这样,那我铁某人还必须要招安李养纯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怕了袁崇焕。” 王左挂拿着信看了看,随之一脸的苦笑,“哪怕孙督师来信训斥,也要讲点情面啊,这个袁崇焕倒好,一副老子教训晚辈的架势。督师,看来咱们久在南直隶,也未必是好事儿啊。” “哼,本来还寻思着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给袁崇焕点面子的,既然袁崇焕这样,咱们也没必要考虑他的感受了。传令周定山立刻赶赴郑州,给我把袁崇焕夹起来,另外,给陈督师写封信,好生说一说事情起末,免得陈奇瑜多想!” “嗯,属下这就去办”王左挂做事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宁陵附近的驻军就行动起来。 只能说袁崇焕真的很不会做人,要不是他这封信,招安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决定下来。铁墨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大家地位相当,就算年轻了些,你袁崇焕也要给几分面子吧,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再者,真要是招安了李养纯,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以后再面对农民军的时候,那些农民军头领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拼命了。 这两年晋北方面的边军对农民军打击太大了,双方跟生死仇敌一般,所以哪怕农民军经常溃败,但很少有主动投诚的。招安李养纯,也算起个头。袁崇焕不讲究,那自然不用给他面子,但是陈奇瑜那边还得好好考虑下才行。总之,想让陈奇瑜满意,必须拿出足够多的好处才行。这么大的事情,随便派个人去谈也不合适,好在因为郑州城物资和军火的事情,萧如雪随军到了荥阳一带,一事不烦二主,仔细琢磨了下,还是讲这件事交给萧如雪去处理。 崇祯四年六月二十一,天气越来越闷,有时候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知怎滴,今年雨水不多,偏偏闷热异常,走在外边,没两步就已经湿漉漉的。这样的鬼天气,对清水镇周遭的人都是一种煎熬。当天三省巡抚袁崇焕下令麾下参将胡航金在河边聚集,有意渡河,奥尔格自然是不允的,带着麾下骑兵挡在另一边,一场冲突似乎不可避免。 袁崇焕想要过河围剿李养纯残部,但不代表他真的莽撞无知,他还在等荥阳那边的消息。只要三边总督陈奇瑜跟他袁某人一条心,那就不怕有麻烦。 荥阳城,陈奇瑜现在手里不仅有袁崇焕的信,还得到了铁墨派人传来的讯息,不久之后,萧家小姐萧如雪便会来荥阳。萧如雪来荥阳的目的如何,一想便知。如今陈奇瑜对洪承畴可以说是非常看重,所以这种事自然不会瞒着洪承畴的,“洪大人,你是什么意见?” 洪承畴并没有看袁崇焕送来的公文,他喝了口茶,淡淡的笑了笑,“督师,其实你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不是嘛?想来你跟下官是一样的,我们总归是不能得罪铁督师的,不过,袁督师那边也不用急着回复,总得让萧小姐知道这件事才行,这样我们才可以跟萧小姐坐下来好好谈谈嘛。” 陈奇瑜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和洪承畴想到一起去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跟袁崇焕合作,就算从铁墨那得不到好处,跟着袁崇焕一起闹事,惹怒了铁墨,对自己的前途可没有半点好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跟陈奇瑜合作,不过不急着恢复袁崇焕,如此一来,才好给萧如雪制造点压力,坐地起价,多要点好处。 铁督师现在可是富得流油,流寇在郑州肆虐一番,可没动藏在郑州的火器,要是能想办法分润一点,那就赚大发了。萧如雪可是铁墨的未婚妻,有些事情萧如雪完全能做主。 午时,萧如雪已经来到了荥阳城。之前,她出于安全考虑,一直在登封待着的,眼下局势已经平稳,倒也不用担心荥阳这边会出什么岔子,所以来的时候只带了十几名随从。萧如雪精通商务,但是对官场上的事情还是不太熟络,他只知道招安一事比较急,铁墨那边嘱咐要迅速跟陈奇瑜达成合作。所以,她来到府衙后,便直接谈起了招安的事情,只是这反而是陈奇瑜最想要的局面。 “陈督师,清水镇的事情想来你很有所了解,铁督师那边是希望能暂息兵戈,少点伤亡的。所以招安一事,铁督师还是答应了下来。他知道此事做得有些过分,所以才让奴家来跟陈督师见一面,铁督师的意思是,招安一事有些对不住你与数万将士,所以,想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下大家。不知陈督师有什么想法,不妨说一说!” 陈奇瑜心中暗笑,洪承畴更是笑而不语。庆幸来的是萧如雪,如果来的人是海兰珠,那可就真的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说起来也是巧了,海兰珠因为要帮着常闵月处理南直隶的事情,一时间赶不回来,不然这官场上的事情,肯定是海兰珠更合适。 见陈奇瑜二人笑而不语,萧如雪心中便有些迟疑了,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就算吃点亏,能把事情办成了都是好的。萧如雪也有自己的考虑,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明面上处理官场上的事情,处理的好不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跟这些官场上的人混个脸熟,让他们晓得铁墨身边可不仅仅只有海兰珠和常闵月。 于是,双方的谈话氛围很和睦,陈奇瑜也有些奇怪,也许这就是双方的心思不同造成的吧。 关于招安的事情,陈奇瑜也是想过许多的,在萧如雪来之前便和洪承畴商量好了,所以萧如雪一旦问起,他应对自如,“萧小姐,不瞒你说,铁督师这么做,真的让本官很难做。本官个人倒没什么,可麾下几万将士不辞辛劳,辗转各地,死伤那么多人,眼看着就能向朝廷表功了,铁督师突然要出面招安,本官该怎么向这些儿郎交待?你也知道,这些年朝廷国事艰难,将士们俸禄有限,可就等着这份功劳讨赏呢!” 萧如雪听得直皱眉头,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钱?不过陈奇瑜说的话也不都是假的,陕西三边将士这些年确实过得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发生李自成带着边军投吴延贵的丢人事。陈奇瑜接替杨鹤履任三边总督后,情况依旧没什么好转,说到底是陕西方面财政艰难。陕西连年遭灾,又是人祸不断,民乱到处发生,朝廷那边又拿不出多少钱粮,所以陕西方面到现在还欠着不少饷银呢。这些事萧如雪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很爽快的说道:“陈督师放心,我们自然不会让你太难办,这样吧,奴家这里替我家督师做主,筹措三十万两白银以供陈督师渡过眼前难关,另外,我们还会提供陈督师三万石粮食以作军需。奴家个人还可以为陈督师提供一万匹绸布,相信督师一定用得上。” 陈奇瑜面色如常,可是心里已经砰砰直跳了。都说铁墨富得流油,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啊。这家伙靠着多福号,晋商带头人,本就有钱有粮,又在南直隶把流寇刮了一干二净,更是富的没边了。这不,萧如雪一开口就许诺三十万两白银和三万石粮食。那一万匹绸布也是很不错的,这些绸布可以用来做衣物,就算不用,也可以转卖换成军饷,少说也有几万两白银呢。一张口,几乎给了五十多万两白银,真可谓财大气粗了。 放在平时,陈奇瑜早就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开心的冒泡了。但是现在,一定要忍住,铁墨可是一头大大的肥羊,宰肥羊的机会可不多,这次肥羊送上门让自己宰,如果自己还不把握住机会,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陈奇瑜没说话,倒是洪承畴收敛笑容,神色凝重的说道:“萧小姐,我等多谢你和铁督师慷慨了,可是陕西将士几万人马,人吃马嚼,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这种讨价还价的把戏,萧如雪早就习惯了,不等洪承畴说完,她便轻声问道:“二位,你们觉得多少合适?虽说招安一事,我家督师有错在先,但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分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洪承畴抚着胡须,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果然不愧是商场奇女子,对这种讨价还价的手法还真擅长。萧如雪一句话便表明了态度,多要好处没关系,但不能太过分。 洪承畴自然不会干那种惹人嫌的事情,他想了想,伸出手,五指摊开,轻声说道:“钱和粮食都要这个数,萧小姐,这个数不算过分吧?” 萧如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五十万两白银外加五万石粮食。太多了么?倒不是因为这皱眉头,而是因为这个数目要妙了,虽说有点多,但勉强能接受。萧如雪是因为对方要价要的太过微妙才皱眉头,很快萧如雪便点了点头,心中也叹了口气,这些人都是些老狐狸,跟这些人打交道可比做生意难多了。 钱粮的事情谈妥,那么接下来就是军火的事情了,陈奇瑜对这件事最是上心,“萧小姐,火器的事情陈某在洛阳的时候就跟你谈起过,不知此事你有没有跟铁督师说起过?” 果然还是料到军火上边了么?一旦做起生意来,那萧如雪应对起来可就更加顺畅自如了,她只是颔首轻点,“自然提过的,我家那位原则上是同意陈督师的请求的,我们可以将提供给军中所用的火炮留两门给陈督师用,只是......” “只是炮弹制造艰难,数量不多,火炮可以让陈督师用,但是炮弹还得陈督师出资来买。你也知道,这其中不光我们自家的事情,关系到许多家的利益,若是什么都给了督师,我们也不好跟其他家交待。” 萧如雪所言合情合理,陈奇瑜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晋北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铁墨统领晋商,握着多福号,张北的军火买卖更是晋商集体参与,铁墨自然不能不顾他人利益的。不过陈奇瑜觉得已经占很大便宜了,在陈奇瑜和洪承畴看来,火炮才是大头,铁墨已经把火炮白送了,买点炮弹也是应该的。 这就是弓矢,人家把上好的铁胎弓送来了,你自己花钱买点羽箭难道还不愿意?至少陈奇瑜和洪承畴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是个坑,还是个自己跳不出来的坑。 诸事商量妥当,陈奇瑜当即亲笔修书一封会觉得袁崇焕。而此时清水镇也发生了许多变化,面对招安问题,李养纯麾下众头领也是有分歧的,不过在李养纯以及花小荣的暗中谋划下,很快就控制了局势。 招安还未完成,清水镇农民军内部就进行了一次清洗,此次有将近十名头领死在了清水镇。不是李养纯心狠,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刘国能为了招安一事担了那么大风险,甚至不惜跟袁崇焕冲突。那他李养纯也得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的诚意,也让刘国能事后好向活阎王交差。 清水镇农民军内讧,结束的非常快,而袁崇焕那边在得到陈奇瑜的回信后,只能长叹一声,退兵作罢。 崇祯四年六月二十二,铁墨终于抵达了开封,而李养纯所部也放下了刀兵,随着云府骑兵来到了开封城下。铁墨招安李养纯,不费一兵一卒,没有怎么流血,解了荥阳困局。此事传扬开来,百姓是争相称好,可是朝中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针对铁墨招安一事,朝中分成了两派,斗得不可开交。之所以如此,不仅仅是因为袁崇焕上述弹劾,概因为不合规矩。 按照常理,招安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着也得先上报朝廷才对。再者,就算招安,那也是向朝廷缴械,李养纯直接投靠铁墨,这算怎么回事儿?合着这两万多流寇,换身衣服,直接成某人的私兵了? 招安一事,铁墨、陈奇瑜以及洛阳、开封官员全分到了好处,偏偏朝廷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连个好名声都没捞到,岂能不怒? 第435章 以退为进 第435章以退为进 眼下朝中大臣们对铁墨的意见非常大,能够困住流寇李养纯所部,这绝对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成果了。可是铁墨却横插一脚,私下里把李养纯给招安了,名声全被铁墨捞走了。 成基命当即与钱谦益等人组织起了一次弹劾风波,这场风波近乎牵扯到了朝堂上的七成官员,绝对是崇祯当政以后最大的弹劾浪潮了。当日辰时,六部官员在成基命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金銮殿前的广场上,朝会还未开始,便给人带来一股莫大的压力。百官要弹劾铁墨,而且此次力度不同以往,此事崇祯是早就知道的,但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都没提前跟侯世禄通通气商量一下。官场上文武百官酝酿着一场没有刀枪的战争,崇祯却沉着眉头,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御书房内除了王承恩,旁人全被赶到外边候着。朱由检心中很清楚,这次百官弹劾铁墨,肯定要闹出个结果的,这次没有个结果,恐怕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同样,朱由检对铁墨也是有许多意见的,招安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在铁墨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朱由检了?身为臣子,私下招安,不向君王报备,实在胆大包天。招安也就罢了,那李养纯所部也算是流寇里边的精锐了,摇身一变,全成了宣府的兵马,实在是可恶至极。 时至今日,朝中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宣化府早已经是铁墨一个人的天下,朝廷政令到了宣化府就是个屁,那里的各级将领官员根本不理会朝廷,全听铁墨一个人的。身为大明朝的皇帝,眼看着铁墨手里的势力不断膨胀,心里终究是不满意的。这种不满,最后也波及到了侯世禄,因为铁墨能有今天,少不了侯世禄的提携。正因为如此,在明知百官要弹劾铁墨的时候,朱由检也没有见侯世禄。 朱由检自认为有理由生气,可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宣化府变成这个样子,与侯世禄的关系大么?其实侯世禄还在宣府的时候,宣化府已经这个样子了。朱由检心中有气,但也不想就此寒了铁墨的信,不过必须借这个机会敲打下铁墨才行,让他知道下谁才是真正的大明之主。朱由检有自己的想法,侯世禄同样有自己的无奈。身在广场上的侯世禄,看着大多数人不与自己为伍,心中颇有些感叹。 群臣将他当做异类,陛下也对他缺乏信任,身在朝堂,当真是艰难啊。宣化府的情况,侯世禄比朱由检更清楚,还没离开宣府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种情况了。即使他侯世禄还当着宣府总兵,那又能如何呢?宣府李嘉盛、黑云龙以及马方那些人全跟铁墨走的近,利益相关,铁板一块,这些事情不是朝廷调令能解决得了的。就算把李嘉盛那些人调离宣化府,但是利益还在,换其他人上去依旧改变不了局面。 跟着铁墨走吃香喝辣,跟着朝廷走吃糠拉稀,只要是人都知道跟谁走更好。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可是陛下就想不透。只要大明春秋鼎盛,一步步走向繁荣,所为铁板一块的宣化府也闹不出什么事,所谓的铁墨一党也会渐渐分崩离析,可要是还这样连军饷都发不出来,边军的日子过得清苦,那晋北党只会越来越强大。 陛下总想着只要是大名的臣子,就该无怨无悔的效忠他这个陛下,这怎么可能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啊,都要养家糊口的,如果仁义道德管用,东林一党为何会变成今日之嘴脸? 哎,铁墨不能动的,真的动了铁墨,那小子甩甩袖子回到晋北,那靠谁去剿匪?用他又在后边给他整幺蛾子,这样做真的好么?侯世禄知道自己的话陛下不会听,所以早早地让人往辽东送了一封信,希望孙承宗能开解下朱由检。晋北的问题,孙督师能看不到么?如今晋北独立朝廷,尾大不掉,乃是大明朝另一个心腹大患,这事孙督师比任何人都明白,可为什么他不说,也从来不提?是因为他对铁墨信任有加?当然不是,只因为孙督师更懂得事情轻重缓急。 晋北的问题已然存在,但铁墨并无不臣之心,只要朝廷不逼迫,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当晋北王,替朝廷守住晋北门户,牵制蒙古各部以及辽东女真人。晋北的问题是可以慢慢解决的,以后有的时间可以坐下来谈,根本不用急。但流寇以及辽东问题,那可是迫在眉睫,不尽快解决,会要了大明朝的命的。 另一边,文武百官聚在一起,而侯世禄身边只有寥寥数人,显得甚是凄凉。成基命淡淡的看了侯世禄一眼,神色微妙。突然,他走出人群,来到了侯世禄面前,“侯尚书,你觉得今日朝议会是什么结果呢?” “不知,但侯某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侯世禄也未生气,一番话更是让人哑口无言。侯世禄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又岂能听不出来?可成基命只能当做不知。 一些道理,成基命当然懂,大明有铁墨那是幸事,此子崛起晋北,力扛蒙古各部,保宣化府再无战事,更是在剿匪中屡立奇功。铁墨是大明朝的功臣,这一点成基命是承认的,甚至心理也有些佩服铁墨的,换一个人放到晋北那环境中,或许早就魂飞魄散了。可懂归懂,越懂越是容不下铁墨。 铁墨是大明之功臣,却同样是东林一派的掘墓人。当多福号成立,铁墨带着晋商南下时,双方的矛盾就不可调和了,双方是要争利益的,谁也回不了头。奶酪就那么多,谁能吃下去是谁的本事。所以啊,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除掉铁墨这个祸害。 这次,就是个不错的机会。成基命敢在这个时候组织起这么一场弹劾风波,那也是有所倚仗的。铁墨私下招安,可不仅仅是抢了袁崇焕等人的功劳,更是在陛下朱由检心里埋下了一根刺,陛下心里不舒服,这个时候借机发难,正是好机会。当然,成基命也不会指望着靠着这点事扳倒铁墨,只要能把铁墨手里的权力收回来一些,那就够了。 扳倒铁墨,那是个笑话,想要扳倒铁墨,那你就得先想办法干翻晋北党,那可是近十万晋北边军,亦是边军精锐中的精锐。别说东林清流,便是集大明朝眼下所有的力量,也未必能把晋北党给剿了。成基命有着更深的意图,在给铁墨制造点麻烦的同时,也能让陛下与铁墨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 当王承恩站在台阶上喊着朝会开始时,群臣陆陆续续的进了金銮殿,不出意料,朝会一开始,以成基命、王洽为首的群臣便对三省总督铁墨展开了暴风雨般的攻势,虽然各种理由层出不穷,但全都揪着招安一事不放。成基命一直留意着侯世禄的反应,这个时候他希望侯世禄能站出来替铁墨说话,这样只能让陛下心中的不满更强,侯世禄似乎看透了成基命的心思,自从上了朝便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群臣说完,侯世禄方才出列,拱手施了一礼,神色凝重的说道:“陛下,铁墨不经朝廷的许可,私下收编流寇李养纯所部,此举有违国法,颇有僭越之嫌,臣恳请陛下依大明律治铁墨不敬之罪。” 侯世禄突然站出来大肆攻击铁墨,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在众人印象中,侯世禄那可是铁墨的老上司,二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穿的是同一条裤子,侯世禄头顶上的晋北党标签那可是非常明显的。怎地今日侯世禄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不保铁墨,反而还推波助澜?朱由检眉头蹙起,颇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成基命眼中的神采黯淡了几分,身为朝堂上的老狐狸,他转念间就明白侯世禄的意图了。侯世禄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好啊,当所有人都站出来攻击铁墨时,陛下反而会觉得铁墨是个孤臣,心中的不满会减少许多。侯世禄如此,身后的陈新甲等人似乎商量好一般,也全都出列,一致要求朱由检严惩铁墨。 看到这里,成基命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局又让侯世禄应付过去了。果然,没一会儿朱由检便颇为不悦的说道:“诸位爱卿,大家所言甚是有理,铁墨此举不合规矩,可他身在中原,面对的情况很是复杂,虽有错事,也都是为了剿匪大局。他犯错在先,但念在他为国效命的份上,总不能从严惩办吧,这样岂不是寒了几万边军将士的心?这样吧,由内阁拟旨,出言训诫一番,另外内阁可遣一名可靠之人前往中原,督查军务。” 崇祯这番惩戒可谓是不疼不痒,但关键还是在督查军务的事情上,几乎等同于派了一名监军。历来九边都是有监军太监的,唯独晋北那边没有,因为晋北边军的崛起,可没靠朝廷,全是铁墨一人拉扯起来的,朝廷想派监军都没理由。这次,倒是个机会,但崇祯也没傻到派监军太监,而是让内阁找一名官员过去。崇祯想来,就算铁墨有所不满,那也会针对内阁,但要是直接派监军太监,那就是另一会事儿了。 崇祯想法不错,但侯世禄心里依旧咯噔一下,派的是不是监军太监很重要么?重要的是给晋北边军派监军了,这让铁墨心里怎么想?边军将士心里怎么想?他们会咽的下这口恶气?晋北边军那可不是以前的九边边军,剿匪也好,打漠北蒙古也罢,那都是晋北边军愿意干,但不代表朝廷就真的可以指手画脚。想指手画脚可以啊,军饷粮草拿出来啊? 晋北边军将士心里跟明镜一般,人家端的是铁督师的饭碗,不是朝廷的饭碗。看看云府那些悍将,除却黑云龙、马芳、李嘉盛这些宣府老牌出身,其他周定山、刘国能、奥尔格等人,全都不是正统出身,这些人对朝廷鸟都不鸟。剩下还有什么耿仲明、尚可喜等等,那都是别的地方混不下去,靠着铁墨才重新站稳脚跟的,他们会蠢到听朝廷的? 陛下这么做,完全是自找麻烦,费力不讨好啊。可这个时候,侯世禄也没饭出面劝阻,只能任由命令下发。可以想象,成基命心中有多开心,至少,成基命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能加深二人之间的矛盾,成基命就算成功。 内阁公文飞速送往开封,与此同时,原礼部主事代勇森也被派往开封,意图监察军务。朝堂上暗流涌动,中原也同样不安宁。铁墨在付出不小代价后,总算摆平了洛阳以及开封各处官员,最终顺利招安了李养纯所部。接下来便是精简人员,李养纯所部该留的留,不想留或者不可靠的全部送走,人员重新打散整编训练,自不用多提。至于高迎祥所部,也没闲着,主力大军离开梅山之后,便南下襄城,连克襄城、叶县、裕州进入了南阳府核心地带,孙传庭虽然想要将高迎祥主力拦在南阳府,奈何麾下兵马不足,战斗力更是比不上李自成麾下农民军精锐,只能任由高迎祥的农民军主力如蝗虫过境,一路破南阳、邓州。 这一次高迎祥可没有在南阳府久待的想法,各头领心里也很清楚,活阎王很快就会带着边军扑上来,陈奇瑜以及袁崇焕两路兵马也不是吃素的,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走,一旦被官兵缠上,那就后悔都来不及了。大家可是舍了李养纯所部才能安然南下的,要是被官兵咬住,之前所有的牺牲不是浪费了么? 心中有数,所以高迎祥、李自成等人目标出奇的一致,大家没有像之前那样浪费时间却劫掠,而是顺利过南阳府,涌入了湖南北部的光化镇,至此农民军兵锋已经离着襄阳很近了。襄阳在经过近一年的时间,跟农民军来回交锋,也是损兵折将,眼下能守着襄阳城就不错了,根本没能力围剿光化镇的农民军。 第436章 你被捕了 第436章你被捕了 崇祯四年七月初,盛夏炎炎,一直肆虐陕北的农民军经光化镇一路南下,最终深入湖广西部施州境内。施州归土司治下,乃土家族势力范围,如今施州境内土司林立,乱象横生。施州又紧邻贵州和四川,当地山峦林立,朝廷对这里控制力十分有限,农民军这下真算是鱼入大海,再难掌控了。 池州一带靠着贵州四川以及广南非常近,这一片可以说是土司治下,不服王化。江陵府虽有心管辖,但这些土司们根本不听,也就任由土司们闹腾去了。近些年,随着贵州大土司们掌控力下降,眼下池州附近可以说是土司林立,互相混战。土家、壮族、苗族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大打出手,尤其是土家兵和狼兵几乎是每个月都要干上一架,死伤人数早已无法统计。湖广一带的官员不是没向朝廷进言过,但朝廷现在操心流寇又要管着辽东的烂事,哪有心思管土司之间的破事。 高迎祥带着农民军涌入湖广,就是看准了池州一带情况特殊。当然,这也是牛金星的建议。农民军只要涌入土司的地盘上,那朝廷就鞭长莫及了,朝廷真要往池州一带派兵,那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这些土司们。朝廷敢派兵,之前还你打我我打你的土司们立刻就会变得团结起来。这里可以说是化外之地,根本不用担心朝廷会掺和,所要应付的就是那些世居于此的土司们。相对于朝廷大军,高迎祥更面对这些土司。 土司,世居此地,世代治理,可以说一个个都是土皇帝,但同样,这些人也都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只要想办法让这些人别拧成一股绳,高迎祥就有信心在这里稳下来,慢慢休养生息。从郑州抢了那么多财物,再挑一块地盘,跟那些土司们争上一番,日子可定能好过许多。待大明王朝中原以及北方再出事端,机会合适的时候,再出湖广,挺进中原,岂不美哉? 朝廷当然知道让高迎祥涌入湖广后,必然成为心腹大患,可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好办法?真的发兵湖广,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农民军了,那些难缠的土司们就够让人头大的。而且,铁墨这个时候也真没心思再跟农民军较劲,朝廷的公文已经送到了开封府,得知朝廷处理意见后,铁墨的心情差了许多。 招安一事确实问题很大,但实属偶然,刘国能私下决定招安,他铁墨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哪有时间再上报朝廷?成基命那些人借机生事也就罢了,朱由检这位皇帝陛下也借机敲打他铁某人,这就着实让人不舒服了。李养纯只想投靠他铁某人,这是他铁墨能掌控的么?李养纯不信任朝廷,这不是他铁墨的问题,你崇祯是不是该多想想朝廷是不是问题很大?借机敲打也就算了,还派监军过来,监督谁呢?铁墨觉得很失望,朱由检就是拎不清轻重缓急,有帝王的心术,却没有帝王该有的胸怀和手腕。便是心中有所不满,也不该这个时候扯后腿啊。派监军,真可笑,说句难听的,眼下的晋北边军轮得到朝廷派监军么? 虽然不是监军太监,派来的是礼部主事代勇森,但要说这事朱由检没点头,铁墨是绝对不会信的。整整半个时辰,铁墨坐在椅子里都没动弹,旁边的凉茶更是一口未动。朱由检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扯后腿了,那以后还怎么相处?他铁某人带兵在中原剿匪,周旋于各势力之间,可不光是为了自己,试问这半年时间朱由检捞了多少好处了?他的内帑什么时候如此充盈过?现在倒好,只是一点小事,便心生不满,河还没过去呢,就想着拆桥,可真够心急的啊。 自打处理完招安的事情后,萧如雪便来到了开封府帮着处理事务,外出处理了一点琐事,回到屋中,看铁墨旁边的茶水丝毫未动,不由得眉头蹙起,伸手推了一把,“你魔怔了?一纸公文,怎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 铁墨叹口气,苦笑道:“这可不是一纸公文的事情,眼下陛下已经这样了,那以后呢,让我怎么办事?监军,呵呵,你要知道,晋北近十万边军,从口粮到军械,那可是没花朝廷一分银子,就这样大家还辛辛苦苦为朝廷卖命,结果呢,给我们派了监军,朝廷有什么资格给我们派监军?我不就算同意,你觉得下边那些人能同意?谁愿意受这种鸟气?” “这跟你做生意一样,本来就没受过你一点好处,我还是不辞辛劳的替你办事,临了你一不高兴,还派人过来盯着我,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萧如雪渐渐明白铁墨为什么火气这么大了,就如铁墨所说,自己替人办事,没拿一点好处,结果对方还派个人过来盯着,指手画脚。若是换做她萧如雪,早就拿着算盘甩过去,转身走人了。当然,官场上的事情不能和商场一样,铁墨总不能赌气之下,带着晋北边军回老家吧?到时候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晋北边军? “好了,事情总有解决之法,王先生已经在外边候了许久了,还有,陈奇瑜和洪承畴已经到了开封,你什么时候见见他?”萧如雪说着话,将凉茶推到了铁墨手边。铁墨喝了一口茶,浑身清爽了一些,想了想,这才说道:“先见见王先生吧,晚上你安排一下,咱们见见陈奇瑜。” “嗯,那我这就派人去知会陈奇瑜一声,免得旁人说咱们失了礼数!”萧如雪处理起这些琐事得心应手,至少在接人待物方面,要比常闵月圆滑了许多。 没多久,王左挂便拿着把扇子进了屋,他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连喝两杯凉茶,方才大着舌头说道:“这鬼天气,又闷又热,浑身就如长了毛。督师啊,你寻思了这么久,可有应对之法了?总之,咱们总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吧,眼下周定山那些人可都炸锅了。” “炸锅了?本督师还没闹腾呢,他们反而先坐不住了,一个个闲得慌”铁墨笑骂两句,随后看向王左挂,“王先生,说说吧,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王左挂没有一丝迟疑,当即答道:“督师此话问的有点意思,你想了半天,却来问属下。依着属下的意见,此事再简单不过了,反正那人是内阁派来的,又不是陛下派来的亲信太监。咱们也不需要给内阁面子嘛,总归兄弟们头顶上是不希望有外人指手画脚的,若是有,那个人就该死。” 听了王左挂的话,萧如雪美目瞪大几分,颇有些诧异的看着王左挂。实在没想到,平日里仙风道骨,儒雅不凡的王先生,碰到这种事第一个反应就是杀人,这可真够直截了当的。派监军,我不需要监军,那就直接宰了这个监军。这种想法颇有点大逆不道了,可放在晋北边军这边,似乎又有点合理。 果然,铁墨拍拍手,饱含深意的笑道:“就依着先生所言,让周定山那几个人准备妥当了,总不能让别人说咱们胡乱杀人。内阁派来的嘛,反正不是陛下的人,呵呵.......” 铁墨和王左挂短短一番交谈,便已经给礼部主事代勇森下了判决,而此时代勇森浑然不知自己生命朝不保夕,还做着去开封打捞一笔的想法呢。但凡监军一方,哪个不是捞的盆满钵满?各地方卫所兵也好,边军也罢,吃空饷卖军械的破事都不少,为了私利,总要给监军送点好处的。 因为是好事,所以代勇森几乎是得到公文后第二天便离开了京城,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到四天便赶到了开封。一入开封,便对马夫说道:“去府衙,告诉闵正元一声,就说本官已经到了。” 代勇森心中是有一些不满的,虽然大家官阶差不多,但一个地方官,一个六部京官,地位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这次更是任职监军,按规矩开封当地官员该来迎着才行,哪像现在,两个吏员都没碰到,这不是不给他代勇森面子么? 北门离着开封府府衙不远,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府衙门口,马车旁边的侍卫上去知会一声,守门的门子赶紧去里边通传。这会儿的功夫,代勇森下了马车,径直往府衙里边走去,刚进门就看到闵正元带着一干官员急急忙忙的迎了过来,见闵正元如此,代勇森心中的不满才少了一点。待事后要听闵正元如何解释,刚想说几句场面话,便听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扭过头就看到一名年轻将军带着几十名劲装士兵闯了进来。 河南都指挥使李正乾也是见过的,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李正乾。没等代勇森开口,对面的年轻人已经神情严肃的问道:“你可是礼部主事代勇森?” “正是本官,本官乃礼部主事代勇森,现奉命履任河南,督查军务,敢问将军是何人,可是铁督师麾下?”代勇森站直身子,语声颇有几分气势。 “是你啊,那就没错了。本将铁督师麾下周定山,现奉命来拿你。代大人,拒查你私吞良田一百三十多亩,前年纵容家仆打死乡邻,家中二子强抢民女,也因你出手被平息下来。你现在既然已经履任监军,那么便归我家督师管,依着军令,有此大错,定斩不饶!” 说罢,周定山挥了挥手,立刻有几名士兵上前夹住了代勇森,“来人,将此人拿下。嘿,代大人,你有什么事情,等上了断头台再说吧!” 这个时候,代勇森的脸色终于变了,再无之前的镇定,挣扎着吼道:“不,这全是污蔑,都是污蔑,你们可知道本官是什么身份?本官乃礼部主事,便是有错,你们也没权过问。” 周定山瞪着眼睛,甩手给了代勇森一个耳光,直接将半边脸给扇肿了,“胡说八道,你刚才不是说了么?你现在已经履任河南,担任监军一职,既属河南军中,我家督师就有权过问,我家督师乃三省总督,军政要务都要担着责任,更有尚方宝剑在手,可便宜行事,斩你一个贪赃枉法,丧尽天良的监军,有何不可?你放心,此事绝对是证据确凿,不会冤枉了你。” “不.....不......”代勇森那张脸苍白如纸,整个人吓得傻掉了。周定山所说那些罪名,他心里最清楚,那些都是真的,而且只要想查,证据还不少。知道这些事的人也不算少,但大家都装作不知道,久而久之,连他代某人自己都忘却一旁了,没想到刚到开封,就被别人翻出来了。 代勇森现在明白了,什么罪名,都是狗屁,他代勇森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河南当监军。礼部主事,铁墨没权利管,但是军中监军,那就有权利管了啊,三省总督手持尚方宝剑,还管不了一个军中监军? 绝望之下,代勇森看向闵正元,嘶吼道:“闵大人,你说几句话啊,本官这就回京......” 闵正元以及一干官员一个敢上前的都没有,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铁督师这要杀人立威,给内阁那些人上一堂课呢,这个时候,谁敢插手谁倒霉。 如果那些罪名都是假的,那还好说,大不了大家出面打个圆场,至少能保住代勇森一条命。可看代勇森这反应,明显都是真的啊。罪名是真的,这怎么帮?帮着你一起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官场上有着不成文的规定,暗地里大家互相帮忙没关系,但是你要是贪赃枉法被捅到了明面上,而且罪名坐实,那大家就只能躲你远远的了。 再者,大多数人倒台也不是因为贪赃枉法,更多的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代勇森就是如此,跑到河南给宣府边军当监军,这不是活腻歪了么?内阁一蛊惑,你就高高兴兴的来了,有没有想过宣府边军的特殊性? 得罪了铁督师,死的不冤。没罪也就罢了,铁督师顶多把你整走,顶多狼狈一点,但是这么多罪名都是真实的,那人家砍起人来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说到底,代勇森自己屁股太不干净了,给了铁墨下手的缘由。 第437章 唇枪舌剑 第437章唇枪舌剑 代勇森一直指望着闵正元能个出面帮忙,但他哪里知道开封府的情况,亦或者说整个河南的形势都很微妙。于成龙也好,闵正元也罢,他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当流寇肆虐中原的时候,朝廷没怎么管,大有抛弃于成龙和闵正元的架势,这二人为了自己考虑,不得不想些别的办法。 眼下跟铁墨交好,远比得罪他要好得多,闵正元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跟铁墨唱反调,更何况代勇森的罪名完全不是诬陷。闵正元不发话,开封府其他官员也不会当出头鸟,就这样代勇森一边呼叫,一边被几名士兵恶狠狠地拖出了知府衙门。这一幕真的很可笑,大明朝哪个监军到了地方不是待遇优厚,吃香喝辣的,唯有代勇森,堂堂礼部主事履任地方担任监军,刚到地方就被安上罪名锁了。 闵正元眉头深锁,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朝廷派遣监军的时候,许多人就有了想法,但是闵正元思虑良久,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甚至没有派人去城门迎着代勇森。代勇森以为是开封府官员不知抵达时日,实际上一切都是闵正元刻意为之。果不其然,这铁督师可不是软柿子,朝廷不给他面子,反手就给朝廷送了份大礼,堂堂监军,说拿下就拿下。 内阁某些人也是拎不清,人家铁督师麾下精锐边军可都是一手拉扯起来的,从军饷到军械,朝廷没出过一分银子,末了,人家剿匪,朝廷还一副不信任的架势,给人家派监军。人家用得着你来管么?那些军中将领肯定会闹事的,只是没想到铁督师竟然亲自下的令。 如今流寇高迎祥远遁,开封府太平了许多,各处官员的心思也活络了许多。开封府看似是闵正元管着,可实际上各方官员都通着关系呢,不免冒出些想法。闵正元不希望手底下的人有太多的分歧,更何况出了代勇森这档子事情,他思索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众人,“诸位同僚,今日本官啰嗦两句,刚才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代大人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但凡有人问起,只有四个字,依法办事。本官知道大家都想博个好前程,本官不是要挡大家的路,只是想告诉大家,流寇虽然走了,但并没有被剿灭。流寇高迎祥所部退走湖广,不会真的有人觉得高迎祥那些流寇会一直待在那片化外之地吧?” 闵正元双目一凛,话不种,落在这些官员耳朵里,却犹如钟鸣,振聋发聩。随着流寇退出中原,大家的心思自然会多,毕竟想要往上爬,就得找好后台嘛。如今一想还真有些心急了,一旦高迎祥那些流寇再来中原,到时候势必又是一片狼藉,到时候靠谁?把铁督师得罪透了,到那时再剿匪,以铁督师的性子,会不算旧账? 这次流寇肆虐开封府,大家头上的乌纱帽还能稳稳地戴着,那可多亏了铁督师出面,否则从闵正元到下边吏员,总有几个人得被问罪。眼下内阁要借机生事,如果站错了队,铁督师暂时是没办法,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很快,有几名官员脸色变了变,冲着闵正元拱了拱手,虽然大家都是表面寒暄感谢,但眼中神色,还是说明他们心中无比后怕。 在闵正元的敲打下,开封府官员上下一体,口风出奇的一致。代勇森没捉拿一事,开封府官员闭口不谈。其实不谈,已经是跟内阁唱反调了。第二天巳时,城南校场人山人海,晋北边军列着整齐的方阵,将一处高台围了起来,高台之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子。 面对千军万马,旁边是一名持刀壮汉,代勇森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刚一上台,心中所有的骄傲全部被打散了,什么文人的傲骨,什么尊严,全都不重要了。他浑身发软,竟有些爬不起来,冲着旁不远处的周定山呼喊道:“周将军,求求你,代某知道错了,求求你跟铁督师说一声,饶了代某吧,代某这就回京.......” 周定山嘴角一翘,不无轻蔑的冷笑道:“代大人,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啊,这不是私人恩怨,不是督师一定要杀你,而是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督师不得已才杀人,以正国法。” 代勇森面色苍白,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此时心中除了后悔还是后悔,怎么当初就鬼使神差的觉得这个是肥差呢?怪不得出京的时候,兵部尚书侯大人的眼神那般怪异,看来朝中那些人早就猜到会有此一幕了啊。濒临死亡,代勇森最恨的竟然不是铁墨,而是点名让他来履任监军的钱谦益。 明知道此行会有危险,为何不出言提醒两句,但凡知道一点境况,他代某人低调一点,来到开封之后先去铁督师那里拜访一番,阐明态度,表示以后不随军,不管事,或许这条命还是能留住的。恨啊,经营了几十年,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不多时,严谨的阵型放开一条路,一行人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了高台附近。这些人便是铁墨、王左挂以及开封府一干重要官员。铁墨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代勇森的嘶喊,点点头,王左挂拿着一纸文书登上高台,大声宣读起来。 文书内容林林总总,记载了代勇森不下十条罪,其中几条罪名那条单拉出来都是砍头的罪过。代勇森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这会儿他不喊也不叫了,没想到这铁墨办事滴水不漏,所有的罪名都是经过详查的。这才几天时间,竟然能将事情查到这种地步,当真是手眼通天啊。 眼看着午时将到,连代勇森都已经绝望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一阵噪杂声,没一会儿李九成黑着脸走了过来,附耳说道:“督师,袁崇焕那厮来了,陈督师还有洪大人跟他同行。” 没多时,袁崇焕、陈奇瑜等人已经快步走过来,铁墨皱了皱眉头,还是上前寒暄道:“几位,你们来的可有些晚了啊。” 袁崇焕刚想说话,陈奇瑜却抢先道:“铁督师久等了,陈某那有点琐事需要处理,于是晚了点,半路上碰到了袁大人,便一起过来了。”陈奇瑜这般说便是在阐明自己的态度,自己只是偶然跟袁崇焕碰到了一起,可不是刻意一起过来帮着袁崇焕的,袁崇焕的态度只代表他个人。 陈奇瑜这么一说,铁墨心中便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递给陈奇瑜一个微笑。倒是袁崇焕,看了看高台上的代勇森,沉声说道:“铁督师,代大人乃礼部主事,朝廷钦点的监军,就算有什么过错,也该送京师由三法司处置,铁督师私设刑堂,当中斩杀,是不是有点僭越之嫌?” 铁墨大皱眉头,心中很是不快,旁边的王左挂适时的反对道:“袁大人此言差矣,僭越?袁大人这么说就有些过了啊。我家督师身为三省总督,手持尚方宝剑,如今代勇森罪名核查无误,督师杀之以正国法,何错之有?” 袁崇焕还想说什么,这时不远处想起一句不阴不阳的话,“嘿,僭越,还真是一张嘴满天飞。我家督师这要是僭越,那你袁大人皮岛私设刑堂,怒杀毛都督又是什么?” 袁崇焕眉头狂跳,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说话的正是尚可喜。面对袁崇焕锋锐的目光,尚可喜毫不畏惧,径直上前两步,冷笑道:“看什么看,袁大人,难道末将说错了?你当年没杀毛都督?有些人啊,干的事情比谁都出格,眼下站出来当好人了,什么玩意儿?” 尚可喜说话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旁边的周定山等人也配合着哈哈大笑起来。时至今日,尚可喜也不怕得罪袁崇焕,自己现在可是在晋北,归铁督师麾下,朝廷都管不到,还在乎袁崇焕吗?要不是怕牵扯太大,他尚可喜恨不得找机会砍了袁崇焕。在尚可喜看来,袁崇焕此人看似君子,实则小人一个。 陈奇瑜站在旁边,神情有些尴尬。这个袁崇焕也真是的,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这里可是晋北边军的地盘,难不成你袁大人一番嘴炮,还能把代勇森救走不成? 见袁崇焕脸色难看,王左挂赶紧瞥了耿仲明等人一眼,斥道:“放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跟袁大人说话,都给我闭上你们的鸟嘴。” 王左挂看似没有实际职务,实则在军中威望十足,他这般一说,耿仲明等人赶紧拱拱手装了装样子,毕竟做的太过分的话,督师这边也不好弄。这时王左挂才想袁崇焕拱手说道:“袁大人,几位将军都是军中粗汉,不识礼数,还请莫要给他们一般见识,王某有时候也拿他们没办法。” 袁崇焕眉头蹙了蹙,脸色更加难看了。王左挂这番话乍听上去是想当和事老,可实际上是在威胁人呢。那都是军中粗汉,你袁大人就别计较了,计较下去,闹将起来,那他王某人可就不管了。袁崇焕真想把其中某个人拎过来痛打一番,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向王左挂拱了拱手,还是冲铁墨说道:“铁督师,该说的本官已经说了,我等身为大明官员,自当为朝廷效力,有些事情,总不能由着性子来啊。” 铁墨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的说道:“袁大人,那你说不由着性子来,那该由着什么来?由着你,还是由着他?”说罢,抬手指了指犹如烂泥一般的代勇森。铁墨这般说话,明显是一点面子没给袁崇焕留了。袁崇焕嘴唇动了动,一张脸黑如锅底,可铁墨不在乎。 袁崇焕当然生气了,什么叫由着性子来?瞧瞧铁墨说的是什么话,这是谈话的态度么?可旁边的陈奇瑜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洪承畴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铁墨和袁崇焕的矛盾算是摆在明面上了。 铁墨一点面子不给袁崇焕留,怪铁墨不会做人,不懂为官之道?也不全然,袁崇焕也是没事找事,人家斩杀监军代勇森,跟你有什么关系?代勇森可是晋北边军的监军,又不是你袁崇焕麾下的监军,事情的本质,就是袁崇焕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好像人家铁墨年轻就得卖你袁崇焕面子似的。 话说到这地步,袁崇焕就是再能忍,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哎,铁督师,还望你好自为之。” 铁墨撇撇嘴,不屑的笑了笑,“一样,袁大人,好走不送!” 看着袁崇焕远去的背影,铁墨心中一阵腹诽。袁崇焕可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以为是当蓟辽督师那会儿呢?这里是中原,他袁崇焕也不是蓟辽督师了,他铁某人更不是皮岛上的毛文龙。面对袁崇焕这种人,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铁墨这般跟袁崇焕说话,也不仅仅是因为剿匪这点事儿,概因为对袁崇焕意见很大。当初皇太极扣关,京畿生灵涂炭,袁崇焕好不容易活下来,该好好反思一下当初的过错才对。可是袁崇焕呢,到现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才是铁墨对他意见最大的地方。 不思己过,老盯着别人的错不放,什么玩意儿? “王先生,吩咐下去,以后有些人再来,就说军中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免得有些人眼高于顶,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铁墨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的陈奇瑜等人听得真真的。陈奇瑜暗自苦笑,这个铁墨可真够光棍的,办事也是干脆利落。话是针对袁崇焕的,但同样也是对别人说的。 陈奇瑜明白其中深意,面子是互相给的,谁要是不给铁督师面子,那铁督师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得,以后还真得跟铁督师处好关系,这为主可是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 洪承畴和陈奇瑜相视苦笑一番,至于待死的代勇森,谁还关心他呢? 第438章 张献忠之困局 第438章张献忠之困局 南郊校场代勇森被砍了脑袋,尸首和公文一起送往京城。自从袁崇焕走后,铁墨也没心思亲自监斩,而是陪着陈奇瑜进了屋,几个人熟络的聊了起来。 陈奇瑜和洪承畴这次来开封,可不是来看代勇森被砍脑袋的。说实话,代勇森是死是活,陈奇瑜并不是太关心,对这位昔日的朝堂同僚,并不是太熟悉。代勇森被砍了头,除了慨叹一句此人不知深浅,太过倒霉,也就没别的想法了。这次来开封是来见铁墨的,聊得依旧是火器的事情。 虽然上次在荥阳的时候,已经与萧如雪达成了初步意见,但具体该如何,还得跟铁墨这个主事人谈。有些事情铁墨不点头,陈奇瑜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聊了些闲篇,慢慢谈起了正事,说起火器的事情,陈奇瑜的神情就严肃了许多,“铁督师,上次与萧小姐谈了郑州那批火器的事情,萧小姐也答应留一些给我部使用,不知此事督师可知晓?” 铁墨点点头,示意陈奇瑜先喝口酒,神色很是平静的说道:“陈督师所说之事,雪儿已经与我提起过。均给陈督师几门火炮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些话铁某还得再说一遍,也好让陈督师心里有数。均几门火炮过去没有问题,你我同为剿匪出力,又同在边关,更该互相帮扶。不过,新式火炮所用炮弹与以往不同,制造困难,所以这炮弹还需陈督师另外购买才行。”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没想到还是炮弹的事,陈奇瑜想也未想,很是轻松地摆了摆手,“铁督师这样说就有些瞧不起陈某了,虽说陈某那边日子不如铁督师,但炮弹还是买得起的。如果连炮弹还要让铁督师送,那陈某也没脸要这些火炮了,你放心,炮弹价格按照正常定价交易,陈某绝无二话。” “好,陈督师快人快语,既如此,那铁某就不废话了”铁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等郑州那边清点完毕,两日后陈督师就可以派人去郑州取火炮。郑州所存火炮,其中五门均给陈督师。” 陈奇瑜大喜过望,起身敬了铁墨一杯,“铁督师爽快,那陈某就却之不恭了,还是那句话,炮弹的事情陈某不会让铁督师吃亏,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陈奇瑜可不会开口免费要炮弹,那种话说不出口。晋北火器买卖可不是铁墨一个人的,后边牵扯到许多人的利益,要是什么都白要,那他陈奇瑜就有点不会做人了。再者,炮弹嘛,能贵到哪里去,算它两百纹银一发,十发炮弹也就两千两而已,陕西境况是很差,但再穷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陈奇瑜自以为占了个大便宜,可哪晓得铁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眼下陈奇瑜不觉得什么,以后真打起仗来,他就知道什么叫肉疼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贵的可不是大炮,而是那些炮弹。一旦打起仗来,炮弹流水般往外扔,这玩意眨眼功夫就能扔出去十几发,这可就是上千两了。一场大战,打得可不是上千两,而是成百上千的千两纹银。 炮弹有多少钱,铁墨是深有体会的,自打新式火炮问世以来,每次大规模打仗,炮弹消耗从来没低于过二十万两,那烧钱速度烧的铁墨都有点承受不住,更何况陈奇瑜。不过火炮这玩意,一旦享受到带来的好处,那想停下来就有点难了。这玩意是会上瘾的,想停都停不下来。 铁墨也不怕这生意会亏本,这几年剿匪重任压在陈奇瑜头上,不怕陈奇瑜没仗打。更不怕陈奇瑜会到别处买炮弹,如今这年头受工艺水平制约,炮弹几乎纯手工,而且核心技术只有张北军械所掌握。陈奇瑜只要想买炮弹,就必须找他铁某人买。 一笔买卖谈的双方都很开心,陈奇瑜不免多喝了几杯,聊起天也熟络了许多。酒过三巡,陈奇瑜苦着脸发起了牢骚:“铁督师,陈某这日子可不如你啊,你可是屡立奇功,陈某却是寸功未建。眼下河南境内高迎祥是跑了,可那流寇张献忠还在河南府折腾呢,那边的百姓可是苦不堪言哪。” 洪承畴借着机会,说起了自家的难处,“铁督师有所不知,最近陈督师可是为河南府的事情操碎了心,可陈督师也是有心无力。河南府那么大,陈督师麾下兵力不足,那孙传庭又指挥不动,这才让张献忠那厮越来越猖狂。陈督师多次有意请铁督师援手,可就是开不了这个口,今日,下官就厚着脸皮说句话,还请铁督师看在我等关系的份上,发兵伏牛山,帮助陈督师解决了张献忠这个大麻烦。” 洪承畴话里的意思铁墨哪能不明白,出兵剿匪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让陈奇瑜拿个大功劳,否则又怎么叫帮忙剿匪呢?不过,不管陈奇瑜和洪承畴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足见陈奇瑜的压力有多大了。想想也能明白,陈奇瑜履任陕西三边总督之后,几乎什么功劳都没立,反倒让流寇出陕西过黄河,来到了中原,把本来还算平稳安康的中原搞得乱七八糟。 陈奇瑜太需要一份沉甸甸的功劳保住自己了,这不仅仅是向朝廷交差,也是在向大明百姓交差。相比之下,他铁某人反倒不需要什么军功来傍身了,倒不如成全了陈奇瑜,反正张献忠早晚都要剿的,不如做个顺手人情。虽说让功劳给陈奇瑜,但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在陈奇瑜急需一份功劳的时候,没必要跟他抢。铁墨沉思片刻,便对旁边的洪承畴笑道:“洪大人严重了,我等同为剿匪兵马,深受流寇之乱,自该相互扶持。这样吧,两日后便着令各部发兵河南府,争取一举解决张献忠这个祸害。至于军报,便由洪大人上报朝廷,本督师就免了,你看这样可以?” 陈奇瑜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刚还有些犯迷糊的双眼精光闪烁。他看上去喝多了,但三分酒意七分假装,低着头可一直再听铁墨说什么呢。有些话他陈某人还真不好意思说,反倒是洪承畴开口更合适。仗还没打,就想着吞功劳,这种事着实有些让人烦恼。可他也没办法,真的太需要一份功劳稳固自己的位子了,否则,自己就是第二个杨鹤。 这个要求并不是太合理,只是没想到铁墨稍作考虑便答应下来。陈奇瑜倒不担心铁墨会说话不算话,铁墨这个人一向是说话算话的,而且,他也没必要扯这个谎。几乎是瞬间,陈奇瑜的酒意就去了个干干净净,他抬起头,眉头蹙着,神色间很是激动,“铁督师,陈某在这里先谢谢你了,你可是帮了陈某大忙啊。” 陈奇瑜这番话一点没有虚假之意,完全是发自内心。人家铁墨能答应下来,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了。铁墨举起酒杯,示意陈奇瑜满饮此杯,“陈督师言重了,铁某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都面临着陕西匪患,陕西、晋北可都遭流寇之乱,剿匪之艰难,其中之心酸,你我都晓得,但是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未必会理解,甚至还会反过来给我们找麻烦。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我们还不能互相帮助,还要互相拆台,对大家又有什么好处?” 铁墨亦是有感而发,宣化府那边几乎是独立王国,但是宣府也是需要朋友的,如果各方势力都不把他铁墨当朋友,那路子只会越来越窄。交好陈奇瑜,也不算坏事,只要陈奇瑜还在三边总督的位子上待着,那对他铁某人就有好处。很多时候,都要为将来做考虑,陈奇瑜这个人虽然不通军务,但至少有一点比袁崇焕强,懂得做人的道理。 陈奇瑜和洪承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他们其实都明白铁墨指的是什么。都像袁崇焕这样,大家没法处了,剿匪更无从谈起。不过有些人真的改不了的,袁崇焕但凡懂得这个道理,当初在辽东就不会怒斩毛文龙。 酒过三巡,铁墨与陈奇瑜越聊话越多,渐渐地喝的有点多了,后来,几个人都被人扶了下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次日辰时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赶走了酒后的凉意,晃了晃脑袋,铁墨坐起身,便看到一个靓丽的身影正在桌子旁边忙碌着。听到身后有动静,萧如雪回过头,嫣然一笑,轻声说道:“你昨日可是喝得不少啊,那陈奇瑜和洪承畴这次算是让你算计死了,不仅坑了他们的钱,还断了他们的后路。” 揉揉还有些发酸的脑门,铁墨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喝了几口茶,“虽说咱们算计了他,但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啊,跟着我们走,也许是好事儿呢。雪儿,这两天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就让人头疼了。” “行了,你我之间现在还需要说这些么?”萧如雪笑靥如花的眨了眨眼,成熟中带着几分俏皮,“对了,有件事得让你知道,有个叫孙可望的家伙想要见你,听说他在洛阳待了许久了。之前找过海兰珠姐姐,但没能见上面,这不,求到我这里来了。你呢,今日给我一句准话,这个人用还是不用?若是不用,我便让人回了他。” “孙可望?”铁墨面露疑惑,不过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苦笑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之前海兰珠倒是提过此事,不过最近诸事缠身,就把这点事抛之脑后了。他既然求到你那里去了,那就见见他吧,说起来才,此人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铁墨对孙可望做过一番了解的,麾下周定山、耿仲明等人可都跟孙可望交过手,对此人评价都很高。张献忠麾下头领几十个,其中就有两个最值得留意,一个是刘文秀,另一个便是孙可望。之前孙可望求到过海兰珠那里,但当时哪里敢用孙可望啊,万一其中有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便将孙可望晾在一边,一方面是观察其中真假,另一方面也是想熬一熬孙可望。 像孙可望这样的悍将,就要先压着他,熬的越久,他内心的渴望就越深。捉摸了一番,便派人知会王左挂一声,这种事让王左挂出面更合适。王左挂的出身,注定了他跟孙可望更好谈话。 具体事宜铁墨并不关心,相信王左挂一定能办好的。晋北边军在开封府停留了两日,便向西开拔,经荥阳进入河南府境内。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冲着张献忠去的。 张献忠也不是傻子,高迎祥这支农民军主力逃窜到湖广后,他就已经想着赶紧离开伏牛山一带了。毕竟中原就剩下他张献忠这一支农民军了,朝廷各路兵马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肯定会朝伏牛山扑过来,到时候各路兵马齐出,他张献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别人砍的。 高迎祥退到汝州的时候,张献忠已经着令艾可奇、刘文秀攻打房州南部的官兵了,意图打开一道缺口,涌入南阳府,沿着当初高迎祥来中原的路去川北。可是孙传庭仿佛吃错了药,竟然将周遭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到了房州南部的五朵山,艾可奇和刘文秀又不能强攻五朵山,从附近路过,又要被孙传庭的兵马袭扰。一时间双方就这样在五朵山僵住了,孙传庭能拖,但张献忠没法拖,尤其是得知陈奇瑜已经往洛阳调兵之后,更是着急了。 张献忠并不怕陈奇瑜,跟陈奇瑜麾下的陕西兵马打了不知多少次了,对陕西兵马的战斗力知根知底,他真正怕的是活阎王的边军精锐。跟活阎王打,打一次伤一次,陈奇瑜开始往西调兵,活阎王肯定也快来了。 铁墨的兵马确实已经动身,而袁崇焕的兵马经过几日休整也开始往南阳府一带集结,看架势是要赶在大家之前围攻张献忠所部了。 张献忠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五朵山这条路走不通,那就绕道南召,再行往西南进入湖广一带。张献忠一直都是个狠人,做事情光棍的很,心中有了决定,那就去做,至于这样做会死伤多少,他从来不在意。在张献忠的命令下,伏牛山一带的农民军舍了五朵山,直扑南召。 第439章 月下许家寨 第439章月下许家寨 由于孙传庭已经调空周遭的兵马,这就导致了南召兵力空虚,面对几万农民军的狂攻,南召城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便宣告易主。不过这一次张献忠麾下各头领可没心思停下来抢掠一番,而是迅速通过南召城,朝着内乡扑去,眼看着就要冲出孙传庭布置好的阻碍了。 孙传庭不仅与点急了,如果让张献忠带着人马逃出去,那他这么长时间的谋划岂不是白费了?按照他的想法,扼守住房州南部,拖住张献忠,待袁崇焕、陈奇瑜、铁墨三路大军赶来,便可以将这支为祸中原的流寇彻底剿杀干净。 到这个时候,孙传庭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有一支兵马能出现在新野,这样就可以堵住农民军从内乡南下的路。思来想去,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铁墨了,因为只有铁墨麾下的云府铁骑能在短时间内赶到新野布防。 于是,孙传庭迅速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公文,着人给铁墨送去。其实这个时候铁墨已经不在开封了,随着大军开拔,他也来到了虎牢关。孙传庭的信很快就送到了虎牢关内,王左挂看了看信中内容,笑着摇了摇头,“孙传庭还是那个孙传庭,把任何事情想的都很美好,他也不想想,我们与陈督师定下的计划,又岂能因他轻易而改变?再者,我军驻兵新野,拦截张献忠去路。如今张献忠为了逃出去,犹如疯狗一般,这个时候挡着他的去路,岂不是要两败俱伤?” 铁墨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按照孙传庭的计划,固然能剿灭张献忠这支流寇,可事后铁墨麾下的云府铁骑也一定会损失惨重。他铁墨麾下的兵马,那可是自己一点点的拿钱堆出来的,损失过重之后,朝廷可不会给补,搞不好到时候一见他铁某人实力衰弱,还会趁机分晋北的利益蛋糕。更何况,以眼下大明朝的情况,杀了一个张献忠又有什么用?只要大明朝的局势不改变,还会有王献忠、赵献忠,总之,按照孙传庭的计划做,他铁某人可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就算自己点头,陈奇瑜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陈奇瑜要是的功劳,是将流寇赶出中原腹地,而不是一味地全歼张献忠所部。之前已经订好了计划,总不能因为孙传庭一句话说改就改,到时候真把流寇打垮了,功劳算谁的?孙传庭功居首位?真要是这样,陈奇瑜还不得气死? “王先生,着人给孙传庭说一声,我们会按照原定计划从汝州北部压过去,配合陈督师对张献忠所部进行剿杀。至于出兵新野之事,就说我军兵力有限,不敢轻易分兵!” 铁墨只会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断然不会因为孙传庭而有所改变。至于陈奇瑜那边,相信也不会由什么变化的,事涉自身利益,怎么可能因为孙传庭几句话而改变策略呢?能稳稳吃到嘴里的肥肉,非要冒险,完全没必要。 完全将张献忠所部困死在南阳府境内,全歼有望,但困兽之斗的流寇,濒死之下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会咬下别人几块肉的。 虎牢关离着五朵山也就一日路程,公文快马加鞭送往五朵山,得到铁墨的回复之后,孙传庭气的直打哆嗦,若不是涵养功夫到家,怕是要破口大骂了。铁墨这些人只顾着那点私利,却不管国家社稷,一心想要追杀流寇,这不是逼着流寇涌入湖广么? 陈奇瑜那边跟铁墨配合的非常好,边军涌入汝州之后,陈奇瑜便着令刘应遇以洪承畴率两路兵马过伏牛山进入房州地界,锁死了流寇重新回到伏牛山的可能性。崇祯四年七月三日,扛着毒辣的太阳,周定山与洪承畴在马岭关集结,次日,将近四万朝廷大军开始逼近南召城。而此时奥尔格所部骑兵已经先行出发,对南召城外围残留的农民军展开了剿杀。 张献忠不会等着朝廷兵马赶过来再离开,但几万兵马,有的人拖家带口,稀稀拉拉的总会有些人拖在后边,这些人自然而然的成了奥尔格骑兵眼中的肥肉。奥尔格率部横扫南召城西南,余下的农民军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心,不要命的往南边逃窜。人在逃生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潜力是无限,本来一些人是拖在后边的,可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加快脚程,竟然追上了前边的大队人马。眼下张献忠的主力可还没出南阳府府,一路急着赶路,终究是跑不过云府骑兵的,当后方的败兵涌上来时,主力大军刚刚抵达内乡南部的许家寨。 许家寨可不是什么山寨,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原小镇,四周一片沃土,平坦的很,简直就是无险可守,在这地方停下来,那等于往骑兵嘴里送肉。张献忠心里很清楚,如果在这里列阵跟云府骑兵对垒,那就是在找死,更何况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打算,最好是不做纠缠,直接涌入湖广。 一人一马从北而来,艾可奇坐在马背上,脸色灰白,气喘吁吁的,“义父,情况很不好,后边的人马已经慌了神,许多人开始一窝蜂的往前窜。敌军还没来,就乱成了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孩儿着令几位兄弟带人强行控制住了局势,但估计撑不了多久。” 提起这事,艾可奇就一肚子火气,敌军未来,先自乱阵脚,这仗还怎么打?放在平时,张献忠早就恼了,不消一会儿功夫就会抓一部分人砍脑袋。可是这一次,张献忠并没有多么恼火,事实上连他张献忠都怕,就更别提旁人了。惊慌是对的,那可是活阎王的人马,大家早被活阎王打出心理阴影来了。 “不要管那些了,告诉兄弟们,加快脚程,直接通过许家寨,咱们去太白山,只要到了太白山,活阎王的骑兵就没用了”张献忠这样一说,艾可奇便瞪了瞪眼睛。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可是仔细一想,有个屁道理啊。面对大规模的骑兵突袭,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一部分人殿后,当然这殿后的人会生机渺茫。照着义父说的法子,那可就真的是甩开脚板子往前跑了,能不能活下来听天由命。 艾可奇想说些什么,刘文秀打马凑过去,用马鞭轻轻地磕了磕艾可奇的胳膊,“按义父说的去做,就这样办吧,眼下离着太白山不是太远了,只要我们铆足了劲往前跑,很大一部分人还是有逃命机会的。” 转头时,刘文秀冲艾可奇的使了个眼色,这时艾可奇才反应过来,看来义父这么做一定是有其他想法了。正如艾可奇猜测的那样,张献忠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殿后,当然是最常规的办法,也能将伤亡降到最低,可到时候该派谁带兵殿后?这个带兵殿后的人一定要够忠心还要能打,两样缺一不可。让一个废物点心带兵断后,半柱香时间都撑不住,那不是白白浪费心思么? 可数遍麾下大小头领,能指望得上的人就只有艾可奇和刘文秀了,让这二人之一去殿后,张献忠着实有点舍不得。只要不是被逼无奈,他可不想再少一名义子了。不留人殿后,看似机会对等,实际上是很不公平的,张献忠这些头领们全都有马可乘,自然会冲在前边的,这时留在后边的人无形中便成了殿后的人。张献忠的主意非常狠,他就是不惜代价,保住更多的头领。只要这些头领们活下来,等去了四川,就能迅速再拉起一批人来。 更重要的是,经过此事,那些头领们心中也一定念他张某人的好。当然,这种事情只能自己去想,明白就明白了,摆在明面上,张献忠不会承认,也不会这样说。 张献忠主力一半人还没过许家寨,隆隆的马蹄声已经接近了许家寨。奥尔格一直冲锋在前,刘国能紧随其后,二人其实并没有将速度提到极致。这一战,主要是追杀,尽量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所以,让流寇逃,反而对接下来的计划更有利。 接近许家寨之后,刘国能突然勒住马,让队伍停了下来,进行了短暂的歇息。等待了没多久,刘应遇的兵马也赶了过来,此时双方合在一起,步兵加上骑兵已经有三万余人,刘国能这才下令发起总攻。随着刘国能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两万多名骑兵,犹如决堤的潮水,涌向了许家寨。马蹄声响彻四野,那密密麻麻的骑兵,裹着滔天的气势,似乎要将小小的许家寨撕成粉碎。一些胆子小的农民军士兵,还未解除,胆子已经被吓破了,一些人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讨逃了,本能的找有障碍物的地方跑,想要靠着障碍物暂时阻挡下骑兵。 一名年轻人慌张间跌在了地上,旁边的中年人将他拉起来,急声催促道:“快走,三娃子,向南边跑,记得那里有一口井,藏在里边,或许能捡回一条命.....” 中年人脸色苍白,要不是骨子里那点求生欲,他早就瘫软在地,手脚不听使唤了。只有经历过陕北战事的人,才知道云府骑兵有多可怕,那一次,孙可望头领带着兄弟们浴血奋战,最终还是被云府骑兵杀的片甲不留,活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此时,已经处在骑兵的攻击范围内了,两里地的距离,对那支骑兵来说也就眨眼的功夫,一味地逃,那是死路一条,只能找个地方躲一躲。中年男子带着年轻的三娃子朝着许家寨奔去,如今许家寨大部分村民已经逃跑,留下来的人也都紧闭房门。 二人沿着那条唯一的街道一路向南跑,可这时马蹄声已经从身后响起,噗的一声,中年人惨嚎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转过头,已经渐进失去意识的双眼看到了两名凶神恶煞的骑兵。 “走......快走......”中年人挥了挥手,最后无力的垂了下来,三娃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哭嚎几声,连滚带爬的往前窜去。井,这里有一口井,此时三娃子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找不到那口井,就会想大亨叔一样惨死在官兵马蹄之下。 濒临绝望之际,三娃子终于找到了那口井,想也未想,便顺着绳索下了井。没多时,可以清楚地听到附近响起了马蹄声,还有人骂骂咧咧的说道:“咦,那贼子还挺能跑的,明明看他往这边跑了,人呢?” “好了,别管他了,咱们赶紧往前赶,否则功劳全让别人捞走了!” 很快,水井周遭没有了动静,可是三娃子不敢出来,只是挂着绳索在井里待着,好在盛夏炎炎,在井里不至于被冻死。好久之后,三娃子才恢复一丝神智,这时他才想起大亨叔死了,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却只能无声的哭泣。 不知什么时辰,外边突然传来了厮杀声,里边夹杂着喝骂以及糟乱的哀嚎声,似乎还有女子以及婴孩的哭声。三娃子心神一紧,靠着冰冷的青砖继续躲着,幸亏没有出去,否则肯定逃不过这一劫的。就这样,三娃子待在井里没敢发出一丝动静,直到饿的受不了了,看着天色暗下来,他才敢小心翼翼的顺着绳索摸上来。 月光清冷,将这小小的许家寨照的通透,走了没两步,新鲜的空气没有呼吸道,反而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一步步走过去,发现整个许家寨到处都是死人,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街头和院子里,死状也是各不相同,一些人的脑袋还被割走了。 月光洒落,长长的身影落在墙上,折射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看着自己的影子,三娃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不是地狱?为什么一个活人都没有?三娃子好想吼一嗓子,赶走心中的寒意和恐惧,可是嗓子眼里仿佛卡着什么东西,愣是喊不出来,一张嘴,就像是漏风的门板,滋啦滋啦的沙哑声。 第440章 杀良冒功 第440章杀良冒功 许家寨以南,也如那许家寨一样,苍茫的大地唯有夜风吹动,弱不可闻的风声飘向远方。不知是何处,有火光闪烁,那里有一群人聚在一起,正静静地吃这东西。从早上巳时一直厮杀到傍晚时分,便是骁勇善战的云府骑兵,依旧有些疲惫不堪。 夜色降临后,奥尔格这位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找了个地方休息起来。没多久,曹文诏、刘国能、耿仲明、尚可喜等人也来到奥尔格临时扎营的小河边,众人聚在一起,吃的热火朝天。尚可喜是个顿顿离不开肉的人,哪怕行军打仗也让人带着半只羊,此时那半只羊全进了锅。虽说缺少作料,但在战场之上,这也算是美味佳肴了。 耿仲明吃了个半饱,心满意足的靠在一捆草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几位,明日咱们怎么打?眼下流寇已经溃不成军,那张献忠也是够狠,竟然连殿后的兵马都不留。” 耿仲明等人那可都是精明之人,张献忠那点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们的,不过这种事知道又如何?你还能越过那些逃兵去追高迎祥他们?那些人可都骑着马,很难追上的。张献忠这种行为,会极大地削弱己方士气,造成更大的伤亡,甚至会威信扫地,但张献忠显然不在意。喽啰对他来说就是廉价的消耗品,没有了,再拉起一批人来就行,只要那些头领们还拥护他,这就足够了。这一点,没法跟张献忠比。流寇之所以是流寇,就是因为他们养兵没有成本,哪像云府兵马,步兵也好,骑兵也罢,大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磨练出来的。跟流寇拼消耗,完全是赔本的买卖。 曹文诏捏着一根肉骨头,轻轻叹了口气,“以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是追不上张献忠那些贼寇了,如果所料不差,他们现在已经讨到太白山一带了。明日,我们只需再追杀一番,到了太白山一带便可以回去复命了。不过,这次的功劳,咱们可得让出去不少啊。” “曹总兵所言有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督师这般安排必有道理,剿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靠陈督师那些人帮忙呢!”耿仲明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其实能理解为什么要将功劳让给陈奇瑜的。招安李养纯的事情,可是顶着不少的压力呢,虽说斩了代勇森,也给了河南境内各势力不少好处,但终究是隐患不少。这次帮陈奇瑜,也是无奈之举,同样,帮了陈奇瑜,那以后陈奇瑜再想摘干净就没那么容易了。 有如此大的利益往来,朝廷那些人会怎么看陈奇瑜?官场之上,步步玄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几个人谈着话,不远处响起一阵轻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秦良玉带着几名下属走了过来。秦良玉因为出发比较晚,再加上麾下大都是步兵,速度不免慢了许多。秦良玉身为女子,却有着男子的粗犷与爽朗,她盘腿坐在铁锅旁,捞起一块肉便大口的吃了起来,看架势显然是饿狠了。 吃了一会儿,秦良玉方才停下来,喝了口清水,看了看对面的刘国能,张了张嘴可又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没有开口。一向精明的耿仲明发现秦良玉神情有些异常,坐起身问道:“秦将军,可是有什么话想说?今夜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倒不用避讳。” 秦良玉这才拱拱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秦某就是想问问诸位将军,可是领兵进过许家寨?” 刘国能等人尽是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曹文诏笑道:“秦将军说笑了,这次追缴流寇,多是骑兵,大规模骑兵追击,直接绕过许家寨便可,若是有残余,留给后边的兵马便可,何必为那点跑到许家寨的贼兵浪费时间?” 曹文诏说都是实情,许家寨并不大,容纳不了多少贼兵,前边有大量的贼兵等着剿杀,曹文诏等人没必要放着更大的功劳不要,跑进许家寨捞那点小虾米。但秦良玉却还是有些疑惑,见曹文诏露出问询的目光,她只好解释道:“诸位将军有所不知,秦某领兵居后赶来,去许家寨清剿残余,却发现......却发现许家寨被杀的鸡犬不留,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好多人还被割了脑袋......看情况,不像是流寇所为,所以秦某才有此一问,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将军海涵。” 曹文诏等人本来不怎么上心的,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全都变得认真起来。此事着实可疑的很,流寇被追的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这种情况下,哪还有心思屠杀许家寨百姓?就算是流寇杀人,他们也没必要把脑袋割了,所以,此事多半不是流寇所为,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有人杀良冒功。趁着局势混乱,将流寇以及百姓的脑袋全割了,以充军功。 杀良冒功,这可是一种非常可恨的行为,尤其是在云府这边,那是有一个砍一个。怪不得秦良玉会那么犹豫,毕竟这种事落在大家身上,都不好受。刘国能看了看曹文诏,二人心中凛然,杀良冒功之人应该不在这里,因为大家一起行动的,就算想干也没这个机会。 “此事就不要谈了,交给督师处理吧,相信督师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许家寨一带行动的兵马,只有铁墨这一派的,所以刘国能不想过多的谈论这个问题。这个人到底是谁,该如何处置,那也该铁墨来处理,哪怕铁墨睁只眼闭只眼,他们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里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曹文诏点点头,扫视一番众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心中有数就行,先不要张扬,此时曹某会修书一封告知铁督师。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若是有人乱嚼舌根子,莫怪曹某不讲情面。” 耿仲明等人赶紧拱手示意晓得轻重,虽然曹文诏名义上不属晋北边军,但他与铁墨交情甚好,而且威望十足,这番话说出来,也没人敢有什么意见。而且,曹文诏这番举动也是老成之举,一点事情传扬开来,肯定会有人拿着这件事攻击督师。都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了,尤其是耿仲明,自毛文龙死后,更是见惯了人情冷暖,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对铁墨有什么意见。是不是杀良冒功,处罚不处罚,都改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铁墨是个不错的主公。铁墨如果按下不发,那只能说明这里边肯定有其他秘密。 许家寨的事情大家保持了沉默,没人再谈论此事,哪怕秦良玉也不会再说。这段时日,可没少受铁墨的好处,因为铁墨慷慨解囊,川北几十万百姓不再遭难,因为这点事对铁墨有所不满,着实有些没良心了。秦良玉也不是那种死脑筋,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灰色的,尤其是官场上,很多事情不能非黑即白的。 次日,大军继续扑向太白山,一切如曹文诏预料的那样,当大军抵达太白山一带后,便没法继续向前了。湖广与河南府交界处,山川林立,可不光太白山这一座山,再往南已经不适合大量骑兵行动了,如此只能作罢。不过对曹文诏来说,此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经过这一战,极大地杀伤了张献忠所部,张献忠麾下几万贼兵折损七成有余,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张献忠想要恢复元气几乎是空想,至少在一年时间内,张献忠这支流寇不足为患,只要集中精力对付高迎祥就可以了。 想起这事,曹文诏也有点头疼,如今流寇一分为三,张献忠所部不足为患,可是王自用却保留了主力,还逃到了陕西,高迎祥则逃到了施州境内,这两股流寇,一南一北,想要剿灭起来,难度可不小。最重要的是,朝廷有那个精力同时对付这两股流寇么? 曹文诏和刘国能等人带兵返回的时候,陈奇瑜、铁墨等人也已经带兵做完了收尾任务,此战各方兵马配合之下,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张献忠所部损失近八成兵力。 崇祯四年七月中旬,督师陈奇瑜、铁墨以及袁崇焕的等人合力剿灭盘踞在伏牛山一带的张献忠,连番恶战下来,张献忠所部率残部逃往湖广竹山一带,但主力几乎损失殆尽。粗略统计,共计四万多名贼兵折在了这场剿杀之中,官兵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铁墨等人很开心,但最高兴的莫过于陈奇瑜了。公文已经由洪承畴拟好,按照约定,功劳几乎全留给了陈奇瑜,在这件事情上,铁墨绝对是说话算话,没有半点赴宴,这让陈奇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总归是要想办法补偿一下铁墨那边的,铁墨没意见,不代表麾下那些骄兵悍将没意见,毕竟这场大胜仗晋北边军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张献忠这股农民军之所以如此快的垮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畏惧于云府铁骑的威力。 一场大胜仗打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一肚子怒火的可不仅仅是溃逃到竹山一带的张献忠。襄阳城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可是宴席上有两个人一直绷着脸,毫无笑容,这二人便是袁崇焕和孙传庭。一场仗打下来,功劳全被陈奇瑜捞走了,袁崇焕自然不开心。倒是孙传庭,他生气不是因为功劳归谁,而是因为放走了张献忠等主要头领。 洪承畴与孙传庭也算有些交情,酒过三巡,见对方神色不好,端着酒杯走过去,笑道:“孙大人,虽说这次跑了贼首,但灭其主力,短时间内张献忠这股流寇可以忽略不计了。如此大好的事情,应该开心才是,有时候强求太多未必是好事啊......” 洪承畴本来是一片好心的,可他这么一说,孙传庭反而有些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洪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无法,也就罢了。但偏偏我们可以全歼这股流寇的,就因为某些人私心作祟,失了最好的机会。” 孙传庭此言一出,洪承畴脸色大变。孙传庭这番话,可是一下子把铁墨和陈奇瑜全给骂了一遍。出兵新野,正面拦截贼寇,是可以全歼贼兵,但陈奇瑜和铁墨全都否定了这个提议。打垮张献忠所部,那一份天大的功劳就行了,何必冒那么大风险呢? 洪承畴暗道不妙,正寻思着该怎么打圆场,坐在对面的周定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冷着脸哼道:“孙大人好是了不得啊,你这是怪我们延误军机?还是没听你孙大人的建议?” 孙传庭可不是怕事的人,越过洪承畴,径直朝周定山走过去,二人面对面以后,他撇嘴一笑,冷声说道:“事实如何,周将军心中难道不知?是谁下令从北边剿杀流寇的?放开路让贼兵逃,任由那张献忠等贼首逃往竹山,哼,如此行径,是不是有点私心过重了?” 周定山脸色发寒,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远处已经响起一声冷哼,“命令是本督师下的,孙大人,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铁督师,难道你觉得没问题么?本来这次我们可以全歼张献忠这股流寇的,就因为你怕损失过大,私心过重,任由贼首逃走,致使我军功败垂成,你这是放虎归山。身为督师,担着剿匪重任,你这样做,可对得起圣上,对得起黎民百姓?身为大明重臣,不思社稷朝纲,哼.....” 洪承畴那张脸挤作一团,心中暗道坏菜了。孙传庭啊孙传庭,怎么就不能改改这臭脾气,这么说话不等于指着铁督师的鼻子骂么?铁督师是什么人?他能受得了这种气? 转头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周遭还在席位上的晋北将军们一个个站起身,将手放到了兵刃上。不用怀疑,只要铁墨一声令下,这些人绝对敢把孙传庭切成好几块。 铁墨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沉寂了片刻,他抬起手,冲着孙传庭竖了根大拇指,“孙大人,你清高,你伟大,你心里装的是国家社稷,铁某不如你。” 第441章 咆哮 第441章咆哮 说着话,铁墨越过桌案,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来,他走得很慢,可是声音却变得越来越高,人也变得激动起来,犹如雄狮咆哮,“你只知道这些,可是你知道我铁某人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又知道铁某人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你清高,你孙大人挨过饿么?知道朝不保夕,每天为了一顿饭发愁是什么感觉么?” “暗庄堡那么多人,每天都在挨饿,那些军户们会活活饿死。敢问孙大人,那个时候朝廷在那里?你在哪里?铁某人有私心,为什么不能有私心?我晋北子弟来这里,是替朝廷剿匪的,可至今朝廷没给一分军饷一粒粮食。你可以不在乎他们,可是我不行,我铁墨带他们出来就要带他们回去。” “我是有私心,我就是不想有太多的伤亡,铁某麾下的子弟们死在战场上,抚恤谁来给?你孙大人给么?他们死了,家主父母妻儿谁来奉养,你孙大人奉养么?” “私心?孙传庭,今日铁某人不妨告诉你,我就是有私心,兄弟们跟着我,我就要对他们负责。如果这私心有错,那我铁某人宁愿大错特错,如果这是恶,那我愿意当这天下最大的恶人。没别的,老子就是不想挨饿了,让兄弟们吃上饭,过上好日子。” “你孙大人看不上,那老子也告诉你,老子还看不上你呢?你清高,可是麾下儿郎死伤惨重,抚恤在哪里?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不是功劳簿上的笔墨。你不服?那就他娘滴滚蛋.....” 最后一句话,铁墨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满嘴的脏话,那一口一个老子,简直将督师的形象毁的一个彻底。孙传庭站在中央,被骂的一愣一愣的,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 其他人,也呆住了,因为铁墨这番话太过震撼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大逆不道了。旁人或许嗤之以鼻,可至少周定山、耿仲明以及那些千千万万的晋北子弟心头是火热的,跟着这样的主公,虽死无憾。孙传庭也好,朝廷也罢,谁敢动晋北的利益,那就让他滚蛋。 铁墨当着孙传庭的面吼出这番话,也是怒急导致,是压抑了许久后的爆发。一直以来,孙传庭也好,袁崇焕也罢,哪怕陈奇瑜那些人,骨子里都有些瞧不起他铁某人的,哪怕他已经身为三省总督,依旧没有改变。尤其是袁崇焕和孙传庭,一直瞧他铁某人不顺眼,还不是因为做事风格大相径庭? 孙传庭总是以及国家社稷为先,讲究精忠体国,无怨无悔。可是铁墨做不到,也永远不会这么做。在铁墨看来,孙传庭这些人就是高高在上,站在云端上的人,他们眼里只有家国天下,看得是万里山河。可铁墨不行,在暗庄堡的每一天,想的不是这些,而是怎么活下去。他就是个俗人,一个地地道道的俗人,无论身份如何改变,想的永远是自己以及身边的人。什么天下社稷,对不起,做不到。为了天下社稷,累的自己人徒增伤亡甚至没有饭吃? 若是云府垮了,他铁某人命丧黄泉或者实力不济,会有人替自己照顾海兰珠、赵锦荣那些人么?朝廷会么?孙传庭会么?肯定不会的,到时候有的是人伸手捞一把,恨不得多分点好处。不计个人得失,铁墨是做不到的,孙传庭愿意当圣人,何必强求他人也当圣人?要说操守,袁崇焕最没有操守了,以前跟着朱由检,为了活命转头跟着内阁走,孙传庭怎么不说袁崇焕呢?合着他铁某人好欺负? 说那么多话,铁墨也挺累的,气喘吁吁的瞪着眼。孙传庭有些懵,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寒着脸指着铁墨怒道:“铁督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堂堂三省督师,入市井泼皮,如此不顾形象,知朝廷脸面于何处?” “孙大人,铁某人就是个破烂军户出身,打小没受过什么家教,粗野惯了,你要是不习惯,以后免开尊口。总之,铁某怎么做事,轮不到你孙大人指指点点。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许家寨一战,你若不服,尽可以上书朝廷,在此之前,少阴阳怪气的。” 铁墨也着实是挺看重孙传庭的,若非如此,懒得跟对方说这么多话。一直想跟孙传庭交好的,可此人眼高于顶,观念有别,关系没处好不说,还经常闹得不愉快,可不代表铁墨要一直忍着孙传庭,“呼,孙大人,你为什么不到下边走走,问问那些黎民百姓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站在高处,想着别人要什么......” 说罢,铁墨转头瞥了袁崇焕一眼,刚才那番话虽然是在驳斥孙传庭,但同样也是对袁崇焕说的,不过看样子,袁崇焕未必会听到心里去。反倒是孙传庭愣了愣神,没有再继续对峙下去。洪承畴适时地走上来劝说一番,将孙传庭送到了位子上。宴席还在继续,不过经过之前那么一闹,宴席气氛有些尴尬,草草的就结束了。 庆功宴上一场闹剧自然成了众人谈论的话题,不顾铁墨可没心思追究这点事。回到住处,周定山和王左挂就跟了过来,此时铁墨还面临着一个非常头疼的事情。 王左挂将一份公文放到了桌子上,不过铁墨没心思看,只是沉着眉头示意二人直接说。王左挂犹豫了一下,斟酌一番方才说道:“督师,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秦总兵所说之事不假,属下派人细细调查过许家寨,据许家寨存活下来的人描述,屠戮许家寨的便是官兵。属下着人暗地里查了查各部兵马,此事应该是孔有德做的。孔有德本身属后方兵马,没有多少机会参与大战,但他报上来的功劳明显有些不对。着人互相比对,其中有些首级属于许家寨村民。” 铁墨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直以来,宣化府那边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大家暗地里吃拿卡要捞点好处,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敢杀良冒功,绝对是有杀过没放过。铁墨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了,可做这件事情的是孔有德,不得不慎重考虑。换做是自己的老部下,早就拉出去砍掉了。 周定山为人正派,最是看不过这种行为,他寒着脸严厉的说道:“督师,此事绝对不能姑息,若不严惩,军法何在?秦总兵那些人可都知道这些事,不处理的话,他们会怎么看咱们?而且,朝廷许多人可都盯着督师你呢。” 铁墨并没有急着回话,周定山还想再说什么,王左挂赶紧摇摇头,示意他先住嘴。似乎明白铁墨在担心什么,王左挂轻声道:“督师,此事必须处理,不过属下觉得不如将此事交给耿仲明来办,如此一来,再合适不过了。” 听王左挂一眼,铁墨稍一寻思,便点头答应下来。事实上他不是不想严惩孔有德,只是孔有德出身辽东,贸然严惩孔有德,恐怕会让耿仲明、尚可喜、李九成等人多想。如果把此事交给耿仲明来办,那就好多了,无论结果如何,李九成那些人也不会有意见。 “王先生,麻烦你走一趟,跟耿仲明谈一谈。告诉他,本督师可以不大张旗鼓的追究此事,但杀良冒功,行为恶劣,对此绝不姑息,还望耿仲明能够处理好此事。” 王左挂轻轻点点头,暗中处理此事,或许最好了。一方面惩戒了罪行,另一方面也不会弄的尽人皆知,让有些人有机可趁。倒不是怕那些人闹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左挂能理解铁墨的苦衷,但周定山心中多少有点不忿,按照他的意思,直接把那个孔有德逮捕起来,当众砍了脑袋。 杀良冒功一事有了初步的处理意见,此事暂时撇下,王左挂便聊起了河南的事情,“督师,如今中原流寇已经尽数逃窜,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回晋北了,河南的事情我们还要早作打算才行。据洛阳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朝廷有意往中原派一名巡抚,全权负责河南军政要务。开封方面闵正元已经着人给属下送了两封信,询问下一步该怎办,看样子闵正元是真的有点急了。” 朝廷想派一名河南巡抚的事情不是秘密,铁墨也听到了一点风声。按说河南地域辽阔,粮仓重地,天下中枢,为了统筹调度,派一名巡抚监管开封和洛阳也属正常,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巡抚,那就有点问题了。朝廷虽有巡抚,但并不常设,一般有重大事情,临时派巡抚。可问题是已经有一个三省巡抚袁崇焕了,再派一个河南巡抚干嘛?更何况眼下流寇都已经被打跑了,还要巡抚干嘛?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朝廷又要摘桃子了,流寇走了,那朝廷就要收回河南管辖权了,至于之前的什么三省总督,三边总督,三省巡抚,那就该各回各地了。当然,此事是专门冲着晋北党来的,但同样,闵正元和于成龙也不好受,这个巡抚一旦落实下来,那他俩就很尴尬了。 自从流寇肆虐中原以后,朝廷就有意想让于成龙和闵正元背黑锅,这二人为了前途着想,不得不跟他铁某人走的近一点。之前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流寇被打跑了,那就该秋后算账了。总之,内阁方面已经是非常不信任闵正元和于成龙了,但凡对这二人有点念想,就不会这个时候派一名巡抚过来。也怪不得闵正元着急,若是没什么变故的话,闵正元和于成龙的政治生涯就到这里了,各自的位子也不稳,别人随时都可以找理由把他们贬回老家当富家翁。 到现在为止,于成龙没有什么动作,估计是接受这个现实了,但闵正元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不过铁墨也没什么好办法,此事完全符合程序,他铁某人也找不到理由拦着,而且,很快就该回晋北了,更管不到河南的事情。官场的事情肯定是没法插手的,不过他铁某人来中原剿匪,费尽心血,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有,至少晋北的业务要拓展到中原的。 “大夫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到洛阳?让她快点,趁着咱们现在还没走,把该落实的事情落实下去,免得鸡飞蛋打,白忙活一场。” 王左挂和于成龙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还是有些腹诽的。督师看似一碗水端平,可言语间总是替海兰珠树立地位,大夫人至尊,那可不是白喊的,已经说明海兰珠的地位了。 “督师,大夫人两日前已经抵达庐州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汝宁了吧,按照路程,应该两天后就能到洛阳,朝廷的调令不可能来这么快,一切还来得及。” “哎,但愿吧!” 各自散去后,王左挂便骑着马去了襄阳城外,在营中见到了耿仲明,二人详细谈了什么,别人并不知情。只是耿仲明脸色凝重,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送走了王左挂,耿仲明看着天空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呢?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就是不听。” ....... 洛阳,随着朝廷派遣河南巡抚的消息传来,以前围绕着于成龙的人也不怎么露面了,于成龙的府邸明显冷清了许多。不过于成龙本人反倒是很看得开,该来的总会来,挡也挡不住。既然朝廷不放心,想要重新安排河南的政务,那就由着朝廷。于成龙又怎么不清楚朝廷的意图呢?派遣巡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找理由把开封府和河南府上边的官员换一遍。 对此,于成龙心里也已经接受了。流寇肆虐之下,许多人要么丢官罢爵,要么身死族灭,相比之下,他于成龙的结局已经非常好了,罢官归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成龙对官场并不沉迷,这一点他和闵正元有很大差别。 走到池塘边上,一把鱼食撒下去,看着水里成群的鱼儿,于成龙露出一丝苦笑。哎,朝廷想要把桃子全吃进肚子里去,可没那么容易,铁督师辛辛苦苦来剿匪,怎么可能白忙活一场呢?接下来,肯定会有一番明争暗斗的,只是事情会闹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第442章 巡抚何一清 第442章巡抚何一清 在河南履任这些年,很多事情已经看透了。于成龙对官场上的事情感触颇深,站在这个位置上,早已经没有对错概念了,有的只是所属的利益,还有内心那一丝最后的坚守。权力的更迭,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朝堂上的风雨有时候比刀枪还要血腥。 这次权力倾轧之下,又有多少人会倒下去?闵正元多半是仕途到头了,都指挥使李正乾也是如此,洛阳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开始疏远他于成龙了。不过,中原利益不仅仅事涉河南官场,还有三省总督铁墨的利益。铁墨带兵在中原连番血战,不可能什么好处都不要的,至少晋北的市场一定要扩到中原的,这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但官场如果没有默许,此事依旧不行。内阁急着插手河南事务,多半也是不希望铁墨的影响力扩到中原来,双方肯定会有一场明争暗斗的。 中原大地的百姓们犹如那天上的骄阳,心头火热火热的,赶走了流寇,又可以恢复太平日子了,许多地方的人甚至载歌载舞争相庆祝这欢乐的时光。只是百姓并不知道,在这热闹的背后,正上演着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战后的利益分配问题,永远是最吸引人心的。 崇祯四年七月十九,朝廷行文河南开封府和河南府,为统筹河南事务,清除匪患带来的骚乱,特派都察院副都御使何一清为河南巡抚,领河南军政要务,河南府以及开封府接令后即刻听何一清调派。公文发到开封府的时候,副都御使何一清已经在半路上了。可以想象,内阁方面有多么迫切的想要保住河南的利益。 很多事情稍微想想便可以理解,南直隶一番争锋下来,铁墨组建皇家水师舰队,建东海贸易商行,活生生在东林党心头挖下一块肉。无比肉疼的百官们心中百般戒备,说什么也不会再把中原的利益让出去的。副都御使何一清此来中原,也是肩负着重担的。 何一清履任河南巡抚的事情,在河南官场引起了轩然大波,可以说何一清还没到,河南官员已经开始站队了。很显然,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巡抚何一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一时半会不会裁撤河南巡抚一职的。只要全力握不到内阁手中,这个河南巡抚就不会裁撤,何一清如果完成不了任务,那就换另一个人来。总之,有河南巡抚在,河南布政司以及河南知府以及开封知府独揽大权的时代一去不返了,自此以后,除了巡抚衙门,其他衙门都会渐渐变得没有话语权。 铁督师是有影响力,可他终归要回晋北的,中原不是他的地盘。很多人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了何一清,甚至何一清未到,已经有人写信表明立场了,而此人便是开封府同知卢自然。 卢自然给何一清写信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他可是光明正大的让人把信送出去的,其他人多少还遮遮掩掩,可卢自然不是,他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闵正元留。闵正元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可是开封知府,以前几乎可以跟河南布政使平起平坐。河南知府与河南布政司两个衙门同在洛阳,河南知府免不了要看布政司衙门的脸色,但开封知府闵正元不需要,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直接上奏朝廷。正因为如此,闵正元可以说是地位超然。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前来拜访的人少了,甚至衙门有什么事情都不知会一声了,直接找卢自然问询意见。他闵正元可还没卸任呢,便已经如此,若要是等何一清到任,那他闵正元岂不成摆设了?真要那样,还不如辞官回老家含饴弄孙呢,这样至少能保住点脸面。 都指挥使李正乾神色复杂的走进屋,一路走来,他可是看到知府衙门的情形了,本来是想跟闵正元商量下后边该怎么办的,不过看到闵正元的情况,他就知道这趟是白来了。找张椅子坐下来,他苦着脸问道:“闵大人,我们后边该怎么办?坐以待毙么?哎,咱们劳心劳力,剿灭流寇,李某人甚至差点把命交代在梅山,结果却是这样,没有封赏也就罢了,手里的饭碗还要让人拿去。早知道这样,之前那么拼命干嘛?” 闵正元只是有些不舒服,可李正乾那完全就是愤怒了。剿灭流寇的时候,好多次李正乾可是身先士卒,跟流寇血拼,好几次差点死在流寇手上。拼了命为朝廷办事,最后落得个这种结局。李正乾也知道问题所在,功劳归功劳,但是站错队就是大问题,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铁墨走的太近。可这事怪得了谁?当时流寇肆虐中原,朝廷靠不住,派个袁崇焕过来,老是跟着流寇吃灰,为了早日清除匪患,不跟铁督师打好关系,还能怎么办?现在倒好,流寇走了,那些人开始翻旧账了,既然不满意,那早说啊。 闵正元面露苦笑,仔细说起来,李正乾也是被他闵正元连累的。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重要的是流寇被赶跑了,朝廷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安心搞那些朝堂把戏了。见李正乾在气头上,只好劝道:“李将军,想开一些吧,当官当到咱们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应该能想明白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那你我就准备好辞官吧,也算给自己的仕途画一个好点的结局,总不能最后一丝脸面也葬送在这里啊。”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当上下一心希望你走的时候,那你该走了,你要是不走,让别人赶你走,那就有些难堪了。想罢你的官,总要找理由的,到时候贪赃枉法的罪名一条条罗列出来,岂不是晚节不保?自己辞官,多少能留个好名声。 李正乾终究不如闵正元看得开,他没做过什么错事,哪怕明知道麾下战斗力有大问题,依旧带兵堵在陈留跟李自成兵马恶战数场,可就是这样,依旧换不来朝廷一个赞赏。难道站队真的这么重要么?难道就真的一点不讲社稷之心么? 不过李正乾也知道闵正元说的是实情,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事情不可逆转。这里是中原,不是晋北宣化府,铁督师就算有所不满,也没法干预朝廷对河南的正常人事安排。 就在河南官场忙着战队的时候,一队人马已经进入彰德府境内,最后车队停在了淇县。淇县,可以说是河南最为神秘的地方,曾经的商王朝古都,总有一种不一样的色彩。文人墨客,每当经过彰德府,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在淇县停留一夜,感受下这里的人文气息。 一名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下来,他一身灰色长袍,个子并不高,看上去像是一名富家翁。可此人举手投足间,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自然流露,双眸总是带着几分狡黠。他便是副都御使何一清,新任河南巡抚。不会有人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河南。 淇县离着开封不过几十里地,加快脚程,不消半日便可以抵达开封城。可何一清还是让人停在了淇县,理由其实与那些文人墨客大致相同。此去开封,入职河南,如果不顺便在淇县住上一晚,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何一清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文人,他对文人墨客之间的雅事很感兴趣。 带着两名随从,静静地走在长街上,何一清的眉头渐渐地锁了起来。曾经的商朝古都,也许只是传说中吧,至少眼前看到的淇县有些破败,行人亦是面带菜色,街头市井宛若京畿镇甸。走了一会儿,不免大失所望,“罢了,回去休息吧。” 不久之后,何一清来到了下榻的客栈。履任河南巡抚,掌中原大权,看上去风光无限,因为此事,内阁六部不少人可是羡慕得很。毕竟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熬上两年资历,再回京,搞不好就是接任左右都御史亦或者成为阁部侍郎了。可是何一清并不是太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沉重。 内阁六部派他来河南,不仅仅是收权的,也是要尽力将铁墨的影响力扫出中原,若是有机会,要进一步限制铁墨的发展。对此,何一清深感责任重大。这些年,铁墨虽然不在朝中,可是影响力却越来越大,如今宣府云府已经成了铁墨的私人地盘,那大同府满桂以及麾下将校也跟铁墨串通一气。流寇肆虐南直隶,铁墨又硬生生在浙江啃下一块肥肉,要是再不加以限制,以后铁墨就无法控制了。 当然,何一清不会直接对铁墨下手,他没这份胆子,也没这个能力。想想之前代勇森的下场,便知道铁墨这个人有多难对付。对铁墨,内阁众人有过深入的研究,如今铁墨羽翼已成,但不代表无机可乘,看似铁板一块的晋北利益集团,实际上也是藏着许多隐患的。 张北眼下太平无事,一片风平浪静,也不全是因为张北兵马能打,也不是因为阿琪格在蒙古各部的威望。有些事情别人查不到,但内阁六部想查还是查的出来的。 铁墨身边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牵扯到各方利益,同样也是这个女人,默默地在背后做了许多事情,替铁墨解决了许多麻烦。 大约戌时三刻,一名二十余岁的男子进了屋,此人面容刚毅,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人往那一站便给人一股莫大的压力。 男子叫何堂,乃是何一清早年间收下的义子。何堂为人忠义,能力不俗,之前在京中替何一清打理着不少事务,这次来河南,事情很多,何一清便把何堂带来了。 何堂关上门之后,何一清这才问道:“阿堂,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父亲,事情一切顺利,对方是一些残留的草寇,他们也不知道孩儿的身份,就算出了岔子,也查不到我们这里来!” “那就好,这事你继续去办吧,总之,不要有什么疏漏,否则后患无穷!”何一清神情严肃的嘱咐着,何堂轻轻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想起什么,又回过头问道:“义父,二弟想跟孩儿一起去,你看......可以让他跟着么?” 何堂口中的二弟便是何一清的亲生儿子何明翰,虽说是亲生儿子,可是这个儿子的能耐照着何堂差远了。很多时候,何一清都感叹何堂要是亲生儿子那该多好? 捧着茶想了想,何一清蹙紧眉头,小声说道:“那就让他跟着吧,不过阿堂,你看好他,让他跟着多学学,可别捅什么篓子,你也知道,兹事体大,不能有半点差池。” “嗯,义父放心,孩儿心中有数!” 目送何堂离开,何一清想要喝口茶,可茶水到嘴边终究没喝下去,他总觉得心跳有点快,似乎要出什么事儿一般。 扶沟沙水河,在扶沟县相当有名,甚至在整个开封府也是有点名气的,概因为沙水河水流金黄,犹如黄沙蔓延。以前,有不少人来沙水河游玩,不过最近来的人很少了。沙水东北方向不到五里的地方有一处山,名为离山,也就月前,一股贼寇占了离山,周遭百姓没少受袭扰。扶沟县已经上报开封,希望朝廷派兵剿灭离山贼寇,可由于开封府官员都忙着站队或者处理其他事物,没人理会这点小事,以至于到现在为止,离山贼寇依旧安然无恙。 周遭百姓知道沙水河的情况,可是外地来的可就不知道了,此时正值傍晚,一辆马车正沿着官道缓缓行驶。 行至沙水河大堤,马车停了下来,旁边一名护卫样子的男子打马向前,轻声说道:“夫人,此时傍晚,沙水河风景最美的时候,你要不要歇歇,顺便看看景。” “嗯,那就歇歇吧,大家也都累了,停下来吃点东西,等到了扶沟,再请兄弟们吃些好的。” “多谢夫人!” 男子退下后,没多久马车上走下一名千娇百媚的女子,她迎着夕阳,看那天边余火与沙水河连为一体,金色与红色,交织成一片渲染多姿的风景。 第443章 离山山匪 第443章离山山匪 夕阳余火,晚霞覆盖天地,静静地沙水河透着金色的光芒,天空与河水连绵悠悠,如同幻境。海兰珠找了个高坡坐下来,蜷着腿,好整以暇的欣赏着短暂的风光。美丽的景色,总有时间限制,等一会夕阳沉落下去,风景便将不再了。今天很美,也许明天就是另一番样子,路过的时候能碰到这番美景,也算是缘分了。 这半年来,很少有闲暇时间,为了那个男人,自己辗转于南直隶以及中原,也是操碎了心。能有这片刻的宁静,她当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的,融入眼前的美景之中,竟有种不想离开的感觉。远处青烟袅袅,原来是几个护卫生火煮起了粥。李元庆就站在高坡下,他懂事的没有靠近,这番美景之下,让夫人独自享受更好。 车队停下来约有一刻钟时间,眼看着夕阳渐渐隐去,天色变得暗淡下来,海兰珠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高坡。此时护卫们已经弄了一锅粥,正打算草草的填填肚子,毕竟距离扶沟还有一段距离呢。可是,还没来得及吃,远处便传来一阵异响。习惯了战场厮杀的李元庆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眉头深锁,看向东北方向,随后大声吼道:“戒备!” 护卫们赶紧抄起兵刃,将海兰珠围在了中间。须臾间,几十匹战马由远及近,几十个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汉子出现在眼前,这些人手持兵刃,散发着一股戾气,尤其是一名刀疤瘦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海兰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元庆心中大惊,暗中朝自己的副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赶紧带人护着海兰珠先走。只是一个照面,打眼一瞧,李元庆就看出这些人绝非善类了,可是扶沟一带怎么会出现贼兵?而且贼兵还有如此多的战马。如今手底下之后二十多名护卫,真打起来,可未必护得住海兰珠。 流寇已经溃逃,开封府境内已无匪患,若非如此,李元庆也不会只带这么点人。本来李元庆想着问问对方来路的,可是这些人明显没想谈,一名头上缠着灰布的汉子挥挥手,冷着脸说道:“兄弟们动手,干完这笔买卖,我们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嗷嗷嗷”贼兵们兴奋地直叫唤,打马朝着李元庆等人扑来,这些人下手非常狠,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对方仗着战马之利,一上来便砍杀了几名护卫。李元庆只能慢慢护着海兰珠后撤,可是这些人似乎就是冲着海兰珠来的,那个头领撇下十几名护卫,带着一部分直冲海兰珠。李元庆大怒,想要上去拼命,眼看着麾下士兵一个个倒下,他心里已经有些绝望了,八成是护不住夫人了,夫人若出事,哪还有脸回去见督师? 李元庆刚想上前,身后却传来海兰珠的声音,“李将军,不要去了,他们的目标是我,既然他们想拿我当筹码,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眼下你要逃出去,通知督师,这样我们就还有机会。都死在这里,督师那里可就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了。” 面对生死危机,海兰珠还维持着冷静的头脑。她看得出来,现在唯一有能力逃出去的人就只有李元庆了,所以,她不希望李元庆去拼命,白白把命葬送在这里。 海兰珠做出了最理智的分析,可是李元庆却无法接受,扔下海兰珠独自逃走,他李元庆颜面何在?似乎看出李元庆心中的决绝,海兰珠不禁有些生气了,“李将军,切莫犹豫,趁着贼兵还没缠住你,速速骑马逃出去,待督师带兵前来,一切还有机会。否则,什么都晚了。” 李元庆咬咬牙,随后冲向一匹战马,翻身而上,他看了海兰珠一眼,猛地抽了下战马,吃痛之下,马儿朝着西北方向奔去。见此情况,那贼兵头领显然有些着急了,大吼道:“快,拦住他,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娘的,古浪,快,带人拦住他。” 叫古浪的瘦削男子忙不迭的打马去拦着,可李元庆也不是泛泛之辈,手中钢刀左右翻飞,转眼间有两名贼兵栽落马下。李元庆可是豁出性命去了,一招一式根本没有想过防守,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古浪等人被他这种架势给镇住了,一个疏忽,竟让李元庆杀出一条路,冲了出去。 李元庆拼命催动战马,再加上沙水河离着扶沟也不是太远,再死追不放也不现实,头领无奈的叹了口气,阴沉着脸怒道:“真他娘滴晦气,竟然让他逃了,兄弟们速战速决......” 李元庆逃走后,贼兵们发了狠,仅用了片刻功夫便将余下的护卫斩杀殆尽,却唯独放过了海兰珠。看着眼前雍容高贵的女子,头领竟有些心神恍惚了,此女竟然一点不见慌乱,当真是少见。其他打扫着战场,头领走近一些,冷声说道:“吴小姐,你也别怪爷们手黑,为了兄弟们下半辈子,也只能这么干了,要怪,你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海兰珠心中一愣,面上却不动声色。通过头领短短一句话,却了解到许多信息,这些人也是替别人办事,而主使之人也未告知她海兰珠的真正身份。虽然如此,海兰珠也不会蠢到自爆身份,这样等同于自寻死路。这些人杀了这么多护卫,事情已经做下了,不可更改,若是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那为了自保,只能先毁尸灭迹,然后迅速逃之夭夭了。 既然不知,那就将错就错,只要这些人觉得有利益可图,那就可以拖延。李元庆已经逃出去了,相信铁墨那边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对自家男人的能耐,海兰珠还是很有信心的。 海兰珠什么都没说,乖乖地上了马车,任由贼寇们赶着马车去了离山,一路上她绞尽脑汁想着后边该如何应对。而同一时间,一人一马冲进了扶沟县,马上之人浑身浴血,多出伤口,他闯进县衙,冲着里边大喊道:“县尊大人何在?快.....快告知铁督师,沙水河有变,大夫人被贼兵劫走......” 一句话喊完,李元庆已经支撑不住,靠着门板萎靡在地上。只是,他刚才那一番话,却让整个扶沟县衙炸了锅,知县凌晨光抱着乌纱帽,浑身直打哆嗦。他不是气的,而是吓得,该死的离山山贼,竟然对铁督师的女人下手了,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凌晨光此时欲哭无泪,心中又觉得很冤。 一旦大夫人出什么事儿,铁督师一怒之下,还不得先把他这个扶沟知县给砍了?身为一方知县,却任由下边有山匪作乱,这里可是开封府,不是偏远州县,境内居然有山匪横行,怎么也说不过去。可这事儿不能全怪他凌某人啊,公文已经上报开封府,却如泥牛入海,到现在都没个回应,仅靠扶沟县这点衙役,收点城门过路费还行,让他们去剿匪,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扶沟县已经乱套,凌晨光一边着人请郎中救治李元庆,另一边赶紧派人去通知铁墨。此时铁墨刚刚回到开封,正琢磨着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呢。何一清履任河南巡抚,摆明了是冲他铁某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住自己在中原的既得利益,还要费一番脑筋才行呢。 与王左挂商量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二人对军政要务算是精通,可是对生意场上的繁琐事却头疼得很。偏偏大多数利益都在生意上,生意场上的事情又不能全在官面上做文章,有些时候明知道对方会耍手段,你却没法防备。正想着简单地吃点东西,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周定山气喘吁吁的闯进来,脸色急的都有些变了,“督师,出大事了,刚刚得到消息,一股贼寇突然袭击了沙水河,大夫人被贼寇掳走了。” 铁墨直接愣住了,好一会儿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他站起身,狠狠地捶了下桌面,“混蛋,李元庆呢?他是吃什么长大的?距离扶沟县最近的是哪只兵马?传我将令,立刻去扶沟县。” “回督师,耿仲明的兵马就驻扎在通许,末将已经给耿将军去了信,估计很快耿将军就会发兵扶沟县了。至于李元庆.......他为了突围出来,身受重伤,现在正在扶沟县救治......” 铁墨渐渐冷静了下来,现在想想,有点错怪李元庆了。不过,心中的慌乱终究是不可避免,没有人知道海兰珠在他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心里很清楚,那么多女人,海兰珠却是最重要的那个。 海兰珠不仅美色动人,更重要的是蕙质兰心,识大体。这些年常闵月、阿琪格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少,身后的利益能兼顾的这么好,也是海兰珠在后边处理得当。而且,海兰珠还牵涉到科尔沁部。可以说铁墨如此宠爱海兰珠,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副绝世容颜。 半个时辰后,知府闵正元就看到铁墨带着一帮子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开封城。闵正元本来是想拜访一下,问问铁墨有没有其他打算的,结果却扑了个空。事实上闵正元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不管怎么说,他闵正元以及于成龙等人被朝廷所不容,也全都是因为铁墨,到这个时候,铁墨连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找人打听一下,得知是大夫人海兰珠出了事情,闵正元心里那点不痛快也就没有了。李正乾一脸疑惑的摸着脑门,想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闵大人,这事儿有点蹊跷啊,这节骨眼上贼寇居然敢打劫大夫人,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自寻死路么?就算是逃散的贼寇,这个时候也该夹着尾巴讨生活才对啊,铁督师不找他们麻烦就烧高香了,竟然还敢主动惹铁督师,活得不耐烦了?” 闵正元蹙着眉头,迟疑不定的说道:“此事确实有点蹊跷,个中缘由不是你我能知道的,说不定,我们的机会来了呢。” 话说扶沟县离着开封真的不远,快马加鞭,半天时间便到。到了扶沟县后,早就抵达扶沟的耿仲明匆忙说道:“督师,已经查清楚了,沙水河那批贼寇是盘踞在离山的山匪。之前我军与高迎祥所部大战于通许附近,李自成麾下一股骑兵跟主力走散后,逃到了离山。”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县衙,铁墨都没坐下,便寒着脸怒道:“既然如此,为何扶沟县衙不上报贼兵所踪,任由这股贼兵肆虐离山,惹下这天大祸患。” 铁墨自然有理由生气,就这么一股小山贼,早上报的话,派一支兵马过来,三两下就给剿灭干净了,哪能容他们嚣张到现在,还把海兰珠掳走了。铁墨发火的时候,知县凌晨光可就在后边跟着呢,片刻之后,他躬着身子走到前边,拱手道:“督师,不是下官不上报啊,下官前后向府衙发了三道公文,却全无回应。” “嗯?你就是扶沟知县?你说的可是实话?”铁墨不问还好,一问这话,凌晨光脸色都变了。想也未想,凌晨光举手说道:“下官对天发誓,若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凌晨光也是没办法了,不发这个毒誓,铁督师一怒之下问责下来,第一个砍的就是他凌晨光。好在,铁墨只是黑着脸转过头,凌晨光这才松了口气。 凌晨光退下后,王左挂凑近一些耳语一番,铁墨这才有点回过神来。如今开封府那边所有官员都想着何一清到来后,大家该怎么讨生活呢,哪有心思扑在公务上,凌晨光的公文没有回应也就不足为奇了。 “耿仲明,立刻发兵离山,两个时辰后,本督师要去离山!”铁墨不想拖延,他有一种感觉,这事儿越是拖,对自己越不利。 耿仲明自然不会有二话,有督师这句话,他做起事情来就不用畏首畏尾了。离山,离着扶沟县不远,离着沙水河更近,此时离山之上的山匪们也已经有些慌神了。只是打劫了一个吴小姐而已,竟然把活阎王惊动了,不仅派了精兵前来,更是亲自驾临扶沟县,这个时候,就算脑袋里装的是水,也晓得事情不对劲儿了。 第444章 色欲熏心 第444章色欲熏心 郑玄靠在椅子上,两眼失去了光彩,现在觉察到事情不对,但已经晚了,因为人已经交到别人手里了。当然,为此兄弟们得到了一大笔钱,可问题是惹怒了活阎王,看这架势,大家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钱啊。脱了头上的布绸,郑玄黑着脸吼道:“古浪,当时那个李先生是你介绍的,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我......大哥,小弟也不是太清楚啊.......”古浪还想说些什么,寨子外边已经响起一阵惨嚎声,显然是有人杀进离山了。 郑玄脸色变了又变,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完了,这个时候打上离山的除了活阎王的人马,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古浪,你把大家都坑了啊。郑玄现在恨透了古浪,大家躲在离山上,就怕碰上活阎王,就希望活阎注意不到这里呢,结果自己这边却把活阎王的女人给劫了。这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如果那女人在自己手中,一切好说,关键是那女人已经交出去了。 片刻功夫,外边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十几名劲装男子推门走进来,居后是一名神色冷峻的高个男子。看到此人之后,郑玄只觉得心脏忍不住紧了紧,因为这个人竟然是耿仲明。大家很怕活阎王,可更怕耿仲明,因为耿仲明这个人办起事情来更狠,更绝。当初一把火,烧死了多少人,耿仲明愣是眉头不带皱一下的。 郑玄抬起手,示意余下几人不要反抗,他深知反抗是毫无意义的,反抗,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耿仲明既然来了,那外边肯定还有更多的人。至于对面的耿仲明,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便冷声问道:“耿某懒得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只问你们一句,夫人在哪里。” 这时一名山贼已经吓得慌了神,听耿仲明问起,忙不迭的回答道:“将军,我们实在不知那是大夫人啊,夫人被带到离山后,就被另一拨人带走了,至于去了哪儿,我们确实不知啊。” 耿仲明盯着说话的山贼,嘴角上翘,冷冷的笑了笑:“不知道?那你说本将军留着你还有什么用?”话音刚落,几名士兵扑上来,按住那名山贼,钢刀落下,噗的一声,一颗头颅落在地上,滚了三滚,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桌椅上。见到这一幕,余下的山贼一个个打起了摆子,哪怕是郑玄,也是两腿直打哆嗦。 耿仲明真的太狠了,说砍人就砍人。不过,这次没人敢急着说话了,因为大家都怕说些废话,惹得耿仲明下令砍脑袋。耿仲明等了等,眉头皱了皱,“没人说了么?那你们依旧没什么用!” 随后,伸手指了指边上的山贼,这位山贼很快被按住,同样是砍脑袋。郑玄等人嘴唇苍白,他们都清楚,如果不说出点有用的东西,那耿屠夫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人都砍了。若是能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或许,还能多活一会儿。猛然间,郑玄感觉到浑身有种坠入冰窖的感觉,感受到耿仲明锐利的目光,心中那点犹豫顿时荡然无存,抬起手指了指身旁的古浪。 “耿将军,我等做下这等错事,都是古浪撺掇的,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古浪,一直都是古浪跟那些人联系的。夫人上了离山之后,那些人给了一大笔钱,将夫人带走了。当时,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夫人的身份,否则,给我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办这事儿啊。” 耿仲明不无讥讽的冷哼道:“量你们也没这个胆子,不过,做下这等事,若是晓得夫人的身份,怕是夫人也没命在了吧?”懒得跟郑玄多说废话,上前两步,耿仲明抽出钢刀,刀背狠狠地抽在了古浪脸上。这一下力道极大,直接把古浪派的脸颊鲜血横流,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倒抽凉气。 “古浪是吧,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说说吧,你如果也没什么用处,那本将军不介意亲手送你下地狱”耿仲明的刀就放在古浪脖子上,古浪一点脾气都没有,浑身打着颤,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耿将军......小的就是想在大家散伙前赚一笔钱,对方是什么人,小的是真不知道.....” 耿仲明眼中寒芒毕露,古浪忙不迭的补充道:“慢......小的知道件事情,不知道对耿将军有没有用,前天交易的时候,我听那边有个年轻公子哥说过要去一趟朱仙镇。” 这点线索对耿仲明来说显然是不够的,刀背抽了抽古浪的脸,冷笑道:“你觉得这点事儿能救一条命?再想,如果实在想不出,那只能早死早投胎了......” “这.....还有,小的有”古浪生怕耿仲明手里的刀砍下来,所以忙不迭的答道,可事实上他心里哪里晓得什么线索,迟疑了半天,犹豫道:“小的虽然不知对方具体身份,可那些人一看就是官家出身,其中那公子哥说话,一听就是北直隶京城口音,小的以前走南闯北,口音绝对不会弄错的。” 北直隶京城?耿仲明心中有了一点猜测,他站起身,慢慢往屋外走去,这是郑玄等人松了口气,古浪更是坐起身,哭丧着脸问道:“耿将军,你放过我们了?” 耿仲明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有意思,你们凭什么觉得在干下这等事情后还能有活路?本将军能保证的就是不折磨你们,给你们一个痛快。来人,这些人一个不留,送他们上路!” 郑玄以及古浪等人骇然失色,他们想拼命,可是哪有拼命的机会?砰砰枪声响起,溅起朵朵血花。而此时耿仲明已经来到了院子里,他没心思看古浪等人是怎么死的,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须臾之后,一人一马快速离开离山,朝着扶沟奔去。 两个时辰后,扶沟县衙,耿仲明站在桌子前,沉声说道:“督师,那些山匪也只是被人当枪使了,对方的目标就是大夫人,他们不想牵连到自己,这才让山匪出手。不过属下也问出一点线索,此事或许跟北直隶的人有关系,那行人可能就在朱仙镇。” 对耿仲明的办事能力,铁墨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不会问为什么跟北直隶有关系,耿仲明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有所依据。铁墨与王左挂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心中的惧怕。如果真的是北直隶那边出手,那这一招可真够狠的,也太致命了。 “传令周定山、刘国能,另外告知闵正元和李正乾一声,给本督师把整个开封府封锁住,另外,严查扶沟到朱仙镇各处,一定要找到大夫人的踪迹,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末将明白!”耿仲明不敢有丝毫怠慢,没过多久,整个开封府地界变得紧张起来,一时间骑兵四出,各镇甸州县也展开了大搜索。各衙门衙役就像吃了药一样,挨家挨户的搜,此事开封知府闵正元亲自下的命令,下边的人敢不尽心尽责么? 闵正元和李正乾如此用心办事,也全看铁墨的面子,身在官场十几年,闵正元敏锐的感觉到这次是个机会,说不定这件事办好了,自己就可以翻身了。当开封府展开大搜捕的时候,朱仙镇一处院子里,一名白衫公子正坐在桌子旁喝着小酒,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 “啧啧啧,铁墨那家伙还真是艳福不浅,美人,陪本公子喝点,只要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保你生命无忧!”白衫公子面露浮浪之色,眼中带着丝丝邪意。他不是别人,正是新任河南巡抚何一清的亲生儿子何明翰。绑架海兰珠的事情,确实是何一清授意的,不过出了点岔子。 按照计划,海兰珠上了山之后,就想办法弄死海兰珠,然后将罪名嫁祸给山匪,这样做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隐患。偏偏何明翰动了歪心思,当初何堂与山匪交易完之后,来到山脚就想动手杀人,只要海兰珠死在离山之上,黑锅就得山匪背。可做梦也没想到何明翰竟然看上了海兰珠,非要把海兰珠带出离山。 何明翰动了色心,一点都不奇怪,哪怕何堂自己也一样心跳加速。面对这样的绝世佳人,又有几个男子能守住心神?但何堂比何明翰更懂得事情轻重,拖延下去,一旦出了岔子,很容易耽误大事的。可惜,何明翰不听,依旧我行我素,何堂也奈何不得。 这会儿何堂出去办事了,没人管着,何明翰心思就活络了起来,想着趁机会一亲芳泽。面对色欲熏心的何明翰,海兰珠神色没有一丝慌乱,“你做得了主么?你放过奴家,其他人呢?这些话说说也就罢了,你觉得奴家会信?这种事,会留活口的么?” 何明翰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被人说破心事,多少有点挂不住的。事实上他确实没想真的保海兰珠一条命,等享受一番,玩够了再杀也不迟嘛,总之,海兰珠是不能活着的。何明翰是娇生惯养,甚至有点糊涂,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只要海兰珠活着,稍微说点什么,那对父亲就是致命的打击,哪能留这种祸害活着呢,即使这个女人倾国倾城,世间少有。 “怪不得铁墨这么宠爱你,果然与一般女子不同,不过你这样说,就不怕本公子现在就下手杀了你么?”何明翰慢慢站起身,眼中露出一丝兴奋地神色。 海兰珠轻促黛眉,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被褥,“这样杀了奴家?你舍得么?你若舍得,奴家就不可能活着离开离山了,已经带出了离山,再急着动手杀人就没意义了。” “嗯,你说的很对,现在急着杀你毫无意义,所以,本公子总要尝尝鲜的,美人,你可别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诱人了。死前好好享受一番,不好么?” 一时间何明翰凶相毕露,海兰珠反而有些怕了。无论多么冷静,多么聪明,依旧只是一名弱女子,面对强壮的男子,如何反抗? “你想做什么,奴家拦不住,但是.....我家督师总会查到这里的,到时候,你们会死得很惨.......” “他?他现在还在扶沟跟山匪们折腾呢,哪里想得到本公子正抱着他的女人翻云覆雨?美人,来吧,本公子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真男人,咱们.......” 何明翰满脸笑容,话还未说完,砰地一声大响,房门被人踹开了。何明翰吓了一跳,扭过头看了眼来人,有些生气的说道:“大哥,你这是干嘛?” 何堂一把抓住何明翰,左手提着一把刀,“二弟快走,对方的人已经查到朱仙镇了,你快走,为兄宰了这女人,立马就跟上你。” “啊?怎么可能?”何明翰立刻慌了神,此时整张脸苍白如纸,哪还有刚才的色胆包天。 何堂懒得多说,要不是何明翰闹幺蛾子,事情早就顺利办完了,哪还会经历这么多风波?将何明翰往后一推,便想向前将海兰珠斩杀,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响,何堂手中的钢刀火花飞溅,手腕一哆嗦,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 转瞬间好多人冲进了院子,一名男子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软榻上的海兰珠看到他之后,美目通红,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扑到了对方怀中。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铁墨轻轻拍了拍海兰珠的粉背,柔声安慰道:“好了,我来了,不要怕了。相信我,这些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何堂瞪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铁墨。当铁墨出现的一刻,他就有些绝望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铁墨救下了海兰珠,那么隐藏在背后的秘密还能藏得下去么? 何堂想抹脖子自杀,可是看看旁边的何明翰,心中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何明翰在这里,自己自杀又有什么用?铁墨想知道什么,可以随意从何明翰嘴里问出来。 第445章 心狠手辣 第445章心狠手辣 院子里躺满了死人,屋中也充满了血腥之气,何明翰这样的贵公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面对杀气腾腾的壮汉们,他早就吓傻了。何堂紧紧地攥着那把刀,眉头锁着,琢磨着该如何做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可是他忽略了旁边的何明翰,亦或者说,他有点高看何明翰了。 感受着莫大的压力,何明翰不知哪里鼓起的勇气,抬手指了指铁墨,“铁墨,你想干嘛?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家父可是新任河南巡抚何一清,你若动我,后果自负。” 何明翰色厉内茬的吼着,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说话底气不足。铁墨嘴角微微上扬,就想看白痴一样看着何明翰,而另一边的何堂早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愚蠢啊,你这样说,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一切都是义父何一清指使的么?如果没那么多废话,亦或者直接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至少不会将祸水引到义父那边去啊。何堂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何一清摘出去,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何明翰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毁灭了。 果不其然,铁墨面带讥讽的笑道:“何明翰?对吧?这么说,何大人知道你在这里喽?如果铁某动了你,何大人会生气,对吧?” “当然,你若动本公子,家父自然不会放过你的”何明翰也觉察到一丝不对,可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了。铁墨撇了撇嘴,突然抬起手甩了下去,啪的一声,何明翰只觉得脸颊就像被板砖拍了一下,人也倒在了地上。回过神时,摸摸嘴角,满手都是血,“你.....你......” 何明翰指着铁墨,可这个时候,他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了,有的只是恐惧。此时,何堂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也绝了自杀的念头,蹲下身看了看何明翰的情况,他转过头对铁墨说道:“铁督师,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此事全是何某一人所为,何明翰也是我哄骗过来的,与何大人毫无关系。” “是嘛?你觉得说这话有人信么?就凭你,敢做这等事?不过,铁某念你是忠义之士,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来人,把他拖出去送他上路!”身后几名侍卫当即按住何堂就往外拖,从始至终何堂都没有反抗,这个时候反抗已经毫无意义了。何明翰呆呆傻傻的,脑袋嗡嗡作响。 一直以来,他最大的倚仗就是义兄何堂,在京城的时候有什么麻烦都是何堂出面解决的。可是现在,何堂竟然被人砍了,一下子内心就垮掉了。失去希望的何明翰一个驴打滚,抱着铁墨的腿痛哭流涕,哪还有半点贵公子的样,“铁督师,铁大人,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把我放了吧......” “放了你?你在想什么呢?要不是你爹的关系在,你觉得还能留你到现在?哼,你还真是胆子很大,敢动我的女人,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铁墨转过头,对海兰珠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可是海兰珠动也未动,依旧站在门口,见她如此,铁墨也没有坚持,从旁边侍卫手里接过一把刀,慢慢抬了起来。 “何明翰,有些事情做了,就要想到会是什么结果,动我的女人,哼哼”话音落下,手里的刀也飞速落了下去,刀锋划过,何明翰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腕痛苦的惨嚎起来。那一刀又快又恨,直接割断了何明翰的手筋,如此并没有结束,铁墨接连挥刀,直接挑断了对方的手筋和脚筋,最后,一刀下去,毁了那胯下作恶之物。 一切做完,何明翰就剩下半条命,只有喘气的份了。若不是还在喘气,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已经死了。何明翰没有死,但已经成为废人了。扔了刀,铁墨冷笑道:“着人给他治一治,别让他死了,然后带回开封,咱们得好好给何大人送一份礼呢。” 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铁墨这种做法,似乎太过分了。可是铁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气到了极点。朝堂争斗,尔虞我诈,大家各凭手段,可是有些人竟然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女人身上,这就坏了规矩了。就是要用这种狠辣的手段,告诉那些人,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有些事情千万别做。有些事情既然做下了,那就别怪他铁某人心狠手辣。 次日一早,车队便离开了朱仙镇,而此时新任河南巡抚何一清还未赶到开封。不过开封城内的地头蛇却已经知道了朱仙镇的事情,一些有心人可留意着铁墨的一举一动呢,尤其是闵正元等人,他们可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呢,如今朱仙镇的事情一出,闵正元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兴奋了。久在官场的闵正元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经此一事,铁墨肯定会趁机反击,而内阁方面有错在先,只能做出让步。总之,何一清这个河南巡抚是干不成了,新任河南巡抚想要来,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才行。 铁墨对内阁展开反击,保住在中原的利益,就需要一个合格的话事人,这个时候谁先靠过去,谁就能拿到这个机会。于是,闵正元早早地带着李正乾来到南门候着。以前只是处理好跟铁墨的关系而已,但是这次可就完全不同了,是要彻底靠拢过去的。跟着铁墨,就等于跟原来的士林官场完全割裂,这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被官场排斥,大不了回家颐养天年,可如果跟士林决裂,那就是走向另一条路了,一旦倒台,那可不仅仅是政治生涯结束,晚节都保不住。 临近午时,车队缓缓来到南门,闵正元整了整衣襟,迈步迎了上去,“夫人安全归来,实乃幸事,下官在此恭喜督师,夫人未受伤害。” 铁墨虚扶一把,眉头却蹙到了一起,闵正元这个时候出面相迎,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何一清来开封在即,闵正元还这般做,这是要彻底倒向他铁某人啊。对闵正元靠拢过来,铁墨当然不会往外推,闵正元在开封履任多年,影响力还是不小的。寒暄一番,便陪着闵正元进了城。 随着闵正元一同来城门的官员并不是太多,这一点可以想象得到,本来大家就已经想好分道扬镳了,尤其是听到朱仙镇的风声后,就更不敢乱来了。何一清倒霉不倒霉,还不敢太确定,但是内阁与铁督师之间的矛盾已经明面化了,要说何一清所作所为没有内阁授意,那就是骗傻子了。 至少从目前看来,铁督师虽然势头猛,可是在中原一带的影响力,还是远远比不上内阁的。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还是离铁督师远一点比较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闵正元的。内阁重新夺权,闵正元那些人要倒台,但下边的官员们还是可以继续各司其职的,布政使以及知府怎么换,总要下边的人办事的。 铁墨进了开封没多久,陈奇瑜、袁崇焕以及孙传庭等人也相继到了开封。这些人也听闻了朱仙镇的事情,特意来看看状况,当然,不乏有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铁墨与何一清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何一清多半要倒霉的,重要的是铁墨要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真的砍了何一清父子?跟内阁彻底翻脸? 孙传庭可以说是心情最复杂的那个,得知朱仙镇的事情后,他有点茫然了。何一清也是士林中有名的人物了,竟然做下这等事请。何明翰所作所为,何一清不知道?那怎么可能?没有何一清点头,何堂和何明翰有几百个胆子敢对海兰珠下手。而何一清这么做,也必然是内阁授意的。动不了铁墨,就对铁墨身边的女人下手,孙传庭很不齿这种行为。可是,偏偏没法明着说什么。朝堂争斗,演变到这种地步,孙传庭很是痛心。 午时将过,有侍卫前来通传,何一清的马车已经进了开封城。不过何一清没有去行馆,而是直接去了开封知府衙门。此时何一清并不知道朱仙镇的详细情况,可何堂与何明翰久久未归,再加上开封城传出来的流言,他的心就有些乱了。方寸已乱,做事情自然没了章法。 按照计划,何一清应该是去行馆,等着开封官员拜见的,这样能大致分出派系来,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注意的是什么人。可是何一清关心亲生儿子何明翰的情况,心烦意乱之下也忘记这些了,竟直接命令车夫将马车赶到了知府衙门。一入开封府,何一清却扑了个空,因为知府闵正元并不在府衙内,听下边的吏员说,知府大人这个时候正陪着铁督师在翰园吃酒呢。 何一清顿时心头火起,可儿子何明翰还在铁墨手里握着呢,这口气只能忍了。本来,是想着跟闵正元谈一谈,晓以利害,让他帮着一起施压,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没想到闵正元已经彻底倒向铁墨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闵正元政要的官场常青树,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重新回归内阁怀抱,虽然不至于告老还乡,但是受到重用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了。天下士林,百官清流,有的是人接替闵正元,多闵正元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是倒向铁墨,那就大大不同了,铁墨手底下可用之人不多,尤其是在中原一带,能用的人更是微乎其微,有闵正元这样的人,铁墨怎么可能不好好用呢? 无可奈何之下,何一清只能去了翰园,此时翰园中卫兵林立,似乎早就料到何一清会来了,王左挂一直在门口候着,见了面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何大人,我家督师等你许久了,请进吧。至于令公子的事情,稍后可以详谈,反正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说罢,王左挂露出一丝充满恶意的笑容,何一清只觉得背脊生寒,“你就是王左挂?本官也是听闻已久了啊,孽子的事情,本官自会给铁督师一个交待,不过,做事总要有分寸的。” 王左挂大皱眉头,略有些讥讽的叹道:“何大人,你觉得是谁没有分寸呢?先动手的可不是我家督师,而是何公子。我家督师已经够客气了,要不然,何大人就该替何公子收尸了。” 王左挂也是在警告何一清,最好认清现实,否则,谈也不用谈,回去直接砍了何明翰。面对这种威胁,何一清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闷哼一声不再理会王左挂了。 翰园雅间,列席的可不仅仅只有铁墨和闵正元,袁崇焕、陈奇瑜等人也赫然在列。何一清进了雅间后,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是想跟铁墨谈,可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是人都要脸面的,可看铁墨的意思,是打算把他何某人直接踩进泥坑里去了。 “铁督师,小儿少不更事,做下诸般错事,还请督师看在本官的面子上,绕他一条性命!”何一清直接道明了来意,不是不想委婉的寒暄一番,实在是没这个心情了。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看看铁墨到底是什么态度。何一清如此说话,倒是让铁墨高看了一眼,放弃虚伪的话,直面主题,也算是豁出去了。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子,铁墨淡淡的说道:“何大人,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铁某也不跟你卖关子,何明翰可以交给你,但是,这里的事情要维持原样。” “这......”何一清心头发苦,自己来河南就是要收拢权力的,现在不让管事,那自己来干嘛?自己愿意,朝廷也不愿意啊。 想要反对,可又没有勇气,因为此事全是他何一清主使的,自己理亏,又让人拿住了把柄,想要反驳都没有底气。见何一清这幅样子,最痛苦的莫过于孙传庭了,可以说何一清的神情,将孙传庭最后那点希望也打破了。 孙传庭寄希望于此事跟何一清没关系,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至少,自己的信仰不会崩塌。可何一清的反应,让孙传庭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坚持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对的。 “何大人......你饱读诗书,成为国之大才,你就是这样效忠大明,效忠社稷的?” 孙传庭猛地站起身,指着何一清,发出一番愤怒的质问。 何一清仰着头,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446章 巴蜀之变 第446章巴蜀之变 何一清有苦自己知,他饱读圣贤书,也想着为天下万民开太平,可在官场上行走几年,现实告诉他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谁愿意干这种事情?可是,利益决定了一切,他何一清可以什么都不做,甚至可以不来河南,可结果是什么? 何一清没有回答孙传庭,在他看来,孙传庭依旧活在梦想中。可是铁墨那边,不能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管怎样,至少得先把儿子弄回来。犹豫了许久,何一清低下头,拱着手施了一礼,“铁督师,下官明日便上奏朝廷,近些日子,下官深感身体不适,也该回家休养些时日了。” 说出这番话,几乎耗尽了何一清全身所有的力气。这意味着他几乎放弃了仕途生涯,自己向铁墨低头,几乎打乱了内阁在中原的部署,自己也必将不容于官场。果然,铁墨满意的点了点头,向旁边的周定山打了个手势,“何大人放心,何公子性命无忧,不过,本督师建议何大人,趁着身子骨还算可以,赶紧续弦吧!” “???”何一清愣了愣,随后整个人仿佛垮了一般,脸色苍白如纸。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完了,儿子的命根子被断了,恨?是的,心中恨意滔天,可又有些无奈,铁墨若是再狠一点,儿子的命就没了,可是这样活着,往后的余生还有意义么? “督师,你为什么要这样?下官已经做出让步了”何一清喉咙动了动,面无表情的质问出来。铁墨猛地拍了下桌子,冷声怒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吧!何一清,不妨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废话,信不信本督师连你们一家子都剐了?” 何一清顿时心头一凛,刚张开嘴,却一个字不敢往外说了。他可以确定,铁墨说得出做得到,这个家伙,完全枉顾朝廷法度,什么事都敢干。别人做这种事情,都是悄悄摸摸的,铁墨倒好,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这么说,他是完全有恃无恐啊。 事到如今,何一清只能长叹一声,自己当初真不该来中原,更不该按照内个的计划办事。结果到头来,倒霉的就只有他何一清。铁墨也不是傻子,他不会真的去京城跟内阁那些人对峙,那么剩下的就是拿他何某人开刀了。义子何堂命丧当场,亲儿子何明翰变成了废人,他何一清也被逼着要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他何某人也就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啊。可现实往往逼得人不得不低头,当何一清退下后,中原的未来格局也大致定了下来。朝廷想再派河南巡抚,那也是后边的事情了,但经过此事,河南各级官员也该动动脑子了,至少闵正元、李正乾这些人已经成了铁杆的铁墨一党,于成龙那边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封似乎并没有受到那场风波的影响,在百姓看来,只不过是边军又去离山那剿灭了一波草寇而已,顶多增添了一丝茶余饭后的谈资。官场有官场上的规矩,大家怎么闹都没事,不能捅到外边去,若是让百姓知道这里边的事情,那朝廷不成笑柄了? 海兰珠平安归来后,并没有休息太久,次日便开始忙碌起来,她与萧如雪连日见了许多中原当地大族,其中便有荥阳郑家,登封王家,大家达成了初步意见,这样晋北的市场总算在中原打开了门户。内阁方面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可他们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是民间商场上的事情,内阁再霸道,也没法强制别人怎么做买卖啊。 最近这些日子,中原已经日趋安稳,流寇残余也被灭得干干净净,当然,还有一些残留势力,这会儿也不敢冒头了。中原形势好转,百姓生活恢复如初,可是巴蜀百姓可就遭了秧。张献忠沿着竹山撤退后,为了躲避官兵追缴,一路向西逃,几日后便攻破九道梁河口,涌入四川境内。如今驻守川北的秦良玉还带兵在外,川北老将吴国辅也已战死,致使川北无人能挡张献忠兵锋。进入四川后,仅用了一天时间,张献忠所部残余兵马便攻上了巫山。 巫山,地处川北东部,向南可入施州,向东可劫掠荆襄,向西亦可以攻占川北比较富庶的万县和开县。巫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张献忠霸占此处,可以说为自己谋得了一块上好的栖息地。张献忠占据巫山,也是经过长期谋划的,他就看准了高迎祥去了施州,这才霸占巫山的。施州已经成了高迎祥的地盘,土司、朝廷的目光都被高迎祥吸引过去了,反倒是施州北边的巫山一带没人愿意管。借着高迎祥吸引朝廷注意力的时机,他张献忠可以在巫山干许多事情。 张献忠一直都是个凶狠的家伙,他根本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占据巫山后的第二天,张献忠一声令下,川北便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 崇祯四年八月初一,盘踞在巫山的流寇张献忠下令各部奔赴万县,流寇到万县地界后,烧杀抢掠,地里还没有完安全成熟的额庄稼也被割了个干干净净。离开万县的时候,张献忠直接让人放了一把火,差点将万县烧成一片白地。仅仅这一次劫掠,致使万县二十余万人无家可归,没饭可吃。本就贫瘠的川北,遭此横祸,仿佛进入了地狱一般,百姓生活无以为继。 没过多久,张献忠让人在巫山以西的镇子上开设粥棚,只要愿意跟着他张某人造反的,便有饭吃有衣穿。一时间万县数万流民涌入巫山,眨眼间张献忠手里就多了几万人马,势力迅速膨胀起来。流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饭吃么?可他们更想活下去,这个时候谁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要听谁的。 张献忠这一招不是第一次用了,以前在陕北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而且屡试不爽。张献忠看的很明白,只要有足够多的流民,他张某人就不愁招不到人手,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干脆的将几万喽啰的命扔在南阳府境内。 当然,张献忠不会愚蠢到认为手底下人多了就可以到处惹事。招揽许多流民之后,他便下令艾可奇等人对这些流民进行训练洗脑。相比较张献忠大张旗鼓的办事,远遁施州的高迎祥就没这么爽利了,进入施州之后,才明白施州的情况有多复杂。八百大山八百部落,三千河流几十土司,这些土司面对高迎祥这个外来户,一时间同仇敌忾,拧成了一股绳,想着把高迎祥赶出湖广。贵州方面也不平静,土司安氏和宋氏也发兵施州边境,意图趁着高迎祥跟施州土司闹腾的时候,趁乱占点便宜。 高迎祥很是头疼,来施州之前,可没想到这些土司如此难缠。真要说打,真不怕这些土司,关键是这些人打不过就往山里躲,上了山,这些人可是深海蛟龙,一个个凶猛得很。李自成麾下的郑国松曾经与土司黄玉清打了几仗,吃了好几次闷亏。 说到底,北地来的汉子们都不太擅长山地战,对湖广一带的地形更是两眼一抹黑。头大如斗的高迎祥,最终接受了牛金星的建议,开始收缩兵力,集中兵力攻打施州几座城池。农民军不再跟土司们纠缠,反过手来打施州,这下朝廷就有点闹心了。 说白了,朝廷是对施州有管辖权,可实际上施州等地的军政大权依旧握在那些土司手里的。农民军强攻施州,襄阳以及江陵府有意调兵增援施州,可施州方面以黄家为首的土司们直接拒绝了。有一个高迎祥就够让人闹心得了,朝廷要是再发兵来折腾,那土司们还过不过日子了? 湖广土司说什么不让朝廷管,可是农民军攻打施州,土司们又不得不发兵救援。这下,土司们的兵马可就没法在山里躲着了,到了施州附近,大规模交锋,土司们哪是李自成所部的对手?几日之后,施州易主,不过高迎祥并没有太过开心。 施州拿了下来,但功劳最大的却是李自成,他高迎祥的声望已经远远不如李自成了。如果不是诸般考虑,当时就不会不采纳牛金星建议,强行攻打土司大寨了。 施州、巫山接连出事,对朝廷的打击可不小,尤其是巫山那边,秦良玉最是心忧。朝廷调令还未下发,她已经急着想回川北了,只是她还有其他想法。傍晚,秦良玉离开了营地,骑马去了开封,找到铁墨之后,她拱手说道:“督师,川北形势恶化,秦某不得不早点回去。” “自是应该,秦总兵明日便可以启程回去,粮草军饷方面,本督师回着人足额发下。朝廷那边若是问起,只有本督师替你解释!” 秦良玉心中松了口气,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钱粮,不光打仗需要钱粮,川北赈灾也需要的,偏偏川北穷,如今铁督师这般慷慨,也算解了她心中一大难题了。 “末将代川北百万百姓,谢谢督师大恩了,末将......”秦良玉话说了一半,略有些犹豫。铁墨笑道,“秦总兵还有其他事?尽管说!” “这......督师,之前吴老将军与流寇血战剑门关,川北儿郎死伤惨重。如今川北兵马多有不足,而且战力成忧,末将想着......督师可否调一支精兵随末将一起去川北,督师放心,饷银方面,末将会尽力满足......不需督师操心......” 提起老将军吴国辅,铁墨的心情也有些暗淡下来。秦良玉所说也是实话,以巴蜀现有的兵马想要限制住张献忠,无异于空想,不过调兵入川北,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秦总兵,调兵去帮你,不是不行,本督师也不想看着川北屡遭荼毒,可是你想过没有,本督师若是调兵过去,朝廷会怎么想?” “此事末将也想过,不过为了巴蜀百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秦良玉言辞恳切,态度十分坚决。她想的很明白,谁能帮巴蜀解除忧患,她就怎么办,至于朝廷怎么看,暂时顾不上了。 “哎,既然秦总兵已经想好,那本督师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样吧,本督师将耿仲明、陈耀峰调过去,并增派五千精兵随你一同回川北。至于粮饷一事,本督师会尽力解决,倒不需要麻烦秦总兵。” “末将谢督师厚恩!” 秦良玉激动之下,躬身施了一个大礼。耿仲明和陈耀峰二人一个精明多变,一个悍勇,那五千精兵,看上去不多,可晋北边军的战斗力,足够顶三万大军了。 铁墨赶紧起身扶住了秦良玉,略有些慨叹的说道:“秦总兵不必如此,本督师也不想看着大明被流寇搅得生灵涂炭,有些事情能帮就帮了。之所以派兵去川北,也是晓得秦总兵的为人,若是换做他人,本督师也不敢放心把这些人交过去啊。” 秦良玉只能报以苦笑,有些时候,真的觉得朝廷有些不公。不管铁督师有没有私心,但是在剿匪这件事情上他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到现在没封赏不说,还弄来个三省巡抚、河南巡抚的。 正如督师所言,随便把手里的兵马交出去,搞不好就让别人当炮灰用了。不过,她秦良玉不会干这种事儿,就冲着铁督师之前拿出那么多粮食给巴蜀儿郎,她秦某人也干不出那些忘恩负义的烂事。 次日一早,铁墨便将调兵去巴蜀的事情传了下去,其他人倒没什么,陈耀峰和耿仲明就要忙活起来了。尤其是耿仲明,他要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午时,耿仲明提着一壶酒去了一处府邸,这里是孔有德的临时居所。进了院门,就看到孔有德正坐在大树底下跟几个副将吃着西瓜。耿仲明咳嗽两声,打了个眼色,几名副将心领神会,赶紧借故离开。没了外人,孔有德放下手里的西瓜,笑道:“耿兄,什么事儿,还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无事,喝点酒,聊聊天,孔老弟,咱们兄弟已经很久没说说心里话了吧?” “那倒是!” 孔有德倒也没有多想! 第447章 孔有德 第447章孔有德 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李九成以及李元庆可以说是当初毛文龙麾下最突出的五个人,尤其是尚可喜、耿精忠和孔有德三人,更是被毛文龙看重,如同义子一般的存在。也许因为种种原因吧,三人的关系也非常要好,早在皮岛的时候,三人就经常凑在一起喝酒吃肉,有了事情也会互相帮忙。 尚可喜勇猛,耿精忠精明,而孔有德呢,仿佛中和了二人的优点,勇猛有几分,机智也有几分。可是聪明与勇敢都没到可以大用的地步,很多时候他的小聪明只会误事。例如,为了军功,有时候他会杀良冒功。此事在辽东的时候就曾发生过,当初打东江镇,孔有德为了捞军功,把东江镇一些男女,不管是鞑子还是汉人,全都割了首级。此事毛都督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是毛都督的纵容,才让孔有德养成这个臭毛病吧。 几杯酒下肚,脸色红润了许多,耿精忠看着孔有德,心绪有些复杂,“孔老弟,咱们应该认识有十几年了吧?” 孔有德愣了下神,随后笑道:“当然有了,满打满算十九年有余了,自打孔某跟着毛都督之后,咱们兄弟就认识了。耿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哎,你知道我的为人,若是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如此藏着掖着,反而难受,孔某也有些不自在。” 耿精忠面露苦笑,将酒杯放下,伏地身子,下巴几乎顶在桌子上,“孔老弟,还记得之前在张北为兄跟你说过的话么?咱们现在是铁督师麾下的人,这里也不是辽东,铁督师更不是毛都督,我们做事要多注意一些,尤其是杀良冒功这种事,更该杜绝。耿某说过的话,你应该没忘了吧?” 孔有德眼中厉芒一闪,面色变得复杂了许多。他眉头皱起,微微抬起手,五根手指慢慢摩挲着自己的脸颊,良久之后,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耿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老弟,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跟为兄说句实话么?你觉得耿某人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话?许家寨的事情,你真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你应该庆幸,来的是我,而不是督师的亲卫,如果不是督师考虑到我辽东旧将的想法,就把亲卫派来了。” 孔有德面色发木,神色冷了许多,十指收紧又慢慢松开,他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耿兄,那你打算怎么办?砍了孔某人的脑袋,肃正军法?” 耿仲明眉头大皱,见孔有德的态度,他也有点生气了,“孔老弟,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耿某人想怎么办?现在不是耿某想怎么样,而是督师那边需要有个交代。杀良冒功,至许家寨九死一生,此事知晓的人可不少,你当真觉得能瞒得过去么?” “孔老弟,话已至此,耿某希望你心中能明白,做过的事情就要负责任,逃避是没有用的。至少,眼下只问责你一人,闹将起来,牵连甚广,难道你希望妻儿老小也跟着你遭罪?好了,为兄就说这么多,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吧!” 耿精忠脸色难看的站起身,孔有德真的太让人失望了。督师没有大张旗鼓的追究此事,已经给了大家天大的面子了,私下处理,顶多一人顶罪,其他人不会受什么影响。可是孔有德的态度,完全没体会到众人的好意。从孔有德的住处离开,没过一会儿,尚可喜等人便迎了上来。 尚可喜等人显然已经知道了此事,见四下没有旁人,李九成低声问道:“耿兄,孔兄那边怎么说?事情真是他做的?” “哎,他连否认都懒得否认,此事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啊,还当这里是辽东,头顶上是毛都督呢,诸位兄弟,麻烦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盯好了,切莫再出什么岔子了。” “这......”李九成等人面露复杂之色,让他们盯着以前的好兄弟,着实有些为难了。可是这次孔有德犯的错真的太大了,大到大家都不好意思替他求情。杀良冒功,放在哪都是杀头的大罪,自己死还不算,妻儿老小也会受到牵连。 另一边,耿精忠离开后没多久,副将胡龙涛就进了屋,看了看孔有德脸色,他拱手道:“将军,督师那边是不是想问你的罪?督师也太不念旧情了,兄弟们舍生忘死,拼杀许久,不就是砍了几个草民的脑袋?竟然就要问罪将军。” 孔有德本来垂着头的,听胡龙涛说完,他抬起头,嘴角裂开,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张北那边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将军,张北那边早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你一句话了。来之前,末将已经跟那些信得过的兄弟交代过了,现在就等将军一句话了!”胡龙涛拱着手,脸上却透出一股兴奋的色彩。 孔有德站起身,走了两步,五指张开,让阳光从缝隙里露出来,“让兄弟们准备好吧,哎,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孔有德容身之所?” 开封城,铁墨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海兰珠和萧如雪要开辟中原市场,他这个督师总得露个面撑撑场子。除了这些,还要操心皇家水师以及李养纯旧部整编的事情。虽然人不在浙江,可是皇家水师的事情从来没放下过,这可是自己将来的摇钱树啊。 李养纯旧部整编的事情也不是太顺利,李养纯麾下不少头领也是粗野惯了,如今收到各种规矩约束,自然是不高兴的。义军头领,许多人可不是为了讨生计才造反的,有相当一部分人就图着可以享乐才走上这条路的。平时训练不听管束,甚至有人领着头的跑路,对这种人自然不会客气,近几天,刘国能亲自下令砍了六个头领的脑袋,这才压住那个歪风邪气。 房间内,李养纯以及花小荣面色铁青的站在中间,铁墨扶着桌子,在对面咆哮着,“李养纯,李天王是吧?本督师不管你以前是怎样的,你现在给我管好手底下的人,整编训练那是必经的阶段,谁都免不了。早在之前,本督师就说过,愿意留的欢迎,不愿意留的滚蛋。可只要留下来,就得守军中规矩。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不成本督师还有因为你李天王格外开恩不成?” “李养纯还有花小荣,你们记住,你们现在是官兵,是朝廷一名将领,不再是一名草寇了,还请你们转变观念,做一名将军该干的事情,而不是跑到本督师这里发牢骚。当然,本督师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手底下的人再选择一次,想留想走悉听尊便!” 李养纯和花小荣站在屋中,愣是被铁墨骂了一刻钟,一开始李养纯还想反驳几句的,渐渐地那点心思就淡了。等出了门,花小荣抓起旁边的柳树枝,狠狠地抽了抽墙角,“哎,督师这次是真生气了,那些人也真的是不争气,同样训练,人家能扛得住,他们怎么就不行了?” “哎,花兄弟,你真以为只是训练的事情呢?有些人本就不想在这边待着,哪像以前,喝酒吃肉玩女人,想干嘛就干嘛。现在督师发了话,重新给大家一个机会,也算是好事。咱们啊,也得改改观念了,以后再拿这事烦督师,估计讨不到好了!” 李养纯心中其实什么都明白,可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许多人都是早年间一起起家的兄弟,若是真的不管不问任由他们被砍脑袋,以后他李养纯还怎么带兵?督师同样有理由生气,都成官兵将领了,还玩流寇那一套,能不生气么? 接下来两天,李养纯所部整编搞得轰轰烈烈,甚是热闹,有人走,就有人来,来的这个人还是老熟人,竟是张献忠麾下头号悍将孙可望。铁墨的意图很明显,李养纯、花小荣和孙可望这三个流寇头子,凑在一起互相学习互相促进,尽早该去流寇身上的臭毛病。 李养纯心里一阵苦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跟孙可望坐在一起互相进步。王左挂亲自给三位当引路人,结果进步最快的竟然是映山红花小荣。 八月中旬,何一清告老还乡的事情传到京中,此时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心里开始冒冷气了。知道的,自然明白是何一清露出了马脚,让铁墨揪住把柄往死里打了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何一清怕了铁墨。总之,紫禁城的官老爷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盼着去河南了,一时间河南巡抚的位子大家避之不及。 内阁方面成基命等人也是头疼的很,谁也没想到好好的派个河南巡抚过去,最后闹成这个样子。了解事情起末之后,只能说何一清生了个败家子,要不是何明翰闹幺蛾子,说不定这会儿海兰珠就已经命丧黄泉了。针对海兰珠下手,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要海兰珠出事儿,估计过不了多久铁墨身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稳固了。偏偏,出了岔子,经过此事,铁墨也有了警惕之心,恐怕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河南巡抚一职总得有人担任才行,可是一时间人选难以抉择,良久之后,坐在末尾的周廷儒拱手言道:“诸位大人,眼下流寇已经撤离中原,孙传庭也还在河南,何不让孙传庭担任河南巡抚?此人能力不俗,与那铁墨也有些不对付,让他当河南巡抚,也算不错的选择。” 成基命白眉紧蹙,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孙传庭跟铁墨不对付是真,可成基命等人对孙传庭也不太感冒,总觉得孙传庭这个人有点不容于朝堂。很多时候,你分不清他是忠于大明朝廷,还是忠于君王,还是忠于清流百官。孙传庭做事情有他自己的原则,有些时候,孙传庭坚守的原则恰恰与百官的利益相冲突。 孙传庭的问题有很多,但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孙传庭不仅剿匪有功,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是不俗,这一点早在他在京城履任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好一会儿,王洽冲成基命点了点头,“成大人,本官觉得周大人所说不无道理,眼下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不如让孙传庭先担着,等以后有了其他人选再说。” 河南巡抚一职可是内阁力主的,最后要是不了了之,内阁脸面何存?反正王洽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合适不合适,先让孙传庭当着,至少眼下孙传庭不会跟铁墨穿一条裤子。 有王洽说话,成基命这才点头同意下来。内阁拟了一道折子送到御书房,崇祯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便给了批复。倒不是朱由检不想发表意见,只是他明白,就算他不同意,内阁依旧会将公文下发开封府,有些事情,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没过多久,开封就变得热闹起来,剿匪的孙传庭积功升任河南巡抚,就地任职。这下以前看孙传庭不顺眼的河南官员们,一个个凑上去开始热诚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件事吸引过去的时候,开封郊外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晋北军营外围一支兵马悄悄离开了营地,向东而去,当刘国能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辰时,号角响起,没过多久尚可喜等人来到了指挥所内,刘国能拍着桌子,脸色铁青的怒道:“谁能告诉我,这事是怎么发生的?耿将军临走之前,是怎么交代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儿,我们有什么脸面去见督师?” 刘国能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次杀人的心都有了,无他,只因为众人看守之下,竟然让孔有德带着亲信逃了。孔有德估计早选好了路线,一出军营一路向东,过凤翔去沿海,这些人还都有战马,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尚可喜等人脸色灰白,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更想不到孔有德居然会这么做! 第448章 漠北局势 第448章漠北局势 其实发生这种事情,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本来这件事交给耿仲明处理的,可是耿仲明要忙着处理军务,日前就随着秦良玉赶往巴蜀剿匪。临走的时候,耿仲明将这里的事情交给了尚可喜等老兄弟,不管怎么说,孔有德也是辽东的老兄弟了,耿仲明也想给对方留一丝脸面,尽量在不牵涉家人的情况下解决此事。可耿仲明等人又如何想得到,自己的大度,竟然被孔有德利用,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尚可喜性情直爽,最重义气,孔有德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是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了。一时间,尚可喜有种被多年兄弟背叛的感觉,他脸色阴沉,手背青筋暴涨,沉寂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吼一声:“浑蛋,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拔出刀,尚可喜连挥数下,直接将眼前的小树砍成了好几段。孔有德叛逃没关系,关键是尚可喜等辽东旧部该如何自处?自从拖家带口到了张北,督师对家还算宽厚,不仅给了领兵打仗的机会,更没有区别对待。家人住在张北一带,也非常自由,并没有受到府衙监管。铁督师如此宽厚的,大家心里早已经认可了张北,认可了云府。 可是督师的宽厚仁德却被孔有德利用了,叛逃不说,还把家人也带走了。张北离着开封几百里地,还能提前把家人安排好,由此可见,孔有德有此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恐怕很早之前就已经随时准备着了。孔有德如此行径,让尚可喜等人非常难堪,也不知道以后晋北将领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辽东旧部。 孔有德叛逃的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开封府,远在虎牢关的陈奇瑜也听闻了此事。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弄的铁墨非常被动,手底下的人突然叛逃,这在以前可从未有过的。之前虽然发生过曺猴子叛乱的事情,但跟孔有德叛逃的性质还不同。听闻孔有德叛逃一事后,陈奇瑜特地派洪承畴前往开封,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铁墨的心情非常差,一连两天都臭着一张脸,虽然还不知道孔有德的下家是谁,但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孔有德离开开封后,不南下,不西进,偏偏向东奔向大海,那么选择就只有两个了,要么投郑芝龙,要么投皇太极。孔有德擅长水战,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郑芝龙作为东南海上霸主,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能打海战的人,反倒是辽东鞑子,对海战两眼一抹黑,急需孔有德这样的人才。所以,孔有德多半是要投鞑子了。 孔有德投靠皇太极,这绝对是铁墨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手底下的将领跑去投皇太极,他铁某人岂不成天下人的笑柄了?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不想要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崇祯四年九月初二,皇太极率群臣驾临东江镇,盛装迎接孔有德一行,孔有德大受感动,发誓誓死效忠皇太极。不管二人说的话有几分真,至少双方奇乐隆隆,皇太极更是对孔有德委以重任。在此之后,皇太极行文各处,大肆宣扬一番,甚至让孔有德在锦州城外露了一面。孔有德可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在辽东一带认识他的人可不少,得知此事后,辽东诸将几乎是气的七窍生烟,没多久公文便送到京城。 九月初,当朝廷做出反应的时候,铁墨已经踏上了回晋北的路。中原方面的事情已经大多安置妥当,朝廷行文河南,让孙传庭接任河南巡抚一职。孙传庭这人虽然很多时候让人头疼,但至少为人刚正,不会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在这一点上铁墨还是信得过孙传庭的。铁墨要回晋北稳定北方局势,也是丝毫拖不得的。 最近乌尔格到张北这条商贸航线也经常遭到蒙古马队袭击,尤其是进入七月份之后,漠北蒙古各部也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自从阿巴岱汗被打垮之后,北喀尔喀部分成了好几部。本来按照铁墨的预想,漠北应该乱上几年的,这样漠北蒙古无暇顾及南下的事情,晋北也能安稳发展几年,自己也可以腾出手来剿匪,然后对付林丹汗以及皇太极。 可有时候事与愿违,打垮了阿巴岱,漠北却又有一人横空出世,此人便是北喀尔喀部的巴托。巴托与阿巴岱汗同出一部,还有着一些亲戚关系,按照辈分,巴托要叫阿巴岱一声叔父,不过蒙古各部的情况,经常厮杀吞并,这关系也就等同于没有了。阿巴岱被打垮之后,影响力迅速下降,巴托抓住这个机会,一连吞并了周遭好几个小部落。 真说起来,巴托这家伙也够能忍的。起初,巴托只是吞并几个小部落之后,立刻停了手,这也导致其他汗王没有留意他,晋北方面也没留意他。巴托靠着手中那点兵马左右逢源,一点点做大,再加上晋北精兵南下中原剿匪,暂时漠北处在无人管辖的时候,巴托忍了约有大半年,终于在各方势力拼的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举出手吞并了周遭兰斯特部以及乌雅尔塔部,这两个部落可是漠北相当有实力的两个部落了,在吞并这两个不落后,巴托的实力迅速膨胀起来。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巴托成了实力最强横的头领,而巴托也趁机高举大旗,自称巴托汗。 巴托的野心暴露无遗,可这个时候各部筋疲力尽,竟已经无力去管巴托了。就这样,巴托恰到时机四处征伐,仅用了两个月便打服了漠北各部,正式取代了阿巴岱汗。巴托能如此迅速的一统漠北,不仅仅是因为巴托能打,头脑聪明,更重要的是巴托本身具备黄金家族血脉。漠北各部在经过当年的惨败之后,其实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去漠南夺回自己的花花江山。而巴托的强势,打动了不少人。漠北各部愿意在巴托的带领下,再行南下,一雪前耻。 巴托从来都不是个莽撞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靠着漠北现有的实力攻打晋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与林丹汗取得了联系,双方约定一起出兵,一起攻打瀚海草原。在此之前,阿托便已经开始着令各部马队袭扰过路商队。哲布丹尊巴活佛在漠北的威望是无法想象的,巴托不会蠢到对乌尔格动手,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对商队下手。 坐镇晋北的阿琪格知晓瀚海草原面临威胁,所以开始调兵到新建的乌兰城,不过此时晋北的兵马实在有限的很,能守住乌兰城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想要布防瀚海草原,几乎是不可能的。月前,林丹汗竟然也开始调兵遣将,目标直指瀚海草原。敏特作为林丹汗麾下心腹头号大将,自然是责无旁贷,他以万余兵马,逼近瀚海草原东部。而辽东方面的皇太极却毫无动静,似乎已经跟林丹汗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草原局势危急,若非如此,铁墨也不会急着赶回来。只是刚到山西境内,就接到了朝廷送来的公文,朝廷方面将铁墨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让铁墨很是窝火。孔有德的破事谁能料得到?人各有志,难道他铁某人还天天防着孔有德不成?现在孔有德投靠鞑子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朝廷丢脸,他铁墨更丢脸,结果朝廷把所有责任推他铁某人头上来,合着朝廷就没有一点责任了? 嫌丢脸,朝廷下令攻打辽东鞑子,把孔有德宰了啊,专门发一道公文膈应他铁墨算怎么回事儿?海兰珠一直跟在旁边,见铁墨脸色变得如此难看,抬手捡起桌子上的公文,草草的扫视一眼,不由得面露苦笑,“得,那些人还真是想着法的想定你的罪呢,这不,就因为一个孔有德,竟然着令晋北对各部将领展开调查,哼,这是想让我晋北散架啊。” “得了,别理那些人,倒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呢,你阿爹最近没送来什么消息?”铁墨眉头皱做一团,内心里对布和以及吴克善还是有点意见的,如今林丹汗蠢蠢欲动,皇太极那边还为林丹汗大开方便之门,科尔沁部离着那么近,竟然一点消息没传出来,那位未来的老丈人布和大汗可就有点不称职了。 “好了,这事你也别犯愁,估摸着应该是林丹汗等人做事太隐蔽,估计这会儿阿爹的信正在路上呢”海兰珠略有些不满的瞪了铁墨一眼,虽然希望阿爹和哥哥倒向张北,可是科尔沁部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们没法有太明确的态度。 崇祯四年九月十七,铁墨一行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宣府。铁墨只是在宣化镇停留了半日,便匆匆赶往了张北,此时张北城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马芳、娄大集等人全闻讯而来。漠北蒙古以及林丹汗来势汹汹,可不似之前的小打小闹,真要打起来,谁也没法独善其身。所以脱不开身的满桂把娄大集支了过来,看看接下来该怎么打,顺便从铁墨这边捞点好处。 回到月亮宫,一名身着藕色长衫的少女笑嘻嘻的扑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一头硕大的青狼。铁墨一把抱住少女,原地转了几圈,顺手在狼头上摩挲了一把。一年多的时间,萌萌没多少变化,但是奴奴的个头却蹿了不少,打眼一看都是大姑娘了。 海兰珠实在看不过去了,抬手拍了下奴奴,“死丫头,还不撒手,让外人看到成何体统?你也老大不小了,注意下言行。” 奴奴噘噘嘴,顺便做了个鬼脸,并没把海兰珠的话放在心上。这时阿琪格从无中走出来,她神色激动,显然也是想念的很,但到底稳重一点,没法像奴奴一般。众人进了屋,铁墨方才握住阿琪格的玉手,柔声说道:“这么长时间,苦了你了。” 短短一句话,阿琪格眼眶通红,泛起了泪光,“哼,还算你有点良心。你倒是省心,这一剿匪就是一年多,这么多的破事,我哪管得过来?林丹汗那个混蛋,还趁机欺负我们,前日乌兰城送来军报,敏特已经派手下大将图哈打下了瀚海东南部的几个牧场,现在正驻地休整,随时都可能攻打乌兰城。” “嗯?林丹汗的动作这么快?”铁墨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不管怎么说,林丹汗也该等到漠北方面动手才对,可现在却是林丹汗率先挑起冲突,他就不怕这个时候皇太极突然从他背后来一下?亦或者说,皇太极真的给了林丹汗什么有力的保证? “通知脱不花,坚守乌兰城,另外,我会让娄大集带一部分大同府精兵进驻乌兰城,相信敏特就是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乌兰城的。等熬上半个月,老子让林丹汗那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铁墨需要时间,晋北精兵远赴中原剿匪,南直隶、中原转战四方,九月份又行军几百里地回晋北,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的。眼下各部兵马疲惫不堪,根本没精力支撑一场大战。恐怕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林丹汗那条老狐狸才敢肆无忌惮的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铁墨现在真的有嗲疑惑,林丹汗敢放心大胆的将兵马放到西边,联合巴托对瀚海草原动兵,着实有点不寻常。按照常理,无论皇太极给林丹汗做出什么样的保证,林丹汗也不会信的。双方的矛盾根深蒂固,几乎是融于骨血之中的。 夜里,辽东方面的情报陆陆续续的送到了张北,看完这些消息,总算解开了心中的谜团。 原来今年六月份女真内部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女真贝勒多尔衮坐镇海西,他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不仅补足了镶白旗十几个牛录,还换了军械,随后在六月份一统乌拉那拉部。至此,多尔衮可谓是锋芒毕露,紧接着多尔衮趁着天气转暖,远征黑水河,将化外之地几个小部落吞并了下来,实力突飞猛进。 在吞并黑水河各部后,多尔衮开始对女真内部最后一支不受统属的强大部落发起了征讨,这边是东海女真,又称野人部落。 第449章 守卫乌兰城 第449章守卫乌兰城 努尔哈赤在世的时候,征讨过野人女真,名义上吞下了东海各部,可实际上这些部落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多少人加入到建州大家庭。东海女真,因为化外之地,落后于各部,但同样因为生活艰难,生性野蛮,可是上好的兵源。 当多尔衮多东海女真下手后,皇太极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如果坐看着多尔衮吞并东海女真,那以后多尔衮的实力就真的可以跟他皇太极平起平坐了。 皇太极身为大汗,可他同样明白女真内部的情况。汗位是虚的,重要的是你手里握着多少牛录,当初能从四大贝勒脱颖而出,还不是靠着手里兵马多? 皇太极是绝对不会任由多尔衮做大下去的,可又没有理由阻止多尔衮征讨野人部。将东海女真各部纳入建州大家庭,可是父汗生前的宏愿,哪怕他皇太极也没法明着反对。 挡又挡不住,皇太极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跟多尔衮一样一同对东海女真动手,大家一起吞并东海女真各部。这样,最后多尔衮依旧不能超过他多尔衮。 什么都不做?不可能的,皇太极很清楚多尔衮的能耐,此子必能一统东海女真,就像他当初吃下整个海西女真一样。 皇太极和多尔衮都忙着吞并女真内部最后一块化外地,自然就无暇他顾了,这也是林丹汗敢放心大胆出兵瀚海草原的主要原因。由此看来,林丹汗对女真那边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相较于林丹汗,科尔沁部那父子俩反应就要慢半拍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到现在才送信过来,估计是林丹汗出兵之后,布和跟吴克善才明白怎么回事儿。 铁墨也没法怪那父子俩,敏特已经将兵马压到瀚海草原边缘了,再不做出反应,估计漠北的巴托也该动手了。如果巴托和敏特同时对瀚海草原动手,以云府现有的兵力还真有点扛不住。 九月中旬,瀚海草原东南方向,那处有名的飞马牧场依旧葱葱郁郁,只不过这里的牛羊马匹大多已经被林丹汗抢去。胡子拉碴的敏特半躺在草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怔怔出神。这次出兵可以说是一切顺利,甚至没等瀚海草原各部做出反应便拿下了最为富饶的飞马牧场。可是敏特心里却总有种沉重感,仿佛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可汗听了巴托的建议,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动手,这一点敏特是有些意见的。 敏特从觉得这个时候动手是什么好机会,铁墨确实是忙于大明国内剿匪,人困马乏,无暇他顾。可有一点可汗忽略掉了,铁墨手底下的兵马确实短时间内打一场硬仗,需要时间休整,可汗挥兵瀚海草原,定能抢来不少好处。可是,之后呢?能打下瀚海草原,能夺取乌兰城,甚至能打下北边的商贸要塞归宁城。 能得到的东西很多,可那又如何?敏特和林丹汗还不一样,他跟铁墨数次交手,深刻的明白铁墨最大的倚仗是什么,他的倚仗在张北,在云府,在晋商,在他身后那近十万边军精锐。抢了瀚海草原,抢了乌兰城和归宁城,这些东西都要不了铁墨的命,只要铁墨缓过劲来,靠着锐利的骑兵,可怕的炮火,能慢慢把丢掉东西拿回来,到那时候,大汗要遭受多少损失? 巴托其实不怕的,巴托带兵南下如同打草谷,实在捞不到好处,随时可以撤回漠北当乌龟,可是可汗呢?可汗一旦损失过重,旁边的皇太极以及辽东的明军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所以,敏特是不太同意这个时候对瀚海草原用兵的,不是时候。如果对铁墨用兵,就必须有把握动得了云府,斩掉铁墨一部分根基。甚至,应该联合女真人一起行动。虽然不愿承认,事实上仅靠可汗自己的势力,很难压制住现在的铁墨。青狼王之名传遍草原,他的名声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敏特有自己的想法,但终究阻止不了林丹汗的决定,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敏特却有着自己的计划,他希望将隐患降到最低。现在自己已经对瀚海草原东南部动手,接下来就该巴托出手了,巴托如果不能吸引乌兰城的注意力,敏特是绝对不会执行下一步行动计划的。 敏特按兵不动,乌兰城以及归宁城的兵马同样也是按兵不动,自从铁墨回来后,周遭兵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收缩兵力。归宁城内,一身戎装的陈子龙神情严肃的看着桌子上的地图,眉头紧紧皱着,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陈子龙对于军务并不精通,可是突然而来的战事,让他不得不担起这份责任。 琼扎、谢坷垃、阿巴特等人也是神色凝重。日前已经接到了张北大本营的消息,至少半个月时间内晋北主力不会有什么动作,也就是说,面对眼前的局势,归宁城要靠着现有的兵马扛过去。 对大本营的决定,陈子龙等人也表示理解,晋北主力常年剿匪,又长途跋涉回来,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如果以疲兵之态迎敌,搞不好就是送人头了。明白归明白,可面临的压力也是实实在在的。以归宁城现在的兵力,守住周遭几十里如同天方夜谭,陈子龙沉着脸问道:“诸位,你们有什么看法?” 琼扎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陈守备,眼下以我们的兵力,要扼守住狼山,又要守住归宁城,实在是太难了。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将狼山兵马撤回来,放巴托所部过狼山,我们也好集中兵力拱卫归宁城,如此,也可以对西边的瓦剌人形成牵制,免得瓦剌人起什么歪心思,从我们身后来一刀。” 提起瓦剌人,大家就表示很头疼。虽然之前固始汗便已经表示臣服,但是瓦剌各部情况大不相同,其中不少部落只是表面上臣服,暗地里存着不少心思。如果让那些人觉得归宁城有机可趁,搞不好他们会趁机集结起来,从西边闹事,一举拿下归宁城。 沉思片刻,陈子龙采纳了琼扎的建议,归宁城兵力十分有限,哪怕强行守狼山,也多半是守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全力守归宁,还能防着点瓦剌人。陈子龙皱着眉头,用力敲了敲地图,“哼,等熬过这一关,还得好好敲打敲打这些瓦剌人,如果老是存着这些隐患,终究是个祸害。” 谢坷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关键是得先熬过这一关啊。没过多久,狼山驻军开始快速往归宁城撤,这些变化自然瞒不过巴托的,巴托心情愉悦的大手一挥,几万大军顺着狼山山道来到了漠南。狼山驻军撤兵,这也让漠北兵马更加肆无忌惮了,既然汉人兵力不足,那还忌惮什么? 崇祯四年九月二十四,漠北新任可汗巴托汗集结七万大军分两路南下,直扑瀚海草原。这两路兵马全都有巴托的亲信统领,二人都是北喀尔喀部的后起之秀,分别叫做多桑、纳瓦斯。 归宁城驻军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巴托的兵马畅通无阻,一路南下来到了瀚海草原北部。巴托也没被眼前的顺利冲昏了头脑,命令纳瓦斯率领一支兵马向西移动,防着顾宁成的守军突然杀过来。做完这些,巴托便派人跟敏特取得联系,双方约好了同时向瀚海草原内部挺进。 巴托已经到来,敏特再无理由拖着不动,只能带领兵马向西,从东边往西,接连三十多里地,广袤的草原上竟然没受到一点阻拦。巴托那边也一样,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巴托已经率兵奔杀到了乌兰城北面二十里处。要不是等着跟敏特汇合,一起对乌兰城用兵,巴托甚至可以当天就可以对乌兰城发起进攻。 进展得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人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巴托还是很高兴的,这次出兵漠南,也没想过真的就打败盘踞在漠南的青狼王,只不过是想弄些好处,树立威信罢了。前两年,漠北可汗们被漠南的青狼王打得丢盔卸甲,士气全无,这个时候他巴托如果能带着族人打几场胜仗,必能得到足够的威望。至少,现在看来,他巴托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此时正是占便宜的好时候。 一处高坡上,巴托骑在马背上,神色悠闲地望着远处的乌兰城。高耸的城墙,巍峨的城池,昏黄的阳光下,城池透露着威严以及不可侵犯。这座新建没多久的城池,竟然比草原上的其他城池都要高大威武。不得不承认,草原上的勇士有很多地方都不如汉人,城池、美酒、漂亮的衣服,这些都不如汉人,不过没关系,不如汉人,但是可以去抢,过不了多久,这座宏伟的乌兰城就是勇士们的了,抢完乌兰城,他巴托的汗位将变得稳如泰山,再无人敢质疑。 巴托终究是没能跳出先辈的怪圈,这次出兵,他依旧存着打草谷的心思,甚至从来没想过守乌兰城,这一点比林丹汗都多有不如。在巴托看来,乌兰城离着漠北太远了,一旦入冬,什么都不方便,守着乌兰城,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不管巴托是怎么想的,大军兵压境之下,乌兰城内的守军却已经是紧张不安。脱不花、马芳等人站在城头上,遥望着远处的景象,看着远处虚无的炊烟,他们心里很明白,这两天对方就要攻城了。 马芳回头扫了副将一眼,严声说道:“着人再去巡视一番,守城之物一定不能出任何差池,尤其是那些火药,那可是咱们最后的倚仗。” “马将军放心,末将亲自去一趟,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副将包兴赶紧拱手领命。如今大家对守住乌兰城,可没有太大的信心,巴托与敏特来势汹汹,近十万大军围攻乌兰城,而乌兰城仅有不到两万守军,晋北主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驰援的。 崇祯四年九月二十七,敏特与巴托正是在乌兰城东面汇合,双方合兵之后,共计十一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乌兰城。当天巳时三刻,伴着轰鸣的牛角声,铺天盖地的蒙古士兵对乌兰城发起了第一轮猛攻。巴托以及敏特分东西两个方向主攻,刻意放开了南北两处。为了攻打乌兰城,双方都进行了充足的准备,云梯、撞城木等等备了很多。 攻城伊始,巴托麾下便有五千人投入了战场,可以说一上来巴托就用人海战术给守城的士兵带来了沉重的压力。一时间乌兰城硝烟滚滚,杀声此起彼伏,随着沸水滚油浇下来,云梯上的蒙古士兵如同下水的饺子,惨叫着往下掉。下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受伤的士兵被接住之后,直接往后送,余下的人继续攀爬云梯。 城门处,二十多个蒙古汉子扛着撞城木不断撞着眼前的大铁门,伴随着轰隆隆的撞击声,铁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周遭城墙也跟着颤抖,仿佛遭遇了地震一般。 马芳脸色凝重,由于紧张,双手不受控制的握了起来。他可没想到一上来就要面临对方如此疯狂的进攻,正常情况下总要试探一下才对,但巴托和敏特连试探都懒得。这是瞅准了乌兰城兵力不足,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消耗掉城中守卫力量啊。 脱不花提着弯刀来回巡视,没过多久,便急匆匆的找到了马芳,“马将军,我们要想些办法才行啊,照这个情况打下去,别说半个月,恐怕五天时间我们也守不住啊。” 马芳沉着眉头,眼中透出一丝凶芒,沉思片刻,冷声说道:“让那些青壮上城墙帮忙,腾出一部分兵马用投石机,把之前准备好的油罐投出去,哪里人多烧哪里。眼下只能兵行险招,看看能不能吓住对方了。” 油罐等物本来是用来应急的,存货并不多。可是现在,为了暂时压制住敌军的嚣张气焰,只能把这个大杀器扔出去了。 过了约有一刻钟,城墙上的投石机开始运作起来,一个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飞出来,落在地上摔做粉碎,有些直接落在了人群中,砸中了某人的脑袋。闻了闻那个味道,有一些老兵油子已经脸色大变,“快跑,汉人要放火,这玩意厉害得很......” 可这么多人一窝蜂的往上冲,哪里说撤就能撤的,忽然间,一丝火星从天而降,转眼间连成了一片火海。 火海中人影憧憧,哀嚎声此起彼伏,那凄厉的叫声,让人心神俱颤。 第450章 分歧 第450章分歧 火海蔓延至下,生命犹如璀璨的烟火,转瞬即逝,烈火面前,一条条鲜红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惨叫声犹如一把把锐利的钢刀,刺破耳膜,刺痛生者的心。敏特居于后方,明明离着很远,却总能感觉到一种燥热感,仿佛烈火就在身边,他的心一颤一颤的,敏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可恶的汉人,真的是太狠了。 阳光撒在脸上,映着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敏特抬起粗犷的大手,用力的挥了挥,“传令三军,立刻撤兵,后撤十里地就地休整。” 面对这种情况,敏特果断的下了撤退的命令,这场火死伤多少人已经不重要了,给将士们心中带来的阴影才是最可怕的。短时间内再行强攻乌兰城不太现实,至少需要半天时间平复情绪才行。至于巴托那边,敏特也没打算给什么交待,死的不是巴托的人,他又如何会心疼。 一些尸体被运了回来,敏特都不忍心去看。焦黑的皮肤下是鲜红的肉,人也没了面貌,早已不知是谁,有的人甚至被烧的缩小了一圈。敏特有些恨恨的挥了下拳头,如果脱不花就在眼前,一定会将此人砍成好几段。敏特这边撤兵之后,巴托那边自然也要跟着撤兵的,巴托自然是不太高兴的,找人来询问此事,却被敏特三两句话给顶了回去。 敏特心中很不痛快,自己可是林丹汗的人,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巴托来过问?对此,巴托也是无奈,便只能随了敏特的意,两路大军分成了将近六个营地休整,依旧对乌兰城维持着围困状态。 张北,铁墨坐在长廊下,一边吹着凉风,一边思索着乌兰城的战局。根据日前得到的军报,敏特和巴托这次是真的想把乌兰城啃下来的。以乌兰城现有的力量,想要死守半个月,可能性微乎其微,坐看乌兰城易主,可不是铁墨的风格。王左挂作为狗头军师,思索对策,责无旁贷。 看着铁墨那张臭脸,王左挂吞了吞口水,苦笑道:“督师,如果单纯的加派兵力,意义不是太大。兵力太少,改变不了局势,兵力太多,我们现在又派不出。所以,属下以为不如兵行险招,那些瓦剌人跟着咱们讨了不少好处,现在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我们可以以归宁城兵马为主,向北攻打漠北喀尔喀部,另外,乌尔格方面,哈斯勒以及曾阿牛应该也会有所动作。如此一来,后方不稳,巴托所部还能潜下心来攻打乌兰城?” 王左挂所说是个办法,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铁墨对那些两面三刀的瓦剌人真的没多少信心。并且,这样做归宁城一定会陷入危险中,如果敏特和巴托放弃乌兰城,调头攻打归宁城,那岂不是唾手可得?沉思片刻,铁墨眉头深锁,“我的王先生,你就不怕那些人趁此机会掉过头把归宁城抢了?” 王左挂早想过此事了,所以开口答道:“督师,这就要看你舍不舍得归宁城了。至少在属下看来,乌兰城要比归宁城重要多了。只要乌兰城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可以随时出兵瀚海草原,方圆五十里地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归宁城有可能丢,不过只要巴托和敏特敢吞下归宁城,我们就赢得了喘息之机。他们拿下归宁城之后,不可能待个一两天就走。尤其是敏特,如果过段时间,我们集结重兵于乌兰城,再以归宁城主力扼守住狼山,巴托还能从瓦剌人的地盘绕回去,敏特这支兵马可就被困在归宁城了。” 渐渐地铁墨有点明白王左挂的意图了,取舍的问题。如果非要放弃一座城池的话,那显然是归宁城更合适,不仅可以减少损失,还能以归宁城为诱饵。待过上一段时日,晋北边军主力休整完毕,直接出兵乌兰城,配合归宁城主力大军从狼山夹击,到时候必能重新夺回归宁城,还能借机重创敏特所部。 铁墨一直是个很有魄力的人,这个时候最忌讳犹犹豫豫,他想了想,冷声道:“既如此,我们做就做的彻底一点,传令陈子龙,立刻撤离归宁城,主力扼守住狼山山道。另外,着令琼扎和阿巴特集结周遭部落兵马,对狼山以北的喀尔喀部进行清扫。至于固始汗那边,明着告诉他,要么跟着我们走,要么跟着巴托走,想在这个时候看热闹,他就准备好去见长生天吧。” “督师放心,属下这就去传令!”王左挂重重的点了点头,这番命令传下去,整个草原又该乱套了。这次战事过后,谁胜谁负不知道,但是草原各势力必将从新洗牌,尤其是瓦剌各部,要么彻底倒向晋北,要么成为巴托的附庸,总之,墙头草是不可能存在了。 大本营的命令飞传归宁城,一日后,得到大本营指令的陈子龙头大如斗,他们驻守归宁城已经有些时日了,对归宁城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现在督师下令主力扼守狼山,明摆着是想把归宁城扔给巴托和敏特啊。琼扎等人舍不得归宁城,可是命令就是命令,不得违抗,陈子龙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挥了挥手:“诸位,按照督师的军令行事吧,不过咱们也不能便宜了巴托那些狼崽子,城中贵重之物尽量藏起来。另外,告知城中商贾大户,能藏就藏,能躲就躲。” 命令下达,整个归宁城乱成了一锅粥,听闻城中主力要扼守狼山,归宁城大户们哪里乐意,跑到守备府吵闹,见没有什么用,这些人也就接受了现实。随着归宁城主力大军进驻狼山,周遭各个部落的兵马也全部向狼山集结,西边居延海的瓦剌各部也有了动静。固始汗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份命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青狼王已经对瓦剌各部有所不满了,如果还继续按兵不动看热闹,搞不好先被打垮的就是他固始汗了。 固始汗本人还是倾向于青狼王的,可瓦剌分裂的太厉害,各部落都有着自己的考虑,其中不少人依旧倾向于北喀尔喀部。瓦剌与喀尔喀部,都出自大蒙古帝国,有着相同的血脉,这一点,许多人有着先天的归属感。当天夜里,许多部落可汗来到了王庭,固始汗坐在软垫上,看着帐中几十名头领,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眼下的形势你们想必也知晓一些,巴托崛起漠北,此时联合林丹汗对漠南用兵。青狼王那边压力很大,着令我们对漠北用兵,青狼王措辞严厉,显然是不希望我们继续看戏的。本汗希望大家能好好考虑下,接下来的选择会关系到各个部落子民的安危,一个不慎,我瓦剌很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发表意见。不过有一部分人面色轻蔑,显然没把固始汗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固始汗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本来瓦剌就分裂的厉害,大家谁都不服谁,自从投靠了青狼王之后,他固始汗的威望就更是大不如初了。眼下他固始汗的话又有几分力度,那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这次议事发表意见的人很少,但固始汗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不管旁人是怎么选择的,他固始汗可没别的选择,要是不跟着青狼王走,一旦让巴托得势,到时候瓦剌的天就要变了。很多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众人离开之后,固始汗便将亲信招来,商量起攻打漠北的事情。 短短两天时间内,整个草原有了很大的变化,在巴托和敏特强攻乌兰城的时候,瓦剌、狼山各部都有了动作,不过他们没有集结兵马来乌兰城助阵,而是沿着各自的路向北攻打漠北各部。瓦剌那边的情况就有些复杂了,固始汗最终只号召了一半的部落对漠北用兵,而剩下一半人则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很简单,这些人也做出了选择,他们决定帮着巴托攻打归宁城。一些人是因为同为蒙古人,不忍背弃,另一部分人则是觉得归宁城有利可图,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去占便宜。不管本意是什么,此时的瓦剌已经彻底分成两部分。 所有人都明白,等战事结束后,要么固始汗领着瓦剌彻底成为晋北的附庸,要么固始汗身死族灭。面对这些变化,乌兰城这边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因为变化来得太突然,敏特以及巴托只能现在是停止进攻,商量起下一步的计划。 敏特和巴托并不知道乌兰城的防守力量还有多少,至少目前为止,遭遇到的抵抗依旧很强烈。为了这座乌兰城,已经有上万勇士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 现在大家有了一个新的选择,一边是啃了两天没啃下来的乌兰城,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归宁城。这个选择似乎并不艰难,可是巴托和敏特却不敢轻易下决心。领兵多年的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张北的青狼王不会平白无故的把归宁城这块肥肉扔出来。 心中有所担忧,可是面对着这块肥肉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巴托和敏特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下边的人已经嚷嚷开了,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漠北的家伙。说到底,他们跟着巴托南下,并不是为了什么黄金家族的荣耀,更不是为了一座乌兰城,他们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赶在冬天之前打一场草谷。 如果能得到大量的物资,那么打归宁城亦或者乌兰城又有什么区别呢?对大多数人没有区别,所以很多人找到了巴托,要求立刻停止进攻乌兰城,调头去夺取归宁城。眼下晋北边军主力还需要一些时间休整,一旦晋北主力缓过劲来,大家可就连抢归宁城的机会也没有了。 大多数人要求去归宁城,巴托就算不愿意,也没法阻拦了。身为漠北大汗,如果不能兼顾大多数人的利益,他的位子也就不稳了。 巴托意图北上归宁城,如此一来便与敏特的想法产生了分歧。大汗这次出兵瀚海草原,可不是为了一次草谷,如果仅仅是为了打草谷,何必冒这么大风险?至少,在敏特看来,此战不拿下乌兰城,断了张北贸易生命线,那么这次出兵就是失败的。现在仗才打了两天,巴托就要带着人去归宁城,这不是闹笑话么? 敏特也不傻,他能看到出兵归宁城所带来的风险。在归宁城抢掠一番,巴托可以带着人从瓦剌人的地盘回到漠北,可是他敏特以及麾下的勇士该怎么回去?到那时候,晋北主力封锁住瀚海草原,就可以把他敏特所部大军打得丢盔卸甲。损失过重之下,大汗还如何面对辽东的皇太极? “可汗,还请你三思,如果我们不能重创张北势力,仅仅图一时之快,那么我们这次大举进攻瀚海草原将变得毫无意义。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在想染指瀚海草原,那就非常困难了”敏特神色沉重的望着巴托,他一进极力压制心中的火气了。 巴托眉头皱了皱,心中也有些苦涩,伸手示意下,让敏特坐下来说话,“本汗岂不知这样做乃是舍本逐末?可本汗也没有办法啊,漠北的苦日子熬得太久了,现在归宁城这么多好处放在眼前,让他们别去动,本汗说不出这种话。” 敏特鼻子抽了抽,冷哼一声:“可汗,有时候做事情需要一些魄力的,大家的选择未必是对的,你这样做,恐怕还不如当初的阿巴岱呢。” 巴托当即有些不悦的瞪起了眼睛,“敏特,注意你的言辞,本汗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评判。阿巴岱?他现在已经半截子黄土拜见长生天了,还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么?” “哼,话不投机半句多,巴托,你好自为之。归宁城这块肥肉,小心撑到你!”敏特懒得跟巴托多废话,在他看来,巴托勇则勇,但是论战略目光,照着阿巴岱差远了。要是阿巴岱,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第451章 撤退路线 第451章撤退路线 巴托与敏特之间的分歧,直接导致了两路兵马分道扬镳,次日清晨,乌兰城外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北边的巴托调头去归宁城捞好处,而敏特依旧指挥着大军留下来攻打乌兰城。虽然敏特已经增加了攻城兵马,可巴托的离开,依旧让乌兰城守军放轻松了不少,再面对敏特所部进攻时,士气自然高涨了一些。 又是一天鏖战,损失了三千多兵马后,敏特寒着脸下令大军后撤二十里地。这个时候敏特也认清现实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强攻乌兰城不在话下,可耗费时日一定少不了。到时候拿下了乌兰城,却被晋北主力重重围困,到那时候换自己来守乌兰城可未必能撑这么久了。 敏特立刻修书一封飞传后方,他将这里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想要听取林丹汗的意见。 一日后军报抵达王庭,林丹汗看完信之后,老脸一黑,气的是破口大骂,“巴托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 林丹汗瞬间就有了决定,眼下只能让敏特撤兵回来了。让敏特的主力独自力扛乌兰城,还要面对晋北主力的围剿,这种风险是林丹汗接受不了的。一旦损失太大,自己就要被女真鞑子压的抬不起头来了。 林丹汗的撤兵命令送来后,敏特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他就怕林丹汗碍于脸面,非要在瀚海草原上打出一番胜仗,那样的话,大军就要陷入苦战了。 敏特本就没心思在乌兰城苦战,林丹汗的命令一送过来,他立刻下令各部兵马有序的往东撤。瀚海草原上的攻防战,一开始轰轰烈烈,最后虎头蛇尾,这让一些人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乌兰城守军却是长舒一口气,这段时间为了乌兰城,城中青壮也都加入了进来,城内军民可谓是伤亡惨重,如果敏特和巴托继续像之前那样强攻下去,也真的挺不了多久了。不得不说,巴托真的帮了大忙,巴托不撤,敏特也不会撤的。 敏特撤兵之后,张北方面迅速做出了反应,将还在休整中的三个营兵马送到了乌兰城。当然,这近两万大军去乌兰城依旧是休整,但离着归宁城却近了,而且这两万大军全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很明显,这些动作都是为夺回归宁城做准备的。只是张北方面在作出简单地调兵动作后,后边又开始偃旗息鼓了。 张北局势可以说牵动了许多人的心,朝廷方面对此非常关注,一点瀚海草原生变,大同、宣府又将不得安宁,新成立没多久的云府也将处在兵祸之中。没过多久,朝廷公文送达张北,着令宣化府、大同府以及云府出兵草原,给予巴托和林丹汗迎头痛击。公文一式两份,一份送到了铁墨手里,另一份送到了大同府满桂手中。 满桂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样,见到朝廷的公文,那就更差了。满桂的愁心事可不少,王自用撤回黄河以北后,在山西南部折腾一番,又跑到了陕北闹腾,眼下宣府西边也受到了影响。满桂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赶紧把王自用这股流寇剿灭掉呢。至于朝廷着令边军对林丹汗和巴托发起反击,简直就是乱弹琴。那些蒙古各部要是这么好对付,也不会拖到今天了。再说了,仗该怎么打不应该是边军自己决定么?什么时候轮到内阁做主了?最可笑的是,此事竟然没经过兵部同意,直接下达的。可以想象,内阁方面是故意绕过兵部尚书侯世禄的。 凝着眉头想了许久,满桂修书一封送往张北,他希望跟铁墨统一下意见。可以说满桂的想法跟铁墨不谋而合,要是按照内阁的示意办事,那边军还不得累死?巴托那边可以打一打看,但是林丹汗可不是好相与的,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最好是不要动林丹汗。 虽说宣府、云府以及大同府边军加起来足有十万多,可眼下边军也是任务繁重,不仅要守着河套,还要面对流寇,真正能投入到草原上的兵力也就四万多。想靠着四万多兵马灭巴托和林丹汗,痴心妄想呢?有时候铁墨真怀疑成基命那些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胃口怎么就这么大呢?是不是近些年云府精兵表现的强势了一些,他们就觉得林丹汗等草原枭雄都是土鸡瓦狗了? 朝廷公文下发好几日,铁墨和满桂都是按兵不动,一点响应朝廷号召的意思都没有,这下可就引起众人不满了。亦或者说,就连崇祯也是有所不满的。自从流寇过黄河,祸乱中原以及南直隶以后,大明民心不稳,连带着崇祯的威望也深受打击,崇祯很需要做些事来树立自己的威望。崇祯很想证明自己是大明中兴之主,是一个好皇帝,所以继续一场胜利振奋人心。 所以,原则上朱由检也盼着铁墨那边能有所进展,因为这些,内阁方面有此提议的时候,他也没拦着。 如今铁墨和满桂都不响应朝廷号召,百官也有了理由弹劾二人。朝会上,朱由检能明显的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果不其然,王洽拱手言道:“启禀陛下,大同、宣府方面对朝廷命令置若罔闻,实乃罔顾朝廷法度。臣等建议必须严办,大同府满桂如此恣意妄为,如何能总领大同府军政要务。既如此,不如调满桂入京,另选他人去大同府。” 朱由检还觉得有点怪,这次矛头所指不是铁墨,竟然是大同府的满桂。朱由检一时间不明就里,可侯世禄已经瞬间看透了王洽的心思。动满桂是假,针对铁墨才是真的。如今宣化府、大同府以及云府几乎连成一片,各方互相守望。满桂与铁墨私交更是很好,内阁方面数次想向云府掺沙子,全都无功而返,究其原因便是满桂等人坚定的站在铁墨那一边。一旦动了满桂,那么就能动别人,等着大同府等方面的人不再跟铁墨穿一条裤子了,那时候再动铁墨就容易多了。 想对孤立的晋北势力,又能可怕的哪里去?铁墨这个人之所以如此难办,就是因为此人长袖善舞,关系网经营的特别大。动铁墨,先动其羽翼。 侯世禄岂能看着内阁方面阴谋得逞?于是立刻出列,义正言辞的辩驳道:“王大人此言差矣,陛下,臣以为满桂等人违抗朝廷命令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说罢,侯世禄转过头盯着王洽,厉声问道:“王大人,本官问你,公文下发之前可曾经兵部参议?为何本官对此事毫不知情?亦或者,陛下有所批复,盖了大印?” 王洽双眼一眯,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谁不知道你侯世禄跟铁墨是穿一条裤子的,找你商量,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至于陛下的大印,也是没有的。内阁下发公文,没必要非要一步步走流程的,只是现在后世路非要较真,你也没法反驳。 朱由检看二人似乎要吵起来,这时也有点回过味儿来了。虽然对铁墨有所戒备,但他还不至于蠢到这个时候跟内阁沆瀣一气,出手对付铁墨。前些日子老师孙承宗派人送来一封信,孙老师在信中说了许多,其中一番话朱由检着实记在了心里。 铁墨一天天做大,尾大不掉,成为隐患,孙老师也在信中提及了此事,一点没有避讳。这让朱由检心里暖暖的,现在敢说真话的人可不多了。不过孙老师对双方的关系有自己的想法,铁墨的实力虽然一天天做大,不可控制,但没必要太担心,至少现在没必要对铁墨做什么。眼下大明最紧要的任务是剿匪,清除大明国内隐患,再解决辽东问题,接下来才是铁墨的问题。 铁墨并没有反意,用好了他就是以为拱卫边疆的一代名将,用不好,就可能适得其反。这个时候跟着内阁的叫不走,对铁墨进行威逼,那就是逼着铁墨自立门户了。孙承宗认为,只要大明稳如泰山,解决了眼下的内忧外患,那么铁墨的问题将不再是问题。孙承宗指出了朱由检之前的不妥之处,对此,朱由检没有什么不满。也是孙承宗的信,让朱由检晓得自己做事太过着急了。 眼下侯世禄与王洽针锋相对,据理力争,他也就知道这些人的意图了,说是对付满桂,实际上还是想动铁墨。这些人是动不了云府和宣府,打算从大同府下手啊。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因为朱由检发现,自己之前竟然让这些人牵着鼻子走了。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好了,既然满桂他们有自己的想法,那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我们不了解边关状况,也就被多插手边关军务了。诸位爱卿,眼下既然林丹汗以及巴托的人都已经撤离瀚海草原,想来那边问题不大了,大家不妨琢磨琢磨巴蜀的事情。秦良玉数次上书朝廷,言说巴蜀局势严峻,眼下流寇张献忠霸占巫山,劫掠四方,搞得川北百姓怨声载道,不知哪位爱卿有什么好办法?” 这些年,跟群臣明里暗里的争锋,朱由检也学会了打太极的手段,三两句就把话引到了别处。成基命等人自然不想这样的,可朱由检提起巴蜀之事,又不能不理会,只好顺着朱由检的话,沉声说道:“陛下,如今王自用重归陕北,搞得陕北一片狼藉,陕西兵马要忙着对付王自用,段时间无暇他顾。臣建议不如继续留赵率教所部剿匪,着令他带一部分辽东兵马入川北,协助秦总兵解决张献忠所部。” 朱由检微微蹙着眉头,苦笑道:“成爱卿所言甚是有理,不过辽东方面也不止一次表示过想法,他们也有意调赵率教所部回辽东。近些日子,女真皇太极以及林丹汗也是动作不断,似有不稳之迹象。辽东方面希望能加强蓟州以及锦州的兵力,现在朝廷要调赵率教继续剿匪,恐怕辽东那边会有想法啊。” 成基命挑了挑眉毛,心中踌躇片刻,神情严肃的说道:“陛下,如今九边重镇,当属辽东方面还算安稳,不从辽东抽调兵马,还能从何处调?” 朱由检心中暗笑,从不从辽东调兵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成基命等人被这件事吸引过来就行了。朝堂方面勾心斗角,而漠南草原的情况也变得扑朔迷离。 如今巴托所部已经占领归宁城有七日有余,可从开始到现在,张北方面除了调两万精兵进入乌兰城外,再无其他动作。狼山所部驻军毫无出兵夺回归宁城的迹象,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最近两天甚至停止了对漠北各部的袭扰,专心收缩兵力。 巴托渐渐有了一丝担忧,张北方面越是没有大动作,越是觉得事情不简单。巴托有意立刻离开归宁城,可对那些躲在归宁城享乐的家伙来说,这样的命令显然是有点遭人恨的。 果不其然,巴托的担忧成了真。崇祯四年十月十二,张北方面突然有了新的动作,铁墨麾下刘国能以及大同府参将耿亮兵出张北,他们领着将近两万大军直扑居延海。铁墨的意图很明显,想占据居延海,一边清剿那些不听话的瓦剌人,另一方面堵住巴托所部西边的路。 铁墨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的,当初能将阿巴岱打得伤亡惨重,有的就是这个方法。现在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甭管老套不老套,但真的很实用,兵马只是开始调动,巴托就有些慌了。原本躲在归宁城享乐的蒙古头领们,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担忧。 这里边有些人也是跟着阿巴岱来过漠南的,他们对当初归宁城之战印象深刻的很,眼下汉人用同样的手段兵出居延海,能不慌么? 不用巴托发话,众人已经主动要求撤退了。可这个时候才发现留给他们的选择不多了,狼山方面严防死守,与此同时乌兰城方面的兵马也向北边挺进,似乎只剩下向西这一条路了。 第452章 巴托的悲凉 第452章巴托的悲凉 巴托能迅速崛起于漠北,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眼看着各部小汗王们闹着离开,他微微垂下头,嘴角划过一丝若有如无的笑容。巴托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有些时候,不碰到事情,这些人未必会将他巴托放在心上。虽说成为漠北巴托汗,可实际上巴托心里很清楚,漠北相当一部分人心中并没有存着多少敬畏之心,远不如阿巴岱当政的时候。 心里明白,但巴托什么也做不了,想要让各部汗王彻底臣服,需要时间,也需要机会。对于那些顽固派分子,也要借机会除掉才行。而这次就是个好机会,张北方面各路兵马齐出,意图重新夺回归宁城,这一战不可避免。同样,把握住这次机会,他巴托能迅速树立自己的威信,以后在漠北也能少些隐患。 “各位,汉人分三路进逼,意图很明显,就是想与我部决战于归宁城西部草原。我们可以放弃归宁城,可大家别忘了,居延海那边可全都是精锐骑兵,我们拖着物资,能赶在这支骑兵之前退回漠北么?更何况狼山一带的汉人也会不断袭扰漠北。” 扫过众人,巴托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许多,“归宁草原一战是躲不过去的,所以,我们必须先想好对策才行。本汗希望大家能勠力同心,切莫再做他想。这个时候,谁若是敢抗令不尊,莫怪本汗不讲情面,还忘大家心中有数。” 屋中十几名部落可汗全都拧紧了眉头,其中不乏一些聪明之人,很快就已经明白了巴托的意图。忍了这么久,巴托终于要出手了,这一战过后,胜负不可知,但是那些对巴托阳奉阴违的家伙估计讨不到好了。有些人心中不忿,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如果反对,很容易犯众怒的,不得不说巴托很会找时机,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 十几名部落可汗,要说与巴托不对付,当属俄日勒和达阿赤。俄日勒原本是阿巴岱的亲信,阿巴岱倒台之后,因为与巴托交战兵败,这才选择了臣服。不过,平日里俄日勒并不怎么尊重巴托,偏偏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搞得巴托想要出手对付他也没有理由。而达阿赤就更让巴托不舒服了,达阿赤是哲布丹尊巴活佛的忠实信徒,与乌尔格的哈斯勒关系亲密,碍于活佛的面子,巴托不好明着对付达阿赤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了一会儿,巴托一片沉思状,认真的说道:“此战迫在眉睫,可是耽搁不得的,本汗决定明日各部就离开归宁城。这次在归宁城得到不少物资,如果随军一起,显然会拖慢大军行动速度,多有不便。所以,需要有一支强兵先带着物资离开,思来想去,本汗认为达阿赤最是合适。达阿赤,你可愿意?” 达阿赤脸皮抽搐了下,眉头皱做一团,他可不是二百五,带着物资先行,乍听上去是好事,可只要仔细一想,这就是个坑啊。汉人的骑兵第一目标肯定是带着物资的车队,其次才是跟主力拼杀。明知道巴托没安好心,可达阿赤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巴托打着自己的鬼主意,他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晋北边军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在巴托想来,晋北兵马此来,肯定是为了夺回归宁城,其次是保住那些丰富的物资,最后才是正面拼杀。流血牺牲,那肯定是能避免就避免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几个人愿意主动去跟人家动刀子拼命。 巴托这次料错了,铁墨着令麾下精锐休整多日,可不是为了把漠北兵马赶走就好,归宁城已经让了出去,这么一块肥肉扔出去,要是不狠狠地斩掉巴托一对手臂,那之前做出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了?周定山、刘国能等人接到的命令,也是尽量找机会跟巴托的主力打一场决战,尽量扫除漠北方面的威胁。 周定山等人自然是严格执行,居延海附近,骑兵主力抵达之后,探马迅速外放。与此同时固始汗也接到了消息,开始带着亲信兵马向居延海一带靠拢,准备与居延海的精锐骑兵对归宁城的漠北兵马展开大规模决战。可以说,事情发展完全没有按照巴托的预料走。 崇祯四年十月二十九,漠北巴托汗带所部五万漠北兵马离开了归宁城,他本来寄希望于达阿赤的兵马能将晋北骑兵吸引过去,也好从后杀过去,一路掩杀,撤回漠北的。可哪曾想居延海一带的兵马根本没理会达阿赤,竟然任由达阿赤四千余人带着大量物资大摇大摆的进入了瓦剌人的地盘。这下巴托可就有点慌神了,这个时候巴托也明白过来,汉人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抢回物资,人家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跟漠北兵马决战于归宁草原。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没有按照自己预料中走下去,可该迎战就得迎战。当天,刘国能、奥尔格、周定山、马芳、娄大集等晋北名将带着各自兵马从东西两个方向朝归宁草原集结,十月三十巳时三刻,居延海方面的兵马率先与漠北兵马展开了接触。 漠北联军与晋北骑兵第一次交锋,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大汗,此战太难打了,我们必须尽快撤离才行,一旦东边的汉人包抄过来,就要有更多的勇士葬送在这里了”纳瓦斯有些心痛的说道,话还未说完,一名矫健的骑手纵马奔驰,那是隶属于多桑麾下的骑兵,看到这名骑兵神色惊慌,显然是发生了大事,“大汗...不好了,东面发现大量汉人的骑兵,北边也有好多汉人的兵马压上来了。” 听到这些,巴托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不过内心多少有些慌乱的。 归宁城东面山峦之下,一支庞大的骑兵汹涌奔来,闪亮的盔甲银光灿灿,他们列着整齐的队列,气势非凡。巴托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东边的汉人来的如此迅速,无奈之下,只能命令多桑先不要去南面,“快组织起来,先挡住东边汉人的进攻,绝对不能让他们冲过来。” 巴托可不想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必须迅速挡住东面的进攻才行,否则一旦被突破,东西夹击之下,大军必将陷入混乱之中,再想组织起猛烈的反扑,就很难了。那样,撤退也会变成大溃败。多桑二话没说,领着几个千夫长朝着归宁城东边奔去。面对来势汹汹的云府铁骑,多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他的指挥下,麾下兵马紧凑却不慌乱。 周定山作为先锋大将,经历过的战阵不知凡几,以前每一次突袭,对手无不慌乱不堪,唯有这一次,这些身材并不算高大的鞑子面对如此大的压力,竟然能够一丝不苟的进行列阵。渐渐地周定山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在距离百丈的距离停了下来,“结连环马,收刀,前排换重枪。” 云府铁骑突然停止脚步,反而让正在集结的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对方迅速铁索连环,多桑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周定山拖着铁戟,眼中透出浓烈的战意,“杀过去,先打散对方阵型。” 战马嘶鸣,铁蹄滚滚,云府铁骑重新发起冲锋,这一次更为整齐,更为猛烈。 当云府铁骑重新扑过来的时候,那些集结完毕的漠北兵马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那种无穷的杀意,刺激着每个人的心灵,只是这些人没有退缩,迎着冲了上去。两支强大的兵马,大草原早就的战争机器,他们一方银光灿灿,一方黑云密布,就像两股决堤的洪流,最终碰撞到了一起。 双方很快就碰在了一起,弯刀划过,狠狠地砍了过去,可是对面的敌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手握黑色的骑兵枪,臂弯用力夹着,直直的冲过来,马上就要砍死对面的人了,这些可笑的家伙,全身银色软甲,不着厚厚的重甲,这种情况下竟然敢以松散阵型冲过来,简直就是找死。 可是,他高兴的太早了,眼看着长刀就砍在对方脖子上了,胸口却是一阵剧痛,紧接着身子一轻,再低头的时候,就看到坐下战马已经悲壮而勇敢的丢下主人独自向前跑去。原来,重骑兵枪太长了,根本不需要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靠着长度,占了先机,骑兵交锋,一错而过,再加上速度原因,只要被骑兵枪顶住,直接被枪头戳的昏沉沉的,还有剧痛感,这种情况下,不被戳下马背就算不错的了。 第一次碰撞,好多漠北士兵直接被重骑抢给戳翻。 归宁大草原,云府铁骑再一次发威。当然,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说到底是因为多桑存了些轻视之心。 站在高处,遥望战场,巴托心底发寒,多桑组织起的第一道阻击线竟然这么快就被打垮了,之前无往不利的多桑所部骑兵居然被打得落花流水。多桑气喘吁吁的逃了回来,才半个时辰的时间,多桑就享受到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旅行,命是保住了,但身上的伤不少,连之前乘坐的战马也因为马腿折断丢在战场上,“大汗,纳瓦斯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尽快撤才行。” 如果这个时候巴托下令立刻散开阵型,用游弋的方式在外牵制,再加上正面阻击的话,一定能最大程度的遏制住云府铁骑的冲击势头。可惜,巴托已经有些心烦意乱了,哪里想得到这些,他咬紧牙关,嘴角几乎滴出血,“立刻往西面撤,趁着北边的兵马没有抄过来,速速离开,绝不可恋战。” 其实巴桑这些话等于没说,这个时候就算他不说,也没人会傻乎乎的再去正面接战了,为了挡住云府铁骑的冲击,多桑甚至下令焚烧附近的营帐。蒙古人的大营风格很怪,军帐之间距离很近,并没有太多的讲究,不过放火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大火连成一片,将云府铁骑顺利挡在了外边,致使周定山只能下令绕过去。 为了重创巴托的漠北联军,铁墨可是下了血本,放弃归宁城,将那里的守军调到狼山,目的就是利用兵力优势,对归宁城附近的蛮军形成包围态势。可是,谁也没想到一向骄傲狂热的漠北人居然跑的比兔子还快。归宁草原打得不可开交,铁墨也一直远远地看着。 随着大批的兵马从狼山奔过来,巴托千辛万苦构筑的防御也宣告彻底瓦解,而纵横西漠南不到一个月的漠北联军也遭到了迎头痛击。 漠北联军只能继续向西逃窜,好在麾下都是骑兵,速度并不比云府骑兵慢。到了戌时天色完全暗下来,巴托总算淘到了瓦剌王庭以北。而晋北联军也就停止了继续追击,如此,巴托才算有了喘息的机会。巴托眯着眼睛休息着,纳瓦斯代替身受重伤的多桑做着战术汇报,听着听着,巴托的手就颤抖起来。 仅仅一天时间,竟然折损了将近两万兵马,这一仗打得太惨了。 夜色下的草原冷风吹拂,更让战败的漠北联军更是凄凉,许多人任由战马游荡在身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已经逃回来近半个时辰了,可是他们脑海中依旧忘不记归宁城附近发生的事情。 一个漠北汉子抱着头盔,两眼无神的望着茫茫天空,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支古怪的骑兵,染血的铁链就像一条勾魂索,夺走了无数兄弟的性命。 巴托无心休息,归宁城的惨败,让他心情沉重,如此大的损失,是巴托无法接受的。作为高傲的黄金家族后裔,这样的失败绝对不允许的,冷风拂面,天空高远,繁星点缀着幕布,空旷而寂静,巴托一直在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败得如此惨。 自己太自大了,一直嘲笑阿巴岱盲目乐观,最终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在乌兰城,汉人打得很保守,可在归宁城,汉人仿佛换了风格,攻击性十足,追着漠北勇士猛打了两天时间,汉人真的保守么?不,他们一点都不保守,疯狂起来,比草原的勇士还要凶狠。 第453章 粮食危机 第453章粮食危机 一场大战,漠北的实力再次折损一半,巴托担心的是经过此事之后,各部勇士可还有南下之心?刚刚恢复平静的漠北,会不会因为此事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巴托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威望正在急速下降,某些人已经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等着扑上来撕咬一番。 归宁草原一战,云府铁骑再次扬威,一战扭转乾坤,大搓巴托的漠北联军。此战大大地震慑了草原各部,尤其是瓦剌人,见识到晋北边军的勇猛之后,固始汗更是坚定了依附晋北之心。没等铁墨亲口下令,战事刚刚结束,他便对那些有不臣之心的部落展开了主动攻击。瓦剌再次陷入了内乱,不过这次内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刘国能引一路兵马配合固始汗清扫各部,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便将瓦剌内部的墙头草梳理了一遍,对于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也没有客气,直接送去见长生天。 草原便是如此,想要在这里生存,就要想办法把自己变成一头狼,对于敌人,打就要打死。半个月时间,历经归宁草原大战以及瓦剌内乱过后,漠南草原变得更加稳定了。大战过后,漠北再不复以前,巴托的掌控力直线下降,而晋北方面也变得安静了许多。铁墨并没有趁机攻打漠北,一方面是因为冬天到了,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自身的考虑。 云府兵马近两年剿匪加上跟蒙古各部交战,可以说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了。士兵是人,不是机器,边军将士不可能无休止的处在战火中,而晋北也没那么多的财力物力支撑大军不断征战。进入初冬之后,晋北恢复了往日的太平祥和,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战,不过晋北百姓却没受到太大的影响,这里的人早就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与草原接壤,似乎战事从来没远过,晋北边军变得强势起来,也就这两年的时间罢了。冬天,对北边的人来说挺难熬的,尤其是草原上的人。往年,为了熬过冬天,草原各部经常打草谷,但是现在打草谷完全不现实,所以漠南一些部落渐渐南迁,依附在云府管辖之下。铁墨也没有阻拦,只要这些部落愿意放下成见,真心依附,那就来者不拒。靠着粮草,依托着瀚海草原,云府的管辖范围往外扩充了不少。 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还没进入隆冬,北风呼啸之下,有些地方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对草原各部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吉兆,而是大大的凶兆。一场严寒突然而至,冻死牛羊无数。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这些草原子民只能靠近乌兰城,寄希望于云府能接纳他们,否则,失去了牛羊再加上严寒,又不能打草谷,大家都不知道如何熬过这个冬天了。一场猛烈地严寒席卷草原,这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铁墨只能让常闵月和海兰珠想办法尽量的筹措过冬的粮食,另外向乌兰城增兵,防止那些草原各部狗急跳墙。在生存遇到危机的时候,人会变得非常疯狂,往往是没道理可讲的。武力施压再加上粮草供给,总算是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有时候草原上的事情,还得靠拳头说话。 相对晋北的情形,大明朝的日子可就有点不太好过了。自中原大乱之后,流寇高迎祥、王自用、张献忠四散逃窜,一个去湖广,一个去陕北,一个去巴蜀,直接导致了陕西、四川以及湖广战事不断。尤其是巴蜀一带,张献忠为了制造更多的流民,入冬之后劫掠四方,致使川北难民成灾。湖广也不太平,本来之前土司们就打的昏天暗地,现在高迎祥加入进来之后,土司们与高迎祥继续打,双方你争我夺,将施州以及周边数个州县折腾的乱七八糟,民不聊生。 相比之下,以前最为凄凉的陕北反而闹腾的最轻。王自用逃回陕北之后,龟缩在延安府一带,竟然学起了铁墨,开始休养生息。不仅如此,王自用改变了以往的流寇作风,不再无休止的劫掠,而是开始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并像官府一样收税。只不过手底下的人办起事情来,可就有点南辕北辙了。 王自用手底下的人收税数目是见人下菜碟,尤其是对那些富户,恨不得把人家的家财全都当税赋给收了。当然,陕北当地也没多少富户了,不过来往路人商贾,依旧免不了被盘剥一番,这也导致陕北百姓暗地里怨声载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比起以前,流寇已经收敛许多了。 王自用本人其实是真心想立足一方,徐徐发展的。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他也算活明白了,再像以前打打杀杀,抢掠四方,真的没什么前途,于是,这才有了在延安府慢慢发展的心思。自打他这样做之后,陕西兵马以及大同府边军也渐渐停止了进攻脚步。 王自用庆幸自己转变了策略,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搞得陕北哀嚎遍野,朝廷压力骤增之下,肯定会强令各部兵马剿匪。诚然,无论自己怎么做,在朝廷眼里依旧是叛乱分子,剿灭那是早晚的事情。不过,只要官兵不急着进攻,让他王某人先熬过这个冬天就行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后边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得不说王自用这一步棋走对了,因为他改变策略当起了乖宝宝,朝廷的目光就全部放在了张献忠身上。可以说张献忠和王自用完全是两个极端,王自用一心想着稳定陕北,洗心革面当好人,而张献忠却是一心把川北折腾个稀巴烂,诚心当个大恶人。张献忠不仅能制造难民,更是能杀,对那些不愿意依附的巴蜀百姓,他可不会客气,入冬之后,张献忠兵锋直指松州,打下松州之后,城中军民群情激奋,不愿意臣服,张献忠一怒之下竟然下令屠城。 那几日,松州城成了人间地狱,全城老幼,不论男女,全成了流寇的刀下亡魂。寒冷的冬天,有一个好处,就是尸体放在外边不容易腐烂,也不会引起疫病。 张献忠可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他这辈子走到今天,就靠着这把大刀杀出来的。正因为如此,张献忠觉得杀人有时候比什么办法都有效,而且见效最快。在张献忠这种疯狂的杀戮之下,巴蜀百姓恨得咬牙切齿,但同样有的人为了生计,有的人迫于无奈,总之,依附张献忠的人越来越多,转眼间张献忠已经用兵十余万,成了堪比高迎祥的祸患。 秦良玉与耿仲明等人全力剿匪,可奈何兵力有限再加上物资补给跟不上,只能扼守住成都府以及剑门关,将张献忠限制在四川东北部。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入冬之后,再加上难民涌入,成都府一带已经是难民成灾,粮食也成了最大的问题。成都府聚集了几十万难民,一旦断了吃喝,这些难民转眼间就可能变成暴民,到时候张献忠再趁机一蛊惑,成都府非乱不可。 秦良玉不仅是总兵,同时还是巴蜀土司,所以不仅要操心军务,还得想办法解决难民的吃饭问题。粮食,还是粮食,天府之国千里沃土,没想到竟然也会缺粮。可事实如此,而且四川缺粮也不是一两年了,这些年老天爷也不睁眼,搞得大明朝上下惨事不断,似乎除了江南,其他地方的百姓都不好过。 粮食可不好弄,成都府方面的存粮不够,数次上书朝廷,也没见朝廷宋粮过来。渐渐地秦良玉也有点明白了,朝廷也是无粮可派了,亦或者说朝廷也没钱买粮了。这年头粮食堪比黄金,百姓都指着这个活命呢。思来想去,秦良玉还是将主意打到了铁墨身上,这个时候,能帮忙筹措粮食的也只有铁墨了。 走过长街,来到一处还算巍峨的院门前,这处宅院本是秦良玉夫家产业,后来到成都府剿匪,耿仲明一个外来户,没有住所,秦良玉便将这里借给了耿仲明暂住。走进院子,便看到大厅的门开着,耿仲明正与陈耀峰趴在桌子旁商量着事情。 “咦,原来是秦总兵到了,恰好,耿某也有事找秦总兵商议呢,来”耿仲明笑着打了个招呼,招手示意秦良玉赶紧进来,“秦总兵,刚刚耿某与陈将军商量着,是不是趁机打一打张献忠的嚣张气焰。眼下隆冬时节,张献忠依旧没有收敛,已经让艾可奇领兵在成都府东边盘山口驻扎。探子回报,艾可奇所部防守非常松懈,显然没想过会遇到什么麻烦,这可是好机会。” “嗯,如果贼兵疏于防备,我们趁机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自然不错的”秦良玉也是想打一打贼寇的,最近一段时间张献忠太过嚣张了,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是巴蜀之王了呢。 耿仲明笑着点了点头,很快他便发现秦良玉似乎并不怎么兴奋,眉头一直深锁着,愁容满面。想了想,拱手道:“秦总兵,你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秦良玉看了一眼耿仲明,有些不好意思的叹道:“确实有点别的事情,此事本来不该麻烦耿将军的,只是秦某实在无法了,不得不厚着脸面过来。耿将军,想必成都府附近的情况你也知道,眼下府衙存粮已经不多,朝廷那边也没有动静,若是再不想办法弄些粮食,莫说军粮无法保证,恐怕断炊之后,整个成都府都会大乱的。所以,秦某想着,可否麻烦耿将军跟督师说一说此事,看看督师可否帮衬一下。” 这番话说完,秦良玉已经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要不是被逼无奈,她是真的不好意思说这番话的。当初请督师调兵帮着剿匪,可是跟督师保证过,只要兵马进了四川,一应供给全归她秦良玉解决。现在倒好,三个月不到,竟然反过头来找铁督师帮忙筹措粮草。 耿仲明倒没有嘲弄秦良玉,他思索一番,抬手刮了刮下巴,面带难色的说道:“秦总兵,耿某与督师说一说此事倒是无妨。可是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眼下不仅咱们缺粮,督师那边也不轻松。日前督师率大军连战漠北蒙鞑子,耗费不小,眼下督师能不能拿出粮食支援我们,还是个未知数,还有啊,从晋北到这里,山高路远,流寇一旦听到一丝风声,随时都能把粮食劫了。搞不好,我们就是给流寇运粮了。” 秦良玉神色暗淡了许多,仔细想想,耿仲明的话也很有道理。眼下大家都缺粮,流寇那边都恨不得吃人肉了,现在山高路远运粮,那些流寇要是闻到风声,眼睛估计都得变绿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 “秦总兵先别急,耿某先修书一封送往晋北,看看督师那边是什么态度岸吧!”耿仲明面露苦笑,安抚几句便坐下身写起了公文,没过多久,一份措辞诚恳的公文就成了。 公文倒是顺利送到了张北,不过眼下铁墨头疼的事情也不少呢,漠北乱局,再加上隆冬时节,乌尔格到张北这条商路算是断了。铁墨倒是可以熬过去,眼下晋北并不怎么缺钱,可是乌尔格那边就有些难了。初冬一场大雪,瀚海草原附近的部落都遭了灾,更北边的乌尔格就更加严峻了。 哈斯勒来了几封信,诉说了乌尔格当地的情况。乌尔格问题倒不是太大,但哈斯勒的部落却是损失惨重,牧场牛羊死伤无数,更要命的余粮也不多了,尤其是缺盐。粮食不够,可以吃死去的牛羊,可是长期缺盐,哪里受得了? 铁墨了解哈斯勒,要不是被逼到一定份上,哈斯勒是不会这样祈求帮助的。哈斯勒轻易不开口,说什么也要帮这个忙的。 第454章 生意 第454章生意 自从入冬之后,草原上下了一场大雪,寒风肆虐,但是张北却没见到一片雪花,不过今年的晋北无比寒冷。铁墨躲在屋中,靠着火炉取着暖,物资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可是如何送到乌尔格,成了一个大难题。入冬之后,往常走的路风险太大,漠北那边又是虎视眈眈,还像原来一样走,很容易半路出岔子。 仓促的脚步声响起,没多久房门被人推开,海兰珠迈着莲步,笑吟吟的说道:“有一个人在外边候着呢,你要不要见见他呢?” “谁?”只是轻轻问了一句,海兰珠并没有回答,她神秘的笑了笑,身子让到了一边,对门外说道:“进来吧,让督师好好看看你。” 话音刚落,一名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处,任由并不温暖的阳光笼罩全身。并不高大的身躯却仿佛一把剑,带着锋锐之气。他脸色很黑,布满了沧桑之色,尤其是脸颊上那道伤痕,看上去有几分狰狞。他直勾勾的看着铁墨,双手有些不安,神色很是激动。 看到此人,铁墨腾地一下站起身,大踏步迎了上去,走近之后,她什么都没说,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熊抱。抬手捶了捶对方的后背,铁墨大笑道:“牛儿,没想到竟然是你。” 没错,来人正是一直坐镇乌尔格的韩牛儿。几年的时间,常年的磨砺,韩牛儿早已不是当年暗庄堡的无知少年,他已经蜕变成一名铁骨铮铮的汉子。只是他黝黑的皮肤,还有脸颊上的伤痕,铁墨看了很是心疼,“牛儿,这些时间苦了你了,若不是你坐镇乌尔格,晋北也不会如此安稳。” 韩牛儿退后两步,重重的施了一礼,红着眼眶憨厚的笑道:“铁哥,你这是哪里话,这都是牛儿该做的。比起你当年吃过的苦头,小弟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次回张北,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提前告知,还请铁哥莫要怪罪。” “哎,傻小子,这叫什么话,你能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呢”铁墨挥挥手示意韩牛儿坐下来,随后对海兰珠笑道:“通知下厨房,添几个菜,今日我要与牛儿好好吃一顿饭。” “你啊,等着就行了,这点事还要你吩咐么?”海兰珠娇媚的白了铁墨一眼,随后对韩牛儿说道:“牛儿,今日你就留在这里吃顿便饭,正好督师刚弄来几个扬州的厨子,你好尝尝鲜。还有啊,这次既然回来了,争取把婚事订下来,你可有心仪的女子?若是有的话,嫂子帮你说一说,若是没有,那嫂子可就要做主了。” 铁墨拍了拍脑门,笑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牛儿,刚才你嫂子的话听到了吧?咱们暗庄堡那些老兄弟,可就你还没个着落了。工事虽然需要忙活着,可也不能耽搁了人生大事。” 铁墨夫妇二人如此热忱,韩牛儿心下大是感动。也只有自己人,才会操这份心。韩牛儿这些年一直留在乌尔格处理事情,忙的不可开交,还要随时找时间处理伊凡杰那边的破事,哪有时间想婚事,所以,他很是感激的说道:“全凭嫂子做主。” “好,有你这句话,那嫂子就替你张罗着,你先做下陪你铁哥说说话吧,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海兰珠很懂事的退了出去,她深知韩牛儿此次回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商,如果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根本不需要韩牛儿在这个时候冒着严寒等风险来张北的。 海兰珠走后,韩牛儿敛去笑容,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铁墨眉头皱了皱,平和的说道:“牛儿,说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回来?可是哈斯勒那边出了岔子?” “哈斯勒大哥那边没什么问题,不过物资短缺的事情也是事实”韩牛儿琢磨了一下措辞,神色严肃的说道:“其实我们在乌尔格存着不少物资的,盐巴也有不少存货,完全可以给哈斯勒大哥的。只是,小弟没有这么做,问题不在哈斯勒大哥,而是那位活佛。” “有些事情哈斯勒大哥并不知情,亦或者说他不想提起。可是小弟却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久前,哲布丹尊巴活佛秘密会见了巴托的使者。此事虽然十分隐秘,可小弟早就在哲布丹尊巴身边安插了几个眼线,所以想瞒过小弟,断无可能。” 听到这里,铁墨不由得大皱眉头,“看样子这位活佛想法有些多了,跟巴托的使者秘密见面,八成是活佛不满足现状了吧?” 韩牛儿轻轻地点了点头,“铁哥说的没错,这位活佛好日子过得久了,心思也就多了。他啊,这次约见巴托的使者,就是想跟巴托合作,将漠北所有的势力捏合在一起。到时候巴托的勇武再加上活佛的号召力,漠北将会变得十分可怕。小弟岂能容得哲布丹尊巴这样做?所以刻意削减了乌尔格的物资供给。” “当初哲布丹尊巴选择跟我们合作,就是因为阿巴岱势大,他想保住自己身为活佛的威望还有乌尔格,当初咱们也答应让活佛宣扬佛法,广收信徒。只是,眼下跟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恰巧巴托大败一场,大不如前,哲布丹尊巴便有了这诸多想法。” 铁墨眯着眼睛,冷哼一声,“看来哲布丹尊巴是好日子过够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他是不是真的以为只要跟巴托合作,就可以跟我们分庭抗礼了?牛儿,你有什么想法?” “铁哥,你既然问起,那小弟就说一说,既然哲布丹尊巴已经这样了,那咱们也不需要对他太客气。他不是想跟巴托合作么?那咱们先将巴托灭了,只要巴托完蛋,接下来小弟有的是办法控制住哲布丹尊巴,再不让他有机会作妖。” 铁墨深深的看着韩牛儿,很是欣慰的说道:“牛儿,看来这些年你长进不小啊。你说的非常不错,那可有办法除掉巴托?” “有,这也是小弟急着回来的原因,此事还得铁哥应允才行”韩牛儿踌躇片刻,认真的说道:“漠北达阿赤早已经暗中向我们示好,而达阿赤的地盘离着巴托并不是太远。这次巴托损失惨重,达阿赤也有了跟巴托掰手腕的胆子。眼下漠北缺盐少粮,如果达阿赤能送一大批物资给巴托,巴托肯定会放松戒备,趁此机会,达阿赤可以偷袭巴托所部。到时候,小弟再暗中让伊凡杰率一小部分人盯住巴托,必能一战灭了巴托。” “不过,想要让巴托相信达阿赤真的没威胁,那得拿出大量的物资才行。只有拿出足够多的筹码,才能让巴托相信达阿赤真的很懦弱,毫无反抗之心,这样才有机可乘。” 铁墨认真思索着韩牛儿的话,不得不说韩牛儿所言十分有理。巴托虽然遭遇一场惨败,但实力还是有的,达阿赤想要硬碰硬干掉巴托,风险极大。所以,只能先示敌以弱,让巴托失了戒备之心。示弱,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不是你装的懦弱,别人就会信你。 可要是一笔足够多诱人的筹码送出去,那就由不得巴托不信了。眼下漠北物资短缺的很,若是达阿赤得到一大笔物资后,自己不享用,却让给巴托,巴托会怎么想呢?不是懦弱到一定程度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甘心将这么多物资毫无保留的送给别人? 一个懦弱到如此地步的家伙,还有什么威胁呢?总之,韩牛儿的计划十分可行,只要操作得当,必能收了巴托这条命。 “很好,这两日我便让你嫂子调一批物资给你,放心,这批物资绝对能打动巴托的心。不过哲布丹尊巴那边,还得留他一条命,你只需要告诉他,人一定要认清现实,有时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咱们晋北百姓过得很好,不需要他佛法度化。” 说到这里,铁墨面露冷笑。当时跟哲布丹尊巴合作,确实答应过传教的事情,可眼下今非昔比,有些事情也做不得真了。让哲布丹尊巴跑到自己的辖区传教洗脑,到时候麾下百姓一个个都去信活佛了,还有谁会信他铁墨?一群打打杀杀的人,最不该信的就是佛法。 “那是自然,咱们兄弟能活到今天,可不是活佛救的,倒是活佛,要不是咱们帮忙,搞不好他现在已经被阿巴岱弄死了”韩牛儿摇着头笑了笑,眼中透着几分嘲弄之色,“铁哥,还有件事需要让你知晓,半年前伊凡杰又从西伯利亚那弄来几千老毛子,那些人可是一心想跟咱们讨生活,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几千人?这个伊凡杰还挺能干的,牛儿,那些老毛子有多少收多少,给他们弄个旗号,就叫皇家骑士团吧,打着伊丽莎白的旗号,给我去西伯利亚抢东西去。正好,有些淘汰下来的火铳,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先用着。另外,告诉伊凡杰,从现在开始,他算是咱们大明朝真正的子民了,正是封他为张北游击将军。” 韩牛儿瞪瞪眼睛,确定铁墨没有开玩笑后,只能报以苦笑了。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诡异,以前还以为铁哥只是骗那伊凡杰卖命而已,没想到还真收了伊凡杰,还赏了个正个八经的游击将军。要知道,游击将军可是有自己的兵符大印的,与之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伊凡杰知道这事儿,估计能高兴地飞起来,这个家伙就是个天生的劫匪,没成想,当个强盗还能捞功劳”韩牛儿一直以来都觉得伊凡杰有点不靠谱的。 铁墨翻了翻白眼,满脸笑意。给伊凡杰一些好处,就是希望伊凡杰能尽心去办事儿。反正伊凡杰麾下都是从西伯利亚弄来的农奴,用起来也不心疼。就算最后那些人死绝了,损失的顶多是一些淘汰的火铳,可要是弄好了,伊凡杰还真有可能替自己打下一个诺大的地盘。眼下沙俄正处在扩张期,大家都在抢地盘,自己干嘛当老好人,任由沙俄一点点占领西伯利亚的土地。 二人聊得火热,没多久王左挂也闻讯赶来,到了饭点,三人围着火炉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没两天,铁墨便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韩牛儿一行人。韩牛儿这一走,也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再见面,看着韩牛儿远去的背影,铁墨也是感慨颇多。当年暗庄堡出来的老兄弟,几乎是各奔东西。曺猴子死了,韩牛儿、阮三狗也是在其他地方坐镇。 漠北的事情有了计划,可是对铁墨来说,愁心事还远远不止这些,秦良玉和耿仲明那边也不能不理会。巴蜀可不仅仅有秦良玉的兵马,自己的几千子弟兵也陷在了那里。物资不是没有,关键是运不过去,铁墨觉得自己要是从晋北运粮去巴蜀的话,那不是给秦良玉送粮,而是给流寇送粮食。粮食根本到不了成都府,八成把路上就被流寇给抢了。 一连两天,铁墨和王左挂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海兰珠收拾着桌上的公文,远远看着那二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低声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咱们从这里运粮的风险确实很大,可不代表我们没法帮忙啊,我们可以从石敢一带的藏民手中买粮啊,到时候粮食可以直接从西边送到成都府去。” “跟吐蕃人做生意?”铁墨和王左挂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王左挂方才迟疑道:“夫人,此事可行么?据属下所知,吐蕃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可有余粮卖给我们?” “吐蕃人的日子是不好过,可那些贵族一个个都是肥的流油呢。当初在洛阳的时候,就见过几个吐蕃商客,那可是腰缠万贯。此事可以试试,除非你们有更好的办法!” 铁墨想了想,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吧,这事交给你来办吧,只要那些吐蕃佬愿意出手,价钱随他们开。” 之所以同意下来,是因为铁墨也觉得有几分可行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事情可不光大明朝有,吐蕃以及草原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贵族们醉生梦死,富得流油,农奴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所以啊,说不准那些吐蕃贵族还真愿意卖粮食。 第455章 无尘真人 第455章无尘真人 想要跟那些吐蕃贵族做买卖,其实并不需要去西域,眼下晋北就有不少西域商人。随着晋北商贸越来越繁华,俨然成了北方贸易中转之地,在这里购置货物,要比在京城等地便宜不少。于是,各地商人渐渐都愿意来晋北做买卖,其中不乏一些西域商人。 如今吐蕃归乌思臧都司管辖,名义上乌思臧都司隶属大明,可实际上那就是一片化外之地,乌思藏高原上更是乱的很,比起大明内部的情况也是一点都不差。而吐蕃那边与大明又有许多不同,中原王朝历来讲究身份,士农工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是不愿意染指商场的,哪怕是经商也是假手他人。可是吐蕃那边,没这么多讲究,能经商做买卖的,那绝对是贵族出身,而在晋北经商的这些人,那在乌思藏各个都是有身份的家伙。 张北城内的韦若赞便是其中一个,而韦若赞的身份一点都不简单,他可是一名法王之子,将来可是要继承王爵之位的。可就这么一位法王之子,竟然在张北城倒腾着绸缎生意。这种事在许多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在乌思藏那边一点都不奇怪。 比起唐宋时期,如今的吐蕃远远不如,眼下的乌思藏混乱不堪。小小的乌思藏,可以说是法王满地走,赞普不如狗。如今赞普已经不顶用了,真正有话语权的是那些分散在各地的法王,可偏偏乌思藏那边法王多得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光拉萨城附近就有着不下五个法王存在,可见乌思藏内部争斗之激烈。 所以啊,法王之子的身份乍听上去唬人,但实际上也就那样,搞不好明天就被对手给灭了,反而不如当个富商稳当。韦若赞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几年前便伙同一群人跑到中原做买卖,反倒是赚的盆满钵满。身为拉萨城东郊大慈法王的亲儿子,却一点继承法王之位的觉悟都没有。 大夫人海兰珠让人贴出告示,要在月亮宫接见西域商人,韦若赞敏锐的察觉到机会来了,于是到了日子,盛装赶到了月亮宫门外候着。不过与韦若赞一个想法的人似乎并不多,前后两个时辰,前来月亮宫响应号召的不过寥寥数人,如此一来,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的韦若赞反而有些扎眼了。 海兰珠很快就留意到了这个叫韦若赞的商人,着人去查了查,一查之下才知道对方竟然还是位法王之子。法王在乌思藏,那可是堪比草原活佛的存在,同样是传道洗脑,但是法王是可以结婚生子的,而韦若赞便是大慈法王的独生子。 没多久,韦若赞被人带进了月亮宫,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心想自己这一步应该是走对了。否则,为什么单独把自己喊进来谈话呢?走过青石小路,来到一间小屋中,一进屋,就感觉到特别暖和,韦若赞舒服的抖了抖肩头,不过看到不远处的女子后,他赶紧施了一礼,“见过大夫人。” “坐吧,不用拘着,把你找来,就是想跟你做一笔生意,倒也不必有什么顾虑”海兰珠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浪费时间,简单地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韦若赞只是皱着眉头,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同意。不过便是如此,海兰珠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些吐蕃佬手里还是有余粮的,要是没粮食,韦若赞早就出口拒绝了。 “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你可以放心,月亮宫这边绝对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海兰珠倒没有哄骗韦若赞,这笔买卖只要能做成,价钱好商量,哪怕韦若赞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也没什么关系的。只要能把粮食送到秦良玉手中,解了燃眉之急,被人狠狠地赚一笔也没什么不行的。 本以为韦若赞是想着要高价,哪曾想他却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夫人,某家并非是想要高价,而是寻思着这笔买卖咱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 海兰珠有些好奇道:“哦?换一种方式?你不妨说说,若是可行,本夫人便可以应下来。” “夫人,某家不缺钱,你看可不可以将一批火铳卖与某家,某家用粮食换火铳,夫人放心,依旧跟之前说的一样,只要夫人同意这笔买卖,某家可以着人将粮食送到松州那边去。” 海兰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军火买卖太过敏感了,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于是沉声说道:“这样吧,你容本夫人考虑一番,晚上再给你答复。” 韦若赞也知道兹事体大,自然不会勉强什么。讨要火铳,并非偶然所想,来月亮宫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很多次了。钱财,韦若赞真的不缺,如果能跟月亮宫这边做生意,他希望能换取一些更贵重的东西。火铳,无疑是最急迫渴求的好东西。要火铳,并不是韦若赞有多大的野心,完全是迫于无奈。 韦若赞没什么野心,也没想过继承什么法王之位,可不代表他不关心父亲大慈法王的生死,不关系族人的安危。如今乌思藏内斗不止,法王之间为了争地位,时常你打我我打你,眼下父亲大慈法王就面临着来自阐教王以及大宝法王的压力。如果能弄到一批火铳,父亲就完全可以自保了。 送走了韦若赞,海兰珠收敛心神,对门外的侍女吩咐道:“去一趟军械所,告诉督师,就说本夫人找他有要事相商,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海兰珠一心想找铁墨谈事,可她没想到铁墨此时并不在军械所。午时刚过,铁墨从军械所走出来,无所事事在街头晃荡着。几年时间,张北发展的非常迅猛,长街两侧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宽阔的街道,整齐平滑的青石板,丝毫不比京城长街差。铁墨出门逛街,身边自然少不了铁虎和努努这两个跟屁虫。 铁虎两只手提留着不少东西,一张脸毫无表情,倒是努努兴奋的很,东游西逛,看到什么东西都稀罕。铁墨宠溺的揉了揉努努的后脑勺,笑骂道:“听阿琪格说,你以前也是天天在城里撒野,怎么还没逛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第一次来张北呢!” 努努撇撇嘴,冲铁墨做了个鬼脸。几个人逛了一会儿,正想到一家古玩店看看,刚停在门口,就看到远处走来一群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行色匆匆的样子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铁墨很是好奇,便对努努使了个眼色,努努这丫头聪明的很,当即拉住一个妇人,甜甜的问道:“大姨,你们这是去干嘛呢?” “哎,无尘真人来咱们张北传道了,咱们都是去看无尘真人的。听说啊这位真人可是神的很呢,可以呼风唤雨,招龙引凤呢。丫头,你要是闲着,也跟老身一起去瞅瞅吧,说不准无尘真人施法一次,这辈子就可以无病无灾,太平无事呢!”说罢,妇人追着人群朝远处走去。 此时铁墨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没人发现他双手已经攥了起来。什么狗屁无尘真人,真能拯救众生不成?呼风唤雨,又是龙又是凤的,真要这么厉害,他还会在地上当道士,赶紧上天得了。八成又是行骗的家伙,铁墨气的不是这个,而是竟然有这么多人崇敬无尘真人。 这些人也不想想,是谁让他们有好日子过,是谁让张北太平无事,又是谁让张北变得如此繁华,他们今天有饭吃有衣穿,不用像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样朝不保夕,是因为他铁墨,不是因为什么无尘真人。铁墨没想过让这些人感恩,可不感恩没关系,还稀里糊涂的信什么无尘真人,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出了这等事情,铁墨也没心思逛街了,努努是个聪明的丫头,也没闹腾,随着铁墨回到了月亮宫。一回来,便被海兰珠叫了过去,海兰珠当即将韦若赞的事情说了一遍,铁墨想了想,小声说道:“给韦若赞一批火铳?答应他吧,反正过段日子要用一批老旧军械跟多尔衮做买卖的,分出一点给韦若赞就行了。不过你要跟他说明白了,火铳可以给他,但是粮食要是送不过去,后果自负。” “这事儿还用你嘱咐么?我瞧着韦若赞也不像蠢人,跟咱们做买卖,他也不敢耍那么多花花肠子。倒是你,一回来就见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军械所那边出了岔子?还是伊丽莎白那女人又找你要钱了?” 提起伊丽莎白,铁墨便苦笑不迭的摇了摇头。伊丽莎白简直就是个军火狂人,在火器研发方面,比赵锦荣还痴迷,如此一来,耗费自然腾腾往上飙,总之,月亮宫这边不管扔多少钱,伊丽莎白总能在两个月内消耗一空。到后来,伊丽莎白一个劲的找人要钱,海兰珠和常闵月晓得伊丽莎白的情况,打死也不肯轻易松口了,伊丽莎白一看这样,便又缠上了铁墨。之所以早早地离开军械所,也是被伊丽莎白逼的。 摆摆手,喝了口茶水,铁墨叹道:“倒不是因为那些事情,而是一点小事!” 将街上见到的事情说了说,海兰珠听得很认真,渐渐地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些,“哎,有些人啊,总是活不明白,你为了这份基业,耗费多少心血,将士们更是舍生忘死,才有了今日光景,他们倒好,还跑去信什么无尘真人。这样吧,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情,我便去瞧瞧,倒要看看这无尘真人有什么神通。” “你还有这个兴致?得了,你想去就去吧,我可没时间陪你看那个无尘真人耍杂戏!” 铁墨宁愿去看街头耍杂技,也不想凑无尘真人这个热闹,更何况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呢。 夜色很快笼罩了整个张北城,寒风肆虐着这座晋北古城,冰冷的凉意却依旧挡不住城中的欢声笑语。即使入夜,张北城依旧灯火通明,主街更是行人络绎不绝,尤其是那些酒楼茶肆,生意更是火爆的很。一名青年推着独轮车走过长街,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 胡同很安静,偶尔有行人走过。因为大家都住在这里,互相熟悉的很,所以见了面都会打个招呼。青年叫陈曲,是一名走街串巷的货郎,虽说每天要推着车走遍大街小巷,但日子过的还算充实,他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推开绯红色的院门,将独轮车放到旁边,陈曲喊了一嗓子,“爹娘,阿西,额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裹着厚棉服的女子拿着布绸走了出来,她用布绸拍了拍陈曲身上的尘土,这才让他进屋。坐在桌旁,这才发现桌上只有他们两个,陈曲不禁大皱眉头,“阿西,爹和娘呢?” “爹和娘非要去无尘真人那祈福,苦劝半天,他们就是听不进去”阿西气呼呼的将一碗热饭放到了桌上。 陈曲哪有心情吃饭,气的直接将饭碗推到了一旁,“这大冷天的,又这么黑,看什么无尘真人?跟他们说过多少次了,少信那些有的没的,要是神佛管用,前些年咱们还用遭那么多罪?眼下能安居此地,吃喝不愁,还不是靠着铁督师挡住了鞑子?” “哼,你与我说有什么用?爹娘就信那个......刚刚还说了他们,结果他们把我骂了一通,眼下,你去找他们吧,我说话一点用都没有!” 陈曲跺跺脚,气道:“额这边去找他们,老了老了,不让人省心.....” 陈曲穿上一件厚衣服,急匆匆的出了门。其实陈曲的爹娘并不是个例,这个夜晚,张北城有许多百姓都跑到了城西药王庙,一边祈祷,一边等着看无尘真人展露神技。 就在无尘真人在药王庙普度众生的时候,铁墨也在月亮宫会见了自己的那些老朋友。 晋北那些老油条们,马芳、娄大集、黑云龙甚至连满桂的副将陈培东也来了。大家热情高涨,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因为都知道今夜相聚是因为有好事了。 第456章 收破烂 第456章收破烂 其实事前张家口那边就已经传出了风声,这也是黑云龙刻意为之。多尔衮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眼下他跟皇太极争地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这个时候送一门生意上门,多尔衮肯定不会拒绝的。这段时日,多尔衮远征其他部落,又在野人部落打了好几仗,可是抢了不少好东西。 对多尔衮来说,虽然抢了许多物资,但并不能短时间内转化成战斗力,但一堆军械却可以让他麾下的兵马短时间变得强壮不少。铁墨有跟多尔衮交易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这种事自然是拉进来的人越多越好。也不怕多尔衮得到一批军械后无法制衡,皇太极可不是那种轻易被打倒的人。 娄大集等人坐在厅中交头接耳,聊得很是火热,约过了半个时辰,铁墨才慢悠悠的走进来。正主来了,娄大集当即起身笑道:“铁督师,你可让兄弟们好等啊,快说说,这次到底怎么弄?你是不知道,满总兵那里可是存了不少好货,就等着你倒腾出去呢。” 铁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抿嘴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好货?要是好货满桂那家伙还能往外倒腾?哎,自从跟着晋商吃了军火贸易的暴利后,这群人也尝到甜头了,但凡有淘汰的军械也不忙着销毁报废,全都往库房里扔。铁墨也听说过一些事,满桂手底下的副将陈培东最会过日子,简直是什么垃圾都往库房里放,就等着机会来了高价往外倒腾。 一些满是豁口的刀,旧的不成样子了,按说应该报废回炉再利用的,但陈培东不这么做,人家说服满桂后,把破刀片子刷层油,小心翼翼的放库房里存着。总之,这帮子人都存了不少货,就等着这次机会赚一笔呢。 坐下身后,铁墨看着娄大集,不置可否的笑道:“娄大哥,咱们兄弟就不用说那些虚的了吧?你手里要是存着一堆好货,那我库房里放着的就是一堆金条了,再说了,真要是好玩意,你还舍得往外倒腾?说实话,你那些破玩意从哪弄来的?据我所知,上次跟多尔衮交易,你已经把库存的破玩意倒腾干净了吧?” 被人说婆,娄大集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周遭马芳等人一阵爆笑,全都盯着娄大集一阵猛瞧,娄大集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摆摆手,佯怒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眼神?大家都是自己人,为兄就不瞒着你们了,大家也知道咱们边军这几年日子不好过,朝廷有啥好处先紧着辽东,搞得咱们吃喝还得自己想办法。自打上次从多尔衮那坑了不少好东西后,为兄就记在心上了,平日里呢也没闲着,着令手底下的人去各部卫所查探,但凡有用不上玩意儿全收了过来。这事啊,满总兵也晓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听娄大集说完,马芳等人全都瞪直了眼睛,敢情还能这样的?早就知道娄大集存了一堆东西,弄半天是这样来的,娄大集也够精明的,自己没有就派人去各地卫所收破烂,关键是还收上来不少。哎,仔细想想,这是个好办法啊,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铁墨也有些佩服满桂和娄大集了,为了捞好处,也真是太不要脸了。各地卫所是有些淘汰的玩意儿,可是那些玩意还能用么?就那些破刀片子啥的,久经风雨,真怕砍上一刀就会段成两截。 “娄大哥,不管怎么说,咱们表面功夫也得做一做的,如果拿出手的东西太烂,多尔衮也不会吃这个亏啊”铁墨盯着娄大集,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这么说其实就希望娄大集要点脸,回去好好查查,把那些实在烂的不成样的破玩意扔掉。哪曾想娄大集俩眼一瞪,一脸神秘的笑道:“督师哪里话,这事儿为兄早就想到了,月前总兵大人就着人找了匠人重新打磨了一番,刷了油,保准外边看着没那么差劲。” “........”铁墨长呼口气,只能报之以苦笑。为了把破烂卖出去,满桂和娄大集也算是煞费苦心了。铁墨一脸无奈,旁边的陈培东更是吃惊,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会过日子的了,哪曾想这位娄大集将军更甚,居然伙同满总兵私底下干了这么多事儿。 “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手里有多少玩意列个清单,这两天送过来。不过咱们丑话说前头,多尔衮上次吃过亏之后,这次估计不会许咱们那么多好处了,所以,这次利润估计会有所下降。” 娄大集等人其实心里也有数,只要是个正常人,吃过一次亏后,都会涨点教训。还指望多尔衮高价收破烂,太不现实了。马芳点点桌面,很是平和地笑道:“放心,此事大家心里有数,多尔衮出价低也可是预料之中的事,不过嘛,咱们这次量大啊。” 铁墨瞪瞪眼,破有些头疼。这帮子人什么时候这么会做生意了?高价坑人转变成薄利多销,懂得可真不少。等以后无仗可打了,一个个全退下来经商得了。 这次议事进行得很快,大家本就是自己人,商量事情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马芳凑近一些,神秘兮兮的问道:“老弟,货运过来后,交给海兰珠还是常小姐?” 马芳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如今谁不知道月亮宫里几个女人不简单,尤其是海兰珠和常闵月暗地里较劲,眼下又多了一个萧如雪。像这种破事,大家总得打听清楚才行。 铁墨想了想,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交给海兰珠吧,毕竟那边的事情一直是海兰珠管着的,有些事情她比我们都清楚。” 铁墨这么说,马芳等人心里就明白了。只要确定了谁是月亮宫正主,以后做事就方便多了。总之,海兰珠和常闵月这两个女人,谁也不愿意得罪。如今晋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晓得这两个女人的能量,晋北大部分财权在常闵月手里握着,而海兰珠也不遑多让,手里握着不少政务权和一部分财权。 正事谈完,接下来便是一场简单地宴席,十几个人凑在一张大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吹,好不乐乎。酒过三巡,黑云龙摸着脑门说道:“诸位兄弟,你们可晓得张家口最近可是出了一件奇事。” “哦?”马芳对张家口有些了解,想了想,纳闷道:“奇事?可是包老憨铁树开花,再添一喜?” 聊起八卦消息,一帮子人全都支起了耳朵,哪怕铁墨也不能免俗。见如此,马芳将包老憨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包老憨乃是张家口有名的土财主,今年刚过六十。不过这位包老憨可不是个安分的主,临老娶了一房小妾,说起来包老憨也是厉害,居然老当益壮,几乎是天天腻在小妾房里。最近张家口再添消息,包老憨几度耕耘,小妾竟然有了身孕。 有些人怀疑是小妾偷了人,可实际上纯属无稽之谈,包老憨太宠这个小妾了,几乎跟小妾夜夜睡一起,出门也带着,恨不得将小妾栓裤腰带上。所以,小妾偷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孩子就是包老憨的。 于是,老来得子,成了张家口一件妙闻。 铁墨等人觉得甚是有趣,不过黑云龙却摇摇头,故作神秘的说道:“错了,马老弟说的这事虽然有趣,但我说的可不是这事儿。诸位可听过瘫痪十年的人一日之间下地行走?可听说过二十年眼瞎老者,突然看见光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笑着摇了摇头。陈培东一脸不信的说道:“云龙兄?咱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觉得天下间还能有这种事儿?除非是真有神仙施法,十年的瘫子下地走路,无稽之谈啊。” 黑云龙点点头,神色严肃了几分,“便知道大家不信,可此事偏偏在我张家口发生了。月前有一游方高人,自称无尘真人,他在张家口市集一带开坛做法,说是治病救灾。众目睽睽之下,让一名在床上瘫了十年的家伙直接下地走路。那瘫子我找人问过,那是地地道道的张家口人,家人也世居此地,早年间给人修房摔了下来,落了个瘫痪,距今十年有余,绝对做不得假的。还有那个盲眼老人,也是张家口南城住户,周遭邻里也都晓得。” “我也是不信这玩意的,可这事儿由不得我不信啊,诸位,你们说这事儿奇不奇?” “奇,太奇了”马芳一脸无奈的抬起手,众人无不将此事当成了趣闻,倒也没往深处想。唯独铁墨皱着眉头,一时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云龙似乎也有些感触,喝杯酒笑道:“老弟,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铁墨点点头,苦笑道:“不瞒诸位,云龙兄口中那位无尘真人眼下就在我张北呢,今晚上海兰珠也带着人去看无尘真人施法了。哎,云龙兄刚才说的事情,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那就有些可怕了,说不得我们还得上点心才行。” 马芳想了想,正色道:“此话何解?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 “如果是假的,那就当个玩笑听听呗,可要是真的,那就很可怕了。瘫子瞬间康复,盲眼老人睁眼看光明,你们信这种事儿?反正我是不信的,如果真发生了,那就有一个可能了。” “那么一定是佯装的,只不过等到无尘真人施法,他们再恢复常态就行了。” “装的?这不太不可能吧,这可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年二十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马芳突然愣住了,下边的话也咽了回去。他突然想到,如果铁墨说的成为事实,那这事就不是行骗那么简单了。 让人佯装瘫子十年,瞎子二十年,如此处心积虑,长远谋划,那一定是有着深远目的的。很多时候,所图谋的就不是钱财那么简单了...... “云龙兄,那个瘫子你见过”铁墨认真的问道,黑云龙想也未想,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起初听闻这种事儿,我可不会信的,特意去看了看,那小子还真站了起来,与常人无异。” “嗯?确定与常人无异?”铁墨微微一笑,黑云龙耸耸肩,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为兄又不是瞎子,这点事还能看错了?” “嘿,那问题可就大了,云龙兄,你仔细想想,那可是一个瘫了十年的家伙,就算得真人施法好了。可要如常人一般,那也是不可能的,床上瘫了十年,如此长的时间,双腿肯定会萎缩的,总要一段时间将养恢复的,怎么可能如常人一般?如果与常人无异,那只能说明他之前根本就没瘫,全是装的。哼,这种事儿也就蒙蒙那些不懂的人,但凡懂点医理,都看得出这事儿不正常。” “呀,这么说这个无尘真人不简单啊,坏了,之前无尘真人在张家口开坛做法,可是信徒无数,好多人将他的话奉为真言,这老家伙要是说什么妖言,那岂不是要出乱子?” 黑云龙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态,说起正事,神色严肃了不少。倒是铁墨很镇定,一脸的平淡,“云龙兄也不必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晋北可是咱们的地盘。如果有些人想闹,那就让他们闹,他们要是不自己蹦出来,咱们想要找他们也不容易。若是有人愿意跟着别人闹事,咱们也不用客气,那些人啊,总是活不明白的,这样的人今天不受无尘真人蛊惑,明日也会受别人蛊惑,所以他们既然闹了事,就得付出代价,否则,又怎可能得到教训?” 黑云龙以及马芳等人渐渐明白铁墨的意思了,这是要假装不知道,暗地里布控啊。真要出事儿,估计得死不少百姓。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可怜这些人,有些人活不明白,那就用血泪教训让他们活明白一点。晋北如今太平盛世,活人无数,靠的是谁?靠的是舍生忘死的边军将士,不是天上的神灵。 第457章 金色大鹏鸟 第457章金色大鹏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铁墨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有些人总是活不明白,这样的人受些教训,或者生活困顿,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有时候看上去很可怜,但这些人也未必值得用心对待。眼下张北太平盛世,无灾无难,还跑去信什么神神道道的东西,简直不可原谅。 铁墨等人商量着事情,而张北药王庙此时也是人满为患,无尘真人的名号早已经从张家口传到了张北,许多人更是慕名而来,千里迢迢来到张北,就是想听无尘真人一番真言。人群拥挤,争相瞻仰无尘真人的风采,可以说今夜的张北,无尘真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人,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群涌动中,却有几个人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海兰珠本来就是想瞧瞧热闹,也没想怎么样的,可是从长街走过,听着周遭人的议论,她的心也沉了下来。长街之上,无数百姓议论纷纷,居然将无尘真人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甚至觉得无尘真人是天神下凡。海兰珠相信,如果无尘真人说铁墨是妖魔鬼怪化身的话,也一定有许多人群起响应,对月亮宫发起攻击。可悲的人啊,为什么如此容易就被别人愚弄?如果只是一个人两个人,海兰珠会毫不犹豫的派兵缉拿,可当信徒多大千余人时,她就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既如此,倒要看看这个无尘真人能做到什么程度。夜幕之下,药王庙周遭燃着许多篝火,靠北的地方搭着一个高台,高台之下,满是虔诚的信徒们。 海兰珠望着熟悉的药王庙,心中多有感慨,“未曾想,香火鼎盛的药王庙,竟然会成为某些人开坛做法的地方。”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常闵月轻声说道:“这样也好,也未必全是坏事,无尘真人做的越多,破绽就越多。” 海兰珠轻轻点了点头,他们停留片刻,方才在众人的保护下慢慢往前走去。 药王庙外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走近一些海兰珠将准备好的碎银子随手放了进去。无尘真人说是无欲无求,可是看门的这些家伙却不是,真要是一点香火钱都不扔,八成是要被撵走的。毕竟天桥看耍猴的还要交钱呢,无尘真人开坛做法,难道还不能赚点辛苦费? 药王庙内的软垫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道人,他一身灰色道袍,手中的拂尘轻轻晃动,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着某种咒语。众口相传,此人出身长安折马观,因其出生时不染尘埃,洁净无比,颇具缘法,于是赐名“无尘”。久而久之,无尘真人名扬四海,反倒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了。 无尘真人终于缓缓开口,别的道人无不劝人向善,可是无尘真人所讲之天道,竟然将贫穷引向不公,将战乱引向朝廷,所阐述的绝非向善,而是不公与反抗。道家一直崇尚无为,讲究平和,但无尘真人一言一行,却与道家理念背道而驰,偏偏药王庙周遭的百姓听得津津有味。在这个乱世,无尘真人的话真的很具有蛊惑性,再加上他在张家口展露神迹,更是让很多人对他深信不疑,奉若神明。 “天地万物,人间不公,上天必将示警。当大鹏飞天,野火蔓延,将是地动天翻之时!” 海兰珠大皱眉头,轻声哼了哼,“这个牛鼻子,胡言乱语,蛊惑百姓,其心当诛。”若不是想顺着无尘真人把所有的隐患挖出来,海兰珠早就下令把对方砍成好几段了。 海兰珠脸色清冷,对旁边的侍卫说道,“你传下话去,都耐心守着,本夫人要看看这牛鼻子老道到底想干什么。” 侍卫不敢怠慢,既然海兰珠和常闵月想要多待一会儿,那他们就得尽力保证二位夫人的安全。二位夫人但凡出一点岔子,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至于牛鼻子老道,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和海兰珠一样,常闵月对这种妖言惑众,蛊惑百姓的人从来没什么好印象。看这位无尘真人,也不过是装神弄鬼的货色。一个真正的道士,怎么可能劝百姓打打杀杀? 天色早已经黑透了,等到了戌时初,无尘真人宝相庄严端坐于软垫之上,下边的百姓一个个双手合十,虔诚的等待着所谓的天兆。真人一会儿会施法,到时候是吉是凶,一看便知。百姓们全都想着看天兆,却极少有人想过天兆是不是真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软垫之上,只见无尘真人缓缓站起身,他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间双臂向上,直指天际,双目猛地睁开,大喝道,“黎民生,天兆现,火琉璃,三清观!” 随着一声口号,顺着指引的方向,在遥远墨色天空中,慢慢多了一丝光亮,转眼之间,形成一幅清晰的光影。那金色光影慢慢展开双翼,宛若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鹏鸟,就在此时,远处一声嘶鸣,不是大鹏鸟的叫声又是什么? 大鹏鸟有爪有双翼,竟在空中张牙舞爪,仿佛要远处夜空扑下来,对着下边的百姓撕咬一番。许多百姓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吓得三五成群聚在了一起,很快,整个药王庙变得乌边境,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那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天地之间,所有的目光都望着那只凭空出现的金色大鹏鸟。没人见过大鹏鸟,但传说中大鹏双翼雄壮,犹如飞鹰,而眼前天空中金色飞鸟,不就是大鹏鸟么?那就是大鹏鸟,没人怀疑这一点。莫说是百姓,便是海兰珠和常闵月也大皱眉头。 居然真的出现了打大鹏展翅,虽然断定其中一定有猫腻,可毕竟有许多人信了,这对海兰珠来说,终究不是什么好现象,她现在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惑。 无尘老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谁又是他的同党帮手? 海兰珠想了想,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必须好好查一查才行,无尘老道既然敢在药王庙现眼,那一定不会是一个人。刚才的大鹏鸟,也必然是同党所为,只要抓到那些人,谎言不攻自破。海兰珠发硬不算慢,可侍卫查了一遭什么都没查到。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亥时,听着周遭百姓对无尘真人无比信服的样子,海兰珠就有些待不下去了。正想着要走,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一对老人抓着一名青年,急吼吼的说道:“你这瓜娃子,还不赶紧向天师赔罪,你晓得什么,怎么可以这样跟天师说话?” 被老人一通呵斥的青年正是陈曲,他一路赶到药王庙,就看到父母对着无尘真人不断磕头,甚至放言要将所有家财献与无尘真人,只求无尘真人能保一家平平安安。陈曲顿时就急眼了,指着无尘真人一通喝骂,最后惹恼了爹娘。陈老汉见陈曲梗着脖子不认错,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可知天师的本事?刚刚天师开坛做法,可是招来了金色大鹏鸟,所有人都看到了,可做不得假。天师的法力,无法想象的。” “什么金色大鹏鸟,便是红色凤凰又怎么样?如今张北城百姓安居乐业,无灾无难,好好的日子,哪来的天灾人祸的?倒要问问真人,你开坛做法天降凶兆,意欲何为?让着千万百姓跟着你去降妖伏魔?可是妖魔又在何处?哼,我看,你就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魔。” “放肆”陈老汉抬手给了陈曲一巴掌,随后诚惶诚恐的向无尘真人磕了个响头,“天师恕罪,孽子莽撞无知,冲撞了你,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无尘真人笑吟吟的看着陈曲,并未有半天怒色,他挥动拂尘,淡淡的说道:“无妨,万事讲究缘法,强求不得,贫道法力微末,天谕也只是一知半解。信或者不信,全在大家自己,贫道只是希望这天下宵小妖魔不在隐匿于世,进而惑乱众生。” “我呸,妖魔,我看你就像个妖魔,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你非得说些有的没的”陈曲甩开陈老汉的手,指着周遭的人大声喝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忘记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当初从陕北逃难到此,不就图一口饭吃?现在呢?不仅吃上饭了,还有了家,你们还想要什么?你们放着好日子不过,打算跟着这个牛鼻子去降妖伏魔么?亦或者捐了家财,保一家平安?” 周遭的人顿时脸色变得非常难堪,一些脾气差的已经指着陈曲骂道:“你算哪根葱?真人的本事你知道多少?你若不愿意待赶紧滚,真人也不缺你这个信徒。” 陈曲最终铁青着脸被赶走了,最终他的父母也没跟着一起离开,气的陈曲仰天长叹,却是徒叹奈何。海兰珠从头看到尾,不由得苦笑道:“总算有一个明白人,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就不明白呢?降妖伏魔,谁是妖魔,谁是神仙?” 怀着郁闷的心情,海兰珠和常闵月回到了月亮宫,此时宴席刚撤,铁墨正坐在厅中去酒意,海兰珠和常闵月冷着一张脸往那一坐,他便晓得今晚上的事情不太美妙了。听海兰珠说完晚上的事情,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越是如此,越是说明无尘真人很不简单,在无尘真人周遭,一定隐藏着一批人,至于这批人的意图就不得而知了。 铁墨想的不是什么金色大鹏鸟,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就在刚刚,他就想出一个办法能弄出这种效果。关键是隐藏在无尘真人背后的势力,才是真正该操心的。 “你们啊,也真是的,琢磨大鹏鸟的破事干嘛,就算看不破其中手法又如何?关键是,不能让那个杂毛老道阴谋得逞,眼下我们还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 海兰珠娇媚的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满的冷哼道:“你说的轻巧,那你倒是说说,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这事儿要是弄不清楚,还怎么说服百姓们?” “此事说穿了就是一个小把戏,并不算太难。其手法与民间的皮影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皮纸剪出想要的形状,然后放于前方,点燃篝火,再用铜镜照射皮影,那影子的形状就会顺着铜镜照射光芒投射出去。” “事先让人准备一块面积大一些的黑布,如同放风筝一样悬于空中,铜镜照射光芒投射在黑布之上,形成大鹏鸟光影。离着远些,由于夜色掩护,很难发现黑布,能看到的只有大鹏鸟!” “这种手法很简单,只是条件有些苛刻,必须星光暗淡的夜晚才行,若是明月高悬的晚上,一眼就能看到黑布,也就无法骗人了。” 经铁墨解释一番,其中手法倒真的非常简单,仔细想想,今晚上可不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么?十丈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更何况是远处飞在半空的黑布。 二女很是兴奋,可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正如铁墨所说,琢磨明白了又如何,顶多说服那些百姓,牛鼻子实在骗人。就算这样,也不敢保证那些人就会信。可还是解决不了关键问题,无尘真人是什么人,又意欲何为?这个问题不弄清楚,晋北很可能会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 夜,漆黑如墨,无尘真人依旧在药王庙静坐着,人群渐渐散去,他却没有动,仿佛睡着了一般。不知什么时候,一名青年迈步走进药王庙,青年一身破烂衣衫,长发披散,看不清面貌。 这个邋遢的青年走进来后,一直闭目养神的无尘真人却慌忙起身,退到了一旁。 青年看了看无尘真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坐在了软垫上,“无尘,你做得很好,接下来还要看你的,此事若能成功,本座定会保举你为一名长老。” “谢少主栽培,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嗯!” 青年没有多说什么,停留片刻,又离开了药王庙。 第458章 搞乱张北 第458章搞乱张北 青年走后约有半盏茶功夫,无尘真人方才松了口气。对那位少主,他可是惧怕的很,少主此人年纪轻轻,但心肠手段都够狠的。其实,本来少主之位不是他的,可就因为别人露出一点破绽,就被他抓住了,一番明争暗斗之后,他成了新任少主。 无尘真人只知道自己要按照少主的吩咐,蛊惑张北百姓闹一场大乱子,却从来不知少主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很多次都想问,却又怕惹恼了少主,便这样忍了下来。夜深人静,但药王庙外边并不空旷,不仅有一些信徒留了下来,更有一些穷困的家伙三五成群的聚在附近的残墙下。这些人有乞丐,有流痞,都是一些生活不如意的家伙。 “哎,你们之前听天师发话了吧,我们想要翻身,总得斩灭那些妖魔才行啊”一名中年男子沉着脸,语声沙哑。或许他心里也晓得无尘真人说的话未必是真,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一个翻身的机会,如果把握住了,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叫邢来旺,名字寓意运气旺盛,可是他这辈子却很背,经商易货遭了马匪,学别人制作皮裘,突然一把火烧了作坊。总之,诸事不顺,搞到现在还一事无成,很多时候邢来旺都怀疑是不是老天爷没开眼,故意罚他的。 无尘真人的出现,让他有了其他想法。也许,并不是自己的命格不好,而是被某些家伙克制了,那些人便是所谓的妖魔化身。不得不说邢来旺并非个例,这个世上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少,尤其是在这个乱世之中。邢来旺有着自己的野心,而某些乞丐也想着扭转命运,而无尘真人的布道发言,让他们找到了理由。 妖魔是谁?无尘真人没有说,所以每个人心中的妖魔不一样,但他们的目标却大致相同,那就是杀掉这些踩在肩头的妖魔,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一夜匆匆而过,次日一早,还不到巳时,便有无数百姓聚集在药王庙周围。昨夜无尘真人展露神迹,金色大鹏鸟展翅翱翔,此事已经传扬,轰动了整个张北城,再加上张家口发生的事情,百姓几乎将无尘真人奉若神明,虔诚对待。 站在药王庙门口,看着那攒动的人群,无尘真人心中有股傲气油然而生。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信徒,自己让他们干嘛他们就会干嘛,如果自己......只是想了想,赶紧暗自摇了摇头。上前两步,挥动拂尘,庄严的面孔变得无比严肃,无尘真人右手捏个诀,扬声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有道,必得存活。贫道技艺微末,却也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今之世,妖孽横行,使上天震怒。正因众生无动于衷,上天惩戒,致使多处连年干旱,颗粒无收,更使得无数生灵朝不保夕,无家可归。” 无尘真人话音刚落,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邢来旺大声问道:“敢问天师,水师妖魔化身,我等肉体凡胎,该如何识破妖魔真身?” 邢来旺所问,也正是无尘真人最想说的,于是,佯装思索一番,沉声说道:“世间妖魔,千变万化,早已与众生无异。不过,妖魔化形,却本性难改,谁引世间不公,谁夺万民之利,那便是妖魔。妖魔就在众生之中,你我之中,或许就有人是妖魔化身。” 说着话,无尘真人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猛地指向一个方向,只见那里有一颗老槐树。冬天里,老槐树枝叶脱落,正有一名华服青年骑在树杈上东张西望。无尘真人嘴角动了动,眼睛眯了起来,“例如他,就是我等眼前的妖魔,而且还是妖星下凡。” 见无尘真人指向自己,还说自己是妖魔化身。华服青年当即愣了愣,不过他随后反应过来,顺着老槐树爬下来,指着无尘真人一阵大骂,“你个牛鼻子,说什么呢?” 华服青年名叫乔艾,乃是乔家子弟。今日来药王庙,其实就是想看看热闹,哪曾想无尘真人竟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乔艾心中大怒,若是换个场合,非把无尘真人胖揍一顿不可。 乔艾想着怎么对付无尘真人,却没发现周遭百姓的目光已经有了几分异样。过了没多久,人群中蹦出一个声音,“怪不得此子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原来竟是妖星下凡,怪不得,怪不得啊......” 邢来旺眉头皱起,伸手指向乔艾,“原来你便是妖星下凡,还当天师所言未必当真,未曾想啊,还真说着了。你这个妖星灾祸,今日老子就宰了你,免得你再为祸众生.......” “你们”乔艾脸色大变,面对无数张愤怒的面孔,他转身就想跑,可此时他已经被围了起来,哪里跑得掉,只是跑了两步便被人堵了回来。身旁两名家仆想要上前拼命,刚一动便被众人打倒在地。邢来旺顺手将乔艾捶倒在地,眼角余光扫了扫无尘真人,见对方露出赞许的目光,顿时劲头更足了,他扯着嗓子喊道:“乡亲们,此子欺压良善,无恶不作,必是妖星无异,今日,让我们打死这个妖星,为民除害。” 在邢来旺的蛊惑下,有十几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乔家身为晋商,家财万贯,本就让人眼红,而乔艾也不是省油的灯,很乔家和乔艾的人可不少。一时间,众人纷纷上前,对着乔艾拳打脚踢,乔艾只能缩在地上痛苦嚎叫,可惜没人理会他,那些动手的人似乎只是在发泄着压抑的情绪。 终于,人群散开了,可乔艾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已经死透了。乔艾死了,有些人怕了,但同样也没有了回头路。这只是一个开始,乔艾的死仿佛成了一个导火索,这天张北城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安宁,到处有人拉帮结伙,开始在街上抓人打杀。因为起初抓的都是些恶痞,倒也有一些人叫好,可渐渐地事情有些不对味儿了,城中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受到了攻击,而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可没做过什么恶事。 短短两天时间,张北城变了一个样,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县里的衙役全都派到了街上,依旧没有什么效果。许多人开始趁乱抢东西,甚至发生了强抢民女的事情。而一切闹剧的始作俑者却依旧安静的待在药王庙中,无尘真人站在药王庙门口,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嘴角挂着一丝复杂的笑。自己亲手搞乱张北城,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仿佛翻手间天地变了颜色。 乱吧,越乱越好,现在自己算是完成了少主吩咐下来的任务。那铁墨虽然手握强兵,可面对这种事情,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吧,这种民乱,可不是流寇,哪能简单地打打杀杀,嘿嘿,就让铁墨头疼去吧,接下来的事情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只要看好戏就成。 张北城真的很乱,几乎影响到了各家各户。宅院里,陈曲攥着铁锹,堵住了门口,媳妇阿西也挡住了院门。陈曲脸色扭曲,冲着院中的父母吼道:“爹,娘,你们醒醒吧,什么无尘真人,什么天师,都是鬼话。你看看那些人在干嘛,林老板平日里与人为善,干过什么坏事儿?可那无尘真人竟然说他是妖魔转世,这种鬼话你们也信。今天说什么孩儿也不让你们出去,非要出去,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陈老汉揪着胡子,脸色异常难看,“孽子,你竟然敢怀疑天师,不怕遭天谴么?天师可是成功招来天兆,众目睽睽之下,岂能有假?天师在张家口,可是治好了一名二十年盲眼老人,众口相传,不会有假,偏偏你就是不信。快滚开,别逼老夫对你动手。” 陈老汉的老婆子也跺着脚劝道:“儿子,听你达的吧,天师这次真的能救我们脱离苦海的,你可不能得罪天师,知道吗?” “你......你们......”陈曲气的脸都僵硬了,打着哆嗦大声道:“说什么不让你们去,那无尘真人怎么弄来的天兆,额是不知,但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法。你们这个时候出去,干嘛?铁将军手握千军万马,岂会任由张北城大乱?到时候大军入城,必会大开杀戒......到那时,什么天师啥的,全都得死,你们不要为他陪葬。” “逆子.....逆子,老夫管不了你了?”陈老汉气急,捡起旁边的木棒冲了过去,一时间整个院子闹得不可开交。 陈家父子,几乎代表了张北城两部分人,如今张北城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在闹事,但大多数人都是被裹挟的。而此时月亮宫内,铁墨并没有旁人想象中那样急切,至少表面上看他很镇定。 王左挂一子落下,看了看棋盘,有些意味深长的笑道:“督师,该跳出来的人已经跳出来了,依属下看,该收网了,否则,咱们损失就太大了。” “嗯,是跳出来不少混蛋玩意,不过王先生,你不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是太过简单了么?你觉得对方真正的意图,就是孤鸿一部分百姓闹事?” 王左挂摇摇头,苦笑道:“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但对我们来说,拖不得了,无论对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我们都得收网了。据属下所知,城中已经有六成商铺受到波及,乔家、常家等也是损失惨重,再不动手,就真的晚了。” “这么严重么?哎,那就收网吧,看看能不能从那些人嘴里问出什么来!”铁墨手指点了点棋盘,随后起身伸了个懒腰。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随着铁墨一声令下,驻扎在张北城北边不远的骑兵迅速涌进张北城,接到铁墨命令的奥尔格将兵马打散,开始在街上巡视,只要敢当街乱来的全部就地格杀。奥尔格可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百姓,只要闹事,那便是杀。 随着奥尔格所部骑兵进城,整个张北城哀嚎四起,刀光剑影下,伴随着零星的枪响。在血腥的手段下,那些闹事的人终于清醒了过来,有一些人咆哮着去拼命,同样有一些人则打起了退堂鼓。其中不乏有一些趁机占便宜的,现在边军用如此血腥手段收拾局面,还是早点退出的好。可惜,世上从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奥尔格也不会放过那些墙头草,总之,只要闹过乱子的,但凡逮住,直接砍脑袋,毫无商量的余地。 在奥尔格大军的血腥镇压下,张北城迅速变得清静了许多。奥尔格或打或杀,而邢来旺也不幸成了俘虏。 月亮宫不仅是铁墨等人的居所,靠近月亮宫南门的地方,还有着一座晋北最可怕的牢房,人称“黑牢”,往往用来关押一些重要的人犯。 这一天,张北城不再像以前那样乱,而黑牢却变得热闹了许多,站在门口,便可以听见里边出来各种各样的惨叫声,听的人后背直发毛。 五大三粗的邢来旺被吊在一个铁架子上,身上已经被抽的不成样子了。此时,邢来旺连惨叫的力气也没多少了,他耷拉着脑袋,不断喘着粗气。奥尔格坐在一旁,不断把玩着手里的马鞭,“邢来旺,本将军不妨告诉你,如果你不说点有用的东西,你受的罪只会更多。千万别想着死,要是让你在眼皮子底下自杀,那本将军把脑袋割下来当尿壶。” “我.....将军,小人只是一名外围人员,就是让我帮着无尘真人蛊惑百姓,其他我一概不知啊。小人本是一名落魄商人,也是最近才认识那些人的。” 邢来旺用力抬起头,说话时浑浊的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着。他对天发誓,自己知道的真的不多。 奥尔格摇摇头,有些烦闷的骂道:“你个狗东西,你说你要是一点用没有,本将军干嘛给你一个痛快?继续上型,什么时候说句有用的话,再送他上路。” 邢来旺本就惨白的脸扭作一团,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赶紧死,可奥尔格根本不给机会。 第459章 金蝉教来犯 第459章金蝉教来犯 生如不死,便是最痛苦的事情了吧。熬到现在,邢来旺整个人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他是真的很想交代点有用的东西,可实在不知道。他的人生其实很简单的,生意没做好,混的很凄惨,一个月前,有人找上门,让他配合这帮无尘真人蛊惑下百姓。当时也没多想,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便可以赚到足够多的钱,而且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也不会有人留意到的。 不过事与愿违,钱还没拿齐,自己就进了月亮宫黑牢。只是被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偏偏死不了,“将军,求求你了,你开开恩,给小人一个痛快吧,小的真的不知实情啊。小人月前才认识无尘真人的,当时有人找到小的,让小的帮帮忙而已,至于他们想做什么,小的是真的一点不知。” “哎,邢来旺,你觉得府衙会平白无故拿你么?无尘老道弄这么多破事,你可一直都有参与,就算你是临时找来帮忙的,掺和了这么多事情,要说一点情况都不了解,你觉得本将军会信你的鬼话?仔细想想,若想找个痛快,那就说点有用的,翻来覆去磨嘴皮子,你不烦,本将军都烦了。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要是不能说点有用的东西,本将军没什么的,但是督师那边发了火,你信不信你家老小十几口子全都得陪你上路?” 奥尔格是不是出言威胁,邢来旺能感觉得出来。督师的为人,整个晋北都晓得的,督师发起火来,那可是连天都敢捅个窟窿。想想自己做的事情,蛊惑百姓,弄的张北大乱,损失惨重,说是夷灭九族也不为过啊。瞬间,邢来旺整个人已经垮掉了,他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奥尔格皱了皱眉头,打了个手势,“兄弟们,继续伺候他,别弄死了。督师特意吩咐过,好好招待他......” 事到如今,奥尔格也有点可怜邢来旺了,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了那点好处,累及张北十万军民遭难,督师这般发狠,也不是没理由的,比起邢来旺干的事情,这些折磨也算不得什么了。很快,黑牢中再次响起了邢来旺瘆人的惨叫声,那叫声越来越弱,沉寂片刻,又突然响起。守在门口的卫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最近这两天,这个邢来旺被折磨的可真够惨的,从来不知,奥尔格将军在刑讯方面竟有如此出众的天赋。 整整两天时间,奥尔格将军把邢来旺折磨的够呛,愣是不带重样的。正想嘀咕两句,看到奥尔格走过来,守卫赶紧站直身子。奥尔格扫了二人一眼,厉声道:“用心点,眼下城里已经够乱了,这里要出什么差池,你们的脑袋就别留着了。” “将军放心,这边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的”二人赶紧一本正经的答道。奥尔格将军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惹恼了他,肯定得倒大霉。 走出黑牢,奥尔格站在阳光下透着气。牢中真的太憋闷了,不仅环境憋闷,心情更闷。眼下所有的希望都在邢来旺身上了,偏偏这个家伙一点有用的东西都吐不出来。曾经有过动无尘真人的念头,但督师拒绝了。无尘真人摆在明面上,从某种方面说就是别人设的靶子,动无尘真人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如此一来,隐藏在晋北的暗流就挖不出来了。 奥尔格留在黑牢,想方设法要在邢来旺嘴里翘出点有用的东西。而药王庙的无尘真人却稳坐如钟,丝毫没受到影响,甚至到现在,无尘真人都不晓得邢来旺不见了,亦或者说,他不觉得邢来旺有什么重要的。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走进来,静静地看着无尘真人。 “你似乎很得意?”淡淡的声调,让无尘真人后背发紧,几乎不受控制的站起身,自觉的退到了旁边,“少主,你来了,不是说在计划成功前,你不会来了么?” 青年越过无尘真人,不屑的哼了哼,“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因为有事,你以为本座愿意来你这破地方?邢来旺已经长时间没露面了,多半已经落到了官兵手中,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邢来旺?此事属下知晓,不过邢来旺本就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他并不知道实情,官兵抓他,又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官兵既然动了邢来旺,那肯定是对你动了心思,不动你,是因为对方想放长线钓大鱼,将我们一网打尽。偏你不自知,还觉得自己很厉害。” “这”无尘真人嘴角抽了抽,心中多少有些不满,再怎么说他也算教中老人了,也要面子的,“少主,邢来旺也未必是被官兵抓走了,最近张北城太乱,他之前又挑唆人闹事,恨他的人估计也不少,说不准有人趁乱把他收拾了也不一定。” 青年撩起额前的乱发,仿佛看白痴一般瞅着无尘真人,“嘿,老家伙,你不会真这么想的吧?那本座真要考虑下你是不是一头蠢猪了。” “少主,你”无尘真人那张脸变得异常难看,偏偏不敢发火。青年丝毫不理会无尘真人的反应,他甩了甩脏兮兮的长发,抬手拍了拍无尘真人的肩膀,“行了,少耍那些小聪明,不管实情如何,我们都要当邢来旺被官兵抓走了,你懂么?接下来,本座会让下边的提前实施计划,至于你,多小心吧,真要被官兵逮住,可别怪本座没提醒你啊。” 说罢,青年又恢复之前那种邋遢懦弱的样子,低着头一摇一晃的出了门。无尘真人呆呆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如果不是畏惧对方的手段,又何必受这种鸟气?真可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少主之位换了人,他无尘真人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眼下竟然不如一个刚入教两年的新人。 月亮宫黑牢外,奥尔格享受着新鲜的空气,就在他想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负责审讯邢来旺的牢头顾云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顾云以前曾是云府骑兵一员,后来负了伤,腿脚不便,才被安排到了黑牢当差。由于右腿受过严重的伤,跑得快了些,顾云差点摔倒在地。不过他并没在意,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激动得喊道:“将军,邢来旺招了,他招了......” 奥尔格愣了愣,随后大喜,随着顾云冲进了黑牢。牢房内,邢来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口水还是鼻涕,看到奥尔格之后,他咧开嘴角,凄惨的说道:“将军,你说过,只要小人交待出有用的东西,你就给小人一个痛快的,事后,也不会牵连小人家中老小。” “你放心,本将军还不至于哄骗你,说吧,有用没用,不是你能评判的。如果你说的事情真的有意义,本将军会给你一个痛快的,你以为本将军手握万余大军,愿意跟你在这里耗着?” “咳咳”邢来旺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他艰难的说道:“其实,小人也不知道对将军有没有用,几天前吧,小人走得晚,跑到药王庙旁边的杨树林放水,无意间看到有人去药王庙见了无尘真人。小人突发奇想,跑过去偷听了下,隐隐约约听到那人在吩咐无尘做些事情,期间提到了什么......嗯,叫什么来着,金什么教,将军,小人知道的真就这么多了,如果这还没用,你就是再折磨小人也没用了.......” 邢来旺可怜巴巴的看着奥尔格,此事是他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可以说是最后求死的稻草了。别的人都为了活着,可是他却是一心求死,真的挺可笑的。 奥尔格并没有立刻答话,他细细想着邢来旺的话,好一会儿后,猛然问道:“对方说的可是金蝉教?” “金蝉教?嗯?对,就是金蝉教,错不了”邢来旺思索了一番,重重的点了点头。奥尔格站起身,转过身就想往外走,这时邢来旺急切的挣扎了起来,“将军,你说过给小人一个痛快的.....” 奥尔格并没有回头,朝顾云打了个手势,有些疲累的说道:“你们多费点心,送他上路吧!” 邢来旺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奥尔格远去的背影,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了!”这三个字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邢来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说。别人要送自己上西天,自己竟然感恩戴德,这话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邢来旺会怎样,奥尔格已经无心顾及了,他寒着脸急匆匆的赶到了月亮宫,此时铁墨与海兰珠等人正聚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张北城乱成一锅粥,直接下重手也不现实,虽然铁墨恨不得把那些闹事的家伙全砍了。看到奥尔格走进来,铁墨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怎么样,那边有眉目了?” “嗯,督师,邢来旺交待了一点东西,他提到了金蝉教,末将观察,邢来旺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末将晓得兹事体大,所以赶紧来告知督师,如果真是金蝉教,估计事情就大了。” 金蝉教那可是地地道道的逆党,当初在榆次县大家可是见识过金蝉教手段的。如果榆次县的事情再在张北城上演一番,那张北基业就要毁掉一半了。 铁墨的脸色也变了几变,他担心的就是背后有哪些逆党的身影,没曾想还真就是逆党搞出来的事情。金蝉教,凭什么赶来晋北闹事,他们觉得靠着蛊惑百姓能在晋北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铁墨不觉得对方是傻子,金蝉教那群逆党不会自大到这种地步的。哪怕是皇帝和内阁都动不得晋北,金蝉教就更不行了。如今晋北精兵十万,各个能打,可以说来硬的,只要不是大明王朝所有兵马来剿,铁墨谁都不怕,就一个金蝉教,伸根手指头就能把对方打败,所以,他们不会来张北拉人造反的,这里没有造反的土壤和环境。 金蝉教到底想干嘛?铁墨坐下来,仔细想了想,却是一点眉目都没有。王左挂朝奥尔格招招手,小声问道:“邢来旺可说过无尘老道背后是谁?” “邢来旺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这一点邢来旺应该没撒谎”奥尔格认真的解释道,“王先生,不瞒你说,邢来旺能坚持到现在,就求一死了,他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断不会有什么保留。” “邢来旺也不知?”王左挂倒没有怀疑奥尔格办事不尽心,他琢磨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旁边的铁墨,“督师,你还记得榆次县的事情么?当时牛金星和唐天浩大闹榆次县,就因为一个人。” 王左挂虽然没有明说,但铁墨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嗯?你是说这次金蝉教很可能是冲着戴绮梦来的?” 自从回到张北后,铁墨已经很少见到戴绮梦了。戴绮梦虽然入职军械所,却很少露面,也不管事,搞得铁墨都已经有点忽略掉这个女人了。如今王左挂提起,方才想起这个女人可一点都不简单。准确的说,陕北枭雄王嘉胤便是死于此女之后,牛金星和唐天浩折戟榆次县,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如果金蝉教真的冲她来的,那就说明这个女人身上一定还藏着其他秘密。 海兰珠眉头微蹙,轻声说道:“看来要跟戴绮梦好好聊聊了,她可真不让人省心。”说完,海兰珠若有所思的盯了铁墨一眼。铁墨有些莫名,直接翻了个白眼,戴绮梦如何,跟他铁某人有什么关系? 张北军械所,如今早不是当年的小作坊,在海兰珠和常闵月的大力支持下,再加上铁墨坚定不移的要求开发火器,军械所已经发展成了占地百余亩的兵工厂。军械所包括了火枪、火炮研发以及生产作坊,还有一块很大试炼场。主持此地的赵锦荣以及孙元化已经很少亲自上阵了,很多事情都交给了下边的人,他们只负责大致规划和监督。说来也怪,赵锦荣半辈子不收徒,偏偏看准了伊丽莎白这个洋妞,仗着赵锦荣的身份,伊丽莎白在军械所的地位也是高的很。 第460章 秘密 第460章秘密 今日忙完手里的事情,伊丽莎白换上装束,想去草场溜溜马,刚到门口就看到铁墨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伊丽莎白抖抖马缰,快速奔了过去,急不可耐的喊道:“喂,你站住,之前说过资金有点不足了,你什么时候批?” 铁墨两眼发晕,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心下暗道,批什么批,就你那耗费速度,多少钱够你花的? “这事一会儿再说,戴绮梦在哪儿?” “她啊,在东边院里做饭呢!” 整个军械所,可以说就戴绮梦和伊丽莎白两个妙龄女子,所以二人熟悉的很。伊丽莎白倒也没有多想,只琢磨着怎么能从铁墨这里多弄点钱,于是,骑马遛弯的事情忘到了一边,随着铁墨往东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钱的事情,弄的铁墨不胜其烦。 来到东院,正如伊丽莎白所说,戴绮梦真的在灶台前做着饭。一身花布袄,头戴布绸,宛若一个农家妇人。戴绮梦拿着勺子,神情无比认真,没一会儿绝美的脸蛋闪过一丝纠结之色,然后拿起旁边的小瓷罐往里边撒了一勺调料。铁墨看得头皮发麻,那是盐吧?放这么多盐,吃的下去么? 扭过头,面色古怪的看了看伊丽莎白,很认真的问道:“她以前做过饭么?” “没有啊,最近刚学做饭,刚寻思着骑完马过来跟她一起尝尝呢,听说今日弄的是羊棒骨,很好吃!”伊丽莎白哪里晓得里边的门道,有些期望的舔了舔嘴唇。铁墨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就戴绮梦这点厨艺,也就忽悠下伊丽莎白这个外国二傻子,就这厨艺看着都心惊肉跳,要说吃,那也需要勇气的。 听到咳嗽声,戴绮梦本能的转过身,看是铁墨等人,那张娇俏的脸蛋刷的一下变红了,几乎不自觉的将盐罐子藏到了身后,“咦,督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对军械所这边有什么吩咐?” 铁墨眼神古怪的盯着锅里的肉,有些意味深长的笑道:“戴小姐,你这份厨艺,挺厉害的。哈哈,今日找你并不是军械所的事,是有其他事情谈谈,怎么,咱们就站在这里聊天?” 提起厨艺,戴绮梦脸色更红了,赶紧放下盐罐子,抬手示意道:“是奴家失礼了,督师里边请,正好从孙老那弄来些好茶,咱们边喝边聊。” “嗯,我看着这肉也快熟了,不请本督师尝尝?”铁墨故意打趣一番,弄的戴绮梦好不尴尬,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转身便往屋里走。铁墨随后走进去,几名侍卫识趣的站在外边守着,但是伊丽莎白这个外国妞可不懂这些规矩,抬腿跟着走了进去。 有时候铁墨也很佩服戴绮梦这个女人,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处在什么环境下,这个女人似乎都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就像现在,一间普通的房间,让她打理的简朴而不失典雅,三人坐在方桌旁,戴绮梦亲手煮着茶,便是伊丽莎白,也喝得津津有味儿。戴绮梦是一个很讲究的女人,只要跟她在一起,总觉得很享受,当然厨艺是她唯一的遗憾。 倒上一杯茶,戴绮梦柔声问道:“督师,现在可以说说是什么事情吧?奴家心里也好有个谱。”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最近城内闹乱子,你应该知道吧?着人查了查,却发现幕后推动此事的竟然是金蝉教那些余孽,想起榆次县的事情,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才来找你问问,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疏漏之处!”铁墨神色复杂的望着戴绮梦,有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相信戴绮梦这个聪明的女人可以挺明白的。 果然,戴绮梦秀眉微蹙,神色变了变,她安静的坐在软垫上,犹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牡丹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顺着铁墨的话继续说道:“督师,你的意思是金蝉教闹事,跟奴家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戴小姐心里最清楚,不是吗?至少,铁某不觉得金蝉教敢在晋北这块地方造反闹事,想来必有所图吧,思来想去,跟金蝉教有所联系的,也只有戴小姐你了吧?” 听完铁墨的话,戴绮梦微微笑了笑,那万种风情,颇有些迷人,便是同为女人的伊丽莎白都有些心动了,更何况铁墨这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她纤手转动着茶杯,眉宇间闪过一丝微弱的诧异,“督师,你就这么确定跟奴家有关系?万一你想错了呢?” 铁墨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一笑,“就算错了又如何?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铁某想,随时都能把金蝉教这帮子余孽灭了。不过,不把事情搞清楚,终究藏着一个隐患,我可不想总有人跑来闹事,你说呢?” 戴绮梦笑着点了点头,反而是伊丽莎白,端着茶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现在她都没听懂二人在谈些什么。二人说了很多,可似乎有什么都没说。 “督师,想必你也知道金蝉教的来历,金蝉教、弥勒教、玉佛教、圣火教等其实都是当年白莲教分支,都属白莲教一脉。当年太祖皇帝打跑鞑子,建大明朝,说是白莲教传承也不为过。红巾军便是白莲教教众,可开国以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太祖皇帝深知白莲教的威胁有多大,所以取缔教义,渐渐白莲教只能隐藏于地下。时间一天天过去,白莲教内部也发生了变化,因为想法不同,走上了不同的路,一部分人建弥勒教,以白莲继任者自居,而另一部分便是金蝉教了。” “二者虽说同出白莲教,但一直都互相不对付的,不过嘛,弥勒教也好,金蝉教也罢,从来没放弃过合并的想法。尤其是现在,大明内忧外患,流民遍地,正是起事的好时机,某些人合并的想法就更强烈了。不过,合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当年白莲教有一圣物,名为白莲天火令,只是后来遗失了。而现在,金蝉教和弥勒教约定好,谁能拿到白莲天火令,便以谁为主。” 戴绮梦细细的说着,铁墨听的很认真,“如此说来,戴小姐与白莲天火令有关系?” 戴绮梦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确实与奴家有关,督师可还记得牛金星为什么让奴家去榆次县么?其实,他应该还有另一个目的,想从奴家身上找到圣物的线索。传言家父在世的时候,曾经见过圣物。” “哦?那戴先生当年真的见过圣物?”铁墨眯着眼睛,虽是询问,但他心里觉得应该是见过的。如果没有几分把握的话,金蝉教那些人不会大动干戈,跑到晋北闹事的,毕竟在晋北搞事情,危险太大了。正如铁墨所想,戴绮梦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当然见过,不过,此物乃是家父偶然间从一处山洞得到的,当时家父并不知道此物的重要性,觉得此物甚是奇特,便将此物拓印了下来,至于原物,因为有一次运输不便,摔坏了。” “督师也不用不信,此事奴家没必要撒谎。当时家父只是把圣物当成了普通的珠宝,便将圣物放到了盒子里。可是途经莽山时,盒子掉下马车,圣物也被摔成了好几部分。家父当时没多想,后来与金蝉教有了关系后,才晓得此物有多重要。本来此事应该没人知道的,坏就坏在家父曾经拓印过圣物图纸,于是有些人便觉得圣物在家父手中。金蝉教那些人跑到张北闹事,想来是冲着奴家来的,他们应该觉得能从奴家这里得到白莲天火令吧!” 铁墨仔细观察着戴绮梦脸上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也不敢确定是真是假。这个女人真的是太聪明了,恐怕她早就晓得闹事的人是金蝉教余孽了,却一直都没说。如果她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思绪缕的如此通顺? “白莲天火令对本督师来说毫无意义,真的坏了也好,假坏也罢,都只不过是一个工具。戴小姐,既然戴先生当年留下了圣物拓印,估计你一定也看过吧?如果说让你复制一个赝品,能做到么?”铁墨嘴角含笑,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白莲天火令对那些人这么重要,不妨趁机多勾一些人出来。 金蝉教既然能将一部分人潜藏在晋北这么久,那么弥勒教呢?铁墨有理由相信,弥勒教也一定有人潜藏在晋北。这些隐患,迟早有一天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与其让这些人藏在暗处,不如把他们钓出来。白莲天火令,金蝉教为此不惜代价,相信弥勒教也一定会心动的。 铁墨打着什么主意,戴绮梦瞬间便想明白了。此时,她不得不佩服铁墨的魄力和手腕,真不愧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枭雄,这么一瞬间,便做出了最有效的决定。 “一具赝品而已,奴家当然能做,但是奴家不敢保证能骗过那些人!”戴绮梦可不觉得这个钓鱼计划有多高明,因为太过明显了,圣物在晋北出现,这里可是铁墨的老巢。在这种地方抢圣物,简直是难比登天,弥勒教那些人可比金蝉教的人小心多了,会上当? “戴小姐,你只需要给本督师弄一件赝品就好,至于其他的,自有安排。只要此物对白莲教余孽真的重要的这种程度,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心动。莫忘了,金蝉教已经在行动了,从某方面来说,金蝉教如此认真,也是在告诉弥勒教的人,圣物真的在你手里。” 戴绮梦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既然铁墨已经决定了,那她只要按吩咐做事就行。 张北乱局依旧在持续,这两天似乎变得更加严重了,官兵虽然到处灭火,但终究是不能根治,灭了这里的火,那里又开始冒火,总之,那些闹事的人也学聪明了。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军械所的工作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里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午时,戴绮梦抱着一个锦盒匆匆走回住处,一路上有人打招呼,她也只是轻轻点点头。锦盒之中,一件洁白如雪的玉器放在里边,玉器如一座盛开的青莲,莲花中央不是花芯,而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这边是传说中的天降业火,焚烧世间一切罪恶。 看着眼前的白莲天火令,戴绮梦心中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行动有没有效果,如果消息无法传出去,也就没有意义了。不过,也不能做的太显眼,否则也没人会信。 张北南城新兰坊,作为张北城有名的富人区,这里的宅院面积广阔,处处都是高墙青瓦。林清月早年间在张家口经商,后来也在新兰坊购置了一处宅院。在他看来,这里的地段绝对有升值空间,买下来稳赚不赔。 临近傍晚,林清月坐在厅中喝着最喜欢的蜜枣粥,官家陈秋一脸焦急的从外边走进来在,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林清月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对屋中的仆人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都下去吧。” 仆人们退下后,林清月才问道:“查清楚了么?金蝉教那些人到底想干嘛?” “林左使,属下已经打探到一点消息。金蝉教这次大动干戈,好像是冲着圣教天火令来的,刚刚潜伏在军械所的暗棋也传来消息,说戴绮梦手中有一物,看上去很像是天火令!” “圣物!” 林清月古井不波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放下碗,眉头皱做一团。天火令的重要性不需赘述,在以前,谁持有天火令,那便是白莲教教主。眼下,金蝉教与弥勒教互相不服,早已暗中约定,谁拿下天火令,谁便为主。怪不得金蝉教赶在张北城闹这么大乱子,原来是冲着天火令来的。 天火令在戴绮梦手里?难道以前传闻是真的? 天火令的诱惑,真的很致命。但林清月依旧耐着性子,没有失去理智,如果天火令一事有假,一旦自己冲动闹事,那弥勒教在晋北多年的基业将荡然无存。 接下来该怎么做,林清月竟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天火令的事情太过重大了,大到连他这位圣教左使都不敢轻易下决定。 第461章 暗度陈仓 第461章暗度陈仓 从寂寂无名到有今天的地位,并不容易,林清月不想因为自己一个决定而毁了半生的努力。不在张北,永远不知道铁墨对张北的掌控力有多可怕。起初来晋北,就是想传教,发展教众的,但坚持了两年,便发现晋北与大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这里的百姓生活安稳,相对来说也就缺少了其他心思。传教还好,可要是让人跟着造反,真的是很难的。 林清月很犹豫,这也导致弥勒教的人依旧偃旗息鼓,毫无动作。弥勒教没有动静,但金蝉教那边却迅速行动了起来。关于圣教天火令一事,本来还只是传闻,并不敢确信,可是军械所那边传出消息后,便证实了这件事。金蝉教对天火令垂涎已久,再加上谋划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收手。张北城已经乱了套,同样金蝉教也将自己隐藏许久的力量动用了起来,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尘真人那里只是配合了一下,那些闹事的人便全都将目标对准了张北府库。 张北府库,乃是四年前所建,以前只是供军需存放,发展至今,已经变成了晋北物资中转之处。由于晋北商贸繁华,往来客商云集,为了方便,张北方面便将府库当做了货物暂时存放地,这里一直有兵丁把守,也算安全。每天货物在张北府库中转,涉及资金不下于三十万两白银,而整个府库眼下所存物资更是价值千万两白银以上。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张北蕴藏的财富是无法想象的,如果朝廷把张北府库收走,便能顶三年的赋税。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生活不如意的人,这些人想要的很多,偏偏从来不考虑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在金蝉教的蛊惑下,一群人朝着张北府库冲去,这次人群中有许多青壮,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兵刃,目光熊熊。跟着一起捣乱的百姓并没有感觉到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他们以为跟着闹一闹,抢抢东西就散了,却从未想过张北府库有多重要。 张北府库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在别的地方闹腾,顶多是驱赶抓捕,可是赶来张北府库闹事,那等同于谋反。无知愚蠢的人,被别人一点点引导着,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张北府库,一直是铁虎负责的。仔细说起来,铁虎只是负责执行命令的那个人,真正掌控府库的其实是海兰珠。此时海兰珠便在府库司房坐着,她随手翻阅着近些日子的账簿,神情淡然,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铁虎着急忙慌的进了屋,看到海兰珠的样子,不由得挠了挠头,“弟妹,那些崽子都打到门口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看账?” “虎哥,你着什么急?先让他们闹,只要没闯进来,由着他们闹腾,吩咐下去,让里边的人马准备好就行了。只要敢闯进府库的,不要客气,全部射杀”海兰珠合上账本,发现铁虎并没有动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她微微笑了笑,到底不是督师本人啊,如果督师说这番话,铁虎不会有半点犹豫。 “虎哥,你是不是觉得那里边有许多普通百姓,有点下不了手?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那些人受金蝉教蛊惑,在张北闹了多少乱子?之前的事情也就算了,今日他们既然敢跟着金蝉教的人来府库闹事,那就要有被杀的准备。这世上没有无知的蠢材,他们或多或少也知道天兆缥缈,并不可信,但还是闹了那么多事,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既然做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海兰珠神色认真的说着,这次铁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司房。也就半盏茶功夫,府库外已经响起了阵阵喝骂声,许多人已经对府库大门发起了冲击。虽然知道金蝉教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是海兰珠却不得不谨慎对待。攻打府库,不过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必然会军械所以及圣物,可不谨慎一点,任由那些人冲进来,到时候造成了损失是无法估计的。 由于府库的重要性,蒙古大将脱不花也被调了过来,相比铁虎的不忍,他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张北府库可不仅那些商人的货物,还有军需,敢动这里,那就得做好掉脑袋的准备。那帮子乱民,已经失心疯了,真以为晋北兵马拿他们没办法呢。 府库外,一名手持铁棒的壮汉赤着胳膊,怒吼道:“兄弟们,冲进去,只要冲进去,我们就再受苦受累,我们就可以活的像个人一样。” “啊啊啊,冲啊.....冲啊......”被有心人以蛊惑,那些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全都红了眼。当然,其中不乏有一些人是真的将无尘真人当成了神仙,而这些人也是最坚定的。哐哐哐,一阵巨响,十几个人拿着大油锤对着旁边的砖墙砸了起来。 张北府库虽然重要,可是由于边军拱卫,安全一直没出过问题,所以府库并没有建高墙。大门不好冲开,这些人便打算在墙上砸出一个缺口,大油锤哐哐落下,很快砖石飞溅,哗啦一声,一段墙壁轰然倒塌,人群爆发出一阵大叫,众人开始争先恐后往里冲。 有人是信奉天兆,有人是别有用心,有认识跟着占便宜,总之各种心思的都有,远处一座塔楼上,一身灰袍的铁墨看着千里镜内的景象,眼中满是失望之色。竟有千余人去府库闹事,这里边不能说全是无尘真人蛊惑。无尘真人就是再能装神弄鬼,能说动的人也是有限的,关键是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啊。 “通知外围的人,今日来府库闹事的人一个不要留,有些人啊,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来找死!”放下千里镜,铁墨寒着脸走下台阶。他已经不想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那些人恐惧求饶的嘴脸,只会让他更生气。 由于官兵刻意为之,乱民一开始非常顺利就闯进了府库,他们沿着过道一路往里冲,打算去里边抢一些东西,可破开第一个库房的门之后,却发现里边除了空空如也的箱子,什么也没有。突然一声惨叫从人群中响起,众人的心也提留了起来,这时那个拿着铁棒的汉子脸色变了几变,“不好看,我们上当了。” 根本没人回答他,当人群想要散开往外逃的时候,阵阵枪声响起,外围的人成排的倒了下去,而那些惨叫声便是这些人发出的。不知何时,几排火枪兵已经将两个路口给封死了,黑洞洞的枪口冒着青烟。铁虎寒着脸,有些失望的看着闯进来的人,“冲击府库,罪同谋反,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么?” 铁虎算是客气的了,脱不花那边已经对乱民展开了剿杀,丝毫没有留情面。面对精锐之师毫不留情的进攻,临时组成的乱民那里扛得住,被杀的丢盔卸甲,只想着怎么逃出去,可是张北府库,进来容易出去难,到处都有火枪手放枪射击,这些人几乎封死了所有能够潜藏的位置。 面临死亡,有些人后悔不迭,但已经晚了。脱不花根本不理会面前的人说些什么,他得到的命令是将所有闯进来的人就地格杀,一个不留。脱不花明白督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要杀干净这群人,告诉晋北百姓,谁才是这里的天,以后做事之前先考虑一下。 享受了晋北边军带来的和平,享受了督师给予的好生活,却不满足现状,跟着乱党闹事,该杀。总之,轰轰烈烈的府库闹剧,在边军强有力的剿杀下,迅速落下了帷幕,长街上,府库内,到处都是尸体,无论是乱民,还是金蝉教余孽,一个没能跑出去,全部葬在了府库内。 张北府库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经传的尽人皆知。有些人也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跟着去府库闹事,真要去了,便宜没占到,这条命可就要交待了。不过对张北这座古城来说,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当张北府库闹腾的厉害的时候,军械所同样也出了事情。 军械所分成好几部分,其中有一部分是专门研究火药炮弹的,火药也分成好几个工坊,而其中一个工坊突然发生了大爆炸,引起了大火。这里可是军械所,火器无数,最怕的就是明火。赵锦荣赶紧让军械所驻军以及工匠救火,同时让人将敏感的军需挪到别处。丙字号工坊作为军械所老牌工坊,一直好好的,突然出事,自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赵锦荣趴在桌案上,一张老脸阴沉的有些可怕,“查,给老夫仔细的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丙字号工坊研究火药,但不接触明火,又怎么可能发生爆炸?军械所乱糟糟的,当所有人跑去戒严的时候,一票人马已经悄悄摸到了军械所南墙外。看看时辰,领头的汉子冷声说道:“发信号,立刻动手,记住,直接冲向东院,得到东西后立刻撤离。” 军械所方面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于是慌忙之下,军械所驻军只能选择保住军需库以及各工坊。哪曾想这些人闯进军械所之后,根本不理会军需库,而是直冲东院。东院和西院不一样,西院可以说是军需重地,而东院只是供军械所人员居住之地。相比西院,东院就算被毁个一干二净也不会心疼。 这些不速之客在与沿途官兵厮杀一番后,还是顺利闯进了东院,在一名男子的带领下,他们顺利找到了戴绮梦的居所,从屋中搜出了那个锦盒。看着锦盒中的东西,领头的汉子激动得眉毛狂跳,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得大吼一声。 “撤!尽快撤离,一旦官兵反应过来,我们全都得留在这里!”男子吩咐两句,将锦盒绑在身上,迅速离开了东院。此时,官兵已经做出了反应,军械所驻军调集了一部分兵马沿途拦截。进来的时候,占了个大便宜,可等着驻军反应过来,真的正面硬碰,这些不速之客根本无法与官兵厮杀,排枪加上铁盾,成了这群人无法抹去的噩梦。 男子沉着眉头,心中很是焦急,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不说圣物送不出去,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他想了想,转头对身边的青年说道:“三甲,把你的存货拿出来吧,不然咱们谁都走不了。” 叫三甲的青年没有太多的表情,有些麻木的点点头,低声说道:“马大哥,没有用的,就算我们闯过这一关,后边的路也不好走。” “嘿,三甲,我说让你用在这里了么?我让你去东边把墙炸开,别废话,想要活命,就按我说的去做!”男子言辞严肃,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前方的人,哎,想要离开,必须有所舍弃啊。 想通之后,男子护着圣物悄悄地往后退去,而陷入苦战的人并没有发现男子的动作,只有三甲想到了什么,悄悄地跟在男子身旁。二人离开人群,沿着僻静的小路往东跑,没多久来到了一处高墙旁。三甲从背上取下一个木箱,将木箱里的东西放在墙根下。 如果铁墨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东西正是军械所研究出来的炸药包。三甲隐匿在军械所多年,别的没学会,却把炸药包的制作之法学了一些。 点燃药捻子,二人躲在暗处,没多久一声轰响,砖石飞溅,高墙被炸塌了一段,男子一把拽住三甲,急不可耐的往外跑,“别愣着了,快走!” 这一声轰响,不仅惊动了军械所驻军,也震动了那些还在厮杀的乱党。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马头领不见了,一名男子举刀长叹,泪涕横流,“兄弟们,咱们被姓马的卖了!” 被人当成了炮灰,这种感觉很不好,可惜,这个时候由不得他们不拼命,对面的官兵可不管这些。敢动军械所,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第462章 谁都走不了 第462章谁都走不了 乱党最后的反抗也是徒劳无力的,面对强大的火枪手,他们根本退不了,此时有更多的兵马加入进来,再想像马头领那样往东边跑也没有可能了。阵阵枪响,不断有人倒下,李元庆大手一挥,上百名士兵持着刺刀压了上去,对乱党展开最后的清剿。 “检查所有尸体,一个活的不留,全给老子拉到南城郊去”李元庆语气森然,在他的命令下,士兵们将乱当的尸体整理一番,若是碰到活口,也会补上一刀,总之,一个活的没留。一共两百多具尸体,几辆大车,直接运往城外。这样做也不是李元庆自己坐得主,全是王左挂下的命令。王左挂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要告诉那些乱党和百姓,敢在晋北闹事,就得想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确定军械所再无威胁后,李元庆将兵马集合起来,神情严肃的走到前方,他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上边罗列着许多人的信息。举起本子,大声说道:“兄弟们,上边记载了一些乱党家属以及闹事人员,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按照上边的记录,给我挨家挨户的抓,一个都别放过。至于城中剿匪的事情,自有其他人负责,明白了吗?” “明白了!”将士们斩钉截铁的回答,也说明了他们此时的心情。这些边军将士,许多人都来自当年的流民,他们参军之后,不仅待遇优厚,最重要的是府衙也给家人提供了田地和住处。可以说晋北就是他们的家,而现在,有人竟然在晋北闹事,行那叛乱行径,若不是月亮宫那边下了严令,各部兵马按兵不动,否则,早就进城剿匪了。 李元庆一声令下,上千精兵犹如出笼老虎,他们各自散开,开始按照名单抓人。一时间整个张北城风声鹤唳,许多以为侥幸逃脱的人也被抓了起来。在边军大肆抓人的时候,得到接应的马头领已经护着圣物往城外奔去。 虽然现在城门有兵马严防死守,但金蝉教在此经营多年,自然有出城的办法。三甲一直跟在马头岭身边,自从跟接应人员汇合后,他就没在说过一句话。有人问起里边情况怎么样了,三甲只是摇摇头推说不知。事实上他知道里边的人全都完了,他们被马头领卖了个彻底,可是为了活命,三甲不敢说。如今圣物在马头领手里,还不是马头领说了算? 马头领一脸焦急之色,不断催促着身边的人快一些,“曲珲那里安排好了么?我们必须尽快出城,娘滴,这次官兵似乎早有防备,耽搁下去,搞不好我们全都得完蛋。” 旁边一个名汉子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官兵早有防备,这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搞不好这就是个局,但是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更打击士气么?马头领一行人在望曲珲把守的地方逃,而另一边,林清月也没有闲着。本来林清月还算坐得住的,可当圣物得手的消息传来后,他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什么都不做,任由姓马的把圣物带走,事后教主还不得把他林清月大卸八块? 不管官兵是怎么谋划的,圣物必须得抢,林清月一身黑色劲装,手里多了一把三尺长的钢刀,整个人也多了几分戾气,“让咱们的人去城外候着,只要马拐棍的人马一出城,立刻截杀。如有必要,便是毁了圣物,也不能让马拐棍把天火令带回去。” 弥勒教本来实力大于金蝉教的,若是让金蝉教拿到天火令,占据大义,那情况就不好说了。弥勒教很大一部分人是认天火令的,所以,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毁了,大家谁都别想靠着天火令说事。林清月不动则已,动则迅若奔雷,其实他早已让人暗中集结起来,就等着金蝉教那边的动静,所以一旦决定下来,人员迅速朝着城外奔去。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金蝉教有自己的内应,而弥勒教经营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内应,所以他们丝毫不担心出城的事情。不过这些内应棋子都是好不容易安插进去培养起来的,此次动用,肯定要暴露的。如非必要,林清月是绝对不会走这步棋的。 张北南城门,此时已经乱作一团,本来应该交接换防的曲珲突然拒绝换防,还说对面的人是乱党假扮的。双方争执之下,大打出手,就在这个时候,马头领带着金蝉教的残留人员冲了上来。城门守军喊救援已经来不及,就这样,曲珲突然发难,马头领找到机会冲上来,一鼓作气冲出了南门。 跑到城外,看了看古老的张北城,马头领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跑出来了,刚才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要是曲珲这边出点岔子,那所有人都完了。与马头领不同,曲珲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看着张北城,似乎有些不舍。作为棋子,他潜藏与张北边军之中,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有点适应这个身份了。身在张北军营,耳濡目染之下,渐渐地对自己曾经的信仰有了一丝动摇。很多个夜晚,一直想着,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当一名晋北边军,其实挺好的。 似乎看出曲珲神色不对了,马头领不无讥讽的哼道:“曲珲,难不成你还真想给朝廷卖命了?别忘了,你爹娘当初是怎么死的,嘿嘿,再说了,事到如今,你觉得还回得了头?” 曲珲只是冷冷的看了马头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也是如此,有些事情做下了便没了回头路。说话间,马头领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城南十里处的野风岭。四年时间,曾经鸟不拉屎的野风岭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镇子,这些人家靠着通往张北的官道,设茶馆包子铺,倒也活的自在。 马头领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几分热切,等到了野风岭,还要好好补补才行,从昨晚到现在,为了军械所一事,连顿饭都没好好吃。心里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程,没一会儿身后的曲珲突然出声说道:“慢着,你看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 马头领朝野风岭方向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有什么问题么?” 曲珲皱着眉头,语重心长的说道:“野风岭有店铺,时常供应来往客商休息,尤其是包子铺,那可是一直要有热包子的,生火怎么可能没有烟?你看看,现在那里可有烟?所以,我建议咱们绕过野风岭,从小路过去。” 听了曲珲的话,马头领心里也有点打鼓了,可还没等他做出决定,远处高坡上已经多了一些身影,其中一人手持钢刀,冷声笑着,“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么?爷们在此等候多时了,姓马的,如果想活命,赶紧把天火令交出来,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林清月?”看清楚那人的相貌,马头领心中大惊,他显然是认识林清月的。马头领不是没想过弥勒教的人会出手,所以之前一直暗中留了人手防着,却没想到林清月居然这么能忍,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出手。看来少主是对的,对林清月这厮,随时都要小心戒备。 “既然认出本座,那你应该清楚,你的机会并不多了,怎么样?要不要留下天火令,还是跟着城里的人一起陪葬?”林清月说着话,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更多的人从高坡上走下来,其人数已经远超马头领这边。马头领眉头紧皱,却是想不出半点办法。 “哼,姓林的,想要天火令,那就过来试试,你要是能抢走,算你本事!”马头领将钢刀往前一指,左手却放在背后,不知何时,左手中多了一个锦盒。他悄无声息的将锦盒塞到了身后曲珲怀中,并使了个眼色。曲珲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将锦盒藏在了怀里。 见曲珲知晓了自己的意图,马头领冷笑三声,带着人朝林清月那边扑去。林清月自然不会退让,让手底下的人去拦住马头领。双方全都没有留后手,为了圣物天火令,几乎是拿出了所有家当。林清月看似儒雅,可手上功夫并不弱,他一上来就逮住马头领捉对厮杀,渐渐地马头领竟有些撑不住了。 马头领心中憋屈得很,之前在军械所一场混战,又从城内逃到城外,不到两个时辰内,累得够呛。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又碰上林清月这个拦路虎,要不是体力不支,何至于让林清月逼到这种境地?憋闷之下,马头领暴吼一声,含怒一刀,逼退了林清月,他红着眼睛,冷声喘道:“姓林的,你我同为白莲后裔,如今为了天火令,你死我活,你就不怕让官兵捡了便宜?” “嘿嘿,怕,当然怕了,可是比起天火令,这些还重要么?你我都知道天火令的重要性,行了,废话少说,如果你还想活着,那就把天火令给我,老子可以对天发誓,放你过去......” 林清月并没有撒谎,他真正想要的是天火令,而不是在这个地方跟马拐棍拼个你死我活。这里终究是晋北,拖得久了,很容易被官兵逮住。可是,马头领竟然笑了,笑容中满含讥讽之意。瞬间,林清月的心咯噔一下,他指着马头领怒道:“姓马的,天火令不在你身上......” “嘿嘿,现在晓得了?晚了,老子不妨告诉你,此时天火令已经被别人带着离野风岭远远的了,你生气么?来,看看爷爷怎么伺候你!” “马拐棍,你找死”林清月是个很自傲的人,未曾想竟然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马拐棍耍了一遭,顿时心头火起。不过他并非莽夫,知道真相后,竟直接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对周遭的人喊道:“留一部分人斩杀马拐棍,其他人跟我去追曲珲,天火令在曲珲身上。” 马头领大惊,好不容易才让曲珲逃出去,岂能让林清月追上去?那样,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 “林清月,想要走,先问问爷爷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举起刀,正想着冲上去,却看到几个人影从远处跑来,那身影越来越清晰,直到看清楚那些人的脸后,马头领也好,林清月也罢,全都愣住了。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趁乱逃掉的曲珲几人。 马头领愣了愣,随后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吼道:“曲珲,你在干嘛?你与马某人不合,何必将天火令拱手让人?” 在马头领看来,曲珲这个时候回来,就等于把天火令交给林清月了。可曲珲一脸扭曲,弯着腰喘了一会儿,惨笑起来,“天火令?大家都停手吧,天火令已经没意义了,大家还是想想怎么活命吧,不信,你们听......” 话音落下,众人安静下来,此时可以听到一阵噪杂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所在的地方,也慢慢颤抖起来。马头领和林清月的脸色变了几变,随之涨成了猪肝色,骑兵,只有大量的骑兵涌过来,才会是这种效果。 云府骑兵来了,完了,全完了。林清月和马头领都是一个想法,他们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从云府铁骑手下逃掉。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清月仰着头,有些绝望的长叹一声,“我们全被月亮宫那位给算计了,这是要借着天火令,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林清月心中的绝望犹如决堤之水,无法收拾。这一刻,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天火令真也好假也罢,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这是月亮宫抛出来的诱饵。弥勒教和金蝉教人员能顺利出城,也是对方刻意为之。仔细想想,如果月亮宫那位真铁了心把所有人困在城中,凭着晋北边军的能力,怎么可能跑的出来? 看似出了城,实则没了倚仗。在城中,真要是绝境之下,可以以城中十几万百姓要挟,官兵动起手来终究是束手束脚。可是到了城外,那可就是什么倚仗都没了,官兵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惜,当时满心里都是抢天火令,根本没留意到这些细节。 第463章孙老师请求出兵 第463章孙老师请求出兵 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金蝉教以及弥勒教的信徒全都停了手,他们看着对面的骑兵,痴痴傻傻,竟然连反抗都忘记了。眼前的一幕太过震撼了,铁索连环,火枪林立,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下,抵抗又有什么用?没有交手,只是那股滔天的气势,便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这边是名震大明王朝的晋北骑兵么?真不愧是边军精锐,这股无上的气势,是从不断地战斗中积攒出来的,未出手,便已杀气纵横。林清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马拐棍,此时马拐棍已经呆若木鸡,完全没了之前的凶狠。对于金蝉教和马拐棍,林清月心中除了鄙夷还是鄙夷,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到来张北闹事的?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有今日之下场,全都是金蝉教惹的祸。 天火令固然重要,可是两百余年,天火令不知所踪,圣教不也是照样过来了?需要为了天火令冒这么大风险么?晋北不是其他地方,以前晋北绝对是化外之地,称得上是大明王朝最乱的地方。即使铁墨坐拥晋北,施行王化,效果也未必有多少,至少圣教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而金蝉教的人估计也是这个想法。当时来晋北的时候,林清月认为自己能在两年时间内取得长足的进展,发展出无数教众。就像在大明朝其他地方一样,辗转两年,拥有信徒数万,这些信徒支撑着圣教千载永存。 真的到了晋北,才发现这里早已经不同往日,战争离这里很远,乌兰城以及归宁城不仅保证了商路畅通,还将来自北边草原的威胁挡在了外边。在大明朝许多地方天灾人祸不断的情况下,晋北竟然成了堪比江南的王道乐土,不得不说真的是奇事一件。北方商人交易货物,宁愿来张北也不愿意去京城,而京城以及张家口商贸也慢慢向张北转移。 晋北百姓,有一半都是当年逃难过来的流民,这些流民受过的苦太多了,相较之下,他们活的更真实,谁给他们饭吃,谁给他们一个家,他们就给谁卖命。这些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早已经对老天爷没了什么幻想,什么神啊佛啊,在他们眼里都是虚的,这也导致了圣教在此传教困难重重,一直没能吸引大批教众。 这些年,林清月也看明白了,甚至他自己都有点喜欢上当富家翁的感觉了。身为圣教左使,隐藏在晋北经商贸易,就算圣教垮了,他自己也能有一条不错的后路。可是美好的生活,全被金蝉教这些蠢货给破坏了。天火令的出现,逼着人不得不出手。 “姓马的,看到了么?你想要的天火令,别人就把天火令给你,顺便把圣教多年的心血全挖了出来,天火令,哈哈,笑话啊!”林清月语出讥讽,不过马头领丝毫没有反应,他只是扫了林清月一眼,有些麻木的向前走了两步,“兄弟们,此时此刻,正是我们重归老母怀抱的时候,天道不公,圣母降世,熊熊圣火,焚我残躯!”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焚我残躯”有人开始跟着马头领呼喊起来,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他们眼中的恐惧化作虔诚,最后变成疯狂。这一刻,仿佛无生老母能赐他们金刚之躯,永生不死。 片刻之后,他们迎着威武雄壮的铁甲骑兵冲了过去,眼前是最惨烈的一幕,肉身冲过去,还未靠近,排枪过后,好多乱党胸前溅起血花,哀嚎着倒在了地上。骑兵冲了过来,犹如汹涌的海浪,瞬间淹没了人群。那些誓死拼杀的人,没有掀起一丝风浪,随着马头领已经葬送在了马蹄之下。 林清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马蹄声隆隆,越来越近,甚至能够感受到战马炙热的呼吸。噗的一声,只觉得脖子有些凉凉的,随后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倒飞出去。睁开眼睛,看着天空的夕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犹如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随着林清月的死,这场席卷整个晋北的造反事件也落下了帷幕。不过,余波却刚刚开始,根据林清月以及马头领这两条线索,不断深挖下去,拔萝卜带出泥,可是挖出不少潜藏人员来。张家口、张北以及大同府,这两年可是混进来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借着这件事,清除了不少隐患。张家口这两天全城戒严,守备府方面下了严令,衙门以及边军配合抓人,连着抓了不少人,罪名都一样,全都是跟逆党有牵连。 张北亦是如此,边军按照本子上记录的人员,一个个的抓,一个都没放过。街道上,边军列队来回巡逻,时不时地押着几个人从长街走过。看到这一幕,不少人暗自唏嘘,之前还埋怨月亮宫那边为什么任由乱民闹事。敢情不是不管,而是等着事后算总账呢,这下好了,不管是逆党还是受逆党蛊惑的信徒,一个跑不了。 西城卖糖人的林老汉只是跟着无尘真人闹了一次事,便被边军给抓了进去。张北如此紧张,唏嘘者有之,叫好者有之。这场动乱中,倒霉的富户商家不在少数,这次算是出了口恶气。 由于边军大肆抓人,这也导致了哭喊声遍地,有的人一看这架势,总算知道怕了,一个个跪地求饶。还有的人因为家属被抓,求着边军开恩。此时陈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军爷,求你开开恩,家父家母已经年老,可是经不起折腾啊,看在他们没惹多大事的份上,就放了他们吧。” 领兵闯进来的队头看陈曲如此,也是心中不忍,他拿着手中抄录的本子看了看,有些为难的说道:“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你这老父老母可不让人省心的很,他们可是无尘真人最虔诚的信徒。四天前,他们响应无尘真人号召,抢了东城乔老板家,还打伤了乔夫人。此事如果不过问,过不去的。” 陈曲愣住了,他没想到官兵竟然记录的如此清楚,如此说来,月亮宫方面早已经派人盯着了,就等着算总账呢。陈曲说不出话来,陈老汉以及婆娘站在旁边,木木的不敢说话。之前他们还很嚣张,甚至恨不得打骂陈曲,可是到了这会儿,却害怕得不得了。他们未必是不信无尘真人,只是怕遭罪。 陈曲心中的苦涩可想而知,爹娘有没有幡然醒悟,他比谁都清楚,到现在这对老人还对无尘真人深信不疑呢。他们觉得眼前的挫折,只是上天的考验。可任由官兵把爹娘带走,陈曲于心何忍?一时间又气又伤心,蹲在地上抽泣起来。婆娘阿西抱着陈曲痛哭起来,旁边的队头打个手势,便有几名士兵上前想要带走陈老汉两口子。 陈曲一把抱住了队头的腿,哭声道:“大哥,求求你,爹娘虽然有错,但做儿子的怎么看得了他们受这份罪?要不,你们把我带走吧,我愿替爹娘代过......” “这......那你先给我走吧,成不成还得上边决定,如若不行,你爹娘还逃不了!”队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老人,心中多少有些慨叹,这些老人啊,有时候真的愚不可及,到现在了,都不知道低头认个错,他们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无尘真人是天神下凡? 陈曲并非个例,可以说这样的事情不断上演。月亮宫方面,对这些受蛊惑的百姓是非常生气的,但把这些人砍了脑袋也不太现实,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小错,没有大过。关于如何惩治这些人,成了一个难题,单纯的关押起来,这么多人,关在牢房里,吃饭都是个问题。白养着这么多人,纯属浪费粮食。 王左挂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但具体还没想太清楚,见铁墨有些烦,便出声说道:“督师,我们近期要在乌兰城以及归宁城之间修建云中城,不如把这些人全弄去服劳役,为期三年。这样,也不用为安置这么多人发愁,同时,云中城那边也多了些免费的劳力。” 想了想,铁墨拍了拍手,笑道:“王先生这个主意非常好,那些没有打错的人全都发配过去服劳役。不过,咱们弄一个工分制,干多少活积累多少工分,如果能提早积累够工分,可以提前回家。哼哼,这样免得有些人出工不出力,在那里磨时间,咱们可没那么多粮食养闲人。” 王左挂眉毛挑了挑,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自己只是提了一个想法,督师竟然能举一反三,着实厉害的很呢。二人谈了一会儿,海兰珠推门走了进来,努努跟在后边,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放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坐在铁墨旁边,海兰珠一边放着菜肴,一边小声说道:“有件事跟你说说,有个叫陈曲的家伙,倒是孝心可嘉,一心想替他父母代过。我让人了解过,张北以及张家口一带,这种情况还不少,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嗯?”铁墨和王左挂面面相觑,这种事儿还真有点难处理。无尘真人弄了一批信徒,这些虔诚的信徒好多都是老人。眼下让这些老人跑到云中城服劳役,搞不好每两年就累死在云中城了。 仔细想了想,铁墨冷声道:“想要代过也可以,毕竟咱们也要讲究忠孝的。不过嘛,定个规矩,这些人家以后如果再出类似的事情,全家连坐。必须让这些迂腐不堪的家伙们涨点教训,有点负担,要不然总是倚老卖老,算怎么回事儿?” “也好,那我这就让人去传话!”海兰珠笑着替铁墨和王左挂满上酒,眼角余光扫了扫努努,努努倒是识趣的提着托盘出了屋,不过这丫头到了外边便趴在门口听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说,刚刚接到父汗送来的消息,皇太极与多尔衮共同征讨野人部,如今皇太极已经拿下了东海十一个部落,势头很猛。父汗的意思,如果咱们想要跟多尔衮交易,倒不用着急了,眼下压力在多尔衮那边,咱们可以借机提提价。” 铁墨有些诧异的抿了抿嘴,这个便宜老岳父这次消息倒是送来的很快嘛。喝一杯酒,暖暖身子,这才笑眯眯的说道:“岳父他老人家就没说别的?” “咳咳”海兰珠娇媚的白了铁墨一眼,不过当着王左挂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说太多,只是点头应道:“父汗也想从中分点好处,最近科尔沁也不是太安稳,林丹汗那边也蠢蠢欲动,父汗那边实力强一点,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哦,这事儿啊,好说,咱们可以将这次易货的地点设在离科尔沁近的地方,有什么好货,岳父可以先挑走,另外,你可以从军械所调五百支火枪交给岳父。这样,可满意了?” 海兰珠心中欢喜,面上却是一声娇哼,“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做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好像父汗实力强一点,会坑了你一般。还有啊,孙督师派人给父汗送了一封信,让父汗派兵往锦州方向靠一靠。” “嗯?”听到这里,铁墨有点没反应过来。 自己跟科尔沁部布和可汗的关系,老师孙承宗是知晓的,只是老师突然玩这么一出,有点让人看不懂了,难不成让科尔沁的兵马佯装进攻辽东? 一时间三人都犯起了糊涂,倒是王左挂不愧于狗头军师的角色,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孙督师这一步棋走的妙啊,科尔沁部这个节骨眼上出兵辽东,最着急的莫过于皇太极啊。孙督师这是想帮帮多尔衮,让沈阳那边的局势更乱一些啊。” 王左挂稍作解释,铁墨和海兰珠就瞬间明白了。科尔沁部虽然跟晋北勾勾搭搭,但同样也是皇太极的心头肉,在皇太极眼里科尔沁部那可是自己的马前卒。 科尔沁部突然出兵辽东,皇太极必然着急,肯定不能坐看科尔沁大败。科尔沁部如果大败,辽东的关宁铁骑紧随其后杀过来,倒霉的还不是皇太极? 紧靠着辽东的十几个部落,那可都是皇太极的地盘。皇太极一分心,在争夺东海野人部落的事情上就会落下一乘。 孙老师还是老辣啊,他老人家是想方设法平衡多尔衮和皇太极的实力呢。女真内部这兄弟俩要是谁也奈何不得谁,那一时半会就别想着对辽东下手了。 第464章 找麻烦 第464章找麻烦 东海女真,并不是因为靠近东海而得名,只是相对建州女真以及海西女真来说的。东海女真与建州女真以及海西女真不同,他们大都活跃在北部山区,比较分散,生活习惯也维持着三百年前的传统,所以才被人成为野人女真,哪怕是女真人内部也都将这支女真部落看做未开化的蛮族。 从努尔哈赤开始,爱新觉罗子孙就没放弃过统一女真的梦想,但数次大规模行动,全在野人女真这里折戟。多尔衮为了吞下野人部,可以说是谋划了许久,他对野人部势在必得。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挺顺利的,但仅仅过了两个月,一直稳坐沈阳的皇太极竟然发兵嘉河,也参与了进来。由于之前已经与野人部大战好几场,皇太极所部一到嘉河,立刻捡了个大便宜,一口气吞下了嘉河七部。多尔衮的心情可想而知,本来唾手可得的好东西,别让人捡去,有种吃了死老鼠的感觉。 其实,选在这个时候对野人部用兵,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眼下辽东孙承宗磨刀霍霍,林丹汗也不老实,这种情况下皇太极断然不敢轻举妄动的,正是自己对野人部下手的好机会。未曾想,皇太极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撇开辽东孙承宗以及林丹汗,率领大军加入到这场战局中。 林丹汗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皇太极一定许诺了什么好处。果然后边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为了跟林丹汗暂时休战,皇太极竟然放弃了对阿纥土门女子娜木钟的争夺。以皇太极之精明,能放弃娜木钟,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制衡他多尔衮了。 娜木钟在辽东盛名已久,相传她可是漠南蒙古少有的仙女,相貌出众,柔情似水,比之海兰珠也是不遑多让。但在女真贵族眼里,娜木钟却比海兰珠更有吸引力,因为谁能娶到娜木钟,谁就能拥有阿纥土门上万勇士,这可是上万名可战之士,各个能打,一点水分都没有。皇太极也好,林丹汗也罢,从来没放弃过对娜木钟的争夺。林丹汗也曾经对海兰珠垂涎若渴,但那只是因为美色,可对娜木钟,就真的是做梦都想娶到手了。 谁能得到娜木钟,谁的实力就能更上一层。多尔衮可从来没想过为了野人部,为了制衡他多尔衮,皇太极竟然能将娜木钟让给林丹汗,有这么一份好处在,林丹汗当然会欣然笑纳。 自从皇太极拿下嘉河四部后,多尔衮就让多铎停止了进攻,眼下几万大军停在朵儿必何一带。临时大帐中,多尔衮坐在软垫上,不远处燃着一盆炭火。他微微闭着双目,浑身散发出一种森寒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年轻的多尔衮在几年的征战中,早已经远超同龄人,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随时都能划破别人的喉咙。哪怕是阿济格,竟然也有点怕这个弟弟了。 阿济格、多尔衮以及多铎虽然是亲兄弟,但阿济格与另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不过在面对皇太极的时候,阿济格还是聪明的跟多尔衮站在一起的。阿济格虽然性情暴躁,头脑直爽,但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多尔衮越强势,自己的日子越好过,再怎么说都是亲兄弟,总比那个皇太极强多了。 多尔衮闭目沉思,阿济格和多铎坐在旁边也不敢多言。多尔衮想了许多,但更多的还是林丹汗。想起林丹汗,就有种憋闷的感觉。林丹汗这个老蠢货,又被皇太极当猴子耍了。看上去皇太极把娜木钟让给了林丹汗,林丹汗得到了天大好处,可这个老家伙得了好处不老老实实庆祝,居然跑到瀚海草原折腾。多尔衮对铁墨还算有些了解,林丹汗这个时候给铁墨上眼药,眼下巴托被打回漠北,腾出手来后,铁墨能不找回场子么?林丹汗啊林丹汗,后边有的是麻烦。 更可笑的是,皇太极说是把娜木钟让给林丹汗,可实际上娜木钟是皇太极的么?直到现在为止,皇太极也好,林丹汗也罢,谁也没将娜木钟搞到手呢。皇太极只是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让给了林丹汗,就把林丹汗给忽悠住了。这个蠢货,真的蠢到家了,至少在多尔衮看来,在娜木钟的争夺上,林丹汗要比皇太极有把握多了。阿纥土门各部离着林丹汗的地盘太近了,为了利益,最后娜木钟多半会选择林丹汗的,可笑的是林丹汗居然心里觉得皇太极的机会更大。 过了好一会儿,多尔衮睁开眼,沉声问道:“多铎,让你跟晋北那边联系,你联系的怎么样了?” “兄长,我已经让人送过好几次信了,可那边给我们的答复就一个字,等!铁墨这个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之前已经找人问过了,一应军需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可就是不给我们。” 多尔衮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唯有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常,如今这处境,我们有求于他,他当然要坐地起价了。你再让人给他送信,征讨东海女真所得好处,全部给他。另外,我会亲笔给他写一封信,你着人亲自送到他手上。能不能把皇太极弄走,就看他的了。” 多尔衮一直很清醒,哪怕这两年势力迅速膨胀,直追皇太极,他依旧看的很透彻。哪怕自己明面上实力与皇太极相当,但是皇太极近十年积累起来的威望依旧不是他多尔衮能比的。所以,在野人部的争夺上,只要皇太极放开手参与进来,那他多尔衮就争不过皇太极,这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同样是选择一方投降,野人部大多数人会选择皇太极,因为皇太极名声赫赫,更是大金国的大汗。 所以,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想方设法把皇太极逼回去,虽然这样做手段有些不光彩,可为了将来,该做的事情必须去做。 阿济格锁着眉头,想了想,这才瓮声瓮气的说道:“多尔衮,你想借汉人之手把皇太极逼回去?如果这件事让旁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怎么看我?大哥,你觉得咱们与晋北铁墨暗中往来,那些人就不知道么?再说了,他们凭什么说咱们?皇太极前些年跟汉人暗通曲款,不也没人说?放心,只要我们实力不断变强,我们不倒下去,就没人敢找我们麻烦。眼下,着急的是皇太极才对。哼,他调集重兵北上,南边兵力不足,他就不怕南边出什么岔子?” 多尔衮心中暗自发狠,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太极挡住自己前进的脚步,哪怕付出天大的代价,也要把皇太极逼回去。这一关闯过去,以后皇太极就拿他多尔衮没辙了,所以,付出再多代价也是值得的。为此,多尔衮愿意送上门让铁墨敲竹杠。那个铁墨也不傻,敲竹杠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往后谁找谁敲竹杠可就不好说了。 话说多尔衮暗中筹划,身在嘉河的皇太极同样没有多少喜色。虽然拿下了嘉河四部,但同样也刺激到了多尔衮,这小子聪明的很,干脆按兵不动了。多尔衮要不要继续打野人各部,并不重要了,皇太极真正担心的是老巢出事。自己的根基可不在北边,而在建州以及海东。倒是多尔衮,他所拥有的海西各部并不跟辽东接壤,安全得很。可以毫无顾忌的带兵打野人部,皇太极可就不行了。 崇祯四年冬,十一月下旬,正是北方最寒冷的时候,按说往年这个时候各方势力都偃旗息鼓,躲在家里过冬了。可是今年不同,当月中旬的时候,先是女真那边连续对北边的野人部用兵,紧接着便是辽东方面蓟辽督师孙承宗调兵遣将,磨刀霍霍,大有兵出锦州,攻打沈阳附近的架势。 没过多久,备受瞩目的晋北边军也有了反应,宣府总兵铁墨一声令下,三万晋北骑兵沿着瀚海草原一路向东,逼近乌鲁古河。晋北骑兵可不光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做买卖的,在靠近科尔沁不远的地方,领兵大将周定山和刘国能还跟科尔沁部做了笔买卖,科尔沁部更绝,转手将货倒卖给了多尔衮的人。这一切事情干的光明正大,丝毫没有藏着掖着,这下可把皇太极气得够呛。不过这个时候,他真没心思管这事儿了,因为孙承宗真的发兵了。 十一月二十三,天色阴沉,寒风来袭,祖大寿率一万关宁铁骑抵达了沈阳西边的义州。广宁卫守军全军戒备,一边从沈阳调兵,一边急报发往嘉河。由于皇太极征讨野人部,调走了七成主力,此时面对来势汹汹的关宁铁骑,驻守广宁卫的富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十一月二十四,祖大寿率兵突袭义州,直逼南边的锦州城。似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夺回失去的锦州城,这下沈阳方面彻底慌了。锦州离着沈阳太近了,女真贵族们在沈阳城舒坦日子过多了,可不想再挪地方。于是,阿敏、莽古尔泰等人赶紧率兵驰援锦州,另一边着人催促皇太极赶紧回来。 阿敏这些人大贝勒也不傻,身为金国大汗,这个时候不赶紧回来主持大局,让别人在前边卖命,算怎么回事儿?女真八旗,各贝勒都有自己的兵马,手底下的兵马那可是死多少少多少,指望大汗皇太极给你补充兵力,那是痴心妄想。真要是折损过重,皇太极不借机会把这一旗兵马吞了就烧高香了。 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六,在沈阳告急的情况下,皇太极只能长叹一声,很无奈的下令各部兵马退出野人部的争夺。其实皇太极并不想退的,如今严冬时分,关宁军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大举进攻?孙承宗此举,多半是跟铁墨商量好的,目的就是想把他皇太极逼回去,然后任由多尔衮吞掉野人部,再往后,就来个坐山观虎斗,坐看大金国内部二虎相争。 道理很容易懂,相信阿敏那些人也能看明白,可各有各的想法,明白归明白,不代表那些人愿意用手里的力量替他皇太极争取时间。 皇太极撤了,多尔衮却动了,似乎是故意的一般,皇太极刚撤出嘉河二十里地,多铎所部一万兵马立刻对朵儿必何南边的野人部展开了征讨。皇太极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徒叹奈何,多尔衮这步棋走的妙啊。 皇太极带着大军南撤,当快抵达台州的时候,关宁军却风卷残云般撤了回去,与此同时,直插乌鲁古河的晋北骑兵也往后撤。见此情况,皇太极气的脸都绿了,可他不敢再返回嘉河。他相信,只要自己调头回嘉河,晋北骑兵和关宁军也一定会立刻掉头,这两路兵马就是商量好的,来帮着多尔衮打野人部的。 无奈之下,皇太极放弃了心中的愤懑,老老实实的回到了沈阳城。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晋北骑兵只是撤到了赛汗山一带,并没有继续后撤。皇太极很是紧张,生怕晋北骑兵会掉过头继续攻打乌鲁古河。可两天后关宁军的行动,让他长松了一口气。 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九,两万关宁军再次行动起来,这次孙承宗以赵率教为主将,过赤峰,一路向北。 皇太极松口气的同时,嘴角多了一丝坏笑,林丹汗啊林丹汗,马上要倒霉了啊。 林丹汗这老家伙也真是的,当初干嘛跟巴托同流合污,跑到瀚海草原找铁墨的麻烦呢?铁墨这个人可是睚眦必报,这不,冬天还没过呢,就拉着关宁军来找场子了。 林丹汗打了铁墨的脸,铁墨反手就要打回来。 皇太极是个聪明人,这事儿绝对不能瞎掺和的,别到时候便宜没占到还惹得一身骚。 腊月初一,刘国能率部对林丹汗所管辖的阿拉胡马赫部发起了猛攻,与此同时,赵率教也率兵在南边配合进攻,两路大军仅用了两个时辰就把阿拉胡马赫部打了个落花流水。两路兵马也不杀人,跑进部落里将物资牛羊一抢而空。 直到此时,林丹汗才反应过来,汉人来这里不是打皇太极的,是来打他林丹汗的。 第465章 朝堂机锋 第465章朝堂机锋 阿拉胡马赫位于林丹汗辖区东南方向,地理位置似乎并不重要,可真要让人占据这个位置,也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林丹汗着令附近的库沙赶紧统兵去迎敌,可是关宁军和晋北军占了便宜就跑,晋北军与关宁军汇合后,也没走原来的草原那条路,而是跟着关宁军一起往老哈河一带撤。如果晋北军沿着草原原路返回,还能半路截杀一下,可人家往辽东方向撤,还真就没辙了。库沙胆子再大,也不敢深入辽东腹地追杀,于是乎,来到阿拉胡马赫部之后,除了看到一片狼藉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一向心高气傲的林丹汗,哪里受过这种鸟气,光被人打不能还手,这种感觉很憋屈。林丹汗心里也明白,自己之前派兵跟着巴托一起攻打乌兰城,眼下铁墨是在报复呢。可这种事不能明说,扣关攻打辽东,性质就变了,那等同于跟明朝宣战,林丹汗再狂妄,还没狂妄到这种程度。而且名义上林丹汗还是大明册封的蒙古可汗,这个时候跟明朝闹翻了,对林丹汗一点好处也没有。 左右都不行,可把林丹汗憋闷的不行,从外边回来,大帐中叮当作响,不断出来林丹汗的喝骂声。库沙躲得远远的,听着大帐中的动静小点了,犹犹豫豫的看向敏特,“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了?大汗的火气应该消了不少吧。” 敏特面色不悦的瞪了库沙一眼,不过最后还是迈步朝大帐走去,走进去便看到林丹汗一个人坐在软垫上,桌案被扔的远远地,地上也是一片狼藉,更让人无语的是,昨晚上吃剩下的一下羊肉全都倒在了帐篷中间。 “大汗,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铁墨那个人一向是吃不得亏的主,咱们之前打了乌兰城,他现在要报复一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敏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林丹汗的反应,见对方没有太过激动,便放心不少。在敏特看来,铁墨出兵报复,丝毫不奇怪,总不能你打别人可以,别人打你就不行了吧,除非你有信心一巴掌拍死对面,否则还能怎么滴? 想归想,但总不能跟林丹汗明说的,大汗可是个很要脸面的人,有时候让他拉下脸可不要他的命还难。这次被铁墨报复了一下,丢了不少物资,要是什么都不做,大汗脸上可就挂不住了。不过,跑到晋北跟铁墨开战也纯属不现实,思来想去,敏特弯着腰小声说道:“大汗,铁墨以及关宁军如此行径,绝非明廷的意思。眼下大汗可是明廷正式册封的蒙古大汗,跟明廷关系也算亲近,关宁军和晋北骑兵这么做事,于情于理都不合。大汗可以正式修书一封送往京城,措辞严厉一些,明廷可不希望草原打乱,更希望咱们帮着一起制衡皇太极了,想必到时候一定会跟咱们一个答复的。” “嗯?”林丹汗仔细一想,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这样做既保住了脸面,同时还有可能教训下铁墨那些人。明廷想要稳住草原局势,北方不乱,能腾出手对付女真人,还真就得捧着他林丹汗一些。林丹汗对明廷也算有些了解的,于是着人飞速修书一封,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 文书抵达京城的时候,朝廷官员们早就晓得那里的事情了。铁墨可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赵率教以及刘国能等人从阿拉胡马赫弄来一堆好东西后,铁墨直接下令将一批好东西送到了内帑,美其名曰给陛下送点年货。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把好处送来了,搞得崇祯哭笑不得,心里那点不满也就荡然无存了。 林丹汗名义上归顺大明,实则阳奉阴违,背地里干的勾当让人咬牙切齿,眼下铁墨教训下林丹汗,也算是替崇祯出了口恶气。不过朝堂上的事情永远不可能这么简单,起初只是风言风语,倒也当不得真。可当林丹汗的文书送到京城后,内阁一商议,顿时热闹起来。 随着多福号崛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官场上有那么一批人开始替多福号以及皇家水师说话。这对清流百官来说,无异于有人拿刀子在自己脖子上划来划去,虽然没有碰到皮肤,但终有一天会手起刀落鲜血横流的。内阁方面可是将这股新势力当成了死敌,而铁墨便是头号死敌。知道这件事要不了铁墨的命,可不代表不能那这件事做文章。官场上的事情,内阁这些人往往比铁墨更熟悉,做起事情来更是熟门熟路。 腊月初四,京城里已经有了年味,但是内阁六部却是一番忙碌的景象,从成基命到都察院一名小小的书吏,全在筹划着一件事,那就是上书弹劾宣府总兵铁墨。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三省总督铁墨。说来也怪,自从剿匪结束后,按说朝廷应该收回官爵了,可不知为何,一直没提这件事,好像陛下将这件事情忘了一般。陛下不提没关系,现在有理由提这件事情了。 当然,内阁六部大肆准备一番,不可能仅仅是想弄这么点事情,他们想连带着把赵率教也收拾一顿。按常理,就算有错,也该让孙承宗负责的,不管怎么说,孙承宗才是蓟辽督师,没有他的命令,赵率教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去找林丹汗的麻烦。但孙承宗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呢,内阁也好不动孙承宗,只能退而求其次。 次日辰时,群臣集聚金銮殿,钟鼓敲响,王承恩细声细语的喊完上朝,群臣拜谒,这是站在左手中间的王洽立刻出列,拱手言道:“陛下,今日得到林丹汗公文,前些日子,晋北兵马未得朝廷调令,私自出兵攻打林丹汗,于理不合。更有蓟州总兵赵率教与其同流合污,累的林丹汗损失惨重。林丹汗心向我朝,乃是我朝制衡辽东女真人的重要盟友,如今铁墨与赵率教如此做,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如果此事不妥善处理,怕是要让林丹汗等盟友心寒啊。” 朱由检大皱眉头,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就怕群臣在大殿上谈这些事情,没想到还真就提出来了。朱由检也早想好了应对之词,所以朗声道:“据朕所知,此事似乎有所误会吧,关宁军出兵辽东,想要袭扰锦州一带,林丹汗人的不守规矩,骚扰关宁军后方。蓟州总兵赵率教得知消息后,联合晋北军把林丹汗的人打了一顿。真要问责起来,可就扯不清了,关宁军与晋北军虽然不的调令私自出兵,不合规矩,但事出有因啊。” 成基命不由自主的瞪了瞪眼,心中暗骂一声无耻。这样的说辞绝对不是陛下能想得出来的,很快,成基命将目光对准了侧对面的侯世禄。只见侯世禄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由此可见,八成又是侯世禄想出来的歪招。说辞有点歪,但很有效,可侯世禄也太小瞧内阁了,真以为如此轻松就能把事情遮过去了? 只是打个手势,礼部侍郎李成彩出列,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此理说不通,林丹汗的人不守规矩,完全可以上奏朝廷,由朝廷决议。如果都像赵率教以及铁墨这般,遇到事情私自出兵,岂不是要乱套?边军不听号令,乃国之大忌,陛下,此苗头不能涨。相比之下,无令调兵,才是重中之重,长此以往,边军将士可还有君心?” 李成彩这番话可以说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到了崇祯最敏感的地方,很快,侯世禄就不再像之前那么镇定了。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些人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言语手段远飞他侯世禄能看透的。陛下这些最担心的是什么?不就是边军权势过重,有不听号令的迹象么? 远的不说,就说当初皇太极扣关,关宁军在袁崇焕被抓捕的时候,竟然在祖大寿的命令下私自离京回辽东,当时就在皇帝朱由检心中埋下了一个心理阴影。而晋北军更是不遑多让,那可是铁墨一手拉扯起来的兵马,从军饷到物资供应,自成一体,可以说是不听调不听宣,铁墨高兴十万大军听朝廷的,哪天铁墨不高兴了,十万大军掉过头就自立门户了。 兵权,兵部想收回,皇帝朱由检同样也想收回来,刀把子握在别人手中,终究是不安心的。朱由检沉默了,心中翻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那些念头化作一个虚影,慢慢变成了铁墨的样子。不知何时起,自己最担心最害怕的那个人竟然变成了铁墨。这个念头把朱由检吓了一跳,眉头皱了皱,却没有顺着李成彩的心思走。心中很担忧,可朱由检还没蠢到失去理智,眼下想要抗衡群臣,就不得不重用铁墨以及侯世禄,就像孙老师说的那样,至少眼下铁墨还是忠心的。 想通之后,朱由检淡淡的看了李成彩一眼,“李爱卿,此言差矣,九边将士拱卫边关,为我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身在朝堂,却要怀疑他们的忠心,这才是真的让将士们寒心呐。此事休要再提,这样吧,内阁拟旨,拿出一部分物资安抚下林丹汗,赵率教那边,着令孙督师警告一番。” 本以为内阁不会善罢甘休的,哪曾想张洽以及成基命等人竟然异口同声的同意了下来。侯世禄大皱眉头,这件事这么快就过去了?不应该啊。 果不其然,成基命顺着朱由检的说辞答应下来后,却是话锋一转,认真的说道:“陛下,如今中原剿匪事宜告一段落,铁墨再兼着三省总督之职,不合规矩。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这样铁墨那边也可以安心处理晋北事务,免得有些风言风语,说朝廷做事不合规矩。” 又是规矩!朱由检心中很是不乐,规矩规矩,这些还不都是人定的?对内阁有利的时候,从来不说合不合规矩,对内阁无利,便拿着规矩说事。气归气,朱由检也不会像街头恶痞一样站起来跟臣子理论,他仔细想了想,淡淡的说道:“此事不急,陕北匪患依旧存在,高迎祥、张献忠之流也未剿灭,还有用到铁墨的地方。这样吧,年后便是五年一度的朝贺大典,便让铁爱卿来京一趟,也好当面问问他。他若觉得无妨,让他兼着剿匪之责也没事,当不当三省总督这事不急在这一刻。” 朱由检自以为应对得体,却不曾想话刚说完,侯世禄脸色都变了。很快,朱由检才明白这番话多有不妥之处。 看似是在和稀泥,可一旦铁墨入京,晋北军那边万一出事怎么办?万一铁墨在京城出事儿怎么办?眼下想要铁墨命的人可不少呢。 有道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皇帝说的话。哪怕知道那番话多有不妥,朱由检也没法再吞回来了,而且,朱由检心里也一直有个念头,倒要看看铁墨敢不敢进京。 铁墨若敢来,若是能安然上朝,那说明这个人没那么多想法。反之,朱由检觉得自己真的要想想怎么遏制下晋北军了。 朱由检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侯世禄正想补救一番,可是成基命哪里会给机会,当即出列道:“陛下圣明,铁督师若来京城当面说清楚,那是最好不过了。” 群臣赶紧附和,直接将侯世禄嘴边的话挡了回去。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侯世禄也有些无奈了,真的是一不小心就让内阁占了先机啊。 朝会散去,走在石阶上,阳光洒落,暖意洋洋。侯世禄等了一会儿,成基命便跟了上来,转过头,淡淡的说道:“成大人,当真是厉害啊。” “哦?侯大人此言何意?本官有些不太懂!” 成基命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成基命永远都不会承认的。 第466章 娘娘问话 第466章娘娘问话 对侯世禄此人,成基命是非常赞赏的,可有时候官场上的事情,身不由己。大家各有各的需求,注定了没法走同样的路。遥想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意气风发,充满理想呢?涉足官场,在现实面前,原本的理想被利益污染,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纯净了。真正纯净的人,是不容于官场的,就像侯世禄,他又真的纯净么? 内阁方面是怎么想的,侯世禄大致也清楚,让铁墨参加朝贺大典这一招可谓是阴险至极。如今铁墨在晋北拥兵自重,要说陛下心里没疙瘩那是不可能的。自从袁崇焕履任三省巡抚后,陛下与铁墨之间的关系就没有表面上那么融洽了。而成基命这一招,很有可能会进一步加深两者之间的裂痕。铁墨拥兵自重,这是无法更改的,就算铁墨想不管晋北那摊子事情,多福号以及晋北那些权贵也不会同意的。而帝王,最忧心的莫过于那些拥兵过重的边军将领,像铁墨这种什么事都不麻烦朝廷的人,更是帝王心中的刺了。 铁墨来不来京城,成基命那些人都不会损失什么。铁墨若是够魄力,敢来参加朝贺大典,那成基命这些人有的是办法在京城中闹些事情。如果不来,那铁墨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可就无法收拾了,权势过重,却不来京城,陛下心里怎么想?你如果没有不臣之心,为何不敢来京城? 侯世禄心情沉重的回到了兵部,眼下他没心思想过年的事情了,只想着该如何回复铁墨。林丹汗的事情可以忽略不计,内阁不过是那这事当由头,想要找铁墨麻烦罢了。同样,皇帝朱由检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他现在非常矛盾,一方面希望铁墨毫不犹豫的来京城,以表忠心。但同样,他也知道,只要铁墨来京城,就一定会受到各种刁难。 后宫,一座安静的庭院里,丝竹声绵绵悦耳。几名宫女太监站在院门处,有些无精打采的。懿安皇后虽然身份尊贵,但终究是过了气的。皇宫是个很现实的地方,太监宫女们也都想跟个好点的主子。往常,要是能伺候一位皇后娘娘,那可是争破头皮都要抢的事情,但是懿安皇后嘛,就另当别论了。 陛下是很尊敬懿安皇后的,可终究只是皇嫂,称呼一声娘娘,那也是尊重,但懿安皇后本身却在后宫没多少话语权,更是什么事都不管。不管事,下边的宫女太监们也就没什么好处了。当了太监的人,不就图点好处么?要不切了命根子,进了皇宫,图个什么?长时间讨不到什么好处,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是背地里院里的太监们就颇有意见了。 “也不知道白公公找娘娘有何事,你们说是不是让娘娘去西宫居住的事情?”一名年长的太监,说话间脸色担忧。上一代皇帝去世,皇后改太后,入住坤宁宫。不过懿安皇后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他是皇嫂的身份,按照规矩应该住到西宫去的。一个是后宫,一个是西宫,差别可是天上地下,去了西宫,就等于被打入了冷宫,到时候各方面的待遇下降会非常多。眼下已经捞不到好处了,要是去了西宫,各项待遇也下来,那大家吃饭都吃不好喽。 旁边的太监摸了摸鼻子,仰着头好整以暇的说道:“管这些干嘛,反正咱家已经着人跟田公公打好关系了,只要有机会,总得离开这地方的,这里啊,待太久了,整个人都废了。” 皇宫有多么现实,是宫外的人无法想象的,宫里尔虞我诈,上边的人不简单,下边的宫女太监们也一个个不省油,他们的眼力劲儿可好着呢。至少,在宫里的人看来,懿安皇后这辈子就这样了,一个皇嫂而已,日子只会一天不如一天。现在还有些待遇,那也是陛下念着皇嫂的好。 院门口,宫女太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在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白公公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没敢出声打扰。在宫内,白公公与田公公那可都是王承恩手底下的管事太监,地位尊崇,以白公公如此身份,在懿安皇后面前依旧不敢造次。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白公公知道一些事情,这也让他不敢惹懿安皇后不快。 一曲终了,容颜俏美的张嫣轻轻点点头,示意白公公坐下来说话,“白公公,本宫听人议论,今日朝上又闹乱子了?具体怎么回事儿,可否跟本宫说说?” 看似是商量的语气,白公公哪敢真当回事,赶紧毕恭毕敬的将事情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白公公可是晓得娘娘跟铁总兵的关系,要是惹得娘娘不高兴,铁督师几句话,捏死他白某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莫看同样是实权总兵,赵率教以及满桂这些人跟铁墨可没法比,铁墨这个总兵可是拥有十万精兵,还都是自己的私兵,想要做点事,那就太简单了。 愿意跟懿安皇后合作,也是出于为自己考虑。白公公觉得自己要想在宫里站稳脚跟,不被人踩下去,就必须有外援,否则,真未必争得过田公公。当然,这两年只是传传话而已,白公公也没少从懿安皇后这里拿好处。当然,娘娘不会亲手送什么好东西,娘娘在宫里,手上哪有那么多好玩意儿,再说,就算有也不敢随便给人,那太扎眼了。 每次娘娘都会写一封信,信上有私人印记,将这封信送出去,白公公的家人就可以从多福号那般领到各种各样的好处。这番利益交换,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张嫣看似很随意,其实她听得很细心,今日找白公公过来,也不是想问金銮殿上的事情,更不想知道内阁那边有什么动作。内阁有什么动作,白公公也不可能知道。她只是想听听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今日朝会散了后,有没有说什么话?” “这......”白公公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张嫣黛眉轻促,淡淡的笑道:“白公公放心,闲杂人等已经退到院外了,此时只有你我二人。而且啊,不会白麻烦你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时候张嫣觉得白公公这个人太贪了,这两年姓白的已经在这里讨走许多好处了,可依旧是不满足。但铁墨却不在意,甚至还很高兴,说什么白公公越是贪心,那么陷得越深,以后想下船都下不去。多福号可是铁墨的买卖,铁墨都不心疼,海兰珠和常闵月也不说什么,张嫣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于是,来来回回的,喂了白公公数不清的好处。搞到现在,只要自己问问题,姓白的就端一端,趁机要点好处。 不过这次张嫣还真想错了,不是白公公贪心,而是真的犹豫了。这次传递的可是陛下的事情,容不得不犹豫,这与以前做的事情完全是两个性质。白公公不说话,张嫣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白公公,有什么为难的么?若是这样,你尽可以回去,本宫再找别人问问便是了。” 白公公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醒悟过来。自己怎么犯傻了呢?就算自己不说,娘娘也可以找姓田的问话,姓田的若是靠向娘娘,那就没他白某人什么好处了,搞不好他白某人还会把管事的位置也丢了。想通之后,白公公赶紧拱了拱手,“娘娘息怒,小的只是在想事情,怕有什么疏漏。朝会散了后,陛下就回到了上书房,小的当时正在门外伺候,隐隐约约间,听陛下说希望见到铁总兵,他似乎很担心。” 说罢白公公微微低下头,没敢看张嫣的表情。白公公在宫里待了这么久,知道这件事有多敏感。陛下已经不信任铁督师了,甚至在各方面防着呢,当然,陛下能插手晋北的事情也很少。 “嗯,有劳白公公了”张嫣没多问其他的,从身后拿你一封提前写好的信,推到了桌子外沿,“本宫刚写了一封信,麻烦白公公帮忙带出去。” 白公公心领神会,嘴角含笑的将信塞到了袖子里,随后告辞离去。白公公走后,张嫣沉思良久,方才发出一声轻叹。她真的很想谁都不帮的,当然,更希望铁墨与陛下之间永远能和睦相处。可惜,造化弄人,世道逼着她不得不做出选择,以自己与铁墨之间发生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站到铁墨那一边呢? 陛下太多疑了,只要不是太过逼迫,铁墨绝不会背叛朝廷的。铁墨拥兵自重,有他的特殊原因的。生活在晋北那一带,每天与死亡相伴,不杀出一条路来,那就要变成晋北一抔黄土。有一次躺在榻上,听铁墨说起以前的经历,那是张嫣无法想象的事情。 广袤的沙漠,冷风黄土,天地间满是饥饿与死亡,人群麻木的晋北之地,刀光剑影,不杀死你杀我,就是我杀你。铁墨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那些兵马,是他自保的手段,那是他能走到今天最强有力的支撑。朝廷没管过他,甚至还多次要挟他,但他还是闯了过来。没理由到了现在,又让铁墨听朝廷的,铁墨答应,别人也不答应啊。 只要铁墨愿意为大明守卫北疆,愿意听朝廷号召,率兵剿匪,征讨外侮,不是挺好的么? 可是陛下想的太多了,他总想着一切都掌控在手中,总想着把权利收回来。好多次,都会想起先帝,先帝看似无为胡闹,可有一点他比当今陛下做得好,他会用人,敢用人。魏忠贤这样的人,先帝依旧用的如臂指使,替自己解决了许多麻烦。 但是当今陛下,永远都不会像先帝那样用人,根本原因是容人之量有着天差地别。想了许久,张嫣薄唇微分,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有那么一刻,自己竟然也盼着铁墨能来京城。这意味着自己又有机会跟这个男人相聚了。两年时间,真的太难熬了,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早就让铁墨想办法把自己弄出京城了。 皇宫,对张嫣来说,不是富贵之地,而是一个好看的鸟笼,锁住了青春,也锁住了快乐与梦想。留在这里,没有疯掉,还存着一份希望,全是因为这个男人。 与铁墨之间,是纯粹的爱恋与吸引,还是肉体与精神上的渴求,连张嫣自己都分不清楚。索性也就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良久之后,她坐在书案旁边,袖手执笔,慢慢写下了一封信。相信侯尚书已经送信去张北了,但铁墨真正要等的是自己的信才对。内阁是什么想法,铁墨并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跟陛下之间的关系。 关宁军与晋北军联合出兵攻打林丹汗的事情,在内阁有意透露下,一时间传遍京畿大街小巷,此事成了年前议论最火热的话题。在民间议论纷纷,大致也分成了两派,有的人觉得关宁军和晋北军此举出了口恶气,也让那林丹汗尝尝被人打草谷的滋味。而有些人跟内阁一个想法,生怕关宁军和晋北军此举会惹得林丹汗与大明朝反目成仇,最后跟女真皇太极勾搭在一起,同时对大明朝发起袭扰。 京城议论的热闹,反倒是张北却一片平静。这里的人不是不知道辽东发生的事情,而是他们根本不关心,亦或者说很多人觉得天经地义。之前林丹汗派兵跑到瀚海草原折腾,还把乌兰城打的残破不堪,眼下铁督师派兵报复下林丹汗又有什么问题?林丹汗要是不服,就让他领兵来战。 晋北这片地方,可以说是尚武成风,因为历史缘由,再加上定居这里的许多都是经历过苦难的流民,为了保卫家园,他们比任何人都拼命。所以,只要林丹汗敢带兵来,晋北的汉子就会积极响应府衙号召,参军打林丹汗。 侯世禄和张嫣的信几乎是前后脚送到铁墨手中的,同样是信,侯世禄和张嫣的意思却有天壤之别。侯世禄希望铁墨找个理由留在晋北,别去京城蹚浑水,而张嫣则希望铁墨能安排妥当,来京城走一遭。 第467章 救命的粮食 第467章救命的粮食 侯世禄和张嫣出发点不同,便导致了意见的不统一。侯世禄从大局出发,不希望铁墨去京城的。眼下大明朝内忧外患,可以说北疆如此平稳,全靠铁墨坐镇威慑蒙古各部。真要是进了京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内阁那边为了除掉铁墨,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而张嫣,更希望铁墨和朱由检的关系能够处理好,当然,张嫣也更想见一面。对去不去京城,铁墨保持着良好的心情,他觉得去不去都不是什么问题,不过王左挂却表示担心,“东翁,这些年内阁行径已经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到了京城,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所以属下觉得莫不如找个理由推掉。至于陛下那边,以东翁现在的情况,去不去京城都是必然的事情,陛下总是放心不得的,就算你去了京城,也不过是让陛下暂时松口气罢了。” 王左挂所言不无道理,海兰珠亦是这个想法,她说话可就没王左挂那般委婉了,面色不悦的劝道:“要我说啊,你们那位皇帝陛下就是拎不清轻重,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打他那点小算盘。他就想着看看你的忠心了,却没想过一旦你到了京城,会面临怎样的危险。你若真出什么岔子,晋北一乱,蒙古各部以及林丹汗和皇太极还不得立刻发兵瀚海草原,届时大明北疆再无安静之日。比起这些,他心里那点芥蒂还重要么?” 海兰珠是真的非常生气,年前刚帮着剿了匪,立下汗马功劳,也没什么实际封赏,倒是到现在还挂着三省总督的职衔呢,这是想着以后继续让晋北边军帮忙剿匪呢。这些也就罢了,居然还各种各样的不放心,顺着内阁方面的心思,让铁墨进什么京城。如今铁墨可是今非昔比,内阁对待铁墨以及晋北方面的态度也大有不同,真要去了京城,那可是内阁的地盘,谁能保证内阁那些人不干点出格的事情。难不成那个朱由检真觉得某些人会事事按规矩来? 真要是守规矩,那些人也就不那么遭人恨了。当然,海兰珠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一直都对张嫣那个女人有所戒备,总觉得这个女人可不像表面上那般与世无争。在张嫣身上,甚至能感觉到一点威胁,哪怕面对常闵月以及萧如雪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海兰珠和王左挂都不太同意,但是铁墨却无奈的笑道:“你们说的都对,可眼下最重要的不就是陛下的态度么?你们别忘了,现在可是开海的关键时期,江南造船如火如荼,咱们可是往皇家水师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你说,如果这个时候陛下明着变了态度,表示反对,我们还怎么扯着大旗建水师舰队?” 铁墨何尝不知道这个时候去京城危险重重,但不得不去啊。事实上,这个时候才起步加入大航海时代,已经有些晚了,赶的本来就是末班车,如果再出事有所耽搁,那大航海时代的利益就跟自己没关系了。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损失,更是整个华夏的损失。想想后世,经过百年大航海武装起来的西方舰队,是多么的可怕,他们几乎横扫世界,霸占了无数的殖民地,抢夺了数不清的资源。自己既然有能力弄舰队了,就绝对不能错过。 铁墨知晓大航海的好处,但海兰珠却不晓得,她瞪着美目,气呼呼的拍了下铁墨,“要我说啊,咱就不弄那什么水师舰队,等局势稳下来以后,再弄也不迟啊。更何况,眼下急吼吼的弄水师舰队,不光耗费大量财力物力,还要跟郑一官结怨,你到底图什么?” “你懂什么,你知道大航海意味着什么嘛?哼,头发长见识短,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了啊”铁墨很不服气,目露凶光,狠狠地瞪了瞪,可惜杀伤力有限,海兰珠根本不惧。 王左挂坐在一旁也不敢插话,怎么聊着聊着,这两位先闹起来了?不过对水师舰队之事,王左挂有时候也觉得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了。说句难听的,什么时候等着督师掌控北方,再弄也不迟,可督师似乎真的很急,此事他可是力排众议,许下了许多好处,才拉着许多人加入进来的。 航海一事,如果收不到预想中的效果,那对督师的威信将是灾难性的打击。可惜,督师一味的坚持,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等着二人斗嘴结束,王左挂酝酿一番,讪讪地笑道:“督师,你若去京城也可以,属下着令刘国能和周定山带些兵马跟你一起去,如何?” “哎,你们呀,带大量兵马进京,你们觉得合适么?陛下会怎么想?内阁正没理由弹劾呢,这下可就将把柄送过去让人弹劾了。放心吧,我心中的已有主意,这两天让人往辽东送封信,拉着老师一起进京。有他老人家在,陛下还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内阁那帮子人也不敢做事太出格。” 王左挂听完后,顿时眼前一亮,细细一想,抬手笑道:“督师此计妙啊,有孙督师在,能免去许多麻烦啊。看在孙督师的面子上,陛下也不好意思难为你。不过,辽东到京城,旅途劳顿,孙督师可是要辛苦一番了,这身子骨.......” “老师身子骨还算硬朗,再说,这也是没办法了才劳烦他一下,正好有些话也想跟老师聊聊”说起孙承宗,铁墨端正了许多,脸上满含尊敬之意。 其实有很多话早就想跟孙老师说了,可一直难以开口,不过事情闹到现在这种程度。也该跟孙老师谈谈了。铁墨没想过造反,也没想过做什么北方之王,拥兵自重这种事,完全是被生活逼出来的,当初为了活命,为了奔个前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眼下,拥兵自重保的不光是自己,还有那千千万万的人。铁墨放不下手里的权力,除非自己死了,就算自己放下,乔家、常家等等利益家族也不会同意。 晋北利益集团就像一架战车,如今行驶在坦途大道上,除非有人能强行拦截,否则想让这辆车自己停下来,那是白日做梦。希望孙老师能明白自己的苦衷,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掌控晋北的方向,不走向那条自己不想看到的路。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掌控的,陛下以及内阁的言行态度也非常重要。 铁墨将孙承宗搬了出来,王左挂不再反对,海兰珠也没法再像之前那样阻拦,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的叹道:“你心思是好的,孙老师也是一片好心,可你们两人的努力,又有多少效果呢?其实大家都明白,今日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将必然发生的事情往后推一推罢了,有些事情早晚会发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我们缺的就是时间,不是嘛?”铁墨轻轻点了点头,他看的明白,海兰珠是真的很担心。拉过对方的手,慢慢摩挲着,“放心吧,这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还能让这点事难住?这次去京城,你和闵月就留在张北吧。” 铁墨不想身边的女人跟着去京城冒险,可海兰珠不等他说完,便抽出手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用说了,此去京城,奴家是一定要跟着去的,你真以为奴家担心的是你心里那点事情么?哼,我若不去,你怕是要疯掉了。” “.......”铁墨干脆转过头,与王左挂扯起闲篇。女人啊,吃起醋来,真的毫无道理可讲的。张嫣的事情,真不是他铁某人主动惹得,当初若不是内阁那些人作妖,也不会惹下这份情债。但作为男人,事情既然做下了,那就得负责。 年关,整个张北方面忙碌起来,大家不是忙着过年,而是想方设法保证铁墨的安全问题。最近几天海兰珠和常闵月充分调动京城的资源,暗中安置人手,摆在明面上的多福号反而消停得很。总之,千万别出事,如果出事,至少要保证铁墨能安全撤离京城,为此,海兰珠不在乎付出多少代价,哪怕死再多人也是值得的。 想比较张北的情况,大明王朝的西南巴蜀之地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临近过年了,张献忠却一反常态,派兵四处出击,搞得整个巴蜀不得安宁。艾可奇和刘文秀连克数个州县,将那里洗劫一空。艾可奇麾下的邓演达生性凶残在拿下两个州县后,竟然下令肆意劫掠,不少女子遭了难,城中百姓奋起反抗,打杀不少匪兵,邓演达一怒之下,下令屠城,致使两个州县百姓十去七八,此事震惊了整个巴蜀,成都府方面立刻一道公文送往京城。 巴蜀民怨沸腾,相比之下,张献忠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似乎没觉得邓演达有什么错。这下邓演达就更加变本加厉了,接下来他带兵拿下了一个镇子,干起了吃人羊的买卖。手底下的暴徒抓了十几个少男少女,直接扔到大锅里煮了,最后称之人羊大宴。邓演达这番行径,让人想到了那位陕北吃人狂魔,赤眼罗刹袁马。而邓演达吃少男少女的恶行,简直比袁马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事传扬出去后,成都府骂声一片,不断有人请战。 成都府各路兵马杀意滔天,很多人恨不得冲到东边与流寇一决雌雄,秦良玉一直压着下边的人,没敢点头。秦良玉统兵多年,岂能不知其中的风险。如今巴蜀各路兵马集聚成都府,守住川西和川南已经实属不易了。川北已经成那样了,川西和川南不能再乱了,真要是出成都府找流寇决战,谁胜谁负真的是未知数呢,更何况,成都府这边也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粮食问题还没有解决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粮草问题都没法解决,还怎么出去跟流寇决战? 烦闷之下,秦良玉不由得想到了那条狡诈的狐狸,没多久,来到了耿仲明的住处,耿仲明似乎早就料到秦良玉会来一般,满上一杯热茶,热情的笑道:“秦总兵此来,应该是因为各部请战的事情吧?其实耿某也知道秦总兵的担心,不过耿某想说的是,这种情况下,必须打一仗挫挫流寇的嚣张气焰才行。只要我们安排得当,问题不是太大。” “这......耿将军,此战如何打,我们倒是可以提前部署好,可粮草问题不解决,时间一拖,士气全无,我们还怎么跟流寇打?”秦良玉面露苦笑。 “哈哈,有件事耿某也是刚知道,还没来得及告知秦总兵,督师那边出面,让大夫人帮我们找来了粮食,两日后乌思藏人会给我们送来一批粮食,足够解我们燃眉之急了。所以,粮草问题,秦总兵暂时不用担心了。” “乌思藏人?他们还有粮食给我们?”秦良玉听得一愣一愣的,作为巴蜀土司,她对吐蕃人了解的很透彻,那边本就不盛产粮食,粮食金贵的很,居然还有余粮支援别人? 耿仲明笑了笑,无奈的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夫人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吧。从晋北以及其他地方运粮食,毫无保障,眼下最安全的运粮路线还就这么一条了。从吐蕃人嘴里抠粮食,想必付出代价不小,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该关心的。” “哎,这次多亏了督师帮忙了,麻烦耿将军修书一封送给督师,转达秦某谢意。尽可以告诉督师,以后督师但有差遣,巴蜀子弟绝不推辞!” 秦良玉这番保证,绝非虚言。这两年,铁墨对巴蜀子弟做了太多事情了,这次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自己和成都府官员无数次上书朝廷请求调兵调粮,可那些公文如泥牛入海。到最后,真正帮忙解决问题的是远在晋北的铁督师。这份恩情,若是不记在心里,那还是人嘛? 秦良玉也算是看明白了跟着铁督师走,可比跟着朝廷可靠多了,至少在危难时刻,铁督师不会轻言放弃。 谁都知道从中原以及京畿调粮难度很大,难不难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至少督师努力过了。 第468章 便宜岳父的想法 第468章便宜岳父的想法 谁是在真正做实事的人,在长时间一点一滴的事情上,可以慢慢分辨出来。秦良玉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以前她一直心向朝廷,哪怕手底下的有些土司闹事情,向朝廷索要好处,她也会出面压服。对她来说,脱离朝廷,似乎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可自从入中原剿匪以来,她是彻底看清了朝廷的无所作为。 老将军吴国辅阵亡于剑门关以后,巴蜀子弟便全看她秦良玉了。为了替老将军报仇,响应朝廷号召,带着巴蜀子弟出川剿灭流寇。可是到了中原以后,屡遭冷眼,弄的秦良玉有些心寒不已。巴蜀条件不比大明其他富庶之地,军械装备自然没法与其他地方兵马相比。川北兵马尤其穷,甚至做不到人手一把钢刀,就更别提金贵的火铳了。到了中原以后,各处官员瞧不起也就罢了,朝廷下派物资也将巴蜀子弟放到了最后。 当时好多土司将军已经有怨气了,闹着要回川,本来就是响应朝廷号召去剿匪,结果去到处遭人白眼,任谁受得了这种鸟气?穷归穷,装备差归差,可巴蜀子弟还不至于没骨气。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秦良玉才决定跟着铁墨去南直隶剿匪。如非必要,又怎么会违抗朝廷的意思,跟着铁督师去剿匪。跟着铁督师走上一遭,不仅得到了大量的物资补给,人员装备也换了一茬,比起一年前,巴蜀子弟手里的家伙事足足多了两倍。因为种种恩惠,巴蜀许多土司都念着铁督师的好处,眼下铁督师又不惜代价从乌思藏商人手里弄来粮食,莫说旁人,就连秦良玉都有些深受感动了。 巴蜀子弟知恩图报,更何况是如此大的恩惠。不管铁督师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对巴蜀子弟的恩德是实打实的。秦良玉来之前就想过许久了,为铁督师卖命,值得! 秦良玉的态度,并没有出乎意料。耿仲明觉得秦良玉这样做,也是聪明之举,眼下巴蜀之地大多数土司都心向铁督师,秦良玉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也应该选择跟铁督师站在一起才对。这次大夫人不惜代价,从乌思藏人那里挖到粮食,可见用心良苦。大夫人这是在为督师的未来铺路呢,督师的未来不可能只限制在晋北那块地方,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团结更多的人。 这两年跟铁墨接触下来,耿仲明也终于明白当初毛都督的眼界有多窄,如果毛都督当初也有铁督师这般眼界和胸怀,成就不可能只限制在皮岛那块弹丸之地,更不可能让袁崇焕矫诏斩杀。甚至,有毛都督在,或许就没有江南郑一官什么事情了。要说航海,毛都督可是走在郑一官前边的,在朝鲜一带,毛都督也更具影响力,可是到头来,毛都督被杀,而郑一官却势力迅速膨胀,成为东海霸主。 或许,跟着铁督师一路走下去,会看到一片不一样的天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耿仲明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值得效忠的主公,这辈子不会有什么更改了。 秦良玉与耿仲明坐下来聊了许多,见时间差不多,耿仲明诚恳的说道:“秦总兵,眼下到了饭点,不如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秦良玉也并非愚人,听耿仲明如此郑重其事的说,那八成不是简单地吃一顿饭了,于是点头说道:“那秦某就却之不恭了,早就听说耿将军带来两名鲁菜大厨,正好借机尝尝。” “哈哈,秦总兵客气了”耿仲明示意秦良玉稍等片刻,出去没一会儿,便拎着一壶酒回到了客厅,等待的过程中,二人就着两碟小菜喝了两杯。秦良玉举起酒杯,笑道:“耿将军,你是不是有话想对秦某说?若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你我之间的关系,不用有那么多顾及。” “既然如此,那耿某就不藏着掖着了”耿仲明放下酒杯,郑重其事的说道:“秦总兵,恕耿某直言,如果你心中真有想法,那么这封信不该由耿某来写,而应该由你亲自来写。另外,你还可以向督师明言,我军军械短缺,请求督师调军械前来。大夫人既然能说动乌思藏人卖给我们粮食,那么再让他们帮我们运军械,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封信送过去,督师知晓了秦总兵的意思,秦总兵还能得到军械支援,何乐而不为?” 秦良玉愣了下神,一时间没明白耿仲明话里的深意,不过稍作考虑,便是眼前一亮。渐渐地她有点明白了过来,耿仲明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箭双雕。按照常理,军需供应,那绝对是由朝廷调拨的。内阁审批,兵部批准,再由其他部分分发军需。在大明朝各部兵马,只有一个地方的兵马是特例,那就是隶属宣化府的云府边军,因为云府边军是铁督师的私兵,军需供应自成一体,所以云府边军只听铁督师一人的。 至今,宣化府方面也已经渐渐变成了这个样子,朝廷方面也明白,所以也懒得再往宣化府调什么军需,哪怕大同府那边的军需也已经有所削减,反而加大了宁夏等边关的军需供应。 如今大明朝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为的规矩,谁走云府的军需体系,就等于成了铁墨的私兵。只要你敢这么干,那朝廷就会把你打入铁墨一党,如此一来,晋北那边也会将你当成自己人,多福号以及其他资源也会尽可能的为你提供便利。例如之前的河南总兵丁路言,现在走的就是云府的军需供应,眼下人家丁路言麾下麾下可是鸟枪换炮,不光火器装备了一半,训练编制也得到了加强,战斗力直线上升。同理,丁路言虽然还担着河南总兵的职衔,却是只听铁墨的。 丁路言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手底下的兵马吃好喝好拿好的,再让他们过以前的苦日子,谁能答应?丁路言要是不听话,铁墨只需断了军需,不出一个月,丁路言手底下那些参将和把总就得带头造反。军需交到别人手中,自己不用操心了,但同样也把名门交到了别人手中。当然,这些都是相互的,想得到就得先付出,老天爷是相对公平的。 想了想,秦良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激的说道:“亏的耿将军提醒,否则秦某岂不是错过这个机会了?只是,这个时候找督师讨要军需,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据秦某所知,日前督师那边刚跟林丹汗以及巴托打了一仗。” “哈哈,秦总兵多虑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督师明白巴蜀诸位土司的心意。至于军需方面,该怎么做,督师自会定夺!”耿仲明陪着秦良玉喝了一杯酒,抿抿嘴,淡淡的笑着。 想通关节后,秦良玉与耿仲明吃了顿饭,急忙告辞而去,没过多久,一封公文六百里加急送往晋北。腊月十八,在铁墨在准备着去京城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巴蜀的信。看完信,铁墨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相比朝廷那帮子人的冷血,反而是秦良玉和那些巴蜀土司更懂得感恩。秦良玉知恩图报,主动靠拢过来,铁墨岂能让秦良玉寒了心? 于是趁着还没离开张北,连忙找到了海兰珠,“军械所那边还有多少存货?尽量分出一半军械送到成都府去,这事儿还是由你想办法吧。” 本来海兰珠就对铁墨坚持去京城很有意见,结果临走了还给安排活,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你是不是觉得奴家天生就是替你干活的?不说那批军械多重要,各部都像狼一样盯着呢。你还让奴家送到成都府去,更何况,这批军械要怎么运,你不怕半路送给流寇?” “咳咳,这不是特殊情况么?乌思藏人能运粮,那就再让他们帮忙转运下军械呗!”铁墨说的轻松,海兰珠却是美目冷冷的,翘着嘴讥讽道:“你说话呢?你能保证那些乌思藏人不会临时起意,把军需私吞了?就算他们愿意为我们开一条路,我们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只要他们答应帮我们开一条路,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铁墨也知道海兰珠心里有气,将她强行拽到怀里,柔声安抚道:“你呀,也别耍性子,此事不是玩闹。秦良玉以及巴蜀土司们既然投靠了我们,我们总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啊。这样做,一方面是暖那些人的心,另一方面也是告诉朝廷那些人,以后巴蜀的事情他们就别想掺和了。乌兰城那边的驻军确实需要增加军需,但并不那么急迫,反倒是成都府那边,秦良玉和耿仲明压力很大,这批军械送过去,能大幅度的提升他们的战力。眼下巴蜀越快稳定下来,对我们好处越多。天府之国,千里沃土,若能正常生产庄家,能活多少人。那里的条件,可比晋北强太多了。” “你总是有理由”海兰珠挣脱不开,好一会儿,她摸了摸铁墨的脸颊,眼眶有些红红的,“此去京城,吉凶难料,你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还有,别再那个女人身上陷得太深,要我说,你要毁,一定是毁在那个女人身上。不是奴家小气,只是那个女人身份太特殊了......” 提起张嫣的身份,铁墨也有些无言以对。如果张嫣只是一个简单地小寡妇,一切好说,可惜他是懿安皇后,当今陛下朱由检的嫂子。这个身份摆在那里,注定太过敏感,与张嫣接触的越多,感情越深,麻烦就越多。将来,这件事很可能会成为别人手中最有利的把柄。 “好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有些事情已然发生了,多想也是无益,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此去京城,我自会小心,倒是你,一定要看好家,尤其是阿琪格和努努这俩人,切莫闹出什么乱子!”铁墨也不算胡说,最近阿琪格因为萧如雪的事情,没少闹脾气,更何况还有一个徐美菱。徐美菱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前那也是在海上野惯了,哪里会服阿琪格? 这次离开张北,自己不在身边,搞不好这几个女人会找机会干一仗。至于努努,那就是个小恶魔,什么事干不出来?如今整个张北城都知道月亮宫小魔女的名号,听海兰珠说,努努还在张北城里弄了个什么帮派,总之,邪性着呢。 “哼,你惹下的麻烦,总让奴家替你操心,要是.......”似乎想起了什么,海兰珠一拍额头,懊恼的说道:“与你说了这么多,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话,海兰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父汗刚刚让人加急送来的信,是关于娜木钟的!” 展开信看了一会儿,二人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从皇太极退出对娜木钟的争夺后,林丹汗便开始对阿纥土门部进行了有力的施压,希望娜木钟赶紧答应二人的婚事。 林丹汗如此着急也是有原因的,眼下皇太极被孙承宗和铁墨一番操作,逼着退出了对东海野人部的征讨。皇太极退回乐沈阳,搞不好会撕毁之前的口头约定,重新加入进来,继续争夺娜木钟。另一方面,林丹汗在瀚海草原也损失不小,跟娜木钟成婚以后,有了阿纥土门部上万勇士加入,也能加强自己的实力。 林丹汗一直在施压,娜木钟却一直没有点头。不过,最心急的并不是林丹汗,也不是皇太极,而是科尔沁部的布和父子。 科尔沁离着阿纥土门太近了,如果娜木钟答应嫁给林丹汗,那就等于林丹汗的地盘直接延伸到了阿纥土门。到那时候,以林丹汗对科尔沁部的态度,布和父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眼下,由于种种原因,皇太极对科尔沁部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布和心急之下,不得不找女儿海兰珠发牢骚,其实就是希望铁墨这边想想辙。 海兰珠和铁墨都是聪明人,哪能不知道布和的意思? 说是让海兰珠想想主意,可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让林丹汗娶娜木钟,那就得找别人把娜木钟娶回家。可以娜木钟的身份,是什么人都能娶的么?老爹布和的意思,不就是想让铁墨把娜木钟娶了么? 将信收起来,海兰珠寒着脸站起身,“你赶紧收拾收拾去京城吧,不是半路上还得去张家口处理些公务么?” “.......” 铁墨苦笑着点点头,聪明的没有再提这茬子事情。 第469章 礼宾官 第469章礼宾官 其实铁墨也晓得海兰珠的小心思,无非是不让他铁某人掺和这种事了。铁墨本身就对这事不怎么上心,就算海兰珠不说,他也没打算在这种事情牵扯太多精力。甚至,铁墨觉得这种事情有些可笑,那位便宜岳父也是异想天开。 铁墨并没有将娜木钟的事情放在心上,与海兰珠等人吩咐一些话,便带着人马离开了张北。一路过张家口到宣化镇,跟黑云龙等人交待了不少事情。离开宣化府的时候,黑云龙以及马芳等人将铁墨送到了城外的十里亭。虽说都是军中粗汉,但并不意味着黑云龙等人不懂得朝堂的黑暗,十里亭内,黑云龙神情严肃的说道:“老弟,你此去京城,万事小心,晋北边镇各路兵马会随时候命,若是有什么危险,尽快传出消息,我等立刻挥兵京师。有我十万大军在侧,谁也动不了你。” 黑云龙等人深知铁墨的重要性,铁墨出一点岔子,晋北势力便会土崩瓦解。这些年黑云龙已经充分地享受到铁墨坐拥张北后带来的好处了,换个人主政晋北,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不是黑云龙对朝廷不忠,实在是这个时代里,不得不多为自己考虑一下。至少在黑云龙看来,跟着铁墨远比跟着朝廷强。 铁墨笑着拍了拍黑云龙的肩膀,轻松地说道:“事情没那么严重,虽说京城里某些人会想办法惹麻烦,但他们想要用强,也未必有那个胆子。倒是你们,可一定要稳住,切莫轻举妄动。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可就回不了头了。至少眼下的生活,我们很满足,不是嘛?” “老弟说的是,不过我们没想法,但有些人不这么想啊,陛下那里也一直对咱们不放心的很”黑云龙苦笑着摇了摇头,自从侯世禄入主兵部之后,黑云龙与侯世禄也有些书信往来,多少知道些朝廷的事情。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内阁那边没安好心思,陛下也同样心思复杂。 铁墨带着一点人马离开了十里亭,而同一时间,一支队伍也从山海关赶到了蓟州城。队伍停下来后,身为蓟州总兵的赵率教赶紧朝着那辆马车走去,没多久满头白发的孙承宗探出了头。一年多的时间,孙承宗似乎又老了好几岁,看到老人脸上布满的沧桑之色,赵率教不免有些心疼。孙督师起复辽东,说出去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没有合适人选了,才不得不请孙督师出山,镇住那群骄兵悍将。袁崇焕留下一个烂摊子,全都得靠孙督师来解决。 虽然宣府贵为九边之首,可实际上辽东才是近些年朝廷的重心所在。孙督师拖着年迈之躯,赴任辽东,要处理太多的事情了。赵率教一直在外剿匪,可辽东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孙督师上任以后,先是安抚那些袁崇焕的亲信,紧接着便是全力重建皮岛基地,这些事情那是这么好处理的,可是耗费了无数心神。赵率教真的有些害怕,这样下去会把孙老累死在辽东的。 辽东事情不断,朝廷还给找麻烦。扶着孙承宗下了马车,等进了准备好的房间,赵率教将那些借故前来探望的人档在外边后,与孙承宗说道:“督师,此次进京,你不妨在京城多留些时日,也好养养身子,免得那么劳累。” 孙承宗岂能不知赵率教的想法,苍老的脸上荡起一丝苦笑:“若是能歇着那是再好不过喽,怕就怕老头子我没那么好的命啊。” 喝了杯热茶暖暖身子,孙承宗若有所思的看着赵率教:“此次在蓟州停歇,你可知原因?”其实,按照正常情况,完全没有必要在蓟州停留的。是孙承宗刻意嘱咐,要在蓟州过夜。 赵率教顿了顿,笑着点了点头,“督师,可是想说说铁督师的事情?”面对孙承宗,赵率教也没想过隐瞒,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瞒不过对方的。赵率教如此干脆,并不出乎孙承宗的意料。赵率教一直都是个直爽的人,这也是孙承宗看重他的原因。 不过,很显然,赵率教对朝廷的一些举动是看不懂的,甚至大为不满。之前铁督师带兵剿匪,用了一年的时间平息了中原之乱,重创流寇,以至于流寇偃旗息鼓。好不容易松口气,朝廷方面又开始算计铁督师了,此次奉命入京参加什么朝贺典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没憋好事。 内阁方面要动铁督师,纯属意料之中的事情,可陛下又是怎么想的?当然,赵率教不敢说陛下的不是,他只是发了些牢骚,“督师,不是末将话多,晋北这么稳,民乱能平息,以至于朝廷可以集中精力面对辽东,这可全亏了铁督师坐镇晋北。不说后赏,总不能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啊,这样岂不是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孙承宗内心有些发苦,连赵率教都有此想法,觉得不公,那么晋北以及大同府那边的将士又会怎么想?赵率教也算好了,明里暗里没有说陛下半句话,可孙承宗又岂能装作不知道?这次,那个学生真的是太小心眼了,他只想着探探铁墨的忠心,却没想过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如果铁墨在京城真的出什么岔子,或者一些事情彻底惹怒了铁墨,那难保铁墨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晋北十万边军,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个武装到了牙齿。眼下,大明朝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明明晋北安安稳稳,铁墨也没有什么不臣之心,便是拥兵自重,也可以徐徐图之的。至少等着流寇尽灭,辽东女真人这个麻烦除掉之后,再慢慢解决晋北的问题。可为什么这个学生总是拎不清轻重?之前也写信嘱咐过几次,却没多少作用。 赵率教说完,孙承宗抿了口茶,神色复杂的问道:“赵总兵,你应该明白,老夫想听的不是这些话,内阁也好,陛下也罢,都不是我们管得了的。老夫想知道,若是铁督师那边有变,你又该如何?是响应朝廷号召,还是按兵不动?” 孙承宗问完之后,赵率教顿时有些哑然,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刻了,可督师问出来,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就是这短暂的犹豫,孙承宗已经知道了答案,“哎,看来真有些让你为难了啊。老夫也不勉强你了,只愿到时候,你能顾全大局吧。” 在收揽人心方面,那两个学生真的差距太大了,只是一次剿匪,铁墨就可以让赵率教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想必在中原以及南直隶那段时间,赵率教以及麾下将士没少受好处,否则,以赵率教的心性,不会这般犹豫不决。孙承宗没法怪罪赵率教,有些时候,不是赵率教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赵率教算好的了,原来的辽东旧部曹文诏,眼下可是跟铁墨穿一条裤子的,此时整个朝廷都一清二楚的,就连内阁派出去的陈奇瑜,也跟铁墨不清不楚的,搞得内阁都想拿下陈奇瑜了,只是苦于没什么理由罢了。陈奇瑜也很谨慎,不犯什么大错,又跟曹文诏以及铁墨打好关系,眼下身为三边总督,担着剿匪重担,内阁一时半会还真拿他没辙。 世间之事,终究逃不过一个利字啊。铁墨深懂其中道理,可另一个学生朱由检,却对此一知半解,老想着自己是皇帝,别人就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事。 崇祯四年腊月二十三,民间习俗小年,这一天辞旧迎新,铁墨的车队也缓缓来到了京城。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铁墨进城的时候,竟有无数百姓夹道欢迎,不,准确的说是来看热闹。 最近两年,铁墨南征北战,民间多有传颂,百姓对他可是好奇得很。趁着这个机会,不少百姓想要看看铁督师到底长什么样。铁墨大皱眉头,看来内阁没少做宣传啊,眼下闹得尽人皆知,安得可不是什么好心。后边一旦有什么坏事,那岂不是立刻闹得沸沸扬扬? 年前早就在京城置办了宅院,由于老师孙承宗还未到京城,也不忙着去跟朝廷那帮子人打机锋,便直接住到了宅院之中。莫看铁墨名声在外,大权在握,此次来到京城之后,竟然无人来访。对此,铁墨除了哭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帮子家伙,一个个精明得很,谁也不肯当出头鸟。不过,这也说明内阁这群人没存什么好心思,这后边还不知道要耍什么手段呢,那些动了心思的,也怕受到牵连啊。 傍晚时分,一名浑身裹在黑袍中的人从后门进了宅子,看守宅子的侍卫等黑袍人进去后,立刻四处戒严,将四周守的密不透风。房间里,慢慢脱去黑袍,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那张脸倾国倾城,让人心动,她微微噘着嘴,似羞似怒,“你可终于愿意来了。” 铁墨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将女子拥在了怀里,抚摸着柔软的娇躯,用下巴摩挲着乌黑的秀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放宽心,终究会有办法的。” 张嫣动情的抱紧铁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紧紧地与眼前的男子相拥,直到天荒地老。夜,是粉色的,就如那间屋子,柔情蜜意。不知什么时辰,软榻上的女子纤手点着男子的胸膛,眉宇间含着一丝愁绪,“你这段时日还要多加小心才是,陛下那边你倒不用太担心,他啊,就是想得太多了。” “还用你说?我就怕内阁那边出什么幺蛾子啊,抽空还得去见见侯尚书,陛下那边,你最好莫要替我说话了。想必,陛下心中也觉得你与我有些走的近了,若是这个时候再传出些风言风语,对你很是不利!” “嗯,奴家会小心的!”张嫣甜甜的笑了笑,享受了一会温存,便依依不舍的穿上了衣服。就算再不舍,她也没法久待的,这次偷偷溜出来,也是费了很大功夫的。 待张嫣走后,铁墨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床笫之间,张嫣却比海兰珠厉害多了,简直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真看不出来,这女人竟然是个妖精。 次日,铁墨便去了皇宫,他倒不是去上朝的,而是专门去面见朱由检的。不管朱由检是不是小心眼,但礼数不能缺,来了京城,要是不来打个招呼,朱由检八成又要有意见了。去了一趟御书房,朱由检很热情,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满。 王承恩特意让太监添了一把椅子,朱由检笑着说道:“铁爱卿,快快请坐,朕早就想听听九华山的事情了,你既然来了,那就好好跟朕说说。” “陛下想听,那臣就斗胆啰嗦几句”铁墨坐下身,将九华山一战大致的说了一遍。也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真想听,反正表面上挺开心的,“中原和南直隶能这么快恢复平静,全赖铁爱卿出力了。这以后少不了还得麻烦铁爱卿出兵剿匪,爱卿可莫要推辞啊。” “陛下哪里话,晋北十万将士,愿听陛下调遣!” 铁墨心中不以为然,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还得做得足足的。果然,朱由检眼中的喜色多了几分。 “过了年便是朝贺大典,铁爱卿可要好生准备一番”朱由检这番话,听得铁墨有些莫名,不由得诧异的看着朱由检。自己一个外臣,参见朝贺大典也就是凑凑热闹,需要准备什么?似乎看出铁墨面露不解,王承恩赶紧解释道:“铁督师,礼部与陛下商议,推你做此次大典礼宾官,陛下觉得你形象俱佳,便同意了礼部的建议。” “什么?” 铁墨顿时就有点懵了,怎么还有这种事儿?自己堂堂边军总兵,跑到紫禁城主持朝贺大典,闹呢? 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无奈的问道:“陛下,此事定了?” “定了,铁爱卿,你这是什么眼神?好生准备一下,总不能让那些人瞧了热闹,朕很看好你!” 铁墨真想站起身把朱由检按桌子上揍一顿,还朕看好,谁看好也没用啊,我铁某人是当礼宾官的料么? 第470章 大典上的猫腻 第470章大典上的猫腻 从御书房走出来,铁墨抬起头看了看天,真不知道内阁安的是什么心,朝贺大典的事情有礼部以及都察院管着,轮得到他一个外臣插手?要说这里边没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时间尚早,存着疑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六部办公的地方,跑到兵部大院找侯尚书,却只见到了兵部侍郎陈新甲。因为侯世禄的关系,铁墨和陈新甲关系还算不错,便拉着陈新甲坐到旁边的偏房,皱着眉头问起了礼宾官的事情,“陈兄,你久在京城行走,可知道礼宾官是怎么回事儿?礼部推举铁某当这个礼宾官,之前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啊。” 陈新甲本来慢条斯理的品茶的,听到铁墨的话,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他赶紧放下茶杯弯腰咳嗽了两声,缓了缓这才不可思议的看着铁墨,苦笑道:“我的督师大人,你莫不是跟在下开玩笑的?让你当这次朝贺大典的礼宾官?下官也是刚刚听说啊。” “.......”铁墨当即有点发懵,连兵部侍郎陈新甲都没听到什么风声,难不成真的是临时做的决定?在这件事情上,陈新甲没必要撒谎,准确的说陈新甲跟王洽不一样,虽然同属兵部,但陈新甲跟侯世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说陈新甲跟铁墨也都是自己人,概不会拆自己人的台。 陈新甲苦笑了一会儿,眉头便蹙了起来,他神情严肃的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真不知道陛下如何想的,为何要把这破差事交给督师,想来也没跟侯尚书商量过。应该是临时决定的,昨日侯尚书出门去通州的时候,并未曾说过这事儿。” 因为孙承宗不日抵达,作为老部下,侯世禄提前去通州迎接,兵部的事情便交待给了陈新甲。如果侯世禄知道此事,绝不会瞒着陈新甲的。铁墨也是大皱眉头,一颗心慢慢沉了下来,看陈新甲的脸色,便知道这里边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请教道:“陈兄,可否跟铁某说说,这朝贺大典难不成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内幕?也谈不上,但凡六部的人,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陈新甲思索一番,便将事情娓娓道来,听陈新甲一番话,身为外臣的铁墨才晓得朝贺大典的水有多深。 大明朝的朝贺大典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了,自太祖年间开始,朝贺大典每四年一次,届时邻国使节会争相来京朝贺。既然来朝贺,那总得带礼物吧,作为礼节,大明朝也要做出相应的回礼,实际上有点类似以物易物。可关键是易物的价值不对等,很多时候番邦使节只是带着一堆土特产来,而大明朝却要赏赐一些珍珠玛瑙作为回礼。 礼部和户部也知道这么干亏本,可为了彰显大国风度,这种事大明朝干的不亦乐乎。不光大明朝,往前数数,唐朝、宋朝也是如此。虽然吃了亏,但大明朝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现在嘛,问题就出来了,不是大明朝不想展示大国风度,实在是国库空虚,拿不出那么多回礼了。 户部没钱,内帑也不想掏钱,于是乎内阁以及陛下一拍即合,把主意打到了铁墨身上。光让铁墨当礼宾官,却什么保证都没有,摆明了就是朝贺大典一应物资全让铁墨负责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今日铁墨才发现,跟朝堂这些人比起来,我就是个乡巴佬啊,刚入京一天,便揽了一个如此大的活,关键还是没啥回报的活!” 铁墨冲着陈新甲发起了牢骚,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多福号是有钱,晋北也有钱,可那些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朝贺大典不是小事,真要弄的话,百八十万两银子只是打底,这么多钱扔进去,一点回报都没有,莫说他铁某人心疼,就算常家、乔家以及京城英国公等勋贵也不会满意啊。 陈新甲拍了拍额头,颇有些无奈的叹道:“督师,当时陛下提这事儿的时候,你就不该答应下来。这事你不接,陛下还能强迫你?再怎么说,你只是以为边军督师,这种烂事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只是,眼下你应下这差事,再想回绝就有些难了。” “哎,应下来,那就想办法把差事办好吧,总不能丢了我大明朝的脸面。不过,我担心的是礼部以及都察院那边不配合啊,那些人安的什么心思,咱们可不清楚啊!” 陈新甲轻轻点了点头,“督师能这么想就对了,不过此事也不用太操心,下官有一计,督师可以试试。朝贺大典的,对那些番邦使节来说,是个好机会,对朝中大多数官员来说,同样也是好机会。说点最简单的事情,番邦入京,就算送礼,也是要有门路的。你要是不用点心思,直接就被人挡在大典门外了,到时候还怎么享受我朝回礼?” “所以啊,番邦入京最先做得不是给陛下送礼,而是悄悄地跟那些大典负责人联系,下官这样说,督师明白怎么做了吧?” 陈新甲说着话,眉毛挑了挑,眼中透着一丝坏笑。铁墨岂能不懂陈新甲的意思,八成朝堂这些人趁着大典也没少刮油水,从户部到礼部,估计全都有份,有道是雨露均沾嘛。既然有油水,那就好办了,有利可图,就不怕找不到人干活。你礼部那群人不是正较劲闹着等着到时候下绊子么?要真在这种事情上跟礼部较劲,铁墨还真没什么信心,礼部玩这种事情玩了两百多年,自己跟人家掰手腕,纯属找不自在。 那就干脆点,不找礼部的人了。京城懂这方面的人可不少呢,太学院也有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学子,自己临时组一套班子,应付一下就成了,有油水干嘛流到外人手里去?也不怕六部有意见,可是内阁和陛下让自己当这个礼宾官的,不是让自己全权负责么,那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旁人别想干涉。 想通关节之后,铁墨心情好了不少,端起茶杯打趣道:“陈兄,你跟铁某说句实话,以前朝贺大典,你也没少捞好处吧。” 陈新甲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仔细瞅瞅外边没什么人,这才俯下身子,悄声说道:“不多不多,下官每次也就分个千余两吧,不过会同馆那边的可就吃的多多了。” “嘿,那现在铁某邀请陈兄临时担当下会同馆管事如何?”铁墨一句话,把陈新甲说的都愣住了。好一会儿陈新甲才指着自己的鼻子,无可奈何的笑道:“我的铁督师,你别拿下官开玩笑了,这事儿能成么?下官也不懂会同馆的事啊。” “懂不懂没关系,主要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只管应下来,其他的事情我挡着。诺大个京城,懂礼仪这点事的,不少吧?再说了,那些番邦懂个什么玩意,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 “你这.......”陈新甲迟疑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铁墨明显是一番好意,带着自己一起捞油水呢。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在乎再因为这点事得罪内阁某些人,既然入局,陈新甲也不能干等着捞好处,他郑重其事的说道:“督师,下官给你推荐一个人,国子监祭酒郭文礼。此人出了名的三不靠,只要有好处的事情,他就愿意掺和下,恰巧,此人在国子监专门教习礼仪方面的事情。有时候礼部有些事情,也要找他请教。” “这么说,担当礼仪教习的郭祭酒竟然是一位利益熏心的主?国子监可是个要脸面的地方,居然还敢用他?”铁墨颇为好奇,在重脸面的国子监养着一位这样的主。 “哎,督师你有所不知,此人钻研礼仪,入木三分。他心态也好,国子监就让他挂个闲职,其实背地里也对此人瞧不上眼,但他不在乎,硬是在国子监干耗着拿那点薪俸。他呢,也不犯什么错,国子监那边想把他轰走也找不到理由啊。”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得了,等接到老师后,抽空去见见这个郭祭酒!”铁墨不由得对这个人上了心,这种人要么谋略深远,要么真就是个没有心气的人。 从兵部离开后,七拐八拐来到了北宫,来到一处院门,铁墨对门口的太监说道:“通传一声,就说宣府总兵铁墨,特来拜见娘娘。” “哦,原来是铁总兵啊,你还是在门口等等吧,娘娘这会儿正在会客!” 那太监斜着眼,虽然在说话,却一点挪脚的意思都没有。铁墨心中大是不悦,不管懿安皇后有没有会客,见不见,那也是张嫣说了算,你一个守门太监怎么还替主人做决定了?铁墨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来见张嫣,竟然被一个太监挡在了门外。 周定山眉头皱了皱,抬手就想把这个太监拍地上,铁墨一把拦住了他。迟疑了一下,铁墨不得不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太监手中,“麻烦公公了。” 看到手里的银子,太监脸上立马有了笑容,“哎呀,督师太客气了,你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传。” 看着太监飞奔而去的身影,铁墨终于明白什么叫小鬼难缠了,可问题是以自己跟张嫣的关系,张嫣能不吩咐手底下的人涨点眼力劲?可这个太监依旧敢死要钱,着实有些奇怪了。 没一会儿那太监返回来,请铁墨进了院。铁墨懒得废话,很快在厅中看到了张嫣,此时张嫣一个人坐在茶几旁边煮着香茗,屋中哪有半个客人? 使个眼色,让周定山在外边守着,周遭没了闲杂人听墙根,铁墨靠着张嫣坐下来,纳闷道:“刚才不是在会客?” 张嫣自然地依偎在铁墨肩头,诧异的哼道:“你说什么话呢,这不是晓得你会来,奴家便提前煮好茶了,你瞧瞧这屋里,可像是有客人的样子?还是说,你觉得奴家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哎哎哎,怎么还生气了?”铁墨赶紧揽住张嫣的纤腰,宽慰道:“我不是觉得不像是有客人的样子,才觉得奇怪嘛?刚刚守门的家伙可是说你在会客的,还把我挡在了门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里,便看到张嫣眉宇间多了一丝愁绪,笑容也渐渐敛去,铁墨心中一动,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跟我说说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有些事情,不过都是小事,本不想跟你说的。不久前,宫里便流出一些言语,说礼部那边已经提议让奴家去西宫居住,陛下那边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张嫣苦涩的笑了笑,“这皇宫是最现实的地方,人情冷暖,随时可见。这也是早晚的事情,院里这些人,也都是聪明人,这不,好多人已经想着给自己找路子了,又有几个人愿意随我去西宫?” 铁墨不禁大皱眉头,心中很是不满。朱由检能够上台,当初可没少受张嫣的恩惠,也是念着当初的好,这才让张嫣继续住在后宫的,怎么现在就改变态度了? “哎,看来你与我走得太近,陛下还是有些不满了啊。你我之间的关系,陛下未必全清楚,但有些风言风语,他总归是听得到的。西宫就西宫吧,只要有我在,断不会让你吃什么苦,不过陛下那边,你以后多长个心眼,要不然,我这就想辙把你带走!” 不等铁墨把话说完,张嫣捂住他的嘴,笑着摇了摇头,“你有这番心就够了,眼下可不能因为奴家的事情,再让你跟陛下生出嫌隙了。奴家倒是没什么的,只是到了西宫那边,再想替你办些事,就有些不便利了!” “你呀,说的什么话,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铁墨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朱由检啊朱由检,你心中难道连一个女子都容不下么?再怎么说,这个女人当初也是舍命帮过你的。 第471章 见钱眼开 第471章见钱眼开 张嫣的事情,铁墨不可能不管,张嫣对他铁某人的心思,又岂能不知。这些年,张嫣做了多少事情,铁墨心里一清二楚。如果任由张嫣在宫里自生自灭,那他铁墨还是个男人么? 走出庭院,淡淡的看了看门口的太监,这些见利忘义之徒,八成是不能用的。张嫣身边的人必须换成自己人才放心,真要是出什么意外,指望这些人护着张嫣,简直是痴心妄想。真碰到事情,这些人不把张嫣卖了就烧高香了。张嫣也是性子太好,在宫中生活,太过善良未必是什么好事。 附近的宫女和太监们可不知道铁墨已经将他们记在了心里,只是忙着小声的嚼舌根。从张嫣那里离开后,铁墨便让周定山准备了几匹马,一行人赶赴通州。通州行馆,此时来了不少人,而兵部尚书侯世禄赫然在列。孙承宗此次回京,前来迎接的人可不少。不管孙承宗的主张是怎样的,他老人家在士林中的威望是切实存在的,哪怕是成基命等人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也正因为如此,早些年清流清剿阉党,手段频出,就是不敢找孙承宗的麻烦。 因为孙承宗在士林中的地位,朝中权贵或多或少都要给几分面子。来到行馆,与相熟的人寒暄几句,径直来到了侯世禄旁边,“我的老尚书,你可让铁某好找啊,之前找你商量点事情,没想到你竟然提前到了通州。老师明日才到,有必要这么急么?” 面对自己的老部下,侯世禄也放松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些,将茶杯推过去,打趣道:“你小子现在贵为三省总督,什么事还要求到侯某这里?至于来通州这事儿嘛,你以为老夫想这么早来?还不是朝堂上那群人聒噪的厉害,懒得再在朝会上跟他们计较,便跑出来躲个清静。” 铁墨识趣的替侯世禄满上茶,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老人家躲个清静,可是我可怎么办?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让我当什么劳什子的礼宾官,这不,陛下也同意了,着我去会同馆那边管大典的事情。你老人家是晓得的,咱们这些人啊,打打杀杀,不会皱下眉头,可这大典的事情,一窍不通啊。” “嗯?竟有这等事儿?”果不其然,侯世禄一脸的诧异,不过他旋即拧着眉头哼了哼,“这些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想来是这两天悄悄地找陛下商量的,否则老夫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罢了,这差事接下了,那你当被人偷走了一部分钱财,把事情妥妥的办好,免得那些人借机生事。” 在侯世禄想来,此事确实很缺德,不过放在铁墨身上,似乎也没那么麻烦。铁墨最不缺的就是钱,花些钱把大典办好了,那些人也就没辙了。一场大典下来,大家都拿到了好处,谁还敢说这说那的?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当花钱消灾了。 侯世禄是这样想的,可铁墨是什么人,他表面上点点头,可心里却不以为然。铁墨可不是这种轻易认栽的主,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想让他铁某人花钱消灾,那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看铁墨那脸色,侯世禄便知道这位心腹爱将又打起来花花肠子,于是正色道:“老夫晓得你心里不服气,想跟成基命那些人掰掰手腕子,但做事要有分寸。孙督师此次进京,是来替你兜底的,不是来替你擦屁股的,你小子少给他老人家惹麻烦。” “咳咳,我的侯尚书,这是怎么说的?属下还能连这点事都办不明白么?你放心,绝对不给你和老师惹麻烦!”铁墨郑重其事的说着,就差举手发毒誓了,至于侯世禄信没信,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铁墨没打算轻易认输,有些事情不去做,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夜里,也没回城,陪着侯世禄在通州行馆住了一夜。次日巳时,一行人出县城来到官道旁边的双鹤亭,未曾想,竟有人比侯世禄等人到的还早。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路旁,身着会棉袄的老车夫百无聊赖的靠在车辕上,待侯世禄一行人出现后,老车夫敲敲车子,对里边的人说了些什么。没多久,一名女子在老车夫的搀扶下离开了马车。女子身材高挑,相貌较好,一身普普通通的蓝花棉衣,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雍容之气。她静静地站在马车旁,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 看到此女,铁墨不禁露出一丝喜色,打马上前,冲着女子眨了眨眼,“喂,妙雯啊,还不快叫一声叔叔?” 铁墨认识这个女人,说起来也算熟悉。她不是别人,正是老师孙承宗的孙女孙妙雯。因为年龄相仿,再加上孙妙雯熟读诗书,精研六艺,性情雍容温婉,所以铁墨每次见了孙妙雯都会忍不住打趣一下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听了铁墨的话,孙妙雯黛眉蹙了蹙,只是生硬的回了一礼,“民女见过铁督师,铁督师位高权重,民女可是高攀不起。” “咳咳,妙雯,你这样说话,铁叔叔就太伤心了”翻身下马,却不忘占占孙妙雯的便宜。按说铁墨是孙承宗的学生,与孙妙雯的父亲是一辈,孙妙雯叫一声叔叔也没问题。可双方年龄相差不大,再加上铁墨这性子,这叔叔两个字,孙妙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偏偏铁墨还爱嘴上占便宜。 铁墨也不是有意逗弄孙妙雯,实在是孙妙雯太过清冷,似乎游离在红尘之外,不悲不喜。孙承宗也很担心自家孙女这冷淡的性子会是个大问题,所以才嘱咐铁墨多操点心,铁墨也算想过不少法子了,效果却不怎么样。不管做什么,孙妙雯的反应都是淡淡的。 侯世禄在后边听了一会儿,便有些听不下去了,走过来照着铁墨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这浑球,少胡言乱语的,莫冲撞了人家。” 侯世禄露面,孙妙雯撇开铁墨,恭敬地福了一礼,“妙雯见过候伯父,侄女也是昨日才到京,未来得及拜访伯父,还望勿怪。” “妙雯太客气了,你这次来京可是为了见见孙督师?哎,说起来也难为你了,你也有一年多时间没见过孙老了吧?”侯世禄对孙妙雯的情况有些了解,此女性情冷淡,甚至有些孤僻,与父母的话都很少,也就跟孙承宗关系较好,话也多一些。前两年还好,最近孙督师复任辽东,也没法将孙妙雯带在身边。 早些时候,孙督师将孙女送到了晋北,希望铁墨带着孙妙雯能在草原上散散心,或许换换环境,能让孙妙雯的性子有所改善。可惜,孙妙雯在张北住了没半个月,铁墨就得到了朝廷调令,出兵剿匪。所以,孙妙雯和铁墨不算陌生。 孙妙雯确实是来见孙承宗的,之所以急着在年前来京城,不仅仅是因为太过想念孙承宗,也是被家里逼的。最近家里人忙活着替孙妙雯成婚,孙妙雯本就相貌姣好,又是大家闺秀,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想跟孙家结亲的那可不少,说亲的人更是将孙家的门槛都踏破了。孙家人自然是高兴的,孙妙雯可就高兴不起来了。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她是一个都看不上,弄的家中父母头疼不已,可婚事拖不得,父母逼迫的紧,恰巧爷爷孙承宗最近也回京,便借着理由逃到了京城。 巳时三刻,一支车队从远处缓缓驶来,看到最前边的吴三桂后,便晓得是孙承宗到了。铁墨当仁不让,走在最前边,对着马车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学生铁墨,特来恭迎老师。” 掀开车帘,孙承宗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虽然面带笑容,但脸上的疲惫之色却依旧明显。铁墨走上前,小声问道:“老师,瞧你的气色,可是旅途疲累了?礼部那边还为你准备了接风宴,不如学生替你推了吧,你老人家不如直接回府上好生歇歇。” 孙承宗嗯了一声,便将这些闲杂之事扔给铁墨去应付。正想坐回去,便瞧见不远处的孙妙雯,于是有些诧异的问道:“妙雯怎么也来了?快过年了,她怎么跑到京城来了?” “学生也不知,妙雯是昨日刚到京城的,学生也是今日刚见到他。老师,你先不用急,待会学生找人问问,看看是什么情况!”铁墨挥挥手,将吴三桂喊过来,小声嘱咐道,“直接去我那边便好,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安排妥当后,让老师好好休息下,若有人来聒噪,直接拦在外边。” “督师放心,末将晓得了”吴三桂也是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受铁墨和孙承宗看重,年纪轻轻成为一名参将。朝堂上的一些事情,吴三桂多少了解一些,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听铁督师的,而不是跟内阁那些人站到一起。 孙承宗离开后,铁墨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礼部准备好的宴席给推掉了。准确的说,不是铁墨有意推掉宴席,他说的也很明白了,孙督师旅途劳累,身体不适,宴席的事情就由他这个当学生的代劳了。这番说辞有理有据,谁也说不出什么,可礼部众人怎么可能摆个宴席请铁墨吃饭?于是乎,宴席直接取消,免得到了宴席上大家互相恶心,谁也不痛快。 宴席无疾而终,铁墨乐得清闲,看着天色尚早,直接带着人去了国子监。大明朝的太学与国子监,仔细说起来也算是很奇怪的存在。 正常来说,国子监和太学乃是士林摇篮,应该是清流百官的最强后盾才对。可有时候,这些年轻人经常跟内阁唱反调,很多时候还会跑到大明门静坐。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奇怪了。国子监以及太学之中大都是些没有涉足官场的年轻人,他们熟读诗书,怀着强烈的报复。 读书人的使命是什么?那是为民立命,为天地立心,继往圣之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每一个年轻人,每一个读书人,在开始的时候,都有着美好的抱负,有着远大的理想,成基命、钱谦益等等,哪个官员不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在经过官场磨炼,受到现实冲击之后,人生的理想才会被尘世污染。 走进国子监,那浓浓的诗书氛围,能让铁墨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感受到一丝平静。走过一块块青砖,永远想象不到,一群群激情澎湃的读书人,最后会变成钱谦益、成基命、周廷儒这样的朝堂斗士。不知道成基命等人,每每想起年轻时候的抱负,会不会觉得羞耻。 找人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来到了郭文礼的住处。普通的小院,却打理得井然有序,翠竹松柏,即使冬天,依旧有着几分葱郁之色。几间屋子连在一起,并不巍峨,但从木料以及砖瓦用料来看,绝对是用了心的。眼前的廊柱,便是上好的松木,这样的红松木,放在市场上,一方至少百两纹银。 啧啧,这个郭文礼果然是个会享受的人。 正站在外边发愣,屋中便传来一阵笑声,“铁督师此来,可是为了欣赏郭某的房屋么?” 铁墨愣了一下,转眼间便看到一名青衣男子施施然的走出屋。男子身材中等,相貌普通,可以说每个地方,都没什么深刻的印象,这个普普通通的家伙便是郭文礼么? “可是郭文礼郭先生?” “正是在下!” “哦?郭先生晓得铁某会来?” “当然,郭某在礼部也有一些关系,知晓一些事情。督师若接下会同馆的差事,想要不出岔子,除了来找我,郭某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来。” 铁墨觉得很有趣,随着郭文礼进了屋,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不知郭先生可愿意帮忙?” “督师此话有意思,只要督师出价公道,郭某为什么不帮忙?” 郭文礼这番直接的回答,让铁墨颇为意外,这个郭文礼还真够直接的,张口就是谈价钱。这让铁墨有种错觉,仿佛是找工作谈薪水。 第472章 六部金库 第472章六部金库 在大明朝像郭文礼这样直接开口谈钱的读书人,世所罕见。读书人嘛,仿佛开口谈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当然,铁墨不这么认为。相反,还有些欣赏郭文礼。 “郭先生想要多少?铁某绝对尽力满足,相信先生知道铁某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所以,你想要多少钱,完全不是问题!”铁墨也不想过多的浪费时间,郭文礼既然能从礼部知晓一些消息,那定然知道他铁某人想干嘛,否则,郭文礼也不值得高薪聘用了。 铁墨不禁没有露出鄙夷之色,反而一副赞赏的样子。郭文礼颇为奇怪,往常只要自己开口谈价钱,周遭的人无不避之不及,面露不屑,像铁墨这样笑容满面的谈的,还是头一次见。诧异之下,不由自主的问道:“郭某开口谈钱,督师不生气?”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铁墨觉得很奇怪,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理由。倒是郭文礼,有些尴尬的笑道:“读书人,当淡泊名利,督师不懂?” “懂,可淡泊名利并非这样理解的吧?天下人,谁活着不图个利?钱财美色,权力等等,不都是图的利益么?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每个人追求的利不同,有的人为权,有的人为财,想要什么就说出来,这才是坦荡胸襟。在铁某看来,郭先生这般行为,不藏头露尾,光明正大,乃是坦荡君子。不像有些人,明明一肚子龌龊,表面上一副圣人模样,非君子所为。” 铁墨这番话也算是暗有所指,说的便是成基命那群人。一个个傲立朝堂,身为朝廷重臣,嘴里说着圣人之言,为国为民,实际上一肚子心机,全为了私利。这些人比起郭文礼来,差得远了。至少铁墨愿意跟郭文礼谈价钱,也不愿意跟成基命那些人谈国事。 郭文礼看得出来,铁墨并没有说假话。可正因为语出真诚,反让他有些激动起来。十几年来,自己特立独行,被官场视为异类,高中之后也未能留在翰林院,最后被打发到了国子监,身在国子监,当着挂名祭酒,不知遭了多少白眼。今日与铁墨几句谈话,颇有种碰到知己的感觉。就为这一点,郭文礼请愿多说几句。 “督师担下这份差事,想必发愁的事情有很多吧?”郭文礼也算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会同馆那点事情他岂能不知,“你私自调人主持会同馆事务,会得罪不少人,而且啊,主持朝贺大典,钱财也不是小数。督师应该正在发愁,要如何省点钱吧?” “那是自然,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郭先生说这番话,可是有什么话想说?”铁墨闻弦知雅意,听郭文礼聊到这里,便晓得郭文礼心情不错,想指教一番了。 “呵呵,郭某是有点事情想说一说,但对督师有没有用,那就不敢保证了。咱大明每一年赋税国库与内帑一分为二,而国库每年税银却逐渐锐减,偏偏各地征收税银却不在少数。督师就没想过,咱大明真就穷到这种地步了?” 郭文礼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铁墨,铁墨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咱大名再穷,也不至于每年八百万两白银都收不上来,铁某在南直隶逛了一圈,深知这其中猫腻。税银还未离开本地,八成就已经有了去处,真正到了国库这边的,不足一半吧。另一半嘛,肥了一些人的私人腰包。” “这些事情,大家心中都清楚,先生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提起税银的事情,铁墨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那帮子朝堂百官,天天哭穷,一个个背地里不知道肥到了什么程度。心里一清二楚,偏偏又没什么好办法。 郭文礼淡淡的点了点头,“督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部分税银是肥了一些人的腰包,但这可是税银,不是小数目,不会像平常一样坐地分账的。钱没去国库,没进内帑,总归要先有个去处的,督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郭文礼说完之后,神色复杂的眨了眨眼。铁墨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到了此时,铁墨终于知道郭文礼真正的意思了。几乎是在瞬间就想起了浙江的事情,浙江三司有自己的金库,全都放在固定的地方,固定的账房团队监管,三司衙门各有人手,互相监督,等到了特定日期,再把库里的金银财宝分掉。 浙江如此,那么涉及金额量更大的朝堂,恐怕比浙江更甚,更严密。如此多的钱,动辄几百万两银子,不可能短时间内分到个人手中的,必然有一个入账分账的过程。入账分账就需要存放地,这里便是朝廷六部的私人大金库。只要自己能把这个大金库给抄了,那就赚大发了,到时候还用愁朝贺大典的钱? 有些事情不需要郭文礼细说,铁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起身说道:“郭先生,那铁某就在会同馆恭候你的大驾了,会同馆的事情,还得劳烦郭先生多多操心了。” “此事好说,只要督师付得起价钱,郭某一定尽心办事!”郭文礼依旧是那副死要钱的样子,不过落在铁墨眼里,并没有那么讨厌。 离开国子监之后,铁墨便将周定山找来,同时还将多福号安排在京城的探子也调动了起来。总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线索,挖出内阁六部的金库所在。 干这种事情必须悄悄地来,可不敢惊动孙承宗。夜里,铁墨和周定山等人神秘兮兮的谈话,谈了许久都没散。房间外,孙妙雯等了许久不见铁墨等人散伙,不禁有点急了,便走到门口听起来,这一听,整个人就有点不太好了。 “督师,属下已经让所有人手都忙活起来,依着属下的经验,这些人就算走账也不可能亲自走账的。他们都是些爱惜羽毛之人,走账对账应该是用的一些表面上不相干的人,最后钱财也没落到手里,大多数应该都送回老家了。咱们只要慢慢查,一定从那些人的老巢查到些蛛丝马迹。” 周定山信誓旦旦的说着,在浙江的时候,也算有点经验了,再经手眼下的事情,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铁墨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的挠了挠头,“得抓紧点时间才行,时间不等人啊,过了年就朝贺大典了,别大典过去了,你们才把小金库挖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孙承宗住到铁墨府上后,孙妙雯也懒得回孙家宅院居住。由于孙家宅院长时间没人打理,着实有些不方便。这不,今夜想跟铁墨聊聊,让他帮忙应付下婚事的麻烦,谁曾想竟然听到了这种破事。堂堂三省督师,放着正事不干,来到京城就想着怎么挖六部的小金库。 铁墨可不知道自己一番谈话,落到了孙妙雯耳朵里。在他想来,侍卫不会让旁人靠近自己的屋子的,可是侍卫又怎么会拦着孙妙雯? 接下来的时间,铁墨忙着和郭文礼折腾会同馆的事情,而周定山也忙着找线索。反正,铁墨一去会同馆,六部官员们便遭了秧。铁墨进会同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六房管事全换了一遍,最可恨的是连会同馆守门的卫兵也换成了自己的亲卫。 几年一度的朝贺大典,急着来大明朝朝贺的番邦使节可不少。莫看日本近几十年跟大明的关系不怎么样,只要闹倭寇,那些大名将军们一个个不落人后,可大典的时候,就属他们最积极。 大明饱受倭寇之乱,铁墨对这些日本使节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等日本使节进了会同馆,直接下了一道命令,“为了保证各国使节的安全,为了保护朝贺大礼受到折损,在大典之前,各使节不得随意出入会同馆,若外出也不得带走贺礼,贺礼集中存放在会同馆。” 这命令一出,不仅日本使节炸了锅,六部官员们也是骂声一片。铁墨这道命令,摆明了就是断了大家的好处啊,不让使节给大家送礼,那大家还怎么占便宜?跑到会同馆闹事的官员可不少,但铁墨把心一横,老子身为礼宾官,一切我说了算。 闹到现在,成基命都有点后悔了,当初怎么就想起让铁墨当礼宾官了?本来想着先坑一把铁墨的,结果还没等朝贺大典开始呢,就让铁墨恶心的不行了。成基命也想过让人建言,别让铁墨当礼宾官了。可惜,人家铁墨还干上瘾来了,一副非当不可得架势。 铁墨跟朝堂官员们掰手腕的时候,周定山那边也取得了进展。随着对钱谦益老家的调查,总算有了些眉目。钱谦益家里人在老家大肆购置田地,所用钱财,从来不用发愁。根据周定山调查,几乎每年六月份的时候,丰台县大正镖局都会押送一批物资去钱谦益的老家。同样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大正镖局也会送一批物资去王洽、成基命等人的老家。 大正镖局运送物资,而鸿运商行则负责提供物资。所以,周定山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到了大正镖局李岑伟以及鸿运商行包忠来的身上。 大正镖局在丰台县也算是很有名的镖局了,可是这个鸿运商行就有些意思了,不查还好,一查之下才发现鸿运商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营生,可这个商行又似乎什么买卖都会掺和一下。有些事情想查就一定查得出来,经过周定山的调查,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包忠来在创建鸿运商行之前,竟然在钱谦益府上当过护院。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周定山已经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包忠来是在替内阁六部打理一些银钱上的事情了。但他没敢惊动包忠来,不过包忠来身边的人,还是可以动动心思的。吴长娣乃是包忠来身边的管事,平日里看似无所事事,却经常跟在包忠来身边,如果说包忠来有什么秘密的话,吴长娣肯定知道。 这一天,吴长娣从商会离开后,跑到肉铺割了几斤羊肉,打算过个好年。可是刚走进胡同,头上被罩了个袋子,眼前黑乎乎一片,在睁眼时已经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小屋。 吴长娣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情形,便已经瑟瑟发抖了,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缓了缓神,才看清周遭的情况。屋中躺着几具尸体,有一具尸体身下血水还在流着,显然是刚刚被杀。对面坐着一个相貌路亚的青年男子,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吴某是什么人吗?吴某可是.......” “行了,别说这些吓唬人的话了,看看地上这几位仁兄,你觉得我们会怕么?吴长娣,想要活命,就放聪明一点。我来问你,包忠来的鸿运商行,这些年来是在替内阁六部走账吧?” “这......”吴长娣大吃一惊,也就这个表情,彻底出卖了他。 “嘿嘿,看来你也是一个知情人啊,果然是没找错人呢。说说吧,走账的地方在哪里?只要你肯说,不仅能活命,还能赚到一笔钱,要是不说,那只能送你跟这些仁兄一起上路了。” “我.....不”话说到一半,吴长娣心里一沉,身下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青年已经扬起了手中的匕首,一脸的不耐烦。想想这几个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仁兄,吴长娣就不敢乱说话了。 “你比前边几个聪明,至少没有急着乱说话。这就对了,想好了再说,毕竟命只有一条,所以,话不能乱说。” “你们.....你们”吴长娣何时碰到过这种情况,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哆嗦,良久之后,他哆哆嗦嗦的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走账的具体位置,我会将大体位置描绘出来,不过我要一大笔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得了钱,吴某就带着家人远离京城。” “可以,不过吴长娣,你不怕我们到时候返回,让你人财两空么?” 吴长娣看了看地上的死尸,惨笑道:“我只能赌,还有别的好办法嘛?” 吴长娣心里一片哀呼,自己碰上这么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玩意,还能怎么办? 第473章 事出突然 第473章事出突然 吴长娣这般识趣,对面的青年反而露出了一点笑容。不过青年接下来的话,将吴长娣心里最后一点幻想也打消了。本来吴长娣寻思着先找到活路,在寻机会想别的。吴长娣可深知自家东翁的底细,东翁包忠来看似是一名商人,实际上乃是内阁六部的代言人,这些年吴长娣接触的事情,绝对能震惊世人,只不过有些事情不能对外人说罢了。 青年似乎看出了吴长娣心中所想,使个眼色,让人为吴长娣松绑,同时慢条斯理的说道:“吴管事,某家不妨跟你说实话,某家名叫周定山,乃是奉我家督师之命,特来调查的。你可以动点歪心思,但请你相信,这样做,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亦或者,你觉得你背后的人能抗住压力,让督师不动你?” 吴长娣刚刚站起身,又跌坐在椅子里,一张脸惨白如织,冷汗直流。这一刻,他最后那点希望也烟消云散了。吴长娣能跟着包忠来好几年,做了那么多事情,自然是极有头脑的。周定山的大名他是听过的,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瞧瞧,终于看清了年轻人的相貌。以前与东翁一起曾经见过铁督师的,周定山就跟在铁督师身边,所以吴长娣对周定山有几分印象的。 既然是督师下的命令,那想弄死他吴长娣还不是手到擒来?督师不是冲着他吴长娣来的,是冲着内阁六部来的,至于东翁包忠来,绝对不敢跟铁督师正面冲突的。仅仅片刻,吴长娣心中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时候,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成为众多尸体中的一个,要么按照周定山的吩咐,将走账的具体场所交待出来。 “周将军,小的不敢瞒你,走账的具体位置小的可以告诉你,可你要是不知道宴客居的具体地形,依旧会毫无所获。” 周定山眉头皱了皱,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宴客居?怎么某家不知道这个地方?照你的意思,这个宴客居不好闯啊。你既然说到这里,那想必有宴客居的具体地形图吧。” 吴长娣神色灰白的苦笑道:“宴客居乃是包忠来秘密修建的,藏于莽山之中,知道的人很少。周将军不常在京城,不知道也不奇怪。宴客居具体是做什么的,想必周将军心中知晓几分。如果没有具体地形图,周将军可以闯进宴客居,但绝对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小的还是那句话,必须保小的一条命,另外,小的也要十万两的安家费。小的不要现银,要多福号的票号,只要将军答应,那小的这就回去准备,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那你就只能把小的宰掉了。” 吴长娣开口要十万两白银,若换成别人,估计真就怒声大骂了。不过周定山而平静,其实周定山不觉得十万两有什么过分的,宴客居如果真是自己想找的地方,那么这里潜藏的财富绝对是天文数字。吴长娣出卖宴客居的消息,就等于把命豁出去了,十万两安家费,真的不过分。 “很好,你可以回去准备一下了,十万两的票号明日就能准备好。咱们在南郊狮子楼见,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耍心机,否则,你最后一点机会也没了。” “将军,吴某人不傻,跟将军见了一面,还能活着离开,那些人也不会信吴某了。吴某把这等事说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吴长娣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认清现实了。如今唯一庆幸的事情是自己的家人不在京城,自己拿完钱就可以离开京城,带着家人避居他处。最差,莫过于周定山出尔反尔,得到东西后杀人,至少,不会连累家人。 吴长娣走后,周定山喊过两个人,神情凝重的说道:“你们两个盯着点,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本将这就去通知督师。” 两名侍卫心中明白,不仅仅只是盯梢,同时也要保护吴长娣的安全。之前抓了那么多人,就吴长娣松了口,要是这个人再出什么岔子,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周定山这边忙着突破的时候,铁墨这边也把会同馆整的是鸡飞狗跳。原来会同馆的礼部官员,被铁墨一顿折腾,整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全都以铁墨马首是瞻。铁墨做事也简单,礼部那边也不可能全是一根绳,总有些人是被排除在外的。以前只要不溶于主流的,那就拉上来干活。铁墨也不图这些人有多忠心,只要有人干活就行。 当然这样做可是犯众怒的,不过铁墨也不是傻子,提前将一封信送到了皇帝朱由检桌上。要是没有这封信,朱由检还真不知道一个朝贺大典竟然藏着这么多猫腻。每次大典,国库内帑出血,朱由检一直以为这是常态,毕竟从前前朝开始就一直如此。没想到,国库内帑出血,下边一群臣子却吃得满嘴流油。官员们贪腐成风,朱由检不是不知道,可是朝贺大典这事也能刮一层油水下来,实在是没想到啊。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好不容易想借着朝贺大典提升下人心士气呢,这帮子人竟然还想着捞油水。于是乎,一怒之下,朱由检由着铁墨胡来了,铁墨一顿瞎折腾,那也是做过保证的,一准让各国贺礼入内帑。朱由检也算活明白了,只要铁墨真能把钱弄到内帑来,那些劳什子的规矩该破就破。 成基命等人也是头疼得很,眼看着会同馆成这个样子,众人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当时怎么就头脑一热,想起让铁墨去当礼宾官呢?弹劾的折子一封一封的往上送,陛下全都是留中不发。这时候大家也明白了,陛下肯定跟铁墨沆瀣一气了。可是朝贺大典这事情,还真就陛下说了算,当然,礼部是可以插手的,关键是礼部推举铁墨当的礼宾官啊,徒叹奈何? 成基命头疼的事情可不止这点事情,王洽以及周廷儒等人眉头紧锁,显然是遇到了烦心事,钱谦益端着茶杯,花白的眉毛一抖一抖的,“最近几天,宴客居那边反应,有几个人没有去点卯,尤其是杜悦、文生几个,派人去住处找,也没找到人,关键是他们的家人还在,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是啊,宴客居那边也清查了库房,也没少什么东西,这事儿就有点奇怪了!”周廷儒摸着下巴,眼神阴晴不定。成基命是有些不太喜欢周廷儒这个人的,总觉得这个人太过阴毒。不过,有时候还真离不开这样的人。 思索片刻,成基命面色担忧的说道:“本官就怕有人对宴客居动了心思,此事不能不防,这样吧,让宴客居那边通知下去,所有人员近期住到宴客居去,没有许可,不准离开。另外,派些人手过去,对了,除了杜悦和文生那两个人,失踪的人里边还有没有别的知晓宴客居的事情?” “除了杜悦和文生,知晓宴客居详情的没有了,其他人也就负责算算账,知道的并不多”钱谦益说着话,突然愣住了,“不对,刚才包忠来送来消息,说吴长娣最近也没去宴客居。” “吴长娣?是那个管着各处账目的吴长娣?”成基命不由得大吃一惊,别看他平日里不管宴客居的事情,不代表他不了解那里的情况。尤其是对宴客居一些重要的人,他是记在心里的。这个吴长娣看上去地位不高,但他经手往来账目,跟在包忠来身边,宴客居各个地方,几乎全都去过。要说对宴客居了如指掌,吴长娣绝对算一个。 “事情不对劲,派人去找,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成基命不怕这些人遭了意外,这些人死了,反而省心了,怕就怕活着落到别人手中,说些不该说的话。宴客居的秘密,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虽然宴客居大部分人也不知道宴客居真正的秘密是什么,但难保吴长娣以及杜悦等人不知道,因为这些人跟包忠来太近了,尤其是杜悦,以前也曾是成基命身边的人。 宴客居也不是近些年出现的,早在百年前,宴客居就已经存在了。大明官场,一直存在着两本账,一本明账,一本暗账。明账是用来走国库,留给世人和陛下看的,暗账是留给百官看的。身为朝廷中枢的内阁六部,自然也有自己的暗账。 正德年间,内阁首辅杨廷和力主修建了宴客居,用来隐藏暗账的秘密,另外借宴客居之地,分配往年利益。从此以后,宴客居流传至今,成了大明官场利益中转之地。知道宴客居真正秘密的人很少,哪怕六部官员,知道宴客居的人也不多,大部分官员每年都会分到一部分好处,至于这些好处从何而来,他们也不会关心。 宴客居这样的特殊存在,绝无仅有,因为宴客居的重要性,每隔十年就会换一个主事人,而成基命则是十二代主事人。 京城正阳门大街,多福号分号。萧如雪捻动着手里的花枝,听周定山详细说着。由于铁墨要忙着应付会同馆的烂事,自然不可能盯着六部大金库的事情,所以只能临时把萧如雪喊到了京城。 对此萧如雪是很有意见的,大过年的谁想在京城折腾?不过兹事体大,她也没有耍性子,这不一到京城就把大金库的事情担了起来,“十万两?一会儿你就去账房支取吧,只要吴长娣说的是真的,那么十万两完全值得。不过,你们可要盯好了,吴长娣那边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夫人放心,末将已经着人盯着了,保准出不了岔子,就等着一会儿跟吴长娣碰面了,你.....”周定山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仓促的敲门声。没多久一名汉子推门闯了进来,看到此人,周定山脸色大怒,“高扬,不是让你盯着吴长娣么,你怎么跑回来了?” “将军......出事儿了,吴长娣被杀了......” 高扬气喘吁吁的将事情起末说了一遍,高扬二人一直跟着吴长娣的,目送着吴长娣安全回到家。如此平静的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吴长娣离开家门,看样子是想赴约。见此情况,高扬二人也松了口气,吴长娣拐进一个小胡同后,高扬和同伴也没敢跟太紧,可就这短暂的时间,就出了岔子。 只听胡同里一声惨叫,当高扬二人赶到后,只看到吴长娣的尸体躺在地上,最古怪的是吴长娣身上的袍子竟然被凶手扒走了。高扬和同伴把吴长娣的尸体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便赶紧回来报信了。 周定山瞪着眼睛,直喘粗气。刚向夫人保证不会出岔子,转眼间就出了事情,这不是打他周某人的脸么? 萧如雪站起身,寒着脸看着周定山,“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现场啊,吴长娣既然来赴约,那图纸一定带在身上,如果吴长娣尸身上没找到,那八成在袍子里藏着呢。必须赶在衙门之前找到凶手,找到吴长娣的袍子。” 周定山拱拱手,赶紧跑了出去。吴长娣的死来的太突兀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衙门的人早早地封锁了现场,不过还是请了锦衣卫的手令,暗中插手此案。 成基命也不蠢,吴长娣这一死,本来是松了口气的,可是锦衣卫突然插手此案,就有点不同寻常了。明面上看,吴长娣就是个普通人,锦衣卫闲的没事干,跑过去查案子。更何况,这些年锦衣卫是什么德性,成基命能不知道么?只要成基命一句话,锦衣卫方面也不敢瞎来,可这次邪了门了,负责此案的锦衣卫镇抚使秦蒙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莫说成基命的命令了,顶头上司的口令都不听。 “秦蒙一定是受了别人指使,他们既然盯着此案不放,一定是有原因的。钱大人,麻烦你亲自去一趟顺天府,将此案调到刑部,一定要抓紧时间破案,不给秦蒙插手的机会。” 此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破了案就知道了。 第474章 猛虎进京 第474章猛虎进京 成基命也算聪明了,但铁墨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成基命抢了先,他一早就通知镇抚使秦蒙,亲自走了一趟顺天府。所以当刑部主事杜玲河赶到顺天府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放尸体的木板,尸体早已经不见了,杜玲河脸色一黑,冲顺天府知府邓宽怒道:“邓大人,吴长娣的尸体呢?刑部不是早就来了手令,让顺天府保护好尸体么?” “这......”邓宽眉头皱了皱,心中颇为不悦。大家都是四品官,可是杜玲河却是大吼大叫,搞得他邓宽是刑部下属一般。不过邓宽也只能心里埋怨下,表面上什么都不敢说。这就是当京官的悲哀,一方知府放在别处,那可是封疆大吏,数一数二的人物,除了三司布政使、按察使,其他官员见了知府都得低头。可是在京城,知府就是个屁,守着内阁六部官员,知府算什么?有时候对方明明官阶不如自己,自己还得陪着小心,没办法,很多时候都得指着人家过日子呢。就像眼前这位杜玲河,论官职,还不如他等某人呢,可人家是刑部的人,每三年审核,刑部审查功绩,杜玲河就有参与。 踌躇片刻,邓宽面带难色的说道:“镇抚使秦蒙亲自来的,他拿着锦衣卫的手令,强行把尸体弄走的,本官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情,跟锦衣卫的人大打出手吧?而且......秦蒙身边跟着的可不光锦衣卫的人,还有一些军中士卒。” 邓宽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光嘴上硬,你杜大人碰上那种情况,估计更是不如呢。杜玲河心头一惊,也顾不得跟邓宽打机锋,赶紧回去通知成基命了。 锦衣卫西城百户所,这里离着正阳门大街并不是太远,铁墨接到萧如雪的传信后,一有时间也赶到了西城百户所。眼下吴长娣的尸体可是唯一的线索,铁墨可不敢将尸体放到锦衣卫镇抚司去,就眼下锦衣卫的尿性,尸体放在镇抚司,估计没一会儿就转交给刑部了。没奈何之下,这才放到西城百户所的,这里是镇抚使秦蒙的辖区,只要有铁墨撑着,没人能跑到百户所强行要人。 进了殓房,掀开尸体上的蒙布,只是看了一眼,铁墨的嘴角就抽抽了起来,萧如雪更是不堪,已经跑到外边吐了起来。吴长娣的整张脸都已经烂了,看上去像是野兽的爪子挠的,脸上,身上都有爪痕,脖子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咬痕,对比了一下痕迹,铁墨脑门上一阵冷风扫过,什么东西这么大嘴巴?别说是人了,就是狗也没这么大的嘴啊。吴长娣死相可真惨,可铁墨觉得周定山让他来,绝不是帮忙破案的,一定是另有原因。 挥退其他锦衣校尉后,周定山将铁墨拉到一个角落里,低声道,“督师,昨夜吴长娣已经拿到地图了。” “现在地图呢?” “这就是属下找你来的原因,我们发现吴长娣尸体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至于地图....所以,属下才希望殿下给想想办法,破不破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得先于府衙其他人找到吴长娣的衣物。若属下没料错,地图应该就放在吴长娣的长袍搭子里。” 听了周定山的话,铁墨总算明白为什么要让他来了,“你是说发现吴长娣尸体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是的,咱们的人是第一个到现场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周定山脸色非常不好,他犹豫了下,皱眉道,“督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发现了咱们的意图,赶在咱们之前对吴长娣....” 铁墨轻轻摇了摇头,“不,这种可能性很小,你看吴长娣身上的伤口,对方绝对不是冲地图来的,估计也是偶然。” 周定山出去一会儿又返回了殓房,这次还带来了负责验尸的仵作,仵作也不晓得面前的年轻人是谁,不过秦蒙没拦着,他再说一遍便是了。 “几位大人,小的验尸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状,瞧这伤口,伤口内侧还有些淤泥,可见是某种畜生的爪子。还有这咬痕,实在太大了,若说是狗,真不像。” 看着老仵作,铁墨和善的问道,“仵作,你可能分辨出这咬痕是什么畜生的?” “恕老朽眼拙,这真分不出来。” 让仵作退下后,铁墨对镇抚使秦蒙说道,“秦蒙,你派些人手去城外几个镇甸,这些猎户来!” “嗯,标下这就去....”秦蒙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校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秦长官,不好了,太平坊、光德坊、通义坊也发现了三起凶案,被害人死状跟吴长娣一模一样!” 一听衙役这话,周定山却大大地松了口气,甚至还小声嘀咕了句“太好了”。周定山这么反常的举动,也可以理解,虽说又多了三起凶案,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行凶人并不是单纯冲着吴长娣去的,那冲地图去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了。 闻听报案后,周定山和铁墨迅速赶到了现场,正如校尉之前所说,死者果然跟吴长娣一样。除了尸体身上,地上还有许多爪痕,显然是受害者反抗时留下的痕迹。找来梯子,在两侧房顶上检查了下,还真找到些异常之处,其中一处地方瓦片已经被踩碎,瓦缝之中还藏着些兽毛。将兽毛收起,又领着人去了其他三个现场,如之前一样,那畜生都是从屋顶发起攻击的。 回到百户所的时候,已经有几名猎户在那里候着了。 京城附近,多是山峦,尤其是南山林苑,那在唐时可是出了名的猎场。到了宋时,虽说许多地方已经不比之前光彩,但还是有不少猎户靠着打猎为生的。将四具尸体摆在木床上,几个猎户挨个看了一遍,看完后,这几个猎户都是一样的表情,那就是纳闷和不解。 秦蒙将几个猎户请到旁边,拱着手问道,“几位壮士,可看出什么端倪了么,这伤口是何种畜生所为?” 闻听秦蒙此话,一个年龄大点的猎户拱着手还礼道,“将军,这些人可都是在城里被杀的?” “这还能有假?现场已经勘察过了,已经刨除了后来抛尸的可能,这位壮士,你为何有此问?” “将军,既然如此,那小的们也就不隐瞒了。凭着我们多年打猎的经验,这伤口应该是大虫所留,只是,这大虫多在山里,稀少得很,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里?因为事情太过蹊跷,所以小人才有刚才一问。” “大虫?”秦蒙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随后又觉得可笑,“这怎么可能?大虫怎么会跑到城里伤人,几位壮士是否看错了?” “将军,这一点小的们可打包票”这时那年长者指着一个魁梧的年轻人说道,“大人可问问秦二,去年他就曾猎得过一头大虫,而且胸口也被大虫扑伤,伤口与刚才死的几个人甚为相似。” “这....”到了此时,秦蒙也有点相信几个猎户的话了,只是该如何对别人说呢,难道告诉别人京城里有头大虫为祸?那样顺天府非乱成一锅粥不可。正犹豫不觉得时候,周定山快步走了过来,见到那年长的猎户,他捏出几根柔软的兽毛,小声说道,“壮士,你来过过眼,这兽毛是什么畜生身上的?” 那年长之人结果兽毛摸了摸,有在手心上蹭了蹭,跟几个猎户商量了下,才认真道,“这位将军,如果这兽毛是那畜生身上掉下来的,那应该错不了了,这就是大虫身上的毛,要说伤口还有可能认错,但这大虫身上的毛珍贵得很,我们绝不可能认错的。只不过,奇怪....” “大哥有话但说无妨,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这大虫的毛看上去有些时日了,不像是活物身上的啊”三德子听了那猎户叙述后,便取了兽毛朝自己的班房走去,此时班房里铁墨正仔细看着验尸记录呢。看来那老仵作也是严谨之人,案发地点,尸体伤口详细情况,以及死亡大致时间都记录在内。 取了京城地图,铁墨拿着毛笔慢慢坐着标记,看着做出的标记,好像有点规律,又好像一点规律都没有,简直让人头疼得很。铁墨仔细想着,周定山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关紧房门,他有点焦急的说道,“督师,你不知道,刚猎户们看过了,确定是大虫无疑。” “大虫?定山,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萧如雪觉得挺可笑的,大虫能跑到京城里伤人,还能上房顶,来无影去无踪? 周定山知道萧夫人心中正有火气,所以没敢跟萧如雪犟嘴,趴在案子上捏着那点兽毛认真道,“督师,是真的,那些人也看过这撮毛了,肯定是大虫的,不过那猎户说这虎毛应该是死物身上的。” “死物身上的?”铁墨接过虎毛,仔细瞅瞅,确实发现毛的根部很干,像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如果是死物身上的,那就能解释为什么老虎能上房顶了,否则老虎飞檐走壁,那岂不是比猫上树都厉害了?难道是有人穿着虎皮干坏事,可什么人会这么干? 穿着虎皮犯案,既笨重,又惹人怀疑,着实不是个好选择,可为什么那人还是这么做了呢?有问题,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无法解释的原因。行凶者为何要将受害者伤口做的那么恐怖,还非要用嘴咬上一阵,最让人疑惑的是还扒光了受害者的衣服,种种行为,都不是正常人所为。正常人犯案,不会做这么多无用事的,只有那些有着特殊偏执的人会这么做,就像洁癖者会将伤口处理得很干净,强迫症者会将现场布置得完好无损一样。偏执的人,往往都是疯子,他们不是真疯,只是将自己置身于一种虚幻中而已,难道这个凶犯也是偏执之人,他如此模仿,是将自己当成了老虎? 想了许多,依旧无法了解行凶者是怎么想的,现在铁墨真有种宰人的冲动,好好的计划,偏偏碰上了这种意外变故,要是因为这个案子,影响了打劫六部金库的计划,那岂不是太冤了? 让周定山和萧如雪站到旁边,指着四个案发现场,皱眉问道,“你们都给看看,觉得这四个地方哪个才是犯人居住的地方呢?” 周定山很干脆的摇了摇头,萧如雪捏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指着地图说道,“奴家觉得,不是光德坊就是通义坊。” 萧如雪所说,也是铁墨所想,所以他淡淡的笑道,“雪儿,说说你的理由。” “奴家觉得按照正常规律,案犯既然是连串作案,那他要么最先在自己住的坊间作案,要么就放到最后,按照这个道理,不是光德坊,就是通义坊。” 萧如雪所说,也不无道理,铁墨点点头,接口道,“雪儿,你说的很好,但是还不够大胆,这查凶和寻宝其实都是一个道理,你想方设法把自己变成别人,努力弄清别人心思。咱们假设,行凶者就是一个痴迷于老虎的疯子,他把自己当成了老虎,老虎出洞,见了猎物就会杀死。有时候老虎猎杀生命,并不是为了吃食,而是为了宣示自己的领地。按照这个道理,肯定是由近到远,所以从案发时间上来看,行凶者住在光德坊的可能性很大。” “公子,你确定么?” “当然不确定,要想确定的话,就得等着对方再作案才行,只要下次案发,最后案发地点是通义坊或者延康坊的话,那就可以百分百确定行凶者就在光德坊了。不过可惜的是,我们没时间等着凶手再次犯案的,必须在两日内找到凶犯才行,没有宴客居地图的话,咱们的计划也要泡汤了。” “督师说的是,可问题是现在咱们不知道该怎么找人啊,大张旗鼓的去搜,效果也不会太大!”周定山可是头疼得很,这西城十几个坊富户多不说,来往商客也多,一个个盘查下来,就算查到猴年马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第475章 抓人 第475章抓人 铁墨也同意周定山的看法,大张旗鼓的找人不现实,指望那个凶手自己出现,更没可能。看来得想个办法让凶犯自己跳出来才行,可想做到这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萧如雪趴在案子上,不断翻看着验尸记录,看了几遍,她忍不住提了句,“真是奇怪,就算是把自己当成了大虫,干嘛非要把受害人的衣服收走?” 萧如雪无心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铁墨,他一拍额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在刚刚,铁墨响起了那个关于剥皮行者的传说 相传商王朝建立之前,上古九黎族有一个部落,这个部落作战英勇,但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每次杀了人之后,都开把别人的头皮或者脸皮割下来,等着多了就做成人皮衣服,他们觉得这是战功的展示。久而久之,这个部落被称为剥皮行者。 “把人皮盖在身上?这世上真有如此变态之人?” “呵呵,定山这世上有很多偏执之人,在他们的想法里,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还当成了正经事,甘之如饴。所以啊,想要挖出这个凶犯,咱们不妨赌一把。” 铁墨其实并不喜欢赌,可奈何有些时候你不得不赌,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吧,要是不赌一把,安安稳稳的等待破案,可以说是遥遥无期,要是十几天才能破案,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么?如果这次赌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可要是赌赢了,那收获可就大了。 “督师,你打算怎么赌?” “其实很简单,你们没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么?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另一头老虎,只要这头老虎去别的老虎的地盘上走一圈,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好办法倒是好办法,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凶犯是个偏执狂的情况之上的,如果凶犯不是偏执狂,只是普通的伪装杀人,那这个主意可就一点都不灵了。 “怎么,定山,你是不是想说万一那家伙不是偏执狂怎么办?” “不错,督师,你这主意好倒是好,可太赌了!” “哈哈,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是赌,只要是赌就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不过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眼下的情况,咱们必须冒这个风险。如果赌输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可一旦赌赢了,那可就是手握地图,洗劫宴客居了。别忘了,我们如果想动宴客居,机会只有一次,成基命那些人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的。而且,那边已经有所警觉了,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了。赌这一把,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听铁墨这么一说,周定山也觉得这个险还是值得冒上一冒的,只不过这怎么赌,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铁墨靠着椅背,仔细琢磨着,想了一会儿,他招手让周定山近前一些,低声耳语道,“一会儿你去光德坊走一圈,在各大赌场散步个消息,见了人,只需这般说便是。” 听了铁墨的话,周定山皱着眉头疑惑了起来,“督师,这般做是不是太明显了?那凶犯又不是傻子,会上当么?” “定山,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咱们就是在赌,就赌那凶犯有偏执心理,偏执之人,是不能用正常思维看待的,有时他就是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会不受控制的扑上来的,因为大虫是不允许自己的领地被他人侵占的。” 虽然铁墨做了解释,可周定山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不过这个时候想太多也是无用,不如一心去办事。 傍晚的京城,一片繁华景象,西城却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说起来,西城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富户区了,西面是琉璃坊,周边青楼、酒楼、赌场应有尽有,而且还都是高档的。傍晚时分,圆贵赌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进了不少人,从外边听动静并不大,可要是走进赌坊,便可知道里边有多热闹。宋时的赌法有很多,光掷骰子九幽好几种掷法,猜大小,猜点数,其中最为平常的就是比大小。 “听说了么?今个出了五起命案呢,一下子死了五个人,听着都吓人”一个矮小汉子一边摸着骰子,一边心有余悸的说着。 “三板,你胡说什么呢?明明就是四个嘛,怎么是五个呢?好了好了,别瞎说了啊,你到底是押大还是押小!” 三板拍了一贯钱,昂着脖子怒道,“押大,我说八叔,你们别不信啊,这是真的,我那表兄就在衙门里当差,这你们是知道的,确确实实是五条人命啊。据他说光德坊可是发现了两具尸体,死状一模一样!” “真的?”那年长之人抽口冷气,啧啧道,“我的天啊,还真是五条人命?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凶犯?大家晚上可不要乱逛了。” “八叔,这事你就是不说咱们也知道啊,大晚上的谁还敢出去逛,反正我是待在赌坊里过夜了。” 同样的话,不仅圆贵赌坊里传着,就连其他的酒楼茶肆也在传着,渐渐地,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天死了个五个人。当夜幕再次降临,一处不错的宅院里,有一个蓝袍男子不断踱着步子,他年约三十余岁,长相甚是魁梧,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显得很暴躁,呼吸急促,还不时的露出两排牙齿。 西市归来客栈,时至深夜,周定山甩掉其他人,悄悄地来到了归来客栈,“督师,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嗯,行动吧,不过要看好你的人,可别凶犯没引出来,倒先让你的人把咱们的人给抓了!” “督师放心,属下已经跟手下那些人交代过了”周定山拱拱手快步离开,铁墨和萧如雪来到窗口静静等待着。夜幕之下,京城要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往日只有到了亥时才会静下来,可现在不到戌时,街上已经少见行人了。如此情景,还不是这场凶杀案闹的? 百姓大都窝在家中不敢出来,但总有意外总有些不信邪的家伙,吊儿郎当的在大街上晃荡着,嘴里还不断蹦出些污言秽语。此人名叫麻杆儿,是这西城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人都快四十了,还是单身一人。麻杆儿是泼皮不假,可敢在大半夜在街上晃荡,也不是吃饱撑的,今个喝了顿酒,再加上走一圈能得十两银子,他哪会不允?麻杆儿觉得这个险值得冒,他的命本就不值钱,再说了,那凶犯不会蠢到刚犯了案,接着再出来行凶吧? 麻杆儿确实喝了不少酒,有道是酒壮怂人胆,酒气一上来,他还真有点不怕那凶犯了。借着酒劲,跑墙角放了次水,接着朝西市方向走去,也许太兴奋了,嘴里竟然哼起了小曲,“我家那个黄土地,门前有条山沟沟...沟沟里牛羊成群来,村头那个小妹妹把哥等,我家住在山沟沟,沟里有风没有水,妹妹啊床头做哎,腿弯弯,湿了身....” 铁铁墨和萧如雪隔着很远,都能听得到那阵诡异的歌声,萧如雪脸色晕红,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周定山,找谁不好,偏找这么个泼皮,唱的什么东西,难听死了?” “嘿嘿,雪儿,你觉得这歌如何?要不我给你来一首?”铁督师觉得自己的唱功还是非常不错的,像后世什么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的,怎么也比麻杆儿唱的强吧。只可惜萧如雪是见识过铁墨的歌喉的,所以她很干脆的捂住了耳朵,“你莫要折磨奴家了。” “你....这叫什么话?不分好赖...咱们啊....” “莫闹,你看,出现了”指着对面房顶,果然看到了一个身影,昏暗的月光下,只看到那个身影蹲在房檐,仔细看看,才能看出个大概。乍看上去是一头大虫,不过仔细一瞧,却是一个魁梧之人披了件虎皮。虎皮连着虎头,看上去惟妙惟肖,在这夜色之下,若不仔细观察,还真有可能看成是真正的大虫。 “吼....吼....” 麻杆儿可唱的正开心呢,一听那几声虎吼,整个人吓得都呆住了,不会这么倒霉吧,真让他碰上凶犯了?之前就得到官差吩咐了,麻杆儿强自镇定下来,哆嗦着腿哭爹喊娘的朝前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惨叫着,“救命啊,大虫....有大虫....” “吼吼...吼吼”叫声越来越大,震得人耳膜发疼,麻杆儿吓得什么都不敢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大虫能跑到房顶上去了?麻杆儿拼命跑着,那大虫怒吼一声,沿着房顶奔跑几下,猛地向前一窜,直冲麻杆儿而去。扑通一声,麻杆儿只觉得后背发疼,整个人如滚地葫芦一样栽倒在地。 翻过身,麻杆儿坐在地上不断倒退着,此时离得近了,他也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这哪是什么大虫,只是哪个人披了个老虎皮而已。虽说不是真的大虫,可麻杆儿却比之前更为害怕,畜生再凶,总不如人聪明,可一头假畜生,该如何是好?那披着虎皮的人趴在地上,如同一头真正的大虫,那老虎头不断晃动,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也不晓得对方是如何做到让老虎嘴如此栩栩如生的。 “英雄,好汉,饶命啊,小人可是没惹过你啊,你放了小人可好?这钱,都给你....都给你....”麻杆儿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丢了出来,除了些碎银子,首饰,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件红肚兜。 那人形大虫对地上的财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四肢着地慢慢朝麻杆儿走去,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子腥味。眼看着大虫就要扑在麻杆儿身上了,就在这时,又是一声虎吼,不知怎么回事,从麻杆儿后背屋顶上竟然又跳下一头大虫,这头大虫比之先前那头个头要小,可装扮却更加的惟妙惟肖,他行走之间,脚步慢而悠闲,虎目之中透着一股傲然,如果不是离得太近,一定会以为这是真正的大虫的。 无论神态,还是行为,像极了大虫,那体型较小的大虫呲着牙对着那先来的大虫狂吼一声,二者对视一会儿,突然暴吼一声,同时朝着对方扑去。两头人行大虫都不管麻杆儿了,这下麻杆儿平白捡了一条性命,连地上的钱也顾不得了,爬起身就往外跑,“来人啊,救命啊!” 两头大虫扭打在一起,斗得是不可开交,仔细观察,二人可都是有功夫在身的,那身形小些的,行动非常灵活,绕着大个不断游走,几十招下来,那大个的竟然吃了不少亏。如此吃亏那大个老虎显然是受不了了,只见他从地上站起来,把虎皮衣一撕,从里边掏出一把刀来,“你娘的,老子让你几招,你还真把自己当老虎了,老子砍死你个畜生!” 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扮作大个老虎的周定山,起初周定山还没当回事,觉得就是趴地上装老虎也能咬死对方的,没成想斗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有多傻。自己好好地一个人,跟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较什么真? 提着刀一阵劈砍,倒取得了奇效,那人行冷不丁的挨了一刀,怒吼一声,突然双足发力,直接朝旁边胡同里钻去。这会儿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衙役们的吆喝声,周定山不敢多做逗留,抱着虎皮三两下拐到了暗处。 自那虎皮凶犯一逃走,暗处的人就悄悄的跟了上去,一路尾随,那凶犯逃的很快,径直来到了西市富人最为集中的流光胡同。 得知凶犯的住处后,铁墨也暗自苦笑了下,早该想到这一点的,能够拥有完整虎皮的,肯定是富户的,而且还是相当有钱的富户。 接下里事情简单多了,铁墨直接带着人追到了流光胡同,铁墨和萧如雪已经悄悄地潜进了卧房,看着房中摆设和装饰,萧如雪也有些释然了。四周布满画卷,可都是猛虎图,整间卧房怪异的很,像这么多猛虎图,哪是正常人能够喜欢的?像这样的人,已经不是喜欢,而是偏执、疯狂了。原来世上真有如此偏执之人,明明是人,却把自己当成了野兽。 第476章 乱党来了 “定山,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咱们就是在赌,就赌那凶犯有偏执心理,偏执之人,是不能用正常思维看待的,有时他就是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会不受控制的扑上来的,因为大虫是不允许自己的领地被他人侵占的。” 虽然铁墨做了解释,可周定山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不过这个时候想太多也是无用,不如一心去办事。 傍晚的京城,一片繁华景象,西城却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说起来,西城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富户区了,西面是琉璃坊,周边青楼、酒楼、赌场应有尽有,而且还都是高档的。傍晚时分,圆贵赌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进了不少人,从外边听动静并不大,可要是走进赌坊,便可知道里边有多热闹。宋时的赌法有很多,光掷骰子九幽好几种掷法,猜大小,猜点数,其中最为平常的就是比大小。 “听说了么?今个出了五起命案呢,一下子死了五个人,听着都吓人”一个矮小汉子一边摸着骰子,一边心有余悸的说着。 “三板,你胡说什么呢?明明就是四个嘛,怎么是五个呢?好了好了,别瞎说了啊,你到底是押大还是押小!” 三板拍了一贯钱,昂着脖子怒道,“押大,我说八叔,你们别不信啊,这是真的,我那表兄就在衙门里当差,这你们是知道的,确确实实是五条人命啊。据他说光德坊可是发现了两具尸体,死状一模一样!” “真的?”那年长之人抽口冷气,啧啧道,“我的天啊,还真是五条人命?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凶犯?大家晚上可不要乱逛了。” “八叔,这事你就是不说咱们也知道啊,大晚上的谁还敢出去逛,反正我是待在赌坊里过夜了。” 同样的话,不仅圆贵赌坊里传着,就连其他的酒楼茶肆也在传着,渐渐地,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天死了个五个人。当夜幕再次降临,一处不错的宅院里,有一个蓝袍男子不断踱着步子,他年约三十余岁,长相甚是魁梧,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显得很暴躁,呼吸急促,还不时的露出两排牙齿。 西市归来客栈,时至深夜,周定山甩掉其他人,悄悄地来到了归来客栈,“督师,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嗯,行动吧,不过要看好你的人,可别凶犯没引出来,倒先让你的人把咱们的人给抓了!” “督师放心,属下已经跟手下那些人交代过了”周定山拱拱手快步离开,铁墨和萧如雪来到窗口静静等待着。夜幕之下,京城要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往日只有到了亥时才会静下来,可现在不到戌时,街上已经少见行人了。如此情景,还不是这场凶杀案闹的? 百姓大都窝在家中不敢出来,但总有意外总有些不信邪的家伙,吊儿郎当的在大街上晃荡着,嘴里还不断蹦出些污言秽语。此人名叫麻杆儿,是这西城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人都快四十了,还是单身一人。麻杆儿是泼皮不假,可敢在大半夜在街上晃荡,也不是吃饱撑的,今个喝了顿酒,再加上走一圈能得十两银子,他哪会不允?麻杆儿觉得这个险值得冒,他的命本就不值钱,再说了,那凶犯不会蠢到刚犯了案,接着再出来行凶吧? 麻杆儿确实喝了不少酒,有道是酒壮怂人胆,酒气一上来,他还真有点不怕那凶犯了。借着酒劲,跑墙角放了次水,接着朝西市方向走去,也许太兴奋了,嘴里竟然哼起了小曲,“我家那个黄土地,门前有条山沟沟...沟沟里牛羊成群来,村头那个小妹妹把哥等,我家住在山沟沟,沟里有风没有水,妹妹啊床头做哎,腿弯弯,湿了身....” 铁铁墨和萧如雪隔着很远,都能听得到那阵诡异的歌声,萧如雪脸色晕红,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周定山,找谁不好,偏找这么个泼皮,唱的什么东西,难听死了?” “嘿嘿,雪儿,你觉得这歌如何?要不我给你来一首?”铁督师觉得自己的唱功还是非常不错的,像后世什么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的,怎么也比麻杆儿唱的强吧。只可惜萧如雪是见识过铁墨的歌喉的,所以她很干脆的捂住了耳朵,“你莫要折磨奴家了。” “你....这叫什么话?不分好赖...咱们啊....” “莫闹,你看,出现了”指着对面房顶,果然看到了一个身影,昏暗的月光下,只看到那个身影蹲在房檐,仔细看看,才能看出个大概。乍看上去是一头大虫,不过仔细一瞧,却是一个魁梧之人披了件虎皮。虎皮连着虎头,看上去惟妙惟肖,在这夜色之下,若不仔细观察,还真有可能看成是真正的大虫。 “吼....吼....” 麻杆儿可唱的正开心呢,一听那几声虎吼,整个人吓得都呆住了,不会这么倒霉吧,真让他碰上凶犯了?之前就得到官差吩咐了,麻杆儿强自镇定下来,哆嗦着腿哭爹喊娘的朝前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惨叫着,“救命啊,大虫....有大虫....” “吼吼...吼吼”叫声越来越大,震得人耳膜发疼,麻杆儿吓得什么都不敢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大虫能跑到房顶上去了?麻杆儿拼命跑着,那大虫怒吼一声,沿着房顶奔跑几下,猛地向前一窜,直冲麻杆儿而去。扑通一声,麻杆儿只觉得后背发疼,整个人如滚地葫芦一样栽倒在地。 翻过身,麻杆儿坐在地上不断倒退着,此时离得近了,他也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这哪是什么大虫,只是哪个人披了个老虎皮而已。虽说不是真的大虫,可麻杆儿却比之前更为害怕,畜生再凶,总不如人聪明,可一头假畜生,该如何是好?那披着虎皮的人趴在地上,如同一头真正的大虫,那老虎头不断晃动,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也不晓得对方是如何做到让老虎嘴如此栩栩如生的。 “英雄,好汉,饶命啊,小人可是没惹过你啊,你放了小人可好?这钱,都给你....都给你....”麻杆儿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丢了出来,除了些碎银子,首饰,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件红肚兜。 那人形大虫对地上的财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四肢着地慢慢朝麻杆儿走去,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子腥味。眼看着大虫就要扑在麻杆儿身上了,就在这时,又是一声虎吼,不知怎么回事,从麻杆儿后背屋顶上竟然又跳下一头大虫,这头大虫比之先前那头个头要小,可装扮却更加的惟妙惟肖,他行走之间,脚步慢而悠闲,虎目之中透着一股傲然,如果不是离得太近,一定会以为这是真正的大虫的。 无论神态,还是行为,像极了大虫,那体型较小的大虫呲着牙对着那先来的大虫狂吼一声,二者对视一会儿,突然暴吼一声,同时朝着对方扑去。两头人行大虫都不管麻杆儿了,这下麻杆儿平白捡了一条性命,连地上的钱也顾不得了,爬起身就往外跑,“来人啊,救命啊!” 两头大虫扭打在一起,斗得是不可开交,仔细观察,二人可都是有功夫在身的,那身形小些的,行动非常灵活,绕着大个不断游走,几十招下来,那大个的竟然吃了不少亏。如此吃亏那大个老虎显然是受不了了,只见他从地上站起来,把虎皮衣一撕,从里边掏出一把刀来,“你娘的,老子让你几招,你还真把自己当老虎了,老子砍死你个畜生!” 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扮作大个老虎的周定山,起初周定山还没当回事,觉得就是趴地上装老虎也能咬死对方的,没成想斗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有多傻。自己好好地一个人,跟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较什么真? 提着刀一阵劈砍,倒取得了奇效,那人行冷不丁的挨了一刀,怒吼一声,突然双足发力,直接朝旁边胡同里钻去。这会儿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衙役们的吆喝声,周定山不敢多做逗留,抱着虎皮三两下拐到了暗处。 自那虎皮凶犯一逃走,暗处的人就悄悄的跟了上去,一路尾随,那凶犯逃的很快,径直来到了西市富人最为集中的流光胡同。 得知凶犯的住处后,铁墨也暗自苦笑了下,早该想到这一点的,能够拥有完整虎皮的,肯定是富户的,而且还是相当有钱的富户。 接下里事情简单多了,铁墨直接带着人追到了流光胡同,铁墨和萧如雪已经悄悄地潜进了卧房,看着房中摆设和装饰,萧如雪也有些释然了。四周布满画卷,可都是猛虎图,整间卧房怪异的很,像这么多猛虎图,哪是正常人能够喜欢的?像这样的人,已经不是喜欢,而是偏执、疯狂了。原来世上真有如此偏执之人,明明是人,却把自己当成了野兽。 没多久周定山从里屋走了出来,有些兴奋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督师,图纸拿到了,快走吧,一会儿顺天府和刑部的人该到了!” 看了下暗室中的情况,秦蒙拱手急道,“督师,你们先走,府衙的人随后就到,这里交给属下便是。” 铁墨点点头,领着人迅速来到了院子中,此时已经可以听到院外有噪杂声传来了。 秦蒙也没有闲着,他捡起地上的虎爪,对这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划了一下,虎爪甚为锐利,立刻割破前襟,留下了一道深深地爪痕,做完这些,他扑上去一脚将还未爬起的凶犯踹晕,为他重新穿上虎皮,随后举到狠狠地砍了下去。这一刀势大力沉,直接割破虎皮,划破了凶犯的脖子。 幸亏秦蒙手脚利落,他刚做完这些,顺天府的人就已经冲进了卧房。由于此案太过重大,又是找到了凶犯,所以刑部主事杜玲河亲自领人前来。杜玲河进来的时候,凶犯已经死挺了,秦蒙上前拱手施了一礼,“杜大人,此人便是扮作大虫行凶的恶徒,刚这恶贼太过凶残,没有办法,才杀了他。” 杜玲河心里冷哼一声,他很清楚凶犯是被秦蒙灭口了。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本来可以从凶犯口中问出点消息的,现在秦蒙先下手为强,万事不顺啊。 杜玲河很想知道秦蒙身后站着的是谁,秦蒙显然不会说的,凶犯也被灭了口。还有,凶犯为什么杀吴长娣,吴长娣到底有没有泄露宴客居的秘密?这些都成了未知之谜。 杜玲河也懒得跟秦蒙啰嗦,确定凶犯死透了后,径直带着随从离开了流光胡同。此时成基命已经入睡,却被杜玲河的敲门声弄醒。客厅内,杜玲河心情沉重的说道:“成大人,秦蒙那厮竟赶在我们的人之前找到了凶犯,下官一直派人盯着秦蒙,也未曾发现有什么人跟秦蒙接触。” “怎么可能?”成基命面色难看的瞪了瞪眼,一个秦蒙怎么可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没能赶在秦蒙之前抓住凶犯也就罢了,竟然连秦蒙背后的人也没查出来。成基命很想说刑部都是一群废物,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成基命现在怀疑指使秦蒙做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头疼的铁墨。怀疑铁墨,也不是没理由的,以前秦蒙不显山不露水,铁墨一到京城,这家伙就开始跳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秦蒙仗的肯定不是陛下的势,剩下的人选就不多了。 可就算怀疑是铁墨,又有什么用?关键是不知道对方想干嘛啊。 如果提前找到凶手,或许能查到点线索的,可现在凶手还让秦蒙提前灭了口。 “呼,杜大人,派人知会宴客居一声,最近一定要多加戒备。还有,告诉郑成华,以维持东城秩序为由,把三千营兵马拉到莽山去。” 成基命这番安排,颇有些出乎杜玲河的预料。宴客居严加防备也就算了,竟然连三千营都调了过去。成大人就是太过谨慎了,这里可是京城,难道还有人敢调兵强攻宴客居不成?在京城调兵动刀动枪,这是要造反吗? 第477章 强攻宴客居 第477章强攻宴客居 这下可坏了菜,百姓多是盲从,一个个关门的关门,甩开膀子乱跑,大家你吵我嚷,以讹传讹,等着话传到北边兴道坊一带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流匪攻城。 总之,大家都知道一件事,流寇来了。 杜玲河和邓宽做梦也没想到一场火而已,怎么就演变成了流寇来袭?关键是南城附近真出了乱子,不知道哪里冒出一群蒙面人,搞得南城鸡飞狗跳。身为顺天府知府的邓宽急坏了,他现在已经忘记大车行那点破事了,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控制好乱民,通知所有在家休息的官吏去街上巡视后,邓宽还有点不放心,就想亲自去府衙坐镇。 邓宽可不信流寇能打到京城来,就算有小股流寇,也没胆子京城闹腾的。可关键是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城中不能起乱子啊,更何况朝贺大典在即,如果这个时候出了岔子,他邓某人项上人头不保啊。邓宽心急如焚,杜玲河那边却催促邓宽赶紧派人去大车行灭火,邓宽心里暗骂两句,直接对来人怒道:“回去告诉杜大人,本官需要先剿灭流匪,安抚百姓,大车行的事情,杜大人自己想办法吧。” 如果不是碍于情面,邓宽早就俩大耳刮子打过去了。也不看看时候,京城都出乱子了,谁还顾得上大车行那点火? 近几十年来,京城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儿,这番乱糟糟的景象,不仅惊动了成基命,连皇宫里的朱由检都惊动了。可以说这番闹剧,成基命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摸不着头脑。因为你无论怎么想也不想出京城为什么会闹流寇,流寇是有了包天的胆子,敢跑到京城折腾?相比之下,朱由检反倒是镇定得很,一直没发表什么意见。 南城起乱子的时候,铁墨也被惊醒,他跑到别院,装模作样一番,让孙承宗安心休息后,领着吴三桂等人就出了门。孙承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也没多说什么。一离开家门,铁墨直接往东奔,现在第一步已经走下去了,接下来每一步都得走好,一步错,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今夜对宴客居动手,铁墨也是有几分信心的。既然动手,至少要把宴客居的情况摸个大概,亏的有吴长娣这个家伙在,这家伙虽然无福消受钱财,但留下来的图纸却帮了大忙。图纸上不仅详细描绘了宴客居的构造,竟然连宴客居的防卫也简单地介绍了一番。 宴客居看上去不显山不漏水,可由于此地的重要性,宴客居的防卫力量从来没少过。如今宴客居隐藏着一支不下六百人的护卫,如果不打宴客居,你永远不知道表面上一片平静的宴客居藏着这么一股力量。平常时候,宴客居就是一处富户庄园,从外边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股护卫力量是从正德年间就已经有了,据吴长娣图纸记载,这支护卫队如同大明军户一般,世袭罔替,代代相传,存在的意义就是保证宴客居的安全。时至今日,宴客居护卫主要由两个人负责,他们分别是马博当和李苍珠。其中尤以马博当能力最突出,马博当可不仅仅是宴客居的人,他还是一名商人,经营着几家绸缎铺子。如果不是吴长娣的资料,铁墨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普通的商人,竟然是宴客居里的一条大鱼。 丑时末,南城铜拖胡同突然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势一起,铜拖胡同就乱成了一锅粥,很快就惊动了宴客居的马博当。看着西边的火光,马博当也是心急火燎的,因为他的府邸也在铜拖胡同的,心中一急,便大声喊了起来,“来人,跟我去救火!” 听了马博当的喊声,监事韦觉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他拽住马博当的袖子,诚恳的劝道,“马总管,大火起的蹊跷,你我还是万分小心为妙,如此草草跑去,万一有人来攻宴客居,咱们岂不是中别人调虎离山之计了么?” “嘶....”马博当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也觉得韦觉说的有道理,他皱着眉头暗自骂了两声,不过也决口不提去救火的事情了。 莽山脚下铁墨倚着墙面,手指不断打着节拍,周定山却有些紧张,铁墨不禁笑道,“定山,一会儿动手,得了东西后,赶紧把东西带走,能带多少是多少。记住了,咱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吴三桂那边撑不了太久的。” “督师放心,咱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断不会让你失望的?”周定山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暗自给自己鼓气。 丑时中旬,随着铁墨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多时的周定山立刻率领一群黑衣人沿着山路往上奔,没多久便赶到了宴客居门前。宴客居坐落于莽山半山腰位置,附近一条盘旋山道,山道直通宴客居正门。站在门口,你丝毫看不出宴客居有什么奇特之处,这里与普通府上的庄园毫无区别。谁又能想得到就这个不起眼的宴客居,竟然藏着一只庞大的账房团队,除此之外,宴客居更是绵延百年,打理着内阁六部无数的利益。 周定山握紧钢刀,冷声道:“兄弟们,上,别忘记之前说过的事情,进去之后不要磨蹭,魏宏带一部分人对付庄园护卫,其他人跟我直接攻打储物楼。”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巨响,耸立百年的宴客居大门轰然倒下,而此时宴客居里的人也终于有了反应。副总管李苍珠当即怒道:“嘿,果然有人对宴客居动手,我看他们是获得不耐烦了,兄弟们,跟我出去,干掉他们。” 眨眼的功夫宴客居就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周定山领人突然杀到,将宴客居护卫杀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李苍珠反应够快,及时带着人迎上来。可所谓的宴客居护卫长时间没经历过风雨,甚至没有过血腥的厮杀,哪是周定山麾下精兵的对手。 于是乎仅仅不到一刻钟,李苍珠手底下的二百余人被杀的七七八八,周定山带人冲过去后,根本没去北边看似繁华的地方,而是转个弯直扑西边的储物楼。 储物楼,又称杂物间,一般情况下这地方就是放东西的破地方,脏乱不堪,很少有人会对储物间感兴趣。可是周定山这股子人马闯过拦截之后,直扑储物楼,一下子就引起了李苍珠的惊醒。李苍珠吆喝一声,朝着身后喊道:“快告诉韦监事,贼子是冲着储物楼来的。” 李苍珠放弃纠缠,带着残余的人一窝蜂的往储物楼撤,而此时整个宴客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在魏宏的刻意为之之下,宴客居那些账房、管事啥的一个个生怕遭了毒手,到处乱窜,把整个宴客居搞得鸡飞狗跳。韦觉已经尽力控制局面了,可终究于事无补。 没多久,周定山已经带着人闯进了储物楼。这座储物楼才是宴客居真正重要的地方,这里表面上储物楼,可实际上却是藏宝之地,等同于宴客居的金银库。 如今守卫还有四百余人,而周定山带来的人却都是以一当多的猛士,一时间双方竟斗了个不相上下,刀枪相击,血流成河,储物楼一层各处灌满了喝骂声、嘶吼声、惨叫声,短时间里,双方就丢下了三百余条人命。对储物楼,周定山是势在必得,而储物楼得失又事关身家性命,一个硬攻,一个死守,场面相当惨烈。就一会儿的功夫,守卫伤亡一半,就连韦觉也死在了乱斗之中,马博当心头一凛,暗道这般下去肯定撑不到援兵前来的,砍翻一名贼人,他举刀喝道,“兄弟们,退到左侧走廊,快退。” 储物楼内部金库,分左右两条过道,过道异常狭窄,仅供两人通过,过道后边有一条密道,密道直通地下密室,而密室才是真正的存放金钱之地,如今已经关闭右侧过道,仅余左侧过道,所以只要守住过道,就能守住金库,过道狭窄,贼人就是再勇猛,也不能轻易突破的。 马博当领人退进过道之中,周定山立刻领人跟了进去,李苍珠却没有动,此时心中竟然冒出了一阵不安,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救援的人? 郑成华驻扎的地方离着莽山不足二十里地,信号早就发出去了,按照脚程,郑成华早该带着三千营兵马赶到了,可为什么到现在没动静? 不好,上当了,之前那场火根本不是什么调虎离山计,而是催吸引三千营注意力的。可就算郑成华反应慢半拍,只要宴客居这边再坚持个半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某家李苍珠,我家成大人早已经得到密报,我等恭候多时,尔等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缚?” 李苍珠也算是老谋深算了,本以为这样做能震慑下贼子的,哪曾想周定山根本不吃这一套,二话不说,着令麾下的人掏出了背后的长枪。排枪之下,李苍珠胸口直接多了几个血窟窿,人也萎靡的倒在了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过道另一端,马博当看得睚眦欲裂,他指着另一头打着哆嗦,气呼呼的吼道:“你们是官军,你们怎么敢......” 马博当看得出来,刚才贼人所用可不是普通的火铳,而是新式火枪。这种火枪产自晋北,除了晋北军,其他拥有新式火枪的就只有神机营以及辽东一部分兵马。眼下这些贼子几乎人手背着一杆新式火枪,这是什么概念? 李苍珠一死,也彻底刺激到了马博当。马博当现在是打定主意死守过道了,只要坚持到援兵到来,成基命大人他们一定会替自己主持公道的。 马博当率人奋力抵抗,可周定山也不会蠢到强攻。这么狭窄的过道,自己这边的人数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心下一狠,往左边一指,“给老子炸了这边,从这边冲过去。我就不信了,姓马的还能挡住两条道?” 为了应对不时之需,铁墨特意准备了一批火药,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马博当血战周定山,他想的并没有错,守住左侧走廊,就守住了储物楼,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别人竟然带了火药,此时左边杀声四起,突然一声巨响,炸得众人耳朵嗡嗡的,马博当整个人也有点发懵。 “马总管,不好啦,贼子手里有火药,把咱们堵住的过道给炸了,那边已经多了一个大窟窿,总管,快派人挡住啊.....” 马博当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自己千辛万苦做好的准备全泡汤了。紧靠着自己现在不到三百人的力量,如何守得住两条通道,那可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啊。接下来的事情入马博当所想,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群凶徒就冲了进来。 马博当誓死力拼,却被周定山一脚踹翻,紧接着钢刀一挥,收了马博当的命。 地下密室有一扇厚重的铁门,如果想要打开铁门,需要同时插入两把钥匙,而钥匙就在马博当和韦觉身上。要不怎么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呢?成基命光想着把所有人集中到宴客居,不泄露信息了。却忘记这样做,却让两把钥匙同时存在于宴客居。 有了钥匙,连炸门的事情都省了。打开厚重的铁门,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小房间。周定山一步步走过去,却是越走越慢,看着屋中情形,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一个房间里摆着一堆一堆的金条,而另一个房间里是数不清的珠宝,甚至,还看到了一批兵甲。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周定山不是没见过钱,这些年跟在铁墨身边,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是在走廊走上一遭,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数不清的财富啊,这些东西如果拿出去,能养多少兵马,能造多少军械? 大明国库,比起这里不过是九牛一毛啊。 没多久,铁墨也跟着走了进来,看了两眼之后,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转过头,厉声说道:“定山,给我搬,能搬多少是多少,这群狗娘养的......” 第478章 拖延 第478章拖延 不怪铁墨如此生气,只是看了几个房间,便已经被这里蕴藏的财富给镇住了。这些年走南闯北,创立多福号,还在流寇手里抢过一大笔物资,可以前自己见识到的金银财宝,跟宴客居所藏的东西,简直毫无可比性。不用仔细查,铁墨都能大致估算出来,就宴客居蕴藏的价值至少等同于五个多福号。 五个多福号啊,这是什么概念?时至今日,多福号可以说独霸北方,说是富可敌国也不过分,但是跟宴客居一比,不算什么了。这么多的财富,内阁六部那些人分的完?估计这里的东西要持续积累好些年吧,这么多财富,陕西天灾,中原大乱,山东大旱,到处都是需要钱的时候,成基命那些人一个个还都哭穷。怪不得国库近些年空空如也,几百万两的军费都能把人头发愁白了,感情各地税银全跑宴客居来了。 宴客居存在已有百年,但铁墨相信十几年前的宴客居绝对不可能这般豪横,能蕴藏这么多财富。也是朱由检当政之后,清流百官失去了制衡,开始肆无忌惮的敛财,这才致使宴客居的财富膨胀到这种程度。想必成基命那些人也没法将这里的东西一口气全分出去,这样也好,便宜他铁某人了。 “定山,一会儿派人通知吴三桂一声,给我拖两个时辰,谁敢硬闯就给我打。没我的命令,一个人不准放过来!”铁墨发了狠心,那些人做事如此肆无忌惮,那自己做事情也可以过分一点。本来想着分点好处就算了,可看到宴客居的豪横程度,要是不狠狠地啃一口,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周定山心中自然是恨得牙根直痒痒,几年前陕西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百姓恨不得易子而食,这些人守着这么一处宝藏,愣是一点都不松口,当真是可恨至极。眼下铁墨发了狠,周定山自然不会拦着,他当机立断,让麾下人马把宴客居其他人软禁在一个屋子里,但凡敢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韦觉等人已死,山庄护卫也死了一片,活下来的人一个个浑身哆嗦,哪敢多说半个字。不过他们就是想不通,这群匪徒为什么对宴客居的情况如此清楚?储物楼那边藏着秘密,这一点宴客居的人都晓得,但很少有人了解储物楼的情况,以前有人偷偷进过储物楼,结果横着出来的。储物楼,对大部分人来说就是禁地,没想到这群匪徒竟如入无人之境。 宴客居内叮叮当当声不停,时不时地有人出声吼几句,大家都在忙着搬东西,至于地上的尸体,根本无人理会。铁墨并没有留在宴客居,将事情交待给周定山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在宴客居闹这么大事情,还得想办法善后才行。事情闹这么大,再想瞒着老师孙承宗,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得提前跟老师打个招呼,还有就是陛下那边,大家得提前统一好战线才行,要不然后边有一方松了口,他铁某人就要倒霉了。 宴客居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本来忙着救火的郑成华赶紧纠集人马前往莽山。郑成华之前可是得到了严令,只要莽山出一点事,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驰援莽山,保证宴客居不出事。郑成华并不知道宴客居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对成基命的命令,他是不敢打一点折扣的,否则自己这个三千营都督也做到头了。 郑成华的反应不算慢,虽然三千营兵马现在散落在城内,可是短时间内他还是纠集了将近两千兵马,一路过东门直扑莽山。临近亦庄的时候,远处镇子突然多了一片亮光,郑成华立刻警觉了起来,出于谨慎派人前去打探一番,很快探子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郑将军,亦庄附近有一支兵马,对方阵法严谨,似乎在等着我们呢。” “什么?”郑成华只觉得脑门上凉风嗖嗖的,怎么会有把出现在亦庄,据他所知朝廷可没在附近驻扎什么兵马啊。很显然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明知山有虎,还得硬着头皮上,“余人,带着你的人马过去,别管他们,咱们去莽山。” 亦庄,一片火把林立,吴三桂那张年轻的脸异常冷峻,他知道这次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所以不敢有一点松懈。吴三桂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办下来,自己算是绑在铁督师这辆马车上了,连同舅舅老爹一大家子都会打上铁墨一派的烙印。不过吴三桂并不后悔,有时候抉择比能力更重要。 “老成,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不要放三千营的人过去,若是三千营的人去了莽山,本将找你们算账!”吴三桂冷声嘱咐着,副将成祥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古怪,凑近一些,低声问道:“小将军,咱们这么干,一旦孙督师追究起来,咱们谁也担不起啊。” 成祥可不是傻帽,这次吴三桂私自调兵来亦庄跟别人干仗,几乎等同于谋反了。从傍晚到现在,整整五个时辰,成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成祥有所担心,吴三桂也能理解,连他吴三桂都有些慌,更何况其他人,“老成,你放心吧,出了事自有铁督师兜着,再差,朝廷追究下来,本将扛着呢,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你啊,放宽心,现在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当好拦路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总不至于再打退堂鼓吧?” 说着话,吴三桂不无威胁的盯了成祥一眼,不知怎滴,被年轻的吴三桂这么冷不丁的扫上一眼,成祥就有了几分惧意。生怕吴三桂恼了,他赶紧尴尬的笑道:“小将军哪里话,走到这一步了,打退堂鼓还有什么用?你放心,三千营那帮子人过不去。” 亦庄附近,成祥聪明的没有跟三千营发起大战,他让人弄了许多拒马,将这些拒马放到大军之前,左右六排之多,在如此多拒马之前,明显是告诉对面的三千营,你要来打那就得拿命来填。郑成华也不傻,在摸清楚对面是那支兵马后,他哪敢擅自动手,于是双方就僵持了下来。本来郑成华是来支援宴客居的的,可吴三桂、成祥等人一来,他只能暂且放下宴客居了。 想起成基命之前的吩咐,郑成华就有些坐卧不安,于是一边让人对峙于亦庄,一边让人去通知成基命。总之,打不打也得听成大人的,他郑成华绝对不能出这个头。那可是孙督师的关宁军,三千营跟关宁军大打出手,还赶在大过年的时候,郑成华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郑成华不动手,吴三桂也懒得先出手,还刻意让自己麾下的兵马往亦庄内扯了扯。郑成华这边将消息送到成基命府上后,成基命的心情可想而知,因为南城起火的事情,成基命心中不安,所以临时将同僚们喊了过来。大半夜的,听到这种事,这些朝中大佬一个个脸色变了几变。 成基命怒道:“这个郑成华,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官给他的严令是一有意外就驰援莽山宴客居,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跟本官耍滑头。” “成大人息怒,眼下也不是生气的时候,既然亦庄那边的兵马是孙老麾下的关宁军,那之前暗中搞事情的人八成就是铁墨了。还请成大人尽快着令郑成华硬闯亦庄,另外,我们还要再派些人手去宴客居才行,晚了的话怕来不及啊!” 钱谦益抚着胡须,眉头皱的紧紧的。他的想法与成基命不谋而合,没一会儿,成基命便下了一串口令。连番命令下来,不仅三千营余下兵马向亦庄集结,就连神机营一部分兵马也开始向亦庄方向调动,为了保住宴客居,成基命等人算是豁出去了。 神机营,乃是整个八经的皇家御林军,可是现在身为外臣的内阁官员竟可以越过皇帝,直接下令调动。朱由检知道神机营的事情,可他只能干瞪眼,神机营十几名将领,真正听朱由检话的连五个都不到。朱由检很生气,却只能暗自咬牙切齿,这一刻他竟然盼着铁墨那边能把三千营和神机营收拾一番,最好杀伤一批人。对那些不听话的家伙,朱由检宁愿他们下地狱,也不愿意他们拿着朝廷俸禄,干一些阳奉阴违的事情。 神机营调动,自然瞒不过四周耳目的,得到消息后,成祥狠狠地吃了一惊,“小将军,出大事了,刚刚得到消息,神机营萧达让领三千多多人朝亦庄赶来。” 成祥的话刚说完,就见吴三桂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饶是吴三桂一向天不怕地怕,此时也有点头皮发麻了。真不知道宴客居到底藏了啥好玩意,竟然闹得内阁那边连神机营都动用了。内阁调动神机营,几乎等同于照着皇帝朱由检的脸扇两巴掌了。外臣调动御林军,皇帝脸面何存? 吴三桂并不在意这些,他真正在意的是接下来该怎么挡住神机营和三千营。虽说两支兵马久在京城,缺乏实战,战力远不如边军,但耐不住人家装备好人数多啊。 腊月二十九凌晨,如今冬日隆隆,寒风肆虐,在外扎营可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于是乎,为了保持体温,三千营士兵在郑成华的吩咐下竟然喊起了口号,把那吴三桂冷汗都惊出来了。 虽然双方依旧在对峙,但谁都明白,在谁都不肯让步的情况下,一战不可避免。终于,在神机营兵马赶到后,萧达让一声令下,副将倪奎率领一半兵马杀了过来,吴三桂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众人迎敌。 “盾牌手、火枪手听令,谨守外围,盾牌手向前”吴三桂虽然年轻,但指挥时已经有了一点大将之风。 盾牌手封锁外围,火枪手在后,在吴三桂的指挥下,关宁军迅速组成了一个严密的阵型。倪奎在外边看得真真切切的,见如此情况,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本来是要突袭的,谁曾想对方反应这么快。可倪奎不能撤,他得到的命令是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亦庄。 咬紧牙关,握紧长枪,倪奎怒吼一声,领着一帮兄弟朝着阵冲去,顷刻间,亦庄响起了震天的杀声。火把闪耀下,刀光剑影,箭矢纷飞,砰砰声不绝于耳。这场突如其来的恶战,仿佛是提前点燃的鞭炮,正在为新年贺岁。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被一连串的笑声给惊醒了,这个时候,谁还在意南城那点乱子呢,大家心中所想都是城外出了什么事儿。 面对倪奎的几千兵马,其实压力并不大,三千营以及神机营士兵第一次冲锋,几乎全部被盾牌挡了下来,接下来便是火枪齐射。神机营装备精良,可实在是没什么实战经验,萧达让又没有指挥火枪兵的经验,所以明明手里有着先进的火器,却没能发挥优势,一个劲儿的让麾下士兵往前冲。 面对这种密集冲锋,吴三桂暗骂一句,这么冲不是让麾下士兵当活靶子么?砰砰砰的枪声连成一片,结果可想而知,倪奎这边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反而关宁军那边依旧稳稳地。 很快神机营和三千营的弱点就暴露了出来,只是第一波进攻失利,竟然有士兵开始扭头往后逃,这下子整个阵型就更乱了。吴三桂看准时机,让成祥带着人从侧翼一插,神机营直接溃不成军。好在吴三桂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这个时候带兵掩杀过去,保准对面的人得死伤过半。 萧达让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是做梦也没想到麾下兵马竟然如此不经打。可一想起成大人的严令,他攥紧刀兵,冲着倪奎吼道:“老子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半个时辰要是冲不过亦庄,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倪奎一脸菜色,忙不迭的带着人继续攻。神机营和三千营卯足了劲儿往死里打,几乎一点情面都没有留,渐渐地吴三桂也有点扛不住了,只好边打边退。 卯时末,周定山的消息终于送了过来,这时吴三桂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大手一挥,带着人就跑。亦庄这一战打下来,算是开了大明朝先河了,时候朝廷肯定要问责的,不过这事儿不是他吴三桂能管得了的。 第479章 各有难处 第479章各有难处 自大明立国以来,朝廷兵马内讧,还在京城近郊开战,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往前数个两百年,也只有此例,别无分号。当然,吴三桂可不操这份心,离开亦庄后,确定周定山已经撤离,他便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城外的驻地。至于孙承宗那边会是什么反应,他也不在乎了。 话说萧达让和郑成华过亦庄一路向东,好不容易赶到莽山宴客居。走进宴客居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刚停下脚步,萧达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个身影飞速窜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出于本能反应,萧达让差点挥刀砍了对方,好在反应够快,收住了刀。那家伙跪在地上,犹如死了爹娘一般,一个劲儿的埋头痛哭。 “萧将军、郑将军,你们可算来了,你们可一定要为我等做主啊,贼子们太狠了,呜呜呜.......”跪地痛哭的不是别人,正是韦觉的副手任晗。出事的时候,任晗因为肚子不舒服去了茅厕,没跟在韦觉身边,反而让他捡了一条命。活下来的任晗可是亲眼看到宴客居发生的惨剧,那群贼寇冲进来之后,但凡多说一句话的,他们就一个反应,那就是挥刀砍人。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宴客居护卫从干活的人,让他们砍杀一半,如今整个宴客居里全都是死人,有的人都被吓傻了。 萧达让看了半天,才看出眼前披头散发的家伙是谁,他一把将任晗拽起来,脸色铁青的怒道:“闭上你的嘴,什么贼子,那全是三省总督铁墨的人,你以为是什么人都可以打宴客居主意的?你也少给老子号丧了,为了宴客居,老子也折损了不少兄弟。” 萧达让可一点都没撒谎,为了宴客居,三千营和神机营的人马跟吴三桂干了一仗,可是被关宁军打死打伤七百多人,这笔账还不知道找谁算嘞。宴客居这里死了多少人,跟他萧某人有什么关系?眼下萧达让心里就一个念头,倒要看看宴客居里藏这什么东西,竟然惹得铁墨不惜大动干戈,命令关宁军在近郊开战。 萧达让心中的疑惑,同样是郑成华的疑惑。他们虽然奉命驰援宴客居,但并不知道宴客居真正的秘密是什么。宴客居如此特殊的存在,朝堂上真正知道其中猫腻的人屈指可数。以前不是没出过泄密者,但全都没主事人以雷厉风行的手腕给平掉了。正因为出过意外,所以历代掌控宴客居的人对此事都看重的很,轻易不外泄。 推开任晗,萧达让也没下令去追。萧达让不是个傻子,只要那群人离开了莽山,就算自己找打他们,人家也可以一推三五六,来个死不承认。要知道,劫掠宴客居的可都蒙着脸呢。萧达让和郑成华刚想迈腿进去,没想到刚还痛哭流涕的任晗竟猛地挡在前方,他伸开双边,神色尴尬的说道:“这个.....二位将军,没有成大人手谕不能进宴客居,你们不要为难小的......” 萧达让眼睛瞪得溜圆,肺都要气炸了,宴客居被人屠戮了一遍,东西也被抢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挡着路,“任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本将军今天大半夜的率兄弟们拼死拼活,可全都是为了宴客居,难道现在连宴客居还进不去么?” “将军,你也别生气,这是规矩,你应该知道宴客居不是普通地方!”任晗说这番话的时候,牙齿也在打颤,他真怕萧达让一怒之下抽刀砍人,毕竟人家可是折损了不少兄弟。任晗不让路,没一会儿宴客居内还跑过来十几个护卫模样的家伙,他们跟在任晗身后,一副誓死守着大门的架势。 萧达让有些发懵,心里更是暗自腹诽,当时铁墨的人怎么没把宴客居的护卫宰干净?就在双方都在气头上的时候,身后的郑成华伸手拉了拉萧达让,同时小声咳嗽了两声。萧达让刚想问问郑成华是怎么回事,眼角余光就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过来。 闹腾到现在,天色已经放亮,萧达让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看到来人后,萧达让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子全收了回去,赶紧后退两步,躬身施礼了一礼,“末将萧达让,见过成大人。” 说起来有些讽刺,身为神机营掌权人的萧达让,不怕龙椅上的朱由检,却怕内阁首辅成基命。可这就是现实,这也是崇祯当政之后的怪状之一。崇祯上台之后,裁撤阉党,阉党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以厂卫为根基的朝堂党派,大都是与皇帝关系亲近的家伙。像什么神机营都督,自然是跟锦衣卫指挥使穿一条裤子的,阉党倒霉,紧跟着神机营都督段刘玉也被牵连进了天牢。神机营倒下的可不光段刘玉一人,从都督到游击将军,有十几个人被扣上阉党之名送了命。 总之,这番事情发生后,神机营以及三千营的将军们就对朱由检寒了心。当时任神机营参将的萧达让也曾犹豫过,可他就是想不通,明明厂卫以及神机营等全都是向皇帝效忠的,在外人看来,那都是皇帝的鹰犬狗腿子,怎么新皇帝朱由检上台之后,竟然联合百官清除自己人呢?神机营以及厂卫是效忠皇帝的,先帝朱由校过世,自然要继续效忠新皇朱由检的。可新皇陛下实在让人心寒,这样的主上,谁敢跟?可在朝堂上生存,你不可能不选边站,于是乎神机营跟其他机构一样,选择了跟内阁六部合作,成了内阁六部的附庸。 因为种种原因,萧达让非常怕成基命的,所以成基命一来,他便不敢闹腾了。成基命是什么人?只是扫了一眼,便晓得这里发生了事儿,任晗走过来,悄悄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成基命挥挥手,示意任晗退下去,随后对萧达让说道:“萧将军,你既然想进宴客居看看,那就跟本官来吧。” 成基命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慢慢走近宴客居,以前美丽的庄园化作一片瓦砾,青石路上到处是鲜红的血迹,不时地看到有尸体倒在路边。成基命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去北边的阁楼,而是直接去了储物楼。如今储物楼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二层以上硬生生毁掉一块,大厅内部也是狼藉一片。这里不仅有血腥味,还有爆炸后的火药味。萧达让真的有点头皮发麻了,那些人也真够狠的,敢在这种地方放火药,不怕把自己人也埋在里边吗? 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宴客居里边藏着的东西越重要。萧达让心中很疑惑,可又不敢出声询问,随着成基命一点点往里走,过了一条狭窄的甬道,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阶梯,没想到宴客居竟然还有如此庞大的地下空间。站在过道里,那一个个密室房间,都有些出乎了萧达让的认知。 成基命抚摸着冰凉的石砖,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房间,有些苦涩的说道:“萧将军,你们每年都能收到一批物资,难道就没想过这些好处从哪来的么?朝廷税赋越来越少,但大明各地上交的银钱可从来没少过。你现在知道了吧?一部分好处来到了这里,一直存在宴客居,这里入账分账,每年会拿出一部分来分给大家。” “这里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的,这里是一座金山宝库,也是一个火药桶。如果让天下人知道这里的秘密,你说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此事传扬出去,天下百姓若是信了,那么引领大明王朝百余年的读书人就会名声急速下挫,成为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这对士林来说,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成基命身为内阁首辅,又是宴客居的掌舵人,心里装着太多东西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累。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但走进权力的漩涡,那无形的力量就会推着你一步步走到这一步。当年的杨廷和、马世龙再到今天的成基命,都不过是这个位置上的短暂停留者。时至今日,宴客居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已经成了内阁六部蕴藏财富的秘密所在,舍也舍不掉。 当初成立宴客居,杨廷和或许还想着以备不时之需,若皇帝胡来,若国库内帑无以为继,宴客居还能拿出一部分钱粮稳定局势。可惜,时间一点点过去,私心不断膨胀,宴客居早已经背离初衷,成基命心中明白,甚至不屑,可还是要站在这里履行职责。 随着成基命的叙述,萧达让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一刻他有点后悔走进宴客居了。这里的秘密最好是不要见天日,最好自己从来没听过成大人的话。就如成大人所说,这是一道枷锁,背负着这个秘密,不仅有了责任,也有了担子,这以后恐怕睡觉都睡不好。 短短时间内,宴客居的损失也报了上来,铁墨麾下的人马这么一抢,硬生生抢走了三分之一的财富。莫看是三分之一,其实已经非常多了。成基命苦笑着摇了摇头,铁墨这个人真的很难缠啊。铁墨率兵抢了宴客居,却只抢三分之一,若说他没能力搬空宴客居,那是胡说八道。如果铁墨真发了狠,总有办法搬空宴客居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才是高明啊。 真把宴客居搬空了,势必会引起内阁六部利益既得者的强烈反扑,甚至会不惜跟铁墨拼个鱼死网破。毕竟这宴客居可是许多人的摇钱树,断然财路,如杀人父母。铁墨是个聪明人,搬走三分之一,留下一部分不动,这样出于各种忌惮,内阁六部也不敢撕破脸。 内阁六部自然是不怕铁墨的,但铁墨那边也握着把柄呢。真要是逼急眼了,铁墨把宴客居的秘密传扬出去,到时候若百姓信了,那双方可就真的两败俱伤了。 成基命想要跟铁墨谈谈,好好谈谈。不过此事铁墨可没心思跟成基命谈,他现在正坐在自己房间内,绞尽脑汁的跟孙承宗解释呢。京城近郊一场大战,传的沸沸扬扬,孙承宗不是瞎子聋子,能让吴三桂去干活的,除了铁墨也没第二个人了。孙承宗生气的同时,也不得不慨叹一下铁墨的手腕。身在晋北,却能让许多辽东将领心服,那吴三桂甚至敢越过他孙承宗,直接听令铁墨,可见铁墨在辽东将领心中的影响力有多大了。 生气归生气,但孙承宗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大家愿意听铁墨的,那也是因为铁墨更善待属下,跟着铁墨好处更多。以前晋北各部兵马的待遇那可是没法跟辽东兵马比的,但自从铁墨崛起后,晋北各部的待遇是什么情况?早就超过辽东各部了。赵率教、吴三桂这些人又跑出去剿匪,跟在铁墨身边可没少捞好处。 面对孙承宗,铁墨可不敢炸刺,他认真的说道:“老师,你也别怪学生,你要是知道宴客居的情况,你也会这么干的。” 房间里,当着萧如雪和孙承宗的面,铁墨将宴客居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当提到宴客居地下蕴藏的财富数量后,饶是孙承宗这样老成持重的人,脸色也有些变了。好一会儿,孙承宗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些蛀虫,国之败类!” “是啊,老师,你说面对这种情况,学生该怎么办?把那些好东西留给那群人挥霍?学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跟陛下通了气,狠狠地干了一票。当然,学生知道老师的心思,恨不得将事情公之于众,让天下人评一评。可老师你也知道的,就算我们说出去,天下百姓真的会信么?就算是信了,百官威望崩塌,天下可还有秩序在?如今我大明已经是命途多舛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啊。” 铁墨这番话,说到了孙承宗心坎里。是的,大明经不起折腾了。眼下大明还是有信心的,这信心便是百姓对读书人的信心。若是百姓对读书人都失望了,他们信仰的东西荡然无存,那么对律法秩序还有多少信任?恐怕到时候大明会变得更加混乱不堪,那些流寇也会趁机折腾出更多事情来。 第480章 意料之外的客人 第480章意料之外的客人 如今这些清流百官,早已经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变得面目全非,铁墨痛恨这些虚伪的家伙,可又不得不承认,大明王朝离了这群人还真玩不转。这些人国之蛀虫,贪赃枉法,可这些人同样是能办事的。之所以变成现在的鸟样子,跟朱由检有很大关系的。 朱由检上台一股脑的横扫阉党,致使清流东林一家独大,再之后就无法制衡了。但是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过了孙承宗这一关,接下来就是跟成基命谈了。铁墨以为就这样过关了,可孙承宗何等人,岂能让铁墨这样蒙混过去?眼看着铁墨和萧如雪想走,他抚着胡须哼了一声,“你们两个给老夫站住。” “啊,老师,还有什么事儿么?”铁墨说着话,偷偷地冲萧如雪打了个手势,二人心意相通,只见萧如雪扶住旁边的盆景,黛眉蹙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呻吟了起来,“奴家这肚子又开始闹腾了,你还不赶紧派人找郎中来?” 看到二人这番举动,孙承宗轻轻地拍了下桌子,笑骂道:“行了,你们那点小把戏就不要在老夫面前现眼了,老夫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还能让你们亏了不成?也别装模作样了,坐下来咱们好好聊聊,哼,你这小子,难道就不能教点好的?” 铁墨很是尴尬,他知道这点小把戏瞒不过老师,可没想到老师竟然当面点破了。得了,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乖乖地坐了回来。孙承宗看着铁墨,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呀,少跟老夫打马虎眼,你们两个胃口不要太大了,据老夫所知,你们可不缺钱吧?说说吧,这么多钱,你们打算怎么办?” 到底还是没能绕过去,孙承宗如今问起,铁墨只好老老实实的说道:“老师,此事学生早就想好了,一部分送到内帑,一部分划到陕西和成都府,另外,皇家水师除建,造船造炮也要钱,也要一笔钱。余下的嘛,都交给老师来处理,你看这样如何?” 事实上孙承宗没说错,铁墨真不缺这笔钱,所以他很慷慨,将这笔钱分成了好几股,用来剿匪赈灾组建水师舰队,多福号这边就不留了。余下的钱也不少,折合白银少说也有七百多万两,这笔钱交到孙承宗手中,孙承宗开心了,铁墨也少了些麻烦。 果然,孙承宗眉头舒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心中着实很高兴,但同时又有点发愁。事实上当初收铁墨做学生,着实是有着其他目的的。当时铁墨崛起于晋北,势力膨胀的很快,孙承宗很担心晋北的情况,加上铁墨又很有潜力,便生出了收他做学生的心思,想着好好教导一番,能让他成为大明的肱股之臣。 几年过去,铁墨确实成长了,各方面都让孙承宗很满意,很多时候孙承宗都引以为傲。可晋北的问题似乎更加严重了,但他没法怪铁墨,铁墨也是局中人,若不是晋北势力撑着,他走不到今天,同理,时至今日,铁墨也没法撇开晋北权贵,不顾他们的利益。 铁墨是个好学生,一直对他孙承宗尊敬有加,履任辽东之后,缺钱缺粮,朝廷又没法补足,好多次难关都是铁墨出手帮忙。当时军饷短缺,粮食不足,只是让人送了口信,铁墨毫不犹豫的让人送来了一批钱粮。那个时候,晋北的日子也不好过,铁墨手里的钱粮也金贵,可他没有犹豫。这份孝心,孙承宗又岂能置若罔闻? 朱由检和铁墨,这两个学生,难以选择啊!铁墨只顾着算计手里的钱怎么分,哪里晓得孙承宗的心事。 年底京城近郊一场火并,朝廷一大早贴出了公文,说是有一帮贼寇冒充官兵洗劫宴客居,神机营和三千营力战贼寇,将这股贼寇杀败。大多数百姓还是信了公文的,毕竟关宁军跟京城御林军开战,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了。不过有一些人倒是纳闷起来了,不少人可是见过吴三桂的,当夜干架的人里边不就有这位吴小将军么?什么时候吴将军成贼寇了? 公文贴出来之后,铁墨就明白成基命那些人不想深究了。但有些事情不可能轻易揭过去的,腊月三十,年关日。铁墨可没心思过年,折腾完宴客居的事情,还得操心会同馆的破事,到了中午,正想着跟郭文礼去吃点东西,一顶轿子便来到了会同馆门口。 没一会儿门口就嚷嚷了起来,一名中年男子怒不可遏的跟守门的侍卫推搡起来,“你们真是瞎了狗眼了,知道这位是谁么?这可是内阁首辅成基命成大人,还不赶紧让路,什么时候成大人来会同馆,还要别人许可了?” 两名侍卫可都是从晋北军调过来的,自然不会给中年男子面子,其中一人握住刀柄,冷声道:“休得聒噪,我等自会请示督师大人,你们耐心等着。” 中年男子还想咆哮两句,轿子里传来了成基命的话,“好了,那我们就等等吧,铁督师诸事繁忙,辛苦得很嘛!” 成基命语气中颇有些怨念,一想起让铁墨当礼宾官的事情是他成某人点头同意的,心里就如同吃了死老鼠一般。本来是想膈应铁墨的,结果让铁墨膈应的不行,这小子一来会同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弄到现在,堂堂内阁首辅进会同馆都进不去了。最可恨的是铁墨不仅限制外人进,还不让外宾随意离开会同馆,离开也行,但之前带来的贺礼绝对不能带出去。 没一会儿,铁墨便让人放行,会同馆户房办事处,成基命看着一脸无辜的铁墨,气就不打一处来。昨个刚刚带人洗劫了宴客居,眼下就能像没事人一样,也真是佩服铁墨的脸皮了。 知道二人要谈事情,旁人都自觉的离开了办事处。没了别人在,成基命懒得跟铁墨废话,连必要的寒暄都免了,他端着茶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铁督师最近收获颇丰啊,不过有些时候也得小心点,吃得太多,容易把肚皮撑破了。” “成大人此话有意思,铁某这肚皮是不怎么样,但也要看吃什么东西的,有些东西啊,吃得再多都撑不破的!”铁墨很不客气的横了成基命一眼,“成大人,你今日前来是说教铁某的?如果是的话,那就请吧,老师还在京城呢,说教还轮不到你成大人呢。” 成基命眉头皱的很深,实在没想到铁墨如此冷硬。不过仔细想想,双方矛盾不可调和,而铁墨势力膨胀起来,已经完全不怕内阁,倒真不用给他成基命面子。不过今天过来不是来置气的,而是谈事情的,成基命只能忍住心中怒火,“本官自然是没资格说教督师的,不过督师有没有想过,真如果刀剑碰在一起,最后都会留下豁口的。本官也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本官真想做什么事,别人也拦不住,督师,你信么?本官在意的事情有很多,督师在意的也不少吧?多福号、皮贸行......” 说到后边,话语中多是威胁。铁墨不得不承认成基命说的是事实,无论他铁某人在晋北多有能耐,可放倒整个大明朝,终究是没法跟东林百官抗衡的。清流百官经营百年,势力渗透到了大明朝的方方面面,晋北势力想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跟清流百官争地位,简直是痴心妄想。当然,铁墨也没想过这些,所以他接着成基命的话,淡淡的笑道:“成大人所言有理,铁某方方面面是多有不如的,但若是有人逼迫太过,那铁某也舍得将这些盆盆罐罐全打破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嘛。反正铁某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成大人知道挨饿的滋味么?实不相瞒,几年前铁某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呢,烂命一条,很不值钱呢。” 铁墨一番话说出来,成基命只觉得有人拿着一把大刀在自己脸前晃。面对铁墨,真有点头皮发麻了。这小子说这种话,摆明了一副无赖架势啊。铁墨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样子,成基命真有点怕了。大家撕破脸,东林百官实力强横,可铁墨也不是弱渣,手里十万精兵,足够把大明大半个江山折腾个稀巴烂,更何况还有流寇作妖。真到那个时候,大明王朝分崩离析,乱七八糟,东林百官哪还有利益可言。这就是所谓的两败俱伤,总之,铁墨敢豁出去,但成基命却不敢。 铁墨的意思也很明白,宴客居的事情是他干的,但事情到此为止。铁墨没把宴客居抢干净,算是给东林百官留脸面了,所以成基命这些人也别想死揪着不放,不然就死磕,来个鱼死网破,一起没得吃。 成基命很是郁闷的抖了抖眉毛,好在今天过来也不是算账的,只是想威胁一番,让铁墨管住嘴巴,总之宴客居的秘密是绝对不能外传的。昨天的事情只有一次,只要铁墨保证不再打宴客居的主意,事情就遮过去了。铁墨是个聪明人,成基命也不是傻子,他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铁墨,“但愿铁督师心里明白,我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放心,这一点铁某比你们更明白,成大人,最后铁某想问你一句。你可还晓得读书的本心?你当年读的书都吃狗肚子里了?” 铁墨这话太狠了,说的成基命脸色都青了。一句话,等于否定了成基命的一生。读书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可铁墨却毫不留情的照着成基命的脸打。偏偏这只是私话,成基命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情跟铁墨撕破脸吧? 同样,成基命也没脸辩驳。时至今日,他早已不是原来的读书人了,很多时候,自己都鄙夷自己,可人这一辈子,有时候真的没得选择。 送走了成基命,铁墨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当暮色降临,一张桌子,几个相熟的人,推杯换盏,迎来了新年的鞭炮声。 辞旧迎新,钟声响起,崇祯五年以飞速的脚步走到了眼前。又是新的一年,可对大明朝来说远远说不上什么新年新气象,为由朝贺大典,成了大明朝最后的颜面。 崇祯五年正月初二,身在会同馆的铁墨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当郭文礼将赴京名单递上来之后,铁墨整个人有点发懵,朝贺大典期间,后金国派出使者过来不稀罕。虽然后金皇太极曾经带兵扣关,后金兵马也常年跟大明边军交手,但有一个事实改变不了,后金依旧还是大明的从属国。 眼下这节骨眼,后金国派人过来,就算不送什么贵重贺礼,但是耀武扬威下也是可以的嘛。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明朝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在朝贺大典上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后金国这次依旧派来了使者,可让铁墨没想到的是来的人里边竟然有个熟面孔,此次领队的居然是多尔衮的亲弟弟多铎。 如今多尔衮已经拿下了东海野人部,实力大涨,几乎与皇太极分庭抗礼,作为多尔衮亲兄弟的阿济格和多铎自然水涨船高,尤其是跟多尔衮关系甚好的多铎,如今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和硕贝勒。眼下大明跟后金国的关系,众所周知,多铎还来参加朝贺大典,这是要搞事情啊。 “定山,派人盯紧了多铎,这群鞑子要是敢惹事,就让他们消失!还有,派人想办法打听下,这群鞑子到底想干嘛?” 周定山拱手道:“末将这就去办,不过在咱们地盘上,多铎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督师这样做,是不是太小心了?” “多铎可不是省油的灯,多尔衮又不是蠢货,他这个时候把多铎派过来,不怕我一刀把他砍了?此事肯定有内情!” 铁墨并不怕多铎,他怕的是多尔衮。多铎顶多是个莽夫,可要是有多尔衮从背后指使,这个莽夫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不怕多铎来硬的,就怕这小子搞点幺蛾子。 在铁墨的担心中,多铎的队伍还是按照约定的日子来到了京城。 第481章 我要联姻 第481章我要联姻 崇祯五年,大明朝的日子依旧不怎么好过,国库内帑其实都很艰难,所以皇帝朱由检以及内阁方面都想着大典能一切从简。不过这种国事,就算再从简,一套程序走下来,依旧很煎熬的。有些程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简化的,例如大典前的国宴。 正月初六,万事开头,国宴也设在了翁山园林。翁山园林这个地方是比较特殊的,前朝时期,完颜亮曾经以此地为金山行宫。后来明武宗朱厚照继位之后,建翁山园林。翁山一带园林紧密,可以说到了冬天依旧能看到葱郁景象,前些年魏忠贤将此处据为己有,后被收回。而后世颐和园便是以翁山园林为基础,将各处园林连接而成。 此处曾经做过金山行宫,在这里设国宴,总有点不合适。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简直是没脑子,不知道此次参加国宴的宾客里边有一个多铎么? “督师,一会儿到了翁山后,还得多小心下多铎才行!” 周定山话未说完,对面的萧如雪就接过话,蹙眉笑道,“定山多心了,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督师还能吃亏?” 戌时中铁墨和萧如雪去了翁山园林,当然随在一旁的还有几十名亲卫以及周定山。如今晋北虎将名声响彻寰宇,其中又尤以周定山武力最盛。 翁山园林,做为历朝皇帝耗费巨资建造的皇家园林,风景自然独树一帜,哪怕是到了晚上,依旧掩盖不住这满园的美景。夜晚还是有些冰凉,不过朱由检让人在院中放了些月光石,园中倒也暖意洋洋。行走在气派的皇家园林中,铁墨没有太多感触,萧如雪却慨叹不已。进入翁山园林,自然会遇到一些熟人,可让铁墨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只是没想到刚到园林就碰到了一个老熟人,后金贝勒多铎。 铁墨对多铎的出现,心怀戒备,多铎倒显自然的很,学着汉家礼仪,拱手笑道,“小王听闻朝贺大典,特从东海赶来,所幸,没有误了日子!” 多铎的话很有意思,敢自称小王,一个小小的后金国贝勒,竟然自称小王了。 嘿嘿,老猫给老鼠行礼,这是要张嘴吃东西了么? 仔细说起来,铁墨和多铎还是打过交道的,对这位后金贝勒爷,他还算有点了解。女真人是一群生长于白山黑水之间的恶狼,而多铎是名符其实的狼群首领,如此一匹凶恶的狼,会对绵羊恭恭敬敬么?当然不会,如果狼这么做了,那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引起绵羊的戒备,也好日后下嘴的时候少些阻碍。铁墨自然不是绵羊的,他觉得自己是一头猛虎,不过在多铎眼里,他铁某人终归还是羊。 看着多铎,铁墨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似乎完全没明白多铎的心思,伸手拍了拍多铎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十贝勒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本官。哦,本官听说十贝勒小时阿母奶水不足,要是十贝勒不嫌弃的话,本官家里正好养了几头奶羊,正好送与十贝勒用上一用。” 铁墨的声音可不小,他这一番话,说的许多人都泛起了糊涂。铁墨说的是什么话?翁山园林里大宴群臣,如此隆重的场合,竟然要送给后金十贝勒几头奶羊,这是出手阔绰呢,还是寒碜人呢?许多人都觉得铁墨不太会说话,不过多铎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寒芒,只是那狠色一闪而过。好一个铁墨,果真是言辞锋利,句句不让,他多铎会缺奶喝么?呵呵,这个汉人,是在骂他多铎是羊崽子么? 羊,在大明朝仅仅是羊,是牲口,可对于多铎来说,却是莫大的侮辱。 在女真,绵羊是对奴隶的称呼,每当出征大胜而归,女真各部都会集中在沈阳府烽火台前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而所有仪式中,“牵羊礼”就是最隆重也是最常见的。牵羊礼,顾名思义把俘虏当做羊,到时那些俘虏的贵族身穿羊皮,头戴羊角,绕着烽火台顺时针跪爬三圈,再逆时针跪爬三圈,此为两脚羊为肉,供饕餮盛宴。在女真人眼里,大明花花江山千万子民就是一群两脚羊,可今日,铁墨却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多铎,他日,就要后金那些贝勒们披上羊皮。 两脚羊,不仅仅是一种侮辱,更是一种挑战。多铎慢慢站直了身子,流露出一丝洒然的笑意,“呵呵,多些铁督师下挂念,小王家中奶羊多不胜数,若是不够用了,小王自会亲自来取。督师诸事繁多,如此小事,就不麻烦殿下了。” 亲自来取?是要领兵南下,占了大明花花江山,抢了男男女女当奶羊么?从多铎眼中,看到了一种滔天的自信,铁墨又岂会怕他,嘴角一撇,双眼眯起,淡淡的笑道,“也好,不过本督师在晋北的时候,跟蒙古人学了一手烤全羊,最近本督师与那十几万士卒可都迷上这烤羊肉了。所以啊,十贝勒可要多加小心才行,万一所有的羊羔都被抢去当了烤全羊,十贝勒以后可就没奶吃了。” 损,真的是太损了,此时,多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写意,反而浮上了一丝凝重之色,想把女真勇士当绵羊,也得有这份本事才行。 “但愿督师能一饱口福!”多铎已经决定不再跟铁墨纠缠下去了,单论斗嘴,自己着实不是铁墨的对手。拱拱手,走向别处,只是心思却还放在铁墨身上,幸亏铁墨不是大明朝的皇帝,若是此子独揽大权,大金国可就要遭殃了。 铁墨与多铎唇枪舌剑,能听懂的人却不多,大部分人都以为两位正在聊着烤肉与奶羊的问题呢,看上去气氛非常融洽,宛若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多铎当然不是什么老朋友,而是凭生一大劲敌。 “咯咯,你还真是念旧之人呢,一来就拉着十贝勒说个不停呢!” 随着如百灵鸟一样的笑声,昏黄的灯光下,走来一个盛装女子,那女子橘色金边褙子,宽大的袖袍,长长地下摆。乌发挽起,前额之上镶着一件银色孔雀簪,浓妆淡抹,容颜动人。她高雅而美丽,气度直追海兰珠。她好像天生就是如此超脱凡尘,淡眉横扫,几分睿智。 看着如牡丹花般动人的张嫣,铁墨歪着头,拱手施了一礼,轻声笑道,“娘娘来的可有些晚了,多日未见,娘娘更胜往昔啊....呵呵....” 一句话并没有说完,张嫣脸上便泛起了红晕,轻轻剜了铁墨一下,转身走向了萧如雪。 “奴家萧如雪见过娘娘!”萧如雪微微福了一礼。 对于萧如雪,张嫣也早有耳闻,以弱女子之身,将家业打理的蒸蒸日上,也是位难得的奇才了。张嫣在打量着萧如雪,萧如雪同样也在打量着张嫣。对这位懿安皇后,萧如雪是钦佩有加的,身为先帝遗孀,却能集资赈灾,帮着当今陛下解决许多麻烦,更可贵的是,暗中帮了铁墨不少忙。铁墨这两年能打下诺大的基业,尤张嫣可是出力良多,若不是她居于宫中,及时传递消息以及朝廷动态,铁墨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戌时末,朱由检的金黄伞盖来到翁山园林中。 陛下到场,群臣见礼,翁山园林中,所有人都躬身行礼。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朱由检身上,可总有意外,铁墨发现多铎那厮竟然一直盯着张嫣瞧个不停。本能的心里觉得有一丝不对,萧如雪也发现了,只是大家谁也不知道多铎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能暂时忍耐。果不其然,当见礼结束,多铎居然出列后,拱着手扬声说道:“皇帝陛下,小王有个不情之请。” 这一声小王,听得朱由检眉头大皱,以如今大明跟后金的关系,真恨不得一声令下把多铎拖出去剁成肉酱。可是,多铎是以蜀国使节身份来的,朱由检就是再气也不能这个时候下杀手,不仅不能杀多铎,还得保证不能让多铎在大明境内出事。 忍着心中怒气,朱由检淡淡的问道:“你说!” 多铎眉头一挑,张口道:“久闻张皇后才貌双全,倾城绝艳,所以恳请陛下将张皇后下嫁小王,以保两国世代交好。” 此言一出,莫说铁墨愣住了,从朱由检到满屋的人全都愣了神。在场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多铎,仿佛看怪物一般。联姻,总是那么苦涩。但联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以后金和大明现在的紧张关系,提出联姻倒也解释的过去,可是多铎张口就想娶懿安皇后张嫣,就着实有点惊人了。 联姻,找的多半是未婚女子。可张嫣乃是先帝遗孀,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呢,多铎要娶张嫣,这不是打大明的脸么? 铁墨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现在就派人弄死多铎。这个王八蛋肯定敢抢他铁某人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当然,这些事肯定是多尔衮授意的,不然,以多铎这股子傲慢劲,就算想联姻,也不可能说要娶懿安皇后的。 不过,娶已婚女子,在大明朝来说耸人听闻,但在后金似乎说得过去。女真人崛起白山黑水之间,对于礼数并不是太在意,当爹的死了,儿子续娶老爹妾室的事情都常有发生。在后金,贵族遗孀以随意嫁人的,只要你喜欢,嫁给晚辈都没关系。 后金国不讲礼数,但大明讲礼数啊,这不是遗孀不遗孀的问题,就算张嫣再是个寡妇,她也是个皇后,你一个小国贝勒,凭什么敢开口娶她? 多铎竟然要娶张嫣,这可真有点让人意想不到了。铁墨有点不明白的,此时想娶张嫣,有希望么? 希望是零,明知道没有希望,还偏要提出来,多铎这狼崽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多铎低头等待着,一旁的副使阿巴斯也起身嚷声道,“还望陛下成全,十贝勒乃我大金国有名的勇士,文韬武略,作战勇猛,必不会辱没了娘娘!” 阿巴斯掷地有声,话语中还充斥着几分傲然。 莫名的,铁墨突然有点明白了,什么联姻,什么和亲,都是虚的,这是要借机展露一下大金国的肌肉啊。果然,阿巴斯刚刚说完,还低头不语的多铎就抬起头扬声道,“为得娘娘,小王愿以身决斗!” 以身决斗,其实就是比武,是女真人为得到女人所采用的一种方法。 多铎只是一个人,却有胆量站在大明的土地上比武决斗,莫说他勇力如何,但就这份豪气,就愧煞许多男儿了。 “还望陛下成全!” 多铎躬身行礼,态度诚恳而又坚决,一时间朱由检脸色难看至极。 “此事就罢了,皇嫂身为皇家贵胄,要为先帝守节,联姻一事就算了!” “陛下此言差矣,先帝早亡,难道还让娘娘一人老死宫中不成?这劳什子的规矩,着实不好,难不成,这皇家规矩,还不如两国安危来得重要?” 阿巴斯一番话,可是把朱由检给僵住了。成基命赶紧出列,厉声喝道:“放肆,我大明岂是你们那番邦之地,不通礼仪。” 阿巴斯丝毫不惧,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女子夫亡,逼其终身不嫁,老死家中,这就是大明礼仪,若是这样,我大金国还是不通礼仪的好。” “你......”成基命竟然被阿巴斯噎的够呛。事实上大明倒不是制止改嫁,只是宣扬女子守节而已。不过,其他女子改嫁没事,顶多是个人贞洁问题,可先帝遗孀,如何改嫁,大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成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说其他女子能改嫁,偏偏娘娘不能改嫁了?我金国贝勒仰慕娘娘,一心迎娶,何错之有,错的是你们,枉顾两国友好,横加阻拦。” 阿巴斯振振有词,一番话说得各国使节暗自称奇。到这个时候,铁墨也没法继续坐着了,孙承宗脸色黑如锅底,一个劲使眼色,要是再不发话,等回去以后,孙老师该发火了。 就在众人无奈时,铁墨绷着脸冷笑道:“十贝勒不是想决斗么?那咱们就决斗,咱们在草原设个场,每人领上五万大军打一仗如何?要是十贝勒赢了,你再来找陛下聒噪,要是没这个本事,少张嘴喷粪。” 别说阿巴斯了,铁墨这番话连吼带骂的,犹如教训三孙子。一番话下来,多铎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第482章 平海君的女儿 第482章平海君的女儿 阿巴斯此来是受多尔衮所托,就是来舌辩群雄的,可轮到开战打仗,他还真就接不住了。多铎本就是莽撞人,哪里晓得如何应对这种事儿?难道直接接招?多铎莽归莽,但并不傻,如今这个时候,晋北边军战力无双,大金国倾国之力都不一定拿得下,他多铎凭什么打败铁墨? “咳咳,督师战功彪炳,麾下将士如狼似虎,小王自愧不如。如之前所说,你赢了,娘娘是你的了!” “嘶......”铁墨眉头一挑,心里倒抽凉气,多铎这王八蛋,缺德带冒烟儿啊。 如果铁墨跟张嫣之间清清白白,听了这话自然没事,关键是二人早就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了。这事儿连朱由检都有所察觉了,如今多铎这么说,朱由检的心情会咋样? 反正,朱由检的脸色一点没变好,铁青铁青的。其实张嫣的待遇下降,宫里的人对她态度有所改变的时候,铁墨就已经有所怀疑了。现在一看朱由检的脸色,便知道此事应该是确定了。不过这种事儿没法明说的,朱由检心里有气,也只能憋着。眼下,朱由检出于各种缘由,不得不维持着关系,但这件事终究是心病啊。 孙承宗可不知道这里边的猫腻,当即怒声喝道:“大胆,多铎,注意你的言辞,这里不是你们那片蛮荒之地,休得胡言乱语!” 铁墨借着孙承宗的话,冷冷的盯着多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多铎,你最好管住自己这张嘴,再敢对娘娘不恭不敬,信不信你没法完整的回到沈阳?多尔衮让你来这里,不是来找不自在的吧?亦或者说,你觉得我大明此次朝贺大典,缺了你们不行?” 不知为何,迎着铁墨冰冷的目光,多铎竟有些心虚了。还别说,整个大明朝,能让多铎心生恐惧的人还真不多,铁墨绝对算一个。这个人拥兵自重,胆子很大,他要想干掉一个人,还真干得出来。多铎嘴角瞥了瞥,什么也没敢说。 因为多铎的闹剧,这次的晚宴也有些不伦不类的。铁墨与萧如雪无所事事的坐在桌子旁吃着饭菜,远处张嫣与几名京中贵妇有说有笑,只是眉宇间噙着化不开的愁绪,时不时地眼角瞟着铁墨这边。铁墨晓得张嫣心神不安,有许多话想说,不过今天这场和实在不合适。 萧如雪看出铁墨心中所想,虽然有些不乐,但还是找个理由去了张嫣那一桌。周遭贵妇们倒也认识萧如雪,再加上萧如雪现在是铁墨的女人,更是水涨船高,贵妇们对她也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添了个座。萧如雪紧挨着张嫣,这一点可以看得出来,贵妇们还是很懂事的。 “娘娘,刚才多铎那蛮子的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若有事,也有督师担着呢!你呀,要是因为此事心烦意乱,那才是上了蛮子的当呢!”萧如雪轻声劝着,张嫣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有几个不明就里的贵妇,也应声说道:“萧小姐说得对,娘娘,你呀,就当那蛮子胡说八道呢,那蛮子也真是的,一点礼数都不懂,这不是败坏娘娘的名节么?” 张嫣面色带笑,心里却是无比的苦涩。自己跟铁墨这段孽缘啊。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收场,陛下应该有所察觉了,只是碍于面子和现实,没有追究罢了。可谁也不敢保证此事会不会被人捅出来,一旦放到明面上,可真就麻烦了。张嫣倒不是很怕,为了保全皇家名声,大不了一死而已,可是铁墨呢,他可不是轻易认命的主。 一场宴席,吃的索然无味,张嫣与萧如雪小声聊着,而铁墨也没闲着,萧如雪离开没多久,便有人找到了铁墨。此人一身紫色袍子,头上戴着圆顶帽,年岁大约四十左右。铁墨仔细端详一番,才想起他是谁,这不是朝鲜国使节李云海么?当初在会同馆,铁墨跟李云海打过照面的,不过朝鲜使节老实得很,倒也没有太深的印象。 “朝鲜下臣李云海,见过督师大人”李云海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铁墨倒不好端着架子了,伸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李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儿?” 铁墨很奇怪,若是有事,等回到会同馆再说呗,怎么偏偏宴会上跑过来了?忽然间,铁墨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望了过来,定睛一看,居然是多铎。也不知道多铎是不是犯了病,盯着这边一阵猛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云海也感受到了多铎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督师应该很奇怪多铎那蛮子为何看过来吧?其实那蛮子并不是冲督师来的,之前针对娘娘那场闹剧,也不过是多铎混肴视听的手段罢了。” 李云海这番话可是为铁墨解开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他之前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多铎这么无脑。联姻要娶懿安皇后张嫣,就算多铎脑子进水,但多尔衮不会。明显不可能的事情,还郑重其事的提,不合常理。李云海这样一说,似乎事情有另一种解释。 “李大人,你不妨说说,难道多铎那厮今日所作所为,与贵国还有关系不成?”铁墨说这话,瞟了瞟远处的多铎,果不其然,多铎正盯着这边瞧呢,看到铁墨的目光扫过来,眉头一挑,看向了别处。 李云海面色愁苦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说道:“督师有所不知,其实下臣此次奉命来贵国,不仅仅是为了朝贺大典一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随着李云海的叙述,事情慢慢变得清楚起来。其实现在朝鲜国的日子也不好过,朝鲜国王李倧是仁宗反正,一场病乱之后被众人扶着坐上龙椅的。身为朝鲜国第十六代君王,李倧的日子并不怎么样,上位第二年当初扶他当君主的北方大将军李适又打回了汉城,逼的李倧非常狼狈。幸亏张婉以及金鎏一起出手,打败了李适,这才保住了李倧的位子。不过经过李适之乱之后,朝鲜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紧接着又是后金女真人打过来,可以说李倧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最近更惨,倭寇又来袭扰朝鲜了。如今倭寇在大明海岸是很难混了,大明不仅有郑芝龙舰队,还有一支更可怕的皇家水师舰队,倭寇也知道再来大明讨不到好。大明是抢不了了,但是朝鲜可以啊。倭寇也懂得找软柿子下手,半年时间就把朝鲜南部半岛抢了个遍。 如今的倭寇跟几十年前的倭寇还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倭寇虽然实力强横,但大都是大明海岸不法商人为了对抗朝廷,自己组织起来的海盗组织。像以前的王植,再到现在的郑芝龙。那些海盗因为招揽了一些扶桑浪人当打手,这些浪人为了混吃混喝,打起仗来不要命,这些海盗被统称为倭寇。可实际上,这些海盗算不上真倭寇。 时至今日,倭寇可就真是倭寇了。以前是饱受战国之乱,活不下去的武士以及农奴出海当海盗。可是现在嘛,日本国贵族自发组织起武装力量,跑到外边抢,可谓名副其实的倭寇组织。郑芝龙手底下也养着一群扶桑浪人,但这些浪人只听郑芝龙的,与那些为祸朝鲜的浪人完全不是一个组织的。在朝鲜那些浪人看来,郑芝龙麾下的浪人就是一群败类,叛徒。 朝鲜近些年可是饱受倭寇之乱,偏偏经过连番政变再加上后金国劫掠,朝鲜根本组织不起人力物力对抗倭寇。再加上朝鲜贵族对李倧也不怎么服,一个个各扫门前雪,朝鲜的情况是每况愈下。李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找帮手赶紧把倭寇赶跑了,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盘踞在皮岛的明军。 以前平海君金鎏跟毛文龙是有些交情的,还能说得上话,可惜现在主持皮岛的变成了李万庆。李万庆自然不会拿主意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铁墨做主。更何况要帮朝鲜打倭寇,就必然要动用水师舰队。李万庆可调不来郑芝龙的舰队,只能调皇家水师舰队,可要动用皇家水师,铁墨不点头更不行了。如今盘踞在杭州湾的皇家水师舰队兵强马壮,船坚炮利,就等着找个地方开荤呢,但这支舰队只听铁墨的,铁墨不发话,别的人连一只小木船都调不走。 无可奈何之下,李倧以及金鎏还有张晚商量了一个主意,派人趁着大典的机会跟铁墨接触一下。当然,想要打倭寇,没必要非得找铁墨。近在咫尺的女真人更方便,可百余年来,朝鲜人骨子里是尊崇大明的,他们一直以大明从属自居,哪怕被女真人打得都跪地痛哭了,内心里依旧是这么想的。 李倧等人想好了计划,可哪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李倧等人没想到李云海的使节团刚一出汉城,消息就传到了女真人耳朵里。那多尔衮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风声,居然知晓了内幕,于是乎也紧急让多铎带人参加大典。多铎是抱着明确地目标来的,他是想联姻的,不过联姻对象不是懿安皇后,而是平海君金鎏的女儿金明婉。 金明婉女扮男装,一直混在使节队里,铁墨还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想了想,一拍脑门,诧异道:“那个整天穿着黑袍子,低着头走路的家伙,是不是金小姐?” “督师观察细致,那人正是金小姐。因为要瞒着女真人,也怕别有用心之人使坏,这才乔装打扮的,倒不是有意瞒着督师,还望督师勿怪!” 李云海很抱歉的解释了一番,铁墨倒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只是好奇道:“就算贵国想联姻,一个女子而已,多尔衮为何如此重视,竟不惜这个时候把多铎派过来。” “督师有所不知,平海君控南部三万将士,在南部十城颇有威望。平海君膝下无子,仅有金小姐一个女儿,下臣这样说,督师应该明白那些蛮子为何死盯着不放了吧?” “原来如此”铁墨轻轻的点了点头,何止是联姻,朝鲜国这是以南部十城的利益,用来换取别人出兵帮忙打倭寇啊。如此一想,李倧等人也是煞费苦心了。当然,铁墨也有点明白金鎏的心思。金鎏同意将女儿嫁到他国,也是有私心的。 金鎏扶持李倧上位,与张晚一样,乃是辅国大臣。可惜,如今朝鲜国乱象横生,几年时间,出了好几个李适那样的人。金鎏现在还活着,别有用心的人还不敢怎么样。可是金鎏死后呢?李倧保得住金鎏的家业?说家业或许都是轻的,重要的是他的女儿金明婉。 一旦金鎏死后,自己的势力被踩到泥潭里,那女儿金明婉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金鎏见过太多这样的惨状了,与其如此,不如趁着自己还活着,将女儿远嫁他方,远离朝鲜权力漩涡,身在异国,或许人生地不熟,或许有着诸多不便,但至少能给女儿一个安定的环境。 联姻他方,可以是女真,可以是大明,但金鎏能选的就只有大明了。女真那是什么地方?不仅大明朝的人认为那是蛮荒之地,就连朝鲜人也觉得女真人是一群蛮子,别看朝鲜人被女真人打得跟三孙子一样,但骨子里的优越感却一直没消失。 “李大人,本督师有点明白了,贵国是想让金小姐联姻我朝陛下?此事太过突然,还需跟陛下打个招呼才行,陛下若没这个想法,那本督师也无可奈何,你看.......” 没等铁墨说完,李云海凝着眉头,有些错愕的说道:“督师,你在说什么?金小姐看上的是你啊.......” “什么?”铁墨刚喝了口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他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此时不少人也觉察到了这里的异常,全都望了过来,就连张嫣和萧如雪也是一脸疑惑的神情。铁墨心里一阵苦笑,联姻就联姻,找我干嘛?我铁某人的麻烦不少了,再说了,自己是姓铁,又不是真的铁打的,这么多女人,顾得过来么? 第483章 使节之死 第483章使节之死 铁墨是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落到自己身上,自己有好几房夫人了,这一点金明婉不会不知道吧?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千里迢迢来到大明朝,就为了给别人当小妾? 萧如雪可是极为聪明的女子,看到此景,便晓得出了事情,告罪一声,赶紧回到了位上。李云海倒也识趣得很,看到萧如雪回来,自觉的退到了旁边。铁墨也没有瞒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萧如雪听得很是诧异,这事实在太过突然了。真不知道那个金明婉是怎么想的,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同寻常。 “李大人,如果金小姐真有此意,便让她来找本夫人谈谈,这点小事就不要劳烦督师了”萧如雪几句话就把事情接了过去,李云海也不敢多说什么。其实李云海也搞不懂金小姐心里的想法,在他想来,嫁给大明某位王爷是更好地选择,皇族子弟的身份可比铁墨高贵多了,听说那铁督师可是底层出身。 虽然短暂的谈话没有什么结局,不过远处的多铎一直留意着这边。铁墨也懒得理会多铎,倒是宴席散了后,朱由检派王承恩过来问了问,铁墨也没有瞒着,把金明婉联姻的事情说给王承恩听。本来铁墨并没有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的,不过有些人不这么想,不光多铎注意力放在这边,连那些日本使节也是如此。 日本使节宫本武雄对铁墨的印象可不咋地,他觉得自己一到大明京城就遭到了区别对待。本来想着借着来京城的机会,从大明捞点好处走的。可是铁墨出了严令,贺礼不准私自带出去不说,还多了许多限制,这还怎么给自己捞好处?近些年,日本国对大明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尊重,或许是因为倭寇抢掠的原因吧,再加上日本国内日趋稳定,进入幕府时代,渐渐地有点高傲自满了。不过他们依旧把大明当成了肥羊,一有机会就想着刮点肉回去。 本来对铁墨印象不咋滴,结果铁墨还跟朝鲜人李云海有说有笑的,这还了得?宫本武雄倒是不知道李云海来京的具体目的,但他可不想让铁墨好过。仗着日本使节的身份,他也不觉得别人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乎,宫本武雄有了一个大胆想法,那就是给铁墨点颜色瞧瞧。 晚上,铁墨与萧如雪乘着马车往回走,孙承宗的马车就在前边,刚出正阳门大街,就听到前边一阵噪杂声响起。铁墨纳闷得很,这时外边传来周定山的声音,“督师,有几个杂鱼拦路,你捎带,我这就去把他们收拾了。” 大门楼下,曹久靠着石狮子张望着,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不安。曹久其实不是什么大人物,他就是西城一片的混混头子,平日里没什么正事,就靠收点保护费过日子。今日有几个不速之客找上门,给了一些钱,说是收拾一个人,最好能把他身边的女人收拾了。曹久心想这种拿钱当打手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也没有多想,就把活接了下来。对方倒是说了目标的身份,说是几个富商子弟。一听是富商子弟,曹久也没什么顾及了。 富商嘛,要是场面上混的人还真有所顾及,但曹久这种混迹底层的人还真不怕这些人家。于是乎大半夜的,曹久纠结了一群小弟搞起了半路打劫的买卖。一切都很顺利,可动手的时候曹久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对方明明就十来个护卫,却是各个能打。看到自己带来的人已经倒下一半了,曹久额头上冷汗直往外冒。 结果可想而知,曹久带来的人踢到了铁板上,这些喽啰混混哪里是周定山麾下虎狼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干翻在地。周定山拖过一名混混,踩住对方的手,冷声问道:“给你一次机会,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深夜偷袭?” “我.....我......我们.......”青衣男子眼光看向别处,很是犹豫,周定山那可是杀伐惯了的主,看到此等情况,冷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说罢,话音未落,手中钢刀瞬间落下,刷的一声,鲜血飞溅。青衣男子哇的一声惨叫起来,凄厉的惨叫声在夜幕下异常刺耳。马车里,孙妙雯探出头看了一眼,吓得又缩了回去,孙承宗闭目养神,没有任何影响,“妙雯,好生坐着,自有瑞德处理。” “这.....爷爷,周将军下手有点狠了......刚他把那人的手砍了.......”孙妙雯到底是闺中女子,心肠不够冷硬。不过对孙承宗这种看惯生死的沙场老帅来说,这点事稀松平常,“你呀,也不想想,那些人敢夜里拦路打劫,就该想到有此代价。这是碰上我们了,若是寻常人家,或许就遭毒手了,更何况,看样子他们也是专门冲我们来的......” 长街上,周定山一脚踩住那名痛苦哀嚎的家伙,脸色毫无变化,依旧冷冷的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想好了再说,下一次断的就不是手了......” 青衣男子疼得直打颤,他倒是想说,可疼的实在是脑袋发紧,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周遭的喽啰们也被周定山血腥的手段吓住了,全都跪在地上直打哆嗦,他们很担心下一个倒霉蛋就是自己。 青衣男子没回话,铁墨已经下了马车,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他纳闷道:“还挺有骨气的?有意思,定山,别浪费时间了,总有人愿意开口的......” 周定山点点头,举刀便想砍下去,这时有人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铁督师,刀下留人啊......刀下留人啊......” 跑过来的人正是曹久,一到近前,曹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督师,小人曹久,西城野马帮的帮主。都怪小的猪油蒙了心,今日之事跟兄弟们无关,都是小的指使的。小的是真不知要找的人是你啊,刚不久有人找到小的,说是让小的带人整治下几个人。那些人给了不少钱,小的一时贪心就答应了下来。” “混混?”铁墨顿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竟然被一群混混当街打劫了,仔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曹久是吧?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你若是舍了众兄弟不管不问,独自跑路,本督师还真会跟你好好算账。看在你如此有情义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说说吧,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督师,小的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小的虽然干的不是什么正经事,但也讲点道义,来人身份是不会问的。不过小的天生谨慎,加了点小心,让人偷偷盯着那几个人的,那几个人去了二条胡同一处院子里......” 曹久是一点隐瞒的心思都不敢有,刚才他认出铁墨的时候,心脏都快吓得碎掉了。前些日子铁督师进城,他可是亲自跑过去看过一眼的,所以清楚的知道铁墨的样子。曹久是个混混,但也有股子热心肠,平生最喜欢的就是那些纵横沙场大将军。这些年,铁墨崛起漠北,打得蒙古各部臣服,更跟林丹汗不分高下,可以算得上曹久心中的偶像了。可悲的是,曹久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把铁督师给打劫了,他生怕铁墨一怒之下把野马帮给平了。 凭着铁督师的实力,要平了野马帮,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曹久倒不怕死,可是他觉得手底下这些兄弟很冤枉,大家出来混就得讲义气,要是义气没了,也就没法混了。 铁墨看了看周定山,周定山想了想,小声道:“末将看着这小子到不像是撒谎的,督师,要不你跟孙督师先回去,末将带人跟过去瞧瞧。” “也好,若是没什么问题,看这小子有情有义的份上,就放过他们吧。不过,全都扔到多福号那边干半年活,哼,一群不开眼的东西!”铁墨倒也不是那种弑杀的人,更何况当着孙承宗的面,更不能乱杀了。多福号那边产业很多,正缺苦力呢,有这些免费劳力,干嘛不用? 一听铁墨这样说,曹久打个眼色,一帮子混混赶紧跪地感谢。打劫铁督师,能保住命就算烧高香了,别说是干半年活,就算干一辈子活也不敢有怨言啊。至于那个断手的家伙,大家只能报之以同情了,若不是曹久冒着被砍的风险跑过来,或许这个倒霉蛋就被周定山一刀砍了。 周定山的带着曹久等人走后,铁墨被孙承宗喊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前,孙承宗老神在在的闭目沉思,“瑞德,今夜的事情不会简单,那些人敢对你下手,想来是有所倚仗的。好生处理,切莫大意,还有,妙雯的事情你少掺和。” 铁墨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孙妙雯去另一辆马车跟萧如雪一起呢,铁墨也发起了牢骚,“老师,这可不是学生多管闲事,是妙雯找过学生啊。她既然没这个心思,我看要不先缓缓。” “缓什么缓,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把海兰珠那丫头.....咳咳......再说,这桩婚事可是那几个小子一起张罗的,老夫看着挺好的,老夫都没说什么,你跟着起什么幺蛾子?” 铁墨心里很是无奈,这可真不是自己起幺蛾子,实在是有把柄握在孙妙雯手里啊。孙承宗说了,也只好听着,至于后边怎么办就看自己的了。回到府上的时候,周定山已经带着曹久在门口等着。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周定山办事的速度,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该办的事情办完了。 大厅里,当着孙承宗的面,周定山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说来也是巧了,亏的末将去的够快,末将去的时候,那几个家伙正准备收拾行礼躲起来呢。末将审过了,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硬茬,三两下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据他们所说,是一名叫费思明的人找的他们,而这费思明眼下就在会同馆吏房当职,属下已经派人将此人拿下。不过.....费思明也是受人所托,是日本使节宫本武雄给了他些好处,拖他找人教训下督师的.......” 听到这里,孙承宗和铁墨面面相觑,事情还真够戏剧性的,闹到最后竟然是日本使节宫本武雄出的幺蛾子。孙承宗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此事有些蹊跷啊,宫本武雄一个日本人,不了解大明的情况,情有可原,可费思明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敢跟着宫本武雄一起胡来?” 铁墨和孙承宗是一个想法,就算出于某些原因,宫本武雄想要教训下他铁某人,这也算正常。可是费思明呢?宫本武雄给他些好处,他就敢找混混拦路打劫?宫本武雄不明就里,胆大包天,可费思明应该还没蠢到这种地步吧? “定山,继续审费思明,另外着人去找宫本武雄,看样子要好好给这些日本人上上课才行,我大明可不是朝鲜,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宵小撒野!” 周定山早就想教训下这些嚣张的日本人了,铁墨下了令,他出门就找到了吴三桂。周定山与吴三桂年纪不大,血气方刚的年纪,当即带兵赶到会同馆。可惜宫本武雄并没有回会同馆,因为宴会的原因,宫本武雄出了宫之后去了琉璃院玩耍。果然,周定山和吴三桂在琉璃院找到了宫本武雄麾下的几名武士,二人想进去把宫本武雄带走,那几名武士自然不允,双方在琉璃院大打出手,没多久又赶来十几名武士,斗到最后连巡城司都惊动了。 日本武士战斗力不差,可跟周定山麾下的边军将士想比还是差了不少,双方斗了约有半盏茶功夫,吴三桂便闯到了琉璃院二楼。此时琉璃院鸡飞狗跳,客人们到处乱窜,场面好不混乱。 一脚踢开房门,吴三桂冲进去刚想吼两嗓子,看清楚屋中情形之后,当即愣住了。 只见宫本武雄趴在桌子上,脑袋往半边偏着,脖子上鲜血横流,显然是死透了。两名歌妓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到吴三桂手里的刀后,惊吓之下,更是一阵乱叫。 宫本武雄死了! 日本使节死了! 第485章 破案神速 第485章破案神速 什么云府副总兵,刘文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问题是三省总督铁墨几个字,刘文星的酒意去了一半,浑浊的双眼露出几分清明,他上下打量一下周定山,只见这年轻人相貌堂堂,神色端正,不由得好奇道,“你是周定山周将军?” “不错,看来刘大人的酒醒了啊,呵呵,怎么样,刘大人随周某走一趟吧,让督师久等,总不是好事吧?”周定山双眼眯起,身子微微前倾,他话语中带着些警告的意思,总之,刘文星答不答应,他都要带刘文星去见一见铁墨的。 刘文星经历的人和事也不少了,可也被周定山弄糊涂了,他刘某人一个小小的刑部员外郎,铁督师找他作甚? “周将军,容下官通知下家人可好?” 听了刘文星这个要求,周定山摇头苦笑了起来,不无讽刺的哼道,“刘大人,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督师要杀你,在此处动手便可,何须把你叫到他处?所以,你也别瞎担心了,督师找你,是有好事。” 被周定山说破心思,刘文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喝了两杯茶水,醒醒酒,又整了整衣袍,这才随着周定山离开酒馆。当周定山将刘文星带到客厅时,铁墨多少有些讶然的,“啧啧,没想到隔了三年多,刘大人还在京中呢,铁某还怕刘大人调任他处,执掌一方了呢。” 铁墨说的本来是客气话,可落到刘文星耳中,怎么听怎么像是一种讽刺,他刘文星别说调任他处手握实权了,到现在还是个刑部员外郎呢。刘文星呼吸有些急促,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看上去无比尴尬,铁墨纳闷不已,好在周定山凑上来耳语道,“督师,刘文星现在还是一员外郎呢。” 嗯?铁墨总算知道为何刘文星会露出这种有气又怒的尴尬表情了,人家干了七八年刑部员外郎,本来就丢人,偏还说什么调任他处,执掌一方刑事,这不是典型的挖苦人么? “呵呵,刘大人勿怪,铁某确实不知刘大人的境况!”铁墨神态自然的朝刘文星拱了下手,表示了下自己的歉意。 铁墨拱手道歉,可是刘文星做梦也不敢想的,此时刘文星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堂堂三省总督竟向他一个小小的刑部员外郎行礼致歉。如此礼贤下士的铁督师,又是朝廷言传的嗜杀成性的莽撞武夫么?刘文星并非小气之人,更何况铁墨能亲自致歉,那就是要再多的怨气也该消散了,于是,他赶紧躬身行礼,连道,“督师所言,愧煞下官!” “呵呵,刘大人,无需紧张,还请坐下说话吧!” 刘文星再次拱手相谢,才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不过看他屁股半抬,眼神飘离,可见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宁的。很快有侍女奉上香茗,周定山见刘文星不敢喝茶,将茶杯轻轻一推,略有些讽刺的笑道,“刘大人,喝口茶吧,也压压酒气。” “咳咳”刘文星差点没被周定山这话呛死,这周将军也是坏的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嘴唇稍微抿了抿,放下茶杯,刘文星有些不安的问道,“督师,不知你找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既然刘大人相问,那本王也不瞒着刘大人了,今日有日本使节宫本武雄的尸体送到顺天府,更有人上告本王擅杀日本使臣,这事,刘大人应该听说了吧?” 身为刑部官员,对京中这种大案又岂能不知?起初,刘文星觉得这案子根本没查的必要,如今秦王坐拥晋北,手掌十几万强兵,可谓是不听调也不听宣,别说他杀了一个日本使臣,就是把来京的日本人全杀了,刑部还能定铁督师的罪不成?本来不太关心这个案子的,可现在铁墨亲自问起,刘文星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了。 “此事下官曾听闻过,不过此案交由刑部以及顺天府,乃杜大人与三司联合审理,并不经下官之手,实不知督师找下官来是何意思?” “刘大人,今日本督师可以给你一句实话,我确实想找宫本武雄麻烦的,不过宫本武雄的死与本王屋半点干系。找你来,就是想请你替本王查清宫本武雄的死因,并找到足够的证据,怎么样,刘大人可愿意为本督师做事?” 铁墨笑眯眯的看着刘文星,对于刘文星来说,这是一个艰难地选择。他能听明白铁墨的意思,督师问的是可否为他做事,而不仅仅是查这个案子。而且刘文星也很清楚,只要他上了铁督师的船,就永远也下不来了。 短短的时间里,刘文星想了许多,久久之后,他拱着手缓缓言道,“督师,下官自认无权无势,才华更不比当朝多位大儒,你为何看上下官了呢?” “呵呵,刘大人精通刑律,善于查凶断案,乃当世奇才也,用之,可造福天下苍生,保我大明政治清明。刘大人之才,比之那些夸夸其谈,沽名钓誉之大儒可强太多了。” 铁墨并没有欺骗刘文星,他确实看重刘文星的能力,其能力堪比仁宗朝包公,像这种大才别人看不上,他铁墨岂能不用心?铁墨的话,算是说到了刘文星心坎里,这些年刘文星憋憋屈屈的,他引以为豪的能力,被人当做雕虫小技,久不得志,如今听铁墨一席话,顿有种得遇知音的感觉。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刘文星神色激动,颤着声问道,“督师,您真是这么看的么?” “刘大人,你问的很可笑,以本督师如今的身份,有必要骗你么?” 铁墨眉头微挑,语气中有这种强大的自信,刘文星一呆,暗骂一声蠢,铁督师有必要骗他么?他又有什么可骗的?想到此处,刘文星竟双目含泪,从椅子上滑下来,双膝着地,深深一拜,“督师厚爱,下官感激之至。” 刘文星这一跪,也让铁墨哑然失笑,是什么把一个堂堂男儿憋屈成了这个样子? 刘文星是那种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么,当然不是,他是真的憋屈坏了。铁墨深知刘文星的能力,而这种有才能之人,却憋憋屈屈的当了七年刑部员外郎,还连地方都没挪。刘文星还能好好地活着已经非常不错了,换了心性高傲之人,恐怕要么郁郁而亡,要么辞官回老家了。 周定山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刘文星,心中百感交集,如今大明像刘文星这样郁郁不得志的人太多了,刘文星算好的了,像熊廷弼老将军,为国征战一辈子,到头来郁郁而亡。崇祯皇帝皇帝当政,朝堂上尽是成基命、钱谦益等东林之。扶起刘文星,安慰几句后,刘文星的性情才平复许多,交流一番后,刘文星沉眉道,“督师,那宫本武雄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本王可不是那种怕事之人,别说一个宫本武雄,就是日本幕府将军亲至,只要本督师杀了,亦敢承认。刘大人,你也无需担忧,明日本督师会上奏陛下,着刘大人为刑部郎中,与顺天府一同负责审查此案。探案期间,周将军将随在刘大人身边听用。” “敢问督师,此案查到什么程度算结束?”刘文星是个聪明人,他必须先找到方向才行,这个案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铁墨想了想,轻声道,“查出宫本武雄具体死因,凶手是谁,最重要的是要有证据。当然,此案详情无需通告顺天府和刑部,若有人责难,交予周将军便可。” “如此,下官定不负督师所托!”刘文星话语中有着万千信心,刑名问案本是他所擅长的,再加上这可是投靠铁督师后做的第一件事,必须做的漂亮点才行。 刘文星和周定山离开后,铁墨就写了一封奏疏,全力推举刘文星主审此案。朱由检又不傻,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拆铁墨的台,于是大笔一挥直接应允,朝廷官员也没人会蠢到为了这点事惹得铁墨不愉快,刘文星很快就走马上任。接下来两天,铁墨派人刺杀日本使臣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坊间拍手称快者有之,低声暗骂者有之。刘文星自然不会理会坊间那些话的,有周定山领兵开路,朝廷各衙门畅通无阻,刘文星亲自进顺天府停尸房验尸,每具尸体都检查的非常仔细。 周定山一直紧随身旁,看着刘文星检验尸体,他也是暗自惊讶,以前也曾见府衙仵作验尸,但像刘文星如此仔细地,还是第一次见。 刘文星验尸,自然是详细万分,甚至有些恐怖,有时候刘文星用铁钳子撬开死人的嘴,趴在上边闻,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看得周定山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想周定山征战沙场,杀人无数,见过的惨状不知凡几,但与刘文星所作所为,实在是相差太多。实在受不了停尸间的氛围,周定山所幸跑出屋透透气。 在外等候片刻,刘文星从屋里走出来,他擦擦手,来到周定山身边,神色凝重道,“周将军,事情有眉目了,还需早些告知督师才是。” 周定山大吃一惊,上下打量一下刘文星,不敢置信道,“刘大人,真的查出端倪了?” “当然!”刘文星微微一笑,又看了看谢无敌,方才迈步朝外走去。 晚上,庭院里,铁墨与刘文星说了许多,全无避讳。 “督师,宫本武雄的死因也已查明,经下官勘察宫本武雄死的时候表情平静,倒不似痛苦。下官验看舌苔、气味,经过在三确认,可确定这些人死前都服用了‘麻沸汤’。” “麻沸汤?此为何物?” “回督师,此物乃是从曼陀罗花种提取的毒液,服用者会疼痛尽消,陷入昏迷。正因服了此物,宫本武雄才面上没有狰狞之色,又能无声无息的流血而亡。下官已从死者舌根、牙缝种取出残留之物,可做证物之用!而且,麻沸汤并不常见,各医馆也未必有,能制作麻沸汤的地方屈指可数,下官也着人去查过,出事前蛮子多铎麾下的人曾经买过一些。” 麻沸汤?真是好名字,铁墨也有点佩服刘文星的能耐了,才短短一天时间就弄清具体死因,就连细节都搞得如此清楚。此时铁墨嘴角含笑,没人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 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是有人想让宫本武雄死,而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如今还把屎盆子往他铁某人头上扣,如此,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多铎心中也有点怕,他怕实情传到日本人耳朵里。“定山,多铎耍的这些鬼把戏定然瞒不过身边亲信之人的,你想办法抓个知情人回来!还有,那两个歌妓以及费思明继续审,撬开他们的嘴巴。哼哼多铎擅杀宫本武雄,某些人也在暗中推波助澜,本督师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督师放心,此事末将尽快办妥!” 会同馆,不知为何,这两天多铎总有种不好的感觉。铁墨派人调查宫本武雄被杀一案,想来不会一无所获的正在琢磨着一点事情,突然有人敲响房门。 收敛心神,多铎轻声道,“进来!” 一名亲卫推门进屋,他脸上带着些焦急之色,却又小心翼翼的关上门,才来到近前,躬身道,“贝勒爷,和察将军自昨夜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什么?”多铎心中一惊,他总算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了,自己所作所为,隐蔽巧妙,若说有变数,那就是亲信统领和察,所有的事情和察都知道的,若是和察背叛,把一些话说给日本人听,那跟日本人联盟一起吞并朝鲜的计划就泡汤了。和察出驿馆到西城寻欢作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之前大都是晚上去,顶多在外边待三个时辰,便赶回会同馆,如今已经到了午时,七个时辰过去,和察还没回来,显然是出现了意外。和察是因为怕被杀人灭口,私自逃亡? 不,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这里是大明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和察就是有潜逃隐世的心思,也不可能在这里的。不是潜逃,那就是被人扣下了,整个京城,对和察感兴趣的,除了铁墨还有第二个人么? 第486章 西岭雪峰 第486章西岭雪峰 一时间,多铎不知道铁墨在打什么主意了,说不得要去见见铁墨了,“派人寻找和察,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是!”亲兵领命而去,没有任何迟疑。明知道和察落到铁墨之手的可能性很大,还要派亲卫们搜捕京城,是不是有点愚蠢呢? 次日深夜,多铎果然来到了铁墨府上,当然,多铎不可能光明正大来的,他裹着一件黑袍,犹如夜中行人。 两人见面,多铎并没有什么废话,他拢着手,不见喜怒的问道,“督师,不知你抓和察作甚?若是和察哪里得罪了你,小王在此向你赔个不是,还望督师看在小王的面上,放和察回去吧。” 多铎似乎吃准了齐克烈在铁墨手中,铁墨也没有否认,深邃的目光在多铎脸上掠过,竟让完颜宗望心中升起了一点惧意。铁墨撇嘴冷笑道,“十贝勒这话有意思,那和察可是一件要案的关键人证,本督师不好好保着他,还要将他送走?那不成天下第一蠢材了?” “督师,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什么,既然有人诬陷本督师杀了宫本武雄,总要给自己辩驳一下吧?我可听说日本人性子直得很,可都是有仇必报的主,你说他们要是知道宫本武雄的真正死因,会怎样?。” 铁墨脸上带着点唏嘘的笑容,多铎的心也沉了下来。这次来京城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办的,首先要把金明婉弄到手,其次是说动日本人跟兄长多尔衮合作,共同图谋朝鲜。眼下金明婉的事情还没头绪,还把日本人这条路堵死,那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兄长? “呵呵,素闻督师做事讲究一个利字,今日你我何不谈一笔买卖呢?” “呵呵,十贝勒说的是,要让本督师罢手,那要看看十贝勒的筹码够不够了。” 铁墨一定会狮子大开口的,明知道这一点,多铎还是不得不问道,“不知督师想要什么?” “此事对十贝勒来说很简单,放弃金明婉,千万不要再打金明婉的主意!” 多铎心里有些发苦,金明婉可是个香饽饽,拿下金明婉,就能在朝鲜南部增添许多影响力,这对日后攻略朝鲜大有臂助。可眼下,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自己拿不下金明婉,那金明婉就要成为铁墨的囊中之物了。 金明婉只是一介女子罢了,但是朝鲜南部十城的影响力,才是最要命的。 李万庆现在经营着皮岛,俨然比毛文龙还狠,要是再有了朝鲜的亲密支持,大金国该头疼了。跟铁墨谈妥之后,多铎也没想多留,现在他算是明白兄长多尔衮为什么如此忌惮铁墨了,此人绝对是平生大敌啊。送走了多铎,铁墨原本舒展的眉头多了一丝凝重之色,望着天空的星辰,轻叹一声。 朝鲜那边还真不能不管不问,如今已经组建了皇家水师舰队,朝鲜心向大明,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要是让日本和女真人拿下朝鲜,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与金明婉联姻,这件事也是无稽之谈,甚至有点可笑。 接下来的朝贺大典,可千万不要闹什么幺蛾子了。京城暂时恢复了平静,可是崇祯五年的大明王朝却是不同寻常,刚过了年,大明西南便噩耗连连。盘踞在施州的高迎祥居然在牛金星的建议下向一部分土司妥协,双方达成了盟誓,竟对施州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短暂平静后的巴蜀也再起波澜。 崇祯四年腊月二十八,本来这个日子该找个地方过个好年才对,就算日子再难过,总得想办法安稳的吃顿好的。可是张献忠就像抽了疯一样,突然命令刘文秀从北边绕过了成都府,直插西岭。西岭横在成都府西边,地势险要。平日里,流寇要是占了西岭,秦良玉等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久之后,铁督师供应的一批军械以及物资要从乌思藏那边运过来。西岭正好横在中间,如果流寇兵出西岭,夺取物资,那可如何是好? 身在成都府的秦良玉以及耿仲明注定是没法过个好年了,如今大明西南可以说是烽烟四起,而朝贺大典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进行的。 秦良玉与耿仲明已经商量过好几次,他们所议并非打不打西岭,而是如何打。这批物资对成都府太重要了,有了这批物资,巴蜀剿匪就能扛到初夏,甚至还能靠着这批军械反攻张献忠。为此,耿仲明已经琢磨了许久,日上三竿,他抱着一团图纸找到了秦良玉,“秦总兵,西岭地势险要,强攻肯定不行的,所以,耿某决定带一只兵马从西边绕过去。” 秦良玉看着耿仲明,久久未言。久在巴蜀,她太清楚西岭的情况了,隆冬腊月,正是最寒冷的时候,西岭山顶几乎到处都是积雪。要从西边绕过去,更是要跨越整个西岭雪峰。西岭雪山,听上去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可对巴蜀人来说,这片地方就是吞噬生命的禁地。 “耿将军,你说的不错,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从西边绕过去是个好办法,这样吧,秦某带人过西岭雪山吧!” “秦总兵,这事儿就不用争了,你觉得成都府这边离得了你么?你若不在,耿某可调不动成都府这群骄兵悍将,还有,那些土司更不会听我的”耿仲明摆摆手,苦笑着说道。 秦良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耿仲明说的也是事实,可是耿仲明本就是来帮忙的,却让他担这么危险的重担,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耿仲明却笑道:“秦总兵,其实你也不必觉得过意不去,你我现在也算是同在督师账下做事,能早点解决巴蜀的麻烦,对督师来说也是好事。” 张献忠祸害巴蜀,致使巴蜀十几万大军陷在成都府一带动弹不得。如果能把张献忠之流赶出去,巴蜀兵马也能腾出一部分人手支援其他剿匪事业。说白了,巴蜀无忧,铁督师就能从巴蜀抽调兵马,扩充本身的实力。 隆冬的西岭,狂风烈烈,还夹杂着干冷的寒气,三天时间,耿仲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西岭雪山,可这个时候耿仲明不仅要面临人员短缺的问题,还面临着粮草不继的大问题。来的时候,以为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抵达西岭雪山,所以为了行军方便,只带了三天口粮,可现在三天口粮已经快尽了,更要命的是手下士兵或多或少的染上了风寒,有两名士兵因为受不了这种高原反应,已经死在了登山的路上。西岭雪山就在眼前,可看看西岭雪山的情况,耿仲明对能不能越过这道雪峰,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雪峰之上,终年积雪,早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晶,光滑无比的冰面,再加上陡峭的石壁,真不知道如何才能爬上去。 如今摆在耿仲明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此作罢撤回去,要么一路向前,不管是生是死,都要登一登西岭雪山,可不管哪个选择,都是无比艰难的。后退,吃的东西已经快没了,又如何坚持到下山,上山,又如何保证能活着上去? 蜷缩在一处巨石后方,躲着狂暴的风雪,搓搓手,哈口热气,耿仲明冷冷的看了看远不远处的雪峰,“诸位兄弟,现在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如今军中吃食已经告罄,能不能坚持返回也是未知数。所以,耿某也不想瞒你们,不管向前还是向后,都是九死一生,现在如何选择,大家拿个主意吧。” 说话时,杨再兴的手悄悄地放在了刀柄上,众将校全神贯注的思考着耿仲明刚才的话,又哪里留意到这些呢。虽然耿仲明在询问,可事实上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耿仲明觉得自己在巴蜀待得时间已经够久了,必须尽快解决巴蜀的麻烦才行,离开晋北太久,对他未来的发展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耿仲明有着自己的私心,但同样,尽快解决巴蜀的问题,对谁都没有坏处。这次雪山之行,非常重要,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毁了这次行动。 过了半会儿,耿仲明总算松了口气,因为大家全都选择了向前,尤其是川南土司阿里,他拍拍发青的脸,呵呵苦笑道,“耿将军,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后退,都是大男人,走到这一步了,就是死也得往前走一走才行,总之,老子是不会撤的,要是这般草草回去,哪还有脸活着见人。” 说罢,阿里猛地起身离开了巨石后,来到众士兵附近,阿里激动地喊了些什么,那些士兵就随着他一同扑向了不远处的大雪峰。阿里已经拿出了实际行动,其他人也不肯落后,就这样,一支颓废的大军缓缓朝西岭雪山走去。 登山是个艰难的过程,需要在冰面上凿出一个洞,用匕首固定后再继续向前,许多士兵的手都被冻得没有知觉了,鲜血顺着崩裂的口子往外流,他们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没有用布将匕首绑在手上,早就跌落下来了吧。即使如此,依旧免不了出现伤亡,有些士兵手上没了力气,从冰面上滑下来,很多人并没有立刻死去,不过他们的痛苦简直比死还难受。这一刻,耿仲明的心肠是冷硬的,他让士兵们上前补了一刀,替那些受伤的士兵解决了痛苦。没人会多说什么,这些天惨死的人还少么?有一个士兵掉进冰窟窿里,整个胯部都冰锥刺穿了,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出,怎么救他?那一次,是耿将军亲手割开了那人的喉咙,大家都知道,那士兵死的时候是笑着离开的。 有时候死亡不是苦难,而是苦难的解脱,有时候杀人比救人还要难。 整整半天时间,整个西岭雪山北部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士兵的鲜血,不过这一番牺牲是值得的,太阳落山之前,阿里领着人登上了雪峰,打起了一条条绳索。这一座雪峰,千年的奇迹,当站在雪峰之上,才明白天地之浩大。 耿仲明不敢多做停留,因为时间太紧迫了,必须想办法下山才行,可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站在峰顶,白雪皑皑,云雾缭绕,但最基本的方向还是能判断的,一定要向东,向东才能进入西岭中部。步步前行,步步艰难,耿仲明只想吐一口鲜血,因为根本无路可寻,光秃秃的雪峰峭壁几乎是笔直的,仅有那点坡度如何站的住人? 扭头看看西方的太阳,昏昏沉沉的,必须要在今日下山才行,否则等到了晚上,估计还没饿死,就已经被随后而来的暴风雪打败了。 耿仲明没有多做解释,他将佩刀困在身上,厚厚的披风扔到了一边,“现在到了下山的时候了,兄弟们,下了山就是流寇的营地,到时候咱们就可以配合秦总兵拿下整个西岭了。你们再问要怎么下山对么?呵呵,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大家怕死么?不怕死的就跟本将来!” 说吧,耿仲明纵身一跃,顺着光滑的冰层滑了下去,滑的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好多士兵都惊呆了,耿将军将军就这样跳下去了?如果下边有危险怎办,如果前边有石头怎么办?有耿仲明做表率,阿里等人有样学样,于是一群人滚落,成片的滚地葫芦出现在冰层上。 “啊...”一声惨叫传来,原来是一名士兵掉进了冰窟窿里。西岭雪山并不是完整的山头,很多地方有着山涧,只不过被冰层堵住了而已,这是大量的人从山上滚下来,东京不小,震动之下,有些冰层破裂,那些士兵就成了倒霉鬼。掉进冰窟窿里,救也没法救。 杨再兴真的很疯狂,他今日所作所为真有点赌命的意思,如果雪峰下是悬崖或者冰谷,那所有下去的人一个也活不了。不过耿仲明命大,等悠悠醒来后除了身子各处有几处刮伤外,就是有些地方有些疼罢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天吼了一嗓子,接着许多人都凑到了一起。 清点了下人数,还剩两千多人,这还没打仗呢,就损失了一半人马,可见这西岭雪峰有多可怕了。 第487章 倒霉蛋 第487章倒霉蛋 崇祯五年,西岭山谷静悄悄的,刘文秀也不是傻子,也在防着成都府兵马的反扑,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朝廷兵马竟然出现在了雪峰西边高山上。刘文秀之前吩咐过斥候要留意雪山附近,可又有几人听得进去呢? 反复巡视几次,没有发现异常后,手底下的人也就放松了对雪山方向的戒备。而且,就算他们这时候再派人来,也无济于事了,官兵不会躲在原处等人来查探的,早已经找了出隐蔽的山坳躲了起来。 耿仲明让人做着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是用来发信号的孔明灯。本来约定好的,进攻西岭之时,以红色响箭为号,可惜在大雪峰上,那些响箭早已经毁的毛都不剩了,如今能传递信号的,也只剩下孔明灯了了。 转眼间两天匆匆而过,至正月初三深夜,整个西岭高峰寒风大作,就在这寒风凛冽的时候,几盏孤灯冉冉升起。美丽的孔明灯在天空飞舞,越飞越高,犹如满天星辰,可是这份美丽,落在刘文秀眼中犹如催命符一般,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砰砰声清晰可闻。 刘文秀披着衣服抬头看了看,目测了下神灯升起的方向,脸色顿时就变了,“快...快传令各部,加强戒备,官兵要进攻了!” 刘文秀的话有多少作用呢?几乎是零作用,因为就在他传令的时候,西边已经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同时还伴着一片火焰。耿仲明经过一天时间养精蓄锐,如今突然发动攻击,那就不会给刘文秀太多反应的时间。 秦良玉在西岭东边的镇子上已经等了许久了,当信号传来,她一边派人通知成都府方面,一边组织所有人马扑向了西岭。对这些守卫西岭的流寇来说,那些突然杀至的官兵就像是一群天兵天将,他们一下子就被打蒙了,驻守西侧山巅的两千千余人,根本没能组织起像样的反扑,就被赶下了山。占领山巅,耿仲明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往山下搭绳索,与此同时,派人守住山巅南部入口,掩护着秦良玉的兵马上山。 黑夜下的西岭山谷,正在经受着一场地狱般的火焰洗礼。冬天里,树木干燥,耿仲明放了一把火,这把火将守卫西边山巅的流寇烧的哇哇大叫,如今隆冬,正吹北风,火借风威,朝着山下烧去。刘文秀本来在西边山下安排了重兵布防,可是这道看似坚固的防线被大火搞得土崩瓦解,耿仲明和秦良玉也领着人直接突破了流寇的防御。在耿仲明看来,突破第一道防线,接下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论正面交锋,流寇可不是对手? 沿着狂风卷过的烈火之路,耿仲明率兵席卷而下,很快官兵与刘文秀的六千本部兵马撞到了一起,这场仗拼的就是谁更能打,谁更为英勇,谁就是这西岭的新主人。 看着火光四起得西岭军营,耳中是无数贼兵的喝骂声,此时此刻,耿仲明等人心中是无比激动的,能不能拿下西岭,关系到接下来那批物资能不能顺利运到成都府,更关系到之后能不能对张献忠所部发起反攻,所以此战只许赢不许败。将佩刀杵在地上,耿仲明抬手摘去了头盔,怒目而视,“兄弟们,前些日子我军多少弟兄死在这雪峰之上,今日就是报仇的时候,耿某人告诉你们,此战只能向前,不许后退,占领西岭峡谷,我等赢,打不下来,只有死,因为我们没有退路!” 耿仲明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哪怕秦良玉,也被耿仲明这股勇悍感染了。耿仲明此人不仅精明干练,打起仗来也是勇不可当,怪不得督师如此看重耿仲明。 这耿仲明也算是天生良将,他的身上闪烁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感染所有人。渐渐地,那些士兵一个个双目赤红,举着佩刀,高声呐喊,士气也达到了顶峰。耿仲明左手持刀,双目看着旁边的秦良玉,“秦总兵,借你部兵马一用!” 耿仲明的话有些嚣张,也有些出格,因为按照规矩,不光是西岭,乃至整个川蜀方面的军务都该是秦良玉说了算才对,论军职耿仲明终究是比不上秦良玉的。不过秦良玉不以为意,点点头,嚷声道,“耿将军尽管下令,今日我等兄弟们全部听从耿将军调遣!” 耿仲明也不客气,朝着山下一指,“全军听令,将所有能用的木牌、木板集中起来顶在前边,另外砍一些树木居于后,本将给你一刻钟时间,务必给本将击垮东边的流寇,为大军深入西岭腹地创造条件。” “喏!” 众人任务分下来后,土司阿里的任务并不轻松,他要率兵攻打西岭南部山门,迎接外边的大军进来。一条条命令下达后,耿仲明和秦良玉也领着人扑向了东面的山巅,耿仲明宛若万夫不当之勇,他一马当先杀在最前头,那贼兵竟无一合之将,一番厮杀下来,耿仲明早已经是个血人了,直如一个杀神。许多贼兵已经生出了恐惧之心,他们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打了,这个人就是个恶魔。 就在西岭军营内,刘文秀踌躇不安的走来走去的,哪怕他做出了最快速的应对,可各个地方还是频频告急,尤其是西边大营,那耿仲明领着人冲击西大营防线,这些人就像吃了什么药一般,一个个龙精虎猛,西边防线被破只是时间问题。西边不保,接下来官兵一定会合兵攻打东边的山口。 呼,当真是兵到用时方恨少啊,如果之前多带些兵马来该多好,只要兵马足够,扼守住各个山口,这些官兵也是败亡的命运,可现在呢,西岭倒是还没丢,问题扼守西岭的兄弟们们已经顶不住官兵的进攻了,正面交锋都打不过,还拿什么守住西岭。 越是想下去,越是觉得气得慌。当初攻打西岭,就是想离着成都府近一点,但凡有一点机会,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兵成都府。哪怕没机会,恶心下成都府那群官老爷也是好的。可不知为何,官兵竟然不惜代价也要夺回西岭。刘文秀怎么也想不通,官兵拼了老命夺回西岭,就是想来西岭看雪不成? 想不通归想不通,可西岭不能丢,准确的说不能这样丢掉。仗打的稀里糊涂,什么没捞到,就被官兵打得十去七八,要是这样回去,该怎么向义父交差? 这个时候如果集中兵力,趁着东边没有完全陷落的时候跟官兵决战一番,也许还能赢呢。这也是刘文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眉头一皱,冲着外边大喊道,“传令下去,驻守西边的兵马全部收回,赶往东山口,给我把那里的官兵吞了。” 刘文秀的命令是好的,但有点晚了,此时的东部山口早已是血流成河,火光冲天,耿仲明和秦良玉一路杀过去,只把流寇杀的丢盔卸甲,到命令抵达,东边的人马已是伤亡过半。很快还遗留在西边的贼兵也往东边退,全部扑向了东山口,刘文秀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趁着成都府的官兵主力没赶到之前,一口吞掉耿仲明的人马,这样不仅仅能杀伤官兵,也能拖住大部分官兵,只要西岭不丢,一切还有希望。短短时间内,刘文秀集中了一万兵马对耿仲明的两千兵马进行了重重围困,渐渐地,耿仲明也倍感压力,“娘的,这群流寇是疯了,这是要拿耿某人当垫背的啊。” 耿仲明精明无比,又岂会真的跟流寇死磕,这个时候跟刘文秀换名,完全不值当,思索片刻便冲着周围几个将校喊道,“分散开,别跟贼兵纠缠,给老子放火烧,烧完就往西边跑,能跑多快就多块。” 耿仲明是这样下的命令,同样也是这样干的,他做事从来不会犹豫。从中原剿匪再到入巴蜀,手底下好多士兵已经跟了耿仲明有一年多了,所以对耿仲明信任有加,命令下达,没有人有什么迟疑。刚才耿仲明还带着人一路猛攻,突然间调转方向,朝着西边冲了过去。这下不仅是刘文秀有点懵,那些从西边撤回来的贼兵更懵 赵耀本来带着麾下五百多残兵一路往东山口奔的,打算配合刘头领的主力堵住这股官兵。未曾想刚下了西山山脊,就看到一伙子官兵扑了过来,借着火把亮光,很快看清了一张熟悉的脸,赵耀那张本就有些难看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了,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耿仲明?这是怎么回事儿?这王八蛋不是去打东山口了么?怎么朝我们杀过来了?”赵耀心中的疑惑太多了,不过由不得他多想,这场遭遇战来的太突然了。耿仲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地方碰到一股子流寇,不过仗打到这个份上,也由不得他细细思考了,当即领着人就扑了上去。 另一边秦良玉带着人猛攻东山口另一侧,一听说耿仲明往西边撤,也是有样学样。没有多久,秦良玉的兵马便和耿仲明再次合兵一处,这下赵耀可就头疼了,本来就被耿仲明摁着打,现在秦良玉的土司兵马也冲上来,哪里打得过啊。 赵耀心里直骂娘,明明自己这边兵力更充足的,为什么总觉得是对手兵力更多?不得不说耿仲明太会用兵了,他深知自己这边兵力不足,所以尽力将所有兵马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把声势弄到最大,看上去西岭上到处开打,但实际上主攻的地方永远只有一个。可就是这样的打法,给了流寇巨大的心理压力。若不是压力太大,刘文秀也不会沉不住气,想要跟官兵在东山口决一死战。 接下来,赵耀的下场可想而知,本就是一股残兵,想要跟主力汇合的。结果又被耿仲明和秦良玉合兵一处,迎头痛击,打了也就两炷香时间,除了赵耀带着不到四十人逃掉外,其他人全葬送在了山林之中。 刘文秀集结主力在东山口,结果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情糟透了。没多久,赵耀所部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更是往他心口扔了一块冰,拔凉拔凉的。 刘文秀觉得自己这场仗打得毫无头绪,乱糟糟的,仿佛有一根绳子吊着自己的手,明明自己有着足够的兵力,偏偏没法按照心中所想打一场。西岭,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重要? 一身伤口的赵耀吊着膀子一瘸一拐的,脸上挂着几道血痕,望着天边的鱼肚白,他哭丧着脸说道:“刘头领,咱们还是撤吧,众兄弟都不想在这鸟地方耗着了。成都府的官兵主力肯定往这边赶呢,咱们再耽搁下去,怕是会耽误了撤退的时间啊。” 赵耀说出了许多人不敢说的话,对于大部分农民军头领来说,西岭这地方就是个鸡肋。看上去西岭离着成都很近,可关键是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啊,西岭不是什么城池,不是什么镇甸,山上除了几座庙就是尼姑庵。守着西岭,能干嘛?还不如山下的镇子呢,大家还能劫掠一番,好好乐呵乐呵,哪像在这西岭上,隆冬时节,吹着冷风看雪山。 早在官兵没有攻打西岭前,好多人就已经不想在这鸟地方待着了,如今战局不利,更加没人想继续待下去了。 刘文秀瞪了赵耀一眼,却也深知赵耀说的是实话,眼下真的是军心不可用啊。当初就寻思着义父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就算打西岭,也该春夏时节过来的,大冬天的,这地方没法久待啊。如今不过是应验了自己当初的想法,只是,这样撤回去,真的很丢人啊。 “报.....报......山下的眼线传来消息,成都府守备杨开龙现正率两万官兵朝西岭扑来,预计两个时辰后就会抵达东山口!” 这个消息算是给了刘文秀一个台阶,刘文秀狠狠地瞪了一眼西边的烽烟,气呼呼的挥了挥手,“传令下去,各部撤离,往北撤,到时候会有人接应我们的。” 刘文秀一声令下,众人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就怕刘文秀的倔劲上来,非要跟官兵一决高下,那样大家可就要为自己考虑下了。 第488章 钓鱼 第488章钓鱼 离开西岭之后,刘文秀便带着人一路向北,好在艾可奇提前率兵接应,加上耿仲明将心思放到了别处,接下来的路刘文秀倒没有损失太多。农民军一路撤退,知道岳希一带才停下来。到了岳希,刘文秀才有时间仔细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 官兵不惜代价的夺取西岭,实在是太不寻常了。隆冬时节,对西岭用兵,本就不合时宜,还不惜代价的大规模调兵,耿仲明甚至还从西边雪峰摸过来。这个时节,过西岭雪峰,估计得有一半人躺在半路上。对于巴蜀人,冬天的西岭雪峰那就是一片禁地,是阎罗王的地盘。 艾可奇提着一壶酒,将一碟子肉放在了桌子上,看到刘文秀蹙眉苦思的样子,他纳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官兵怎么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对西岭用兵?得到消息的时候,小弟也是吓了一跳,正打算带兵支援你呢,所幸,你撤退的比较及时。否则的话,咱们还真有可能会被官兵缠住。兄长,你跟小弟说句实话,是不是在西岭发现了什么?” 刘文秀面色不悦的瞥了艾可奇一眼,他心中是有些生气的,就好像他刘某人刻意隐瞒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从孙可望叛出军中之后,以前关系亲密的兄弟也变得有些疏远了,“西岭那地方,你难道不了解么?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刚才我也在想这件事呢,官兵的举动太不寻常了,必须查清楚才行。” 有些事情并不难查,这次铁墨从晋北可是转运了一大批物资,就是希望耿仲明和秦良玉能尽快控制住巴蜀的局势。大量物资转运到成都府,在乌思藏那边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情。本来刘文秀想要查清楚的话,怎么也要几天时间的,可张献忠收到了一封信,致使刘文秀等人以出乎意料的速度知道的物资的事情。 信是谁送来的,张献忠毫不关心,他只需要确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就行了。莫看张献忠在巴蜀作威作福,劫掠了无数物资,可是对军需的渴求依旧非常迫切。张献忠很有野心,他不想在向高迎祥或者王自用低头了,所以扩充实力是必须的。 军需,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尤其是晋北转运过来的,肯定都是些好货。兹事体大,刚过了年,都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下,张献忠便带着人赶到了彭县。张献忠是紧急前来,所以事先并没有提前通知一声,所以看到张献忠后,刘文秀和艾可奇都有些诧异。 将张献忠迎进屋中,刘文秀苦笑道:“义父,你老人家还怎么亲自跑一趟,这点事儿交给我们来办就行了。” “老夫可放心不下,这次不同以往,必须想办法把这批物资截下来才行。据可靠消息,此次物资之中有不少火器,要是能拿下来,对我们大有裨益。若是落到了官兵手里,对我们可是不小的祸患”张献忠神色严肃,听他说完话,刘文秀和艾可奇也是面面相觑。 对于火器,谁不眼红呢?这些年农民军在火枪兵手上吃了不少亏,高迎祥也好,王自用也罢,也一直想着组建一支同等火力的火枪队。可惜,弄到的只有老式的火铳,威力根本没法跟晋北的新式火枪相比。高迎祥曾经威逼利诱,弄来了一批匠人,逼着他们仿制火枪,可惜,火枪跟火铳完全是两码事,到现在都没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眼下有一批火器从眼前经过,要是不想办法啃下来,如何对得住自己?刘文秀攥紧拳头,认真道:“义父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定要把这批火器弄到手。” 因为军需一事,西川一带的形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大冬天的,各路兵马本该偃旗息鼓的,可突然间全都往西川集结,多少有点让人意想不到的。张献忠把所有兵马往西边挪,这是耿仲明不想看到的,以目前成都府周遭的兵力,根本没法力挡农民军主力。无奈之下,耿仲明一封加急信送往京城。 正月初八,铁墨坐在会同馆内喝着热茶,旁边坐着的是朝鲜使节李云海。李云海跑过来见铁墨,无非是因为金明婉。朝鲜方面似乎热衷于联姻一事,这也很好理解,没有这份关系在,朝鲜那边也不会放心的。联姻是合作的基础,可惜铁墨没这个心思。 “铁大人,不管怎么说,你总得跟金小姐谈一谈啊,若实在不成,此事也就罢了。如此拖着,下臣很难办啊......” 铁墨有些同情的看了看李云海,话说李云海确实听作难的,不过这怪得了谁,你放着好好的使臣不当,非要简直当媒人,媒人这差事是这么好干的么?想了想,只好安抚道:“这样吧,本官要忙朝贺大典的事情,眼下肯定是没时间跟金小姐谈的,金小姐若是着急,就让她跟夫人谈吧。” 铁墨直接把皮球推到了萧如雪那边,在他想来,金明婉还能去找萧如雪谈? 话已经放出来了,李云海也不能再紧追着不放,李云海走后,铁墨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个李云海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沾上还甩不掉了,正暗自叹气,周定山推门走了进来。只见周定山脸上几分凝重之色,走近一些将一封信递了过去,“督师,成都府那边急报。听送信人粗略说了下,那边的情况很不好。” “嗯?怎么回事儿?大过年的,那些贼子还折腾?”铁墨纳闷不已,赶紧将信拆开,细细看了一遍。很快,本来还笑意绵绵的脸色变得有些冷峻起来,将信放下,阴测测的说道:“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啊,军需一事,如此隐蔽,张献忠那厮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摸清楚?” 周定山心中一惊,迟疑道:“督师,你的意思是说京城这边有人暗中传递消息?这.....这太过分了......” “肯定有人向流寇递消息了,没什么过分不过分的,那些人不会看着巴蜀兵马倒向我们的。他们向借张献忠之手,断了咱们插手巴蜀的念想,哼,想得挺美。这个张献忠也是胆子肥了,老子不理他,他还真把自己当土霸王了。定山,你去让人通知河南的丁路言,让他给张献忠上点眼药,另外,给陕西的陈督师打个招呼,张献忠要是真的在巴蜀做大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铁墨脸上满是冷笑,那些人背地里下绊子,那自己也不能闲着。 也就两天时间,本来平静的局势有些许多变化,现任河南总兵丁路言突然发兵西进,由尹川向西,大有进入川北的架势,与此同时,陕西方面的陈奇瑜也命令刘应遇率兵南下,过商洛扑向剑门关。这下子两路大军兵临川北,一时间张献忠压力骤增。 张献忠的主要势力都在川北呢,如果任由官兵涌入川北,那形势不堪想象。无奈之下,本来准备对西岭大动干戈的张献忠只好下令调兵往川北撤,大部分兵马驻防奉节、开县等地。 西岭青云观,以前香火鼎盛的青云观,眼下却成了官兵的临时指挥所。自从得知张献忠把大部分主力调回奉节一带后,耿仲明和秦良玉也大大的松了口气,真要跟张献忠的主力死磕,他们可没多少把握。 张献忠麾下训练不足,战斗力参差不齐,可贼兵人数多啊,又是兵力达到一定数量就会形成质变的。 耿仲明双手扶着书案,言辞恳切道,“秦总兵,如今刘文秀和艾可奇两路兵马对我们虎视眈眈,如果被动等着他们来抢物资,那对我们太不利了。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打一打天宋寨和九麓山,天宋寨与九麓山连成一线,将西岭与岳希隔开。贼寇若是想要截下这批物资,就不会任由我们夺下天宋寨的。据查从九麓山到天宋寨路上两旁有许多狭窄的谷道,我们事先埋伏人手与谷道中,撤退时,各部分散开来,分别佯装失败仓皇逃到各处谷道之中,若有贼兵追进去,务必配合伏兵全力格杀。” 耿仲明安排的很详细,不过阿里等人依旧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他拱手问道,“李将军,若我等解决完进入谷道的敌兵当如何做,全部驰援九麓山?” 耿仲明微微一笑,异常自信道,“不,你们依旧留在各自位置,空余时间多找些滚木碎石,放到路上,总之,当敌兵返回天宋寨时,你们一定要尽可能的拖慢他们回到天宋寨的速度。” 听了耿仲明的话,秦良玉颇有些骇然,耿仲明就这么自信能靠现有的兵马同时打下天宋寨和九麓山?唐最重要的是能挡住贼兵的反扑么? 两天后耿仲明果然依照之前说的那般领着两千兵马去天宋寨挑战了,当然在他身后还跟着四千兵马,而此时,秦良玉也没有闲着,正帅领一支兵马从侧翼绕到天宋寨山岭上 天宋寨前,此时大军云集,刀枪林立,而驻守天宋寨的贼首李明也是个暴躁脾气,双方没什么废话便展开了一场激战。 李明没什么大本事,但天宋寨可是有将近一万五千人的兵马,光人数的优势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反观耿仲明,满打满算两千人,李明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会失败。事实上这仗打了不到半个时辰,耿仲明这边就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退,与其说是佯败,倒不如说是真败,官兵掉头落荒而逃。这个时候,李明实在找不到理由不痛打落水狗,于是他挥兵直上,“兄弟们,追上去,让他们见鬼去吧。” “杀啊”天宋寨贼寇们嗷嗷直叫,杀的脸色发红,有些掉队的士兵稍微慢一点,就被追上来的敌人砍死在地。 双方你追我逃,渐渐在天宋寨以南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阵型,就像一条蜿蜒长蛇。进入那些谷道地带后,阿里打个手势,领着百余人向左边的谷道逃去,那些紧追而来的天宋寨士兵几乎本能的分兵追了进去。 谷道狭长,两侧为陡峭的山壁,阳光根本照射不进来,所以显得阴森森的,虽然追兵只有两百余人,但在这种狭窄的谷道之中两百余人与五十人又有什么不同,大家拥挤在一起,前边看不到后边,后边望不到前边。随着深入谷道,阿里所部兵马却放慢了速度,随着一声炮响,峭壁上突然落下一块巨石,顷刻间将两个倒霉蛋砸成了肉饼,与此同时,在谷道另一头冲进来几十名刀手,阿里与这些人合兵一处,配合着峭壁上落下的石头进行了最凶狠的反击。 追进来的天宋寨贼兵慌了,他们想逃,可在这狭窄的谷道之中,又要时刻防备落下来的石头,想要撤出去哪有那么简单? 同样的情况在不少谷道中上演着,自从进入谷道非常多的地带后,官兵便立刻分开逃窜,头也不回的往谷道中扎去,天宋寨方面必然会分兵去追,如此一来,投入到战场中的八千千贼兵竟不知不觉中减少,到最后跟随李明去追耿仲明的主力兵马竟然只剩下两千千多人,一下子剧减六千余人,李明一时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当过了峡谷地带,地势立刻开朗起来,李明重新整顿阵型,这时候才发现人数少了许多,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人呢?” “李头领,那些官兵通过谷道逃了,咱们的人去追了,由于谷道较多,追着追着,不知怎地就少了许多”一名头领上前回话,李明如果这个时候能感到不对劲儿的话,想要撤回去还是非常轻松的。可惜那自大的毛病再次害了他,他觉得分兵没什么不妥,官兵溃败,若是不痛打落水狗,那才是有病呢。 李明还未察觉到,在不断的追击中,已经慢慢远离天宋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九麓山地界。 第489章 吐血三升 第489章吐血三升 九麓山地势平坦,枯草遍地,如此地方,可以说是用兵的好地方。耿仲明带着兵马退到了九麓山,他是牵着李明的鼻子一路奔过来的,而此时驻守九麓山的贼寇白登凡急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就在不久前,秦良玉率兵从天宋寨北边杀到了九麓山,由于事发突然,白登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秦良玉的大军于九麓山北侧列阵,前方盾牌手挡着,后边是长枪手与长弓手,面对这种局面,白登凡心急如焚。 开始的时候,白登凡还犹自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前方有天宋寨挡着,怎么秦良玉的大军就冲到了九麓山呢?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敢情李明那个混蛋带着主力离开了天宋寨,这才给了秦良玉从天宋寨北边涌向九麓山的机会。得知真相后,白登凡气的破口大骂,“李明这个蠢货,好好守着天宋寨不行,现在可如何是好。” 白登凡跟李明是完全两种类型的性子,李明莽起来天不怕地不怕,而白登凡却又是谨小慎微的性子。这个时候,如果白登凡集中所有兵马向东突围,与李明的兵马合在一起,还是有机会扳回局面的,毕竟李明手底下还有不少兵马,坚持两个时辰,援兵就会抵达。但是白登凡没有这么做,他不想冒这个险。 踌躇片刻,白登凡对着手底下十几名头领命令道:“诸位兄弟,李明那厮狂妄自大,致使官兵逼近我九麓山。我部本就兵力不多,难挡秦良玉麾下的骄兵悍将,为今之计,只能先行撤退。一会儿咱们集中兵力往北边撤,争取和艾头领的兵马汇合。” 这时有人提出了异议,一名中年男子神色复杂的说道:“咱们向北撤离,那李头领的兵马怎么办?若是咱们不帮忙,他可就要被秦良玉和耿仲明两股官兵合围了。” 话音刚落,白登凡瞪着眼睛看着中年男子,阴测测的冷笑道:“吴大哥,既然如此,那你就带着本部兵马留下帮忙吧。哼哼,李明那家伙放着天宋寨不好好守着,非要跑出来找死,怪得了谁,难道白某人还要带着兄弟们给他陪葬?那个耿仲明有多难对付,你难道不清楚?” 白登凡这番话算是说到了许多人的心坎里,这一年时间以来,大家对耿仲明这个人也算有些了解了。耿仲明带兵狡诈如虎,偏偏手段又狠,但凡是出战,没人愿意跟耿仲明打照面。碰上耿仲明,稳守就行,不就有功但求无过,再说了,只要稳住九麓山到天宋寨这条线,那就是大功一件。天宋寨和九麓山离着西岭很近,只要官兵敢转运物资,大军随时都能南下啃上一口。可惜,所有的计划全毁在了李明身上。 其他人冷眼看着吴树,渐渐地吴树也不敢多说话了。让他一个人带兵留下帮忙,那不是找死么?吴树虽然跟李明交好,但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呢。 白登凡虽然为人谨慎,但决定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犹豫的,不到半个时辰,九麓山上的农民军士兵便开始向北逃窜。得知情况后,秦良玉没有理会九麓山逃跑的人,而是亲自统领督战队,督促麾下大军列阵迎接李明的天宋寨兵马,九麓山平坦的草地上,来自各处的土司兵马人手持刀,目露狰狞,见耿仲明兵马撤回,秦良玉举起佩刀,大声喝道,“督战队向前,此战只需向前,不准后撤,谁敢违令,杀无赦。” “盾牌起,杀”几名把总和土司立刻拔出钢刀大声呼喝,阵列最前方几排可都是晋北边军,他们闻听命令,立刻将盾牌立起来,严密的接在一起,同时长枪手攥紧枪托一下一下击打着厚重的盾牌,战场之上立刻想起争气的撞击声。 “嚯...嚯...嚯....杀.....杀.....杀.....” 阵型前压,晋北边军以悍勇无畏的姿态告诉那些土司兵马不要惧怕,他们雄壮的身姿给身后之人无穷信心,看着边军士兵听着盾牌慢慢向前,口中整齐划一的吼声如同天上惊雷,那些没怎么经历过大战的土司士兵也渐渐地也变得镇定下来,眼神越来越狰狞。 这次,长枪手手中的枪很奇特,枪杆奇长不说,在枪杆前半部分还分出许多铁条,就像是树干分叉一般,又有点像钩子,只不过钩子太多了。 李明的兵马到了,看着严阵以待的大阵,他无暇多想,因为这个时候你不打也得打了,九麓山草坡虽然地势开阔,但并不是广阔无垠,双方距离只有十几丈,你不打别人,别人就得打你。李明没法后撤了,几乎不用他下令,那些农民军士兵已经组阵朝前方的军阵冲去。两股洪流碰撞在一起,边军步卒一身黑色锁子甲,远远望去犹如一片黑色的潮水,摄人心魄。 双方阵型碰撞在一起,一名把总立刻向前大吼,“分,长枪收!” 随着命令,两块盾牌立刻斜着向内,直接让出一条缝隙,古怪的长枪勾住一个农民军士兵,两名长枪手拽住枪兵用力一拉,那名农民军士兵就被拖进阵中,随后盾牌立刻合上。被拖进阵中的人还没站起身,几把钢刀便砍了下来。 盾牌分分合合,长枪手不断勾住人往阵中拖,如此配合晋北士兵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配合相当默契,可对那些农民军士兵来说,这无异于一场噩梦,他们的人不断减少,却迟迟冲不破最前方的盾牌阵。晋北边军的盾牌与平常盾牌不一样,厚度多了不少不说,上边还有两个把手,一人多高的盾牌由两个人一起顶着,所以稳固度加强了不少,至少靠单兵能力想要撞倒盾牌是不可能的,除非手中有神兵利器。 盾牌太高了,农民军士兵离着盾牌近了,根本看不盾牌后方的情况。而阵中的边军士兵倒没有太多顾虑,他们只要将带着许多分叉的枪探出去,感觉到勾住东西了,就使劲往阵中拖,根本不用寻思勾的准不准,对方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就是闭着眼也能逮到一个倒霉蛋,有时候还会一下子勾进来两个人。 随着战事进展,大阵一步步往前挪,李明所部被逼的步步后撤,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古怪的阵法,哪里知道怎么抵抗。 “啊....”一名农民军士兵被勾住肩头,他想逃跑,可一股猛力拉着他往盾牌上撞,眼看着盾牌分开,这名士兵就要被拖进阵中,同伴们赶紧抱住他的身子,双方拉扯之下,那人的肩头直接被撤个稀烂,鲜血喷涌,整个肩头就像被割开一般。 惨叫、哭嚎、喝骂,李明的兵马再付出惨重的代价后,却不见丝毫胜利的曙光,仗打到这个份上,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一局李明想要赢除非是老天爷瞎了眼,唯一的问题是能逃出去多少而已。 “李头领,不能再打下去了,快撤吧,再不走,兄弟们都得折在这里”一个头领浑身浴血的跑出来,他眼中含着泪水,目光里带着恨意,带着不甘。 李明咬着牙关,痛苦的吼道,“撤”。 撤退,真的是太讽刺了,刚刚还追着官兵的屁股揍,现在便形势逆转,老天爷的脸变得也太快了。撤退的命令一下达,农民军残兵蜂拥逃窜,一路往天宋寨方向跑去,他们毕竟没有经没有经受过严格训练,根本做不到撤退有方,没有一点层次感,反正就是一窝蜂的逃。 李明败了,耿仲明和秦良玉也重新杀了回来,不过出于各种顾虑,追击速度并不是太快。 虽然官兵追击的速度并不快,但并不代表李明撤退的会很顺利,当重新回到峡谷地带,他发现路上多了许多局势和滚木,给大军撤退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与此同时不断有官兵从谷道中杀出,这些人死缠烂打,又不能坐视不理,如此一来整个撤退起来就像蜗牛爬大山一般艰难。 事到如今,李明就是长个猪脑袋也知道自己上当了,可已经到了亥时,天色暗淡,在这种复杂的峡谷地带里,想要安然无恙的逃回去,除非长翅膀飞。 亥时时分,峡谷中打得昏天暗地,此时此刻的天宋寨附近也隐藏着一群恶魔。陈耀峰一直在估算着时间,当最后一批天宋寨主力兵马从主寨驰援后,他便悄悄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为了这一刻,陈耀峰硬生生在天宋寨附近憋了将近十个时辰,如今时机成熟,当然要好好发泄一番了。 趁着夜色,一部分人顺起绳索,沿着山壁来到了天宋寨旁边的高坡。如今已是亥时,隆冬时分的亥时,除了有特殊情况,是个人都钻被窝休息了,所以整个寨子除了箭楼上有火把闪烁,其他地方黑乎乎的,很是安静。留守寨子的人觉得官兵全都跑到九麓山那边去了,所以守备松懈了许多,再加上寨子里的兵马跑去峡谷驰援。所以本该有十六人守住八个岗哨的,可实际上只有六个人,这六个人有四个人守着大门,另两个人守着北边的烽火台,也就是说只要解决掉这六个人,整个天宋寨就会立刻变成瞎子。 一身黑色衣服的士兵弯着腰摸到了门口,那四个守门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坐在火堆旁聊着天,隆冬时分,天气冷的让人受不了,如果不烤火,那还怎么活? 突然间,几道黑影窜上去,四个负责守卫寨门的贼兵被捂住嘴巴割断了喉咙,紧随其后,烽火台下的两个人也遭了毒手。陈耀峰出身张北边军,早年间随铁墨,虽然年轻,却将铁墨严谨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虽然眼下情况非常不错,但他没有丝毫松懈,“分出五十人守住寨门和烽火台,其余人各自寻找目标,寨中贼寇一个不留。” 随着陈耀峰下达命令,寨子开始陷入了一场惨剧之中,许多贼兵还在安睡,他们做梦也没梦到会有一把刀砍中自己的脑袋,就这样许多人死在了梦中,有些人惊醒,想要跑到烽火台传递信息,却被候个正着。至于寨门,更是有重兵把守,一个两个的人跑过来根本冲不出去。半个时辰,留守天宋寨的人被杀的溃不成军,随后陈耀峰下令点燃几百支火把,往下一扔,天宋寨立刻陷入火海之中。 月黑风高,冬日干枯,火势燃起来,想救都救不了。大火吞噬了寨子,还没逃出去的贼兵想要往外冲,可他们根本冲不进去,火势实在太大了,就这样,艾可奇和刘文秀费劲千辛万苦构筑的天宋寨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天空,还在峡谷中奋战的贼兵远远能看见天宋寨的上空一片红光闪烁。李明也看到了,他怔怔的望着天宋寨的方向,良久之后捂着胸口大喝一声,“完了,我的寨子啊!” 急怒之下,李明只觉得胸口剧烈涌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后整个人晕乎乎的往后倒去。李明晕死过去,更是给这场峡谷大混战泼了一盆冷水。天宋寨完蛋了,李明还晕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继续跟官兵纠缠下去。于是,很快便有人撒腿往北跑。 身在岳希的刘文秀睡梦中被人喊醒,看着天宋寨方向的火光,他赶紧集结兵马去驰援。天宋寨对刘文秀来说太过重要了,一旦丢了天宋寨,再想对那批物资下手就很难了。刘文秀紧赶慢赶,至丑时眼看着就要赶到天宋寨了,便碰上了峡谷那边撤回来的败兵。听完详细经过后,刘文秀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色通红。 良久之后,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李明,怒声吼道:“李明,害苦我也!” 如果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刘文秀绝对不会把李明派到天宋寨去的。李明这个蠢货,好好守着天宋寨不成,为什么非要出去跟耿仲明打,论起阴谋诡计,又有几个人是耿仲明的对手? 完了,这下全完了,这下可怎么向义父交待啊。 第490章 站错队的下场 第490章站错队的下场 天宋寨落入官兵之手,完全打乱了刘文秀等人原本的计划,消息传到张献忠耳朵里,把这位主气的七窍生烟,他当即下令逮捕李明,将李明绳之以法。其实张献忠要动李明,也没什么问题,可关键是大怒之下,他连带着白登凡也怪上了。着令刘文秀将白登凡羁押,军法从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献忠的命令传到刘文秀手中时,同样也传到了白登凡耳朵里。白登凡生性谨慎,所以在张献忠身边收买了一个眼线,这下眼线传出来的消息救了他一命。面对可能到来的军法从事,白登凡很是不忿,虽说天宋寨大溃败与他有关系,可责任主要在李明,凭什么让他白某人陪着一起死? 白登凡可不想坐以待毙,自然要想办法自救的,而刘文秀也没想到会发生什么变故,这就导致接下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得知军法从事的消息后,白登凡没有对外张扬,而是捂住消息,向各部头领传令,在绵竹举行一次议事,商量一下夺回天宋寨的事情。天宋寨对农民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白登凡想要夺回天宋寨,所以众头领也没有多想,如约来到了绵竹。 绵竹议事堂,原本是绵竹县衙,农民军占领此地后将这里改成了议事堂。众头领来到议事堂后,做了许久,却久久未见白登凡到场,渐渐地有人觉察到气氛有点不对了,因为从开始到现在,除了有人给续了杯茶水,再没人出面。头领耿继风蹙着眉头,神色复杂的碰了碰旁边的人,“马力,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是有点不对劲儿,白头领为何到现在还未出现?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大堂外的侍卫似乎多了一些”马力拧紧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门外。而此时外边响起了脚步声,没多久白登凡便领着几名亲信走进议事堂。 马力比耿继风想得更多,准确的说马力与白登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头。白登凡以前乃是孙可望麾下的人,而马力则是艾可奇的亲信。如果孙可望还在,马力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孙可望叛逃之后,马力的想法就有些活络了,一直在找机会取而代之。如今军中许多兄弟可都是亲近马力的,这也是马力敢跟白登凡叫板的缘由。 等白登凡进了议事堂,众人寒暄几句后,马力方才笑问道,“白头领,你召集兄弟们商量重新夺回天宋寨的事情,却又迟迟不露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倒也没有其他事情,既然要夺回天宋寨,还需大家齐心协力,所以白某希望诸位兄弟能无条件信任白某,听从调遣,只有这样,咱们才有希望夺回天宋寨!” 白登凡神色自然的说着,可他这些话落到马力和众人耳中,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什么听从调遣,说白了还不是要将兵权全部集中到自己手中,只不过话说的委婉一点罢了。要知道,这支兵马隶属于艾可奇大头领,如今白登凡要众人无条件听从调遣,摆明了就是要兵权了。 白登凡的心思,马力怎能不明白,他手抚茶杯,脸上阴晴不定,干笑道,“有劳白头领操心了,军中诸事自有我等还忙得过来,相信出不了事的。而且请放心,只要是夺回天宋寨,兄弟们绝不会有什么二话,你尽管吩咐就是。” 白登凡要兵权,马力当然不会给,这可是自己安家立命的本钱。听着马力的话,白登凡早有准备,他微微低着头,锐利的眼神锁着马力,就像两把尖刀一般,“马兄弟,如果一切如你所言,自当是好的,可日前白某得到了一个消息,不知真假,所以担心得很哪。” 马力愣了下神,不甚在意道,“不知白头领得到了什么消息,口否告知一二?” “说说也无妨,听说有人给成都府方面去了一封信,说只要耿仲明领兵让出天宋寨,我军便会自动后撤”白登凡声音不高,却阴沉沉的,他在笑,马力和其他头领却倒抽了一口凉气。诸头领抽凉气是因为怕,一旦白登凡所言为实,那会是什么后果?。而马力也在抽凉气,不同的是他因为惊讶,太吃惊了,他实在没想到白登凡竟然说这些话。 马力努力挤出点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协调,他的手指不断摩擦着茶杯,可见心中非常不安,“呵呵,与官兵勾结,白头领说笑了,谁人有那种胆子?” “呵呵,你说呢?”白登凡笑眯眯的看着马力,他的眼神怜悯、失望、兴奋,总之,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马力没来由的心中咯噔一下,直到此时,他才有点明白过来,白登凡是冲他马力来的,之前说那么多话,就是想杀了他马力而已。慌了,哪怕身边有许多亲信,马力依旧是慌了,他右手微微攥起,身子也朝外坐了坐,“白头领,你这般看着马某作甚,马某热又没看过那封信,又怎知是谁?” “呵呵,马兄弟当然看过那封信了,只是不敢承认罢了,因为....写信的人就是你....” 一言出,满座皆惊,众头领全都瞪大了眼睛,有的人看着白登凡,还有的人将目光放到了马力身上。此时,马力冷汗直流,气怒之下,拍案而起,“白登凡,你这是污蔑,你要想兵权,就请直说,何必往马某人身上泼脏水?” “泼脏水?马兄弟,你急什么?白某本王敢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使个眼色,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随手扔在了桌上,“马头领,这是我们的人在成都府衙截获的信件,里边是你亲笔所书,还能有假?” 白登凡冷笑一声,众头领大多将信将疑的议论了起来,他们传阅着信件,越看越心惊。信上确实是马力的字迹,可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封信是伪造的,因为马力写私信时,从来不署名的,可这封信偏偏署上了名字。许多人知道信是伪造的,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说出来,因为此时他们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白头领正冲着所有人笑呢,也许他是无意的笑,可所有人都觉得白头领就是冲他们某个人笑的,那是警告,也是鼓励。 信是伪造的,却告诉所有人一个信息,那就是白头领要杀马力,今日,谁敢说个不字,谁就会成为马力的同党。 不知为何,原本吵闹的大堂变得安静下来,那种静异常诡异,马力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他看着白登凡一步步向后退去,“你...你这是诬陷!” “证据确凿,何来诬陷?”白登凡慢慢站起身,冷笑道,“马力里通外敌,出卖义军,按律当斩,来人,给我拿下马力,推出厅外,斩首示众!” 马力自不会束手待毙,他拔出佩剑,高声喝道,“兄弟们,白登凡擅自做主,夺取兵权,这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大堂内有不少马力的亲信,如今听他一喊,当即有两个人站了起来,他们就是耿继风和单月,其中耿继风拔刀喝道,“白头领,就算马头领有错,那也该交由张大头领处置。” 白登凡理也未理耿继风,扫视其余人,慢条斯理的问道,“还有别人么?” 连续问了两次,再没人站起来,白登凡放心了不少,他冷哼一声,左脚一蹬椅子朝着马力窜去,马力大呼出声,可他反应的还是有些慢了,一道血剑喷洒而出,马力慢慢倒了下去,他轻轻的蠕动着,眼睛睁得很大,直到死,也未闭上眼睛。 马力死了,谁也没想到白登凡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宰了马力。 耿继风怕了,拿刀的手已经颤抖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这件错事最终会送了他的性命。 白登凡目光森冷,耿继风和单月只是对视一眼,就忍不住往后退去。传言中,白登凡生性谨慎,心狠如铁。耿继风心中很清楚,白登凡连马力都敢杀,还会放过他们两个么? “来人...来人...”单月拔刀高吼几声,守在帐外的百余亲信蜂拥而入,那些亲信看到马力的尸体后,也都是心头一凛,将目光放到了帐中诸人身上。 耿继风提刀望着白登凡,咬牙切齿道,“白登凡谋反投靠朝廷,擅杀马头领,众兄弟,可与某家一起灭了这贼子,谁能杀他,张大头领必有重赏。” 耿继风的话不可谓不诱人,而且他的话也很靠谱,如果真能杀了白登凡,必然会有重赏。百余名亲兵围拢过来,白登凡凛然不惧,他扫视帐中诸人,慢条斯理的说道,“马力里通官兵,出卖众兄弟,如今已经伏诛,耿继风、单月身从逆贼,定斩不饶,与此事无关人等,站到一旁。” 明明是胡说八道,却是一本正经,也许表情太过真实了吧,那些闯进来的喽啰也犹豫了起来,他们左顾右盼,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单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现在能依靠的可就只有这些亲信了,于是他怒喝道,“休要听他胡言乱语,马头领何等养的人,怎么可能与官兵同流合污?” 单月的话让众多亲兵安静了下来,他们觉得单月说的很有道理,白登凡却丝毫不理会方悦的鼓动,只是盯着那余下几名,“你们觉得单月的话有道理么?” 此言一出,余下几个头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有的眉头皱起,有的将脑袋耷拉了下去。其实众人都明白,白登凡这是逼着他们站队呢,总之,要么跟着单月和耿继风,要么跟着他白登凡,中立?呵呵,对不起,白登凡是不允许中立一方存在的。 屋中很静,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见亲信叶思洋迈步站到了白登凡身边,叶思洋捏着桌上那封信,冲着那些众人大声喝道,“此信乃是马力亲笔所写,里通官府,罪大恶极,尔等休要听信他人挑唆,误了自家性命。” 叶思洋是小人么?不,他不是小人,如果在战场上面对官兵,他可以奋勇向前,就算死也不会皱下眉头。只是他厌烦了勾心斗角的生活,自从马力权力过大后,军中训练不成样子,又如何呢跟官兵打,就这样还整天想着怎么对付耿仲明。总之,今日总要站队的,既然必须选择一方,那叶思洋愿意赌一次,深思之下,叶静堂选择了白登凡。 叶思洋颇有威望,他一站到白登凡身边指责马力,余下还在犹豫的头领中当即有三个人站到了叶思洋身旁。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长桌一边只剩下了顾浩。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顾浩的回答,耿继风更是急声道,“顾兄弟,马兄弟待我等不薄,可莫要做那不忠不义之徒啊。” 顾浩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他双目纠结,看上去狰狞可怖,很显然,他很难做出选择。终于,他长叹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松了下来,迈步来到了叶思洋身后。 七名头领,如今五个依附白登凡,其余二人则不足为虑了,耿继风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老兄弟,左手抬起,手指微微颤抖,“你...你们...你们....为什么?” 白登凡轻蔑地看着方悦,伸手弹了弹桌上的茶杯,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耿继风,你们还不明白么?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想死啊....” 余下的话白登凡没有说,他相信众人都明白的,其实白登凡所言,也是叶思洋毫不犹豫的站在白登凡身边的原因。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当叶思洋等人下令捉拿马力同党后,帐中大部分人都掉头对准了耿继风和单月二人。想方耿继风二人也算得上能打了,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中。 马力一死,更多的人站到了白登凡这一边,这也致使接下来的内讧虎头蛇尾,实力悬殊之下,白登凡很快就将军中反对声一扫而空。耿继风和单月因为没有站好队,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第491章? 被人敲竹杠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长桌一边只剩下了顾浩。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顾浩的回答,耿继风更是急声道,“顾兄弟,马兄弟待我等不薄,可莫要做那不忠不义之徒啊。” 顾浩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他双目纠结,看上去狰狞可怖,很显然,他很难做出选择。终于,他长叹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松了下来,迈步来到了叶思洋身后。 七名头领,如今五个依附白登凡,其余二人则不足为虑了,耿继风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老兄弟,左手抬起,手指微微颤抖,“你...你们...你们....为什么?” 白登凡轻蔑地看着方悦,伸手弹了弹桌上的茶杯,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耿继风,你们还不明白么?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想死啊....” 余下的话白登凡没有说,他相信众人都明白的,其实白登凡所言,也是叶思洋毫不犹豫的站在白登凡身边的原因。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当叶思洋等人下令捉拿马力同党后,帐中大部分人都掉头对准了耿继风和单月二人。想方耿继风二人也算得上能打了,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中。 马力一死,更多的人站到了白登凡这一边,这也致使接下来的内讧虎头蛇尾,实力悬殊之下,白登凡很快就将军中反对声一扫而空。耿继风和单月因为没有站好队,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马力的死不是秘密,白登凡也没有刻意隐藏,所以,几个时辰后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各处。彭县城里,艾可奇面色沉重,头发有些许凌乱,只有那双眼睛透着阵阵精光。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艾可奇摸着下巴,下颔颤动,长久后苦笑了起来。白登凡,当真是小瞧此子了,竟敢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悍然反叛,斩杀马力,这种行为,只有疯子才敢做的,偏偏白登凡不是个疯子。 天宋寨以北二十里地的临时大营里,刘文秀面色如水的坐在软垫之上,他手持白帕擦拭着随身佩刀,马力的死,显得很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白登凡擅自杀了马力等人,率领残兵投了耿仲明,这下子之前安置好的前方人马全部完蛋,想要夺取官兵的物资,那就是天方夜谭了。再跟耿仲明和秦良玉纠缠,已经失去了意义,其实这个时候刘文秀已经做好了撤兵的打算。 西岭指挥所,秦良玉以及耿仲明总算松了口气,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石头去了一半。白登凡投靠过来,不仅仅是多了白登凡那点兵马,更重要的是对流寇士气上的打击是无法估算的。经过此番折腾,刘文秀和艾可奇再想抢夺物资,也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在解决西陵附近的隐患后,耿仲明才让人跟乌思藏方面的人联系,正如耿仲明预想的那样,经过天宋寨以及九麓山连番恶战,吃了大亏的刘文秀和艾可奇龟缩在彭县城内,并没有出兵抢夺物资。哪怕张献忠心里一肚子火气,也没敢强行命令刘文秀等人出兵西岭。 物资运到西岭,粗略了检查了一番之后,秦良玉的内心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次运来的不仅有粮食和布匹,最重要的是一批火器,那可都是最新式的火枪。秦良玉没想过这些的,作为新投靠过去的,也不能奢求太多,却未曾想铁督师竟然如此豪爽,地一批军械运过来,便是两千新式火枪。有了这两千火枪,成都府方面能迅速组建两支战力不俗的火枪队。火枪队的威力,秦良玉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如此重要的军需物资,铁督师没有附加任何条件,这更是让秦良玉内心有些感激。 成都府内,各土司兵马高兴坏了,他们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新式火枪,更何况还有许多新出产的钢刀。那些分到火枪士兵更是对枪爱不释手,他们甚至涌起一股信心,想要立刻跟流寇干一仗。各土司与手底下士兵想法又不一样,这批物资到来,让他们深刻感觉到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以前给朝廷卖命,几乎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最后还要响应朝廷号召去剿匪,结果却把匪患剿到了自己家。再看看人家铁督师,又是粮食又是军械,一比之下,高下立判。 铁督师慷慨,对大家信任有加,那么大家也不能没有回报,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显得巴蜀子弟太废物了,这样的话以后铁督师会怎么看待巴蜀子弟?就算铁督师没什么想法,晋北那些骄兵悍将能没想法?军械粮食都是有数的,这么多物资送到巴蜀,那么晋北将士分到的就少了,他们能没意见? 夜里酉时将过,土司阿里急匆匆的来到了府上面见秦良玉,秦良玉未想到阿里会这个时候来,所以有些诧异道:“阿里,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营中出了什么岔子?” “营里没出什么事,是这样的,属下与其他几位袍哥商量了下,咱们这次拿了这么多好处,总要做些事情才行,否则耿将军麾下那些人还不把咱们巴蜀儿郎看扁了?所以,属下想着,咱们过段时间要不要打一下彭县?争取早日把流寇赶出巴蜀,到时候,咱们拿多少物资,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阿里神情认真,这番计划是他跟其他土司商量了许久得出的结果。攻打彭县,不光是向别人证明自己的价值,同样也是为了自己好。流寇肆虐巴蜀,各地百姓饱受其害,若能早点把流寇赶出去,对谁都没坏处。腾出手来,也能分出一部分人手帮铁督师做事,如果不替铁督师办事,人家凭什么给巴蜀子弟这么多好处?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铁督师的好处不是白拿的。跟着铁督师也好,跟着朝廷也好,都是要办事的。阿里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秦良玉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她喝口茶,踌躇片刻,仔细说道:“秦某也是这么想的,这次受了督师这么大恩惠,我巴蜀子弟也都是有情有义的儿郎,岂能什么都不做?彭县肯定是要打的,不过我们得好生谋划一番,别到时候彭县没打下来,让贼寇咬上一口。” 话说巴蜀的情况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秦良玉以及耿仲明谋划着如何打彭县城。而身在京城的铁墨也没闲着,朝贺大典还没过,京城就又冒出了许多流言蜚语。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茶楼酒肆间都在聊日本使节宫本武雄被杀的事情。不过这次矛头指的方向不是三省总督铁墨,而是内阁成基命成大人。 有人说那两个歌姬以及费思明等人都是受内阁成大人指使,合谋杀了宫本武雄,目的就是把罪名往铁督师头上引。事情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说已经拿到了费思明以及两名歌妓的口供。一开始还没人当回事,可渐渐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一时间对内阁不满的人越来越多,搞到后来,风声也传到了成基命耳朵里。 有道是众口铄金,这件事要是不处理好,那内阁六部的名声就要一落千丈了。朝贺大典期间,内阁六部合谋害死别国使节,就为了嫁祸自家礼宾官,这让天下百姓怎么想,这让各国使节怎么看?成基命有心平息那些流言蜚语,却又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无他,费思明以及那两名歌姬眼下全在铁墨手里握着呢。 这件事肯定是铁墨搞出来的,成基命、钱谦益等人心知肚明,眼下铁墨还没把费思明等人推到明面上,就是还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一旦费思明的口供摆在明面上,那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成基命岂能不明白铁墨的心思,于是找了个时间将铁墨约到了西城梨园。 由于是夜里,正是吃饭的时候,梨园几乎座无虚席,两层楼都坐满了人,台子上歌声悠扬,周遭不时响起喝彩声。丙字号包房内,成基命与铁墨推杯换盏,仿佛一对多年老友一般,“铁督师,不知最近街上关于宫本武雄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铁墨心中冷笑,面上却蹙了蹙眉头,“此事听人唠叨了两句,都是闲暇人胡说八道,当不得真,成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吧,反正咱们也掉不了二两肉。” 成基命心头一震,每次跟铁墨聊天,都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个军中出身的家伙完全不像其他人那般莽撞,简直是心细如发。铁墨这番话说的,简直是气人,你铁督师当然不在意了,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说的可都是内阁六部的人啊。 铁墨故意如此,但成基命却不能真生气,他沉吟片刻,面色愁苦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等朝廷命官,应为万民表率,岂能凭白背这种罪名,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我朝廷威信何存?所以啊,本官想着,是不是尽快审一审那费思明等人,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免得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铁墨眉头锁了锁,有心人不就是我铁某人么?成基命这老狐狸,还真够阴险的,骂人都拐着弯的。不过铁墨脸皮厚,浑然当作没听出来,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成大人所言甚是,你看这样可好?铁某这就严令那些混蛋,抓紧时间审讯,有了结果之后立刻告知成大人。” “这.....督师,你看这样可好,刑部那边有不少擅长审讯的人,把费思明等人转到刑部大牢来可好?这样也免了督师不少麻烦。” “成大人所言有理,不过事情不好办啊......抓捕费思明等人,那些混球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眼下把他们送到刑部去,他们也不乐意啊。虽说铁某可以给他们下一道命令,可这样做终究.....” 成基命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没等铁墨说完,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督师所言在理,你看这样好不好?本官自然不能亏了督师手底下的兄弟,只要督师把人转到刑部来,本官做主,补偿督师五十万两白银,你看怎么样?” “这个嘛”铁墨皱着眉头啧啧半天就是没点头,可把成基命恶心的不行,无奈之下只好苦笑道:“一百万两如何?督师,你应该知道,本官能给的也就这么多了。” 一百万两,对成基命来说当然不算多,可成基命现在心里还装着火气呢。之前宴客居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你铁墨也别太过分了,这次是有些人办事过分了,你趁机会报复下,给你一百万两就可以了,如果要的太多,那就一拍两散。 成基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铁墨也不好再下口狠宰,于是笑了笑,“成大人太客气了,这样吧,明日午时你让人去定山那边提人,铁某办事你放心,童叟无欺。” 好一个童叟无欺,这点破事都能敲一百万两竹杠,你要不奸谁奸。当然,这次也是自己理亏,巴蜀那边的事情,成基命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完全是周廷儒为了立功,私底下给张献忠透的消息。成基命也很生气,周廷儒这事办的太不合时宜了,可周廷儒也是为内阁六部好,成基命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拆自己人的台,最后还得想办法保周廷儒。 有时候成基命也想骂周廷儒,没事你瞎折腾什么?最后没坑了铁墨,最后还让铁墨趁机报复,铁墨还算的懂规矩,只拿宫本武雄的事情说事,如果不给铁墨点好处,铁墨把巴蜀发生的事情抖搂出来,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到时候可不是一百万两能平息的了。 从铁墨府上离开后,成基命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钱谦益的府上,此时朝中一些人正在府上等着,见成基命进来,忙不迭的问道:“成大人,与铁墨那厮谈得如何?” 成基命看了一眼周遭的人,苦笑道:“已然谈妥了,却是让那家伙坑了一百万两白银。” 钱谦益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与成基命一样,多少有点不爽的。次次让铁墨占便宜,这让大家脸面往哪放? 第492章 闹剧 第492章闹剧 看上去周廷儒这么做很多余,可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居庙堂之上,官场倾轧,无所不用其极,这两年他周廷儒受内阁看重,升迁很快,已经遭了很多人嫉恨了。越是风光的时候,越要谨小慎微,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他绝不会直接说出来,必须先得到成大人的首肯才行。如果这一点得不到保证,今后可能会有大麻烦的,一旦后边的计划没成功,想必会有许多人找他周某人麻烦的。 成基命能看透周廷儒那些心思,这让他很满意,至少周廷儒是个知进退的人,他还晓得能有今天靠的是谁。就怕有些人风光了,便忘了本,轻咳两声,成基命冲周廷儒挥了挥手,“铁墨做事越来越没个规矩了,也该让他受到点教训了。” 也就是铁墨听不到,若是晓得成基命说得这番话,保准得炸锅。因为朝堂之争,便借流寇之手为自己谋利,到底是谁不守规矩?成基命既然发了话,事情基本定下来了。计划是周廷儒提出来的,那么自然由周廷儒来负责。钱谦益蹙着眉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成大人,王公公那边有消息了么?”钱谦益虽然没说是什么事儿,但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晓得其中所指。成基命点点头,慢慢说道:“看王承恩的意思,移到西宫的事情差不多定下来了,陛下那边也没多说什么,眼下西宫那边已经将寒新苑收拾出来了,等着朝贺大典结束,估计就要搬过去了。” 成基命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这是一件大喜事一般。事实上这对内阁方面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只要懿安皇后搬到西宫寒新苑,可操作的机会就多了些。其实成基命也不想针对张嫣的,要说起来,当初对付魏忠贤的时候,也和张皇后有过合作。眼下只能怪张嫣跟铁墨的关系太近了,对张嫣下手,倒成了最好的办法。 崇祯五年正月十三,宣政殿外群臣云集,各国使节也早在外边候着,朝贺大典正式开始。朝贺大典正式开始了,接下来的事情反而跟铁墨没多少关系了,靠在大殿长廊内,看着各国使节一队队进大典献礼,铁墨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想尽办法将各国使节带来的贺礼留在了会同馆,眼下全进了朱由检的腰包。不得不说朱由检有时候也挺抠门,不管怎么说,这次能捞到这么多好处,他铁某人可是出力不少,怎么也得分点啊。 朝贺大典进行的非常顺利,甚至于铁墨都觉得有点无聊了。不过在宫外,却又一些事情正在酝酿着。这次朝鲜使节团的规模可不小,使节团内心思也是不一样的,除了李云海这一派,还有一派就是渊成男为首的渊氏一派。渊氏源于早年间的渊盖家族,当年渊盖苏文带着高句丽人抗衡唐朝大军,威望十足,自此奠定了渊盖家在朝鲜办到的地位。随着时间流失,这一脉也不比当年,分成了好几只,而渊氏便是其中一支。 近些年渊氏出了一位雄主,便是渊中敏。借着流寇袭扰再加上女真人入侵,渊氏渊中敏长袖挥舞,从一名小贵族,迅速膨胀到坐拥三万大军的豪强。渊中敏眼下可是朝鲜南半岛东岸独一无二的霸主,论实力渊家绝对不在金氏以及李氏之下,但朝鲜人对渊氏依旧不感冒。渊中敏也明白,渊氏根基太浅,所以他迫切的渴望与那些老牌家族联姻,稳固渊氏在东朝鲜的地位。渊中敏一眼就看到了金鎏的女儿金明婉,渊中敏一心想让儿子娶金明婉,奈何剃头挑子一头热,金鎏根本瞧不上渊家,一心想让女儿嫁到大明朝来。 渊中敏心里有气,在强拦无效的情况下,只能使了法子,让儿子渊成男也加入到使节团内,随着使节团一起来大明朝贺。当然,渊中敏的目的并不是朝贺大典,而是想让渊成男找机会破了金鎏联姻大明的心思。渊成男也算有几分脑子,入京城之后很是低调,但背地里却没闲着,在拜访过成基命之后,他心里便有了一些想法。 当李云海去参加朝贺大典的时候,渊成男也领着二十几名家兵离开了会同馆,沿着林间道路,一路南下,很快便来到了正阳门大街。正阳门大街被称为京城最繁华的闹事,绝对不是乱喊的。街上贸易十分繁华,这里集中了京城一一半的贸易。 各处商队络绎不绝,渊成男来正阳门大街也不是游玩的,他今日要干一件大事。没过多久,正阳门南车行便传出消息,李氏家族的商队被扣了下来,原因并不复杂,就是因为渊成男看李云海不顺眼。李云海虽然姓李,但并非皇族,而是朝鲜东部李氏家族。眼下朝鲜东部是渊家的天下,李家都要看渊家脸色活着,可这个李云海却跟金鎏走的如此近,渊成男要做些事情,就只好先拿李云海开刀了。 事实上金明婉还是太过稚嫩了,她以为朝贺大典顺利进行,又跟铁墨搭上了关系,就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却忽略了对渊成男的防备。 一处宅院里,一名妙龄女子拿着双手剑在殿中舞动,她身材颀长,纤腰濯濯,一头乌黑长发犹如瀑布一般。姣好的面容,更让人为之痴迷,这名身材火爆的女子便是金鎏的女儿金明婉,她现在可不知道正阳门大街发生的破事。 不过在有心人的刻意为之下,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到金明婉的耳朵里,结果一名侍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小姐,正阳门那边出了事情,那个李大人吩咐买的货被扣下了,那边的人,让你帮忙想想办法。” 从朝鲜到京城可没少受李云海的照顾,碰到这种事情,金明婉哪能不管不问,收了双手剑嘟了嘟嘴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可是跟会同馆这边打过招呼的?” “额,小姐,你真不知道?是渊大人带人扣的货”侍卫说完赶紧闭上了嘴,大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渊成男跟着来大明是干嘛的,你之前难道一点没防备。金明婉琢磨了一会儿,才转过弯来,她倒不是真的笨,而是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搞清楚问题所在,当即气红了脸,寒着脸怒道,“这个渊成男太过分了,这里可是大明,也不知道收敛一些,倒要看看时谁给他的胆子,敢在这里生事。” 莫看金明婉似乎柔柔弱弱,实际上做事很有魄力,侍卫还没来得及跑去给李云海送信,金明婉已经领着几名家兵纵马离开。看着金明婉的背影,侍卫不断摸着额头上的冷汗,这位大小姐真是要人命啊,身材火爆,脾气也火爆的很。 此时午时将过,大街上上行人络绎不绝,大车行外面围满了人,渊成男家兵将李氏家族的货物扣押下来,车上的物资也一批一批的往下搬。渊成男心中冷哼,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跑到金明婉面前献殷勤,真以为渊家是吃干饭的呢。渊成男虽然年轻,却活的非常明白,金家与渊家联姻的局面是不能打破的,双方联姻才能保证各自的利益。 码头上很热闹,渊成男看得也挺开心的,却见长街尽头一阵大乱,紧接着一名身着朱红软甲的女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街上行人看到这名女子,吓得赶紧让道,金明婉来到大车行,看到李家的人像牲口一样捆在一起,顿时勃然大怒。她没理会那些渊家的士兵,而是转过头对不远处的渊成男冷声质问道,“渊成男,你可知道这些人是我金家的人?我们金家的人你也敢动,真的是胆大包天。” 渊成男整整衣服,带着人快步走向金明婉,“金明婉,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些年东岸李家的事情不一直都是我渊家在管么,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难道我渊家教训下属下,还要经过金小姐同意不成?。” 见渊成男这个态度,金明婉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并不愚蠢,渊成男如此不合常理的闹事,摆明了是有所图谋,如果自己继续追究下去,反而上了对方的恶当。金明婉没有想错,渊成男自然打着别的主意。这里可是大明京城,不是朝鲜,只要金明婉刚当街起冲突,大明朝的巡城兵就能把她扣押。早已经跟成大人商量好了,只要金明婉进了巡城司的地盘,还怕拿不下这个女人?到那时候,金明婉还拿什么跟铁墨联姻? 渊成男打着好主意,但金明婉一直没行动,他反而有些急了。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在刺激下金明婉,“来人,把这些不开眼的东西全部押走,哼,身为猎犬,却忘了主人是谁,实在该打。你们啊,也别怪本大人心狠,要怪就怪自己眼光不好,跟了不该跟的人。” 说罢,渊成男淡淡的看了看金明婉,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金家不值得效忠,连忠实的猎犬都护不住的主人,有什么值得效忠的? 金明婉心头狂跳,她知道渊成男是故意为之,可不得不说渊成男这番话太损了。任由渊成男这般闹下去显然是不行的,无奈之下,金明婉招招手将亲随唤过来耳语一番。 没多久,金明婉的亲随就找到了在会同馆当职的周定山,周定山知道兹事体大,不敢私自做主,这个时候正是朝贺大典,进不了宫,只好找到了萧如雪,“夫人,李家的货被渊成男扣下,金小姐在那里遇到了麻烦,想让咱们派兵前往,夫人你看该怎么做,末将要不要带兵过去?” “嗯?”萧如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提起金明婉,她就有些头疼,她想了想苦笑道,“周将军,你速速带兵前往吧,千万不要让金明婉吃亏。记住,多带些人,否则可镇不住其他人。” 周定山脑门上三根黑线,他实在搞不明白,怎么夫人今天这么好说话了,“夫人,真的要这样做,那个渊成男敢这么做,八成是有所倚仗的。” “周将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金明婉的事情本夫人虽然一直拖着,但不代表可以任由她嫁给渊家,一旦渊家与金家联姻,再跟女真人沆瀣一气,对我们的损害是不可估量的。之前不跟金明婉详谈,是因为还没想好该怎么谈,不过现在嘛,金明婉这么闹腾,是要逼着我们点头呢。虽然她手段稚嫩了些,可是为了辽东的利益,我们迟早都要做出选择的,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不管怎么样,不能让金明婉落到渊家手里。” 经过萧如雪的解释,周定山瞬间明白了许多,当即领了上百亲兵浩浩荡荡的杀向正阳门大街。 朝鲜使节团在正阳门大街上闹内讧,差点兵戎相向,事情不胫而走,很快就惊动了巡城司。如今是朝贺大典的关键时刻,自然不能让朝鲜使节团在京城闹事的,郑成华亲自率领两百多名三千营士兵来到了南车行,他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两句,便认真的说道:“还请诸位随郑某去巡城司走一趟,到了那里,诸位大人自有公断。” 金明婉一眼便看出情况有些不对了,她凝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本小姐可没犯事,为何要去巡城司?本小姐身为朝鲜使节,就算有什么问题,也该由会同馆方面经手,郑将军若想抓人,是不是先去问问会同馆那边的铁大人?” 郑成华心中一跳,没想到这个朝鲜女人还挺懂内情的。直到此时,郑成华才有心思仔细端详一番金明婉的相貌,这一看之下,不禁心生惊叹。 如此漂亮的女人,便宜渊成男这个番邦家伙了。 “既然在街上闹出乱子来,总要去巡城司解释一番才行,金小姐,还请莫让郑某为难。再拖下去,那可就要顺天府方面出手了,到时候对金小姐更不好。” 郑成华这番话无异于在告诉金明婉,不用指望铁墨了,铁墨现在还在宫里当差呢。这会儿不去巡城司,再过一会儿那就是顺天府方面的人拿着公文来锁人了。 第493章 女人之间的对话 第493章女人之间的对话 金明婉静静地站在原处,她只是淡淡的扫了扫郑成华,并没有辩驳。她与郑成华不一样,既然决定走出这一步,自然有着自己的判断的。之前李云海数次找铁墨谈联姻一事,次次都被挡了回来。金明婉心里很清楚,此事最大的阻碍不是铁墨,而是他身边的女人。 对于联姻一事,金明婉还是非常用心的,对这位年轻的大明权臣,也是做过一番了解的,否则父亲提出联姻的时候,也绝不会答应下来的。不管怎样,至少这个铁督师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让自己在多尔衮和铁墨之间选择,当然要选铁墨的。在金明婉的印象里,多尔衮是个很野蛮的人,似乎整个女人部落里所谓的勇士巴图鲁,都是嗜血如命的屠夫。 自小仰慕中原文明的金明婉对大明有着特殊的情节,所以对联姻大明一事,她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再加上金家现在处境,联姻大明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惜,想象中应该很顺利的事情却遇到了重重阻碍。这次渊成男刻意闹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那萧夫人不是一直拖着不谈么?那就把事情闹大一下,摆在明面上,与渊成男这番冲突,那萧夫人管还是不管?真要是放任不管,放弃这份联姻带来的利益,那就证明金家真的看走了眼,不联姻反倒是好事。但凡铁墨和萧如雪晓得这份利益有多重要,就不能不管的,只要管那么就要好好谈一谈了。 金明婉在等着,郑成华却不晓得这些事情,还以为金明婉已经认栽了。对渊成男身边的人使个眼色,正打算动手拿人,这是街道上响起一阵噪杂声,没一会儿便看到周定山带着一票人马挤了进来。周定山三两步走到金明婉面前,拱手道:“金小姐,我家夫人找你有事相谈,这里的事情交给周某吧。” 这一刻,金明婉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荣,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有劳周将军了!” 周定山笑了笑,转身看向对面的郑成华,“郑将军,今天这事你似乎有些不公了啊,巡城司的事情还轮不到三千营插手吧?还有,这个渊成男无缘无故强行扣押别人的货物,你不管,反而找别人麻烦,你到底是何居心。如今朝贺大典,各国使节都在京城看着呢,你处事如此不公,我大明颜面何存。” 既然决定插手,周定山也不会给郑成华什么脸面,一番话夹枪带棒,直接把郑成华说的哑口无言。显然周定山要对渊成男下手,这下渊成男吓坏了,只能看着旁边的郑成华。之所以赶在大明京城搞事情,就是凭着成大人以及郑将军做后盾,真要是没人撑着,就是有十八个胆子也不敢这么闹腾啊。 郑成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周定山,但他知道决不能让对方动渊成男的,这事关朝鲜方面的利益。金家要与大明联姻,内阁当然要争好处的,而渊家就是最好的合作对象。眉头一皱,郑成华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的三千营士兵却猛地向前几步,将郑成华和渊成男护在了身后。 “周将军,依我看是你管的太宽了吧?我三千营本就有拱卫京师安全之责,协助巡城司维护城中秩序乃是分内之事,见这里有事,特来管一管,何错之有?周将军若是觉得不公,尽可以去跟礼部和刑部问询,不过眼下嘛,还请周将军莫要乱来的好。如你所说,各国使节还在京中朝贺,这个时候你我若是大打出手,怕是不好吧。真出了事情,朝廷颜面何存,你我怕是抗不下这份责任吧?朝廷怪罪下来,恐怕没人担待得起!” 郑成华不无威胁的冷声说着,周定山神色不变,抱着膀子轻松地说道:“真要出了事,督师自然会出面的,至于郑将军嘛,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一句话落下,郑成华心头一滞。周定山似乎是随意一说,却仿佛在郑成华心里捅了一刀。真出了事情,以铁墨护犊子的劲头八成是要保周定山的,可是他郑成华呢?郑成华太了解头顶上那些大人们了,他们在意的东西太多了,就拿名声一事来说,为了自己,那些人多半会把他郑成华舍掉的,因为这种事情以前就有过。 真跟周定山打起来,事后吃亏的貌似只有他郑某人。如此一想,郑成华心里便有些犹豫了,渊成男可不晓得郑成华在想些什么,当初成大人不是说好的要借机生事,拿下金明婉么?若是双方不大打出手,自己之前不白忙活了?心中一急,不由自主的靠近郑成华,低声催促道:“郑将军,为何还不动手?” 郑成华心头顿时火起,可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绷着脸闷哼道:“众目睽睽之下,京城长街,朝廷兵马大打出手,成何体统?渊公子,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而且啊,你也看到了,周定山麾下那可都是以一当十的边军勇士,真打起来,吃亏的是我们,搞不好还会伤到渊公子,你说呢?” 说着话郑成华眼中厉芒闪烁,锋利的目光射在渊成男身上,只把他吓得背后冷汗涔涔。渊成男是听得懂汉话的,他也感觉到了郑成华凶狠的眼神。要是不听郑成华的,这位天朝将军就要给他渊某人下绊子了。虽然不知道郑将军为何临时变卦,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逆着来的,否则吃亏的只有他渊成男。 在郑成华的威胁下,渊成男只能放弃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这场冲突仿佛一场闹剧一般,虎头蛇尾,连百姓都觉得双方要打一架呢,结果郑成华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连一开始闹事的渊成男也没跟久留。如今成基命等人还在宫中参加朝贺大典,自然没法插手宫外的事情的,可不代表他们是聋子瞎子。 朝贺大典过后便是一场国宴,宴席上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成基命等人与各国使节推杯换盏,一个个喝的红光满面。就在晕晕沉沉的时候,有人来到成基命身边耳语一番,很快成基命眼睛一瞪,酒意也去了三分。这个郑成华,小心思越来越多了。不过眼下也不是找郑成华算账的时候,成基命只能暗自叹息,真是时也命也,好好的计划毁在了郑成华身上。 成基命心情不咋样,郑成华同样不好受。这次违逆了内阁的意思,以后他郑成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过他并不后悔,真要是按照内阁的计划跟周定山的人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了,最后肯定问责。真追究起来,周定山也好,他郑成华也罢,都要受到重罚,在朝贺大典的日子出这种事,领头的将领八成要掉脑袋的。 人家周定山有铁墨保着的,只要铁墨想保,还真没人动得了周定山。铁墨可是作用十几万边军,想保一个人还不是轻松的很。但是他郑成华不行,内阁为了保住他郑成华又能付出多少代价?当内阁觉得不值的时候,很可能会舍弃他这颗棋子。同样受罚,他郑某人倒霉的概率要比周定山多出几十倍不止。所以,不按照内阁的想法办事是对的。大不了就是惹得内阁不快被贬或者回家,至少自己还活着,总不至于丢了命。 一处精致的院子里,萧如雪盘腿坐在一张矮桌旁,一名侍女纤手忙碌着,小火飘摇,茶香四溢。金明婉就坐在对面,此刻她就像一名文静的大家闺秀,没有了之前舞枪弄棒的莽撞。萧如雪心中暗自苦笑,金明婉可真是个精明的女人,怪不得金鎏肯将金明婉嫁到大明来。 “金小姐,其实你的事情,督师也与我说过几次了,之前好几次想跟你谈谈,只是空不出时间来罢了。所幸今日有点空闲,咱们不妨好好聊聊。令尊金大人与国主想法很好,可我们也有一些顾虑的,金小姐有没有想过,只是一场婚事,我们就要派出一支舰队跑到你们的地盘上卖命,这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这次见面是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萧如雪也没想浪费时间。金明婉也早被拖得没什么耐性了,所以开门见山的谈,反而是好事。不过听萧如雪说了一番话,她便慢慢皱起了秀眉,有些不乐的说道:“我两家联姻,共谋大业,这还不够么?莫要忘了,家父影响力遍布南部十城,手里更是有着数万能征善战之士。” “南部十城?金小姐,说起来好听,可真的是拥有这南部十城么?那数万将士更可笑,据我们了解,令尊麾下这些兵马可不怎么样啊,前有郑芝龙船队,后有倭寇来犯,哪一次有过像样的反抗?联姻之后,对抗倭寇也好,抵抗女真人也罢,多半还是要靠我们的兵马的。” 萧如雪不无讥讽的笑道,这让金明婉颇有些尴尬,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事实上金家士兵乃至整个朝鲜士兵近几百年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战绩,以前郑芝龙船队靠岸,便将朝鲜南部兵马打得落花流水,逼的朝鲜各贵族与之贸易。后来倭寇来犯就更没法说了,整个朝鲜被倭寇打得灰头土脸,要不是被逼到一定份上,也不会有联姻的想法。之所以联姻,就是看中大明水师的力量了,尤其是皮岛的大明兵马,离着朝鲜非常近,出兵自然方便。 “夫人,我承认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联姻一事对我们两家都很有好处的,何必拦着呢?我知道督师家中有几位了不得巾帼,我也影响不到几位吧?” “金小姐,你想差了,之所以拦着,绝非是忌惮这些。你也说了,联姻对两家都好,可联姻总得公平,你说对吗?若是联姻,督师出兵帮忙那是应该的,可是以后呢,若是你们那边翻脸无情,我们该怎么办?金家是金家,还代表不了整个朝鲜吧?” 金明婉细细考虑着萧如雪的话,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如今联姻一事,真正用心的还是金家以及李家。金家是出于自身利益,而李家则是被形势所迫。当朝鲜局势转好,皇族李家还会不会跟金家一条心思,那就不一样了。总而言之,金家是想借联姻成为大明在朝鲜的代言人的,但李家并非如此。此间变数很多,别人有顾虑也属正常。 想通之后,金明婉露出一丝苦笑,“夫人所言,倒是我没想过的,那么,夫人有没有想过,如何才能保障我们各自的利益?说实话,此事不该我来谈的。” 萧如雪轻轻点点头,“很简单,联姻之事一条纽带,我们需要更有力的保障,联姻可以答应,不过我们要驻兵淅川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放心的插手朝鲜事务。当然,金小姐若是不同意,可以撇开督师去跟朝廷谈,相信朝廷心胸宽广,不会有这么多要求的。” 众所周知,大明朝为了天朝上国的脸面,很少占从属国的便宜。金明婉跑去找大明朝廷谈,自然能得到好的答案,可问题是大明朝真的能派出兵马去朝鲜么?答案是否定的。要是能跟朝廷谈,何至于跟铁墨磨时间? 苦笑一番,金明婉摇着头说道:“哎,此事太过重大了,请恕我没法应下来,还得家父跟国主商议一下才行。” “金小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这件事只需要你们金家同意就行,如今淅川名义上可是金家的属地,至于国主,你觉得他会答应么?如果这个时候,你们金家还要考虑国主的想法,那本夫人以为这合作不谈也罢!” 萧如雪这番话说的非常直白,金家既然决定跟督师联姻,那就想好要当大明的马前卒了。换句话说,金家这是准备好到朝奸了,这样一来,何必再去考虑朝鲜国王的意见?往后,金家和朝鲜皇族搞不好还会兵戎相见呢。 这件事情要是拎不清楚,真没必要继续谈了,跟糊涂蛋谈,能谈出什么来? 萧如雪话语中的意思,金明婉也听的出来,渐渐地她有些无奈了。金明婉虽然聪慧,终究不是政客,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绝不是短时间内能想明白的。好在萧如雪也没催促,给了金明婉考虑的时间。 第494章 东缉事厂 第494章东缉事厂 这次详谈,虽然达成什么协议,但萧如雪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是跟铁墨商量许久,才开出的条件,既然开出这些条件,那就有把握金家一定会答应。对金家来说,并没什么损失,淅川城不给大明,那么以后也会被皇族李家或者其他家收走。金明婉做不了决定,只不过是因为她看不到这些罢了。 另一边,持续一天的朝贺大典终于结束。铁墨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事忙完,总算过了一关。与侯世禄以及陈新甲往外走的时候,多铎竟然凑了过来。多铎也没避讳什么,拍了拍铁墨的肩膀,怪怪的笑道,“铁督师,你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本贝勒只能祝你一切顺利了。” 铁墨等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侯世禄神色不悦的冷笑道:“十贝勒,你此话何意?” “侯大人,看来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啊,不过铁督师知道的,铁督师啊,阿纥土门部的事情你难道没跟侯大人说么?”多铎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他只是用话点了点,便找个理由告辞离去。侯世禄和陈新甲看着铁墨,露出了疑惑的眼神,铁墨挠挠头,苦笑道:“我的老大人,你不会听多铎那厮挑唆吧?阿纥土门部确实有点事情,娜木钟似乎有联姻的想法,不过此事八字还没一撇,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呢,铁某哪能到处乱说?” “还真有事?”侯世禄不禁有些诧异了,阿纥土门部的事情侯世禄多少知道一点的,以前皇太极也好,林丹汗也罢,可都一门心思的想把娜木钟搞到手呢,毕竟阿纥土门可还有上万勇士呢。只是娜木钟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找到了铁墨。阿纥土门离着云府太远了,想收服阿纥土门,麻烦事太多了,所以娜木钟的联姻想法怎么看都有些不切实际。 当然联姻不切实际还有其他原因,侯世禄可是知道铁墨的根底的,那个海兰珠可是科尔沁部的明珠,以海兰珠之精明,会任由娜木钟这个女人入云府?联姻一事很不现实,但林丹汗可未必会管这些,连带着皇太极也会生出许多心思,难保这两个人不会干出什么事情。多铎刚才说那番话,摆明了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态。 多尔衮也不是善类,娜木钟弄出这些事情来,就算铁墨、林丹汗和皇太极不起冲突,多尔衮也会想办法让几家起冲突的,若非如此,多铎不会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来京之前,已经将这点破事推给了海兰珠,至于现在如何,我也不知。不过,无论阿纥土门归属哪家,都不会一帆风顺的。这种事也懒得提出来,就算在朝堂上提出来,那群老家伙也不会关心的,搞不好他们会让咱们坐山观虎斗,跟多尔衮一样看热闹呢!” 侯世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走了两步,他神情严肃的说道:“这事儿你办的太草率了,让你家那女人处理此事,你怎么想的?联姻不联姻的不重要,只要阿纥土门不归林丹汗也不归皇太极,那对我们就是好事一件。” 侯世禄的想法就是维持原状,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皇太极和林丹汗想要吞掉阿纥土门部不是一天两天了,到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想维持原状几无可能。侯世禄目光复杂的看着铁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既然娜木钟找到了你,那你就想办法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铁墨哪能不明白,可明白归明白,这种事想要处理好非常难的,“我的老大人啊,你也别这样看着铁某,此事铁某心里一店谱也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铁墨也不傻,是绝对不会轻易接这个话的。这种事要处理不好,闹到最后搞不好阿纥土门没吞下来,还得罪了科尔沁部的布和父子。铁墨不点头,侯世禄也不能硬逼,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若真能娶了娜木钟,那大明东北边陲也算多了一大助力。 接下里两天时间,各国使节陆陆续续离开京城,倒是金明婉带着一些家兵留了下来。京城的事情忙活完,铁墨也要准备回去了,在京城待得越久麻烦就越多。不过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让铁墨轻易离开,金明婉的事情刚有了点头绪,宫里就出了事情。 朝贺大典之后,负责后宫的田公公下令将懿安皇后的寝宫挪到西宫,一些宫女太监帮着忙往西宫寒新苑抬东西。此事怎么看都有点急迫了,可宫里上下没人发表意见,张嫣也刻意瞒着,致使铁墨竟然毫不知情。夜里,与金明婉深谈一番,刚把金明婉送走,府上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田公公的死对头白公公。 白公公裹着一身黑袍,一直低着头,非常的低调。经白公公一番叙述,铁墨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公公本来不想趟着浑水的,可是想想铁墨的权势和性子,要是真瞒着不说,以后出了岔子,铁督师想要捏死他白某人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无奈之下,白公公只能冒着风险出宫一趟。得知张嫣的处境之后,铁墨久久未语,知道后宫已经对张嫣不怎么待见了,未曾想变化来得如此之快。思索一会儿,转头对萧如雪点点头,萧如雪明白铁墨的意思,没一会儿就有侍卫拿着一个布兜进了屋。将兜子扔给白公公,萧如雪笑道:“以后宫里有什么事情还得多麻烦公公了。” 握着手上的布兜,白公公心中颇有些无奈。不想收这个钱,但又不敢,最后只能尴尬的笑道:“夫人言重了,督师待咱家有恩,咱家自然要多多帮衬的。” “公公哪里话?虽说咱们关系不需要这些,但在宫里行走,总要打点一下的,要不连个称心的人都没有。公公尽管用,宫里那边若是不够用,再派人来取便是!”萧如雪这番话听上去很暖人心,但落在白公公耳朵里无异于一道枷锁。钱这个东西收的越多,越撒不了手。 铁墨沉吟片刻,神情严肃的问道:“白公公,你久在宫中,大多事情都了解。我问你一句,若是不加干涉,娘娘会如何?” 白公公不由得愣了下神,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关低声说道:“不敢欺瞒督师,往常宫里碰到这种事,会越来越严重的。娘娘的事情,想必督师心里也晓得一些,如果不加干涉,娘娘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的,这还只是开始,再往后,娘娘的命恐怕就.......” 剩下的话白公公没敢说下去,他相信铁墨二人能听懂。皇宫大院,人人趋之如骛的,但同样也是一座巨大的牢笼。久在宫中,白公公见过太多生生死死的事情了。后宫之中,从嫔妃到宫女,只要从上边掉下来,那就不是简单地落毛凤凰不如鸡了。后宫之中,什么心思的人没有?进了西宫寒新苑,煎熬之下,少有能熬过三年的,大多数不是疯了就是病死了。当然,是不是真的病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内阁主导,陛下也没拦着,若是没人干涉,娘娘的结局不会太美妙的。为了保住皇家名声,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让娘娘暴病而亡似乎是最好的结局了。白公公本人是不想看着这个结局的,娘娘是个好人,早些年若是娘娘护着,或许他白某人早就成为宫里的一抔土了。 待了约有一盏茶工夫,白公公匆匆离开了。铁墨坐在椅子里,脸色变得越来越冷,整个人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块一般,“呼,这些人也真够狠的啊,为了对付我,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而这个女人以前还帮过他们。陛下......也很没良心啊......她为陛下做了这么多事情,居然不如皇家脸面值钱......” 萧如雪蹙着黛眉,心中颇有些不悦。铁墨与张嫣之间的过往,她并不是太清楚,但海兰珠以及常闵月等人对张嫣有意见,她是晓得的。准确的说,那几个女人之所以生气,就是担心跟张嫣走的太近会惹来麻烦,果不其然,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心中不乐,但萧如雪也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表达出来。内心里,她也不希望铁墨做个冷血无情的人,铁墨今日可以不顾张嫣,那么明日也可以不顾其他女人的安危。不管多么理智的女人,总会有小女人自私的一面。 “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管不管?”萧如雪坐下来,尝试的问道。铁墨抬起头,冷笑道:“管,当然要管,陛下可以不在意她的死活,我可不行。看来该找时间跟王承恩谈谈了,哼。” 铁墨并不蠢,成基命那些人设这个局,就是想用张嫣当引子把他铁某人引过去。只要他铁墨直接插手后宫之事,那么无论结果如何,必然会让陛下十分的不满。虽说朱由检现在已经生出戒备之心,但至少双方关系还算和睦,若是因为张嫣的事情弄的撕破脸,那就真有点得不偿失了。 张嫣的事情肯定要管的,但绝对不能按照内阁的意愿去做事,否则就被别人吊着鼻子走了。 “见王承恩?你疯了不成?你可别忘了,他可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他能舍了陛下帮你?”萧如雪十分诧异,出言拒绝道。铁墨摆摆手,自信道:“正因为他一心为陛下考虑,所以才要找他。” 次日一早,铁墨便找个理由进了宫。来到张嫣原来的居所看了一眼,只见院子有些空荡,原来的宫女太监也走了个干净。哎,这速度还真够快的。铁墨并没有急着去寒新苑,而是在东院缉事厂这找了一间屋子坐了下来。东缉事厂,简称东厂,以前这里可是与锦衣卫镇抚司齐名的内廷衙门,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威风更胜锦衣卫镇抚司。 可惜,时至崇祯五年,东厂衙门已经不复当年,这里的番子少了许多,虽然这两年已经反应过来的朱由检想尽办法重建厂卫,可惜收效甚微。任何事情都是一样的,毁一样东西举手可完成,可是想要重建那就千难万难了。铁墨来到东厂衙门后就坐着喝茶,虽然没让人去找王承恩,但以王承恩之精明不可能没个反应。 自己在东厂坐着,王承恩这个司礼监大太监要是一点回应都没有,那他也活不到现在了。果然,做了约有一个时辰,院中出现了王承恩的身影。 进了院门,王承恩摆摆手将身边的两个太监留在了外边,进了屋,拱手施了一礼,笑道:“铁督师突然来这东缉事厂,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让咱家帮忙?” “呵呵,王公公还真猜对了,着实有点事想劳烦公公,听说张娘娘最近搬到了寒新苑那边,想请王公公帮个忙,多照拂一番!” 铁墨话说的轻巧,可是王承恩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虽然之前听闻铁墨与张娘娘之间关系不清不楚,但终究是流言蜚语,至今为止也没人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可是铁墨现在这番话说出来,无异于主动承认了。王承恩又岂能不生气,他脸色僵硬的瞪眼道,“督师此话着实有些意思,后宫之事,似乎不需要督师操心吧?娘娘的事情,咱家自会上心的。” “王公公何必生气呢?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情也不是铁某想看到的,很多事情都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娘娘的事情,还请王公公多多费心了,铁某不想娘娘出什么意外,相信王公公也不希望给陛下添几分麻烦吧?” 铁墨深深的望着王承恩,似乎要把王承恩看透一般。王承恩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可是在将要爆发那一刻又迅速冷静了下来。他不得不考虑一下铁墨说的话,是啊,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要做的就是把损害降到最低。 张娘娘的日子若不好过,甚至失去性命,那铁墨一怒之下,保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情。铁墨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出现不可修复的裂痕,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反倒是对内阁六部大有裨益。 第495章 周皇后出手 第495章周皇后出手 王承恩突然有点明白铁墨为什么来东厂了,有些事情不能跟陛下谈的。王承恩太了解当今陛下的性子了,陛下太过刚愎,不懂变通,真要说开了,陛下定然容不下铁墨的,更遑论帮忙照顾下张娘娘?倒是他王承恩,宫里的事情他王承恩都能插手一下,有时候只需要表达一下态度,宫里那些人就不会乱来。 良久之后,王承恩神色复杂的看着铁墨,轻轻点了点头,“督师,咱家和你一样,不想娘娘出事的。你刚才所说之事,咱家记在心里了。” “公公深明大义,铁某在此谢过了,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传扬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好了,那铁某先告辞了!” 铁墨起身回了一礼,大踏步出了门。看着铁墨镇定自若的离开,王承恩心中有些五味杂陈。铁墨敢在这种情况下保张娘娘,也算得上一位有情有义的真男儿了。可越是如此,此人越是可怕。陛下啊陛下,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不是挺好的么?陛下大明江山社稷,稍许脸面还重要么? 王承恩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必须按照铁墨的想法去做,这样做不是为了铁墨,而是为了陛下。 寒新苑,名字不错,可是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就是一个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的存在,很多来到寒新苑的人,都悄悄地消失在了宫里。张嫣移居寒新苑,来得有些突然,而且速度也非常快。以前也有过从北宫移居西宫的事情,但大都有很长的过渡时间,而张嫣却是两天就搬过来了。宫里那些人精自然看出了苗头,至少大多数人都觉得张娘娘在宫里活不过两年了,久在宫中,这种事情他们看到过太多了。 在张嫣来寒新苑之前,许多宫女太监已经想尽办法去了别处,而那些没有门路没有背景的则留了下来。正值午时,寒新苑里的人却低头耷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寒新苑太过冷清了,院里的人跑的跑溜的溜,以前门口至少有两个太监守着的,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值守,这个人还一直想着怎么离开寒新苑。 透过窗户,看着院中的情形,张嫣淡淡的笑了笑。这世间人情冷暖见过太多了,只是刚搬过来而已,那些奴婢就已经阳奉阴违了。尚膳监那边到现在也没送来午膳,奴婢们也不说去尚膳监问一声。这还是刚刚开始,以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呢。其实,张嫣早就想开了,自从一颗心放在铁墨身上后,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只是事情真的发生时,多少还是有些郁郁的。平日里对这些奴婢很好,没想到一落难,这些人一个个就变了脸,难道这宫里就从来没有个真情义? 眼看着午时将过,宫女秀兰气呼呼的推开了门。要说寒新苑里的贴心人,秀兰算是唯一一个了。秀兰是张嫣从老家带来的,原本就是自己的侍女,入了宫一待便是好些年。眼看着张嫣如此待遇,秀兰愤愤不平的说道:“娘娘,这些浑蛋太过分了,尚膳监到现在连个话都没有,院里的人也看眼色行事。娘娘捎带,婢子这就去尚膳监问问。” 张嫣向秀兰招了招,微微笑道:“你少惹事了,随他们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那槐树下不是有块空地么?找时间盘个灶台,咱们也不能事事指望别人。” 张嫣想的很清楚,既然宫里各管事如此冷遇,陛下也不管,那她也懒得争辩什么。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看老天爷的意思吧。跟那家伙厮混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会是什么下场了。张嫣想得开,但秀兰却很想不开。 启翔宫,王承恩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倒是院里的宫女看到了王承恩,便悄悄地将消息传给了周皇后。就在王承恩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名宫女笑吟吟的走到门口,小声说道:“王公公,皇后娘娘请你进去呢。” 王承恩面露苦笑,自己还没想好呢,竟被娘娘发现了。此时周皇后一身米黄色宫装,纤手绣着一件帕子,远远望去,她肌肤白净,身段婀娜,虽一身华贵装饰,却丝毫不显奢靡。如今周皇后不到三十,正是风华正好的时候。王承恩是非常尊重周皇后的,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更因为周皇后识大体会做事。 如今大明日子不好过,内帑前些年更是空空如也,为了节省费用,皇后娘娘带头节衣缩食。近些年更是带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换些钱充实内帑。虽然娘娘做的事都微不足道,但她一直在做,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王公公,听下边的人说,你在外边迟疑了许久,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本宫说?”周皇后与王承恩熟稔的很,便跳过了那些没必要的寒暄礼节。 王承恩左右看了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周皇后心思灵巧,抬手让宫女太监们退到了外边。没了外人,王承恩断断续续的将刚才与铁墨相见的事情说了一遍,讲完之后,他神色复杂的说道:“此事谁对谁错其实已经不甚重要了,铁墨此人坐拥晋北,麾下精兵十余万,可以说我大明北疆能平静无事,全靠此人了。陛下的性子娘娘是知道的,若因为张娘娘的事情跟铁墨翻了脸,于我大明于陛下都是大大的损失。” “所以,还是要好好看顾下张娘娘才好,可小的做事终究不太方便,倒是娘娘出手照顾下张娘娘,无论是陛下还是其他人,都说不出什么。” 说完话,王承恩静静地看着周皇后,这番话说出来,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周皇后放下帕子,陷入了沉思中。对于张嫣,周皇后还是很有好感的,当年能入宫,也是亏了太后和张皇后点头,后来陛下当信王的时候,自己也没少受张皇后的照顾。虽然张皇后与铁墨苟合,让皇家颜面无存,但在周皇后想来,又是另一种情形。 同为女人,她当然明白那种苦,为什么男人死了,女人就要守寡到死?张皇后所作所为为人不齿,但周皇后心里还是有些理解她的,不过这些想法没法对外人说的。抛去这些,从边关安危来说,也该照顾下张皇后的。陛下的性子,有时候也很恼人的,这点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干嘛非要在这个时候闹情绪呢? 铁墨和陛下的关系绝对不能太僵的,陛下不退,那她这个做皇后的就只能帮忙做点事情了。想了一会儿,挥手笑道:“王公公,你先回去吧,此间之事本宫自有安排,陛下那边你也多劝劝。” 王承恩拱手施了一礼,慢慢退走,只是心里却一阵无奈,陛下那脾性,要是能劝的了,何至于跑到启翔宫来?陛下许多时候不懂得回旋,那铁墨也是个不怕事的主。事实上,铁墨着实没理由怕,以大明如今这情形,陛下求着铁墨的时候更多一些啊。 另一边,铁墨与王承恩分开后,自然而然的来到了寒新苑,看着几个无精打采的宫女太监,他眉头一锁,便起了杀心。真是些不开眼的家伙,这才刚刚搬过来就敢如此慢待张嫣了。懒得理会门口的太监,大踏步进了屋,几个宫女太监还想说些什么,被铁墨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由于事先没有通报,所以当铁墨推门进来的时候,张嫣明显有些错愕,一双美目在铁墨身上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诧异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能不过来么?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院里这些奴婢是这个德性呢!”话音刚落,旁边的秀兰便嘟着嘴生气道:“督师,婢子跟他们可不一样。” “行,知道你对娘娘忠心耿耿”铁墨笑了笑,坐下来便去摸茶壶,这才看到桌子上空空如也,于是眉头便皱了起来,“嗯?尚膳监那边还没把午膳送来?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也是个不吭声的,难道就任由那些阿猫阿狗的撒野?” 说罢,有些生气的瞪了张嫣一眼,“秀兰,你去一趟御膳房,就说本督师饿了,让御膳房赶紧把饭送来。哼,我倒要看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秀兰展颜一笑,没等张嫣说话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等秀兰离开,张嫣才坐下来轻轻地打了铁墨一下,面带担忧的说道,“你到底想干嘛?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还图个清静呢。” “清静什么?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你想清静就清静的了么?你呀,你也别想太多,你就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其他事情有我呢。哼,这次陛下是太过分了,就算千万个生气,也不该如此对你,不敢对付我,就把所有怨气发泄到了你身上,端的不是真男儿。实在不行,带你离开这鬼地方,难道陛下还能真因为这点事动我不成?” 铁墨还待再说,张嫣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别说了,这可是宫里,你胡言乱语什么?”说着说着,张嫣眼中已经蒙上一层水雾,铁墨刚才那番话不管是真是假,她心中都是高兴的。 “你啊,宫里怎么了?陛下也不想想,如今大明朝这光景,还顾得上脸面么?他倒好,为了那点脸面,不惜跟我翻脸!”铁墨真的很生气,朱由检做事情一直都是拎不清轻重缓急。眼下大明乱象横生,好不容易有一支跟自己一条心的边军,还不好好安抚。就因为那点皇家脸面,恨不得当场撕破脸。多大点事情,甭管别人怎么说,你就是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实在不行,双方商量一下,让张嫣假死一场,让张嫣离开皇宫也就行了,这样皇家颜面保住了,铁墨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惜,朱由检什么都不说,选择了一条最差的路。有时候铁墨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朱由检,朱由检真的很努力,一心想当个好皇帝,什么骄奢淫逸在他身上一点看不到,可他就是当不了一个好皇帝。想想先帝天启皇帝朱由校,看上去什么都不干,甚至号称木匠皇帝,可实际上朱由校当政时期,大明的烂事真不多。 “瑞德,说归说,但.....我不希望你跟陛下起冲突,求求你答应我,若非必要,千万不要走到这一步,好么?”张嫣用力握紧了铁墨的手,神色楚楚可怜,铁墨有些心疼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你呀,别操这个心了。” 约有一刻钟,秀兰提着一个食篮回到了寒新苑,她身后居然还跟着尚膳监管事于流。进了屋,于流屈膝跪在地上,重重的冲张嫣磕了一个响头,“娘娘,是小的该死,小的一个不察,居然怠慢了娘娘。娘娘放心,那几个不开眼的家伙,小的已经把他们教训了,以后啊,娘娘的饭菜,御膳房一定准时送过来,娘娘若是想吃什么缺什么,也可以差人过去说一声。” 于流虽然是向张嫣磕头,可是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铁墨。铁墨抿抿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于流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也算是难为这家伙了。 张嫣心中清楚,于流这番转变,肯定是铁墨做了些什么,她回头看了看铁墨,冲于流说道:“于公公这是哪里话?” “咳咳.....娘娘你慢慢用膳,小的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话,于流行了一礼逃也似的离开了寒新苑。 于流掌管着尚膳监,按说也是后宫巨头了,可是一看到铁墨,他浑身就打哆嗦,这位铁督师真的太可怕了。 于流并不是孤家寡人,在宫外还是有家人的,只不过怕宫里的事情影响到家人,很少与家人联系罢了。可不知道那铁督师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把他于某人的身家查了个底掉。不仅如此,刚不久周皇后还亲自下了口谕,说尚膳监这边不能怠慢了张娘娘,一应供给全部如常。 这个时候于流算是明白了,就算张娘娘被发配到了寒新苑,依旧不是他于流能得罪的。 第496章 御书房面谈 第496章御书房面谈 尚膳监管事于流前后态度的转变,可以说非常大。这番变化落到宫里的人眼中,自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宫中之人一个个眼尖得很,他们不知道于流为什么会转变的如此快,但他们知道于流不敢得罪的人,他们也不能得罪。当然,这些事瞒不过朱由检的,因为发话的是周皇后,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对于张嫣,朱由检心中无比复杂,一方面气她不知廉耻,另一方面又不忍她受苦。可是身为皇帝,不能不顾全皇家颜面,心里一生气,难免会做出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决定,恰逢内阁方面上折子,便依了内阁的请求。现在皇嫂去了寒新苑,皇后也叮嘱了一番,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表面上宫里一片平静,可成基命等人很满意现在的情况。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在铁墨与陛下之间心里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疤痕,这道疤痕迟早会裂开,持续流血的。想要对付铁墨,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必须多管齐下,徐徐图之才行。 崇祯五年正月十五上元节,满京城张灯结彩,西市更是热闹得很。宫里没有什么事情,成基命便在自己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将同僚们邀到了家中共度佳节。说来也怪,成基命并没有邀请铁墨和孙承宗这对师徒,铁墨二人也识趣的很,懒得去凑那个热闹。 夜里本来想领着萧如雪几人去西市逛花灯的,却被王承恩请到了宫中。上元节,朱由检没有设宴群臣,却将孙承宗和铁墨喊到宫里去。朱由检也算是很有个性了,成基命等人设宴,他也设宴,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大家各自抱团。对此,铁墨也是一脸苦笑,不过朱由检设宴,总不能驳了当今陛下的面子。酉时初,铁墨让吴三桂找来马车,随着孙承宗进了宫。 上元节家宴,气氛轻松了许多,铁墨将萧如雪和金明婉带在了身边。倒不是铁墨有意带着金明婉,只是这个女人不放过任何宣示身份的机会。也是奇怪了,金明婉似乎热衷于联姻,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从朝鲜千里迢迢嫁到大明当偏房,是一件好事么? 朱由检自然是知道铁墨与金明婉那点破事的,所以当金明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奇怪,招招手将铁墨喊到近前,颇有些神秘的打趣道:“看来你跟金家小姐的事情定下来了啊,依朕看这是好事啊,过些日子就该调水师舰队北上了吧?” 铁墨暗自撇撇嘴,有些无奈的苦笑道:“陛下,你就别打趣微臣了,这事答应下来简单,但头疼的事情在后边呢。至于帮着朝鲜打倭寇,臣没意见,这不,出海军费以及军需物资的事情还没谈妥嘛。咱们帮着朝鲜打仗,总不能自掏腰包啊,而且,讨要淅川城做驻军基地的事情朝鲜那边还没回复呢。” “淅川城?”朱由检眉头皱了皱,看了看远处的金明婉,“爱卿,这事是不是缓缓,怎么说朝鲜也是我大明属国,若是索要淅川城,传出去终究不好听啊。” 铁墨顿时有点急了,朱由检这家伙又犯病了,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礼仪之邦大国风度啊。大明都成啥样了,还考虑人家朝鲜怎么想呢。放下酒杯,铁墨很认真的说道:“陛下,切不可这么想啊,我们帮着朝鲜跟倭寇血战,最后若是朝鲜人翻脸,对此事拒不认账,我们该怎么办?咱们大明水师可是要用命去拼的,要淅川城也是作保障,再说了,咱们是暂时借用,又没说不还。” 朱由检想了想,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借?有借无还那不叫借,那叫抢。不过仔细琢磨一番,铁墨说的也不无道理,大明皇家水师跑到朝鲜帮人打仗,总不能什么都捞不着吧。朱由检心里已经同意了,不过关于此事,之后朝堂上免不了一场辩驳了。 约莫戌时初旬,一身盛装的张嫣也来到了宴会,此时晚宴已经到了顶峰,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张嫣福了一礼,自然地坐到了萧如雪旁边。张嫣想的也很明白了,反正现在自己跟铁墨那点事儿陛下也清楚,也不用太过藏着掖着了。 朱由检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周皇后端着酒杯坐了过去,几个女人有说有笑,气氛十二分融洽。 虽说是家宴,但终究是皇家宴席,场面不能太寒酸了,歌舞是必备的。也算王承恩有心了,居然请来了一支西域舞团,看着那些身着异域服装的女子在高台上翩翩起舞,也是一番享受。铁墨与朱由检等人有说有笑,精神头十足,不过孙承宗可没这么大精力,宴席进行了一半,便有些乏了。 铁墨赶紧跟王承恩知会了一声,王承恩便找了两名太监,扶着孙承宗去后边歇息。这场宴席到了半夜子时才散去,随着几盏孔明灯飞向天空,这场宴席也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天空星辰满布,明月高悬,这样快乐的日子以后恐怕不多了。当夜,孙承宗留在了宫里,铁墨也没有去找,他知道朱由检留孙承宗在宫里肯定有话要说。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身后有风声呜咽,似乎诉说宫中的哀怨。正如铁墨所想,宴席散了之后,朱由检并没有急着去睡,而是坐在御书房内喝了杯茶水。王承恩似乎也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了,以前朱由检也经常熬夜批阅奏折的。 没有多久,孙承宗便来到了御书房。休息了一个时辰,气色好了许多,孙承宗一进来,王承恩便出门吩咐一声,将附近的宫女太监全部撵到了外边。落座之后,孙承宗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到朱由检脸色有些复杂,眉宇间透着一股怨气,他抚着胡须,轻声说道:“陛下,你找老臣是想谈谈铁墨的事情吧。”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持着一道折子,只是视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老师,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啊。你说朕该拿他怎么办?该拿皇嫂怎么办?” 孙承宗无声叹了口气,悄声道:“陛下,你真的想听听老臣的意见么?依着老臣的意思,此事没看到没听到,就当做从来没发生过便可。你乃我大明之主,一切当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铁墨与娘娘的事情,谁对谁错已然不重要了,如今铁墨坐拥十几万边军,掌控整个晋北,陛下有没有想过矛盾加深后的后果。更何况如今民乱四起,还需要铁墨出征剿匪,若是动了铁墨,谁来剿匪?山西满桂与陕西曹文诏与铁墨共进退,届时,后患无穷。” 孙承宗所说,朱由检心中又何尝不明白,可是他就是很气,心里非常的不舒服。良久之后,朱由检将手里的折子拍在桌子上,无比苦涩的说道:“老师,朕真的很累也很气,朕到底还是不是大明皇帝,为什么什么事都做不了?” 面对这个问题,孙承宗无法回答,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答案更伤人心。先帝天启皇帝当政的时候,那个学生看似碌碌无为,可大明还没有脱离马缰,依旧在正常向前,而朱由检这个学生一上台,大明犹如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控制了。一切,都是朱由检自己埋下的祸根,现在只是自食其果罢了。 有些事情自己想不通,别人说什么也是没用的。朱由检也看出孙承宗不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了,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说到底这是皇家内部私事,孙承宗一个外臣真的不好管。再说了,铁墨同样也是孙老师的学生。最近朱由检也察觉到了,孙老师对铁墨真的越来越上心了,这次来京城也是住到了铁墨府上,反倒是跟他这个皇帝陛下越来越远了。 “老师,关于朝鲜那边的事情你怎么看的?”朱由检聪明的将话题引到了别处,聊起正事,孙承宗话就多了起来,他端着茶水,淡淡的说道:“此事大可以应下来,至于金家联姻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不管联姻能不能成,我们都要帮着朝鲜人打一下倭寇的,这不仅仅是针对倭寇,更是针对女真人。铁墨讨要淅川城一事,之前也跟老夫商量过,有了淅川城,我皇家水师就可以驻军朝鲜中部海岸,到时候可以与皮岛遥遥相望,互相配合,再对女真东海各部用兵就方便多了。另外,驻军淅川城,也能防着朝鲜人哪天翻脸不认账。” “当年毛文龙建皮岛水师,可以说给女真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老臣上任后,重建皮岛水师,将李万庆带在身边,也是想借李万庆的身份从晋北索要一些军需,好在一切还算顺利。眼下皮岛已经恢复元气,正好可以配合皇家水师对朝鲜的倭寇用兵。” 听孙承宗这番话,朱由检信心也多了几分,再无犹豫,认真道:“那此事便这么定下来了,不过朕打算往后推一推,等皇家水师到了皮岛再由朝上商议。” “如此也好”孙承宗笑着点了点头,朱由检这个学生总算有所进步了。等水师北上再交朝会商议,这是摆明了要先斩后奏了,水师都到皮岛了,内阁那些人反对也没什么用了。 这一夜,孙承宗和朱由检聊了许多,而另一边,成基命府上同样也是久久未散。当官当到成基命这个份上,又怎么可能单纯的举行一场宴会呢?酒过三巡,众人就聊起了大明的情势,说白了就是想给铁墨找些麻烦,最好能从晋北分一杯羹。 东林清流布局百年,势力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唯有新崛起的晋北势力简直是水泼不进。以前的晋北可是一块化外之地,但是现在不一样,哪里的贸易以及利益堪比整个南国,内阁数次想把手伸过去都被铁墨给打了回来。 宴会快结束时,成基命向着远处的周廷儒举了举杯,和善的说道:“周大人,之前说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若是有了眉目,不妨与大家说了一说。” 周廷儒赶紧放下酒杯,起身施了一礼,既然成基命主动问起,那周廷儒也不再有所保留,他压低身子,缓缓言道,“自去岁末张献忠占据东川,声势震天,直逼当初的高迎祥,不过最近受困于成都府各路大军,未有进展。今年年初,张献忠所部贼兵大有北上汉中之势。大人请想,若咱们派一人前往东川,与张献忠达成协议,朝廷让出汉中城,张献忠也不得侵扰中原,想必张献忠一定会答应的。” 话语之中透着无穷信心,周廷儒从来不说些无把握的话,汉中府地处汉中要道,从关中到巴蜀以及荆襄一带,大都要通过汉中府一带,汉中府业繁华,乃货物转运之地,税收丰富。如今张献忠对成都府久攻不下,受局势所困,早就对汉中垂涎三尺了,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把握一举打下汉中府罢了。 如今要把汉中送给他,代价只是以后不要在骚扰中原一带而已,张献忠不是蠢猪,他会不答应么? 张献忠一定会答应的,此时众人也明白为什么刚才周廷儒说话会吞吞吐吐了,把汉中送给张献忠,东林百官跟流寇张献忠做买卖,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钱谦益眉头一挑,当即怒目指责道,“周大人,本以为你会有什么妙计,没想到你竟能说出这种话来,成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啊。” 钱谦益拱手言说,一脸肃穆,随后便是张彩等人,不过成基命却摆了摆手,刑部主事杜玲河心思灵巧,当即拱手道,“诸位大人,周大人话还没说一半,不如等周大人说完,再做决断也不迟。” 杜玲河这么说,明显的是向着周廷儒了,成基命倒没有想太多,伸手示意道,“周大人,说说你的想法吧,为何要将汉中城送与张献忠?” 周廷儒面色平静,钱谦益等人的话对他没有半点影响,他躬身回道,“成大人,你有所不知,张献忠此人天性凉薄,贪婪成性,一个汉中城满足不了他的。有了协议之后,再加上汉中靠长安太近,不管张献忠愿不愿意,都不会再扰乱中原,惹得朝廷大军讨伐的。既然中原一带闹不得,张献忠一定会另作他想,而出汉中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虢州,可虢州残破,并无多少利益,那接下来留给张献忠的选择就不多了。” 第497章 风云再起 第497章风云再起 院中众人都在思索着周廷儒的话,钱谦益为官多年,对汉中附近非常清楚,他稍微思索了一番,便立刻反应了过来。想通了周廷儒话里的意思,钱谦益的眼神有些变了,胸口涌起了一丝凉意。周廷儒,此人真的是太阴毒了。 周廷儒说留给张献忠的选择并不多,可实际上留给张献忠的选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过子午道,进而入关中劫掠。张献忠会攻子午道么?答案是一定的,因为张献忠太贪了,有道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没有张献忠不敢干的事。 能参加今夜宴席的,又有几个是傻子?成基命眉头一挑,眼中居然多了几分笑意,“周大人,你的意思是逼着张献忠去攻打关中?” 直到此时,周廷儒才露出一点笑容,他点点头,缓声言道,“成大人说的不错,不过有一点成大人说的不是太准,张献忠此贪生怕死,又贪图便宜,所以,下官料定,此贼定不会直接破柴家关入关中。诸位请想,柴家关地处关中要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是靠近西安,陈督师大军在侧,张献忠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打柴家关的。不打柴家关,王庆一定会耍他那点小聪明,向东过商洛道,向北进入荆山绕道函谷关后方。” 稍微停顿了一下,周廷儒接着说道,“引张献忠去关中,再加上如今在陕北的流寇王自用,这两家定然会沆瀣一气,共图河套。到那时晋北边军岂能不顾河套之安危,届时定然与流寇大战一番。若张献忠以及王自用所部贼兵实力大减,再以袁崇焕为帅,调兵剿灭贼兵,定当容易许多,那时,王自用和张献忠莫说守住陕北,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呢。当然,若是流寇胜了,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那时晋北边军遭受重创,晋北定然不稳,到时候诸位还怕找不到机会插手晋北事务?” 好一个借刀杀人,当真天下毒计,成基命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妙计,妙计啊,张献忠攻关中,无论谁败,对内阁来说都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妙计啊,一切照周大人所说办吧!” 至此没人再出言反驳,因为这次计划如果顺利,对东林百官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各国使节陆陆续续离开,铁墨也随着车队离开了京城,就在前两天,孙承宗也踏上了返程之路。分手时,很明显感觉到孙承宗心情沉重了许多,显然那夜跟朱由检的对话让他心中多了些担忧,不过铁墨聪明的没有多问。回晋北的时候,孙妙雯让老车夫赶着马车跟在后边,半路上便上了萧如雪的车子。 对此,铁墨也是无可奈何,孙妙雯这是铁了心否掉跟孔家那门婚事了。路上经过了四天时间,车队才缓缓回到张北,没来得及喝口热茶,便听到了一个让人无语的消息。就在不久前,盘踞在东川的张献忠突然兵出剑门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南郑。南郑离着汉中太近了,几乎是近在咫尺。随着几万流寇涌入南郑,汉中城官员竟然仓皇逃窜,致使汉中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面对这种情况,张献忠当然不会客气。 崇祯五年正月二十六,张献忠将义子艾可奇叫到了府上,细细嘱咐一番。没多久,艾可奇便率兵离开了南郑,就在所有人以为艾可奇会立刻拿下近在咫尺的汉中城时,他突然调转方向,以仅有的两千骑兵为先锋,突袭了东面的石泉城,石泉城毫无防备之下,很快便落入贼寇之手。随后,艾可奇威逼汉阴,兵锋直指商洛道。 流寇艾可奇率兵强攻汉阴,从某种方面上来说算得上另辟蹊径了,因为这个时候三边总督陈奇瑜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子午道,大军集结于西安府南北,根本没多余的兵力去驻防商洛道。不过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在城池未破的情况下,驻守汉阴的把总郭忠池竟下达了撤兵令。如今汉阴城可还有四千可战之兵呢,郭忠池这道命令可是要将汉阴城拱手相让了。许多士兵不服,可军令就是军令,在汉阴百姓的喝骂声中,几千汉中兵马竟然从北门逃窜出城,将整个汉阴城置于了贼兵的刀枪下。汉中兵马撤的太突然了,好多百姓都没想到这一点,此时,他们就是想逃也来不及了,于是阖城百姓成了贼兵的俘虏。 汉阴落入贼兵之手,汉中也紧随其后被刘文秀置于掌中,一时间西安府附近百姓人心惶惶,尤其是东边的蓝田、镇安、商州、山阳四座县城已经出现了富户出逃的情况。那些大户能逃,可百姓没地方逃啊,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们绝不会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的。人们纷纷逃往西安,这也让西安城变得异常拥挤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见鬼了,往常情况下,流寇要占据地利,还不得大肆四处抢掠,可这次他们占据汉阴和汉中后竟然对周边各县秋毫无犯。 难道张献忠所部转性子了?当然不可能了,不是张献忠不想抢,而是不能抢,他可是明白得很,自己之所以能顺利拿下汉中府,那也是亏了官兵放水。如果大肆劫掠,搞得民怨沸腾,那么盘踞在中原以及函谷关的官兵就会立刻涌入商洛道,与陕西陈奇瑜、刘应遇以及曹文诏配合,联手剿灭汉中府义军。张献忠倒不是怕,而是不想惹那个麻烦。 虽然肆无忌惮的劫掠汉中府,不过能得到汉阴和汉中两座坚城已经足够张献忠高兴一阵子了,汉中不愧是商道要地,各种货物应有尽有,更重要的是府库还有不少钱粮,有这几万石米粮,足够淮支撑两个月了。 张献忠所部流寇迅速拿下整个汉中,着实有些出人意料,铁墨也不是傻子,这事太蹊跷了。汉中兵马即使再废物,也不可能这么废,要说这其中没有内阁六部的授意,绝不可能。自打汉中丢失之后,汉中府官员一个受重罚的都没有,由此可见一斑。 铁墨早非以前的吴下阿蒙了,内阁打什么鬼主意,他也能猜得出来,无非是想让王自用和张献忠两支流寇共同回陕西,推着流寇跟边军干一仗,来个两败俱伤。看透归看透,但不能不理会,铁墨可没法把河套让给流寇,总之,必不能让流寇轻松北上的。可立刻调兵入陕北也不现实,无奈之下铁墨只好先给曹文诏去了一封急信,另外派人去大同府知会满桂一声,希望满桂能先出兵。不是铁墨抠门,实在是晋北事情太多了,眼皮子底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那就是娜木钟的事情。 话说此时曹文诏所部大军就驻扎在三水县,与宁州的王自用所部形成了对峙局势。如今陕西的情况跟以前可不一样,王自用借着中原大乱,官兵注意力全在中原的时候,突然反其道而行,渡黄河北上,重回陕西。当时刚回陕西的时候,可以说这里就是一块无主之地,王自用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再加上半路上从山西那边捞了不少好处,王自用的实力迅速膨胀了起来。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等到陈奇瑜以及曹文诏率兵返回陕西的时候,他们发现王自用已经不再是原先半死不活的样子了,王自用手握十几万义军,占据整个陕北,竟然活的异常滋润。 如今王自用的实力可以说堪比之前的王嘉胤,实力更是盖过了现在的张献忠。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王自用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一改之前的行事作风,这次拿下陕北之后,竟然没有大肆劫掠,竟然学起了朝廷,进行各种安民措施。尤其是离着宁州比较近的襄乐、真宁等地,不仅没有抢掠,若是哪家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农民军居然还会发粮食。王自用这番举措下来,果然赢得了大量民心,好多人家将青壮送到王自用麾下,这也是王自用的兵力能迅速膨胀起来的主要原因。 王自用一番大变脸,直接导致麾下士气大振,上下一心,刘应遇已经曹文诏联合出兵打过真宁,结果竟然让农民军加上当地百姓给挡了回来。接到铁墨的信的时候,曹文诏正犯愁呢,曹变蛟到底见识少,看完信就发起了牢骚,“铁督师也是不讲究,咱们这里跟王自用磕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展,他还让咱们帮着去打张献忠。” 曹文诏瞪了一眼,没好气的骂道:“浑小子,少胡说八道的,你懂什么?张献忠要是到了陕北,或许咱们机会就来了。你去准备一下,告诉刘应遇一声,咱们明日退出三水,南下子午道,争取把张献忠这股贼兵赶过来。另外,你就不用与老夫同行了,你先带兵去河曲,守好河套,过不了几天,黑云龙以及娄大集两位将军也会率兵赶到河曲。” 曹文诏可比曹变蛟看得更远,不说自己与铁墨的私交,就从陕北局势出发,这个忙也要帮的。王自用之所以难对付,就是因为王自用与流寇以前的作风不一样,不扰民还安民。甭管王自用这么干能坚持多久,至少目前来说真的很麻烦。可张献忠就不一样了,张献忠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他要是重返陕北,还不得把陕北掀翻了。老百姓可分不清谁是王自用,谁是张献忠,在百姓眼里他们都是义军,到时候王自用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好名声,瞬间就会让张献忠给毁了。 当陕北局势扑朔迷离的时候,铁墨已经将目光放在了阿纥土门部,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麻烦才行,如此才好腾出手来收拾陕北乱局。 晋北边军刚出乌兰城,还未走出瀚海草原地界,阿纥土门部已经率先对附近的弘吉剌部下了手。弘吉剌部也算是蒙古草原上有名的部落了,当初成吉思汗铁木真便出自这个部落,所以弘吉剌部又称为黄金部落。可惜,时至今日,弘吉剌部除了名字唬人,其他不值一晒。 娜木钟下令对弘吉剌部动手,全因为弘吉剌部的塔吉木。阿纥土门部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蒙古各部想娶娜木钟的人绝对不止林丹汗一人,塔吉木也算一个。塔吉木还是有些想法的,他觉得自己要能娶了娜木钟,那么麾下就凭空多了上万勇士,不费一兵一卒,不流一滴血,便能让弘吉剌部重新恢复往日的强盛,甚至还能跟林丹汗争一争高下。 可惜塔吉木高估了自己的名号,娜木钟直接把塔吉木的使者赶了出来,随后下令出兵弘吉剌部。这些年阿纥土门在夹缝中生存,娜木钟要看着林丹汗以及皇太极的脸色过日子,受的气就够多的了。没想到,那个塔吉木也敢上来咬一口,她娜木钟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 娜木钟是个典型的蒙古女子,碰到这种事情,当然要出手教训一下了。不敢动林丹汗和皇太极,还动不了你塔吉木嘛?就这样,弘吉剌部和阿纥土门部展开了一场冲突,结果是弘吉剌部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个时候,塔吉木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单挑娜木钟了,于是他将半辈子积攒的家财全部献给了林丹汗,看在金银财宝的份上,林丹汗算是答应了塔吉木的请求。 林丹汗对娜木钟垂涎已久,加之天生有些小心眼。自从得知娜木钟与晋北方面有联系后,林丹汗心里就窝着一股子无名火,堂堂草原女郎,为何偏爱那汉家男儿? 在塔吉木的挑唆下,林丹汗当即下令出兵攻打阿纥土门部,争取在晋北边军插手之前,逼着娜木钟嫁给自己。娜木钟可不想这样简简单单的认命,她可从来没看上过林丹汗,所以,召集部落各首领,集结兵马打算与林丹汗所部打一仗。 一时间,辽东草原风云突变,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于此! 第498章 小人札木合 第498章小人札木合 谈起娜木钟,就不得不提一下上一代阿纥土门可汗窝里布,也就是娜木钟的父亲。当年阿纥土门在夹缝中生存,环境非常差,窝里布带着族人拼死搏杀,这才让阿纥土门一步步强大起来。窝里布,又叫齐格诺,当时阿纥土门还处在喀尔喀部阿巴岱的统治下,所以说阿纥土门严格来说是属于漠北蒙古部落的。正因为如此,阿纥土门居于辽东,非常尴尬。漠南各部以林丹汗为首的家伙对阿纥土门部很不认可,而阿纥土门好不容易在齐格诺那一代人的努力下脱离了漠北阿巴岱汗的隐形,自然不想这么快投到漠南林丹汗的怀抱里。 齐格诺死后,靠着他的威望,娜木钟继续执掌阿纥土门,前两年还好,最近就有些难了。这些年不光阿纥土门,整个北国包括大明朝在内,全都面临着粮食减产,食物不足的情况。在各种困难面前,娜木钟就不得不做出选择了。以前,娜木钟的选择其实很少,要么皇太极,要么林丹汗,但是现在多了一个选择,那就是晋北的铁墨。族中不是没人想过投靠林丹汗,但娜木钟更倾向于铁墨。 娜木钟有此想法,也是听了一个人的话,这个人便是阿纥土门现在真正的话事人窝阔台。娜木钟终究是个女子,有些事情做起来不太方便,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窝阔台站在明面上办事。窝阔台早年追随窝里布,对窝里布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窝里布死后,也是窝阔台清剿叛逆,稳住了娜木钟的权力。窝阔台对娜木钟就如同亲女儿一般,所以娜木钟对窝阔台信任有加,也非常看重窝阔台的意见。 窝阔台和娜木钟不一样,他曾经离开过阿纥土门,去过漠北,也去过晋北。到了晋北之后,才知道了瀚海草原发生的变化。以前漠南奈曼部过的是什么日子?甚至比阿纥土门还不如,可是现在奈曼部活的很滋润,他们不仅不愁吃喝,还学着汉人建起了漂亮的房子,子孙再不用饱经风雨。第一次看到乌兰城的时候,窝阔台的心里是震撼的,以前从没有想过,在瀚海草原上居然会建起一座如此大的城池,看着那些奈曼部族人脸上的笑容,窝阔台顿时有些悟了。 跟着林丹汗也好,跟着皇太极也罢,他们绝对不可能给予奈曼部这种生活的,这一切都是汉人铁墨的功劳。从那一刻起,窝阔台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如果阿纥土门想要找一条出路,铁墨当是首选。所以,当娜木钟面临选择的时候,他及时地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 娜木钟同意了,但并不意味着一切会一帆风顺,漠南林丹汗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坐看着阿纥土门部投到瀚海草原去的。 草原上的夜晚风很大,未出正月,又来了一场寒流,乃至于气温又下降了不少。牙帐内燃着两个炭盆,炭火肆意的燃烧着,娜木钟盘腿坐在桌子旁边,神色复杂的拿着一本书,只是心思并没放在书本上,“阿叔,林丹汗现在已经出兵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面对的可不仅仅林丹汗一人,那个狼子野心的女真人也早就想把我们吞进去了。” 窝阔台握着手里的酒杯,神色严厉的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如今只能一战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汉人不会看着我们落入林丹汗或者皇太极之手的,估计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派兵赶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保证汉人兵马到来前不出岔子。” 说罢,窝阔台饱含深意的看着娜木钟,娜木钟黛眉一蹙,手里的书慢慢放在了桌面上。窝阔台说的意思,她心里也明白,如今阿纥土门内部的声音也不统一,有的人想投靠林丹汗,有的人想投靠皇太极,这确实是个大麻烦。低头想了想,怒目中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一丝狠厉,“阿叔,按你的意思来办吧,不管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是错,至少现在不允许我们自己人拆台。” “阿娜,无论做什么选择,总会有人不满意的,这个时候,可由不得半点迟疑”窝阔台看出了娜木钟心中的不忍,毕竟她没有经历过那种残酷的情景。好在娜木钟并非不懂事的女子,她摇摇头轻声笑道:“阿叔放心吧,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只是希望少死点人吧。” 少死点人?窝阔台心里不禁有些发苦,这种事情死的人从来没少过。 窝阔台在阿纥土门内部清理反对声音的时候,林丹汗的兵马已经一步步靠近阿纥土门,不仅如此,女真人内部一片平静,皇太极也不甘寂寞的将兵马派到了庆州,只要皇太极愿意,女真人就能随时加入到这场抢夺大战中来,窝阔台岂能不急?不过窝阔台这次还真有点多想了,皇太极这次调兵主要是冲着林丹汗和铁墨来的,他不希望这场风波影响到大金国,只不过窝阔台不知道实情罢了。 就在窝阔台与娜木钟再次相见,商量下一步的时候,有侍卫从帐外跑进来,“外边有晋北使臣,说是奉铁督师之命,特来拜会。” “嗯?”窝阔台眉头一挑,并不觉得意外,不过来的是晋北使臣,不是大明使节,怎么都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 铁墨派使臣过来,窝阔台和娜木钟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不见?欣喜之下,窝阔台亲自出账迎接,不过一看到来人之后,俩眼差点瞪出来,只见对面那位居然还是个熟人?此人乃是阿纥土门部曾经的族人札木合,看到他,窝阔台顿时大怒,对这左右族兵喝道,“来人,把这狗东西拖出去砍了,竟敢冒出晋北使臣,实在是该死。” 不怪窝阔台生气,实在是窝阔台以及娜木钟都对札木合太熟悉了。札木合本就是阿纥土门人,平日里做事不踏实,老想着一步登天。曾经札木合行走于辽东与阿纥土门之间,弄一些货物,例如盐巴、布匹什么的。可是这家伙欺负族人不懂行情,要价非常高,可把阿纥土门的族人坑得不轻。后来族里的人知道了实情后,顿时大怒,娜木钟更是气的七窍生烟,一怒之下让人逮捕札木合,哪曾想札木合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提早逃跑了。 如今札木合自动送上门,还自称是晋北使臣,窝阔台岂能不怒?在窝阔台和娜木钟想来,札木合这样的家伙能当使臣?搞不好这家伙已经被林丹汗收买了,这次回来就是干坏事的。 一帮子族兵冲上来,札木合正得意洋洋,想要卖弄下呢,一看这情况,吓得脸色大变,哇哇大叫道,“窝阔台,误会,误会,小的真的是铁督师派来的啊,不信,有书信为证。” 窝阔台半信半疑,只好让人把书信递了过来,不过展开信一看,窝阔台就郁闷了,那上边可都是汉话,他对汉文一字不通,如何看,没辙了,只能将信送到了娜木钟手里。 “阿叔,却是汉人笔墨,说是要与咱们结盟,共商大事,只是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娜木钟眼珠一转,着令卫兵把倒霉的札木合拖进来,面对这一对凶神恶煞的男女,札木合再次软了,竹筒倒豆子般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札木合从阿纥土门逃出去之后,流落到了乌兰城,恰巧乌兰城新建,机会很多。札木合靠着他那油滑的脑瓜子和三寸不烂之舌,居然空手套白狼,做起了小买卖。说来也是巧了,札木合有一次套白狼套到了陈子龙身上,结果被陈子龙给关了起来。 最近阿纥土门出事情,也着实需要一个熟悉阿纥土门的家伙做中间人传传话,陈子龙便想起了奸商札木合。札木合一听这也算是给青狼王铁墨效力,也算是晋北官场上的角色了,哪能不答应,于是乎兴高采烈地当起了这个使臣。 听了札木合的话,窝阔台气的七窍生烟,老天爷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似札木合这等奸诈的家伙,居然还能当个使臣。窝阔台心里一阵鄙夷,不过陈子龙却是另一番想法,札木合这种油滑之徒经商不守规矩,必受惩罚,可若让他当使臣,靠着这张嘴还真有可能出奇效。 娜木钟眉头皱的紧紧的,她可没心思跟札木合计较,“阿叔,结盟一事是好事,但总要有诚意才行。” 莫看窝阔台是明面上的话事人,但万事都愿意听娜木钟的,他点点头,嗯声道,“不错,就先见见吧,札木合你回去告诉督师大人,要结盟就必须拿出诚意才行!” 诚意?札木合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他这会儿可不想惹怒窝阔台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看着札木合灰溜溜的跑掉,娜木钟美眸轻眯,但愿汉人有足够的诚意,否则这次与林丹汗一战就有些不值了。 札木合本以为自己走一趟阿纥土门,至少能为自己争取不少好处的。以往,但凡使臣进入部落,都是热情款待的,临走的时候,还会送些名贵之物。札木合就想啊,自己怎么也是督师大人的使者吧,跑到阿纥土门,这窝阔台还不得拼命讨好,到时候奉为上宾,好东西全都送上来,结果想的挺美妙的,现实是很残酷的,窝阔台并没有赏赐什么好东西,还把札木合虐了一顿。 札木合心里恨死窝阔台了,这老东西不识抬举,非在督师和陈大人面前说些话,让这老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札木合是个小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他贪生怕死,卑贱的像一条虫子,可当有机会报复人的时候,他又会毫不客气的露出满嘴獠牙。这会儿,札木合已经琢磨着如何阴窝阔台一把了。如今晋北大军已经于瀚海草原中部驻扎,札木合回到营地后,直接来到了帅帐,不得不说札木合真是个人才,不光有语言天赋,还有着足够的表演天赋,人还没进大帐呢,就已经眯着眼,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流了,还扯着嗓子哭了起来,“督师,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呜呜....窝阔台太欺负人了....” 好一声大哭,铁墨正与王左挂、陈子龙等人商量着在哪里与林丹汗开战呢,札木合这一声哭,那叫一个凄惨,众人面面相觑的,王左挂还很是不爽的嘟哝道,“陈大人,你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软蛋?干脆把他扔给铁虎兄弟,保准个月把他操练出个人样来!” 嘶,陈子龙听得呲牙咧嘴的,于是没好气道,“你以为陈某愿意用他,问题是你短时间内往哪找一个熟悉阿纥土门的家伙。” 铁墨冲两位心腹摆摆手,朝外喊道,“让札木合进来!” 得了允许,卫兵才敢放札木合入账,这札木合低着头跑进帐中,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道,“督师,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去阿纥土门宣扬督师仁德,那窝阔台和娜木钟不但不感恩,还差点把小人杀了,不仅如此....那娜木钟还....还说督师傲慢自大,目中无人....要督师亲自去阿纥土门谈联盟一事....” 札木合将见面的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期间不免会说些坏话,说娜木钟如何不把铁墨当回事的。听札木合的叙述,铁墨自动过滤了一遍,他点点头,淡淡的笑道,“嗯,你辛苦了,王先生一会儿让人给札木合送五十两金子,就当这次的医药费了。札木合,你啊,以后也好好做事,本督师不会亏待你的。” 五十两金子?一听到这个数字,札木合双眼亮晶晶的,以前倒卖小货物,搞了二十多年也没赚到过五十两金子啊,于是他再次趴在地上,举着手嚷声道,“小人敢对长生天发誓,从此以后,定当效犬马之力,督师让小人向东,小人绝不向西,此生追随督师左右,若违此誓,长生天降罪。” 靠,这誓言发的可真够毒的,长生天可是蒙古人至高无上的神祗,札木合说出这些话来,当真让人感动的,不过铁墨心里犯嘀咕,你札木合好像都不承认自己是蒙古人了,那什么劳什子的长生天还有个屁用?札木合如此无耻,铁墨也不会计较,小人有时候也能发挥大作用的,挥挥手笑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第499章 一场决战 第499章一场决战 “是,小人这就告退”札木合带着些兴奋地笑容,颠颠的离开了大帐。看着札木合的背影,铁墨轻轻地挑了挑眉头,一点小钱能够收买这个小人,也值了,毕竟札木合可是提供了不少阿纥土门内部的情况。 “督师,这札木合语气不尽不实,怕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窝阔台吧”王左挂自然不会全信札木合的,他坐在椅子里,平淡道,“不管札木合是不是扯了慌,不过有一点还是很确认的,窝阔台和娜木钟并不是太相信咱们,这接下来该怎么做?” “嗯”铁墨点点头,他也在想这回事,娜木钟对结盟一事抱有迟疑,也情有可原,毕竟以前没有接触过,再加上晋北边军这些年对东边蒙古各部频繁用兵,容不得娜木钟不小心点。如果想赢得娜木钟的信任,就必须先拿出自己的诚意,铁墨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想了一会儿,便朝萧芷蕴笑了笑,“王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该亲自走一趟阿纥土门呢?” “哈哈,难道不应该么?”王左挂轻轻的笑了起来,可以说二人想到一起去了,这次不光要去阿纥土门部见娜木钟,还不能让娜木钟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想吞并阿纥土门,所以铁墨起了身,对帐中诸将吩咐道,“明日尔等紧守大营,本督师和王先生亲率十名卫士赶往阿纥土门部,最迟两日就能赶回!” 说这话时芥末眼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自信,不过陈子龙等人却大皱眉头,拱手道,“督师,带的人是不是太少了?” “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有什么用?”铁墨心里很清楚,这次去阿纥土门,不能带太多人的,带的人太多,反而会引起娜木钟的戒备,人一旦生了戒备,再想赢得信任就有些难了。 崇祯五年二月初二,龙抬头,,铁墨和王左挂率十名亲卫赶往阿纥土门,至于陈子龙以及刘国能等人则被留了下来。奔行在平坦草原上,看绿野茫茫,仿佛天地间一片绿色,春日的草原上盛开着成片的紫色野花,新鲜的空气流入鼻中,清凉无比。不到午时,一行人就来到了阿纥土门部外边。 铁墨亲自前来,阿纥土门亲卫慌忙去禀报,“大人,铁督师来访....说要与大人共商大事!” “嗯?”娜木钟大皱眉头,不由自主的看了窝阔台一眼,没想到铁墨还真的来了,还来得这么快,“那铁墨带了多少人,态度如何?” “这....好像就带了十个护卫,还有一名幕僚,是他身边的军师王左挂,态度倒是很和善”那卫兵只能根据自己的回忆去想,一会后,娜木钟神情复杂的说道,“阿叔,没想到这铁墨还挺有魄力的,竟真的亲自带人来了?” 窝阔台嘴角一撇,有些无语的抖了抖大胡子,“来喽,不过这不正合我们的心意么?咱们去见见去见见这位青狼王吧?” 窝阔台满脸笑容,迈步离开了毡帐,此时铁墨正站在部落外边观察着阿纥土门部的民俗风貌。如今蒙古包与后世差不了太多,都是以白色为主体,牙帐会建的高大一些,顶部有一根旗杆迎风飞舞。铁墨一袭白色长衫,尽显儒雅气息,眉宇间刚毅不凡,剑眉轻扬,又显得气度不凡。铁墨一眼就看到窝阔台,实在是窝阔台太好认了,一身土蓝色无袖袍子,身材不算非常魁梧,但有一张方正脸,双目炯炯有神。倒是他身边那个女子,相貌不俗,英气勃发,倒与海兰珠有着几分相似,这位就是阿纥土门部第一美人娜木钟么?怪不得林丹汗和皇太极会为了这个女人不惜大动兵戈,敢情是为美女疯狂呢。 娜木钟站在窝阔台身后,一对深邃的眸子一直打量着铁墨,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好男儿,只是,从未想过,铁墨如此年轻,还以为他也和皇太极或者林丹汗一样,胡子拉碴呢。娜木钟只是看了几眼,就感觉到此人器宇轩昂,不怒自威,若能与这样的人合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按照规矩,窝阔台向前两步,右手抚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宏吉剌部窝阔台,恭迎督师大人。” 窝阔台行礼完毕,娜木钟捧着一条雪白的哈达走上来,铁墨深知蒙古礼俗,弯下腰,等着娜木钟将那条哈达放在脖子间。柔软的哈达,有一丝温暖,几分馨香,铁墨展露笑意,双手合什,娜木钟甜甜一笑,在铁墨额头吻了一下。这下铁墨愣住了,献哈达还有这一条规矩?娜木钟的小脸红红的,却勇敢的迎着铁墨的目光,用非常地道的汉话说道,“督师大人,记住,我便是娜木钟。” “呵呵,记住了”铁墨微微笑着,窝阔台咧着大嘴,一个劲儿的傻乐,似乎在想着什么。王左挂很满意现在的情况,由此可见这次谈判定会非常顺利。 联姻,在蒙古部落再寻常不过了,而且蒙古人也将联姻视为最坚固的盟约,历史上皇太极先是娶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哲哲,后来因为无子,又先后娶了哲哲的侄女海兰珠和布木布泰,而那位布木布泰就是后来鼎鼎有名孝庄皇太后。其实皇太极先后迎娶博尔济吉特氏三个女人,可不仅仅是因为他,而是吴克善的要求,因为在吴克善看来,没有子嗣的联姻是非常不牢固的。所以说,蒙古人对联姻看的非常重,这也是为什么娜木钟不愿意跟林丹汗联姻的原因,就林丹汗值得依靠么,恐怕前脚联姻,林丹汗后脚就会把阿纥土门部吞了。 窝阔台那热情的样子是做不得假的,拉着铁墨的袖子往牙帐里扯,稀里哗啦的说着一堆话,详谈还算愉快。对于结盟一事,窝阔台满口答应,不过窝阔台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晋北边军的一切军事调动计划不能有所隐瞒,对此,铁墨也没有拒绝。 既然正事商量完了,接下来就是酒宴了,吃肉喝酒看摔跤,这可是蒙古人的民俗,铁墨自不好意思拒绝。看这热烈的场景,王左挂觉得自己所料的两天还是有些太保守了,这才半天时间,好像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到了晚上,牙帐外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大会,蒙古男女载歌载舞,铁墨陪着窝阔台坐在一边胡吃海喝,倒是娜木钟坐在一旁,显得文静了许多。这样的好日子终究很短暂,因为如今阿纥土门部随时面临着一场兵灾。铁墨来阿纥土门部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自然瞒不过各方探子的,得知消息后,林丹汗气的火冒三丈,在林丹汗看来,阿纥土门部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背叛。 “娜木钟这个女人,居然敢背叛长生天,背叛草原,与那铁墨沆瀣一气,实在可恨至极。敏特、博果尔,明日你们速速发兵北上,本汗要在两天后坐到娜木钟面前去。” “喏”敏特和博果尔哪敢反对,只好领命。不过敏特对这一战并不看好,如果只是阿纥土门部一切好说,但汉人的兵马已经抵达瀚海草原中部,随时都能快马加鞭杀过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顺利吞下阿纥土门部,谈何容易,更何况皇太极还派兵驻扎在宁州城,谁也不知道这个女真蛮子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崇祯五年二月初,晋北两万铁骑以及阿纥土门部联军抵达阿尔泰草原西部扎布汗河东方河口,如此一来,算是彻底断了阿尔泰草原的水源,只要南边的林丹汗各部落还想取水,就必须来这里打一仗。可以说无奈之下,林丹汗各部联军出兵三万多大军缓缓朝扎布汗河杀去。林丹汗大军一动,铁墨就得到了消息,真要跟这帮子蒙古铁骑血战,那不成傻子了? 博果尔骑马走在最前头,看到那威严的骑兵大阵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烈日下,银光闪闪,带来一片寒意。这就是云府骑兵,清一色的铁甲雄骑,不管压力有多大,面对云府骑兵都要打的,因为没有和谈的可能,从始至终那铁墨就没有谈判的意思。整件事情都是娜木钟那个女人引起的,林丹汗锁着眉头,对博果尔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博果尔非常英勇,挥舞着弯刀,大声怒吼,“勇士们,杀光汉人,吾将带领尔等挥兵南下,那里有无数财宝,水一般的美人.....” “呜呜呜呜呜....”蒙古骑兵举着弯刀嗷嗷直叫,他们勇敢的扑向了云府骑兵,可让博果尔非常诧异的是,原本该英勇无畏的云府骑兵却左右一分,直接跑远了。博果尔懵了,汉人要干嘛,不是要决战么,你们跑什么,你们不决战占领扎布汗河做什么? 马蹄声隆隆,却是渐行渐远,看着那天边的银色云彩,博果尔傻乎乎的坐在马上,呆呆张着嘴?别说博果尔了,就是一向诡计多端的敏特也被弄迷糊了,汉人要干嘛? 突然间,敏特打了个哆嗦,不好,这帮狗汉人是要趁着大军集结阿尔泰草原的时候,南下洗劫各个部落。 敏特顿时心急如焚,汉人真的是太无耻,你不是要决战么? 敏特想的一点都不错,两路骑兵分开后,又迅速分成十几支千人队,足迹遍布整个阿尔泰草原。阿尔泰草原地域广袤,骑兵一旦奔跑起来,再想追上就有点难了。敏特有些傻愣愣的,林丹汗也被气的七窍生烟,眼下附近部落的勇士都集中到阿尔泰来了,部落里可就剩下老弱妇孺喂养牛羊了,这要是被云府铁骑突袭,后果不堪设想啊。博果尔叫嚷着大家不要慌,可有什么用?尤其是塔塔尔部的人合,一群人跳脚大骂博果尔王八蛋,因为塔塔尔部就在阿尔泰草原北边,离着扎布汗河最近,云府铁骑要劫掠部落,塔塔尔部首当其冲。 塔塔尔部的人恨死博果尔了,都是这个该死的,非要把塔塔尔部的勇士拉过来跟汉人打仗,不知道这个铁墨凶蛮不讲道理么?都说汉人讲道理,讲文明,以德报怨,可铁墨就是个另类,这些东西在他身上一点没体现出来,什么无耻事都能干得出来,眼下就领着人去抄部落老巢了,明明大军决战,却又不战,跑到后方祸害臣民百姓,可恶,可恶至极。 此时林丹汗也感觉到铁墨的可怕了,可以说那狗汉人用了一招光明正大的阳谋,他就摆明了无耻了,我就要对你们各个部落动刀子,你们救还是不救,不救,没关系,顺利砍杀。分兵去救呢,谁知道那汉人接下来还有什么应对。 林丹汗皱眉道,“敏特,咱们速回达密里部,争取在那里拦住汉人骑兵。” 林丹汗决定,算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达密里部就在西面,只要速度够快,只要堵住达密里部,就能逼得汉人决战。达密里部两边是乌鲁古河分支,骑兵无法四散,在那里汉人无法做到像阿尔泰草原这样分散出击的。 一帮子蒙古骑兵拼命往回赶,可他们的心急也正好被铁墨利用了。其实从一开始,铁墨就没想过一本正经的跟蒙古人在阿尔泰草原决战,开什么玩笑,蒙古大军三万多人,自己这边才两万铁骑,就算能打败蒙古骑兵,到最后也是损失惨重,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铁墨是绝不会干的。他就是要通过分兵调度蒙古大军,从中捕捉战机,果然,分兵之后不久,机会就出现来,首先是塔塔尔部的人急着回援塔塔尔部落,脱离了主力方阵。得知战机出现后,铁墨直接调转马头,王左挂放了一支响箭,分散在四周的骑兵迅速集结,很快就朝着塔塔尔部集中。半个时辰后,塔塔尔部的人还在心急火燎的赶路,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闯进了铁墨布下的陷阱。 第500章 郁闷无比的林丹汗 第500章郁闷无比的林丹汗 当塔塔尔部族兵靠近塔塔尔部二十里范围的时候,刘国能就从西北方杀出,直接绕到塔塔尔部兵马后方,等到包围圈彻底完成后,方才让人放了手中响箭。连续几支响箭冲天而起,相隔时间并不是太久,云府骑兵的人能看到响箭,塔塔尔部的人也能看到,此时塔塔尔部的人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了。汉人骑兵就是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个人影都没有吧,难道真的上当了? 当意识到风险来临时,西边已经出现一股银色洪流,沉重的马蹄声,震得草原颤抖,这是一支威风凛凛的铁血骑兵,气势恢宏,刘国能一马当先,率兵冲锋。 萧岿微微一笑,长枪一指扎木合,淡淡的笑道,“扎木合,现在你已经陷入埋伏之中,识相的还是速速下马归降,否则,就别怪本将不念旧情了!” 刘国能身后几千骑兵开始严阵以待起来,铁索连环马顷刻间结阵完成,一共四个方阵,朝着塔塔尔部骑兵掠去。塔塔尔部在面对连环马的时候,依旧按部就班的按照以前的方法做,一些弯刀骑兵挺在最前方,以勇猛之士做尖头兵,形成几个锥形阵朝着前方插去。如果是平时,这种冲锋阵型自然是杀伤力巨大,可眼下,面对铁锁连环马还用这招,就有点作茧自缚的味道了。只见锥形阵先头冲过去,战马就被铁锁割断马蹄,随后锐利的铁锁划过,战马嘶鸣声哀嚎响起,那些落地的蒙古士兵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砍了脑袋。陷入铁锁连环马中,任你再厉害,再强横,依旧只有殒命份。 第一次交锋,蒙古骑兵如割麦子一样倒下去,各部相互配合,将反应不及的塔塔尔部骑兵分割成好几股,随后千人队相互配合绞杀。由于被分割城好几股小队,各部互不统属,任凭扎木合如何叫喊,已经是不管用了,随着包围圈不断缩小,等待蒙古骑兵的只有毁灭。渐渐地,塔塔尔部的人绝望了,因为没人能跑得出去,面对布防在四周铁锁大阵,冲出一个死一个,那简直是一道血肉剿杀场。 一场交锋,塔塔尔部骑兵惨败。 此时面对云府铁骑再加上随后赶来的阿纥土门部兵马,塔塔尔部可以说已经毫无胜算,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塔塔尔部可汗瓦西里终于下达了投降的命令。投降令一下来,那些塔塔尔部士兵可以说是狂松一口气。其实大多数人已经没心思打下去了,这种一边倒的仗谁愿意打呢?毕竟长生天虚无缈缥,还是活着更重要。 一个身着黑色锁子甲的女人出现在阵前,那女子手持圆月弯刀,淡淡的笑道,“瓦西里,怎么样,还不投降么?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这些部落勇士,以及二十多万部落子民想想吧,你的坚持,可能会害得他们全部殒命。” 来人自然是娜木钟了,铁墨可没想过完全剿灭蒙古人,后期建设乌兰城等地,可还需要不少青壮呢,而且把塔塔尔部等部落的人搞到瀚海草原去,也是在变相削弱林丹汗的实力。所以还得留下来一些才行,而劝降的工作,自然是娜木钟来做最合适了。 “娜木钟,你也是我蒙古儿女,怎么可以说出如此话来?”瓦西里怒目圆睁,似乎要吞了娜木钟一般。娜木钟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搞得瓦西里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回头看向那些部落勇士,这些勇士一个个垂头丧气,满脸呆滞,显然是被刚才一场杀戮吓住了。谁不怕呢?面对云府铁骑,竟然一点还手余力都没有。蒙古人是一个崇尚强者的民族,败了,没有恨,只有佩服,因为这次,汉人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就是光明正大的正面厮杀,只不过人数相差有些多罢了。 这些勇士是无辜的,那些部落子民更是无辜的,瓦西里觉得自己没有权力让这些人陪着他去死,所以,仰天长叹一声,丢下了手中钢刀,“娜木钟,你们降了,你告诉督师大人,必须善待我族,否则,我瓦西里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哼哼,瓦西里,你放心就好,只要你肯降,定会保塔塔尔部太平无事,不过你要是敢阳奉阴违,瞎捣乱,那就莫怪别人心狠手辣了!”娜木钟知道瓦西里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但她不得不出声警告一下,免得瓦西里真把她娜木钟当成了仁慈的傻子,当然这些话也是替铁墨说的。 瓦西里投降,余下的塔塔尔部骑兵也选择了放下刀枪,当塔塔尔部残兵被绑缚着踏上去往瀚海草原时,他们在路上碰到了同样被转移的部落子民。这就是铁墨的构想,他要将这些蒙古属于林丹汗的部落连根拔起,只要他们还敢作乱,就杀了这些部落子民,而且乌兰城等地建成后,也需要一部分人口的。当然,大战开始前,阿琪格已经从关中调集人手,眼下阿琪格已经着手接收这些人了。 塔塔尔部的陷落,彻底打开了阿纥土门迁往瀚海草原的道路,其实这一战并没有浪费太长时间,当瓦西里选择投降时,林丹汗汗所率领的队伍还离着塔塔尔部很远呢。 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王左挂的能耐了,王左挂以五千骑兵,一路上不断袭扰,搞得敏特的主力骑兵不胜其烦,就这样走走停停,很快就把林丹汗等人惹毛了,他们转身要战,王左挂就领着骑兵遁形,他们要走,云府骑兵再次出现,派出小股人马阻拦,却又被对方吃的连渣滓都不剩。可以说,在王左挂这种不胜其烦的袭扰之下,林丹汗主力大军犹如蜗牛一般。 本该傍晚时分就能到达达密里部草原的,现在倒好,快擦黑了,还有五十多里地呢。五十多里地,对于骑兵来说不算什么,但那是正常的骑兵才行,偏偏如今的林丹汗所部放不开马蹄,五十多里路,要这么走,非走到明天天亮不可。林丹汗心急的很,众人聚集在一起,最后想了一个办法,让安克烈领五千多人断后,争取拖着那些汉人骑兵,但也不要与汉人骑兵决战。 林丹汗的主意是不错,安克烈也这样做了,可他们没想过这样一来,前去塔塔尔部的骑兵相比云府骑兵和阿纥土门部骑兵联军已经不占优势了,更何况所部骑兵一路疾行,人困马乏,更是占了不小的劣势。而王左挂,他根本无需跟也速该的兵马决战,只要拖到大战结束,等来主力援军就可以了,王左挂相信塔塔尔部的战斗不会持续太久。 殿后的安克烈非常头疼。每当他想找汉人的骑兵谈谈心的时候,就发现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汉人骑兵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人家在睡觉呢。自己这边好不容易想休息下了,就立马被乱七八糟的声音搞得神经错乱。 安克烈不好受,林丹汗也不好受,这连夜赶路,别说忍受不了,胯下牲口也受不了,不过好歹在寅时抵达预定位置了。看着前方传来的亮光,感觉到分外亲切,从没觉得过蒙古包这么温暖。一入部落,敏特就忙着让大军休息下,不过没等这些蒙古骑兵卸下兵甲,就听留在外边的斥候匆匆来报,“可汗,可汗,不好了,汉人骑兵,打过来啦....” 一听此话,林丹汗差点没晕倒过去,搞什么鬼,刚刚才到,汉人的骑兵就来了,这是要整死人么? 林丹汗不想这个时候打,勇士们累的都成哈巴狗了,这个时候打,会是什么结果?可不打行么,任由汉人为所欲为,汉人能打倒自己的老巢去?就算打不了也得打。邰吉木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恶的汉人,是算准了时间跑来打这一仗的的么? 还别说,铁墨确实是掐准了时间的,一直等到斥候报告林丹汗到达位置后,才下令大军放弃休整。哼哼,敌方人困马乏,我部要是不率先攻击,岂不成傻子了? 这一战,可以说一点悬念都没有,仓促应战的林丹汗所部根本不是云府铁骑的对手,一交手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趁着夜色一路往南逃。好在铁墨出于其他顾虑,没有下令穷追不舍,此战给林丹汗一个教训就可以了,真的重创林丹汗的话,对晋北也未必是什么好事。铁墨可没忘记旁边还趴着两头恶狼呢,至今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没什么动静,不代表他们没想法,只是没等到机会罢了。若是重创林丹汗,这二人看到希望,一定会扑上来撕咬林丹汗的。 林丹汗此时覆灭,余下各部会被女真那两位枭雄给吞下去,进一步壮大女真人的实力。如今晋北的手还伸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还得留着林丹汗牵制女真人,说不得有些时候还得出手帮帮林丹汗呢。 话说林丹汗率兵一路难逃,却发现汉人并没有紧追不舍,于是很快就停了下来。看着身后的夜色,心中五味杂陈,旁边的敏特更是如此。以前跟铁墨交手,虽说没讨到过便宜,但每次铁墨都是勉强支撑,靠着耍手段耍诡计才撑下来的。可是这一次,铁墨可是指挥着晋北骑兵正面打,硬生生把蒙古儿郎打得落花流水,这次败得太彻底了,直接被人家从正面击垮了。 此时,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铁墨这头狼王已经成长起来了,几年的时间,他手里的兵马迅速膨胀,远非当初可比。如今形势逆转,铁墨已经成了实力强横的一方。 林丹汗的心思更加复杂,他觉得很憋屈。汉人没有紧追不舍,这是什么高兴的事情么?铁墨是故意如此,是留着他林丹汗去给皇太极惹麻烦呢。曾几何时,别人都看他林丹汗的脸色活着,如今他林丹汗活的如何,却要看别人的脸色。 身为黄金家族后裔,草原八部的汗王,岂能允许如此受到如此侮辱?今日所受屈辱,他日一定要还回去的。 “敏特,清点人马,回去吧,另外传令老家那边,让沙坨留一下宁州那边的情况,只要那些女真蛮子敢出城就给本汗狠狠地打。” 敏特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算听出来了,可汗心里憋着一股子火呢。 二月的瀚海草原依旧冰凉无比,这里似乎一直如此,冷风相伴,铁墨将人等人聚集在帐中,在商量着什么,而在帐外南边不远处,许多蒙古人扛着各种物资。从昨天开始,这些蒙古人就成了俘虏,按铁墨的想法,这些蒙古俘虏要好好服劳役才行,争取把乌兰城建设的更好。 如今在商量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如何安置阿纥土门部的人,按照计划,铁墨打算将阿纥土门部的人安排在乌兰城东边十里处的,不过仅仅这样安排还不足够。阿纥土门部和那些塔塔尔部俘虏不一样,他们可是联军盟友,还得想办法将他们安置好才行,尤其是那些部落勇士,也都是上好的兵员。而且最头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如何安排娜木钟。阿纥土门以及其他蒙古各部可全都看着呢,要是无法处理好此事,以后肯定要出乱子的。 最后没有办法了,只能听王左挂的,让娜木钟主持乌兰城事务,留李元庆在此帮忙? 至如今,铁墨的实力可以说膨胀到了一种让人仰视的程度,整个瀚海草原已经处在了实际掌控之中。莫北喀尔喀部暂时没能力南下,林丹汗也不可能轻易再对瀚海草原用兵。 西安城一个幽静的宅院里,一名黑袍人盘腿坐在池塘边,他看着池塘里的水波,一动不动,在他身上,有一股冷气冒出,就仿佛这冰凉的冷风。 突然黑袍人发出一声嗤笑,这个铁墨可真够厉害的,这么短时间内便解决了阿纥土门部的麻烦。哎,看来计划要提前了啊? 第501章 女鬼坡尸体 第501章女鬼坡尸体 西安城,一个千年古都,崇祯五年二月初,西安府组织了第一次关中祭天仪式,这次仪式,主要是为了向上天祈祷,以求风调雨顺。历经十余年时间,关中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急需一场春雨湿润一下土地。关中不仅天气不好,人祸更是连绵不断,关中百姓也祈求上苍老天爷能开开眼。 不知道是不是祭祀感动了上天,这一天傍晚时分,这座古都突然变得阴沉沉的,不到两个时辰,大雨便倾盆而下。寒冷的二月,老天爷仿佛跟关中百姓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本该在飘雪的时候,来了一阵疾风骤雨。一场暴雨,对于江南百姓来说司空见惯,可对于关中百姓来说无异于下了一场金子,都说春雨贵如油,而对关中百姓来说,这一场雨却未必是什么好事。大雨之下,身为三边总督的陈奇瑜反而有些兴奋了,一点睡意也没有。 凉风习习,灯笼摇曳,陈奇瑜约起了洪承畴,二人坐在桌前,轻轻松松喝起了小酒,在这战事绵绵的关中岁月里享受着片刻宁静。 西安城外东面五里处有一处高岗,名为残风坡,传说中秦末关中被破,曾有不少秦王宫宫女跑出咸阳,在这残风坡被叛军拦住,虐待致死。由于被虐待而死,所以那些宫女冤魂不散,每当南风吹起,残风坡就会响起一阵阵女子呜咽声,所以,残风坡又有了一个名字女鬼坡。再到后来,有一位大师说此处乃是阴气集结之地,于是附近百姓大都离着残风坡远远地,就是白天也不愿意来这里,倒是有些无主的尸体和一些破落户死去后,被胡乱的埋在这里。这些年关中大乱,尤其是西安府更是兵灾不断,此地阴气就更重了。 今日暴雨突降,狂风大作,雨水冲刷着残风坡,那仿佛女子惨嚎的呜咽声变得更加清晰了,突然间,伴着雷鸣,残风坡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仿佛是什么倒塌了。原来残风坡南面高坡在大雨冲刷下真的坍塌了,一块高坡就像墙体一样被硬生生冲断,随后泥土滚落,坍塌的越来越多,可就在这些泥土中,有一些东西随着滚了下来,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吓死的,因为滚出来的,是一具具尸体,这些尸体全都赤裸着,有的还睁着空洞的双眼,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轰隆,雷声阵阵,万年县知县宋金刚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就像洗了一把澡一般。摸摸额头上的冷汗,宋金刚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竟然被噩梦吓成了这个样子,瞅瞅外边,依旧大雨倾盆,便想躺下继续睡,可就在这时房门被敲的咚咚响,衙门捕头莫文兴气喘吁吁地喊道,“宋知县,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女鬼坡坍塌,出现好多尸体....” 莫文兴的话听上去非常恐惧,就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一般。宋金刚也是去年新官上任,他对这鬼神一事向来不怕,披上衣服去开了门,对着外边的莫文兴不悦道,“莫捕头,你如此惊慌作甚,那女鬼坡本就是个乱葬岗,埋了不少无主尸体,被大雨冲出来一些有何稀奇?” 宋金刚所说也是常理,本就是个乱葬岗,出现尸体还不是正常,要是不出现尸体才邪门呢。莫文兴俩牛眼一翻,脸色苦不拉几的,他拱拱手耐心道,“宋知县,这个小的能不知道么,可是这次冲出来的尸体才多了,足有一百多具,还都没有衣服,大多数人死因都是刀枪所致!” “什么?”宋金刚差点没晕过去,他刚刚就梦到自己见到鬼了,现在倒好,刚醒来就听莫捕头说女鬼坡出现上百具尸体,不会这么凑巧吧。要是一具两具的一点都不稀奇,可一下子冲出来上百具,还都没穿衣服,又是刀枪所致,这就邪门到极点了。宋金刚心下着急,生怕出什么大事,眼下流寇驻足商洛,随时有可能打过来,要是真出什么大事,就是百死也难赎罪了。由于挂念着女鬼坡,宋金刚也没顾上穿官袍,就这样披上长袍,打着雨伞随着莫文兴急匆匆的赶往女鬼坡。 子时,女鬼坡附近已经被县城的衙役控制了起来,县城两个仵作一直忙个不停,宋金刚下了马,将那年长的仵作找来,焦急地问道,“孟仵作,查的如何了?” “回宋知县,现在尸体已经清理完毕,一共有尸体二百三十九具,死者全部为壮年男子,死因为刀枪所致,死者身份不明!根据伤口情况,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天左右!”孟仵作也是西安府的老仵作了,经验丰富,所以当宋知县问起时,能对答如流。 听着孟仵作的回答,宋金刚就像吞了什么东西似的,堵在喉咙里,搞得呼吸困难。两百三十九具尸体,就是傻子也知道出问题了,就算女鬼坡是个乱葬岗,也不可能一下子冲出这么多尸体的,最重要的是死者全部被剥去衣服,显然是有人在掩藏死者身份。这案子处处透着蹊跷,宋金刚本能的觉得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他想了想对莫文兴吩咐道,“莫捕头,让大家归拢尸体,全部送到县衙,此外,留十几个兄弟守着女鬼坡,看看有什么异常。” 听了宋金刚的话,莫文兴那张老脸变得黑不溜秋的,好嘛,这地方本来就恐怖,如今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尸体,知县大人还让兄弟们留守此处。哎,这次得找几个傻大胆了,搞不好还得另外多给点钱,否则谁会傻不拉几的守着这地方,还是个大雨倾盆的日子。 吩咐完莫文兴后,宋金刚骑上快马,匆忙赶回去。兹事体大,宋金刚可不敢私自做主,自然是要去见陈奇瑜的。他顾不上这场反常的大于,冒雨来到了京兆府衙门。 陈奇瑜穿戴整齐后,方才来到前堂见宋金刚,宋金刚赶紧起身行了一礼,“陈督师,深夜打扰,多有冒昧,还望督师海涵。” 陈奇瑜可不想听这些没有营养的话,挥挥手坐下后,又让宋金刚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二百多具尸体,也太蹊跷了,西安城附近谁有那么大实力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么多人?宋金刚的担忧没有错,此时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必须彻查才行。 查案,陈奇瑜也不擅长,洪承畴等人更是白费,不由得响起了刚刚调到陕西的按察使刘文星。刘文星的根底,陈奇瑜是知道的,此人尤其擅长刑名一道,乃是铁墨的人,此次能从京城迅速调到陕西任职按察使,也是铁墨从中出力。想了想,陈奇瑜对仆人说道,“知会刘文星大人一声,务必在最段时间内查清残风坡死尸案。” “是!”仆人不敢耽搁,赶紧去外边传令,见陈奇瑜这般安排,宋金刚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心中这块大石总算落下了,要是督师执意让他宋金刚主持此案,那可就是压力山大了。 宋金刚离开时,洪承畴也一起同行,虽然事情还没查清楚,但附近一定隐藏着某股势力,洪承畴紧随宋金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调兵,另一方面也有监视宋金刚的意思在。谁也不知道此时宋金刚有没有掺合进去,毕竟两百多尸体,如此大的事,如果没人包庇,别说杀人了,就是埋尸体都不见得那么容易。虽然残风坡号称女鬼坡,平日里少有人往来,但终归还是有人经过的,这么多尸体,没人帮忙,是运不到残风坡的。 刘文星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这也是陈奇瑜欣赏他的原因。自得了秦王府命令,刘文星立刻起身赶到了县衙,此时洪承畴和宋金刚已经在此等着了。 听县衙两个仵作将尸体情况复述了一遍后,刘文星就大皱眉头,他觉得这些仵作太平庸了,检查的也非常不仔细。漆黑的夜幕下,刘文星决定亲自验尸,虽然暴雨小了许多,但依旧风声呼啸,阴冷潮湿的停尸房内,时而一点亮光闪过,显得诡异可怖。房梁已经发霉,木料因为年久失修,透着些腐烂的味道。两百多具尸体一个房间里根本放不下,这间房子里,只存放着四十多,刘文星绷着脸,手里拿着一把铁钩,掀开白布,验看着尸体的每一个部位。 刘文星检查的很仔细,其实一直以来,刘文星都有自己的一套刑侦手法,这套手法完全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手指摸着那些伤口,不断验看着,几乎每一个伤口刘文星都会详细检查一下。此时屋中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霉味儿,众人一言不发,只有微弱的喘息声,面对着几十具死尸,饶是洪承畴这样的狠人,也不禁心里有点发堵。没人知道刘文星为什么还要详详细细的验看那些伤口,关于伤口的情况,不都在验尸记录上了么? 验看完身体前边后,刘文星退后一步,挽起袖子,面无表情道,“来人,把尸体翻过来,四肢伸展开,平放好!” 刘文星如此,多少有些没把县衙仵作放在眼里了,之前已经辛辛苦苦验完尸体了,你刘大人又这么折腾不是玩人么?宋金刚的神色也有些尴尬,刘大人这是信不过其他人啊,几个衙役有些犹豫,都去看宋金刚,宋金刚也不敢开口,只有洪承畴,双目一瞪,不阴不阳道,“还不快去帮忙,耽误了查案,尔等担待得起?” 县衙的人对刘文星不怎么感冒,毕竟陕西这鸟地方,一个新来的按察使能有什么大能量,有背景的人也不会运作到陕西这地方来,眼下当官的谁不是躲着陕西,所以大多数人都对刘文星不怎么感冒。不过对洪承畴,他们可不敢不恭,只要苦着脸上去按照刘文星的要求,将尸体反过来后,有拽好四肢,这时洪承畴和宋金刚也凑了上去,只见尸体右肩胛骨下有一个明显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老伤了,洪承畴久经沙场,能分辨出这是箭伤,伤口很容易辨别的,不明白为什么刘文星看的那般仔细,他甚至还用一把纤细的小刀将伤口剥开。 这具尸体北部并非一处伤口,还有几处,多在背部和小腿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都是老伤而已,能有什么用?洪承畴不解,刘文星也没有多做解释,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方法一具具尸体查看下去,等验看完十几具尸体后,方才将县衙仵作唤过来,“其它尸体也和这些尸体类似么?” “回大人,其他尸体与这些相差不多,大都带着点老伤,没有旧伤的非常少”仵作说完后,刘文星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了起来,他眉头一挑,嘴角透出一丝冷笑。但凡刘文星这般做的时候,一定是动了真怒,洪承畴对刘文星有些了解的。 挥退仵作,刘文星示意闲杂人等退出后,只留下宋金刚和洪承畴,此时洪承畴也感觉的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低声问道,“刘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当然有”刘文星眯起眼睛,用一种非常低沉的语调,慢慢道,“洪大人,躺在这里的,乃是我朝廷将士....” “什么?”洪承畴双目圆睁,一脸的不信,怎么可能呢,这可是二百三十九具尸体,也就是说二百三十九个官兵,二百多人,那可是两个小队多了,谁能不声不响的灭了这么多人? 就知道洪承畴不信,刘文星走到一具尸体前,拉起尸体的左臂,指着左臂外侧阴声道,“洪大人,你自己看,此人左臂外侧附有老茧,而且有微弱的塌陷,比平常人左臂外侧平滑了许多。再看他左膝盖处,也是有着厚厚的老茧,反而右膝就没有,敢问杨将军,什么人才会具有这种特征?本官已经检查过了,就刚刚检查过的尸体里边,就有四具尸体具有相类似的特征。哼哼,能有如此特征的,天下间,除了我盾牌手,还有其他人么?而且,观这些人多半还是边军出身,只有边军才会常用那种又高又厚的盾牌。” 第502章 内贼是谁 第502章内贼是谁 听着刘文星的话,洪承畴只觉得头皮麻麻的,一股寒意从背上爬起。是啊,什么人会具有这种特征呢?只有边军的盾牌手,边军的盾牌因为又高又厚,所以盾牌手往往要左臂穿过盾牌上的把手,方能不脱手,这样左臂就会紧贴盾牌内壁,当对敌发生急速碰撞时,手臂会承受巨大的撞力,时间久了,手臂外侧摩擦之下,就形成老茧,由于长期经受挤压的关系,也会比平常人平滑许多,至于左膝盖有老茧,右膝盖没有,也很容易想通,每当对阵骑兵时,盾牌手要蹲下,用身子撑着盾牌,大多数人都会左膝着地。 洪承畴还在想着,刘文星却继续说道,“洪大人,你来看,这处箭伤,外表上看与普通伤口无异,可你看里边的伤口形状,虽然结了疤,肉丝依旧有着外拉痕迹,所以这种箭伤绝不是我军狼牙箭以及朝廷规格的羽箭所造成的,相比这种箭一定带着点倒刺,而这种倒钩羽箭也就女真人使用。根据伤口来计算,应该有三年之久,而我朝与女真蛮子大战数次,交战中很可能会留下伤口。你再看,此人胸口刀伤,刀口深而窄,伤疤距离现在也就半年时间,这种伤口更像是瓦剌人的长柄刀所留下的。看种种特征,本官可以断定,如今躺在这里的不仅仅是一位边军士卒,还是一个经历过无数大战的百战老兵!” 洪承畴身子一晃,虎目中泛起一点水雾,他摊开手大吼道,“别说了!”洪承畴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相信了刘文星所说,可这样的老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关中腹地西安城外。洪承畴眉头一皱,一把揪住了宋金刚的袍子,“宋知县,别告诉本官,这里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情!” 宋金刚吓坏了,他从没想过面色儒雅的洪大人发起火来会如此可怕,如果说刘文星是一条毒蛇,那洪大人就是一头猛虎,宋金刚连忙摆手,颤声道,“洪大人,此事宋某真的不知情啊,若是晓得了,宋某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啊!” 刘文星按住洪承畴的肩头,用力的摇了摇头,“洪大人,放开宋知县吧,相信这里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情,若是他知道的话,早就跑了,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洪承畴只是怒火中烧罢了,并非真的愚笨,冷静下来后,他松开了宋金刚,随后面色不善的哼道,“宋知县,刚才却是本官的不对,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担待。不过,此事,还望宋知县尽心去查,总之,我边军军将士不能白死,找不到凶手,本官就拿些废物来祭奠这些将士们。” 不怪洪承畴这般严厉,他也是没办法。陕西境内的百战老兵那可都是从晋北以及辽东调过来的,说白了,这些边军将士隶属于曹文诏、满桂以及铁墨,只是暂时驻扎在西安府附近听从陈奇瑜调遣罢了。如今这些边军将士不明不白的死在城外,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向那些人交待。尤其是三省总督铁墨,不给个满意答复,万一因其他的误解,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嘶,宋金刚倒抽一口冷气,他能读懂洪承畴眼中的凶狠,如果不能查清此案,洪承畴一定会杀一些人发泄的,而陈督师也不一定会管,谁不知道洪承畴是陈大人的亲信。哎,他宋金刚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其实宋金刚不是傻子,他明白为什么刘文星要帮忙,就是要他去彻查当地官员。哼哼,发生这么大事会一点异常都没有?想必一定有人发现了什么,只不过被人捂下来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县衙的官吏,还能有其他人嘛? 宋金刚慌慌张张的离开后,刘文星沉着眉头有些严肃的问道,“洪大人,你跟刘某说句实话,最近我军将士是不是有所调动?” 洪承畴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刘文星,“刘大人,此事跟我军调度有关?” “洪大人,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为什么突然间死去二百多名我军将士,却无人问津?你可以想想,如果是驻守万年县附近的子弟兵,就算他们常年生活在军营中,总要与县衙来往,不可能县衙中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所以,刘某判断,这二百多人应该是近期调到万年县的,所以才问洪大人有没有调动安排。” 洪承畴也在回味着刘文星所说,慢慢的也觉得刘文星分析的很有道理,虽然说县衙驻军不归县衙管辖,但军营辎重还是要县衙供应的,所以双方打交道有些来往是避免不了的,县衙官吏也不可能不认识他们。难道真的如刘文星所说,是刚刚调到万年县附近的?突然间,洪承畴想起了什么,他眉头一锁,有些惊惧道,“月前决定举行祭祀仪式后,陈督师就下了将令,调黑云龙将军麾下一千人马先驻扎万年县附近,以保证不出岔子,另外也可以随时南下去少华山,牵制流寇北上的脚步,在西安城前方形成一道屏障。” 听洪承畴所言,刘文星心中就是一凉,真有调动,这下连刘文星也有点镇定不下来了,他迈步急匆匆的朝外走去,“洪大人,快带刘某去大军驻地,恐怕要出大事了!” 其实不用刘文星说,洪承畴也明白的,如果新调来的士兵出了问题,那可就危险了,因为张献忠所部流寇停留在商洛一带,随时都有可能北上。可现在事情还没确定,洪承畴也不敢胡乱下结论,没奈何之下,洪承畴只能领着十几名亲卫随着刘文星奔出万年县城。 黑云龙麾下一千兵马驻扎万年县,并非是一个营地内,从东西南北分四个大营,所以,洪承畴只能一个一个营地巡视,抵达城北大营时已经是寅时初了,闻听洪承畴亲自来巡视,北营把总临时集结,洪承畴挨个检查,核对花名册,也是一人不少,其中还不乏一些见过面的老兵。北营没有问题,又奔赴东大营,东大营离着北营距离有些远,来到这里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一入东大营,守营门的士兵就赶紧上前行礼,“小的见过洪大人!” 洪承畴点点头打马要进营,可突然间又收住了马,因为他看到刘文星已经握紧了剑柄。其实此时洪承畴也有点回过味儿来了,他跟征北营的士兵并不熟悉,这两个守门兵怎么知道他会来,还张口就叫洪大人,似乎专门等在这里一般。而且,按照晋北边军的规矩,那就是陈督师亲自巡视,也必须亮出腰牌才能放行的,现在倒好,这二人只是行了下礼就放开营门。洪承畴虽然少在外驻兵,可对晋北军的军规还是非常了解的,没有腰牌,就算是陈督师亲自前来也不能放行的,因为有些军营负有特殊使命的,闲杂人等是不准许随便出入的。 看着门前两个卫兵,洪承畴虎目一眯,笑眯眯的问道,“你们把总是谁,让他出来见本官,残风坡发生怪事,尔等速速集兵随本官去残风坡。” 洪承畴说完,就留意着那两个士兵,虽然那二人极力掩饰,还是看出二人眼中的惊慌,如此一来,洪承畴也断定这东大营有问题了,当即拔出马上银枪,直接顶住一名士兵的后背,“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我军将士,营中士兵是不是已经被尔等杀害?” 洪承畴突然出手,那二人也是没想到,其中一人面带惊恐,竟一下跪在了地上,“洪大人....你...你在说什么,营中兄弟活的好好的啊,洪大人切莫听别人胡说八道,洪大人要是不信,可进大营巡查,小的要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呸,给本官闭嘴”洪承畴连带怒色,甚是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人说话,“还敢狡辩,让本官进营,恐怕你们准备了一盘好菜在招呼本官吧!” 洪承畴制住那两个守门兵的时候,刘文星也在仔细观察着整个东大营,根据他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座军营差不多已经空了。突然间,刘文星想起了什么,他凑近洪承畴,低声问道,“洪大人,镇安方面有多少兵马驻扎?” 嗯?洪承畴顿时僵住了,因为他现在想起来了,镇安那边防守力量薄弱,本来就是想调这里一部分兵马去镇安的?不好,要出大事,洪承畴再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要走,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只见那跪在地上全身打哆嗦的瘦小士兵,竟身子一扭,如灵蛇一般退出三丈,另外一人也跃出一段距离,拔出佩刀吹了声口哨,随后军营中冲出几十个黑衣蒙面杀手,眨眼间就将洪承畴、刘文星以及十几名侍卫围在中间。 洪承畴的瞳孔一缩,就冷冷的笑了起来,莫看他文官,可手上功夫并不弱,“刘大人,请你速回去,此处交给本官和诸位兄弟应付!” 洪承畴如此说,那就是要殿后了,值此关键时刻,刘文星并没有犹豫,如今军情,必须尽快赶回西安城报信才行,虽然刘文星不通军务,可来陕西这些天他也知道镇安的重要性,如果镇安真的出了岔子,流寇就能沿着镇安北上野猪坪,转眼间就能杀到西安城。 刘文星带着人一走,黑衣人全部围拢过来,顿时双方纠缠在一起,虽说侍卫们绝对是勇猛不凡,可他们的勇猛只适合战阵厮杀,面对这些黑衣人,却没有太大用处,倒是洪承畴,手里握着一把大刀,上下翻飞,哪里像个文官。两三个黑衣人围着他,居然还伤了两个。 就在洪承畴带着人力战黑衣人的时候,西安以南四十里外的镇安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一队官兵前来驻防,城内的人也没多想,开门放行,可是刚打开门,这些官兵就变成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暴徒,涌入镇安城内,攻占县衙,毁去城门,一时间镇安变得乱糟糟的。没多久,一直盘踞在南边的流寇艾可奇率领两万农民军也涌入镇安。 农民军并没有在镇安多停留,打开通道后,迅速扑向野猪坪。仅仅过了半天时间,两万农民军霸占了野猪坪,从南边对西安府形成了威胁。 野猪坪地势险要,偏偏又离着西安很近。野猪坪的贼寇随时可以进攻西安,而朝廷却不能随意出兵征讨野猪坪。流寇占据野猪坪后,张献忠所部主力也有了动作,沿着洛南一路北上,迅速攻下了华阴等地,至此,陈奇瑜好不容易组建起来了陕南防线土崩瓦解。 野猪坪被占,流寇张献忠顺利北上,这也让陕西境内的农民军实力更进一步,身为三边总督的陈奇瑜压力骤增。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耍手段,陈奇瑜的心情可想而知,“查,必须查,一查到底,刘大人,你尽心去查,有什么事情本官替你担着。” 刘文星心中暗叹一口气,陈大人这番举动,更多的是想给黑云龙将军一个交待,也是给铁督师一个交待。那些死去的将士,可都是晋北军将士,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陈督师就没脸见铁督师了。其实,不用陈奇瑜吩咐,刘文星也会尽心去查的。 刘文星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也算是晋北党一员,自家的事情岂能不尽心查。 “陈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快查出端倪,不让我军将士枉死此地!” 没多久,刘文星下令让百余名士兵将万年县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候宋金刚也有些慌了,他知道刘大人迟早要找上县衙的,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如此快。刘文星站在县衙前院,整个人如标杆一样,面无表情,双目锐利,如同一个冷面判官。 县衙大小官吏全部被集中在院子里,刘文星招招手示意宋金刚上前回话,“宋知县,从现在开始,本官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准多说,不准少说,更不准撒谎欺瞒,明白么?” 刘文星的声音就像是地狱里飘出来的,刺的宋金刚全身直打寒颤,拱着手,赶紧道,“下官懂了!” 第503章 插手 第503章插手 “近几日,东大营粮草是谁负责的?运送粮草的都是什么人?”刘文星问着宋金刚,眼睛却盯着院中二十几名官吏,这些官吏大都低着头,竟无一人敢与刘文星对视。 宋金刚生怕回错了话,他仔细想了想,才回道,“回刘大人,粮草一事,是由司曹李喜柏负责的,运送粮草的乃是莫捕头派人亲自押送。” “谁是李喜柏?谁是莫捕头?”刘文星一双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中,有两个人打了个哆嗦,随后,就见李喜柏和莫文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二人赶紧拱手道,“回刘大人,小的李喜柏、莫文兴!” 刘文星在二人身上看了看去,最后将目光留在了李喜柏身上,这李喜柏个头不高,一脸文气,看上去似乎怕得很,可刘文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很精明,他虽然颤抖,可眼睛却一直在躲闪,这种躲闪不是怕,而是为了隐藏什么。突然间,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李大人,可否告诉本官,你去东大营的时候,一点异常都没发现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喜柏双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他拱着手,弯下腰慌张道,“刘大人,你错怪下官了,下官真不知东大营有问题啊。当时下官送粮到东大营,那里可是一切如常,下官真的不知啊....” “你不知?那你来告诉本官,为何这东大营账簿上没有粮草进出记录,更没有你李大人的签字”说着刘文星从怀中掏出那本账簿,狠狠地甩在李喜柏脸上。这下李喜柏呆住了,他错愕的看着地上那本账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李喜柏做梦也没想到,发生这么大事情,刘文星竟然还能想到跑东大营里搜一本账簿,那些人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毁了账簿?面对杀意浓浓的刘文星,李喜柏再也镇定不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额头上的汗水也是涔涔直冒。 “刘大人,下官错了,下官也是猪油蒙了心,一时贪图钱财,受人蛊惑,才干了这等蠢事啊。可刘大人,下官当真不知道那些人是假的啊,当时只是有人告诉下官,说粮草不入账,到时候卖了粮草赚的的钱财可以分下官一成,下官一时糊涂,就...就答应了....谁曾想竟会发生那么多事....” 刘文星翘嘴冷笑,并没有饶过李喜柏的意思,他收回剑,淡淡的问道,“你是受何人蛊惑?” 李喜柏犹豫了一下,似乎很害怕,可在刘文星的注视下,他还是慢慢抬起头,伸手指向了站在刘文星身旁的宋金刚,“回刘大人....是....是宋知县找到下官,让下官做这等事的....” 宋金刚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被李喜柏一指,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他退后几步,摆着手慌张道,“刘大人,下官没有,下官从来没想过做这等贪赃枉法之事啊,宋某对天发誓,若是愧对皇恩,叫宋某人世代为奴,断子绝孙....还有你,李喜柏,宋某有何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如此污蔑宋某....” 李喜柏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刘文星紧皱着眉头,狠狠地盯着宋金刚,与刘文星冰冷的眼神一对视,宋金刚就像失了魂似的,也不叫嚷了,他面露苦笑,就像一个垂死之人。呵呵,到这个时候还解释什么呢,有谁能证明他宋金刚是清白的?不管他说什么,刘大人也不会信了,因为从任何方面看,李喜柏都没有说谎的必要。 刘文星眯着眼,看上去是在嘲笑宋金刚,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别的,如果真如李喜柏所说,宋金刚何必待残风坡事发就慌慌张张的跑去告知陈督师,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所以,单就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李喜柏在说谎,那李喜柏为什么要说谎呢?刘文星记得以前与王左挂先生喝酒,听王先生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个人诬陷了一个无辜之人,那么他一定是在保护另一个人。呵呵,李喜柏在保护谁呢,想来这个人一定就在这个院子里吧。 刘文星不动声色,挥挥手,淡淡的说道,“来呀,将宋金刚拖下去,严刑审问,千万不要让他死了....” “喏”几个士兵走上来拖着宋金刚就往外边拖,宋金刚也没有反抗,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倒霉的人,眼下也没人能救得了他。宋金刚眼看着就要被拖出县衙,刘文星眼角留意到什么,突然抬手道,“好了,将宋知县送回来吧!” 刘文星一声令下,士兵们将迷迷糊糊地宋金刚送了回来,这下别说宋金刚,就是院中其他官吏也一脸的错愕,这位刘大人在玩什么鬼把戏?宋金刚有点呆愣愣的,刘文星可不会跟宋金刚解释太多,他一指院中一人,笑眯眯的问道,“请问宋知县,这位是谁?” 宋金刚看了看,不明所以道,“这是本县县丞梁桑梁大人!” “哦,原来是梁县丞,来人,去请梁县丞出来回话”几个士兵过去,将还在发愣的梁桑架了出来,梁桑脸色灰白,大为不解的慌张道,“刘大人,下官犯了何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梁大人一个问题,刚刚宋知县被拖出县衙,眼看着就要遭受皮肉之苦了,其他人都抬头看上一看,为何偏你低着头无动于衷呢?” 刘文星问的问题非常奇怪,这是问题么?梁桑觉得很奇怪,哭笑不得的回道,“这...这下官看与不看也有错?只是不想看罢了,也惹得刘大人不快了?” “哼哼,事到如今还敢强言狡辩,据本官所知,你与宋知县同时履任,一同为官,又是从属关系,如今宋知县被送到大牢,就是不关切,也该好奇一下吧。别的人都要看上一看,或是悲戚,或是幸灾乐祸,偏你不想看,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么?” 听着刘文星的话,梁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没想到自以为聪明的没有看,反倒成了破绽,不过他现下不能松口,因为刘文星手上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罢了,“刘大人,你不能如此诬陷下官,要说些下官蛊惑李喜柏,总要拿出证据来才行,你不能.....” 突然间,梁桑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刘文星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这下梁桑反应过来了,回过头去,那些以前的同僚就像看到恶鬼一样,哗啦啦的往后退了两步。完了,刘文星可从没说过他梁桑蛊惑李喜柏,刚刚那些话不等同于不打自招么?呵呵,刘文星啊刘文星,果然是厉害,竟然一点点的给他下套,而他也不知不觉的落入了陷阱。 自知已经败露,梁桑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双肩一抖,立刻脱离几名士兵的掌控,紧接着气势一变,手中竟多了一把短刀,朝着跪在地上的李喜柏刺去。此时院中很多人都呆住了,李喜柏傻愣愣的,吓得俩眼圆睁,已经不晓得如何去躲避了,刘文星冷哼一声,他可是一直留意着呢,早就示意侍卫盯着点了,见有异动,两名侍卫迅速扑上去将李喜柏拽了过来,梁桑自认为很有把握的一击也扑了个空。 眼看着不能杀李喜柏了,梁桑嘿嘿一笑,嘴唇一动,刘文星心中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刘文星想要扑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梁桑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人也缓缓地躺在地上。果然是够狠,竟然在嘴角藏了药丸,这李喜柏到底什么人? 看着李喜柏的尸体,刘文星怅然若失,眼看着就要找到答案了,最后却落了个空,这种感觉很不好。回到西安城后,刘文星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神情严肃的说道:“陈督师,死的可都是晋北将士,以铁督师的性子,是绝不会容许自己麾下将士如此糊里糊涂的被人杀掉的。估计,铁督师会有进一步行动的,陈督师还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陈奇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刘文星的意思他还是听的出来的。刘文星的具体身份,陈奇瑜一清二楚,之前刘文星被调到陕西任职按察使的时候,便知道这是铁墨派来的钉子。铁墨具体打的什么心思,大致能猜出来,铁墨想要一点点渗透西安府,掌控部分话语权。毕竟晋北将士为了陕西剿匪付出了太多,以铁墨的性子不可能不捞点好处。 朝廷让剿匪就剿匪,不让剿匪就乖乖滚回去?这不是铁墨的风格,铁墨肯定要在陕西分利益的,那么他就一定会在西安府安插自己人。刘文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这不,刘文星已经琢磨着找理由往西安府掺沙子了。对这件事,陈奇瑜也只能默认,毕竟在眼皮子底下坑死了人家二百多名将士,此事自己理亏的很。再者,陕西剿匪还真离不开铁墨帮忙。 “自是应该的,铁督师如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提出来,本官定当尽力办到”说完这话,陈奇瑜心里一阵苦笑。自己答应让铁墨把手伸到西安府,内阁那边肯定不会太高兴,可这也没什么好办法啊。剿匪责任重大,不靠那些边军,就靠手底下这些陕西兵马,难如登天。 从陈奇瑜那里离开后,刘文星便迅速写了一封信着人送往张北。不过眼下铁墨忙于处理阿纥土门的事情,并没在张北,信便落到了海兰珠手里。军务上的事情海兰珠不懂,但是政务上的事情却看得通透。晋北方面派兵帮着陈奇瑜打仗,结果陈奇瑜却让那些将士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整死了,此事若是不问,如何向将士们交待? 海兰珠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主意。既然陈奇瑜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何不直接调晋北兵马入西安府。这次调兵过去可不是听陈奇瑜调遣,而是等于晋北方面直接把一支本部兵马安放到了西安府旁边。陈奇瑜或许会有所不满,可那又能如何,更何况现在流寇肆虐陕西,打着剿匪的名号过去,你还能拦着? 有了想法之后,海兰珠将黑云龙和马芳找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黑云龙挠挠头顿时大喜,“此事完全可行,我看着可以的嘛,咱们也不用直接从晋北调兵。如今流寇张献忠涌入商洛,巴蜀没什么大乱子,我们可以调耿仲明和秦良玉率兵北上。反正流寇没锁死陈仓道,正好让他们沿着陈仓道北上攻打野猪坪。” 海兰珠轻轻的点了点头,“打仗的事情本夫人不懂,这些事情你们来处理吧,此间一切已经告诉督师了,他也是这个意思。” 没过多久,张北的公文就送到了耿仲明的桌子上。如今耿仲明并不在成都,而是率兵来到了剑门关。自从张献忠北上汉中之后,耿仲明和秦良玉就率兵发起了反扑,由于流寇留在巴蜀的兵力少了许多,再加上巴蜀兵马的军械得到了加强,此消彼长之下,农民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张献忠已经下决心北上了,自然没心思跟巴蜀兵马死磕,在剑门关守了三天之后,便主动弃守。 耿仲明率兵进入剑门关后,反倒有些迷茫了,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汉中和陕南可是一片敏感地带,未得将令,突然北上涌入汉中等地,鬼知道朝廷会怎么想。 在朝廷眼里,晋北边军可不是纯粹的朝廷兵马,而是整个八经的私兵,这些兵马涌入汉中和陕南,占一片好地方不走了,那可怎么办? 这封公文的到来,算是替耿仲明指明了一条路。耿仲明本就是聪明人,一封简简单单的公文,便看得出张北大本营终于要对陕西下手了。以前也派大军入陕剿匪,但没占过某个地盘,那是因为实力不足,但是现在不同了,以晋北的实力,完全可以吞下整个陕西。 到时候晋北、陕西、巴蜀连成一片,那才是真正的稳如磐石。铁督师是不是野心勃勃,耿仲明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铁督师手里的地盘越多,自己分到的好处也越多。 对进军陈仓道的行动,秦良玉没有什么意见,受了铁督师那么多好处,这点事要是还推辞,那就有些过分了。更何况,既然答应入晋北党了,那就不能犹犹豫豫两边倒。 崇祯五年二月初九,盘踞在剑门关一带的耿仲明和秦良玉挥兵北上,绕过南郑直接从陈仓古道扑向陕南一带,而此时艾可奇还懵然不知,直到大军出现在水银山的时候,艾可奇才晓得情况有多不妙。 第504章 大战野猪坪 第504章大战野猪坪 转眼间就来到了二月中旬,冰雪消融,大地吐露新绿。不过野猪坪地势太高,所以即使初春时节,依旧干冷。官兵在野猪坪南部集结兵马,驻守万年县的兵马也开始向这一带移动,官兵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趁着冰雪消融之际,对盘踞在野猪坪的艾可奇发动攻击。 野猪坪大寨内,艾可奇看着周围头领们,这些头领们全都一脸的菜色,就好像几天没吃饱饭一般。都是愁的啊,按说农民军才是野猪坪的主人,可是压力大的却是自己。 艾可奇明白大家的心思,野猪坪真正可用的兵马也就两万余人,而且骑兵全无。以这样的实力,跟官兵在南边平原地带正面交锋,那简直就是拿着鸡蛋碰石头。艾可奇并非蠢人,唯一的机会就是靠着野猪坪的丘陵地形,在野猪坪范围内骑兵就算再厉害也发挥不了作用。 野猪坪的风很大,好在植被面积覆盖很大,还不至于黄沙滚滚。艾可奇忙着部署兵力,耿仲明同样不会闲着。 太康五年三月二十二,以步卒为主的两万巴蜀子弟兵对野猪坪发起了进攻,开春之后陕南一带最大的一场战役自此拉开序幕。野猪坪一战,关系到了未来张献忠所部能不能顺利北上,艾可奇知道野猪坪的重要性,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猛冲猛打,而是充分利用其丘陵的地形优势,以牵扯和小规模偷袭为主。 野猪坪东西连绵几十里,丘陵不断起伏,逞波浪姿态,最高的地方达到了一百多丈,地的高坡也有十几丈,波谷有些狭长,有的宽阔,很多时候波谷之中还有波谷,好多地方冲进去之后,就像迷宫一样。陈耀峰等人一开始根本没把野猪坪当回事,以前不是没指挥过丘陵战,所以还是胸有成竹的,可是打了两个时辰后,额头上便见汗了。丘陵面积很大,五千多人冲进来人一展开,根们显不出什么,农民军根本不正面交手,稍一露面就往波谷钻,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自己这边刚跟进去,两侧高坡上就冒出不少伏兵。如此反复之下,自己这边已经吃了不小的苦头,偏偏你集中兵力攻占某一带高坡后,农民军就跑到别处不露头了。不知什么时候,农民军将游击战玩的如此厉害了。 陈耀峰脸皮子有点黑,他本身擅长的是那种步骑大规模正规交锋,尤其是骑兵对垒,强攻丘陵,并非所长。这下子好了,面对农民军的无赖招数,一筹莫展。 “多带点人占领那个高坡,看到那里了么...对就是那个最高的山头,只要占了那里,就能布控方圆两里地,本将非把这群地老鼠揍出来不可”陈耀峰气急眼了,几千兵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这种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副将哪敢不同意,点了一千多人就往附近的高坡冲,要抵达那个高坡,需要过几道波谷才行,一开始还算顺利,到了第三道波谷的时候,就有些吃力了。这一代不断起伏,波谷不平坦,士兵们需要散开队形,才能通过。这时候陡变突起,前方高坡上许多农民军持着各种武器冲了过来,粪叉子、锄头、木棍子,这些农民军一个个膀大腰圆的,莫说是粪叉子,就是木棍子抡圆了,也够人喝一壶的。此时农民军居高临下,吼声震天,气势很足,借着冲下来的势头,许多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势头竟然被农民军压住了。 陈耀峰的部曲并不少,奈何事发突然,后边的人马冲不上来,农民军兵力集中,一时间陈耀峰的人被堵在波谷,打得晕头转向的。没一会儿,上百名士兵被农民军打倒在地,陈耀峰也被农民军偷袭得手,屁股上挨了一刀,疼的他嗷嗷直叫,简直是又气又恨。眼看着自己这边越来越没什么章法,只能捂着屁股,右手持着刀怒吼道,“撤,赶紧撤,后边的人也不要往前冲了,后队变前队,先冲出去再说。” 撤退也不是那么顺利的,之前顺利通过的波谷中窜出许多农民军来,将陈耀峰的后路兵马搞得鸡飞狗跳的,损失不算太大,但被折腾的乱糟糟的,一点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 首尾被骚扰,陈耀峰也算有些门道,叫过副将陈琪吩咐道,“领着你的人对那个高坡发动进攻,把贼兵吸引过去,只要贼兵朝你那边冲过去,就赶紧往北面撤,千万不要往南,顺着波峰往西北方向撤”。 副将得了命令,不敢耽搁,点了自己的兵马就往高坡冲,农民军也明白高坡的重要性,一看有人悍不畏死的集中兵力冲击高地,当即扔下波谷的兵马,叫嚷着朝着高坡冲去。见计划凑效,陈耀峰扯着嗓子吼道,“兄弟们,机会来了,大家跟着老子朝北面冲,沿着波峰往回撤。” 陈耀峰自出道以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还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不过他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眼下也别管脸面了,先逃出去再说,否则被堵在这里,晕头转向的乱打一通,早晚被贼兵捡了便宜。 陈耀峰的判断还算不错,农民军大部分兵力都隐藏在波谷暗处,波峰脊梁并没有多少人,撤退的还算顺利,不过等逃出丘陵后,他差点没掉眼泪,才一个时辰,麾下一千多人就损失了三百多,简直要了老命了。耿仲明本来等着捷报的,得到的却是陈耀峰惨败的消息,气得他都想亲自上阵了,“陈耀峰,你怎么领兵的,这么多人,你竟然败了。” “耿将军将军....实在是贼兵们太能藏啊....”陈耀峰一阵脸红,他屁股上还挨了一刀呢。 陈耀峰也觉得自己冤得慌,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第一次碰到这种地形。丘陵不像丘陵,山峦不像山峦,谷道还特别多,就像特意挖出来的坑道一样,说是鬼斧神工也不算过。一冲进去,谷道相错,这里一条,那里一条,一个不小心就钻进去摸不出来了,最惨的是屁股上还被砍一下,把老脸都丢干净了。 陈耀峰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可是对面站着的是耿仲明,他也没胆子还嘴,只好歪着屁股苦涩道,“耿将军,不是末将不用心,你瞧瞧末将这屁股。丘陵中谷道密密麻麻的,到处都能藏人,兄弟们又不熟悉这里,还没到高坡呢,就被那些贼兵堵住了前路,谷道里的伏兵又从后边杀出来,要不是末将见机行事,这会儿估计得损伤过半了。” 耿仲明还是比较了解陈耀峰的,若不是真被打的没脾气了,以陈耀峰的性子真不会认怂。站后边看看陈耀峰的屁股,耿仲明皱着眉头一脸苦笑,“真被砍了一下?你也真是的,既然如此难办,那以你的看法,咱们从西面包抄如何?” “没有用”陈耀峰想都没想,直接开口,“耿将军,你有所不知,谷道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咱们要想从西面包抄过来,除非有足够的兵力覆盖西面所有谷道高坡才行,可是咱们现在可用之人想要覆盖西面所有地方,简直是痴心妄想。除非将驻守河套的兵马全部调过来,要不让陈督师的人帮忙也行。” 陈耀峰说的是大实话,想要大面积覆盖,一点点横扫过来,就必须有足够多的兵马。否则,你清扫这边,人家躲到另一边,你清扫另一边的时候,人家有悄悄地藏回来,到时候别打了,大家光捉迷藏算了。耿仲明一阵头大,本以为己方兵力已经有优势了,可是真的打起来才发现兵力还是不够用,看来真的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办啊。 问题是河套的驻军是用来托底,有他们在,就算张献忠所部北上,有这支驻军在,贼寇想要吞下富饶的河套平原也不容易。剩下的陈奇瑜的兵马了,可陈奇瑜麾下大部分都是卫所兵,训练不足,战斗力也成问题,曹文诏的边军也要顶着王自用那边的压力,也分不出兵来。犹豫一会,耿仲明还是决定给陈奇瑜送一封信,不过让他们配合着帮忙清扫下谷道应该没问题吧? 耿仲明这边进攻不力,秦良玉那边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损失不大,但同样被躲在谷道中的农民军搞得火大。听耿仲明有急事相商,秦良玉匆匆赶来,本来还想问问耿仲明战果如何的,可是看到对方那张臭脸,就知道肯定好不了多少,“耿将军,这次咱们可算踢到铁板上了,秦某这边实在无计可施,兄弟们被连番袭扰,七七八八折损下来,愣是没抓住农民军的主力。” “耿某这边更惨,刚刚还让陈耀峰领着人去争高点,结果陈耀峰被打的灰头土脸,折损了三百多兵马才逃出来。秦将军,不是耿某说丧气话,这个时候,也别管什么脸面了,找陈督师请求援兵吧”耿仲明很实诚,他对脸面看得并没那么重,秦良玉可就不一样了,想他秦良玉刚刚投靠铁督师,就想着打个漂亮仗长长脸呢,结果仗刚打了半天,就请求援兵,脸上哪里挂的住。一看秦良玉翻的神色,耿仲明就知道这位川北女巾帼有点下不来台,他赶紧说道,“秦将军,别犹豫了,不找陈督师要援兵,你难道还想直接想找铁督师想办法不成?” 这下秦良玉也没辙了,耸着肩头撒手道,“耿将军,你看着办吧,秦某先去那边盯着了,省的阿里那帮子人又闷头冲进去。” 耿仲明很是无语,好好地商量了半天,结果秦良玉拍屁股反正刘应遇的兵马留在潼关一带也没什么用,不如派去帮忙,若能真夺回野猪坪,至少解了西安府周遭的危局。 陈奇瑜虽然是文官,但也知道军情紧急,如今野猪坪战事如火如荼,他当即调刘应遇率兵去野猪坪帮忙。 随着刘应遇的到来,秦良玉和耿仲明的压力就小了许多,陕西卫所兵人数不少,足有两万多人,如此一来配合上秦良玉二人的兵马,在野猪坪一带,已经集中了五万多进攻兵马。 秦良玉和耿仲明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放弃中间地带,从东西两面进行包抄,陕西卫所兵负责东面,晋北军负责西面,这种大面积覆盖的推进方式,速度很慢,但相对稳健,这种无差别的覆盖清扫之下,很少有什么漏网之鱼。秦良玉和耿仲明指挥各部兵马从西面各处进入谷道,一点点向东面推进。农民军根本没想到会突然多出两万多卫所兵人来,因为在艾可奇的计划里,这些卫所兵应该老老实实的守着潼关才对,所以他们还用之前的方法应对,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慢慢的,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了。 “北面谷道出现官兵,他们沿着谷道和缓坡抄过来了”一名头领得到消息后并没当回事儿,摆摆手一脸轻松道,“让所有人往南面和东面撤一撤,等官兵抄过去,再从后边绕后路,偷袭他们后边的兵马,制造混乱。” “报....不好了,王头领,南边好多谷道出现了大量敌军,他们阵型紧密,连缓坡上都是人,咱们的人顶不住了”又一个消息传来,惊得王天翔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这是无差别覆盖时推进攻击,这是对付谷道复杂地形的最好办法,可问题是耿仲明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想要覆盖整个西面,至少也得两万大军吧。王天翔想的脑仁都开始疼了,就是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他可没胆子领着人跟东方官兵正面硬来,只能下令赶紧往东面撤。好在覆盖式推进速度很慢,为了追求稳定性,也不敢推进的太快,免得出现漏洞,所以到了晚上,也就推进了两里地,但是效果还是显著的,在两万大军无差别攻击下,有些倒霉的农民军来不及撤退,零零散散的被消灭在谷道中,经过统计,共有三千多倒霉的农民军战死当场。 秦良玉和耿仲明高兴不起来,头一天战果不错,但是后边的日子农民军回过味儿来后,就不会有多少农民军陷入重围中了。按照这种推进速度,想要横扫整个丘陵,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没戏。 第505章 冒失的陈汉 第505章冒失的陈汉 艾可奇的日子也不好受,艾可奇是自家知道自家事,莫看守卫野猪坪的兵马号称四万多,但里边真正能打的只有不到两万人,其他大部分都是没训练多久的流民,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这些人搞搞偷袭,搞一些小规模的歼灭战还行,一旦大规模正面交锋,莫说厮杀了,光那中大场面的气势,估计就能压得许多人喘不过气来,那些新兵不被吓破胆就不错了。 官兵已经摆明了姿态,就是不讲道理了,就是要用绝对的优势兵力,一点点碾压,哪怕耗费时间也没问题。面对这种局面,艾可奇颇有些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说到底,就是硬生生打不过人家,一旦用不出阴谋诡计了,就只能被动挨打。但野猪坪的险峻形势,又逼着艾可奇不得不绞尽脑汁,必须守住野猪坪才行。 “艾头领,我们必须想办法打乱官兵的行军部署才行,这样打下去,我们太被动了,今天让儿郎们留意了一下,东面那边虽然人数众多,但看盔甲制式与之前碰上的晋北军大有不同,估计是刘应遇的娘娘兵。各部兵马也强弱不一,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们的机会”王天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艾可奇眼中一喜,有些不敢确信道,“王头领,你确定?” “确定,王某早就有所怀疑了,若非如此,耿仲明手里哪里突然多这么多兵马”王天翔说起这些,有着相当的自信心,他自认观察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王天翔言辞凿凿,艾可奇也信心倍增,拍拍王天翔的肩头,脸上总算看到一点笑容,“很好,王头领,明天你随我一起,好好看看对方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利用得当,这或许真是我们的机会。” 次日不到巳时,官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推进,大量的兵马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绞杀,这一天效果就差了许多,由于农民军有了准备,许多农民军一看情况不妙,直接往后跑,再难看到那种大量人员挤在一处谷道中的情况。 推进还算顺利,农民军只有零零星星的抵抗,但大部分都被斩杀在谷道中,并没带来多少损害。这一天艾可奇什么都没做,而是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东面各处的动静,他观察了好久,终于确定王天翔说的没错。这些官兵跟之前遇到的有很大不同,战斗力不行,也不注重各部配合。而且有一点最让人艾可奇上心,这些人好像抢功的现象严重。 稍一寻思,艾可奇心里就有了主意,当夜,他将麾下头领们叫到一起,“王兄弟,明日你率人藏在此处谷道中,官兵推进过来的时候,你们不要忙着后撤,要主动发起攻击。只要官兵增兵此处,你立刻领着人向后撤,争取将追兵引到埋伏圈里来,只要他们敢孤军深入,咱们就包他们一次,也出了连日来的恶气,替死去的的兄弟报仇。” 说罢,艾可奇一拳锤在旁边的土墙上,砸的泥土滑落,艾可奇所部头领们被压着揍了这么久,如今有机会反击一下,哪里会反对。王天翔对艾可奇的计划最为了解,让他来当诱饵最合适。转眼间第三天到来,东面的官兵如前两天一样以部落为基准,南北分开,连绵成片,浪花一样朝着西面卷去。 其中中部一带由刘应遇麾下游击将军陈汉负责,陈汉麾下四千子弟,实力不俗,再加上这两天进展顺利,根本没碰上什么抵抗。陈汉本来就是个狂傲的人,慢慢的就变得有些自大了,他觉得那些农民军根本就不堪一击。一旦起了轻视之心,信心就会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巳时两刻的时候,前方传来激烈的交锋声,一名队头拖着弯刀跑了回来,“前方谷道又宽又长,里边有好多贼兵,这会儿前头兵马已经跟对方缠斗在一起了,还望将军赶紧派遣援兵过去。” 找到大量的敌人?听到这个消息,陈汉不是担心,而是由衷的高兴,只要全歼这股兵马,那可是大大的功劳啊。陈汉根本没想过为什么连日来逮不到人,今天却碰到许多人,就算其中有问题,凭着手中大量兵马,陈汉也不怕,他挥手道,“传令各部,加快速度,一定要把这些贼兵拦住。” 旁边一个低矮的男子有些担忧的劝解道,“陈将军,如此恐怕不好啊,贼兵一直谨慎小心,避免跟我们正面交锋,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大量的溃兵呢?咱们还是小心为妙,谨防对方有诈。” “胡说八道,难道还要像之前一样学乌龟爬么?老子是受够了,前边大量的军功,咱们不去,便宜别人,包图,你要是胆子小,就在后边缩着,别耽搁兄弟们杀敌建功”陈汉根本不在乎包图说了什么,眼色不善,包图赶紧闭了嘴。 陈汉所部,就像嗅到血味的苍蝇,一窝蜂的向前扑去,直接对前方三里外的一道宽阔的谷道发起进攻。这个地方又宽又长,就像一条干涸的长河,有不少农民军集中在此,这些农民军仗着人多也不惧怕,与陈汉的人在缓坡上厮杀起来。渐渐地,农民军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向西面逃窜,陈汉哪里肯放弃,咬着农民军一阵猛追猛打。陈汉所部激战正酣,其余各部也是好奇,附近几路兵马打听了一下,一听说陈汉拖住了大量的农民军,顿时有些眼红了。怪不得陈汉的人会加快速度,敢情是碰上肥肉了,既然功劳就在眼前,那谁抢到就是谁的,见者有份嘛。有些眼红的人也开始加入到战团,陈汉一看到别的人跑来凑热闹,顿时有些着急了。 王天翔很高兴,他发现这些陕西卫所兵果然战术纪律有些差,这么快就上当了。上上下下,左右折腾,陈汉以及各部追兵早已经不知道到了何处,完全偏离了预定的路线,渐渐地,陈汉发现有些不妥了,因为贼兵好像越杀越多。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陈汉挥舞弯刀,大声吼道,“撤,赶紧撤回去。” 可惜,陈汉反应的有些慢了,一声爆响,四周高坡上出现无数身影,瞬间将这一代围了起来,许多士兵应对不及,直接被蜂拥而来的农民军砍死。陈汉瞪大眼睛,他后悔没听包图的劝告,如今竟然陷入重围之中。 艾可奇很满意眼下的情况,王天翔果然不负众望,将大量的官兵引了过来。本来还以为会有些难度呢,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鲁莽,此时这批兵马已经距离后方相距甚远,半个时辰,足够做很多事情了。越来越多的农民军加入战团,陈汉的兵马越打下去,气势越弱,农民军就像疯狗一样,人数又多。就在这个时候,陈汉又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他可不想死在这里,所以拖着弯刀喊道,“集中兵力,往谷道狭窄的一端突围。” 如果一直死挺着,跟农民军拼下去,未必会真的一无所获,可是陈汉这个命令一下来,所部士兵的士气算是彻底垮掉了,大家只想着怎么逃命,谁还愿意殿后呢。几千兵马,一旦溃逃起来,可想而知,农民军追着败兵狂砍,尸体倒了一地,整个谷道被染成了红色走廊。 东部大营刘应遇眼皮狂跳,自从天亮后,他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何处。 这时一名斥候兵跑进帐中,“刘守备,陈将军的人突然全部加快速度,往前冲了过去,附近周遭几路兵马也跟着过去了,现在已经全乱套了。” “怎么回事?”刘应遇终于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了,麾下这些将军们,为了那点军功又红眼了。刘应遇老脸一黑,啪的一下拍在了桌案上,“这个陈汉,猪油吃多了,竟然不顾军令,私自搞乱围剿计划。” 刘应遇再也无法待在帐中,不得不离开,刚来到前线,包图就迎了上来,“刘将军,陈将军不听军令,中了别人的诱敌之计,中路大范围空虚,农民军趁势扑了上来,现在整个口子越来越大,咱们得尽快后撤重整阵型才行。” “陈汉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刘应遇根本来不及应付这些,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陈汉那边的情况,那可是好几千士兵啊。 “不知道”包图摇摇头,刘应遇持着千里镜看了两眼,叹口气,怒道,“先撤吧,贼兵冲势太猛,咱们这边又露出真么大的空虚。真是可惜了,两日来的辛辛苦,就因为陈汉这个混账,全部化为乌有。他最好别回来,就算活着回来,老子也要砍了他。” 刘应遇绝对不是什么仁慈之人,他现在恨不得将陈汉剁成肉酱了。农民军顺着陈汉等人留下缺口蜂拥而来,刘应遇生怕局势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好下令后撤,可是这一撤,辛辛苦苦收获的战果全部送了出去。之后还得继续重新清扫,费时费力不说,还延误了战机。 却说陈汉那边逃亡之路并不顺利,他带着人闷头乱窜,一路上全都是农民军的阻击,死伤惨重后,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来不及伤心,包图就领着人将陈汉围了起来,不久之后刘应遇就走了过来,看到刘应遇怒气冲冲的样子,陈汉心头一凛,两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刘将军,你们饶我这一次。” “陈汉,你做下的事情就没担当么?饶了你?那几千兄弟能饶了你么?就因为你,白白损失了那么多人,连日来的战果也拱手相让”刘应遇使个眼色,包图按住陈汉,刀身下滑,直接砍断了陈汉的脖子。陈汉的死,算是彻底震住了其他陕西将领,之前有些人还眼红羡慕的,毕竟陈汉有机会捞到军功的,现在却丢了性命,以后不得不小心从事了,刘守备定下的军纪真不是开玩笑的,陈汉算是实力不俗了,还不是说杀就杀。 之所以下手这般狠,刘应遇也有自己的苦衷。不管怎么说,陈汉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了,若非无奈,怎么也要留陈汉一条命的。可眼下真的没法保陈汉,陈汉这次犯的错太大了。铁督师调巴蜀兵马和晋北军北上,明摆着是要在陕南占地盘的,能让他刘某人带兵过来帮忙,也算是把他刘应遇当成了自己人。这个时候,自己手底下的人犯了如此大错,若是不严惩,耿仲明那些人会怎么看他刘某人?铁督师那边还会给他刘某人机会么? 这么多年刘应遇也算看明白了,跟着铁督师走,远比跟着朝廷幸福多了。现在有机会成为晋北党又岂能不珍惜?看看秦良玉麾下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也就半年的时间,秦良玉麾下兵马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几乎换了一遍,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一日激战,艾可奇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一天之内斩杀敌人将近六千,还逼的对方后退重整阵型,己方压力顿时减小许多。哼哼,东面的官兵再想重新压过来,至少也要多耗费两三天时间了,这些时间,对农民军是非常重要的。 耿仲明虽然精明,但也未必全无漏洞吗,经此一战,兄弟们也不再那么恐惧了。 野猪坪,东西夹击,重兵清剿,本来大好的局面,却全部被陈汉毁了。当听说陈汉的事情后,耿仲明气的跳脚大骂,“这些家伙,当真是不堪大用,幸亏撤退及时,否则东面还不乱成一锅粥。” 秦良玉也很无奈,当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东面一乱,西面压力骤增,一环扣一环。 东面攻势遭到重创,农民军直接搬开了压在肩头的大石头,虽然西面还面临不小压力,但农民军已经可以腾出功夫集中更多兵力面对西面攻势了。这种情况下,秦良玉可不会蠢到硬着头皮继续清剿,一旦展开硬战,折损起来半斤八两的话,己方已经输了。 第506章 反击 第506章反击 耿仲明被刘应遇的人气的肚子发胀,连饭都吃不下去,独自坐在一处洼地中吹凉风。秦良玉当然明白耿仲明的心情,毕竟提议分开进攻的人是他耿仲明,现在刘应遇的人惹出事,耿仲明也觉得面上无光。 走到洼地,秦良玉一屁股坐在耿仲明身旁,“耿将军,你也别闷闷不乐了,虽然陈汉坏了事,但也未必全是坏事。反正我们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跟流寇正面冲突,东面兵马后撤,我们也完全可以后撤,放弃之前清剿过的地方。” 秦良玉说完后,耿仲明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翻着白眼没好气道,“秦将军,你不是糊涂了吧,咱们这边阵型紧密,毫无漏洞,就算流寇主动攻过来也没问题,为什么要主动后撤,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哎,你这人就是心急,就不能等秦某把话说完?”秦良玉有些受不了耿仲明,这家伙平时鬼精鬼精的,怎么现在反应迟钝了呢,“耿将军,你难道忘了咱们进攻野猪坪的目的了?当初督师公文里说的非常明白,咱们的任务就是借野猪坪尽可能消张献忠麾下可战之兵。之前还一直头疼不知道怎么扩大战果,东面的事情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咱们若是以东面露出破绽,整体压力倍增为由,主动后撤,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耿仲明可是一位战术名家,眼睛一转就明白过来,拍了拍秦良玉的肩头笑了起来,“哈哈,秦将军,耿某明白了。” 耿仲明还是非常看好这个主意的,只要己方撤退,估计流寇会迫不及待的夺回失地。到那时候,再重新清剿过来,保准流寇会倒霉透顶。既然敢撤出这片地方,耿仲明就有信心重新夺回来,真要论战术素养,农民军是万万不及的。 为了配合西面战略,耿仲明将心中所想传给了刘应遇,时间来到第五天,野猪坪东部的兵马按兵不动,仿佛被农民军打怕了一般。天一亮,艾可奇就等待着刘应遇的报复,可是巳时都过去了,依旧不见东面有什么动静,斥候也不断传回消息,“艾头领,官兵收紧阵型,毫无主动出击的迹象,咱们的人已经埋伏许久了,到现在都没逮住半个人。” 到了此刻,艾可奇已经基本确定了,东面的敌军显然已经失去了之前的锐气,但全部兵马按兵不动,着实让艾可奇有些纳闷。东面的人不施加压力,就不怕斯义军将士集中兵力找西面他们的麻烦么?东西两侧相辅相成,一边压力消失,另一边便会加大难度。跟耿仲明交手次数不少了,艾可奇可不觉得耿仲明是什么蠢材,“西面呢?让那边的人把前沿探子都放出去,我要知道他们有什么动静,如果西面的官兵清剿过来,立刻集中兵力,给我顶上去。” 被压着揍了这么多天,艾可奇心里憋着一股闷气,之前怕那些晋北边军精锐,那是因为腹背受敌,难免有心无力,现在已经腾出了手,再不教训下对方,他们就真把义军将士当成没有威胁的绵羊了。临近午时,艾可奇终于得到了西面的消息,当听到西面的东方兵马陆陆续续的后撤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东面的敌军没有主动出击了,原来早就商量好了,避免跟义军将士正面冲突呢。 西面的官兵倒是很聪明,看来昨天的损失,让他们有些怕了。至于那些撤退空出来的谷道防区,艾可奇没有理由不要,当即命令麾下士兵将那些丢失的地方夺了回来。 艾可奇也生怕遭到别人反扑的,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留意着丘陵变化,直到傍晚,东西两侧根本任何动静,官兵好像累坏了一般,毫无重新压过来的迹象。双方相安无事,艾可奇也放松不少,连日来劳累,身体困乏,对几名头领做了安排后,艾可奇就躲到一处避风的地方盖上东西睡起来。 弯月初上,淡淡的亮光洒在野猪坪,波浪起伏,层层不断,丘陵就像一个昏睡的女子,静的有些过分。深夜之后,气温下降很多,再加上周遭的湿气,许多农民军只能相互抱着取暖。虽然丘陵谷道也有一些帐篷,但那不是普通士兵能享受得到的。李伟是个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少年,家乡遭了瘟疫,父母和两个姐姐全都死在了瘟疫中,没有办法,他便逃到了河南府,正好碰到了张献忠大肆征兵。为了有口吃的,继续活下去,李伟当了一名士兵。 来到野猪坪有好几天了,但由于跟在艾可奇身边,所以还从来没跟官兵照过面。今天晚上分到了值夜的任务,李伟表现得很认真,但是陪他一起的赵鑫却很郁闷,不断抱怨着,“艾头领实在是多此一举,这种鬼地方,官兵只有烧坏了脑子才会找咱们的麻烦....哼,不是我说,官兵要是敢来,直接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簌簌.....沙沙....”李伟愣住了,他推搡了下正在大放阙词的赵鑫,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快别说了,你看看那里...对,就是那里,你看是不是有人?” “李伟,你别开玩笑了,就算有人,也估计是某个家伙出去撒尿的.....嘎”说到这里,赵鑫的声音就没了,转而握住脖子发出渗人的咯咯声,一直狼牙箭钉在赵鑫额头,入肉十分,显然是活不成了。李伟吓坏了,渐渐地人影越来越多,李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拖着木枪一边跑一边吼了起来,“官兵杀过来了...官兵杀过来了....” 李伟刚跑了没两步,就被一枝羽箭穿个透心凉,偷袭已经不成,耿仲明立刻放弃掩藏行踪,冲着艾可奇所在的地方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麾下士兵各个奋勇当先,许多农民军还没能睁看眼,就成了刀下亡魂。艾可奇从帐中走出来,知道事情具体情况后,他暗骂一声晦气。 耿仲明真是个疯子,大晚上的也敢发起清剿。虽然不可思议,但官兵偏偏打过来了。形势危机,艾可奇只好留下人去顶住官兵的进攻。耿仲明麾下展开阵型,打得又快又猛,夜里有无法看得太清楚,反正农民军就一个念头,那就是官兵杀过来了,想要活命就赶紧撤。伤亡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战火,艾可奇用力拍了下额头,满脸的郁闷。怪不得西面的官兵如此好心的撤退,敢情是早有预谋的。现在战火连天,到处都是厮杀,估计靠在西面的兄弟们凶多吉少了。 一切如艾可奇预料的那样,这些日子耿仲明早就派人摸清楚西面三里的地形了,夜里偷袭的时候,这些就发挥了作用,大量士兵分成百人队和千人队,悄悄地前行,从熟悉而又隐蔽的地方对农民军纵横切割,致使许多农民军被分割包围,伤亡数字直线上升。 艾可奇终于忍不住了,吐口唾沫,下令道,“撤,没有被拖住的立刻撤走,千万不要被动官兵咬住了。” 命令下达,心惊胆颤的农民军开始仓皇逃窜,在丢下三千多具尸体后,总算到达了安全地带。起初艾可奇并不知道折损情况,结果一听被人家弄掉了三千多人,顿时把艾可奇心疼的直欲吐血。这些官兵太缺德了,虚虚实实把人都弄迷糊了。之前好不容易赢了一场,现在全都吐出去了,最重要的是,士气被折腾的够呛。 夜里胜了一场,把农民军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次日一早东面的陕西卫所兵配合向中间清剿,转眼间,之前还嚣张的农民军立刻再次陷入困境之中。艾可奇也没了什么好主意,只能暂且忍耐,慢慢消耗时间。艾可奇拒不露头,秦良玉等人也毫无脾气。 崇祯五年三月初,甲河西部四十里处的乾关小镇。乾关小镇人数并不多,镇上大多数人都以捕猎为生,不过自打张献忠占据商洛后,小镇便成了农民军的地盘,镇上的人也几乎被屠戮一空。小镇乃是商洛到达野猪坪的必经之路,夜幕漆黑,就在这时,一支兵马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逼近了乾关小镇。由于附近没有其他路可走,为了偷袭计划进展顺利,不得不穿越小镇。镇子不大,但建筑紧凑,马蹄声响起,终归有人发现了不妥之处,随后警戒声响起,无奈之下,曹变蛟只能下令道,“剿灭小镇贼寇,一个时辰后尽快布控山阳县,咱们耽搁的时间不少了。” 命令下达,如狼似虎的骑兵逐门逐户的查,见人就杀,很快这个风雨小镇成了曹变蛟的藏身之处。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山阳县的防守情况并不算太严格,但即使这样想要大规模偷袭,也不太可能,这么多骑兵冲过去,估计傻子都知道提前布防。 “曹将军,山阳县现在兵力如何,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几名把总也是一筹莫展,偷袭山阳县必须一击即中,机会只有一次,只要拿下山阳县,就等于断了野猪坪周遭流寇的退路。可万一出什么问题,再想拿下山阳县就有些难了。张献忠又不是蠢货,一击不成,紧接着张献忠就会调兵遣将,死守山阳县。由于野猪坪的山阳县,所以没人敢在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时候,贸然发起进攻。进攻必须稳如泰山,这样才能尽可能的保证不失误。 城中到底有多少守兵,曹变蛟并不怎么想弄清楚,在他看来,进攻山阳县是势在必行的,哪怕对方重兵把守,那也得硬着头皮上,否则山阳县的兵马压力就越来越大了。踌躇片刻,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刚刚进攻的时候,镇子上是不是有许多牛羊,吩咐兄弟们,将牛羊集中起来,千万不要杀掉,我有大用。” 曹变蛟陆陆续续的做了一番安排后,一场别开生面的偷袭计划便应运而生。这一天山阳县农民军耐心的守着城,结果看到远处飘来一群影子,吓了一跳,等走的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群牛羊,这些牛羊似乎是失去控制了,乱跑乱叫,牲口群中一名男子挥舞着鞭子,铁青着脸哇哇大叫。看到这里,守兵就乐了,“喂,老头,要不咱们替你抓下牛羊?” “那好啊,这群畜生,平日里还算老实,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听话了”那名老农出声致谢,只是那些农民军士兵哪里会如此好心,之所以帮忙,也是想借机弄点牛羊吃罢了。一名头领着人开了城门,笑眯眯的去抓牲口,可是城门刚开,那个所谓的老农露出了怪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那些牛羊仿佛吃错了药一般,冲着洞开的城门冲去,那些羊也就罢了,那些牛可是力道十足,气势非凡,这时候再想关城门也来不及了,就这样几头老牛打头,不仅撞开了城门,还将附近几个倒霉的守兵撞死撞残。 很快,山阳县的人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官兵打过来了,还是清一色的骑兵。 山阳城内的士兵虽然一直留守四周,但他们根本就不觉得山阳县会受到攻击,山阳县驻扎着几万人马,官兵脑袋被驴踢了,会绕远路进攻山阳县。可是,官兵真打过来了,还他娘的清一色的骑兵,银甲闪耀,马蹄隆隆,莫说城门了,便是山阳县最中央大街上的人都感受到了地面在颤动。黄牛开道,骑兵随后,此时城门乱哄哄的,再想关闭城门难度很大。更何况山阳县不是什么大城,没有所谓的护城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骑兵冲到脸前。骑兵刀毫不留情的掠过,寒芒一闪,堵在门口的几名农民军士兵或死或伤。城门被拿下,骑兵鱼贯而入。此时临近午时,街上行人众多,骑兵一冲进来,城中顿时大乱,刘文秀想调兵遣将,也因为复杂的乱局很耽搁,曹文诏麾下骑兵可不会在乎农民军的命,曹变蛟不会用骑兵的生命去换贼兵的命,所以下令最大限度的搞乱局势,在骑兵刻意而为下,山阳县到处乱做一麻。 第507章 好汉岳五 第507章好汉岳五 到了后来,许多农民军士兵实在受不了了,岳五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他来自巴蜀山区,家里世代都是猎人。几个月前听信了张献忠的号召,想要在跟官兵的战斗中建立一番功业,岳五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打小就随着父辈在林中打猎,现在可以做到箭无虚发,再加上天生神力,长了一副好身板,在周遭十几个部落里,都没人能打得过他。当初被留在山阳县的时候,岳五还是很生气的,留在后方,打不了仗,还谈什么军功。 今天正吃着东西呢,就听外边闹哄哄的,很快就有人说官兵打进来了,别的人怕得要死,唯有岳五一脸兴奋,他觉得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本想着杀敌建功的,结果兴冲冲地跑出来,就看到街上乱成了一锅粥,全都无头苍蝇的乱窜,没看到官兵的影子,却被乱哄哄的人流夹杂着失去了方向。 岳五那个气啊,这些蠢货,在街上乱窜什么,被挤的实在受不了了,他举着钢刀怒吼道,“你们别挤了,再挤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岳五中气十足,声若洪钟,不过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中,现在大家活命要紧,谁还理会别的啊。两个汉子,用力将岳五推到一旁,“你这人怎么回事,傻了不成,官兵杀过来了,他们厉害得很,你不想活,别拦着我们逃命啊。” 呜呜,岳五气的脸色通红,这算什么事啊,这群混蛋还是不是义军了,官兵一来,光想着逃命,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和岳五一起被挤到一边的还有一个小队的十几个人,就连小队长胡罗也被撞倒在地。胡罗也怕得很,他可是参加过中原大战的,几次战事,被官兵打得灰头土脸。瞅瞅逃命的人流,胡罗就想跟着一起逃,可是刚从地上爬起来,旁边一个声音,惊得他差点没重新趴地上。 “头儿,咱们冲过去吧,只要咱们斩杀几个官兵,便是功劳一件啊”一个眼神火热,对军功充满了浓烈的渴望。其实胡罗这个小队,除了他自己,其他都是和岳五一样的新兵。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人全都一脸嚣张的样子,胡罗那叫一个苦,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真以为官兵是软泥巴呢。尤其是这个岳五,自从到了队里就表现的很狂妄,于是胡罗指着岳五怒道,“你一个新兵,哪里知道官兵的厉害,知道李自成手底下的骑兵吧,多厉害?还不是被这些边军硬生生给打残了,你们有几条命够官兵砍的。都听老子命令,咱们找地方躲起来,省得平白丢了性命,现在官兵入城,事情不可逆转,可莫要做那不讨好的蠢事。” 胡罗此言一出,以岳五为首的士兵就有些不乐意了,岳五最为愤怒,好不容易逮住建功立业的机会,却让躲起来,这不是乱来么?岳五梗着脖子,歪着脑袋瞪了瞪眼,“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你如此做,对得起张头领么?” 被岳五如此反问,胡罗也瞪大了眼睛,“你们太年轻了,懂得什么,要是丢了小命,倒是对得起张头领了,你们家人怎么办?我随军多年,比你们看得明白,听我一句劝,一家人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胡罗这番话也算是金玉良言,有感而发了。他也曾经年轻过,追随张献忠,梦想着奔个好生活。曾经的他没有想过太多,可是两年时间,他改变了想法。大瘟疫爆发的时候,他回了一趟老家,一个乡里有着百余人投了张献忠,可回到家的只有十几个。在老家,看到了那些家人过着怎样的日子。那些男人死了,他们的妻儿过着最低贱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而张头领许诺的安家费又在哪里? 胡罗问过的,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得到,张头领根本没抚恤逝者家人。那一刻,胡罗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也死了,那家中老小会怎样?这一刻,才发现所谓的梦想,那都是狗屁,什么都比不上家人重要。 在老家的日子,胡罗想了很多东西,自己随军造反,还不是为了让家人获得更好地生活么?让他们有更多的粮食,床上有厚厚的被子,橱柜中多几件过冬的衣服,多分上几亩良田。可是,当随军出征带不来半点好处,无法保证家人生活的时候,那造反还有什么意义?当然这些无法对别人讲,说了他们也未必理解,没有亲身体验下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战争得真正意义呢? 战争,是为了追求更好地生活,可是,在晋北铁督师治下,那些百姓过得竟然比往常还要好。原来,活在官兵的统治下,未必是坏事。如果不是路途遥远,胡罗早就带着家人去晋北了,只要家人有更好的生活,他宁愿放弃刀兵。 “你...头儿,你最好别拦着我们,你不去,我们自己去”岳五根本无法理解胡罗的想法,在他看来,胡罗简直就是个懦夫,在他手下当兵就是耻辱。队中多是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岳五如此说,大家也鄙夷的看着胡罗。一声叹息,胡罗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他是不敢拦着的,继续拦着,恐怕岳五这些人第一个杀的就是他胡罗。这些年轻人啊,早被军功迷红了眼睛。懦夫?他胡罗奋勇杀敌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黄河有多宽阔呢。胡罗自觉地让开路,岳五鄙夷的望了一眼,心道胡罗还算识相,否则第一个宰了他。 不过城中乱局已经不见弱下来,岳五领着人往前窜,好半天后有些急眼了,他揪住一名挡路的家伙,钢刀直接捅了下去,那人毫无反应,直接血溅当场。温热的鲜血喷的四周的人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岳五会如此狠辣的杀掉自己人,岳五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心,他趁着人群安静下来,大声吼道,“赶紧让开路,否则谁挡路,老子就杀谁。” 岳五的狠辣手段效果显著,连身后十几名队员都震慑住了。哄乱的人群总算安稳不少,岳五等人走到哪,人群就自动让出一条路,如此一来,总算顺利的冲了出来,没跑多久,岳五就碰上了几名追击而来的骑兵。面对着这些骑兵,岳五毫不示弱,挺起钢刀就扑了过去。几名骑兵也没想到岳五会直接冲过来,便挥刀迎过去,岳五也着实厉害,竟然硬生生跃起,钢刀将一名骑兵砸了下来。岳五一击得手,甚是得意,身后的人受到鼓舞,也有样学样,可是这些人下场就没那么幸运了,骑兵刀簌簌划过,几个倒霉的家伙就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骑兵士兵们也看出岳五不好对付了,也没有再主动上前,将同伴救回,主动向后撤了撤。这下岳五更嚣张了,这些骑兵也不怎么样嘛,那个胡罗居然怕成那副样子。一声清脆哨响,转眼间长街另一头传来踏踏马蹄声,大批的骑兵扑过来,这些骑兵排列整齐,岳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骑兵。 成队的骑兵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锋利的钢刀在岳五胸口划开几道伤口。吃痛之下,一个摔倒在地,头刚刚抬起,岳五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剧痛传遍全身,再也发不出声声音。这一刻,岳五深深的后悔,他终于明白胡罗为什么劝诫大家不要来了,原来,边军骑兵真的很厉害。 后悔已经晚了,岳五与麾下十几名年轻的贼兵倒在了街头。同样的一幕在各处上演着,曹文诏所部骑兵对山阳县里的农民军带来了毁灭性打击。经过半天绞杀,傍晚时分的时候,山阳县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是打扫战场也成了一大难题。 山阳县落入手中,曹变蛟并没有闲着,而是让人将信息散播出去,并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野猪坪的人。 崇祯五年三月初五,山阳县陷落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野猪坪。刘应遇看着山阳县方向传来的军报,多日来的愁容终于消散,一改冰冷的形象,开心的笑了起来,“呵呵,这个曹变蛟,果然是厉害,山阳县,竟让他一战而下,毫不拖泥带水。来人,速速去西面,通知耿将军和秦将军。” 秦良玉和耿仲明很快就来到了刘应遇的军营,一听说山阳县拿了下来,二人也是一样的高兴。山阳县已经落入掌中,那野猪坪的贼兵就是囊中之物了。耿仲明放下军报,怡然自得的笑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用做,耐心等着便是,什么时候贼兵自己垮了,咱们再出手。” 秦良玉觉得耿仲明有时候真的挺阴险的,这样做,简直不给农民军留半点便宜啊。三月初七,山阳县的事情终于传到野猪坪的农民军士兵耳中。起初,农民军还将信将疑,可是官兵的兵马按兵不动,这让他们不得不信了。 艾可奇整个人都蒙了,这个时候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突围?开什么玩笑,不说山阳县被占,后路被断,只要出了野猪坪丘陵地带,不是送给官兵杀么? 从没想过,自己也会碰到这种情况,官兵真的很厉害,掐断山阳县,这是要一口吞掉野猪坪一带的所有义军兄弟啊。 随着山阳县的陷落,再加上耿仲明和秦良玉在南边严防死守,直接断绝了农民军南下的希望。事实就是如此残酷,艾可奇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野猪坪就面临绝境了。现在留给艾可奇的选择并不多,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打,要么降,想要后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出了野猪坪没了地利,在外边打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 投降么?艾可奇终究无法下这种决定,作为张献忠的义子,怎么可以投降呢? 一夜间,艾可奇仿佛苍老了二十岁,鬓角的白发越来越明显,黑色的眼眶,显示着他的疲累,一夜未眠,仅仅为了做一个决定。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战斗下去,或许这样做很残忍,也很无情,可是那又如何呢?既然要打,就要毫不留情,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官兵垫背。绝望,有时候让人崩溃,但同样,有时候绝境中会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几名头领聚集在艾可奇周围,一件件噩耗传来,早把这些头领折磨的有气无力了,艾可奇目光森冷,紧紧握着手里的佩刀,“具体情况无需我来说,所以,撤退的想法就不要有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下去,咱们现在手中几万战力,官兵就是想吞下咱们,也得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几名头领反应有些淡淡的,到了这个地步,大家的心态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可不是人人都英勇无畏不怕死的,其中不乏那些油滑之徒,自然不愿意死在野猪坪的。艾可奇当然知道麾下人的想法,他盯着众人瞧了瞧,嘴角向上翘起,“当然,我不会勉强大家,如果有人想投降官兵,尽早提出来,否则过了今天,再敢祸乱军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怎么样,机会可是给你们了。” 这下周围的人犹豫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一番,最后有三个人站起来,“艾头领,如今战局已经毫无希望,我们也不希望兄弟们无辜丧命,还请准许我们带人离开。” “好,你们可以走了”艾可奇挥挥手,语气十分爽快,那三个人十分高兴,转身就要走,可是刚走出几丈,十几名黑衣卫兵冲上来,二话不说,就将三人刺死。自始至终,艾可奇神色不变,维持着怪异的笑容,看到那三名头领死去,其他人全都暗自侥幸,幸亏没有急着离开,否则也陪着那三个家伙见阎王去了。 艾可奇收拢笑容,佩刀往地上一插,有些阴测测的哼道,“还有想投降的么?这三个人就是下场。我告诉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野猪坪,你们也别做什么美梦,就咱们做过的事情,你们以为官兵能放过我们么?” 第508章 末日降临 第508章末日降临 “从现在开始,所有兵马集中到方圆十里范围内,外围阵地放给官兵,咱们就在十里腹地和官兵决一死战”艾可奇拔出刀,目光锐利,那些头领们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艾可奇下定决心拼命,其他人只能遵从,三月初十早晨,农民军士兵开始往丘陵腹地收缩,将外围谷道让了出来。东部指挥所,曹变蛟也从山阳赶到野猪坪东部前线,秦良玉、耿仲明、刘应遇全部到列,曹变蛟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现在甲河一带已经被我们控制,贼兵已经失去了向东逃的机会,这个时候还收缩兵力,看样子他们是要集中兵力跟我们死磕了。曹某建议放开丘陵南部,从东西北三面进攻,采用步步紧逼的方式,不要给贼兵反击死磕的机会,此战打到这个份上,再跟贼兵换命明显不值。” “嗯,秦某同意曹小将军的看法,野猪坪外围大部分都是平缓地带,贼兵就是逃出去,也逃不出骑兵的手心。从之前的交手情况看,我们首要任务是夺取北部制高点,只要拥有了这些制高点,就可以纵览全局,更好地掌握贼兵的布置情况。” 曹变蛟和秦良玉所言已经非常完善,耿仲明和刘应遇补充了一点,大致的进攻计划便定了下来。次日巳时,金黄色的阳光洒在野猪坪丘陵上,连绵起伏的高坡,像不断奔涌的波浪,以秦良玉为首的五千精兵直插北部正中央,秦良玉所部目标十分明确,他们根本不管两侧谷道有没有农民军伏兵,一直往前攻,目标直指野猪坪最高点八号高地。八号高地地势高耸,占据这里,借千里镜之利,整个丘陵东北部大半范围都会一目了然,农民军的兵力部署再也无法掩藏。 此次进攻,完全不同以往,前方士兵高举盾牌,攻击以火枪兵和弓弩手为主,为了应付野猪坪,准备了大量的火枪。由于农民军自动让出外围阵地,所以一开始非常顺利,但靠近八号高地一里范围的时候,农民军的阻击变得异常猛烈。艾可奇也明白八号高地的重要性,所以在周围集中了许多兵力。秦良玉突破第一轮阻击后,谷道两侧缓坡上突然出现大量农民军,他们手持标枪,呼呼的扔下来,许多士兵来不及躲避,被刺个正着。秦良玉脸色大变,挥刀吼道,“盾牌手两侧掩护,所有人后撤。” 经过一阵混乱后,士兵们适应了农民军的进攻方式,盾牌两侧掩护,几百名先锋士兵顺着谷道往后撤去,同时一枝响箭冲天而起。打退了官兵的进攻,那些农民军高兴地欢呼起来,可是没高兴多久,笑容就变成了苦涩,突然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脚下一片阴影,抬头望去,密集的火力覆盖就打了过来,砰砰砰,许多农民军被钉死在缓坡上,有些人顶着圆盾躲避,不断有噗噗声响起,火枪声持续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当枪声停下,农民军终于抬起头来,放眼望去,眼前满是尸体,官兵现在的进攻方式与以前的进攻完全不同,他们现在攻的更猛烈,更豪气。 枪声刚停,秦良玉就就命令阿里领着人冲了上去,这次阻力很小,农民军大部分都被火枪打死,一些活下来的稀稀拉拉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占据谷道高坡后,火枪手开始跟进,准备着下一轮的覆盖攻击。 在阿里的带领下,至末时三刻,终于占据了八号高地,围在八号高地的四千多农民军死伤殆尽。一天的战斗结束,艾可奇听着伤亡情况,当听到伤亡数字后,一颗心生疼生疼的,仅仅一天,就折损这么多人马,后边要怎么抗?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之前,不是官兵拿不下野猪坪,而是他们藏了一手,故意形成那种僵持局面。至于为何这么做,原因很简单,是怕义军将士逃跑啊。现在后路被断,官兵也没太多顾忌了,五花八门的进攻方式全来了,最可恨的是他们看似攻的猛,但尽量避免短兵相接。盾牌挡在前方,一碰到棘手的反抗,就呼叫火枪手火力覆盖,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疯狂的进攻方式? 官兵根本不担心弹药不够用,艾可奇充满了无力感,他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实力差距了。官兵的进攻方式一点花哨都没有,任何方式都摆在明面上了,可有什么办法? 实力,有时候强过任何阴谋诡计,官兵就是采用强横的实力硬生生碾压过来。现在丘陵最高点沦陷,明天一早官兵就会对东北方向展开猛烈进攻了,留在那里的兄弟凶多吉少了,明知道如此,艾可奇却想不出一点补救之法。 次日,耿仲明指挥着各部兵马延续了头一天的攻势,不仅如此,这一天还利用简易投石机往丘陵腹地投掷了大量火油,随着火箭落下,谷道内的许多农民军士兵成了火人。战争本来就没有仁慈可讲,一切手段,都是为了胜利。在轮番打击之下,驻守八号高点东北方向的三千多农民军被顺利剿灭,这些可怜的农民军仅仅看到官兵的身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捞到。到了第二天晚上,许多农民军士兵崩溃了,有些人抱着头嚎啕大哭,这种想拼命都没机会的战斗,让他们陷入绝望。 “不打了....不打了,这怎么打,今天我们一个千人马,驻守高坡打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就被官兵打得连一半人都没剩下。可怜的马奎头领,死的时候就像个筛子一样”一个年轻的农民军士兵揪着头发,满脸浑浊的泪水。 夜晚下,到处都是农民军的哭诉声,他们在死亡面前瑟瑟发抖,但他们有错么,谁又不怕死?艾可奇神情落寞的坐在一块石头旁,双眼无神的看着夜空,他这样做真的对么,一手将几万义军兄弟送上不归路。 耿仲明这个狠毒的家伙,似乎很喜欢用火,今天,兄弟们亲眼看到许多熟悉的人被火烧成黑乎乎的东西,官兵的进攻变得更猛烈,许多阵地被箭雨犁了几遍,又损失了不少人,艾可奇没有统计,他怕听到伤亡数字后,会受不了晕过去。 枯燥的手探进怀中,老天爷,朝廷不公,百姓流离失所,生活无以为继,大家高举义旗,反抗朝廷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惩罚。兄弟们死干净了,才算甘休么? 许多农民军士兵失去了希望,那些头领们也同样失去了勇气,虽然艾可奇的狠辣手段震慑众人,但还是有人萌生了投降的念头。不能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野猪坪。 文中六是来自东部图罗夫的一名贵族领主,真要说起来,他也算张献忠的铁杆追随者了,从征战陕北开始,文中六就带领麾下家兵不离不弃。在征战陕北的战斗中,文中六立下了汗马功劳。以前也有过失败,可是文中六从没有怀疑过张献忠的决定,他自始至终都认为张献忠是唯一能带领义军走向成功的人。 可是,一切从涌入巴蜀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张献忠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视人命如草芥,与官兵几次交锋,更胜胜少败多,西岭一战,更是损兵折将。 当初追随张献忠起事,真的对么?现在看来,就是这个决定将将自己的未来送进了地狱。 文中六是一名地地道道的陕北汉子,既然追随了张献忠,那就要至死不变。野猪坪之战,持续了好久,文中六变得越来越疑惑,自己所谓的忠诚追随真的有必要么?文中六不是不懂军务的普通士兵,他清楚地知道负隅顽抗的结果,自山阳县城陷落后第一天战斗,就可以看出,官兵的进攻猛如烈火,他们的进攻足够压垮一切。继续战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文中六无法入睡,躺在坑道中喝了口水,蹒跚着身子朝另一边走去,几名农民军士兵靠在一起,小声说着些什么,看到文中六走来,他们赶紧起身行礼。文中六挥挥手,示意众人不必拘谨,其中一名士兵文中六还很熟习,是自己家乡的人,“三麻,还能撑下去么?” 面对自己的领主,那名叫三麻的农民军士兵点了点头,“只要艾头领不走,咱们都能撑下去的。只是...文大哥,我听说河曲落入朝廷之手后,官兵并没有大肆屠戮,而是归拢人群集中管理。官兵分配了种子,还帮忙控制了瘟疫,家里的人生活比以前还要好,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跟官兵打下去。以前文大哥也说过,我们起兵反抗朝廷,就是为了好点的生活,但是现在,我们又在为什么而战?” 三麻想家了,说着话,滚烫的泪水从眼中流出,落在枯燥的胡子上。想家的不仅三麻一人,听他说起,许多农民军士兵都低下了头。 但凡敢造反的人没有几个是怕死的,可是没人愿意毫无意义的死去,昨天官兵的进攻亲眼所见,天罗地网般的火力覆盖,犹如无情的烈火,这样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眼前的形势,就算傻子都能看明白,己方毫无胜算。若是官兵残暴无道,那便是死也要阻挡他们,可官兵不残忍。他们的残忍只针对那些反抗的人。几个月前一场疫病席卷河曲和延绥一带,伤亡无数,可是从一些商人耳中,听说了那里发生的事情。官兵采用了雷霆手段,控制瘟疫蔓延,今年二月份的时候,很多家庭分到了种子,一些重灾区还设有粥棚。相比之下,官兵没有控制的绥德却是一片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以说是官兵拯救了河曲,陕北这边有一些造反的人放下刀枪,回到了家乡,朝廷也没有追究。 文中六面带苦笑,他无法怪罪这些农民军士兵,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农民军士兵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有家庭,只有生活,他们为生活而战,绝对不是为了什么长远的野心而战,普通人关心的只是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他们跟随张献忠去造反,为的是改善生活。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不需要战争,官兵就能给予更好的生活,他们还如何战斗下去,为了所谓的梦想么?这一刻文中六释然了,自己坚持如此之久,也算对得起张献忠了,剩下的路,应该由他文中六决定。这些陕北汉子们,他们大多数都是农民,他们不该死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 文中六做出了决定,当下了决定,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夜幕之下,文中六找到了同为农民军头领的伍豪,“伍兄弟,这场战事已经无法逆转,你是怎么想的?” “文大哥,你是怎么想的?”连日来的而战,已经将伍豪折磨的无精打采,由于缺少给养,整个人也瘦下来。从中原混战到现在,伍豪所有的傲气都打没了,他现在很迷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自己就像沧海中的鱼虾,浑浑噩噩,直到落入鲨鱼嘴中。文中六将水袋扔给伍豪,看了看天空的繁星,“伍兄弟,我决定走了,听说官兵分了种子,老家种地缺少人手,我得带那些人回家,他们仅仅想要种地活下去。” 种地,多么可笑的说辞,可是伍豪笑不出来,因为他的梦想也不伟大,仅仅想坐在镇子里吃顿饱饭,“真的要走么,那我也领着人走吧,这鬼不理的战斗,没有希望的。只是,文大哥你要想清楚,一旦离开,就没有后悔药吃了,官兵不是好相与的,万一官兵不像传说中那样,跟我们算旧账,那我们可就完蛋了。” “既然决定了,那自然想清楚的,呵呵,其实活到现在也够本了”文中六想的很清楚,有些时候冒一些风险是值得的,造反的事情都干了,其他风险还算什么?“肯定要走的,伍兄弟,等过些日子,我想去张北看看,七年了,我厌烦了战争,我想看看那边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第509章 督师来了 第509章督师来了 伍豪笑着挠了挠头,他知道文中六已经不会改变了。亥时三刻,驻守在西边的农民军头领们有了异动,以文中六和伍豪为首的头领们率领本部兵马往北走去,整个西面驻扎大部分农民军士兵,他们根本没人会阻拦文中六等人。 秦良玉靠在枕头上,帅帐另一边坐着耿仲明,恶战连连,二人哪有半点睡意。 秦良玉和耿仲明也有自己的愁心事,刚刚接到张北发来的公文,督师已经忙活完阿纥土门的事情,鉴于陕北战事关系重大,督师会快马加鞭赶往西安府,到时候会亲自观察下野猪坪战事。耿仲明还好,秦良玉可是压力骤增,她可不希望这一战给铁督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而且按照路程,这两天督师就该到了。 “耿将军,督师要亲自观战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人一同前来,咱们得加把劲儿才行。” “哎,咱们要是再不做出点事情来,风头都让曹变蛟那小子抢走了”说起曹变蛟,耿仲明就颇有微词,姓曹的简直就是天神的宠儿,这次野猪坪之战,又是姓曹的出了大风头,好在曹变蛟会做人,没怎么掺和丘陵攻防战,否则的话,耿仲明就要骂娘了。 秦良玉可不会有脾气,别看曹变蛟年轻,但人家深得曹文诏指点,兵法出众,更难得的是这两年曹变蛟的性子被打磨得敛尽锋芒,冷静了许多。就拿偷袭野猪坪来说,很少有人能做到一战而下,时机拿捏得非常准,打得农民军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耿仲明沉默不语的时候,陈耀峰跑了进来,也许跑得太快,陈耀峰的帽子都掉了,“二位将军,有不少贼兵要投降,刘守备让你们赶紧过去一趟。” 一听陈耀峰的话,二人瞬间起身,全都瞪起了眼睛,耿仲明更是哈哈笑起来,“这可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赶紧过去,陈耀峰,投降的人你见了么?流寇头领多不多?” “耿将军,你这不是难为末将么,黑灯瞎火的,哪里分辨出头目有多少啊”陈耀峰被弄得莫名其妙的,不就是一群投降的贼兵么,需要如此兴奋?陈耀峰哪里知道两位将军早被曹变蛟压得没面子了,正想着干点事情长长脸呢。 刘应遇有些头疼的看着远处一群农民军俘虏,这些家伙倒是识趣的很,刚一进入营地范围,就把武器集中扔到了一个地方,至于人则乖乖地蹲在远处。这伙子人不打不闹,老老实实的蹲着,总之刘应遇自打进入野猪坪,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懂事的流寇。很快十几个农民军头领被带到了刘应遇面前,文中六等人跪倒在地,很认真的说道,“诸位将军,我们诚心投降,还望饶恕我等麾下的兄弟们。” 刘应遇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下眼前的壮汉,“放心吧,既然你们投降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这点信誉我们还是有的。” 腾腾脚步声响起,几名将领兴冲冲地跑过来。秦良玉和耿仲明一来到刘应遇帐中,眼睛就有些发飘,因为曹变蛟正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呢,俩人顿时就有些急了,这个不要脸的曹变蛟,该不会连这点功劳也要抢吧。秦良玉不理会曹变蛟,朝着刘应遇拱手行了一礼,“刘将军,这么多农民军俘虏,你处理起来也有些烦,不如交给我等处理吧。” 听秦良玉如此无耻的话,刘应遇差点笑出声。秦良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俺们最近军功太少,不如把这些俘虏让出来吧,反正你刘应遇是陈督师的人,这次是来帮忙的,有没有功劳都一个样。刘应遇自然不会抢什么功劳,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再说了这些流寇投降也不是冲着他刘某人来的。秦良玉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只好看了一眼曹变蛟。曹变蛟也很会做人,自己的功劳已经不小了,若是再抢野猪坪的军功,就有点贪得无厌了,所以他起身行了一礼,慢悠悠的说道,“秦总兵,既然这边没出什么岔子,那末将先回去休息了。” “曹小将军辛苦了!” 送走了曹变蛟,刘应遇也回去休息,秦良玉和耿仲明顿时高兴起来。文中六等人迷迷糊糊的,他们多少也看明白了一些,自己这帮子人活不活的下来就看这两位将军的了。 耿仲明没闲着,跟陈耀峰说了几句,陈耀峰就站出身吩咐翻译发话,“你,将所有头领都请出来,本将有事吩咐。” 一帮子农民军头领哪里敢不依,他们可不知道陈耀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将头领集中起来,倒也正常。 文中六领人出走投降,消息很快传到艾可奇耳朵里,艾可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他早就麻木了,事到如今,就算所有人倒戈,他也不会稀奇。 三月中旬,野猪坪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随着文中六等人投降,整个野猪坪防御已经面临崩溃,艾可奇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胜利就在眼前,铁墨也没了太多担心,耿仲明作为野猪坪战事的指挥者,盛情邀请前去野猪坪观战。 铁墨是头一天晚上到的西安城,与陈奇瑜紧急磋商了一些事情,方才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如今耿仲明相邀,铁墨哪有不允,而且他也有意带着伊丽莎白,让这位沙俄女郎看看残酷的战场,也能让他明白下什么事真正的大战。否则这个女人还以为沙俄有多厉害呢,认清现实,也免得她整日里像个高傲的小孔雀。 铁墨之所以把伊丽莎白带来,自然是有着其他考虑。伊凡杰和韩牛儿这两年不断在西伯利亚搞事情,现在已经初见规模,想要在西伯利亚站住脚,还得有个响亮的旗号才行,而伊丽莎白就是个免费的旗号。当然,还需要伊丽莎白的配合,自己需要做的是让伊丽莎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大明很强大,当大明的子民不丢分。 听说去野猪坪观战,伊丽莎白倒没有拒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铁墨有些没想到的是,阿琪格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却与伊丽莎白相处的不错,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下世界的奇妙。由于去野猪坪前线,铁墨强迫伊丽莎白换了一身马上劲装,伊丽莎白换上劲装,倒把高挑妖娆的身段展现的淋漓极致。伊丽莎白骑着马跑在最前方,显得很活波。海兰珠微闭着眼睛,马儿往前,她的身子也跟着晃悠悠的,“我说你是怎么想的?这个伊丽莎白真的有大用处?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海兰珠说的也算事实,东西方有着巨大的文化差异,所以对伊丽莎白能起多大多用,海兰珠实在没什么信心。铁墨耸耸肩头,伸手摸了摸赤龙马,看着伊丽莎白优柔的背影,淡淡的笑了笑,“先预备着吧,有备无患嘛。她可是大公爵之女,总归有些用处的,咱们只要有心踏上沙俄的土地,就用得到伊丽莎白。至少攻打西伯利亚,怎么也得师出有名不是?人家维京人侵略英格兰,还找个报仇的理由呢。咱们呢,打着护送大公爵之女回国的旗号,也算正义吧。” 海兰珠抿着嘴,双眼弯了弯,“你这旗号还真很正义,只是腹黑得很,瞧,这个伊丽莎白傻乎乎的,可一点没往这方面想呢”。说着话,海兰珠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伊丽莎白,总有种几匹大灰狼一起调戏小白羊的意思。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可是那满脑袋智慧似乎都放到了火器方面。 伊丽莎白挥舞着马鞭,领着几个护卫信马扬鞭,玩的不亦乐乎,浑不知身后几个腹黑的男女已经把她算计上了。倒霉的伊丽莎白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给了别人征讨沙俄的理由。 一行人并没有直接进入野猪坪战场,而是驻扎在野猪坪北面的高地上。耿仲明可不会让铁墨冒半点险,虽然现在胜利在望,但还是会有意外情况发生。刚刚下马不久,陈耀峰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督师、夫人,前方有好消息传来,经过前两日猛攻,打垮了许多农民军,昨夜秦总兵他们招降了不少农民军头领。如今这会儿,秦总兵正押着农民军头领俘虏往这里来呢。” “嗯?”铁墨眉头挑了挑,暗道一声莫名其妙,搞什么玩意儿呢。不过稍微一想也就释然了,看来秦良玉这些人是眼红曹变蛟立下大功了啊,“没想到堂堂正正的秦总兵,也学会这些花花肠子了?还玩什么献俘的戏码,当真是不可理喻。” 海兰珠走到旁边,帮忙解下披风,弹了弹男人肩头的尘土,莞尔笑道,“你呀,也得体谅下他们,守着野猪坪这么多天,愣是赶不上曹变蛟一天的功劳。这军功什么的也就罢了,秦良玉、耿仲明这些人可都要脸面的,处处落后于人,传出去也不好看。想来这事儿是耿仲明挑出来的,这家伙头脑最是灵活。” 听海兰珠一番解释,铁墨也只能无奈接受,没过多久,就听不远处传来乱糟糟的声音,秦良玉和耿仲明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几个神情邋遢的农民军头领,这些农民军头领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神情中流露出的颓废也太过明显了。铁墨笑眯眯的站在高坡顶上,秦良玉看到人直接下马,耿仲明更是声若洪钟,大着脸吼道,“督师恭安,我军天威浩荡,威慑四方,昨夜有十几名乱党头领带领四千多士兵投降,我军覆灭流寇张献忠,指日可待。” 铁墨有些脸红,什么时候耿仲明嘴巴如此厉害了,翻个白眼,使劲招了招手,那意思很明显,你耿将军先别忙着吹牛皮了,把人带上来吧。耿仲明丝毫不觉得脸红,既然督师允了,那这份军功是跑不了的,赶紧冲着文中六等人甩了甩马鞭,“还不赶紧过去,记住,都恭敬点。” 文中六等人敢怒不敢言,心说这不是废话么,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敢乱来么。更何况早就听闻活阎王的赫赫威名,能见上一面,也算不亏了。自从下了马,文中六就一直偷偷看着站在高处的铁墨,只觉得此人自有一种气势。活阎王很年轻,英气逼人,与想象中的中年大胡子完全不一样。文中六想不明白,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子,怎么会成为活阎王呢? 十几个农民军头领跪地叩拜,说着些话,这些话可定是秦良玉教的了。铁墨哭笑不得的瞪了秦良玉一眼,挥手示意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来自何处?” “督师大人,罪民来自河曲,最近听闻朝廷向家人发放种子,感念督师仁德,这才决定投降”文中六说话半真半假,任谁都听不出毛病来。铁墨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不错,你放心吧,只要你们照规矩做事,本督师绝不会伤你们性命。你很聪明,叫什么名字?” “罪民文中六·”文中六不敢有任何隐瞒,到了这个地步,什么秘密也没有用了,整个河曲都在官兵控制下,隐瞒又有何意义?官兵真要家乡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嗯,你是个非常不错的人,你就先别回河曲了,张献忠那边的情况还需要你向本督师讲讲”铁墨已经看出这些农民军头领以文中六为主了,可见这个文中六不同一般,那对张献忠的情况应该很了解了。文中六可没想到这种情况,虽说投降了,可要更多的出卖张献忠,还真有些为难。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只要拒绝的话,这位活阎王会立马对他下手,刚才的话里隐隐有些威胁的意思。拒绝?不仅自己死,其他人也别想活着回家。 “是”文中六只能如此做,铁墨挥挥手,秦良玉便将其余人等送走,至于遣送俘虏回家,自有陕西卫所兵帮忙。休息了片刻,海兰珠便开始催促起来,“耿将军,你们赶紧结束野猪坪战事吧,莫要忘了,咱们的目标是整个陕西的流寇,只有打垮了王自用和张献忠,整个陕西才算彻底太平下来。” 第510章 北上路遥遥 第510章北上路遥遥 “喏”秦良玉和耿仲明赶紧领命而去,至于铁墨、海兰珠等人,已经不太在意野猪坪的情况了,将文中六喊进来,不无威胁的笑道,“文中六,可否简单的说下张献忠那边的情况?” “回夫人的话,张献忠所部如今有青壮六万余人,经过几个月准备,可战之兵有不下五万,其中骑兵凑足了五千,骑兵团依旧归刘文秀指挥。虽然有其他头领加入,但他们实力几百几十,可以忽略不计”对于文中六来说,新组建的骑兵团无异于强大无敌的存在,至少在文中六眼里是如此。 铁墨颇有些惊讶,他和海兰珠对望一眼,同时抿起了嘴,倒是没想到,张献忠在历经大败,又经历大瘟疫后,还能咬着牙支撑起一支五千的骑兵。陕西许多地方地势平坦,乃是骑兵发挥的天堂,张献忠的眼光一点都不差。不过铁墨也没有太担心,一支仓促成军的骑兵,在配合以及步骑联合作战方面肯定存在许多问题,如果正面发生大规模交锋的话,晋北骑兵占据了天然的优势,更何况现在己方兵力有着绝对优势。 “兵力方面大致有些了解,那么兵力部署情况呢?想来这时间,张献忠不会光想着练兵吧?”和张献忠交手许多次,铁墨深知张献忠的作风,这个家伙有着清醒的头脑。 文中六仔细想了想,并不敢有什么隐瞒,“除了商洛外,张献忠还集中人手于潼关一带,随时都可能过潼关涌入延安府境内。前些日子张献忠已经与王自用取得联系,双方放下成见,互相合作,打算一起对府中一代用兵。王自用休养良久,若是二人合力,兵力足有二十余万人,再想剿灭可就难了。” “啧啧,这个张献忠还真有点头脑”铁墨反应有些淡淡的,不过不代表他不重视,看来想要解决陕西的麻烦,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午时刚过,野猪坪方面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由于知道了铁墨在后观战,秦良玉麾下三军用命,士气如虹,沿着文中六等人留下的防守漏洞,直接向丘陵腹地发起猛攻。这次秦良玉将兵马铺的很开,给农民军巨大的心理压力。此时从北方高地上看去,野猪坪中部到处是人,波浪式的递进,一点点蚕食着农民军的阵地。 与此同时,刘应遇也指挥着陕西卫所兵发起了最后的猛攻,一下子全投入了进去,密密麻麻的覆盖了整个野猪坪腹地。进攻如潮,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得农民军喘不过气来。 伊丽莎白拿着千里镜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野猪坪的战况,起初仅仅是好奇,但看了一会儿,心脏就不争气的颤抖起来。如此恢弘的战争场面,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几万人的战斗,如同覆盖大地的乌云,在沙俄,几千人的战斗已经算得上大战了。 最后的战斗,却也是没有悬念的战斗,此时的农民军士兵早已经崩溃,一点士气也没了。文中六等人的离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文中六可是张献忠大头领真正的亲信啊,连他们都投降了,那野猪坪一战还有希望么?农民军士兵们只知道后撤,他们拼命的往后逃,可是野猪坪就那么大,退了几十里地,终究没有了后路。再往南,就走出野猪坪,进入平原地带了,到了那里,不是更惨? 大批的农民军开始投降,他们实在是绝望透顶了,如果不是怕被官兵的火力覆盖下打死,他们早就跪地求饶了。 历时一个月的野猪坪之战终于落下帷幕,当失败到来,艾可奇选择了死去,他像个勇士一样,死在了箭雨之下。艾可奇的死,也在张献忠头领蒙上了一层阴霾。 陕南天柱山,自从占据商洛之后,张献忠就将老巢放到了天柱山一带。从中原到川北,张献忠有了不同的认识,他宁愿将大本营放到某座山上,也不愿放到某个城池里。因为如此,张献忠才放着洛南以及华阴等城池不用,跑到天柱山扎营。他觉得这样更安全,不管官兵怎么剿,局势如何不利,自己都能随时撤离。张献忠拿下整个商洛道的时候,迸发出万丈豪情,他觉得从商洛开始,他便可以大有一番作为了。可是这一切,迅速发生了变化。 当野猪坪战况传回天柱山大营,张献忠整个人都呆滞了。那可是四万多人的义军士兵,自打叛乱以来,还从来没有在一场战役中在一个地方一次性投入这么多的兵力,四万多人啊,怎么就让官兵这么快给吞掉了?最让张献忠无法接受的是义子艾可奇也葬送在了野猪坪,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野猪坪,竟然在他张某人身上狠狠地刮了一刀。张献忠真的很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野猪坪被官兵夺去,自此通往陕北的道路就只剩下华阴到同州这一条路了。 张献忠与艾可奇的关系甚好,听说艾可奇战死的消息后,整个人变得精神恍惚。野猪坪战事不是其他小战役,投入四万多人的战场,结果如何,想瞒都瞒不住,此时整个商洛道的义军都已经知道了野猪坪惨败的消息。野猪坪之战,直接葬送了三分之一的兵马。在开战之前,谁也没行到野猪坪之战会是这种结局,哪怕打不过官兵,如此多的兵马想要撤回来应该不是难事吧。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还开牵制官兵干嘛,直接集中兵力,向北进入延安府不行么?野猪坪一带的义军被消灭,原本绝对的兵力优势也葬送了不少。这一刻,很多人开始质疑起张献忠的决断,毕竟发兵野猪坪,牵制陕西各路兵马,是张献忠自己提出来的。 义军内部充斥着一种恐慌情绪,天柱山大营同样也是气氛压抑,官兵剿灭了野猪坪义军,肯定不会罢手的,如此一来,各部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不管各部头领们们有多懊丧,但此时此刻,他们还是要支持张献忠的。 各部头领们不好受,张献忠同样不好受,死的可是自己钟爱的义子艾可奇啊。野猪坪战局不利的时候,张献忠不是没想办法驰援,第一时间便命令刘文秀率兵攻打山阳。可盘踞在西安府一带的官兵也没闲着,大有增援山阳的迹象,曹文诏也有南下的意思。最让张献忠害怕的是活阎王来到了陕西,还带来了一支两万余人的精兵。 张献忠很想将兵力投进去,把艾可奇从野猪坪那个泥潭里拉出来,可是最终还是犹豫了。张献忠不是那种军事白痴,活阎王领兵来陕西,却把麾下精兵驻扎在黄陵一带,明摆着就是要伺机而动。只要他张献忠敢把主力大军都参与到野猪坪大战中去,活阎王麾下的两万精兵肯定会联合曹文诏和陈奇瑜,三路大军一起南下,到时候再加上耿仲明和秦良玉的兵马,四路大军很快就能把他张某人十万大军围起来打。 面对这种四面合围之势,张献忠哪敢把所有兵力投进去?只要他张献忠露出破绽,那活阎王就一定会逮住机会先把他张献忠给灭了。张献忠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可就是这一点犹豫,致使山阳县无法在短时间内夺回来,再想加强兵力的时候,野猪坪那边便传来了噩耗。 事到如今,张献忠已经没有了退路,各部头领也明白这一点,过了黄河来到商洛,要是不北上,那将毫无意义,“张头领,以我们的实力,已经很难正面对抗官兵,是不是再跟王头领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王头领配合我们一下,争取早日把延安府拿下来,然后共图河套。” 说话之人很犹豫,大家都知道张献忠的性子,张头领狠归狠,却也是个不肯轻易低头的主。大家可是从王头领那边分出来的,张头领一直想着跟王头领分个高下,现在让张头领去求王头领,张头领的面子就有点挂不住了。 “王自用?他可精明得很呢,眼下这种局势,他不会参与进来的。去年中原混战,王自用早被活阎王打得没了雄心壮志。他麾下几路兵马损失惨重,他这个时候会好心帮咱们跟官兵死磕?”张献忠面露讥讽,语气中不无恨意,“所以,找王自用的想法就不要再有了,眼下我们只能先靠自己过同州,进入延安府,唯有占据了延安府,王自用才会跟咱们合作。” “那高闯王呢?咱们现在名义上也算是高闯王的人,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一些头领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文秀打断了,“算了吧,高迎祥那个老狐狸怕活阎王怕得要死,要是以前,我们许以重利,或许他还会动心。现现在他还在广南折腾呢,咱们这个时候找他帮忙,恐怕不骂我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高迎祥所部离着陕南山高路远,现在有些人还提议让高迎祥帮忙,简直有些侮辱别人智商了,别说高迎祥那条老狐狸了,便是张献忠等人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张献忠脸色阴沉的抬起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好了,高迎祥可不会这个时候跑到陕南来,高迎祥并不是傻子,而且,就算现在高迎祥肯帮忙,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官兵在野猪坪折损并不严重,恐怕没多久,就会攻过来的。还是商量下怎么去陕北吧,我们此去陕北,官兵肯定会从后抄上来,所以天柱山尤为重要。赵麟兄弟,你本就是华阴人,此次天柱山便由你指挥防御吧,你的任务是尽可能的阻挡官兵,借助有利地形,消耗官兵的战力。一点防线出现漏洞,便立刻后撤,我们在洛川等着你们。” 许多义军头领们不由得心中腹诽,张头领现在知道怎么打了,之前又干嘛了。当时好多人都劝不要开辟野猪坪战线,偏不听,若是那几万义军兄弟完好无损,将近十三万人的兵力,借助天柱山有利地形,大战一场,也未必会输给官兵,现在好了,艾可奇所部几万人损失殆尽,就算展开大战一场,兵力方面也没多少优势了。 刘文秀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拆张献忠的台,见场面有些沉闷,伸手拍了拍桌面,“好了,都不要垂头丧气的,咱们还有近十万大军,在天竹山一带,咱们可是非常熟悉的,只要利用好,未尝不能一战。天柱山地形陡峭,官兵想要强攻,也不会有多少好处,值此关键时刻,还得靠我等齐心协力才行。为了我们自己,尽力迎战吧。” 刘文秀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底气十足,倒真给各部头领们增添了几分信心。 铁墨统兵多年,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自野猪坪之战后,仅仅几天时间,崇祯五年三月十六,朝廷大军兵分两路向东逼近商洛北部。其实自从野猪坪之战后,张献忠所部兵力折损过多,想要防守更多的地方已经力不从心,所以他们根本没想过防守天柱山以外的地方。商州作为天柱山南部最后一座坚城,很快就成为了官兵的重点攻击目标。自晋北骑兵抵达天时间,耿仲明、秦良玉以及刘应遇麾下下的兵马重重围住了商州城。 商州扼守北部通道,想要进攻天柱山必须经过商州,所以铁墨领军南下,直接将注意力放到了商州上边。 虽然官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铁墨还是不愿意强攻商州,硬攻之下,肯定伤亡不小,这对官兵来说并非好事。将商州重重围困之后,铁墨就开始了自己的招降之路。商州城中,负责驻守商州的万克奇也不太好受,由于之前参加过中原混战,也在房州杀了不少人,所以万克奇非常忐忑。他有心投降,可又怕遭到官兵的报复,毕竟活阎王的凶名如雷贯耳。若是硬守,万克奇觉得也是守不住的,商州虽然城高墙厚,但也比不过野猪坪。 第511章 再见闸刀 第511章再见闸刀 铁墨有心招降,但也不会蠢到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派使者进城。三月十九未时,商州城外出现几十架投石机,没过多久,投石机就开始工作,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投入城中,有的还落在城头,直接碎成瓦片。火箭落在城中,立刻引燃了大火。商州并非传统的陕南城市,城中建筑多为木质,被火油沾染之后,火势直接蔓延开来。铁墨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对北面一部分动手,仅仅片刻时间,商州东北方向成为片火海,许多人跑到街头,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哭着。 万克奇很郁闷,还未交手,城中就乱成一锅粥,这还是白天,如果是晚上,这场大火还不知道要毁掉多少人。铁墨恰到时机的派出了使者,万克奇这次没有犹豫,在得到生命保障后,立刻开城投降。随着商州陷落,官兵多路出击,连战连捷,将天柱山南部所有失地都拿了下来。 三月二十六,官兵先头部队抵达天柱山附近。铁墨一直留在后方,直到拿下商州之后,才将前线挪过来。沙雕整理完手中情报,便开始做了简洁的汇报,“目前天柱山驻军有五千余人,加上两侧的竹林关和漫川里,流寇在天柱山附近一共集结了近两万兵马。我们的人对天柱山地形进行了详细勘察,此处虽然有多条路,但总体地势陡峭,再加上流寇构筑不少防御工事,我们在没法投入大量兵力的情况下,想要迅速拿下天柱山的可能性非常小。” 铁墨率领先锋军早早地抵达了天柱山附近,他也早做了了解,听了沙雕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沙统领所言属实,天柱山附近地形陡峭,山道狭窄,根本不利于大规模作战,骑兵也没法形成系统战斗力。如果集中精力应对天柱山的话,竹林关和漫川里的驻军也会相互支援,流寇建立的这条防线非常稳固。” 王左挂虽然胸有淘率,但面对天柱山防线,也有些一筹莫展。如果强攻,真损太多,肯定不划算,可想绕过去,也不太可能。铁墨神色从容,不急不躁,这些碰到的难题不知凡几,自然不会被小小的天柱山吓到。 尚可喜一向嚣张惯了,心中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双手交叉在一起,眉头紧蹙,“不管怎样,不如先打一打天柱山,至少要试探出天柱山的战斗力有多强才行。末将建议,先以盾牌兵配合火枪兵佯攻一下,看看流寇是什么反应,根据流寇具备的战斗力制定相应的对策。” 尚可喜这一招也算是直接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先打过再说,王左挂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竟然同意了尚可喜的提议,“尚将军所言甚是,攻打天柱山,我们所惧怕的无非是对方的箭矢以及石块。如果流寇没有了这些东西,想要靠短兵相接拦住我们,那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仔细想想王左挂话里的意思,铁墨便笑着同意下来。佯攻的任务交到了李九成手中,第二天巳时不到,天柱山北部想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当地守军不敢怠慢,全部进入防区。没过多久,一群黑甲就摸了上来,厚重的盾牌顶在前方,后边就是负责压制的火枪兵。靠近天柱山一定距离后,已经千夫长就下大了射击令,无数箭矢从高处落下来,由于流寇居高临下,所以射击距离很远,火枪兵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反击,在折损不少人手后,李九成下达了撤退令。第一次佯攻,折损并不多,但李九成心里却堵得慌,到底该怎么打下天柱山呢? 天柱山西北部,地质坚硬,最外围的地方像刀削一样形成巨大的峭壁,两侧虽然有不少缓坡可以爬上去,但是太过狭窄,其中有一条路很宽阔,但是流寇防守也最严密,李九成下令佯攻了一番,被一顿滚石砸的灰头土脸的。李九成从来没指挥过这般诡异的战斗,若是沙雕在好了,凭着他多年的山地作战经验,或许会有所办法。天柱山正面如同断崖一般,想要爬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难道要绕路不成?绕过天柱山,得辗转百里不说,还要面临未知的危机,李九成真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李元庆、陈耀峰等人也全都集中在李九成帐中,面对天柱山战局,一点进展都没有,要知道督师可在商州等着呢,几万大军被天柱山卡的动弹不得,谁脸上也不会有光彩。李九成也是一筹莫展,召集众人,也是想集聚思路,人多力量大嘛,“大家都见识过天柱山高地了,说说各自的看法吧,有没有好的建议。本将事先提醒一下诸位,绕路的想法就不要提了,当然,诸位要是不怕丢人,可以请求援军,但面对天柱山地貌,估计再多的兵马也没有用。” 其实不用李九成提醒,几人有请求援兵的想法,如今天柱山高地下集中了三万多兵马,如果这么多人手,还说不够用,那就太丢人了。关键还是找到有效的进攻手段,陈耀峰是负责第一次佯攻的,所以最具发言权,他展开临时绘制的作战图,神情严肃道,“李将军,从第一天的进攻情况看,虽然进攻天柱山的路线有七条之多,但真正可以利用的就只有西侧这条,其他太过狭窄,流寇只需要派少量兵力,就能锁死我们前进的路线。西侧这条足有六七丈,最窄的地方也有四丈多。从可供投入兵力看,这里是我们最有可能利用的地方。从之前的情况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滚石,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突破天柱山防线也不会太难。” 陈耀峰说的十分合理,但有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那就是如何应对流寇的滚石。流寇占据地利优势,居高临下,而且此地属于岩石地貌,滚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黄启阳拖着下巴沉默不语,他是亲眼看过第一天攻防战的,流寇的滚石杀伤力太大了,许多士兵还没发现敌人的踪影,就被滚下来的石块砸成了肉泥。但陈耀峰说的也有道理,想要攻上天柱山,就只有这条路可走,渐渐地黄启阳心中有了个想法,“李将军,末将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流寇杀伤力最强的就是滚石,我们何不加固一下盾牌,将盾牌加厚,外边浇铸城三角形状,这样石块滚下来,碰到三角盾牌后就会被分到两侧。我们可以沿用长蛇阵进攻,先头几个人顶着三角盾,后边的人也用盾牌护住左右。末将观察过陡坡的情况,两侧并不平整,石块大多是从中间滚下来的,我们完全可以派出两条长蛇阵,从左右两侧慢慢冲上去,只要有人攻上高坡,制造混乱,就能为后续大量兵马攻上去提供便利。” 李九成仔细想了想,觉得黄启阳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下令道,“将军中所有铁匠召集起来,另外商州城中的铁匠也送到前线,抓紧时间改造盾牌,一定要加厚。明日一天全军修整,后天一早再攻天柱山高地,争取在顿时间内突破天柱山。” 随着李九成下达命令,军营中的铁匠就被集中起来,从夜里开始,营中就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铁匠门热火朝天的干着活,黄启阳和陈耀峰亲自监督。这种工作可不能有半点马虎,盾牌有一点瑕疵,就可能影响到士兵的生命,考虑到承重以及可能的撞击力,陈耀峰让铁匠门在盾牌内侧加了六个把手,这样一面盾牌就可以三四个人一起用力抗住,最大程度的减少撞击力带来的伤害。 第二天依旧按兵不动,这也造成了天柱山诡异的场面,流寇做好准备迎接一番恶战,可是各处要道空空如也,非常安静,官兵似乎没有进攻的意思。赵麟等人集中在临时修建的房屋中,官兵没有进攻,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赵麟是有意让官兵攻上来的,这样滚石就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可第一天官兵吃了个闷亏后,丢下几百具尸体便不再进攻,可见他们在思索着应对方案。 罗涛平日里沉默寡言,但重要时刻还是非常有见地的,他曾经趁着中午时分,观察过官兵的营地,营地中炊烟袅袅,一片忙碌的景象,可没有半点退兵的意思,“诸位,恐怕接下来的战斗就没那么轻松了。官兵再进攻的时候,一定做好了准备。如果滚石失去作用,箭矢估计也很难发挥作用,我建议将道路清理一下,为我们接下来的阻敌做好准备。” 其他头领点点头表示同意,有些东西还是提早做准备的好,临时抱佛脚虽然管点用,但太容易发生意外。经过一天时间的准备,集合所有铁匠,终于打造了几十面厚厚的三角盾拍。次日一早,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五百官兵士兵分成两列,组成了两条长蛇阵沿着宽阔的坡道往上进攻。起初流寇还发动弓矢阻击,但这些箭矢全部被盾牌挡下。 赵麟站在高处,隐隐约约的可以看清楚下边的情况,当看到那两条包裹在黑色盾牌中的长蛇后,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官兵的进攻方式真的很怪异,这个时候廖莎诺尔也让人停止了继续射弓矢,拔出钢刀,单腿踩在一块巨石之上,“放滚石,砸死这些可恶的官兵。” 赵麟话语中透着浓浓的自信,农民军士兵也是信心满满,没有半点担心。因为第一天的时候,官兵也是闷头冲上来,结果被一顿滚石招呼,砸死数百人后落荒而逃,今天他们就这么点人,也敢往上冲,简直就是找死。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块块滚石沿着缓坡滚下来,碰到一些碎石,还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让流寇郁闷的一幕发生了。 官兵举着盾牌分在两侧,许多石头硬生生从中间滚过去,连人毛都没蹭到。有些石块撞了上去,但没有预想中的惨叫,石块撞到三角盾牌,砰地一声,盾牌身后几名士兵身形一晃,但迅速稳住,那块石头直接被撇到了半边,再由身后的盾牌往外撞,石块直接滚到中间去了,在无法对身后的士兵产生半点威胁。 流寇发动了第一轮滚石攻击,结果收效甚微,只有一名倒霉的士兵被撞得脚下趔趄,擦伤了胳膊。赵麟以及站在上边的农民军士兵们傻了眼,他们还不死心,继续扔滚石,结果还是差不多,由于缓坡两侧比较高,石块滚着滚着大部分都跑中间去了,根本无法对两侧的士兵产生威胁,一些撞上去的也被怪异的盾牌挡开。 天柱山高地下方,自从第一轮进攻部队冲上去之后,李九成就紧张地手心冒汗,一直拿着千里镜观察进攻情况,看到流寇的滚石失去了威胁,他忍不住笑出声,黄启阳等人更是高兴地击掌相庆。两条长蛇阵不断往前逼近,前边的士兵手臂发麻之后,立刻有后边的人顶上来,大家轮流顶住前边的三角盾牌,倒是阵型不乱。三角盾牌被刻意打造,重量不低,挪动起来,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重的闷响,移动很慢,但胜在有效,流寇一时间只能干瞪眼,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麟倒抽一口凉气,幸亏之前做好了准备,若是还照着第一天的情况做防守,恐怕今天就要自吞恶果了。滚石一直没有停下,几百名官兵能士兵全神贯注的撑着盾牌,半个时辰里,他们不知道有多少石块从身边滚过。再往前几十丈,就可以攻上去了,一些士兵抬头观看,已经可以看到流寇的脸。齐天手中铁棍往盾牌上一敲,大声喝道,“兄弟们加把劲儿,马上就要上去了,到了上边,要让贼子尝尝我们的厉害!” “嚯....嚯....”士兵们正相呼应,全情激愤。这是一片相对陡峭的石阶,士兵们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越过石阶,眼前立刻变得宽阔起来,也许不要一刻钟就能杀上去了,与此同时下边的主力兵马也开始准备,只要上边起乱子,立马往上扑,否则光靠那几百名士兵,是绝对撑不了多久的。 第512章 血肉横飞 第512章血肉横飞 赵麟眼神清冷,看到官兵士兵越过石阶,他慢慢抬起手,脸上露出几分狠毒之色,“传令....放闸刀.....” “赵头领有令.....放闸刀.....放闸刀....”一声声命令传下去,片刻之后就有了响动,一条铁链猛地一抖,尾部拉着一把硕大的闸刀,那把闸刀有点像锚,巨大的刀身挂着许多锋利的铁条。闸刀从右上方落下,被铁链拖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清脆刺耳。 这时进攻的士兵也发现了异常,本能的朝右手位置看去。闸刀拖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甩过来,齐天刚刚抬起头,就看到身后一名士兵被闸刀拦腰砍断,刀身上的锋利铁条刮在附近士兵身上,非死即伤,厚重的盾牌根本挡不住闸刀的撞击力,一时间砰砰作响,长蛇阵大乱。齐天刚想说些什么,胸部一疼,整个人被粗重的铁链刮中,人也往半空飞去,直接装在坚硬的峭壁上。噗,齐天来不及发出痛哼,直接掉落下去。 一把巨大的闸刀,左右一甩,方圆几丈的生物全部被切割,几百名士兵变得血肉模糊,有的被斩断,有的被带到悬崖下,有的直接被撞死,一些活着的想要撤回去,但没有了完整的盾牌阵掩护,也被滚石砸死。 流寇发出了震天响的呼声,而站在高地下的李九成却脸色阴沉,没想到流寇还有如此可怕的后招。一把闸刀,横扫一切,如果这样的话,去多少人也不够流寇杀的。李九成很生气,已经是第三天了,虽说损失不到一千五百人,但关键问题是都没摸到流寇,打了这么多年仗,就没如此窝囊过。李元庆等人也神色颓败,精心准备的三角盾牌阵竟然是如此结局,怎不心灰意冷。亲眼目睹惨剧的发生,黄启阳嘴唇有些发青,面对那把巨大的闸刀,士兵们就像一群蚂蚁一样,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李将军....这可怎么办?”几名将军全都有些头皮发麻,他们不是说怕死,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把闸刀,如此迅猛的杀器,任你本事再高,撞上了也是身首异处。 李九成眉头挤作一团,双拳也紧紧握起,良久之后,他看向几名指挥使,冷声道,“李元庆听令,本将给你两千兵马,再组盾牌阵,一定要给本将攻下天柱山高地。” “什么?”几名指挥使全都愣住了,大将军是受刺激了不成,那把闸刀简直是士兵们的噩梦,几百人转眼遭了毒手,还要派人上去,这不是送死么?李元庆深深的看了一眼,认真的拱了拱手,“末将这就领兵上去。” 李元庆很了解李九成,李九成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而事实上李九成也有自己的考虑,那把闸刀确实杀伤力可怕,但也看出来了,这种闸刀很笨重,需要长时间准备才行,不可能短时间内反复使用,也就是说,现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天柱山高地出现的闸刀,又被称为铁怪兽闸刀,原本是牧民用来开凿山石用的,闸刀用又粗又长的铁链挂着,利用高处下落的惯性撞击目标,由于闸刀本身就重约一百多斤,两侧磨得非常锋利,所以闸刀放下,往往是碎石飞溅。赵麟在观察天柱山高地的时候,突发奇想,将这种大闸刀运用到了高地防守战中。 一年前,赵麟曾经利用闸刀挡住了朝廷大军的进攻,一把大闸刀,就像一个怪兽,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面对天柱山高地,朝廷大军愣是六天时间进不得分毫。如果不是有人从西面偷袭,赵麟有信心直接将朝廷大军挡在天柱山之外。赵麟的闸刀攻势,曾经给陕西当地兵马带来巨大的恐惧,也正是因为这些,赵麟才受到张献忠的重用。张献忠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如此悍将,早晚能用得上。而赵麟,也同样有信心稳守天柱山。 官兵的盾牌阵攻势在大闸刀面前不堪一击,看着满地的血浆和碎肉,流寇信心百倍,举臂高呼。赵麟也是非常高兴地,如果能进一步杀伤官兵,他在义军中会拥有更高的地位。一切如赵麟预想中那样,当闸刀制造出恐怖场景后,山下的官兵被震住了,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恐慌气息。也许,这一天的战斗该结束了,官兵遭受沉重打击后,恐怕不会再继续进攻了。 其他却是第一次见到闸刀威力,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之前很多人多少有些看不上赵麟的额,总觉得赵麟沉默寡言,蔫不拉几的,没想到这家伙杀起人来,跟野兽没什么两样。罗涛上来恭喜两句,赵麟淡淡的点点头,便打算回到城堡思考明天的防御,刚走了两步,还在真臂高呼的人群突然发出一声惊叹,“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官兵难道不怕死,要继续扑上来?” 赵麟浑身打了个哆嗦,作为闸刀杀器的创始者,他可深知大闸刀的缺陷,这玩意厉害是厉害,但短时间内不能重新使用。用过一次后,必须众人合力通过铁链将闸刀拉回来才行。以前只要祭出闸刀,在恐怖血腥的场面前,对手无不退却,所以赵麟根本没准备太多闸刀,整个缓坡也就三把闸刀而已,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也装不了。做梦也没想到官兵会如此不怕死,刚被闸刀斩的血肉横飞,紧接着又要重新进攻。 听到士兵们的呼声,赵麟和罗涛等人赶紧反身,站在高处往下望去,只见高地之下成排的士兵重新撑起盾牌,以长蛇阵往缓坡上前进。一名官兵将领站在队伍中间,手中长刀扬起,目光充满坚定。赵麟和罗涛头皮有些发麻,赵麟咬着嘴角,有些不敢置信道,“官兵疯了,他们不怕闸刀么?” 赵麟心情很差,如果官兵进攻速度够快,第一把闸刀是来不及收回的,剩下两把闸刀,想要挡住官兵的进攻步伐,似乎有些困难。大致观测了一下,这一次官兵比上次投入的兵力还多,整整五个长蛇阵,靠在一边慢慢往上冲。由于东方士兵悍不畏死的作风,惊得许多人都有些发呆,很多农民军兄弟眼神愣愣的,竟然忘记了扔滚石。眼看着上前黑甲士兵已经撑着盾牌冲上缓坡,赵麟拔出阔剑,瞠目吼道,“都愣着做什么,扔滚石,奴北亚,快让人把闸刀收回来。” 一些人赶紧往高地一侧跑去,吩咐上百名农民军士兵往回拽铁链,可是众人心慌意乱之下,想要收回闸刀哪是那么容易的? 之前进攻的时候,李元庆已经找到了窍门,两千多人的敢死队紧紧地贴着边缘往前冲,滚石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有了经验之后,李元庆麾下速度快了许多,很快就来到了闸刀制造的恐怖现场。脚下满是碎肉石块,血腥刺鼻,这时第一把闸刀还没有收回,李元庆哪里肯让流寇发动第二波闸刀攻势,钢刀一挥,高声喝道,“把闸刀拽过来卡到山缝中,贼子们要是力气大,有本事就把山缝扯出个大窟窿。” 官兵士兵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二十多名士兵在盾牌掩护下扯住铁链往山缝中一扔,那把闸刀便落在悬崖边上晃悠悠的,高地上的流寇拼了老命往上拽闸刀,奈何卡在山缝中,就是把吃奶得劲儿拿出来都不可能拽回来了。李元庆可不会在乎太多,第一把闸刀失去作用后,立刻往上扑,不过他也学聪明了,流寇准备了第一把大闸刀,就会准备第二把和第三把,所以一共五列盾牌长蛇阵,故意拉开距离,就算老毛子发动新一轮闸刀攻势,也不会造成全军覆没的下场。 眼睁睁看着官兵越来越近,赵麟急的眼睛发红,官兵故意拉开距离,摆明了就是要牺牲少部分士兵的生命,骗出剩余的大闸刀。大闸刀准备不易,仅仅干掉几十名敌军,那作用也太小了。可是,再不放闸刀,官兵就真的攻上来了。现在闸刀轻易不能用,滚石效果甚微,弓矢更没多大作用,罗涛急的心急火燎的,“不是还有大闸刀么,快放下闸刀把官兵杀退啊,一旦冲上来,再想把他们赶下去可就难了。” 高腾亚那边正准备放第二把闸刀,赵麟却坚定的拒绝了,“不行,官兵明显有了防备,这个时候放闸刀意义不大。罗涛,立刻组织人手冲上去,近身搏杀,把官兵打下去。” 罗涛俩眼一瞪,但还是不敢违逆赵麟的命令,赵麟可是天柱山防守负责人。李元庆也没想到流寇会进行短兵相接,在距离高地顶部十丈左右的时候,农民军士兵从高处冲下来,转眼间到了脸前。虽然有些意外,但李元庆还是很高兴的,能正面交手,也就不用再防备随时而来的大闸刀了。罗涛仅仅派出了四百名士兵,就彻底封锁住了整个缓坡。为了阻挡流寇,士兵只能横成一排,用盾牌挡住流寇的刀枪。流寇居高临下,但短时间内突破不了盾牌防守,一时间双方竟然僵持不下。 高地下方,看到双方已经开始了短兵相接,李九成立刻大部分兵马往上冲,借此机会,直接拿下高地。由于缓坡高处,双方混战在一起,流寇没法使用滚石,箭矢也不敢乱放,所以官兵主力兵马倒不需要太多的盾牌来防守。他们冲的速度非常快,仅仅一炷香时间就与李元庆的兵马合兵一处,怎奈何缓坡就那么宽,再多的兵马也只能在后边等着。人数越来越多,盾牌手往上顶,流寇只能一点点后退。赵麟冷静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目测着距离,终于,他猛地抬起手,大声吼道,“让所有人赶紧撤回来,放闸刀!” 农民军士兵倒是非常听话,一听到撤退的命令,撒丫子就往后跑,他们可深知闸刀的威力,那玩意落下来,可不分敌我的。看到流寇仓皇后窜,李元庆不由得揪起来,他本能的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惊慌失措的大声叫起来,“快散开,后边的人撤下去,快点!” 由于之前的混战,如今石阶之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虽然缓坡相对宽阔,但对几千名士兵来说还是有些狭窄,想要迅速做出反应,哪是那么容易的。心中一颤,耳中就传来哐啷声,哗啦,一块巨石被砸的粉碎,碎石落下,一个巨大的黑影甩过来。李元庆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都忘了说话,好大的闸刀,比刚才看到的那把闸刀还要大上一倍。唰,锋利的闸刀沿着缓坡甩过去,眼前一片血雾,残肢落地,肠子内脏稀里哗啦的全都落下来,就像下了一场红色的血雨。前边两丈距离的士兵全部被刮干净,只有几个士兵反应快,攀住旁边悬崖才躲避过去。之前近身混战,导致兵力过于集中,整个缓坡上满满都是人,闸刀划过的地方集中了近千名士兵,巨大的闸刀扫过去,什么都抹掉了,留下了一条又宽又长的红色炼狱路。 李元庆见惯了生死,可是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入目全是红色,前边的路已经变成了肉酱路。大闸刀扫过去,许多士兵已经眼红了,李元庆更是如此,他亲自撑住三角盾牌,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撑住盾牌,后边的人分开,冲上去,老子今天不杀上高地,誓不回兵。” “杀”已经冲到这个地步,又眼睁睁的看着无数士兵瞬间身首异处,只要没有崩溃的,就会变得疯狂。李元庆带领着一群疯子继续往上冲,这个时候阵型已经有些乱,但盾牌还是够坚固,呐喊声海浪般此起彼伏,震得高地上的人脸色苍白。赵麟有些不敢相信的凝起了眉头,换做其他对手,发生如此惨烈的一幕,早该退下去了,可是官兵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了。 说到底,赵麟乃至许多流寇都不了解官兵,正确的说是不了解李元庆和李九成,如果他们真正的了解过的话,就知道这二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狠人。砰地一声,一名士兵被滚石砸中,胸口凹陷下去,但这些根本阻挡不住前进的洪流。赵麟这个时候也有些冷静不下来了,他有些惊慌的吼道,“闸刀...闸刀....把最后的闸刀放下来.....” 第513章 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513章接下来该怎么办 唰,又是一把闸刀,同样给重逢的阵型带来惨重伤亡,但这次由于兵力没有过于集中,损失人数减小到三百余人。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李元庆率领士兵们冲上了高地。到了这个时候,赵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选择拼,农民军士兵不断从两侧涌过来,想要靠着锐气将来犯之敌打下去。但李元庆以及麾下兵马早已经杀红了眼,就像一群狂躁的野兽,震撼着这片高耸的陆地。李元庆勇猛无敌,从缓坡顶部开始,不断撕开口子,后续兵马不断涌上来,慢慢的流寇兵力上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面对官兵疯狂的进攻,流寇根本抵挡不住,成排的农民军士兵死在阻敌路上,当火枪兵阵地被搅乱后,流寇算是彻底崩溃。 高地城墙附近到处都是乱战,赵麟心下叹息,他突然觉得上帝已经抛弃了基普罗斯,否则几把闸刀连续杀伤,为什么官兵就是不怕呢?回到击退一人,赵麟冲着罗涛等人大喊大叫,“快撤,趁着没被官兵缠住,所有人往竹林关方向撤,利用竹林关,进一步消耗官兵的兵力。” 罗涛等人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得到命令,飞也似的往西南方向逃窜,李元庆为了跨过缓坡,累的够呛,又力战半个时辰,早已经累的筋疲力尽,哪还有精力去追斯拉夫逃兵。而且,李元庆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天柱山高地,高地一下,整个三角防御体系崩塌,打下竹林关和漫川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天柱山之战进入尾声,李元庆满身血污,伸着双腿,像个死人一样靠在大石头上,粗重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的,他现在一动不想动,就想好好睡一觉。睁着眼睛,慢慢的竟然热泪盈眶,今天的一幕,恐怕这辈子也忘不掉,一下子上千人从眼前丧失生命,噩梦般的场景。 李九成来到了天柱山高地城堡,当战后统计送上来,李九成心头也开始滴血。总的来说,他对这一战一点都不满意,除了得到了天柱山高地,其他方面算是完败了。为了强攻天柱山高地,前前后后一共葬送了近几千士兵,而流寇仅仅损失了三千多人。 阴暗的木屋中,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李九成低着头坐在凳子上,双手微微颤抖。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天柱山高地会如此难攻,四千多名士兵,加上受伤的人数,直接损失战力接近万人。一条小小的缓坡,竟然付出上万人的伤亡,三把大闸刀制造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李九成想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东江镇大战,多久没有那种心疼的感觉了。既然身为统兵大将,李九成早就习惯了成败,但是,这种惨烈的伤亡,是他无法接受的。那些将士悲壮的死去,他李九成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自己谋划的再完善一些,如果不是那么心急,完全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的。砰地一声,李九成攥紧拳头,重重的锤在凳子上,那把凳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伤亡如此大,势必会影响到下一步计划,这更是李九成惭愧的地方。李元庆一直随着众人在外守着,虽然最终拿下了天柱山高地,可是谁也笑不出声,真要说起来,这是一场失败的战斗。听到里边沉闷的声音,李元庆抱着头盔快步闯进去,城堡中有些潮湿,只看到李九成蜷缩在桌子一侧,看上去有些孤独落寞。李元庆能体会到一律杀的心情,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兄弟死在眼前,谁能好受,但是李元庆不觉得这是李九成的错,真要说起来,还是对流寇缺少足够的了解,“你何必自责,任谁也不会想到会出现如此诡异的闸刀,相信督师也不会怪你的。为今之计,还要你收拾好心情,还有大量的残兵活跃在漫川里以及竹林关,不打下这两个地方,我们就算占据天柱山,也不会安稳。” 李元庆希望李九成能尽快制定下一步计划,可是李九成并未听从,他摇摇头,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不行,告诉陈耀峰那些人,没有本将的命令,谁也不准贸然进攻竹林关。谁要敢乱来,军法从事,听到了么?”李九成不无警告的瞪了李元庆一眼,他太了解这些年轻人了,年轻气盛不说,又在天柱山受到刺激,都卯足了劲儿杀一杀流寇的威风呢。李九成考虑的更多,连续几天强攻,麾下士兵耗费了大部分精力,很难在支持新一轮的攻势了。 经历天柱山战事后,李九成已经不想再有更多没必要的伤亡了。李九成看得更为长远,麾下兵马就那么多,死一个少一个,这里不是宣化府,更不是张北,不可能随时都能得到援军。看似强大,一旦损耗严重,盘踞在陕北的王自用一定会趁机反扑的。在陕西这块地盘上,比起流寇来,大家更像是外来户。 李元庆有些无法理解,他瞠着双目,握紧了佩剑,“为什么不能攻打竹林关,现在流寇就像一群惊弓之鸟,竹林关城内的残兵,根本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 “我的命令你听不懂么?”李九成站起身来,李元庆纲要辩驳两句,李九成扬起手,直接甩在了李元庆脸上,这一下又快又狠,打得李元庆头脑发蒙,嘴角溢血。李九成冷冷的看着李元庆,目光如刀,“我没跟你开玩笑,元庆老弟,要不是咱们都是辽东过来的老兄弟,我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哼,你是不是认为流寇丢了天柱山,士气低落?哼,也不仔细想想,我们虽然打下了天柱山,但是流寇也撤退的非常及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柱山是流寇主动放弃的。在天柱山,我们碰上了几把诡异的大闸刀,那你觉得在竹林关又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呢?还是你天真的以为,流寇根本毫无准备?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执意急切的进攻竹林关,到时候别说是本将,便是耿将军也保不住你。” 李九成狠狠的耳光,算是彻底的打醒了李元庆,面对李九成凶狠的目光,他也不敢造次,赶紧低下头瓮声瓮气道,“兄长教训的是,小弟鲁莽了。” “元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更不想你毁在这里,回去好好想想,莫让大家失望”摆摆手,李九成心情有些沉重的转过了身,李元庆面带羞愧,咬了咬牙转身离开。木屋外,陈耀峰等人看到李元庆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也有些咋舌,但没人敢多问。想来明天进攻竹林关的事情泡汤了,看来李将军很生气啊,陈耀峰庆幸进去的不是自己,若是自己进去请求出征,恐怕也逃脱不了挨巴掌的命运。 崇祯五年三月二十五,铁墨、王左挂等人从商州进入天柱山。虽然之前天柱山胜利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商州,但铁墨对此战具体情形并不了解,所以抵达天柱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听李九成说起详细经过。当得知敌我双方折损人数后,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尤其是那几把大闸刀,更是给铁墨提了一个醒,流寇在陕西经营了十几年,肯定有自己长处的。海兰珠没想到一个天柱山高地,会让己方遭受如此大的损失,当然,她和铁墨都不会怪罪李九成,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上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料不到的事情,李九成就算久经沙场,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看来若想要拿下竹林关,必须好好谋划一下了,若是再和天柱山一般,怕是吃亏的还是我们。” 王左挂多少有些自责的,作为居后策划的军师,未能将风险控制住,便是失职。过了半会儿,方才发言,“督师,属下觉得我们不该直接进攻竹林关,从天柱山高地的情况看,流寇在竹林关一带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我们按照流寇想好的路子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处。既然流寇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竹林关,那咱们索性不打竹林关,进而攻打相对意义不大的漫川里。等拿下漫川里,同样可以绕路北上,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弃守天柱山高地,倒要看看竹林关的流寇心动不心动。他们要是心动,我们完全可以虚晃一枪,将夺取天柱山高地的流寇围而歼之。如果他们不动心,咱们可以继续北上追击张献忠主力,总之,只要我们不理会竹林关,流寇就拿我们没办法。” 王左挂的主意不可谓不好,任你弄了上万个陷阱,放着几万两黄金,不加理会,那你也没办法。不过海兰珠却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她心智非比常人,任何计谋都不是完美无瑕的,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而王左挂的计划,同样有着巨大的风险,“王先生,此计虽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兵败,又失去了天柱山高地,那岂不是后路被断?” 铁墨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他抬手示意一下,从容的笑道,“我想王先生肯定还有别的想法,任何时候,风险和收益都是成正比的。” 王左挂笑着点了点头,他并不觉得海兰珠有什么错,但她终究是女人,在魄力方面,总是照着男子有些差别。沉吟片刻,王左挂不急不慢的解释道,“夫人,你考虑的也没错,但是,莫忘了一点,这里是陕西,王自用那些人表面上没有动静,内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只能胜利,只有维持胜利的姿态,才会更安全,一旦失败,随时随地都会有流寇冒出来趁火打劫。假如我们真的兵败天,那就算拥有天柱山又如何,野猪坪呢?商州呢?我们不能败,只要败了,任何地方都会成为我们的天柱山,因为这里是流寇的地盘。既然如此,何必担心那么多呢,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干嘛还要担心后路,凭什么就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垮流寇?如果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们还要瞻前顾后的,那还何谈剿匪?” 海兰珠秀眉微挑,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眸子白了王左挂一眼,“王先生还真是豪情满怀啊,你是在说本夫人胆小怕事没有魄力么?” 嘎,王左挂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这个....夫人息怒,属下口无遮拦,实在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替督师解释的么。” “滚”铁墨看得津津有味儿的,听王左挂无耻的辩白,当即瞪眼大怒。王左挂却如临大赦,拱拱手转身就跑。等王左挂跑的没影了,海兰珠才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督师,虽然王先生口气狂妄了些,但倒有几分道理,只要咱们应对得当,此战并没有输的可能。不过,你确定如此着急么,至少目前我们可还没做好最后决战的准备,物资调配也是需要时间的,奴家已经催着后方转运物资了,可是物资要从山西那边绕路送过来,时间会长一些。” 铁墨也在考虑这些问题,目前各部兵马并没有全部集中,虽然商州附近的兵马陆陆续续的进入天柱山一带,但这些人以陕西当地兵马为主,看上去人数众多,但根本无法堪当重任,让他们跟着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进攻受挫,遭遇失败,这些人肯定立马倒戈。就像海兰珠说的那样,开启一场大战的时机并不成熟,但这不代表王左挂的话有错,完全可以佯装出一副决战的姿态,把竹林关的残兵置于尴尬的境地,“不管怎样,尝试一下也无妨,总之,强攻竹林关的蠢事我们是不能做的。” “嗯,既然你如此说,那奴家就不管了”海兰珠刚刚起身,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揪住铁墨的肩头使劲儿扭了扭,“倒是忘了问你,那个伊丽莎白到底怎么安排,你最好管好她,你想收了她没关系,但是别让她老在我面前晃,否则....哼哼....” 第514章 放弃 第514章放弃 铁墨耳畔冷嗖嗖的,只能报以尴尬的笑容。海兰珠自然不会对伊丽莎白有什么好脸色,她理解铁墨的苦衷,但不代表她可以开心的接受。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海兰珠还没走出门,伊丽莎白就走了进来,一头金色长发清逸飘扬,“督师,能不能让我去前边看看。” 这次海兰珠和铁墨异口同声道,“不行”。 伊丽莎白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火器天赋惊人不说,还是一名虔诚的传道者,前些日子,竟然跑到尚可喜营中散播起了上帝的福音。尚可喜等人不知道伊丽莎白和铁墨的关系,也不敢拒绝伊丽莎白,搞到最后,尚可喜跑到铁墨这边告黑状了。海兰珠看到伊丽莎白善良无辜的大眼睛,心里就有气,伸手戳了戳伊丽莎白的胸襟,“你最好老实点,再敢传播什么上帝福音,我把你扒光了扔冰窖里去。” “你是恶人,为什么拒绝上帝?”伊丽莎白仰着高傲的下巴,毫不退缩,海兰珠气的柳眉倒竖,“你们的上帝救不了我们,我们信菩萨!” “菩萨是什么?”伊丽莎白很认真的问道,铁墨肩头一颤,赶紧把伊丽莎白拉到一旁。如果再慢半拍,估计海兰珠就要气得发狂了,这女人要是发火,就连铁墨都没辙。 其实不只海兰珠生气,就连铁墨也有些生气,由于地位越来越尊贵,一般不是什么大事,一直都是别人负责。所以铁墨对伊丽莎白最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太清楚,谁曾想竟然跑到军中宣传什么上帝福音。如今大军激战陕西流寇,正是三军用命的时候,要是信了上帝,都玩什么慈悲为怀,那岂不是自毁长城嘛?海兰珠已经非常能忍了,要是按照阿琪格的性子,像这种不分轻重的人,早就剁了喂狗了。 海兰珠走后,伊丽莎白依旧撅着嘴巴挑衅的瞪着外边,要不是铁墨伸手拽着,估计她就要跑出去了。在伊丽莎白心中,海兰珠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竟然无视上帝的恩泽。铁墨看出伊丽莎白有些不服气,脸上也没了什么好神色,手指点点桌面,不阴不阳的说道,“伊丽莎白,希望你分得清轻重,我们大明百姓过得怎么样,还真不需要你们那个上帝帮忙,你如果再跑出去祸乱军心,就算别人不动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着,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铁墨态度突然变得如此清冷,把伊丽莎白吓了一跳,她小嘴嘟了嘟,有些赌气的上了楼。铁墨可没心情安慰。 大公爵之女?在铁墨乃至海兰珠眼中,不过是一个番邦贵族罢了,如果不是为了将来稳定西伯利亚局势,谁会如此容着她胡闹,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才行。如今的沙俄,在铁墨等人看来算不得什么,但沙俄旧贵族还是有很大的势力的,想将西伯利亚统治扎的牢固些,处处都要借助这些人的帮助,从这方面来说,铁墨不得不让着点伊丽莎白。大厅里还有着紧急的军事会议,铁墨自然不会多耽搁,刚来到大厅,就听到十几个人议论纷纷的,看到铁墨已经到了,尚可喜半起身,有些无辜的拱了拱手,“督师,伊丽莎白找末将聊什么上帝,你说末将是信还是不信?” 尚可喜也就随口问了一句,刘国能等人也探着身子干巴巴的看着,铁墨差点没晕过去,做梦也没想到,伊丽莎白的能耐这么大,敢情已经找所有人聊过上帝了,搞来搞去,就剩下他赵某人没被传播上帝福音了。海兰珠本来心里就有气,听尚可喜这么问,很干脆的拍了下桌子,“尚将军,还不赶紧给本夫人坐下,什么上帝下帝的,你们只要信手里的刀就行了,今天找你们来是谈下一步行动计划的,不是让你们聊上帝的,懂么?” 最近军中大小事务一直都是海兰珠负责的,海兰珠本就是出身高贵,再加上积威日盛,尚可喜还真的很怕海兰珠。听说有下一步行动计划,很果断的坐在位子上,眼神火热的看着海兰珠,“下一步怎么安排的?不过夫人,这次总该轮到末将了吧?” “没人跟你抢”海兰珠没好气的瞪了尚可喜一眼,随后将商议的结果说了一遍,“之前督师与王先生商议,由于流寇在天柱山展现出不俗的手段,所以我们决定放弃进攻竹林关城,改为进攻漫川里。并且,在没有进一步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靠近竹林关,违令者定斩不饶。” 海兰珠神情严肃,之所以说的这么严厉,就是怕有人立功心切,私下领兵进攻竹林关。厅中众将,包括李九成在内都一直琢磨着怎么打竹林关的,现在海兰珠一句话,说是不管竹林关城了,简直有些让人没想到。李九成非常了解天柱山附近的情况,所以忍不住皱眉道,“竹林关肯定不好打,也不知道流寇准备了什么手段,只是咱们放弃竹林关,单独进攻漫川里,那也是绕远路啊。之前探子做过统计,从漫川里到陕北延安府,路程多了一百多里地,实在不是最佳选择啊。” 众人点头称是,谁都知道增加一百里行军路程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至少需要多出一天半的时间来赶路,这还要祈祷路上不碰到流寇捣乱。铁墨统兵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见众人面露疑惑,他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多出一百里路程,对我们确实没什么好处,但同样也会让竹林关失去作用。我们有着万余晋北骑兵,再加上其他兵力骑兵力量强横无比,流寇最好不要找我们麻烦,只要他们敢露面,就逃不出骑兵的追杀。当然,竹林关的贼兵终究是个麻烦,但他们要是主动离开竹林关,就没那么麻烦了。” 周定山想了想,与尚可喜等人小声交流了一番,能坐在这里的大都是久经考验的沙场老将了,稍一寻思,就有些回味过来了。从漫川里进攻延安府,路程增加,看似给了流寇机会,但实际上,同样也是己方的机会,进攻延安府根本就是个幌子,这完全是一场钓鱼计划,就是不知道会钓到多少鱼而已。当然,最想钓到的还是竹林关里的大鱼。 一旦行动计划定下来,具体如何实施,就不需要海兰珠和铁墨操心了,这些事情周定山等人便可以安排妥当。进攻漫川里,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周定山以及尚可喜等人也没有之前的积极性,倒是秦良玉生冷不忌,主动请缨揽下了任务。秦良玉和周定山等人不一样,周定山、李九成、尚可喜等人,要么是铁督师的心腹,要么是晋北老将,就她秦良玉是个刚刚投靠过来的外来户,尚可喜等人瞧不上那点军功,秦良玉却瞧着眼红,有道是苍蝇也是肉,积少成多嘛。 话说竹林关内,自从天柱山陷落后,赵麟一直在等待着天柱山方面的动静,这两天,竹林关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恶战,做了充分的准备。赵麟号称张献忠麾下最擅长防守的悍将,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在城外布置陷阱,又在城头装了许多威力强大的车弩,就等着官兵到来,再制造一场血腥场面了。可是等了好久,就是不见天柱山方面有进攻竹林关的迹象。 赵麟越等越揪心,明知道有人会打过来,可偏偏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这种感觉太难熬了。罗涛不似赵麟那么镇定,久等不见敌人踪影,渐渐地有些失去耐心了,“赵兄,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官兵已经改变进攻方案了?” “怎么可能,官兵除了进攻竹林关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么?”赵麟绷着脸摇了摇头,他觉得官兵是不可能放弃竹林关的。 当初之所以定下天柱山三角防区,就是看准了犄角位置的特殊性。其实打下天柱山之后,就可以直接进攻延安府,沿着北部平原长驱直入。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面临后路被断,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就不会蠢到不管后路,肆意往前进攻。掌控了竹林关,就有了随时进攻天柱山的资本,基于这些,赵麟才敢如此笃定的说出这番话来。赵麟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罗涛的时候,眼中多了些赞赏。赵麟不喜欢那种只懂得猛冲猛打的莽夫,他觉得战争要靠头脑才行,一个人再厉害,就算能杀死一百个人,也没法影响一场战役的走向。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潜伏在天柱山附近的探子终于送回来消息,一名农民军士兵浑身做普通猎人打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赵头领,官兵那边有动静了,不过他们好像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些兵马一出栈道就往漫川里城去了。” “什么?”罗涛掏掏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赵麟也是一脸的震惊之色,便知道自己绝对没听错,官兵真的跑到漫川里城去了。虽然三地互为犄角之势,但漫川里城绝对是最为次要的地方。防守的话,漫川里城还能提供一定作用,可一旦占据了天柱山,漫川里就可有可无了,赵麟等人根本想不通官兵干嘛集中兵力攻打一个鸡肋城池。赵麟吞吞口水,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官兵是不是要直接通过漫川里,绕远路进攻延安府?” “哈哈”罗涛闻言后,放声大笑起来,“官兵脑袋进水了不成?他们这样进攻延安府,就不怕咱们重新攻打天柱山,断了他们的后路?” 罗涛想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因为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后路被断的结果,到时候军心涣散,兵无战心,那还打个什么劲儿?赵麟脸上却是一点笑容都没有,他可不觉得活阎王会这么蠢,眼中阴晴不定,想了想去,他一拍脑门,有些愤怒的骂道,“可恶的活阎王,果然狡诈,他们根本就不是进攻延安府,快派人通知下去,不管官兵露出什么样的破绽,都不要主动派兵阻截官兵,否则,咱们就要吃大亏了。” 罗涛微微发愣,他被赵麟这番话搞得有些迷糊,官兵傻掉了,难道赵麟也跟着发傻?罗涛似乎看出什么,神情严肃道,“赵兄,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嗯,你们为什么不多想想,从漫川里往南,大片平原,官兵现在可是拥有着无数骑兵,在正面战场,他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有这么多骑兵在,还不是来多少杀多少?如果我所料不错,从漫川里到延安府漫长的道路上,官兵肯定会主动露出破绽,一旦我们认为有机可趁,那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赵麟想想都觉得后怕,官兵拥有那么多的骑兵,最要命的是那支云府铁骑,在平原地带,官兵不管露出多少破绽,都不是破绽,因为根本不会有下手的机会。这些所谓的破绽,不如说是鱼饵,任何上钩的鱼,都是骑兵刀下的亡魂。或许你当时看着有机可趁,可还没赶到呢,人家的骑兵就先一步赶到。听赵麟一番解释,罗涛摸了摸额头,已经暖春时节,竟然渗出了一层冷汗。罗涛这时候也笑不出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蠢,如果不是有赵麟在,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竹林关方面不敢有丝毫怠慢,以快马将信息送往北边张献忠手中,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就看张献忠如何运作了。 “赵兄,那咱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官兵去攻打延安府?”罗涛有些不甘心,看着官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赵麟摸着下巴,并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良久,才下定决心,“我们肯定不会干看着的,官兵虽然实力强横,但商州等地必须刘一部分兵力驻守,所以几万精锐肯定无法全部用于接下来的战斗。那些陕西娘娘兵虽然人数不少,但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延安府,我们有着近六万人防守,官兵想要一举进入延安府,锁住我军的咽喉,就必须倾尽全力。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官兵将精锐尽数调走后,再找机会突袭天柱山,重新夺回天柱山。只要断了官兵的后路,我们就占据了主动权。” 第515章 胡芦亭小镇 第515章胡芦亭小镇 赵麟做着自己的安排,心中也同样对活阎王的决断表示钦佩,这种全军出击,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绝非普通人能做出来的。赵麟的计划,也彻底放弃了漫川里,没有外援的漫川里,就是烈火中的小鸟,被烧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漫川里在三角防御中,地位有些尴尬,所以驻守此地的兵马并不多,仅仅只有两千人。尚可喜的近万大军抵达漫川里之后,立刻对外围城墙展开了猛烈地进攻,由于知道城中防守薄弱,尚可喜也没有保留,连试探性进攻都欠奉,近五千大军围着漫川里三面猛攻,仅仅一个时辰,相对低矮的城墙就被攻破,晋北军士兵沿着甬道突入城中,两千多贼兵死伤殆尽,余下不到三百人随着城中百姓乱哄哄的从南面逃出去,结果出城没多久,就碰上了守在外边的山陕西兵马。 这些陕西兵马渴望军功已久,看到这些贼兵便扑了上去,那就是沉甸甸的功劳。倒霉的贼兵碰上了立功心切的陕西兵马,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 攻下漫川里,尚可喜可没有什么自豪感,有了漫川里,接下来的计划就更加顺利了。自三月二十七开始,天柱山附近明显忙碌起来,越来越多的官兵精锐士卒赶到天柱山,这一带的兵力进一步膨胀,到四月初七这一天,精锐步骑、陕西兵马、巴蜀兵马,加起来后,总人数竟然达到了十万之多,如此骇人的兵马数量,绝对是历史之最了,说句不客气的话,不用打,光听人数,就够张献忠等头领喝一壶的了。诸事准备完毕,终于来开了进攻延安府的序幕。 一切如赵麟预想的那样,官兵对攻打延安府显得信心满满,大有一战定乾坤的架势,至于天柱山,竟然仅仅留下一千多名老弱病残来驻守。说白了,此时的官兵已经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什么后路,明明可以一战而胜的事情,干嘛要什么后路,若是留了后路,反倒是灭自己威风了。 官兵很狂妄,赵麟就是再生气也只能忍着,没办法啊,谁让实力不如人呢?五月初九,忍耐了许久的赵麟等人终于从特维尔城杀出,直奔天柱山而去。赵麟也算足够谨慎了,一直等到官兵离开天柱山两天后才下手。 十几天过去,天柱山驻地一点变化都没有,当赵麟的兵马赶到,守卫天柱山老弱病残只是稍作抵抗,就沿着天柱山最宽的坡道朝着卡奥尔方向逃去,斯拉夫人再次夺回了天柱山。 “将咱们打下天柱山的消息散播出去,哼哼,倒要看看活阎王想怎么办”赵麟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狂妄的活阎王,真以为实力占尽优势,就一定可以赢得战争么。打仗,终归要靠谋略的,只可惜狂妄的活阎王早已经变得盲目了。 官兵想要一鼓作气,解决陕西民乱问题,但要是这股士气泄了呢? 赵麟总觉得活阎王太自信了,简直视义军为无物了。天柱山陷落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所谓一石惊起千层浪,天柱山反复易手,将陕北局势搞得有些乱糟糟的。如赵麟预想的一样,两天后,得知天柱山陷落后,官兵开始停止前进的脚步,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自漫川里行军,如今已经过去四天,庞大的兵马缓缓行走在陕北平原,入目四野遍地荒芜。天柱山陷落的消息传来,大军就停了下来。庞大的兵马分成了三路,此时全部集中在延安府南部三百里处,营地绵延百里,从高空俯瞰的话,可以看到一座座军帐覆盖了几十里地。铁墨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失落,相反还有些兴奋,没想到竹林关的贼兵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动手了。这个计划由王左挂制定,自然也要由王左挂安排才行,不到午时,帅帐处聚集了十几位将军,王左挂见差不多了,便起身安排起下一步动作,“目前竹林关方面的贼兵重新占据天柱山,前方探子传来消息,天柱山附近集中了约有一万五千多贼兵兵马,可以说盘踞在我们南边的贼兵已经全部集中到天柱山附近,这给了我们一举杜绝南部祸患提供了很好的机会。此次,将由刘国能将军领五千骑兵从西面直插天柱山后方,拦住天柱山敌军退往竹林关的路。另外,从现在起,西大营、南大营拔营向东南方向移动,做出回援天柱山的迹象,另外,奥尔格将军率领两万蒙古骑兵,悄悄地逼近天柱山,配合刘将军的骑兵对敌军以致命一击。” 刘国能等人起身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左挂将兵马分为一明一暗,动静闹得如此大,几万大军一起行动,自然瞒不过贼兵的眼线。 王左挂也没想过瞒着贼兵,次日一早,连绵百里的大营忙碌起来,兵马分出去一半有余。分出去人手之后,驻扎在营地的兵马只剩下不到四万人,这些兵马分散驻守几个大营,威慑力也就大不如前了。考虑到安全问题,王左挂派人将铁墨和海兰珠等人请到了后方,此时春光明媚,铁墨等人被安排在一个叫做胡芦亭的小镇上,自从张献忠流寇北上之后,胡芦亭镇上的人就逃的七七八八。 张献忠恶名昭彰,相传如那吃人的恶魔,百姓畏之如虎,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命。镇子上空着,倒让周定山省了许多事。周定山觉得如此做是非常有必要的,如今几万大军立足陕北,唯一的隐患就是铁墨等人的安全问题,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定山从本部抽调了一千兵马,将小小的胡芦亭保护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天柱山方面,一条条消息传到赵麟耳中,他却没有半点慌乱,官兵果然开始回援了。此时官兵的进攻计划已经被打乱,赵麟相信延安府方向的张献忠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做些什么的。当然,赵麟也不会蠢到坐在天柱山城堡等着几万官兵围上来,虽然重新夺回天柱山,但官兵可不是在天柱山高地下方,所以已经失去了地利优势,想要靠天柱山挡住几万大军的进攻,无异于痴心妄想。最终还是要回到竹林关的,但走之前,一定要给官兵准备一份厚礼。 延安府宜川城中,张献忠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军报,赵麟的计划真的成功了,官兵已经开始分兵,而且反应十分仓促,这可是进攻的好机会。 之前官兵十万大军,张献忠说什么也不会主动出击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官兵前前后后分出去足有六万多人,剩下的几万人分散开来,可就薄弱了很多,只要应对得当,也不会陷入包围之中。张献忠生性谨慎,老辣异常,他清楚肚的知道这次很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所以必须利用好才行。 延安府方向一直没有动静,张献忠表现的非常沉着,耐心十足,到了傍晚时分,前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到了宜川城,“张头领,胡芦亭镇子上驻扎了许多东方精锐士兵,看样子他们好像在保护什么人。” 胡芦亭?张献忠知道这个小镇子的,之前率领大军进攻同州府的时候,曾经在小镇上短暂的驻留过,胡芦亭小镇并不是什么紧要地方,官兵何必重兵把守? 慢慢的张献忠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双眼明亮,他觉得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终于找到了,这里可能藏着自己最想找到的东西。虽然官兵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士气大跌,但战力依旧不俗,真的光明正大的突袭,讨不到半点好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别人的指挥者。 活阎王在胡芦亭小镇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张献忠顷刻间就做出了决定,为了自己,必须赌一把了。将刘文秀叫来,张献忠神情无比严峻的说道,“文秀,我会分出三千骑兵归你指挥,而你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下胡芦亭小镇,将镇上的官兵杀掉。” “义父放心,孩儿一定顺利完成任务”刘文秀神情一震,他深知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三千骑兵,几乎是义父所有的家底了,如果失败,恐怕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入夜,三千骑兵随着刘文秀离开宜川城,出城之后,他们并没有沿着官道向南,而是向东南方向迂回,天色黑暗,骑兵又故意向北,成功骗过了官兵斥候的眼线。 自次日清晨,刘文秀停止行军,隐藏在密林之中。一直到傍晚擦黑才继续行军,两天后,也就是四月十四终于靠近了胡芦亭小镇。小镇坐落于平原腹地,一片祥和,刘文秀望着这座平静的小镇,迸发出万丈豪情,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座小镇不同寻常,这一战关乎一生的荣辱。 崇祯五年四月十五,刘文秀率所部三千骑兵突然出现在胡芦亭小镇南面,陕北战场,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自此展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也没想到原本属于大后方的胡芦亭小镇会突然陷入流寇骑兵的攻击中。流寇骑兵到来的时候,周定山却对此一无所知。几名亲卫营骑兵在镇外巡视,突然视野内出现一片异样,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大地颤抖起来,耳畔响起一阵阵呜呜声,无数骑兵窜出来,几名士兵转眼间淹没在人海中。 镇子外的异动,惊动了亲卫营士兵,紧急的号角声吹起,士兵们放弃训练,拿起武器窜上马背。转眼间,镇子南端已经陷入苦战中,由于仓促应战,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阵型。叶琪入亲卫营不到两年,但经历的战斗绝对不少,之前在云府骑兵的时候,就曾经参加过瀚海草原血战,所以他对战场有着强烈的感触,这是贼兵为数不多的骑兵,而且从人数上看,绝对不少于三千人,“挡住他们,栗子,你快回去通知周将军,护着督师迅速转移!” 叶琪想不通贼兵是怎么找到胡芦亭小镇的,眼下的形势也容不得他多考虑,就是死,也得拦住对方。一想到镇子里的人,他就觉得一阵惧怕,督师还有夫人全都在镇子中,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战事来的太突然了,叶琪虽然领着上百名骑兵拼死阻拦,但也只是拦截了一炷香时间,贼兵占据人数优势,眼看着南端遭到阻击,立刻从西面穿插。一时间厮杀声四起,小镇风雨飘摇。 周定山全副戎装,紧急找到了铁墨。虽然外边杀声震天,铁墨却异常平静,只是皱着眉头问道,“镇子外是怎么回事儿?” “流寇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小镇的,集结了重兵偷袭这里,咱们人数太少,恐怕很难抵挡,还请督师和夫人迅速撤离!”周定山不由分说,派人将战马牵来。厮杀声越来越近,周定山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伊丽莎白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铁墨只是稍作思量,便蹙眉摇了摇头,“已经晚了,如果贼兵有足够的兵力,肯定会先堵住我们的退路。镇子上道路狭窄,兵力无法展开,如果出了镇子,反倒让贼兵占了便宜。定山,你速速出去迎敌,将所有人集中到镇子上,千万不要出去,只要坚守一个时辰,王左挂那边肯定会有援军到来。” 周定山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当即拱了拱手,领着人去组织战斗。铁墨看了看身边的人,无奈的笑了笑,“事出突然,只能打上一打了。” 海兰珠见惯了大风大浪,生死早不怎么放在心上,所以摘下头饰,快步走向铁墨,“莫多解释,如果今日躲不过去,也是我们的命。” 胡芦亭小镇,经过连番阻击,虽然挡住了贼兵的进攻脚步,亲卫营骑兵也损失不小,到现在已经折损三百余人。周定山握着银枪,从街头跑过,“齐河,速速五人一队结连环马,所有人守住街头,不得出镇子。游泽涛,领着你的人去北边,一定要坚持到援军到来。” 第516章 激战 第516章激战 对于周定山来说,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多年领兵经历告诉他,铁墨的话是真实而残酷的,至少到现在,西面方向还没有出现流寇骑兵。贼兵好不容易逮住胡芦亭小镇,又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破绽呢?所以,很可能埋伏着不少兵马,游泽涛根本不会有什么怀疑,扯着麾下百余人集结成严密的阵型朝镇子北边杀去。此时已经有不少流寇骑兵从北边绕过来,正与驻守路口的人反复厮杀,游泽涛心下着急,举着钢刀怒道,“兄弟们,找些东西挡在路中间,千万不能让贼子冲进来。” 如今贼兵不惜代价的攻打小镇,亲卫营的人当然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哪怕所有人都死在胡芦亭小镇,也不能让督师受到一丝伤害。如果督师出事,整个陕北局势就会立刻被扭转过来。 没人知道贼兵是怎么来到胡芦亭小镇的,但是他们知道,今天必须以命相搏。而那些普普通通的流寇骑兵,同样双眼冒光,悍不畏死的冲击着小镇每个路口,他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派重兵进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镇子,可是现在,他们明白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子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大人物,活阎王,哈哈,简直不敢想象的人物。谁要能擒获亦或者杀死活阎王,谁就会成为义军的英雄。 杜库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猎户,以前他没想过太多,造反无非图个一日三餐,有吃有穿,可当机会摆在眼前时,他的内心是火热的,是疯狂的。义军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普通喽啰与头领有这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杜库曾经无数次做梦自己成为一名头领,拥有着自己的地盘和兵马,怀里搂住漂亮娘们。 以前只敢想想,从喽啰到头领,哪是那么容易迈过去的?但是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杀掉活阎王,梦想中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和杜库一样怀揣梦想的贼兵不在少数,很多人已经双眼赤红,变得疯狂,谁都不愿意放弃这次跻身头领行列的机会。现在镇子里守卫很少,这次不好好把握住,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如此好的机会了。这种长途奔袭绕到后方的招数,也只能用一次。 大家心里其实都很畏惧活阎王的,关键是这次真的有机会干掉活阎王的,内心又怎么可能不疯狂。 “杀”杜库挥舞着刀片,身上的皮甲略显宽大,战马奔腾,皮甲兜着风鼓鼓的。迎面碰上一名亲卫营士兵,只是对拼了一下,杜库就有些虎口发麻,磕出一个豁口,“可恶的官兵,竟然丝毫不退,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么?” 杜库哪里会甘心退去,喊来两名关系不错的人,合力对被断小路口发起猛攻。这种狭窄的路口,哪怕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也不可能一下子冲进来,所以任由杜库急的团团转,依旧很难取得突破。 偏偏胡芦亭小镇总体为土屋布局,想要用火攻也不太现实。游泽涛刚赶到北边,就看到左侧小路口被压制的节节败退,心下着急,打着马就奔了过去,正好迎上了厮杀正酣的杜库,游泽涛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杜库是个小头目了,换了一把钢刀朝着杜库扑去。 游泽涛打马狂奔,疾驰在街头,其实吓人,杜库刚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感觉到脖子一凉,随后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耷拉着脑袋从战马上滚下来。杜库很不甘心,他还没有活够呢,更没有完成跻身头领的梦想。 铁墨披挂上阵,领着十几名亲卫来到长街中央,这些年已经很少上阵厮杀了,但是这次肯定是躲不过去的。铁墨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反而有些心潮澎湃,他渴望杀戮的战场,那种无所顾忌的杀戮,让人内心火热。周定山正吩咐麾下的人组织连环马,看到铁墨后,不由得为之一愣,不过他也没劝铁墨回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的,让督师坐在里边不管不问,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举了举墨黑色的鬼头刀,铁墨淡淡的笑道“定山,我们多久没有一同上阵杀敌了,今日你我再好好厮杀一番,就算是死,也要死的痛痛快快的”,虽然在笑,眼神中却透露出无穷的自信,更有种嗜血锋芒。 经历过无数次血战后,还会怕眼前的小场面么。铁墨觉得自己的命运不该自此而终,他一定能活下去,贼兵越是揪着胡芦亭小镇不放,越说明他们对战争失去了信心。 感受着铁墨火热的目光,周定山顿生无限豪情,攥紧手中亮银枪,右拳握紧微微上举,“督师,属下也很久没见你往日风采了,今日,就让贼兵看看你的厉害吧。” 战马狂啸,刀光剑影,鼓角争鸣,铁墨举起鬼头刀,战马闪电般窜出,迎向厮杀而来的流寇骑兵。战马的速度太快了,许多贼兵只是看到一丝红色闪电,紧接着惨叫声就从耳畔响起,墨黑色的鬼头刀横着一抹,借助战马速度,贼兵的头冲天而起,温热的血液像喷泉样洒出。 动作不停,鬼头刀一挑一割,一名贼兵捂着滴血的断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才是那个活阎王铁墨,它不仅仅英明睿智,同样也勇武不凡。铁墨出手迅速,残忍之至,一颗冲天的人头,一条断去的胳膊,他的身上充斥着狂暴嗜血的气息。 周定山不甘人后,挺着亮银枪紧随在铁墨身后,军中两名诸将全都亲自上阵杀敌,亲卫营士兵士气大振,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量,竟然硬生生挡住了贼兵的猛扑。连环马终于准备好了,他们沿着长街向南杀去,无人一列,队伍排了十几行,连环马的到来,是各个路后压力骤减。 虽然交手多次,但是流寇至今为止还没找出对付云府骑兵的办法,更何况现在是巷战,就更非流寇所长了。噗的一声,人没事,胯下战马却遭了秧,他们到现在还不习惯连环马的作战方式,这种狭窄的地形,战马速度起不来,根本就没法即使躲避,这也导致许多马腿被铁锁链刮伤,反倒是云府骑兵,靠着连环马以逸待劳,根本不需要太快的速度。 周定山和铁墨领人向外杀去,两个人都已经成了血人,但还是不知疲倦的杀着,在他们的带领下,竟然神奇的将贼兵赶了出去。 铁墨一身戎装挂满碎肉,手肘鬼头刀漆黑如墨,就像幽灵地狱的夺命刀,许多贼兵都被杀怕了。铁墨很累,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刘文秀脸上阴晴不变,看着手底下几名头领,他很大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进攻一个小镇,竟然让官兵打得落花流水。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打不下小镇,你们就自己待在胡芦亭陪葬吧。” 刘文秀下了死命令,他宁愿多牺牲一点人,也一定要宰了活阎王,不仅仅是为了那份沉甸甸的军功,更是为了义军的未来考虑。头领们屏住呼吸,没人敢反对刘文秀的命令,只能继续强攻小镇。另一方面,官兵的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多耗费一点时间,就多一点危险,刘文秀可不希望前功尽弃。这次两名头领亲自指挥,贼兵乌拉乌拉一阵乱叫,怀着必死的军心冲了上去。 西侧,原来大军营地中,王左挂坐在桌在上闭目养神,其实诸事都安排下去,任何事情井然有序的,王左挂也乐得安静。突然一阵推门声将王左挂弄醒,那亲卫拱拱手说道,“王先生,刚刚胡芦亭小镇燃起浓烟,看样子像是烽火”。 亲卫的话,让王左挂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他猛地站起身,啪的一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由于用力过大,手上划出一道伤口都不知。怎么回事胡芦亭小镇,如果不是神经够强,王左挂都怕自己会不会瘫坐在地上。 “快招各位将军前来议事”王左挂看上去很焦急,没过多久,十几名留守大营的将军们就聚集在帅帐中。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搞得人心惶惶的,王左挂也没有啰嗦,直接将之前的消息说了一遍,“胡芦亭小镇燃起烽火,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证督师的安全,奥尔格,你率五千蒙古骑兵速速驰援胡芦亭,务必要保护督师不受到伤害。” 紧急发出援兵后,王左挂有做了另一份安排,让人领着兵马去拦住贼兵回撤延安府的道路。王左挂很容易就想通了关节,不管贼兵是怎么发现胡芦亭小镇的,至少有一点是可以保证的。贼兵肯定是动用了大量的骑兵,哼哼,还真是下了血本,这次只要督师没出大碍,这些来犯的流寇骑兵一个也别想回去。 胡芦亭小镇厮杀继续,铁墨没有停止过杀戮,眼看着一名贼兵骑着黑马扑过来,铁墨双手握刀,猛地向前扫去,那贼兵显然没想到铁墨会有如此强大恐怖的力量,直接将他震得向后飞去,紧接着锋利无比得鬼头刀往下看去,哗啦一声,硕大的马头滚落在地,无头的战马本初好几丈才扑通倒地。贼兵惊呆了,砍人头一点都不稀罕,可是坐在马上砍战马的头颅,还真是绝无仅有的,看下战马的脑袋,这需要多恐怖的力气? 刘文秀听说打进了镇子,当然是高兴万分的,只是听说有人一刀砍下战马的脑袋,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有如此神力,还狡猾如狐,这个活阎王真是不简单啊。 屋子里,虽然春光日暖,但是却感受不到半点温馨,伊丽莎白噘着嘴,显然还有些生气。当然,她也担心铁墨的安全,堂堂三省督师,好好待着不行么。伊丽莎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很多时候恨这个家伙,可又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在张北待了几年,与铁墨接触多了,心里的思绪也就多了些。这个并不怎么魁梧的东方男人,有着一丝不一样的魅力。 整整三个时辰的恶斗,胡芦亭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在镇子里,连环马虽然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但是小规模阻截依旧打得犀利无比,许多亲卫营士兵还主动下马,占据有利地形使用火枪,为了占据外围三条路,贼兵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果放在平时,遭受如此惨重的打击,贼兵一定会撤退的,但是面对胡芦亭小镇,他们没有退缩,更没有恐惧,伤亡,只是让他们双眼赤红,变得更加暴虐,活阎王就在镇子里,就像一座无穷的宝藏放在眼前,贼兵为了那份富贵,早已经变得疯狂可怕。 哐当一声,一扇木门被撞翻,头领魏仁雄挥舞着短枪,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抖着胳膊,“杀进去,杀死他们,官兵兵力不足,他们撑不住啦....” 魏仁雄的声音就像一针强心剂,给疯狂的贼兵们灌注了一股凶猛的力量,位于西面的狭窄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炙热的血液流遍长街,街头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儿,残肢断臂,肠胃碎肉,半截脑袋挂在一棵树杈上,枯燥的长发在风中飘荡。风声吹来,仿佛千万人在惨烈的嚎叫,为了夺取这条街道,贼兵已经付出了五百多名士兵的生命,尸体几乎将地面覆盖,可是他们还是前仆后继的往前冲,最终,亲卫营士兵只能往后撤。 铁墨奋勇厮杀,锁子甲被染成了耀眼的红色,一张脸血污可怖,头发上站满了碎肉,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到了现在,几乎只知道杀人了。 在这种庞大的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显得是那么渺小。刚刚杀退贼兵的冲锋,还没来得及休息,又有十几名流寇骑兵纵马冲过来,铁墨面露苦笑,这些家伙就像疯了一样,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不断地冲击,就像杀不完的蚂蚁,战斗到现在,还能迎战的亲卫营士兵已经不足三百人,这些人挤在最后一条街道上,做着最后的抵抗,如果没有意外,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海兰珠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把刀,她不希望最后一刻来临的时候,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同时,她希望铁墨最厚一刀能留给自己。一个漂亮女人落入流寇之手,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而她海兰珠还是活阎王的女人! 第517章 尸山血海 第517章尸山血海 邓老九的眼睛阴鸷而狂热,放射着变态的光芒,才几个时辰的战斗,他已经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喽啰,升为队头,惨烈的战斗,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而邓老九的运气非常好,一路递补,竟然一路做到了队头的位子上。 他觉自己的运气来了,当听说街头上看到一名金甲将军后,他准确的察觉到一丝不同,这个金甲将军肯定不是普通人,如果能杀掉他,自己的队头位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所以,在前边的百人队退却后,邓老九直接补上了攻击位置,拐过弯,邓老九就兴奋地嗷嗷叫起来,因为他看到那名金甲将军了,那不是传说中的活阎王么?之前延安府混战的时候,邓老九有幸看到了活阎王的样子,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铁墨的身份,“就是他,哈哈,真是老天爷开眼,兄弟们,他就是活阎王,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邓老九不是莽撞人,他也懂得保命的道理,但他明显看出那活阎王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不出手捡便宜,难道留给别人么?此时的邓老九已经对胜利信心满满了,整个镇子大部分都被流寇控制,官兵仅仅靠这点地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铁墨刚刚从战马上下来,喘息两口,就看到十几名流寇骑兵嚎叫着扑过来,当即心头发怒,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真把他铁墨某人当成待宰的羔羊了?没有二话,几名亲卫营士兵首先迎上去,铁墨也不上马,反手握紧鬼头刀,弓着身子朝那些贼兵扑去。 有亲卫营骑兵拦着,许多贼兵骑兵被挡在外边,只有两个人冲了过来,他们双眼赤红,口中呜呜怒吼,带着狂热,在他们看来,眼前的活阎王没有太大威胁了,所以,谁能斩杀他,谁就能成为这场战争最大的宠儿,这其中就包括了邓老九。 眼看着就要碰在一起,邓老九挺着短枪往下刺去,与此同时,左手抽出马背上的佩刀,从左面掠去,他对这一击势在必得,这也是他最有信心的杀招,这一招左右杀法,屡试不鲜,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怪异的招式下。越来越近了,邓老九的眼睛里笑容越来越盛,愚蠢的活阎王,这个时候了还主动扑上来,难道想展示下你的勇敢吗? 咔嚓,邓老九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因为就在长枪刺下,左手刀从后掠去的时候,这势在必得的一招居然落空了。铁墨当然知道这一手左右加急的厉害,一个反应不及时,很可能会遭殃,可是他反应的很快,右腿发力,整个身子弹起来,直接等着左侧墙壁往前冲去,与此同时,左手一拍邓老九的身子微微倾斜,他的左手立刻缠上去,揪住邓老九的头发,右手翻握鬼头刀,横着扫过去,战马奔驰如风,邓老九只觉得脖子一凉,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颗上好的头颅就冲天而起。 这一手杀人术,干脆利落,凶狠霸道,邓老九一死,身后的那名骑兵明显的愣了下,看到铁墨手里的脑袋,本能的浑身一颤。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铁墨凌空转身,鬼头刀重重的砍在对方肩头,只听一声痛哼,没跑出多远,这名倒霉的贼兵摔在地上,临死前他就只有一个念头,老天爷并没有站在义军一边,这个家伙太厉害了。 连续击杀两人,丢掉手里的脑袋,铁墨并没有半点高兴,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如果还是按照这种方法打下去,早晚得被耗死。为什么王左挂的援兵还没来,都已经三个时辰了,难道王左挂眼瞎了? 不,虽然已经疲累不堪,意识也有些模糊,但是铁墨还是决定相信王左挂。与王左挂相识多年,配合的相得益彰,王左挂绝对不会犯如此大的错误,唯一的解释是援军在等待时机,至少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也就是说,王左挂想要一口吃掉这股来犯的敌兵。 周定山也有些扛不住了,这样不断说杀戮下去,都变得麻木了,趁着打退敌人的空隙,周定山找到了铁墨,“督师,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被堵在狭窄的街道上,根本施展不开。相反,贼兵越来越聪明,兵力也有着绝对优势,这么打下去,兄弟们飞被累死不可。” 铁墨当然也发现其中不妥了,他靠在墙壁上,陷入了沉思中,眼下的局势太被动了,到底该如何找到一点主动权呢,必须想办法给贼兵制造一点混乱才行。看着不远处的长发头颅,铁墨想起了什么,从之前的厮杀情况看,贼兵就是冲他铁某人来的,那何不利用一下呢? 为了杀掉他铁墨,张献忠麾下的骑兵几乎全部靠在镇子附近,不断往里边冲,那么外面负责戒备的人必然很少,这是唯一能够制造混乱的机会,想到此处,铁墨当机立断道,“定山,找出一百名兄弟,举起帅旗,本王要让这些贼兵知道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斗士。” 铁墨决定了,直接杀出镇子,攻打贼兵的后方,之前肯定无法主动出击的,现在贼兵大部分都子啊镇子里或者附近,外围兵马,就会少得可怜。这也是铁墨多番分析得到的经验,或许直接进攻对方中军,未必会有多大的效果,但至少一定能制造一些混乱,而这点混乱,就是铁墨想要的。 周定山没有反对,他也不会反对,如果说做诱饵,还有比督师更合适的诱饵吗?不到一炷香时间,一百多名亲卫营士兵就被集结起来,他们随着铁墨朝西面拐去,趁着敌人下一波进攻还没到来,铁墨领着百余名骑兵冲击西侧街道,短暂休息的贼兵也没想到官兵会主动打出来,当看到一名金甲将军以及许多骑兵杀过来后,许多人都懵了,难道官兵都被强大的压迫力给逼疯了?竟然在如此劣势之下敢主动冲出来的。 就是这一愣,贼兵根本没法做出有效的阻挡,就这样付出十几名士兵伤亡后,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突破了这条防线。 有铁墨从前杀戮,众人很快就冲出镇子,沿着城外平原朝西面高地扑去,此时刘文秀正密切的关注着各方面都的动静,唯独忽略了可能会被人主动进攻。当看到那百余名骑兵踪影的时候,刘文秀心头忍不住生出一丝骇然之色,好可怕的活阎王,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还能拥有如此胆量,“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快将南边的兵马调回来一部分,速度些。” 刘文秀被官兵的狠劲给吓坏了,他可不觉得仅凭着手底下这百余名亲兵能挡住活阎王的冲击。镇子南边最外围的一直兵马很快得到消息去拦截铁墨的偷袭小队,与此同时,镇子内的贼兵也开始发生骚乱,有的人执意继续进攻下去,有的人则提议先出去扑杀活阎王。想杀掉活阎王夺取功劳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铁墨没想到贼兵反应的还够快,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表明自己这个诱饵当的还不错,引出来的贼兵越多越好。亲卫营骑兵与百余名流寇强横的撞在一起,哐当哐当的声音没有停下过,手中鬼头刀重重挥去,砰地一声对面一名流寇骑兵被震得虎口发麻,还来不及使出什么招式,就看到刀身多了一个拇指深浅的户口,交手第一下呢,哎,刀就被磕了个窟窿,“这个官兵太厉害了。” 铁墨含怒一刀,威力极大,震得那名头领身形一晃,战马一声悲鸣。 刘文秀亲眼看到铁墨如此厉害,也忍不住多打起了哆嗦。不过随着后方的兵马涌上来,铁墨想要直接宰掉刘文秀的机会就错失了。一时间杀不过去,铁墨也放弃了那些疯狂的念头,转而专心跟那些普普通通的流寇士兵拼起来,双方战斗起来,并没有什么花俏,刀刀入肉,步步滴血。胯下这匹千里驹,终究是占了不少便宜,贼兵也看出战马的厉害了,所以两个贼兵疯了一般左右一扑,不顾生命危险将铁墨从战马上摔下来。 下马之后,铁墨也不停顿,随时对那些人动手。 战马,尸体,一具具倒下去,即使没有了战马,铁墨依旧威风凛凛,杀气凛然,不断有人死去,就在方圆十丈的树林外高坡上,尸首已经堆得老高,一名骑兵想要直接御马冲上去,结果却踩到了攀着尸堆往上爬的铁墨。此时铁墨浑身浴血,盔甲破破烂烂,污垢也挡住了铁墨的脸。由于内力全无,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砍杀,结果竟然没能躲过去,脑袋里发晕的时候,又有几具尸体倒下来直接将铁墨压在下边。很多贼兵也开始放弃战马,像步兵一样近身搏斗。 短短的时间里,人数越聚越多,镇子外慢慢组成了一座小型的尸塔,而镇子里却压力骤减。 铁墨亲自率领百余名亲卫营士兵强突刘文秀的位置,并不理会四周零零散散的流寇骑兵。流寇乃是绕道而来,又是一路急行军,所带辎重很少,唯一那点弓矢也在前期攻打镇子的时候用干净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根本无力阻挡亲卫营士兵靠近,只能靠着肉身去拦截。 刘文秀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从那边调过来两个百人队只要稍微努力些,就能将这些形同疯魔的官兵斩落马下。在刘文秀看来,这些人虽然可怕,让人浑身颤抖,但更像是上演最后的疯狂,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官兵已经支撑不住了。刘文秀预想的非常好,有了两个百人队,再加上手中的几十名卫兵,足够拦截这百余名官兵。 可是.....事实并非预想中那样,一个个士兵倒下去,鲜血喷涌,充斥着整个眼眶,那名金甲东方将军,就像天神下凡,不断杀戮着。就在刘文秀眼前,他亲眼看到一座尸山慢慢摞起来。 尸山逞一种坟墓状,血水不断往下流,暖春时节,风一吹,刺鼻的腥味儿四散飘来。流寇骑兵也变得有些疯狂,他们被激怒了,明明己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为什么这些官兵还敢杀出来,不管是为了荣誉,还是为了军功,都不能退,否则,岂不成天下笑柄了?一名头领翻身下马,提着长剑大声怒吼,眼睛里投射出狂热的仇恨,“杀掉这些狗娘娘养的官兵,杀了他们!” 有人领头爬上尸山,其他流寇骑兵有样学样,也全部从马上下来,朝着那座尸山扑去,小小的尸山越聚越大,在尸山最高处,还活着三十多名亲卫营士兵。齐河一条胳膊被废,但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钢刀,他的眼神血红一片,有些模糊,扫视两侧,终于还是打了个哆嗦,“娘的,督师呢,告诉老子,督师去哪里了?督师....督师....” 齐河大声呐喊,充斥着一种恐惧,他无法承担督师殒没的风险,大家一直在奋力厮杀,哪里顾得上别的。如今好不若能故意喘口气,才发现他们一直引以为豪的督师不见了?于是三十多名亲卫营士兵根本不顾拿下冲过来的流寇骑兵,开始翻找起来,齐河揉揉眼睛,照着脸上狠狠地拍了两巴掌,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尸体散发着幽冥气息,吞噬着心灵,铁墨被踩了两下,差点没晕过去。本来就累的够呛,脑袋上又被人踩了一下,窒息的感觉,能把人憋死。伸手扒拉开身上的尸体,翻个身躺在尸堆上看着天空,大口的喘着粗气。天空蔚蓝,白云清幽,四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发。如果太平无事,此地当是最好的风景。 小小的镇子,远处的丛林,此时,却被死灵淹没。刚刚休息了下,就听到耳畔传来杀猪般的喊叫声,铁墨将鬼头刀往上一举,有气无力的回道,“鬼叫个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第518章 功亏一篑 第518章功亏一篑 “啊....这....”齐河有些发懵,看着脚下这具会说话的尸体,脑袋里嗡嗡作响。此时的铁墨浑身被鲜血浸染,碎肉挂在盔甲头发上,根本看不出原来相貌,要不是这幅金甲,齐河都不敢认了,刚想说些什么,铁墨已经从尸堆上爬起来,“别废话,继续跟本王冲,一定要干掉那个刘文秀,只要他死,这些贼兵便是群龙无首。” 其实不用铁墨多说,刘文秀也没有闲着,他将身边的亲卫也派了出来。眼下只能如此了,镇上的士兵就算想要回援,也得有点时间才行,真是见鬼了,明明就只有百余人,偏偏如此难缠。负责回援的头领彭四海爬上尸堆,往上一看,心里就一个哆嗦,这些官兵各个眼睛猩红,形如恶鬼,或许杀的人太多吧,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 铁墨看到又有人来阻拦,根本没有多说,站起身持刀就砍,爬在最前边的流寇骑兵感觉到头顶生风,头也不抬,照着眼前的双腿砍去。贼兵也变得有点疯狂了,死不死的不要紧,总归要拉个垫背的,铁墨心下一骇,赶紧往上跳起。躲过去之后,身子往下一蹲,揪住那名贼兵的头发举起鬼头刀,狠狠地剁下去,刀锋锐利,可断钢铁,更何况脖颈,那名贼兵都来不及嘶吼,脑袋被剁掉,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铁墨早就杀的有些麻木了,对眼前的场景毫无反应,手里的人头直接扔下去。也许是天意吧,人头正好落在了彭四海怀里,看着手里的人头,彭四海眼睛直接红了,这是他的弟弟啊,“官兵...我杀了你....”,彭四海收起悲伤,裹着怒火朝上冲去,目标直指铁墨。 新的一轮厮杀又开始了,铁墨同样瞄准了彭四海,尸山之上,,上百人挤作一团,铁墨到了现在,也是筋疲力尽,彭四海没什么玄妙招数,但贵在一身神力,一时间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铁墨心里非常着急,必须抓紧点时间才行,如果镇子上的贼兵大部分撤回来,那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彭四海又砍了过来,这次铁墨没有躲,而是微微侧身迎了上去,刀刃砍中盔甲,哐啷一声,肩头被看出寸余伤口,不过彭四海也没讨到好处,鬼头刀往前一送,狠狠地将这名力大无穷的家伙刺了个对穿。彭四海并没有立刻死去,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口中咳咳,眼睛里满是不甘,最终瞳孔散去,失去了光彩。 铁墨拔出鬼头刀,揪住彭四海的头发,一点点将人头割下来,由于没有发力,只能一点点割,就像锯木头,肉眼可见,链接身子和脑袋的脖颈处,鲜血一点点渗出,皮肉一丝丝断掉。取下人头,铁墨胸膛中有一股戾气在不断膨胀,突然,握紧鬼头刀,朝着天空高声怒吼,“啊....杀....杀.....” 天地明朗,但是刹那间,好像只剩下了铁墨一个人,尸山之上,幽冥丛生的战场上,铁墨高高的站着,暴虐的气息不断散播。刘文秀半张着嘴,嘎嘎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害怕了,那种怕是源自骨子里的恐惧。这个家伙,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 镇子上,伊丽莎白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她换上一身戎装,手里却有一把滴血的尖刀,她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谁过来那就杀谁。 转眼间就冲出了镇子,顺着杀戮的痕迹一路寻过去,看着远处的男人,伊丽莎白却浑身发抖,明亮的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恐惧、敬佩亦或者彷徨。 这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一座血淋淋的尸山,还有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他在咆哮,他在疯狂的发泄。从未想过,那个儒雅的男人,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地狱里的主人,“是....是他...他杀了这么多人....” 在伊丽莎白纯真的心房里,从来未有过如此杀戮。 彭四海的人死干净了,反倒是铁墨这边多了二十多名亲兵,一共三十多个人,翻过尸山,如厉鬼一般扑向刘文秀。一瞬间,刘文秀吓得胆都快裂了,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梦想,什么豪情壮志,都他娘见鬼去吧,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跟活阎王打,那就是自寻死路。刘文秀调转马头,像风一样跑了,对,他就这样逃掉了,放弃了镇子周围的三千多名贼兵,堂堂大头领,当了逃兵。铁墨笑了,他所做的努力终于起到了作用。这个刘文秀比张献忠差远了,如果是张献忠亲自领兵,恐怕自己杀出镇子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刘文秀跑掉了,贼兵乱成了一锅粥,有的人想继续围剿活阎王,有的人想去西边跟那里的两千多名伏兵汇合,有的人更干脆,竟然随着刘文秀往丛林里逃去。随着刘文秀的逃跑,胡芦亭小镇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已经濒临覆灭的亲卫营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刘文秀的逃跑是致命的,如果他还有一点勇气,能够组织人手围剿铁墨,那么一切还有希望,至少,不会亏得太多,可是现在,几千流寇骑兵的覆灭已经无法改变。 王左挂的援兵终于到了,许多蒙古骑兵从南边绕过来,莫说南面的贼兵,就连逃到林子中的人也未能幸免,被迎上来的蒙古骑兵砍了脑袋。在镇子西面,王左挂亲自率领的中军将那里的伏兵打得落花流水。一切如铁墨预想的那样,王左挂利用亲卫营拖延的时间,将几千名流寇骑兵合围。 铁墨不会去责怪王左挂,贼兵重兵偷袭胡芦亭小镇,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王左挂是人不是神,贼兵也同样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绵羊,战场之上,变幻莫测,好在,王左挂并没有慌乱,他利用这个机会,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亲卫营几乎全军覆没,但也几乎灭掉了张献忠手里的骑兵力量。 自胡芦亭小镇一战,陕北的贼兵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因为最精锐的流寇骑兵损失殆尽,还拿什么去攻?攻不出去,就只能被动挨打。 偷袭胡芦亭小镇的流寇骑兵全军覆没,曾经美丽的镇子也变得一片狼藉,王左挂终于来到了镇子上。 海兰珠看到一脸阴沉的王左挂,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军中无数将领,敢于这么做的也只有王左挂了吧,虽然胜利了,并彻底取得了主动权,但这是一场注定没有功劳的战斗,因为王左挂将铁墨置于险地。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根本不会多想,直接挥兵冲到胡芦亭小镇了,那样的话,督师以及亲卫营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同样,流寇骑兵也会来去自如。三千多名流寇骑兵啊,这么多骑兵会给将来的战事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以说,王左挂真的很胆大,赢了,功过相抵,要是输了,王左挂难逃一死。不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王左挂是个不图功名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大局考虑,他敢这么做,就想好了亲卫营能扛得住。 王左挂也是很着急的,他虽然对铁墨等人很有信心,但一路上还是不断祈祷,因为赵督师只要出了事儿,那他王某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刘国能那些人,乃至阿琪格,都不会手下留情。上千名亲卫营士兵,又有镇子作为依托,军中还有铁墨、周定山这样的大才,王左挂左思右想,都觉得亲卫营应该能拖延两个时辰。 好在他猜对了,亲卫营果然没让人失望,解决外围的贼兵之后,王左挂骑着马匆匆进了镇子,找到了海兰珠和周定山,但看到海兰珠那阴测测的目光,他就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凑到海兰珠脸前找骂,下了马扶了周定山一把。此时的杨大将军盔甲破烂,肩头腹部三处伤口,神情狼狈不堪,“定山,督师呢?督师在哪儿?” 周定山有气无力的白了王左挂一眼,找来一把长枪杵在地上,撑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知道....之前去镇子外边找刘文秀了,你赶紧去找找吧,别怪杨某丑话说在前头,督师要是出点事,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周定山语气含煞,听得王左挂直抽凉气,怪周定山么?恐怕没法怪,连海兰珠都是阴恻恻的样子,就更别提周定山了,也就是周定山和海兰珠明事理一些,要是碰上刘国能、阿琪格这样的,估计二话不说,就把他王左挂扔闸刀下剁碎喂狗了。王左挂摸摸额头上的冷汗,三步并作两步往镇子外跑,他心里清楚得很,如今是督师活着,他就能活着,督师要是出了事儿,他王左挂也得跟着陪葬。 什么为了大局考虑,什么灭了流寇骑兵,比起督师来,这些算个屁啊? 在镇子西南方,王左挂看到了一座尸山,看到这么多尸体,他差点没晕过去,尤其是那面落在尸堆中的帅旗更是刺眼,帅旗也倒了,那督师呢?突然间王左挂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脸皮子一抖,跑到尸堆下扒拉起来,一边扒拉一边痛哭,眼泪鼻涕一块往外流,哭的惊天动地的,“督师,你可不能有事儿啊....你要是没了,属下也没法独活啊....呜呜....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找啊,一定要把督师找出来....” 王左挂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他不光是因为自己的生死,更多的是真情流露。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从韩城,到现在的义军,二人相处融洽,虽为从属,实则是很好的朋友,如今帅旗断掉,由不得王左挂不伤心了。齐河抱着头盔,嘴角打着哆嗦,眼睛往上翻了翻,“军师....你这是作甚,督师活的好好的啊,就在前边休息呢....” 嘎,王左挂哭得正伤心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都蒙了。好半会儿,他从尸堆里抽出一截断臂照着旁边的指挥使抽去,“你个浑人,督师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齐河满脸无辜,心中不断腹诽,你他娘的刚露面,就爬到尸堆里扒拉,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鬼知道你想干嘛啊。心里不爽,却也不敢跟王左挂计较,只能往后躲了躲,抬着胳膊捂住了脸,“军师....你这也不能怪末将啊,末将倒是想说来的,你也没给末将机会啊。” “哼,你个夯货,老子以后再找你算账”王左挂抖抖袖子爬上尸山,往前看了看,果然有十几个人正坐在大树底下休息,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轱辘从尸山上滚了下去,很快就冲到了大树底下。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王左挂突然觉得好亲切,“督师,你没事儿,哈哈,呜呜....可把王某吓坏了。” 王左挂又是哭又是笑的,着实有些惹人发笑。不过铁墨有些理解王左挂,好不容易灭了流寇骑兵,却要遭人白眼,心里那份憋屈,也只有他自己能知道了。伸手拍拍王左挂的肩头,咧嘴笑了笑,“王先生,你可莫靠我如此近,别人多想了怎么办?” 吭哧,王左挂准备了一肚子漂亮话,结果却被铁墨这番话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不过,他心里也放心不少,还能乱开玩笑,证明督师果真没什么大问题。 胡芦亭小镇一战,张献忠算是亏了个底朝天,好处没捞到,却把自己的骑兵家底陷了进去。刘文秀算是命大,运气爆棚,竟让他逃了出去。 不过其他人可就没刘文秀这样的好运气了,王左挂也没想过要什么俘虏,所以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那些蒙古骑兵全部以人头换军功的主,看到人头两眼冒绿光,这些蒙古人不杀良冒功就算上天开眼了,指望他们收俘虏,那是异想天开。小镇战事,虽然惊险万分,但实际上全部在王左挂的预想之内,要不是他胆大心细,小镇一战也不可能取得如此大成果。 相比之下,坐在宜川城中等待消息的张献忠就悲惨多了。派往胡芦亭小镇的几千骑兵一直没有消息,张献忠可谓是度日如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浓烈。 第519章 虚晃一枪 第519章虚晃一枪 暖春到来,但延安府的风依旧有些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张献忠有些迷茫的看着城外,此时的他无暇关心天柱山高地的事情,他最关心的是那些骑兵。那些骑兵已经是砸锅卖铁组建起来的,所以,根本损失不起。在城头瞭望没多久,一名亲卫匆匆的走过来,将一份信递过来,“张头领,前方赤焰堡岗哨刚刚送来的消息,说是胡芦亭小镇军报。” 一听是胡芦亭方面的军情急报,张献忠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城头上,展开军报,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越来越模糊。 心跳越来越快,就连双手也开始打起哆嗦,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眼前的一切天摇地转,张献忠痛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几名亲兵早就看出张献忠有些不对劲儿了,当他的身子往后倒去,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住了张献忠,不过此时的张献忠已经昏过去,手里的军报也落在了地上。 一名亲卫心细如发,不等别人看清军报上的内容,赶紧弯腰捡起来,略微扫了扫,他的心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献忠会晕过去了。三千多名骑兵全军覆没,这可是集中了义军无数人的心血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诸事不顺,难道义军真的走到末日了? 油灯散着淡淡的光,房间里一片沉闷,张献忠醒来后,有些木然的看着漆黑的屋顶,不管局势发展到什么程度,他都努力的想扭转过来。从天柱山高地,到胡芦亭小镇,他一直努力的寻找着机会,并尽可能的保存实力。这些日子,他小心翼翼的活着,并且绞尽脑汁,想要为义军寻找一点辉煌的余光。 在胡芦亭,他找到了机会,如果一切顺利,他能把握住这唯一的机会,扭转整个战场局势。这个机会错过不会再有,所以,张献忠动心了,可是结果呢,胡芦亭没有打下来不说,麾下骑兵也全军覆没。为什么会这样?张献忠想不明白,他已经足够努力,足够小心,将所有能做的都做到了,结果还是败了。张献忠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在巨大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变得孱弱不堪,拥有巨大的力量,可以强行碾压过去。 此时面对官兵,就像面对那种无穷的力量。官兵的实力太强大了,已经不是取巧能赢得了。偷袭胡芦亭不可谓不妙,已经是最可靠的招数了,结果还是落得凄惨的结局,因为什么呢?原因太简单了,官兵实力强横,他们兵力充足,转眼间就将胡芦亭围了起来,偷袭的人变成了瓮中之鳖。 这就是强大,真正的强大,任你怎么打都打不透。张献忠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胡芦亭小镇上的事情根本没影响到天柱山高地战局,此时的赵麟也完全不知道在胡芦亭小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撤兵,更不会有回兵竹林关的心思。可惜,胡芦亭小镇属于突发事件,赵麟不可能提前得知,张献忠更不可能提前预料战事结果,如今就算想送消息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几万官兵重归漫川里,天柱山高地正面战场的压力猛增,最外围的防线已经遭到了蒙古骑兵的袭扰,贼兵根本无力阻挡,很快就放弃了最外围的防线。失去了地利优势,赵麟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应对自如的防守天柱山。阿琪格亲自负责天柱山攻防战,这次她并不着急,而是稳扎稳打,每次都用少量兵力进行试探,这也导致贼兵准备好的陷阱失去了效果。 压力越来越大,赵麟很快就萌生了撤退的念头,罗浩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就像在大雪地里吹了两天两夜一般。但这不是隆冬,而是暖春,不可能有冰冷的雪,“罗浩,怎么了?你不是驻守侧翼防线么?” 罗浩满脸惊恐,长长地呼了口气,才哆哆嗦嗦的说道,“不好了,竹林关方向出现大量官兵骑兵,从盔甲看,应该是活阎王的边军精锐?” “什么?”赵麟直接跌坐在位子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官兵不急着进攻天柱山了,还以为他们是谨慎小心呢,原来是另有所图。 出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赵麟一颗心转眼间沉到了谷底。官兵迂回漫川里一带,这一点应该瞒不过宜川城的,凭着张献忠头领的能力,他不可能不想办法应对,眼下官兵还是顺利抵达,只能说明一点,宜川城那里出了大事。赵麟罗伟德,重新夺回天柱山,不就是为了寻找战机么? 想来张献忠头领利用手下的骑兵做了别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这一刻,赵麟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起不到效果呢?在实力面前,好像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变得那么脆弱,此时的陕北,更多的要看命了。赵麟等人还未想出应对办法,阿琪格的精锐骑兵已经对漫川里方向的流寇大营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这一刻,等待流寇的只剩下了死亡。 阿琪格饱受战火锤炼,对骑兵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说铁墨擅长的是大规模骑兵正面对垒,那么阿琪格擅长的则是隐匿奔袭,小规模作战。云府骑兵的攻击迅如风疾如火,好多流寇都未能做出反应,一个百人队步兵游荡在大营外,他们面色轻松,并没有什么担忧之色。自从重新夺回天柱山之后,就没出过什么事儿,尤其是漫川里方向,可谓是铜墙铁壁,官兵就算进攻,也不可能选择这个方向。 扭曲的自信心充斥着整个大营,所以巡逻兵也不是太用心,所谓的斥候只不过放出五里地罢了。头领顾春来抱着一个瓦罐走在最前方,瓦罐中放着一堆肉,顾春来心里乐滋滋的,等回到大营,弄上一锅美味儿的肉汤,这日子过得轻松啊。踏踏,似乎是马蹄声,顾春来也没有多想,抬头往远处看去,一个黑点慢慢出现,那不是己方斥候么? 随着这名农民军斥候的出现,顾春来的巡逻队全都驻足观看起来,有的人还抬起手打着招呼,顾春来一脸笑意,这个斥候骑兵马术不错啊,速度竟然如此快,很快双方就凑近了,这时才听清楚斥候在喊着什么,“跑,快跑啊,官兵打过来了。” 啥?顾春来愣住了,身后的巡逻兵也在发愣,什么鬼东西?官兵在哪里?刚想嘲笑一下这个斥候,可是转眼间大地震动起来,在那名斥候身后,出现无数身影,阳光下还能看清楚他们身上银灿灿的盔甲,“嘶,是活阎王的边军骑兵,见鬼了....”顾春来高声怒吼,手里的瓦罐往地上一丢,也顾不得其他了,迈开大步子领头往大营里跑。 不是顾春来胆小,实在是没办法啊,就自己手底下百余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对流寇来说,那些骑兵就是噩梦般的存在,一条条铁链子,带着盔甲的战马,自从交战以来,不知道多少农民军兄弟死在这种诡异的骑兵手上,顾春来可不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铁甲骑兵的马蹄。 阿琪格来了,她的进攻迅速而猛烈,外围的几支巡逻队看到这些骑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心,瞬间土崩瓦解,漫川里方向的大营呼声震天,大头领宁钱拼命地想安抚大营,但士兵们早就被云府骑兵给吓得丢了魂,根本安抚不下来。无奈之下,宁钱组织了两千多人在中军大帐前建起了一道防线,他可不会蠢到在大营外围组建防线,那种地方是对方骑兵肆虐最严重的地方,靠着速度,估计一个照面就能将阵型打垮。 宁钱也算有些军事头脑了,等官兵冲到中军大帐后,速度已经弱下来,依靠着步兵阵势,完全可以阻挡一番的。大营内军帐连接,留出的道路狭窄而扭曲,骑兵根本无法组成有效的阵型。 战斗一开始,守在大营外面的流寇由于仓促应战,根本没能拦住云府骑兵的冲击,三百多名云府骑兵靠着速度以及锋利的骑兵刀,转眼间就切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骑兵涌入营中,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包抄这座大营。第一条防线没能堵住,剩余的流寇只能作鸟兽散,他们三三两两的逃窜,云府骑兵也分成无数小股队伍,大范围的缴杀农民军乱兵。 一切都很顺利,在进攻中军大帐的时候,云府骑兵终于碰到了一丝麻烦。营中军帐林立,就像一座座石墩将骑兵阵型搞得七零八落的,反之,宁钱的步兵却占据了那片宽阔的地面,组成了严密的步兵阵。许多农民军步兵手里拿着两丈有余的长枪,许多零散的骑兵冲到阵前,都被这种长枪给戳成了马蜂窝,莫说骑兵,就是战马也无法迎面遇难。倒下的尸体和战马堆积在路口,更给后续的兵马造成巨大的麻烦。由于这次是奇袭漫川里大营,骑兵除了食物和必要的武器,一时间突击队被这边的流寇跟拦住了。 阿琪格居后赶来,看到外围已经占领,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两名参将朝营中闯,一路上有几个流寇还想偷袭,全被亲兵给砍翻在地。在抵达大营中心地带的时候,阿琪格看到许多骑兵聚在一起,全都一脸的焦急之色,偏偏又冲不进去。急的一些骑兵都想放火烧掉周围的大帐了,但军中有令,这座大营尽量保持完整,这样仗打完了,也能靠着做大营进行修整。看到这个情况,阿琪格直皱眉头,参将冒襄沉着脸靠过去,一甩马鞭,大声道,“怎么回事儿?为什么都堵在这里?” “回将军,前边的空地被流寇占据,他们组成了严密的长枪阵,咱们许多兄弟都死在了他们手中。偏偏,这周围军帐太多,拦住道路,这不,兄弟们正急着往上冲呢”一名士兵火急火燎的回着话,眼睛还紧张地看着里边,从这里还可以看到里边传来阵阵厮杀声。冒襄大皱眉头,赶紧回去禀报,“公主,流寇组成了长枪阵,用周围的军帐作掩护,道路狭窄,兄弟们都冲不进去啊。要不,下令烧掉附近的大帐?” “不行”阿琪格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来的时候队伍轻装简行,根本没有搭建营帐的东西,这座流寇大营是今后休整的地方,“告诉各部兵马,绝对不能放火,此时暖春,营中干燥,风又大,一旦火势控制不住,烧的可不光流寇。而且,我们也需要这座大帐,否则,你让兄弟们以后睡石头?咱们长途奔袭,人困马乏,经过这一战,必须好好休整才行。” 冒襄无言以对,他也明白阿琪格说的都是实情,搓搓手,脸上一片急切之情,“那现在怎么办?必须想些办法才行,否则兄弟们恐怕要伤亡不小。” 阿琪格冷哼一声,长枪一抖,人便从马上跳下来,来到众人身后,大声喝道,“所有人都下马,组成八个突击阵。一帮子蠢货,你们光知道骑马冲锋,难道下了马就不会打仗了?”阿琪格一番怒吼,算是骂醒了不少人,许多云府骑兵将士才反应过来。对啊,这里不适合骑兵冲锋,但用步兵进行突击,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云府骑兵都是经受过步兵操练的,所以对步兵的作战方式并不陌生。尤其是那些蒙古部落出身的家伙,早年间就习惯了这种马上骑兵,下马步兵的打法。在阿琪格的指挥下,很快骑兵就迅速散去,他们翻身下马,找来了各种盾牌,有的找来厚厚的木板子,有的找到了流寇的圆盾牌,顷刻间,千余名骑兵变成了步兵。 第520章 羞耻下的愤怒 第520章羞耻下的愤怒 宁钱的步兵虽说占据了空地,但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步兵大阵,由于军帐林立,将这片空地分成了许多小空地,流寇的步兵大阵也被切割成六个阵脚。阿琪格身先士卒,率领一个百人尖刀队对最外围的农民军步兵展开了猛烈进攻。流寇手持两丈长枪,这些严密的长枪阵对付骑兵的时候非常有效,可面对步兵的时候,略显乏力了一些,士兵们挺着厚厚的木板慢慢往前移动,流寇的枪头大部分都戳在了木板上,等着靠近了,流寇的长枪也就没了优势,阿琪格率领麾下将士冲进敌阵,骑兵刀发挥了近战优势,劈砍,突刺,那些手持长枪的农民军士兵纷纷倒地。 此时步兵阵型严密,人挨人,两丈长枪如何挥舞的开,反观骑兵刀劈砍不受影响,刀刃锋利,那些木质的枪柄根本阻拦不住。 宁钱的眼睛瞪得溜圆,随着外围的几个阵脚被打垮,他终于陷入了绝望。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长枪阵之前给官兵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但同样面对近身搏杀的时候,长枪阵也会失去优势。官兵真的不简单啊,这么快就做出了变化,骑兵变步兵,仅仅一点变化,就扭转了局势。 长枪大阵在崩溃,那些失去希望的农民军士兵们开始崩溃,冒襄一直在等待机会,一看到对方阵势崩塌,随后几百骑兵分散开来。半个时辰后,严密的长枪阵没有了,有的只是流寇悲惨的声音。 夺取漫川里方向的大营后,阿琪格便开始休整,并没有对天柱山方向发起进攻。不过赵麟等人并不好受,因为尚可喜方面的大军给他们制造的压力更大,仅仅半天时间,尚可喜就加快了进攻速度,一万边军精锐对天柱山南部发起了猛攻。驻守南部高地的仅仅只有四千多流寇,重重围困至下,流寇哪里是对手,更何况,在防守南面的时候,毫无地利优势,边军手中的火器不断远距离火力覆盖,给农民军士兵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傍晚时分,一群黑甲士兵举着厚重的盾牌开始发起正面攻击,无数锋利的长枪隐藏在盾牌之后,这种厚重的进攻阵势,虽然速度很慢,但却像钢铁洪流一样碾压过去,交战两个时辰,至戌时,整个南部大营防线宣告崩溃,失败后的流寇就像疯狂的山羊,四面八方的逃窜。 南部大营崩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天柱山大寨,赵麟脸色发寒,罗浩等人也是一脸的沉闷,再没有之前的高傲。所谓的天柱山防线,就像个笑话,在官兵强大的攻势面前,连三天时间都没撑住,外围防不住,天柱山城就能防得住么? 罗浩很没信心,就连赵麟也没多少信心,罗浩佝偻着身子,才几天时间,他就像苍老了十几岁,“赵麟,现在该怎么办?漫川里方向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南部大营也只逃回来两千残兵,现在我们手中能用的兵力连八千人都不到,靠这点兵力想要挡住官兵,实在是太难了。” 赵麟突然露出嘲弄的笑容,挡住官兵?不,他一点也不想抵挡了,留在天柱山只有死路一条,漫川里方向的路被断,官兵无后顾之忧,人家将近五万大军合围天柱山,偏偏天柱山还失去了之前的地利优势,就靠不到八千残兵,那什么跟人家打?赵麟觉得,就算把所有人劈成两半,变成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打得过官兵。没有了漫川里,没有了宜川城,此时的天柱山就像一根鸡肋,“下令吧,午夜的时候多放火把,三通鼓后,所有人沿着缓坡逃命吧。” 在赵麟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没落,那是英雄迟暮,信心崩塌的感觉。罗浩脸色僵硬,什么都说不出来,逃命,没想到他罗浩自誉为勇士,竟然也有一天要像丧家之犬一样奔逃。 入夜之后,天柱山方向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城头火把林立,将夜色照的如同白昼,城外的官兵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流寇发动了夜袭呢,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半点人影。尚可喜和奥尔格也被惊动了,他拿着千里镜观望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但尚可喜也不敢睡觉,生怕其中有诈。 第二天,城头上依旧空空如也。 看着这座空空如也的小城,厚厚的青石还散发着冰凉的寒意,尚可喜两眼发黑,一方面是被气的,另一方面是囧的。大好优势之下,竟然让一群待宰的羊羔子跑掉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猴耍。几名千总一进天柱山就四方搜寻,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到大寨。 重新夺回天柱山,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些军中高层将领们全都一副苦瓜脸,哪有半点笑容?其中一人灰头土脸的说道,“尚将军,山上的贼子全都跑了,问过附近的百姓,好像寅时就开始往外跑了。” “也就是说鼓声最隆的时候了,啧啧,这群贼子竟然也开始学会耍小聪明了”尚可喜脸色十分难看,其实流寇的办法并不高明,怎奈何实在有些轻敌,竟然没有防着流寇往北边撤退。尚可喜与几名千总凑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外边一阵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就先响起了尖锐的声音,这下尚可喜的脸色更难看了。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却除了变故,还不得被公主损死。果不其然,阿琪格知道事情始末后,根本没什么好话,一进城堡就调侃起来,“尚将军,你这眼睛不怎么好啊,竟然连一群贼子都看不好。真要说起来,你胆子还是太小了,要是本公主的话,听到那群蛮子敲鼓,早就领着人打过去了,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还敢敲鼓挑衅,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见尚可喜脸色不怎么样,阿琪格也懒得再刺激他了,转头谈起了下一步行动的事情。阿琪格知道自己对大范围的行军谋划不擅长,所以也不会自作主张。尚可喜之前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听阿琪格提起,皱着眉头说道,“虽然我们在外围连战连捷,但天柱山附近的贼寇残兵还有近万人,而且赵麟这些人也还活的好好的,不解决这些人,终究是个隐患。宜川城那边,倒是不用太急,凭着那里的兵马,强攻宜川城不太可能,但自保绝对没问题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灭掉赵麟的残兵,剪除后患,这股残兵以步卒为主,我们拥有骑兵之利,只要速度够快,完全可以追上他们。你来之前,便已经讨论过了,从天柱山向北逃窜的话,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石家坡,你的骑兵只要在明日午时之前横插到石家坡南部,我们就有十成的把握灭掉这股贼兵。” 阿琪格想了想,双手拍了拍,转头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本公主这就回去安排,不过,你这边连日行军交战,现在又要立刻急行军,将士们能撑住么?” 尚可喜翻个白眼,其他几名千总更是呼哧呼哧的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人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公主,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只要骑兵兄弟们能把流寇拦住,我们的人就肯定能把他们宰了。不就是进行军么,谁要是说累,那就不是带把的”。 这名千总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这番话听得阿琪格都发愣。很显然,尚可喜这帮子人都被夜里的事情给刺激到了,憋着一股子劲儿复仇呢。阿琪格也不再多言,耸耸肩头离开了城堡。阿琪格刚走,尚可喜就站起身冷冷的瞅了瞅麾下几名千总,“此次尔等还要全力以赴,再出什么差池,就别回来了,本将可不想被公主瞧扁了。哼,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本将恨不得把你们几个全都扔马圈里去。” 几名千总也算是戴罪立功了,一想起被流寇耍了一圈,全都涨红着脸怒声吼道,“尚将军放心,咱们不比任何人差,末将等会亲自领兵,就是把腿肚子跑抽了,也要追上贼兵”。这次要是还搞砸了,以后全军上下都抬不起头来,都是当兵的,不蒸馒头争口气,奶奶的,凭什么好事都让公主的人占了啊? 阿琪格这边刚领着骑兵从缓坡上下去,天柱山方面就派出了好几股兵马,这些人以步兵为主,一个个跑步前进。跟几名千总一样,无数普通士兵也是心有不甘,好好的军功,就这样从眼底下跑了,谁能甘心啊,更生气的是,大家还被那一阵鼓声弄得不敢睡觉,一想起这事就臊得慌。 天柱山方面的官兵心情不好,赵麟的心情也不是太美妙,虽然安然无恙的撤出了天柱山高地,可是前途依旧一片迷茫。自从野猪坪之战后,官兵席卷陕北,现在大部分地方都在官兵的控制之下,一些义军头领也带着人选择了投降。可以说眼下的陕北已经不属于义军了,逃到这里,不是回归故乡,更像是一群外来户。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一片游荡吧,一旦官兵追上来,咱们可就避无可避了”罗浩一脸颓丧,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内心一片苍凉。这里以前可是义军的后花园,现在却像是走在别人的地方。这一片千里沃土,地势平坦,但落在罗浩眼中,一点都不美好,在这种地方,一旦开战,那就是任人鱼肉。赵麟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军不能在这种地方驻扎停留的,官兵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占据一座城池,“我想过了,官兵集结重兵进攻宜川城,就连陕西的娘娘兵也带走了,想来这石家坡的守兵不会太多。石家坡无比富足,城高墙厚,若是我们能占据这里,不仅解决了辎重问题,还能借石家坡的位置给官兵制造些麻烦。所以,与其去别的地方,不如拼一把,集中兵力对石家坡动手。” 赵麟的话赢得了众人赞同,其实仔细想想,除了石家坡,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地方更值得下手了。找到目标后,赵麟的兵马就加快了速度,连番交战,赵麟对官兵的骑兵可是心有余悸,那种银甲锁子马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夜晚的时候,八千多残兵修整了一番,第二天继续匆忙赶路,快接近石家坡的时候,赵麟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前方五里处发现了大量的骑兵。听到这个消息,赵麟几乎绝望,愤怒的咆哮起来,“该死的官兵,一点活路不给我们留啊。” 罗浩也陷入了石化中,到了这种局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去石家坡可以说是唯一的活路了,没想到官兵的动作这么快,回撤?没人会提出这样的蠢主意,官兵既然追上来,就不会只有骑兵,后边肯定还跟着大量步兵,那些骑兵之所以不动手,恐怕是想着等步兵到来,两面夹击吧。 罗浩是个很光棍的人,他小时候就是臭水街里走出来的混混,大难临头的时候,反而是他表现的最为镇定,“诸位,到了这种局面,还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拼吧。” 罗浩的话简直就像刀子一样刺在赵麟胸口,呵呵,罗浩说的到没错,已经陷入绝境,没有了选择反而是好事吧。可是,赵麟心里很清楚,麾下八千多义军兄弟并非精锐,他们很多人都想回家种地牧羊呢,又有多少人真的会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拼命呢? 不过罗浩却猛地站起身,呼道,“拼吧,没有别的选择了,所有人撤到南边林子里,依托那里的地形,未必不能给官兵制造麻烦。” 赵麟的心在滴血,平复了下心情,扶着战马看了看身后那些普普通通的农民军子弟,他们全都一脸的茫然。赵麟还未下达最后的决定,一名头领骑着马满脸惊慌的跑过来,马还没停下,他就掉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嘶哑着桑子说道,“赵头领,后边有大量的官兵正在靠近,现在已经占领杨树林了。” 第521章 堆土 第521章堆土 “嘶,怎么会这么快?”罗浩一脸灰白,之前他还想拼命的,但是现在,心境完全不同了,两面受敌,一面还是精锐骑兵,这他娘的拿什么拼? 不管怎么样,阿琪格是不会有半点仁慈之心的,看到步兵已经抵达,当即下令道,“命令各部兵马杀过去吧,不过吩咐一下,这次我们以驱赶为主,在外迂回袭扰,不要穿插切割了。” “额?公主这是何意?”副将颇为不解,到嘴的肥肉还有放出去的道理?阿琪格攥紧马鞭,磕了磕手心,略带笑意的看了看远处,“咱们在漫川里方向已经捞到不少好处了,做人得知足才行,这里的功劳就让给别人吧,太贪心了不好。” 其实阿琪格很理解尚可喜的心情的,尚可喜和耿仲明等人从辽东过来的,急需军功证明自己。反倒是阿琪格自己,事实上真的不需要什么军功傍身了,以她的身份,就算一点功劳都没有,们也没人敢小瞧她。 这一次骑兵并没有结连环马,但光冲击力以及散射就够流寇受的,南边的步兵很快就列阵迎上来,几千农民军残兵只是抵抗了片刻,便开始溃败。 罗浩很勇敢,但那些普普通通的农民军子弟却不一样,他们士气低落,对所谓的大公爵没有了希望,绝望之下,谁还愿意拼命的?什么美好的梦想,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军功是很诱人,但一切得以活命为前提,命没了,什么都没了,此时陷入绝境,很多人已经没有那种幻想了,更多的是想着保命,回家当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有第一个投降的,很快就有第二个,在两面夹击之下,流寇抵抗了片刻之后,便成片成片的投降,这种趋势,就像瘟疫一样,赵麟阻止不了,罗浩更阻止不了。 赵麟等人难逃被杀的厄运,随着赵麟等人战死,天柱山方面流寇宣告崩溃,自此整个商洛一带最大的隐患被铲除,陕北争夺战也彻底变得明朗化。距离石家坡南部剿灭战后的第八天,阿琪格等人就领兵回到了宜川城东部,与王左挂率领的兵马汇合,十万大军重新组成了强大的阵势,向着宜川城碾压过去。 对于许多普普通通的百姓来说,他们只知道官兵打过来了,却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有多悬殊。张献忠佝偻着身子,油灯下,不时的咳嗽两声,才短短十几天时间,曾经纵横陕北的流寇张献忠变得苍老,仿佛病入膏肓一般。 张献忠还在努力着,哪怕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他还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一天,草色弥漫整个大地,宜川就像一个柔媚的女子,展示着她的美丽。清风徐来,吹动几朵野花,远处白云悠悠,蓝色的天空如穹隆覆盖四野,目光尽处,几只山羊悠闲地吃着鲜嫩的草。多么美丽的高地草原,多么宁静的四野,可是,在远方天边下,一片黑色的潮水汹涌而来,阳光闪烁,还有一片银色让人遍体生寒。几个牧人看到一望无际的潮水,呆呆的看着,甚至忘记了时间,这一幕定格于此。 该来的总会来的,宜川城城头聚满了农民军士兵,他们知道官兵一定会打过来,可当这一幕到来时,还是被吓住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潮水,让人心颤的骑兵,到底多少人,数不过来,总之很多很多,那气势盖亚千古,吞噬山河。这个天地仿佛被无边无际的官兵握在手中,那些黑甲步兵们没有高昂的呐喊,但是高挺的胸膛,冰冷的目光,都显示了他们的信心与高傲,不知怎地,每一个农民军士兵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官兵没把这座城池当回事儿。 是啊,如此多的兵马,如同蚂蚁一样连营百里看不到天边,又怎么可能会将宜川城放在眼里呢?他们要的是整个陕北,要的是广袤的土地。 一座青石堆砌的城墙,远远望去,就像绿色草地中耸立起一块巨石。一块块青石,不知经历过多少风吹雨打,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一座古老的城池,甚至比西安城还要悠久。宜川城,承载了陕北上千年的文明,可是,现在却落在流寇的掌控中。 一处高坡上,铁墨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遥望着那座美丽而古老的城市。这座城池不仅美丽,而且高大恢弘,气势磅礴,天空之下,有着一副高傲的姿态。 伊丽莎白换上了一身戎装,虽然有些短,但英气中却多了几分轻柔。看着眼前的宜川城城,伊丽莎白难掩心中惊叹,好一座美丽城池,至少在沙俄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地方。再看看远处连绵百里的大营,更是一片惊叹,十万大军啊,这是什么样的豪情。在沙俄所谓的几千人大战,跟官兵相比,完全算不得什么。 这一刻,伊丽莎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什么是差距,神秘的东方帝国与沙俄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国度,好多事情,不亲眼看一看,是永远认识不到的。 不知何时,王左挂、周定山等人来到了高坡上,十几个人,除了王左挂,其他人各个戎装在身,腰悬佩剑,威风凛凛。尤其是周定山以及耿仲明,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露出杀伐之气。面对这座陕北坚城,他们没有疑惑,有的只是信心,十万大军闯过来,那就是潮水般的碾压之势。 “督师,巴蜀子弟已经准备好,不知该派哪一部率先攻城?”秦良玉认真说道。秦良玉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由于边军精锐都在,后边属于她秦良玉的机会不多了,她必须把握住为数不多的机会捞到足够的功劳。 秦良玉需要打一场漂亮仗,进一步树立自己的威信。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巴蜀父老。 阿琪格等人自然是不乐意的,攻打宜川城可是个好差事,只要能拿下来,那就是很大的功劳。只有周定山默然不语,就像个护卫一样冷冷的站在铁墨身旁。其实周定山不是不争,而是心里明白罢了,这场仗具体该如何打,督师等人早就决定好了,这个时候争来争去一点用处都没有。果然,海兰珠裹着披风,好像天有多冷一般,“好了,都不用争了,攻打宜川城,谁都有份儿。不过宜川城城高墙厚,城中又储备了许多滚石,粮草充足,兵力也不少,若是强攻的话,恐怕损失不小,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之前已经与督师商量过,前期先不强攻,以围困震慑为主。耿仲明、陈耀峰,你们几人从明日起整顿兵马,以千人为一组,分散出去,对宜川城周围的势力进行清缴,总之,宜川城方圆五十里内,不准有流寇的势力,要将这里彻彻底底的变成一座孤城。” 阿琪格等人有些不忿的,但也不敢违抗军令,海兰珠颇有深意的看了看秦良玉,笑眯眯的继续道,“秦将军,你呢就别盯着宜川城了,明天你就整顿各部,驻扎宜川城西北方向,周定山的骑兵也会一起同行。” 秦良玉一时间有些发愣,阿琪格那些人都派到别处去了,怎么连她秦良玉也捞不到进攻宜川城的任务呢?驻扎西北方向,好像没什么好处啊,这种情况下,流寇可不会派什么援兵来。不过秦良玉深知海兰珠的为人,想了想,只能点头同意。周定山更不会有什么异议,他深知海兰珠只不过是在转述督师的话罢了。 十几万大军威逼之下,宜川城城内军民人心惶惶,城外庞大的军营,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面对如此多的兵力,很多人直接失去了信心。一下子十几万人的大战,自王嘉胤和吴延贵在陕北举事以来,就从来没发生过。 提心吊胆的防备着,结果官兵却没有进攻。到了第二天,十余万官兵终于有了动作,先是许多骑兵绕过城池,紧接着就是大批的兵马分散开,可唯独没有派兵进攻宜川城。张献忠总算恢复了几分,他本来还想站在城头振奋士气,组织下守城事宜的,结果官兵的做法完全不走寻常路。可偏偏越是如此,越让人心里发慌,那种无形的压力折磨的城内军民十分难受。很快,张献忠就知道官兵想干嘛了,看着远处多处浓烟,便知道城外一些零散兵力遭了毒手。 八仙庄小镇,有居民两千余人,这样的人口在陕北也算是非常大的镇子了。这一天巳时,八仙庄小镇遭了兵灾,无数黑甲士兵闯进镇子里,将许多青壮以及铁匠全部请走,并且下了严令,谁要是敢帮宜川城,就全家死光光。官兵席卷镇子,态度霸道,可流寇一点脾气都没有。事实上,经过兵乱以及流寇强行征兵之后,镇子上已经没有多少青壮了,被官兵这么一抓,那只剩下老弱病残了。这一招是王左挂想出来的,这一招釜底抽薪,连吓带唬的,算是断了宜川城赖以生存的根基。 被抓来的农民军青壮也没有闲着,全部被扔到宜川城城外挖堆土,让这些俘虏青壮欣喜的是,官兵态度还算和顺,只要好好干活,那就不打不骂,到了饭点就给饭吃。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就着菜,这日子过得比往常都舒服。渐渐地,青壮们没有了怨言,干起活来更有劲头了,上千青壮俘虏在城外挖坑堆土,两天后,宜川城城南十几丈处就堆出一个高约一丈的土堆,虽然不高,但顶不住土堆慢慢变高啊。 张献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算是搞明白官兵要干嘛了,这是想慢慢弄个小土山,居高临下,慢慢跟宜川城耗啊。张献忠从来没想过会面临这种局面,为了应对官兵的攻城,他准备了火油、石块等等许多守城手段,结果全都派不上用场。一旦官兵的土山堆成,有了地利优势,凭着官兵的投石机以及火器优势,那宜川城一方的守城优势还能剩下多少? 无赖,张献忠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个词,十万大军,如此大的优势,像螃蟹一样碾压就能把宜川城碾碎,结果却玩这种堆土围城打法。看着城外慢慢形成的土山,城头上农民军士兵的脸也变成了土色,土山每高一寸,士兵们的心就崩溃一点,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啊。 偏偏,还不在射击范围内,再说了,那干活的都是普通的义军兄弟,能对他们下手吗?本来,宜川城城内还有不少人对守城保持着一些信心,可随着城外的形势,这些人也开始动摇了。 有时候铁墨也不得不佩服王左挂,这位大官人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一招攻心之计,简直是毒辣。看着城外土山一点点形成,偏偏无计可施,那种感觉就是肥猪等着屠刀落下,对心理的折磨能把人弄疯掉。到了第三天,就有农民军士兵受不了了,扒着城垛开口大骂,“无胆匪类,有本事过来攻城啊,爷爷要你们好看。喂....你,就是你...彭三,你在干嘛,你为什么帮着官兵干活,你要害死人嘛?” 那个叫彭三的小伙子回头看了看城头,也不知道喊话的是谁,但他还是停下手里的活,撑着铁锹高喊道,“说什么混账话呢,俺们干活碍你什么事了?早就说了,别替姓张的卖命了。赶紧出来帮忙干活吧,就是堆堆土也不累,每顿饭米饭管够还有菜,每天还有工钱拿。” “我....我靠”那个一脸怒容的农民军士兵差点没从城头栽下去,没想到差点让彭三给策反了。好家伙,一顿饭米饭管够还有菜吃,还有工钱拿,这他娘的比当兵都爽。张献忠的脸黑如锅底,他觉得城外那些青壮简直就是一群毒瘤,比瘟疫都可怕。 张献忠觉得得想办法把这群败类干掉才行,否则由着他们乱来,城内的守兵早晚得崩溃,估计过上半个月,别说拼命了,能不能拿起刀子都是回事儿。吃得好,还有工钱拿,这还是俘虏嘛? 第522章 宜川城乱 第522章宜川城乱 第四天一早,彭三等农民军小伙子们又扛着铁锹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彭三满脸笑开了花,挖土的时候还不断地笑出声,就在昨晚上,活阎王赏了一根金条。就几句话的事情,得了根金条,可把那帮家伙眼红坏了。快到午时,许多眼红金条的人站在土山上叫嚷起来,“胡秀财,你脑袋进水了不成,人家官兵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宜川城淹了,你还在里边等死。快点出来吧,你那老娘说了,让你出城挖土,挖一天能赚十斤米回家。” 一时间城外嚷嚷成片,喊什么的都有,挖一天土能拿回家十斤米,这工钱也太喜人了。还别说,城中不少农民军士兵都动心了,他们当兵不就是为了吃饭么。自从大饥荒过后,又被义军洗劫一空,搞得不当兵就没饭吃。他们可没什么大的野心,跑来当兵更多的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为了拼命。而且一天十斤米,实在是太动人了。 张献忠呼吸急促,只能暗骂无耻,实在是扛不住了,当即叫来亲兵耳语了几句。此时的张献忠完全失去了那种应有的成熟冷静,本来就对守城失去信心,现在官兵又搞出这么多花招,要是再不反击下,就真要有守兵跑出去帮忙挖坑堆土山了。 古老的宜川城变得荒凉而清冷,一场小雨,迷迷蒙蒙,阴暗的天空,如一面幕布,有着旷古的压抑。黑色的臭水哗啦啦流着,直到汇入长河之中。 官兵围城多日,城头的守兵惊慌失措,但城内的百姓却慢慢平静下来。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这所谓的战争跟自己好像没有半点关系,官兵也好,张献忠也好,他们想要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们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连年灾荒之后,灾难席卷整个陕北,粮食短缺,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 如今许多百姓都是迷茫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所害怕,慢慢的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生活已经如此惨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张献忠当然不可能和普通百姓一个想法,所以他必须做些什么。细雨蒙蒙,视线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到城外忙碌的身影,天降细雨,却无法阻挡城外的人。雨水冲刷,道路泥泞,肯定无法继续堆土山的,于是上千农民军青壮情绪高涨的挖着一条条水沟,水沟向西,挖的越来越深,张献忠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他一开始不明白城外的人想干嘛,可是看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他们是要挖沟引水,将横贯宜川城南北的丹阳河引走啊。丹阳河自北向南,横穿了整个宜川城,城中大部分饮用水都取自河中。张献忠恨得咬牙切齿的,当真是无耻之尤,十万大军,怎么打不行,偏偏用这么多邪门法子。 张献忠站在城头,很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两天后,护城河终于被截流,河水全部转道向西流去,城中存积的河水也因为城南水位太低,哗啦啦流出去,也就一天的功夫,城中河段慢慢干涸,城里的人站在河边,两眼发愣。 李萃环抱一个大木盆,身后跟着四个孩子,家里没了水,便想着来河中掏水,可是刚从胡同里走出来,就看到河边站满了人。好不容易挤到前边,往河中看了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栽到河里去,李萃双手打着哆嗦,脸色有些发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饭吃不饱也就罢了,现在连水都没得喝了。 李萃看看身后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泪水含在眼中,簌簌落下来,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两口子辛辛苦苦忙活一天,还换不来两口饭,一天一顿饭,还吃不饱。随着官兵围城,更是过分了,以前给他们干一天活,还能换到几个粗面饼子,现在倒好,只给半块黑饼子。张献忠那些人对此不管不问,摆明了就是不管老百姓死活。半块饼子,虽然太少,但弄些粗糠再弄成粗饼,多少还能活下去,可是现在连水都断了,怎么活? 李萃浑浑噩噩的,脑袋空空如也,这时候大儿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怯懦的说道,“阿母,酒坊那边有口水井,咱们去那里打水吧,我...我饿了!” 对,水井,李萃总算回过神来,领着几个孩子朝酒坊那边走去,穿过几个胡同,刚拐过弯,李萃就看到水井那里挤满了人,更有不少人大声叫嚷着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一桶水十块铜板,你们抢钱呢?” 李萃站在后边,听到一桶水要十块铜板,差点没晕过去,两口子帮工一天,也就赚十块铜板,买吃的都不够用,现在一桶水就要十块铜板。这下,怯懦柔弱的李萃怒了,都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怕的,水盆往地上一扔,领着几个孩子往里边冲去,既然不让人活,那谁也别活,找来一根木棍子,看着那个站在高处收钱的义军胖头领,李萃狠狠地抽了过去。胖头领正收钱收的开心呢,官兵断水断的好啊,又有了发财的机会,却没防备一阵冷风抽过来,砰地一声,脑袋上就开了花。 伸手摸了摸,满手都是血,胖头领气的大声喝骂起来,“你个贱婢,竟敢袭击我,来人啊,把这个臭女人抓起来,我要亲手抽死她”。 胖头领愤怒到了极点,他在宜川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没想到被一个贱女人打得头破血流,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李萃既然如此,早就豁出去了。她对所谓的义军已经不抱半点希望,那张献忠要是想管,之前的粮食问题就该解决了。既然张献忠那些人不管,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任何时代,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们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当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变成一群暴民,什么规矩,眼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抢”。 李萃带领的抢水事件就是一个导火索,一时间许多城中恶痞领头作乱,他们开始冲击城中那些头领们的居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时间,宜川城变成了一座暴民之城,许多富户被抢,有的还被拉到大街上一顿爆揍。富户们觉得冤得很,也没得罪谁啊,怎么就遭到这种待遇呢?一天之内,好多人被一抢而空,成了比贫民还要穷困的家庭,看着破败的家,他们欲哭无泪。 宜川城城外,青壮们开始继续堆着土山,雨过天晴,经过雨水冲刷后的土山变得坚硬。这些青壮们心情舒爽,才干了几天的活,就领到了好多钱,还给家里送去了几袋米面,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如此幸福过呢,他们觉得官兵就是一群菩萨。 有吃有喝,生活美满,干起活来更有劲头,正干的来劲儿。哐当一声,一个家伙大声惨叫起来,“啊,你们干嘛,我们是自己人....啊....兄弟们快跑啊,城里的恶徒杀出来了。” 青壮们抬头一看,好几伙,上百名农民军士兵全副武装的杀了过来,站在土堆上拉篓子的全部遭了秧。青壮们顿时怒了,这帮子家伙,有本事去打官兵,跟自己人叫什么劲儿啊,有本事也给饭吃啊。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青壮们手拿铁锹等各种武器朝着百余名农民军士兵冲去。 青壮们突然间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慢慢的竟然把上百名农民军士兵围了起来。仅仅半个时辰,居后赶来的官兵士兵配合着青壮把一群农民军士兵剿灭干净。张献忠站在城头上,双眼喷着火,叛徒,全都是叛徒! 张献忠还没骂出声,几名巡城头领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大事不好了,城里到处都是暴乱。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大头领还要想想办法啊。” 张献忠心里一阵郁闷,真的是见鬼了,宜川城的人们都疯了不成?急急忙忙的回到城主府后,好不容易把暴民赶走,张献忠聚集城中大头领执政官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最后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暴民太多了,怎么管,而且值此时刻,要是城中先乱起来,那宜川城还怎么守? 事情的起因,大致都了解一些,可是张献忠一点办法都没有,粮食本来就不多,只能先供应自己人,士兵们都是一天两顿,还不是管饱,哪还顾得上老百姓? 至于水井的事情,张献忠更是没脾气,那些水井被手底下的小头领拿在手中,就是谋点好处的,这要是不让干,谁还跟着他张献忠造反。 宜川城城爆发大乱,这一点连铁墨也没想到,看着手里的情报,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啧啧,这下子够张献忠那家伙忙的了,看来真有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座城池的。” 军帐很大,门帘掀开,一阵阵清风吹进来,海兰珠也是一阵摇头,这些贵族也真够倒霉的。将情报扔到一边,海兰珠莫名的笑了笑,“我想我们可以对宜川城下手了,经过这场暴乱,估计有不少人会欢迎我们进城的。当然,如果能带着粮食进城,暴民也会变成顺民。” “总之,还是能不强攻就不强攻,宜川城历经几百年,城中防务肯定不容小觑。如此上好的城池,毁掉也很可惜”铁墨手指划过额头,仔细想了想,坐直了身子,“这样吧,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先不要管城中有什么变化,我们先想办法形成压力,争取在城外解决一部分流寇兵力。” 铁墨如此谨慎,海兰珠倒也不会多说什么。转眼间就来到了五月份,不知不觉中,十余万大军已经围城半个月,宜川城城就像遭遇了一场更大的瘟疫,这场瘟疫中无数矛盾没引爆。 城中暴乱并没有停歇,尝到甜头的暴民们继续攻击着城中富户,连续七八天,富户们都是惶惶度日,连门都不敢出,就怕一出门被逮住狠揍一顿。在这种动乱不安的情况下,一直按兵不动的官兵终于有了新的动作,驻守西北方向的三万多兵马开始朝着安塞城方向移动,其中骑兵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多人,如此庞大的步骑联合大军,给安塞城方向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到了这个时候,张献忠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官兵不急着进攻宜川城了,人家是想绕过宜川城直接攻打安塞城啊。 安塞,不仅仅是一座城池,那是支撑着陕北战局的最后保障,更是最后的退路,安塞城一旦陷落,恐怕直接带来的就是信心崩塌。张献忠脸色颇为无奈,随着赵麟的天柱山大军被剿灭,整个商洛再无威胁,官兵没有后顾之忧。仗着充足的兵力,后方安稳,人家就是敢直接绕过宜川城。 实力,还是实力,如果拥有强大的兵力,官兵至于这么嚣张么?这个时候,多么希望王自用能出兵帮忙,如果不是之前跟王自用的关系太僵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了。按照如今的战局发展下去,王自用一定会出手帮忙的,唇亡齿寒的道理王自用当然懂,但到时候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不得而知了。 张献忠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总之不能坐以待毙吧。 庆阳府宁州城,王自用一脸阴沉的坐在房间内,周遭大小头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随着活阎王领兵入商洛,随之而来的是曹文诏也将重心往别处转移,庆阳府周遭面临的压力反而小多了。开始的时候,王自用还挺高兴的,想着借活阎王之手,好好教训下张献忠这个狼崽子,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吞了张献忠的兵马。 王自用恨透了张献忠,所以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死活。可是对张献忠这路义军,却不能不过问,任由活阎王带领官兵灭了张献忠这路兵马,对他王自用也没什么好处。眼下官兵重兵囤积在陕西,少了张献忠这路义军,王自用也没信心能单独面对这么多官兵的围剿。一心想着先看看热闹的,可没想到天柱山那边败得太快了,这跟王自用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523章 延水河计划 第523章延水河计划 天柱山方面的兵马军覆没,将所有的压力都留给了宜川城和安塞城。安塞城不比宜川城,安塞城并不如宜川城那般城高墙厚,由于之前战乱原因,城墙遭到了毁坏,安塞城根本无法城墙环绕,东南方向更是开放式,官兵一旦打过来,可就是正面硬碰硬了。 思来想去,要想抵挡住官兵的攻势,也只有那条延水河了。,延水河水面宽阔,虽然有两座横桥,但根本无法大规模通行,在这片地方,官兵的骑兵根本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王自用神情凝聚,显然做着某种计较,他决定把重心压在这两条河流附近,如果不好好利用下延水河,今后可没有更好地机会了。 几乎在同一天,张献忠收到了王自用送来的消息,看着手中的信,他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自用,终于坐不住了么? 一条延水河,横贯东西,向北缓缓流过,在安塞城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不可否认,延水河是一条非常不错的防线,河流湍急,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步兵大规模通过也没那么容易,如果利用得当,流寇完全可以利用这条河流,硬撼官兵而不落下风。但有一个很大的前提,那就是官兵会给机会么?张献忠了解官兵的情况,虽然延水河附近只有三万兵马,但如今陕北义军的实力,想要短时间内对这三万兵马造成致命打击,还是有些难了。其中,需要满足许多条件才行,首先,官兵得狂妄自大到在步兵不足的时候强行渡河,其次,官兵的主力大军没有向延水河靠近,至少要保证官兵无法两天之内驰援延水河。 张献忠紧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好像这两个条件都很难出现,虽然最近官兵狂妄过头了些,但还不至于步兵不足,就强渡延水河吧。要保证官兵两天之内没法奔到延水河驰援,也不太可能。城北的几千骑兵如果快马加鞭的话,十四个时辰以内肯定能抵达延水河的。哎,可真是个难题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必须赌一赌了,至少在延水河,众人还能搏一搏,一旦过了延水河,那可就真的是无险可守了。 宜川城么?张献忠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事实上,真的守不住。宜川城城中的情况有多烂,张献忠比谁都清楚。 说到底,还是陕北底子太薄了,要粮没粮,要钱没钱。 宜川城八成是守不住的,城中暴乱,城外又是农民军青壮帮忙搞事情,现在可谓是内忧外患,士气跌落谷底,总之,张献忠就没打过这种没信心的仗。光靠张献忠一个人,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没过多久,几名心腹大头领被喊到了县衙,虽然燃着几根蜡烛,但众人依旧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张献忠将自己的意思复述了一遍,双手交叉,满脸愁绪,“大家集思广益,说说看法,这个计划有多少可行性?” 几名大头领不得不绞尽脑汁仔细思索,起初听要主动发起延水河战役,多少有些讶异的,但张献忠头领的话也有道理,不在延水河搏一搏,后边就更没什么机会了。费扬仔细的想了想,左手大拇指点着自己的额头,“如果单纯的将官兵的骑兵调离的话,属下倒是有些办法。如今官兵大部分兵力驻守在东北方向,正北、正南两个方向反而没那么多人。尤其是东面,更是防守稀松平常。我们完全可以趁夜里视野能见度差,悄悄地将几百名骑兵潜出城。等离开城后,骑兵分散开大造声势,官兵为了保证后边不起乱子,势必会派大量骑兵去围剿,如此一来,城北以及城南的骑兵很可能会被调走,这样,他们想要临时驰援延水河的话,就必须多耗费些时间了。” 张献忠仔细考虑着,虽然官兵围城,但并不是严丝无缝,若是配合得当,还真有可能冲出去。渐渐地,便对王自用的计划有了一些信心,真能把官兵的骑兵调走,延水河附近再出现机会的话,这场仗真有的打,想到此处,眼中终于露出几分神采,“好,就按这个方法做,事不宜迟,将计划定在明晚,如果能把官兵的骑兵调走,我们就可以在延水河对官兵的兵马制造威胁,现在就看官兵会不会上当了。” 一天时间,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这一晚,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已经半个月了,从来没有过什么意外情况,城内的流寇似乎很老实,根本不敢出城找麻烦,时间久了,四周巡逻的兵马多少有了松懈之心。临近子时,东西两侧靠近的大营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经休息,一支巡逻队刚从城门前走过,那扇紧闭的城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由于长时间没有开放,门轴摩擦着青石地面,发出老妪般的陈闷声。 城门终于打开,一群流寇人衔草马衔环,慢慢集结。看上去复杂,实际上用的时间并不多,在下一支巡逻队到达前,他们集结完毕,一名头领打个手势,往北面一指,将近两千骑兵猛地上前冲去,两千战马一同发威,那股动静惊天动地,巡逻队听到这股动静,脸色就变了,都头拔出刀,大声吼道,“不好,前边出事了,留两个人去大营叫人,其他人跟老子冲过去。” 这支巡逻队来晚了,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发什么敌袭信号了,驻扎在东北方向一片小营地遭到了农民军骑兵的冲击。流寇冲进营中便放火,晚风大作,火借风势,转眼间就烧了大半个营帐,许多士兵来不及穿衣服,提留着武器就往外边跑,有几个魁梧大汉更是光着身子,全身只留一条裤衩子,事出突然,好多将士脑袋里还嗡嗡作响。 农民军骑兵反应的也相当快,一看营中已经有不少官兵士兵,也不再多做停留,呼喝一声,纵马往北冲去。大营里多数都是步兵,只有几十名骑兵斥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寇扬长而去。千总廖喜年提着长刀,赤着胸膛,俩眼瞪得溜圆,“娘的,这些贼兵胆子变大了,竟然敢主动惹我们。那边的巡逻队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这么多贼兵闯过来。” 营中骚乱,直接将整个东面大营搞得鸡飞狗跳的,阿琪格等人也再无睡意,负责东北方向的秦良玉更是铁青着脸。丑时刚过,铁墨的帅帐就多了不少人,不过让众人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铁墨本人。倒是王左挂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揉着额头,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阿琪格天生急脾气,左看右看找不到铁墨,蹲在案子前伸出萝卜指戳了戳还在打盹的王左挂,“王先生,别他娘的睡了,督师跑哪里去了。刚刚不少贼兵闯出去了,还不快把督师找回来?我等跑到这里来,可不是看你睡觉的。” 旁人一脸焦急,唯有王左挂不慌不忙,伸手拨拉一下,总算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督师啊,估计这会儿都到延水河附近了,有什么事王某做主了。不就跑了一点贼兵么,瞧把你们急的,都是坐镇一方的人物了,怎么连这点定性都没有,当真让人失望。” 阿琪格被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王左挂明显没把那群农民军骑兵当回事儿,旁人也没脾气,只能沉着脸各自回去,刚离开帅帐,耿仲明就凑了上来,“咦,老刘,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大夫人咋没来帅帐,她好像早就知道督师不在。” “你这不是废话,别想那么多了,早晚得知道”刘国能也不是没眼力劲儿的人,王先生这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那边大夫人也不说话,显然其中有些猫腻。 宜川城城中,张献忠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要那两千骑兵冲出去,后边的事情就好办了,现在就看大头领马季能搞出多大动静了。 距离宜川城三十里的地方,两千农民军骑兵总算停下来喘着粗气。马季额头上满是汗水,不是累的,而是吓得,之前在城内看官兵连营百里,就觉得震撼,但亲身感受后,才知道有多可怕。要不是溜得快,官兵反应过来,就自己手底下这点兵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一路跑过来,可以看到不远处火把闪耀,一座座营帐就像堡垒一样困住了宜川城城。 能够跑到这里,真的是命大,其中只要跑错一点路,就有可能一头扎到官兵的包围圈里。虽然跑出来了,马季依旧不敢放松,接下来的任务更为沉重,此时湿气凝重,雾气越来越浓,身上湿漉漉的,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这里不能多待,估计官兵一会就能追上来,冷静的想了想,马季低声道,“向正北方向移动,那里有一支官兵的护粮队,我们先把这个护粮队剿了。” 一声令下,两千骑兵缓缓向正北方向移动,马季也没敢将速度催的太快,如果冲得太快,战马承受不了的。作为一名老资格骑兵,他更懂得如何更好地发挥战马作用。很多年轻人都以为战马催动速度越来越好,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短距离冲刺,当然越快越好,但长途奔袭讲究的是匀速。就跟长跑和短跑一样,长跑如果也和短跑一样冲刺,估计冲出去一段距离,就累趴下了。战马也是一样,短时间内把体力耗尽,也就没法继续奔跑了。 在宜川城北面,有着无数护粮队,每只护粮队都有不少于四百人。马季很快就发动了突袭,两千骑兵袭击一只护粮队,那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护粮队不足四百人,一看不敌,直接往后撤。护粮队撤的非常干脆,连马季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护粮队撤的如此干脆,一切还得从张北军规说起,军规中有着明文规定,只要不是必须死守的东西,一旦力不能敌的时候,果断放弃。 马季顺利的拿下了第一支护粮队,紧接着又往西边冲,沿途好些小据点都被这支骑兵搅和的七零八落。天亮之后,这支骑兵却没了踪影,阿琪格被气得不轻,不到巳时就跑到了帅帐中,“王先生,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任由那帮子贼兵乱来?北边的兄弟们可都怨声载道了。” 王左挂挑了挑鬓角乱发,吧嗒吧嗒嘴,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水,“公主,你稍安勿躁,不就是一群捣乱的苍蝇么?这群苍蝇既然不识抬举,那一巴掌拍死不就得了?传令城南城北骑兵,分两路围剿这群苍蝇,不把这群苍蝇灭掉,就先别回来了。” “什么?”阿琪格像针扎了屁股,一下子跳起来,“你这是要干嘛,你也说了,那就是一群苍蝇,那干嘛杀鸡用牛刀?城北城南的骑兵都调走,是不是太给那群苍蝇面子了?” “这叫万无一失,同样要让宜川城城里的人瞧瞧,跑出来多少人,我们就吃多少人,明白了?”王左挂翻个白眼,随后又品起了茶,阿琪格怒火中烧,甩甩袖子气呼呼的离开了帅帐。都吃错药了不成?上万骑兵去剿灭一群苍蝇,值得么? 阿琪格走后,王左挂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只可惜,这丝笑容阿琪格是看不到了。但凡王左挂如此笑的时候,肯定有人要倒霉。放下茶杯,王左挂奋笔疾书,很快一封军报送往别处。 延水河附近,铁墨摸着下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到底该如何过河呢? 对于这条延水河,铁墨也是颇为头疼,水位很深,进入六月份,水流湍急,想要硬生生游过去太不现实了,尤其是对那些步兵来说,总不能把盾牌等物资丢掉吧。偏偏,军中所用盾牌又高又厚其重无比,扛着盾牌过河,有多少淹死多少。海兰珠紧靠在铁墨身旁,眉宇间也是散发愁绪。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取那几座桥梁,但桥面狭窄,流寇又布有重兵把守,强攻桥梁,代价太大了,显然有点不划算。竹排?渔船? 第524章 可怜的火炮 第524章可怜的火炮 好一会儿,海兰珠蹙着黛眉说道:“要不要搭建浮桥,否则可真过不去。” “搭建浮桥当然不错,但木料是个问题,想要取得木料必然要在林子里砍伐树木,动静不小”铁墨不无担忧的看了看远处,其实他也想过这个主意,搭建浮桥是最有效的方法。但需要大量的时间,流寇反应足够迅速的话,完全可以提前做好防守的。 这时旁边的周定山沉着眉头说道,“如果足够快的话,还是可以的。在林中大肆砍伐,肯定瞒不过流寇。但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瞒着他们,只需要先准备好木料就行了,我们不动手搭建浮桥,流寇就算有所防备,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等流寇防守松懈后,我们可以趁夜渡河,先拉起绳索,后边搭建浮桥就轻松多了,只要配合得当,一个时辰内完成这座浮桥没什么大问题。” 周定山知道此战不能拖太久,时间太长,也就给了流寇足够的喘息机会,这对整个战争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铁墨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如何搭建浮桥,提前做好计划,不要出太多纰漏。既然这么做了,就不要给流寇翻身的机会。” 伊丽莎白眼中充满了疑惑,她实在看不懂其中的奥妙。十余万大军,可谓是胜券在握,慢慢推过来,这场战争就赢下来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开辟延水河战役呢? 怎么看都觉得铁墨有点自找麻烦的意思,十万大军稳扎稳打不是更好么?三万大军集结延水河,其中更有两万骑兵,就算搭建浮桥,战马也不可能运送到对岸的,也就是说,如果在对岸开辟战场的话,这两万骑兵等同于无,没有了骑兵之利,短时间内,流寇可能不会出现什么兵力劣势,若是调度得当,甚至还会出现兵力优势的局面。 道理如此简单,为什么铁墨还执意要这么做呢?伊丽莎白性情直爽,没有东方女子诸多的顾虑,眨着大眼睛低声道,“干嘛要在延水河打哦,流寇一旦孤注一掷,集结兵马,很可能会在对岸形成兵力优势的,战马过不了河,又失去兵力优势,自找麻烦哎。而且渡河的话,我们的炮兵也跟不上,没法提供火力支援。” 伊丽莎白自觉地这番话很有道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这样的。铁墨淡淡一笑,深邃的目光充满睿智,指了指湍流不息的河水,“伊丽莎白,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路上带着你观摩战场么?因为如果你不亲眼看一看,是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战争。战争不是简单地兵力多寡,更讲究谋略,有时候没必要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只需要抓住根本就可以了。如今的陕北,真正值得坚守的,不是宜川城,而是安塞城,所以,开辟延水河战役,可以逼着流寇拉出来打一场大战,避免了强攻坚城。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时候过河,没有了兵力优势,是给流寇机会呢?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不给流寇机会,他们会把兵马拉出来跟我们打?呵呵,兵力优势,难道没有了兵力优势就打不了胜仗么?骑兵下了马,就没有了战斗力么?伊丽莎白,好好看着吧,本王会告诉你什么是强兵的。” 铁墨的话颇含深意,伊丽莎白听得半知半解,但后边一部分话,她还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不铁墨有些狂妄,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自信充满了魅力,语气并不高昂,但有着英雄般的豪迈,他站在河边,驻足而望,似乎天下尽在掌中。三万人,足够了,三万精兵,可破一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就是他么? 安塞城县衙,张存孟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官兵驻扎对岸后,却偃旗息鼓,没有下一步动作,石桥那边也没有消息,官兵连佯攻都懒得尝试。一时间张存孟有些迷惑了,难道官兵并不想渡河? 就在张存孟有所怀疑的时候,前方探子终于传回来消息,“张头领,最近官兵进入树林,大肆砍伐,恐怕要有下一步动作。” 砍伐树木?难道要弄简易船板,强渡延水河?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张存孟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官兵把义军将士当成摆设了不成,真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过河的? 十几名头领凑在一起,出谋划策,最后决定加强岸边巡逻,只要官兵渡河,就给予沉重打击,同时张存孟抓紧时间派出一部分兵马驰援延水河。张存孟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就是要在延水河打一场大战。宜川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但关键是延水河更重要,此河不守,安塞城陷落,那整个陕北义军士气崩溃,失去反抗之心,信心崩塌了,宜川城城再易守难攻又如何,没有人防守的城池,也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城。这也是官兵敢绕过宜川城,发动延水河战役的原因吧。 宜川城中,看到王自用送来的信,张献忠什么也没说,其实他也能他能体会到王自用心中的无奈。说到底,现在的战场主动权已经被官兵牢牢把握住,死守宜川城,只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依靠着延水河拼一场,还能有点希望。哎,曾经何时,陕北义军三十六路头领,何等威风,如今被逼到了这般窘迫的境地。 延水河一战,需要宜川城方面派兵配合安塞城里的义军,还要听张存孟的调遣。这让张献忠很不舒坦,不过眼下这局面,张献忠也只能忍了。面对来势汹汹的活阎王,双方只能暂时放下那点成见了。 话说马季的日子很不好过,自己领着两千骑兵嚣张了没多久,屁股后边就冒出来一群追兵。他出城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拖住官兵的骑兵,可是,马季没想到这一拖竟然拖住万余骑兵,还有不少步兵后撤拦截。 上万骑兵,官兵还真是大手笔,面对众多骑兵围剿追杀,马季欲哭无泪,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霸道的对手。当然不得不慨叹官兵资本雄厚,随便一挥手,直接上万骑兵追杀,这连杀鸡用牛刀都算不上,简直是杀鸡用龙刀啊。 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喘口气,半个时辰没过去,副将就跑了过来,“马大哥,官兵又扑上来了,北边还有不少步兵严阵以待,咱们现在往哪里跑?呼呼....好多兄弟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自从袭击了几个护粮队后,就再也没过过安生日子,屁股后边一直有追兵,有些士兵累的肠子都快出来了,这一路上战马都累死不少,要不是抢了不少马匹,这会儿掉队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马季等着混浊的老眼,脑袋嗡嗡作响,又追上来了,娘的,怎么总觉得官兵在玩人呢,明明可以合围,偏偏不合围,就是跟在后边死咬着不放。心中有气,但马季还是不得不想办法继续逃命,看了看北边,他翻身上马,“去孟门山,进峡谷,到了那里后,所有人放弃战马,分散逃命。” 马季能想到的也只有孟门山峡谷了,去其他地方一点用处都没有,也就峡谷地形复杂,骑兵发挥不了用处。马季领头,剩下的一千三百多名残兵一头往北边扎去,马季也算个狠人,一看逃命希望不大,直接进了峡谷,他觉得到这个地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 让马季郁闷的是,后边的官兵依旧紧追不舍,毫不犹豫的跟着冲进了大峡谷,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群人,马季都想骂娘了,他们就不担心有陷阱,就不担心是调虎离山计? 马季的人马可以说是死路一条了,在重兵围剿之下,哪怕冲进孟门山,也没多少希望。峡谷地形复杂,不好围剿,关键是山上光秃秃的,不需要打,围上个四五天,估计就有人饿死了。事实上,官兵也是这样做的,骑兵贴近威逼,后来又有上万步兵在另一侧驻扎,整个孟门山峡谷被堵住,马季的人可谓是插翅难飞。 宜川城城中,张献忠心下颓然,马季的命运可以预知,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可张献忠没有办法,不牺牲这两千多骑兵,就调不走官兵的骑兵,从目前的情况看,马季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转眼间进入了崇祯五年五月中旬,宜川城城依旧没有太多变化,要说最大的变化,那就是在宜川城南北两侧,多了两条高高的土山,官兵开始接着土山的高度,布置攻城器械,尤其是新式火炮,这也预示着宜川城城的安稳日子到头了。五月十七日傍晚,就在家家准备晚饭的时候,宜川城城陷入了混乱,一颗颗炮弹落下来,打破了流寇的幻想,真正的攻城战拉开帷幕。 两条土山终于发挥了作用,占据了高度优势,炮手可以尽情的往城墙上倾泻炮弹,相反,城中守兵的箭矢却很难射到城外的人。 仅仅一个时辰,待在城头的守兵就遭到了沉重打击,死伤一千余人不说,最让人崩溃的是只能被动挨打。 其实宜川城中也有火炮,张献忠被晋北边军的火炮打了好几次后,也学了乖。砸锅卖铁的想办法弄火炮,可是真开火之后,便发现自己手里的火炮除了外观跟边军手里的火炮差不多,威力方面差远了,尤其是射程,简直没法比。一开始还对着轰了一会儿,可很快就有几门火炮被边军炮兵轰的哑了火。张献忠心疼无比,赶紧停止炮轰,让城头上的人找地方躲着。 张献忠早已经没了脾气,宜川城城墙高约四丈,城外土山却高约五六丈,视野以及高度压制,先天不如别人。之前还有人嘲笑官兵堆土山的行为很蠢,现在没人笑得出来了,有时候看似可笑的行为,往往效果很好。 一直被动挨打,那种心理上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这一日过了子时,宜川城突然四门大开,城中的流寇像疯狗一样冲了出来,他们疯狂的攻击着城外的驻地,一切来得太突然优势那么的自然。官兵反应也很快,在渡过前期被动后,便开始了反攻,双方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农民军士兵才慢慢退却。 不过,张献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一夜疯狂的进攻,他成功掩护上万士兵趁着夜色赶往延水河。看着茫然的夜空,张献忠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是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延水河战役,就看王自用手底下那些人的了。 与此同时,铁墨和海兰珠也在关注着延水河,夜色笼罩下,一条条绳索横跨大河,浮桥慢慢搭建起来,渡过大河,并不是梦想。 凌晨的延水河岸边,水雾弥漫,站得久了,浑身有些湿漉漉的。今夜月光全无,繁星满布,天边悠云如一条银河,星空璀璨,美丽迷人,只是这片天空下,却酝酿着一股肃杀气息。这一带水流湍急,对面是一段峭壁,正因为这段峭壁,流寇才放松了对这一带的巡视,子时过后,也没人会到这里查探,这就给了官兵搭建浮桥的机会。 军中不乏水中高手,游到对岸,靠着飞爪等工具成功爬上峭壁,一条条绳索连同南北,后边的士兵扛着准备好的木板铺在上边。这些木板又宽又长,本身就有很大浮力,再加上绳索撑着,这座简易的浮桥也不至于垮掉。浮桥搭建完毕,士兵们陆陆续续的通过桥面攀上对面的峭壁,靠着浮力,即使扛着盾牌也不至于沉下去。夜色笼罩下,流寇根本没有发现官兵已经突破了延水河防线。 长夜漫漫,王自用却没有一点睡意,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赌徒,竟然将整个陕北的命运放在了延水河。院中静得有些吓人,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末日来临的气息,陕北的夜风有些大,青砖高墙,依旧挡不住清凉的风。 第525章 偷渡 第525章偷渡 一棵棵白桦树,隐隐约约,如同魔鬼的影子,张牙舞爪。陕北的未来会如何,王自用毫无念头。这段时间,王自用高傲的性子荡然无存,一连串的失败带来的是无穷的反思。后悔?终究是有一些的,他曾经豪情万丈,与王左挂等人一同举事,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但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 决战延水河,对于普普通通的义军兄弟来说,是残忍的,不管输赢如何,这些人只有少数人能活下来。王自用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残忍,可是还有别的选择么?直接退放弃延安府,退守庆阳府?呵呵,有些事情王自用心中清楚,退守庆阳府,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整个陕北,到时候庆阳府被官兵重重围住,自己还能折腾出花来不成。 天空繁星点点,如夜色穹隆中闪烁的眼睛,王自用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恐惧感,这份惧怕来的有些诡异,难道延水河防线要出事儿?几乎没有多想,爬起身赶紧写了一封信着人送到安塞城张存孟手中。 延水河南岸峭壁,这一带地势比较高,道路崎岖,一般除了牧羊人,旁人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此时夜色如墨,一支兵马如幽灵一般沿着河边朝西悄悄前行。这支兵马人数大约在百人左右,全副武装,眼中透露出丝丝寒芒。他们的目标是西面的石桥,通过偷袭手段,配合北岸的五千骑兵夺取石桥,同时,为后续大军开辟一个据点。百人队统领是一名千总,名叫赵鸣九,是军中出了名的猛人。 赵鸣九本姓蟒,乃是广南一带罪民之子。在广南路,曾经活着一些族群,他们祖上源自前唐。那个时代罪民后人都会打入贱籍,终生不得脱离,并强迫冠上贱民姓氏,例如蟒、虺等。蟒三就是其中一人,从出生开始,就没人瞧得起他,就连他居住的村子也被称为贱民村,所以,蟒三以及族人一直做着最低贱的行当,赚着最少的钱,对他们来说,种地都是一种奢望。 前些年广南土司暴乱,蟒三跟着闹事,后来被官兵俘虏,自此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蟒三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当兵不求别的,仅仅是为了寻得一份尊重,堂堂正正的做人。于是,他作战勇猛,被铁墨看中。铁墨并没有瞧不起他蟒三,不仅提拔为千总,改姓赵。所以,赵鸣九对铁墨非常尊重。 有人说赵鸣九是条疯狗,只要铁墨的命令,他都会不假思索的完成,铁墨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赵鸣九本人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也不会辩解,就是疯狗又如何。率领小股兵马偷袭石桥据点,风险极大,但赵鸣九毫不犹豫的主动接过了任务,这是他赵鸣九应该做的。 离着石桥据点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火光闪烁,延水河的水流不停流淌,就像风中的苦心子,携裹着迷茫。赵鸣九遥遥望着石桥据点,嘴角一翘,抬起手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分成五个小队,进入石桥据点后先放火,然后将负责石桥据点的贼兵头领剁掉。本将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所有人都死在石桥据点,也要把贼兵头领干掉,都懂了么?” “喏”迎着赵鸣九清冷的目光,众人轻轻点头,他们非常了解赵鸣九,这位千总大人就是一条嗜血的猎犬,他与其他千总有着很大不同。有时候,都觉得赵鸣九不像是带兵打仗的千总,更像是一名疯狂的刺客。百余名士兵靠近石桥据点,一切还算顺利,流寇显然也没怎么做防备,据点外虽然有几个暗哨,但松懈的很,迷迷糊糊中就被解决掉了,门口有四名农民军士兵驻守,两侧还有箭楼,赵鸣九打个手势,便有人咬着匕首悄悄地扑上去,眨眼的功夫,赵鸣九的人马就悄无声息的闯进了石桥据点。 砰地一声巨响,划破宁静的夜空,整个石桥据点被惊动了。虽然据点号称驻扎了一个千人队,但实际人数不过七百人左右罢了,所以据点内有些空旷。 当那一声巨响传来,营地中稀稀拉拉的人揉着眼睛走出来,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七百多人驻守据点大营,分散开来,东面区域也不过二百人罢了。随着一座座房屋营帐燃起大火,整个大营立刻炸了锅,流寇乱哄哄的,那二百多人的防守力量就更显得薄弱了,而赵鸣九的人虽然少,但目的明确,直接往里突,不断制造混乱。形势大乱后,不少流寇还以为遭到了大军围攻,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驻守石桥据点的并不是什么精兵,由于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战术素养自然差了一大截,没等着别人打,自己就有点晕头转向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官兵的大军杀过来了,要不咱们赶紧撤出去吧。” 一名农民军士兵连外边的皮甲都没穿戴好,抱着木枪往指挥所窜,“谁知道啊,看这动静来的不少,咱们先往指挥所那边靠拢,如果情况不对劲儿,也好从指挥所逃出去。” 存着逃命心思的人可不少,营中跟放羊一样,都顾着自己逃窜,竟然没人组织起想要的抵抗。负责营地的大头领巴中言睡梦中被惊醒,听说有人偷袭据点,提起旁边的鬼头刀就往外走。最近军务繁忙,所以晚上一直和衣而睡,倒省去了许多麻烦。来到外边,就看到到处都是逃窜的人,倒有少量兵马主动列阵迎敌,却转眼间被冲散,巴中言气的青筋爆粗,一把揪住一名逃窜的喽啰,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刮子,“逃什么逃,这里是北岸,官兵就算偷袭,人数也不会太多,都给老子停下,转身列阵迎敌,谁要是再敢乱跑,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巴中言山匪出身,做事狠辣果断,没有太多顾忌,见形势稳定不下来,当即提着刀砍死好几个人,这样才渐渐把形势控制下来。 巴中言想着尽可能的聚拢兵马,可是他刚刚震慑麾下士兵,就被一双阴森的眼睛给盯上了。巴中言的穿着太高调了,金色护心镜,红色披风,在一群面带菜色的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再看他杀伐决断的样子,赵鸣九很快就确定这个家伙就是石桥据点的负责人了。眼睛一眯,赵鸣九指了指那个方向,阴恻恻的笑起来,“看到那个红披风了么,宰了他,只要他见了阎王,这个据点就是我们的了。” 听到赵鸣九的介绍,身旁十几名士兵也露出狼一般的眼神,大吼一声,一群人朝着巴中言冲了过去。巴中言眉头大皱,不过他可不是软弱之人,仗着自身勇武,竟然哈哈一笑,“想杀老子,哪是那么简单的?兄弟们们,不要怕,跟着我把这些狗腿子宰了,割掉他们的头皮,让他们见识下咱们的厉害。” 巴中言长相魁梧不凡,说话声若洪钟,倒真让他提振了几分士气,有不少人开始朝这里靠拢,而巴中言自己已经和赵鸣九斗在了一起。赵鸣九硬拼了几招,竟然被震得虎口发麻,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但是赵鸣九不仅没有怕,还露出几分嗜血的疯狂。 赵鸣九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搞得巴中言很不适应,他还不想跟别人同归于尽呢,心思不同,效果也就不同,渐渐地,赵鸣九居然压制住了巴中言。周围的官兵士兵也是勇猛凶悍,全都将目光对准了巴中言,就像巴中言是一块肥肉般。不到半个时辰,巴中言终于扛不住了,因为已经有不少官兵突破了南岸防线,闯过石桥,开始对据点中的农民军士兵下手,而己方援军却迟迟没有来。 于是巴中言生出了退却之心,但赵鸣九又岂会让他逃走,眼看着巴中言逃到箭楼,想要从梯子另一侧离开据点,赵鸣九眼露凶光,竟然一跃而起,抱住巴中言得身子往梯子下滚去。箭楼高约四丈,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哪会有好。巴中言很倒霉,直接头着地,落地闷哼一声,就栽的七窍流血,眼睛凸着,睁的大大的。临死前,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碰到了疯子,这个官兵就是一条疯狗,这种同归于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巴中言死的冤枉,赵鸣九也摔着了胳膊,不过他没有痛苦,只是嘿嘿冷笑,脸上神情说不出的恐怖。 一夜之后石桥据点陷落,五千骑兵闯过石桥,与此同时铁墨亲自率领的两万多步兵开始围攻石桥据点东北方向的镇子。仅仅一夜时间,流寇发现形势变得好快,尤其是绵长镇的守兵,他们搞不明白,官兵顶多只有一万两千名步兵,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两万多步兵? 短短的时间里,流寇被搞得头都大了,面对两万多人的步兵强攻,仅靠七千多人,如何守得住绵长镇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所以负责绵长镇的几名头领商量一下,果断的下令撤离,与后方的主力大军进行汇合。 铁墨成功利用了流寇的想法,哼哼,骑兵下马不就是步兵么,谁说云府骑兵没了战马就不会打仗的?周定山亲自率领五千多人强攻绵长镇西侧,驻扎此处的流寇还想阻挡一番,结果双方一交手,他们才发现实力差距有多大。西侧据点流寇崩溃后,铁墨成功拿下了绵长镇。 铁墨用兵疾如风火,不动则已,动则就让人大吃一惊。安塞城里的张存孟已经被一连串的消息搞蒙了。 “报,张头领,绵长镇附近的营地全部被官兵夺走,前方刚送来消息,官兵足有步卒两万多人,已经对前沿驻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什么?”怎么会这样?张存孟迅速冷静下来,官兵怎么可能短时间内集结这么多步兵呢?难道,官兵放弃了战马?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张存孟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目前来看,除了这个可能,也没别的解释了。嘶,活阎王果然不同凡响,骑兵变步兵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绵长镇发生的事情,给张存孟带来了巨大的震撼。骑兵,一直是战场上的主宰,很多时候,哪怕牺牲三名步兵,都不愿意损失一名骑兵,想想义军为了组建骑兵那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可是活阎王竟然做出了疯狂的事情,主动将骑兵变成步兵。 延水河附近,官兵一共才三万多人,骑兵占据多数,凭什么会有两万多步兵出现在绵长镇?呵呵,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会主动放弃战马啊。经过开始的震惊后,张存孟慢慢冷静下来,或许,这样并不是什么坏事,对方缺少了骑兵算是一件好事吧。只是,活阎王哪里来的信心,敢在延水河南岸开辟战场,还主动放弃骑兵优势,他们真的以为陕北义军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么? 这样也好,那大家就集结兵马,相对公平的厮杀一番,如果这样还打不过官兵,那延安府也该让出来了。 自从绵长镇陷落后,张存孟就下令附近驻军主动往北面集结,暂时和绵长镇子拉开一段距离。 铁墨自然不会客气,仅仅一天时间,就将绵长镇到石桥据点之间的五十多里第全部占领,与此同时,大军向北面移动,对流寇形成巨大的压力,促使流寇不断从安塞城调集兵马。至五月二十二,延水河附近的官兵全部渡过河流,来到了北岸,只不过为了充实步兵,许多骑兵放弃了战马,原来两万骑兵,也锐减到五千人。 乍看上去,实力弱小了许多,但铁墨并不这么认为。很多时候不是说骑兵越多越好的,更多的还要看步骑配合,如果将骑兵比作长矛,那么步兵就是盾,盾若是破了,矛再锋利,终究会风险重重。之前两万多骑兵,一万步兵,看似战力惊人,可实际上这种搭配很不合理,延水河附近地形复杂,很多地质比较松软,并不适合大规模骑兵阵型,步兵反而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第526章 攻心与恶战 第526章攻心与恶战 崇祯五年五月二十三巳时刚过,一支不足千人的骑兵来到了安塞城东部八十里的梅乌镇。梅乌镇一带零零散散的有着十几个村落,自从延安府战事打响后,安塞城方面就忘却了这里。 此时一支铁甲骑兵闯进村落中,当地百姓除了错愕还是错愕,他们看得出来,这支骑兵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兵。陈耀峰翻身下马,目视着那些面带菜色的村民,点头示意了下,高声说道,“大家不用怕,我们晋北铁督师麾下的骑兵,来这里只是暂时休整,顺道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只要大家不惹事,我们保证秋毫无犯,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会送给大家一些粮食和种子。” 话音刚落,便有人推着两辆车子走上前来,古老八作为村里的老人,虽然心中害怕,还是强自镇定,从人群中站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车上真的是粮食,给我们的?” 古老八老人语声颤抖,带着些激动。自从连年灾荒后,灾难席卷整个陕北,死伤无数不说,连吃食都少得可怜,更何况流寇还经常来抢。近一个月来,梅乌镇附近的十几个村子都面临断粮的窘境了,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可即使如此,安塞城里的巡逻队还经常来村子里抢粮食,就连种粮都被刮个一干二净。 可怜的百姓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如果官兵不来,附近的百姓要么投了流寇,要么会选择跟流寇拼命。 陈耀峰微微一笑,摆摆手,两名士兵将一个袋子扔到古老八老人面前,这名皮肤干枯的老人颤巍巍的打开了布袋口,看着里边白花花的大米,嘴角打着哆嗦,两行浊泪簌簌流下来,却见古老八捧着一把大米,扑通跪倒在地,“感谢督师大人,我们有救了....” 真的是大米,村民们全都一脸的震惊,官兵真的送来了粮食?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也跟着跪在古老八身后,全村两百多人,哗啦啦跪倒一片。 陈耀峰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督师派他来梅乌镇了,他很清楚,如今张存孟手底下的兵马,有一半人出自安塞城东边各处镇子,若是安了这些百姓的心,也是在变相的削弱张存孟所部的士气。 陈耀峰在梅乌镇停留了一天时间,便带领麾下人马匆匆离开,没过多久,梅乌镇的事情就传扬出去,很快距离梅乌镇四十里外的地方也传出相同的声音。官兵不仅没有像以前一样抢掠,还赠与口粮以及种子,如果说着些话的是官兵,自然不会有人信,可说话的是地地道道的流寇,就由不得别人不信了。 有了这些事情,无数流寇便生出了其他心思,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拼命反抗? 于是好多百姓都给自己的孩子传信,让他们赶紧回家,不要在战场上枉送了性命。一开始还只是少数人,渐渐地听到这种呼声的人越来越多。乌祁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民,他本心里并不想造反的,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是半年前被强行征来,成了一名流寇。当了兵,就有饭吃,若是立了功,还能给家里分些粮食,所以慢慢的,乌祁山也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可就在昨天,村里的老货郎来了一趟,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官兵给大家分了粮食,现在家家户户都不用挨饿了。 有了种子,熬上三四个月,就有吃的了,老货郎劝乌祁山赶紧逃回家,切莫白白葬送了性命,更是暗骂那些义军头领说谎话骗人。 乌祁山很迷茫,他并不是那种有主见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当然心中对王自用以及张存孟等人也是颇为不满的,当初可是这些人逼着大家没活路,再加上他们老是说官兵如狼似虎,杀良冒功抢粮啥的,这才有不少陕北青壮随着他们造反。 今夜轮到乌祁山值守,站在箭楼上,凉风习习,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往下张望一番,便看到有几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溜出大营,他没有多想,提着目前来到箭楼下,指着几个身影斥责道,“你们干嘛去,头领刚下的命令,过了子夜,谁也不准离开大营,想活命的赶紧回去。” “乌祁山?是你啊,你别嚷嚷,我是杜千啊”却不曾想对面竟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说话之人可是和乌祁山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杜千。杜千生怕惊动其他人,一把将呆愣的乌祁山拉到角落中,“祁山,我也不瞒你,今晚上我就和其他人回家,家里送来了消息,官兵给村子里分了粮食,至少一个月都不用挨饿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替王自用那些人卖命了。” 乌祁山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杜千居然要当逃兵,看看杜千身后的人,足有十几个,不由得暗自忧心,“你们都是要离开的?不怕王头领派人报复么?” “哼,当然要离开了,报复又如何,姓王的真要有能耐,别抢人抢粮啊”杜千冷哼两声,伸手抓住了乌祁山的胳膊,“祁山,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不放我们离开么?” 乌祁山顿时有些犹豫,看看远处的箭楼,突然咬了咬牙,“杜千,我跟你们一起走,不过别走东面的路,最近经常有逃兵出现,东面布了许多暗哨,如果惊动了这些暗哨,我们谁也活不了。你们跟我来,咱们从南边绕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前就能逃出去。” 杜千脸上总算露出点笑容,十几名青年,跟在乌祁山身后,悄悄地离开了大营,而他们,也不过是众多逃兵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延水河附近,流寇大营中的逃兵现象越来越严重,张存孟对此毫无办法。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刘文秀率领的宜川城兵马终于赶到了延水河,此时农民军在延水河一带集结了足有五万多大军。 张存孟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宜川城的大军终于到了,来的也算及时,如果再晚来几天,真的要担心营中的士气会不会直接崩塌。 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张存孟用力按在桌面上,有些发狠的说道,“命令河边的兵马,明日辰时进攻石桥据点,对官兵驻扎的绵长镇周围发起反攻。告诉他们,成败在此一举,此战过后,要么生,要么死!”说罢,张存孟走到门口,拿起了自己的大刀,大踏步离开。他要去前线,亲自指挥这场战斗。 绵长镇,阳光明媚,四周风景宜人,铁墨神态悠闲的吹着清风,呼吸着四野青草气息。流寇暗中集结兵马,自然瞒不过他的,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对这一战还是很有信心的。 抬头看看日头,已经接近巳时,收拾好心情,朝着远处的帅帐走去,“时候差不多了,看看这位满天星有什么手段吧。” 来到帅帐后,诸将起身行。计划早已经定好,铁墨也没什么多说的,神情肃穆道,“此战流寇集结了五万多兵马,想要从两侧击溃我们。老子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打出我们晋北边军的威风。” “督师放心,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夺取胜利!” 周定山站起身来,声音并不洪亮,却异常坚定。 延水河南部,绵长镇以西,茫茫安塞平原上,酝酿着一场旷世大战。 崇祯五年五月二十五,石桥据点西南方出现茫茫黑云,遥远的地方,旌旗招展,刀枪林立,万余名农民军步兵,遮天蔽日,无穷无尽,庞大的压力席卷而来,此时的石桥据点是那么的渺小,仿佛大海中的破帆船,随时都会被掀翻。大地在颤抖,鸟雀远飞,在这片充满了上死亡气息的天地中,任何生灵都不愿意靠近。骄阳带着初夏的热,视线有些模糊,沐浴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死亡的冰冷,刺激着每个人的心。 赵鸣九紧紧握着佩刀,刀柄上布满汗水,哪怕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依旧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压力,如今石桥据点只有一千多名守兵,作为安塞平原的前沿哨所,大战到来,首当其冲。抬头看了看烈日,额头发皱,怕又如何,终究躲不过在这一战。赵鸣九出身卑贱,也正因为卑贱,他更懂得如何活下去。滚滚尘世,凡人皆有一死,若是必死,那就勇敢地迎上去,因为只有怀着畏惧之心,真正的拼命,才有可能活下去。 哐啷,一把长刀划过优美的弧线,泛着淡淡寒光,举起手中的刀,赵鸣九古板的脸上透露出铁一般的刚毅,沙哑而粗犷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此时的赵鸣九,凶芒毕露,怒目圆睁,“最后的死战,我等将士,出身张北,刀如雷火,攻如迅风,临阵向前,永不后退。举起手中的武器,杀!” 面对遮天蔽日的敌军,潮水般的攻势,个人是多么的渺小,谁不害怕呢? 许多年轻的面孔,露出恐惧的神情,有的人双手微微颤抖,当据点中响起赵鸣九的声音,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逝去的勇气慢慢回归。突然,据点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声音此起彼伏,直冲云霄,飞上九天,“杀....杀.....” 据点的大门早就倒塌,一队身着黑甲的战士,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他们再无恐惧,再无彷徨。流寇海浪般的攻击越来越近,赵鸣九终于动了,“立盾牌,火枪手准备,三十丈距离后,一刻钟内,把所有弹药全部撒出去,长枪手向前,两翼收紧。” “嚯....嚯....”即使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士兵们依旧面不改色,值此时刻,谁害怕谁就死得快。战争的号角声终于吹响,漫山遍野的农民军身后,是一名赤着胳膊,身着金色铠甲的男人,他身材魁梧,全身迸发出澎湃的力量,手持两把大刀,胳膊上肌肉虬结。他就是张存孟麾下的第一勇士,外号“地狱猎犬”的杀戮者,他叫马回环,自小臂力惊人,十三岁便名震延水河一带,数年间马回环从一名低贱的喽啰,成长为张存孟麾下第一猛士,成为一名黑虎营的头领。 马回环冷冷的看着远方战场,高大的身躯也是鹤立鸡群。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流寇维持着密集冲锋阵型,面对蜂拥而来的火力覆盖,无处躲避,转眼间最前方的人就倒下一片。但是,流寇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停下来观望一番的心思都没有,他们只能往前冲,因为在他们身后就站着那头“地狱猎犬”。 马回环不仅对敌人凶狠,对自己人同样不留情面,黑虎营就是马回环的一言堂,他要冲就冲,他要退就退,违令者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的安塞城张存孟手底下,黑虎营绝对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步兵,黑虎营战斗力强悍,那可是严格的训练逼出来的,马回环制定了一系列残酷的训练措施,平时训练死个把人一点都不稀罕。在这种严酷的训练环境下,许多人都被逼成了战争机器。 赵鸣九下令发起火力覆盖,但据点中的弹药终究是有限的,面对潮水般的敌军,弹药也显得那么微弱。不到一刻钟,子弹告罄,黑虎营的人也越过了死亡地带,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举起手中的武器,爆发出狂热的虎吼,“冲...杀啊....” 轰,流寇就像铁锤一样撞上去,他们的进攻看上去没有任何阵型,也没有章法,可是他们足够疯狂。 几个人撞上盾牌,用力往前推,面对随时刺出来的长枪,干脆用尸体挡住,越来越多的尸体趴在盾牌上,后边的流寇不管不顾,直接踩着尸体当梯子,扒住盾牌往下挥砍。赵鸣九倒抽凉气,自从进入陕北后,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疯狂的贼兵,他们为了突破防线,几乎是不计伤亡。由于流寇的疯狂举动,死伤无数,厚重的盾牌阵之前已经堆成了一座尸山。赵鸣九麾下的边军士兵同样受到了刺激,他们是最精锐的士兵,是督师的亲兵卫队,绝对不输任何人。 第527章 残忍的手段 第527章残忍的手段 流寇这种疯狂的举动,同样挑起了他们的凶性,一名把总丢了长刀,抢过一把长枪,正好有一个农民军士兵踩着尸体探出头,想要跳过盾牌,那把总眼疾手快,狠狠地刺过去,直接将那名农民军士兵的脑袋刺个对穿,枪头从后脑勺刺出,上边鲜血淋漓,夹杂着白兮兮的东西,“兄弟们,别怕,盾牌手露出缝隙往后撤一撤,长枪手跟我顶上去。” 这名的疯狂的把总,毫无惧色,在他的感染下,盾牌兵士气大振,主动倾斜盾牌露出缝隙,把总持着长枪,顺着缝隙往前猛冲。已经恶战近半个时辰,之前盾牌阵前方已经堆积成一座尸山,此时失去盾牌的支撑,尸体哗啦啦往下掉,好多站在尸山上的农民军士兵反应不过来,脚底下站不稳,直接滚了下来。一名头领气的浓眉倒竖,可恶的官兵,竟然在这个时候撤去盾牌,他们不想活了? 让他更惊讶的是,不仅盾牌手后撤,那些躲藏在盾牌后方的人居然还冲了上来,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官兵是在侮辱人么,明明处在劣势,还敢主动扑上来。 噗噗噗,许多流寇没有想到盾牌撤去,对方会不退反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乌压压的长枪刺死在尸山附近。不过流寇的攻势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就重新涌起凶悍气势,那名头领抽出佩刀,双目赤红的怒吼道,“官兵撑不住了,扑上去,干掉他们。” 无数流寇从尸山上爬过来,对两百多名长枪兵展开疯狂的围剿。他们对石桥据点势在必得,本以为这场战斗会轻松拿下的,甚至官兵迫于压力,主动让出的可能性也很大。 可是战斗的过程跟他们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官兵如同疯狗一样,依托据点,组成了铁壁防线,面对这团铁,农民军将士死伤无数。尸山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热浪中夹杂着血腥气息,更加刺鼻。热血无法干涸,从尸山上走过去,每个人都像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凄凉、恐怖、哀嚎,天地之间,组成一幅死亡画面。一名农民军士兵从尸山上跳下来,抱着一名长枪兵张嘴就咬,手里的弯刀不断砍下去,那名长枪兵痛苦的嘶吼几声,胳膊被硬生生看下来,肉筋还未全断,连着地上的断臂,而那名农民军士兵嘴里叼着半块肉,不过他还来不及高兴,头顶就有一把钢刀狠狠的剁下来,这一刀势大力沉,一个脑袋像血葫芦一样滚到一旁。 这就是战场,没有丝毫艺术美感,有的只是杀戮,有的只是如何宰了对方。一旦厮杀在一起,哪还有半点想法,亲卫营士兵勇猛善战,号称军中最强营,终究敌不过前仆后继的流寇,两百多名士兵转眼间被潮水淹没。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战术,任何阵型,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乏力。 但是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盾牌兵已经不断后撤,来到据点墙壁外,靠着据点青石墙壁,重新组成了一道防线,由于墙壁的阻挡,流寇短时间内无法从两侧突击,只能正面冲,这样受到攻击的面积减小,也变相的削弱了流寇的兵力优势。赵鸣九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就如同一张死人脸,而在遥远的后方,马回环已经被激怒了。只是千余名官兵罢了,竟然短短时间里,给自己这边造成一千多人的伤亡,自出道以来,马回环就没有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啊....吼...”马回环大吼一声,如雄狮咆哮,震慑人心,催动胯下战马,他愤怒的冲向了据点,他要亲自参加这场战斗,让官兵见识下关中男儿的厉害。铁甲配着战马,马回环就像一名从天而降的神灵,看到他的身影,流寇士气大振,不断吼叫起来。越来越近了,马回环没有害怕,脸上只有兴奋,他将佩刀当成重骑抢,单手握着佩刀,猛地往盾牌上撞去。 砰地一声,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赵鸣九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之间那面盾牌竟然被顶的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壁上,盾牌后的三名士兵也被撞翻在地,马回环催动战马,毫不留情,双手钢刀往下一划,三名锐锋营士兵来不及起身就被宰杀。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马回环竟然如此凶悍,单手撞飞厚重盾牌,是何等非人的力量。马回环大展神威,流寇受到鼓舞,攻势更加凶猛。赵鸣九心中骇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两个自己也打不过这个壮汉。 马回环犹如虎入狼群,左右冲杀,在他手底下根本无一合之将,随着盾牌阵的缺口越来越大,整个防线土崩瓦解,居于盾牌阵后方的长枪兵以及刀手,更无法阻挡蜂拥而入的流寇。马回环宛若一尊杀神,继续着这场杀戮噩梦。赵鸣九心头滴血,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提着佩刀站在门口,“所有人退到据点里边,依托地形节节抵抗。” 打到这个份上,赵鸣九也没想过活着了,事到如今,只能尽可能的多杀伤一些流寇。不到两百人的残兵,在七千多农民军士兵面前,就像一只臭虫,随时都会被碾死。马回环轻蔑的望了望眼前的石桥据点,他觉得胜利已经握在手中,这些官兵一个也跑不掉,全都要成为自己的剑下亡魂。 轰隆,抬头看去,原来是一段墙壁随着进攻倒塌了。胜利在望,农民军士兵们兴奋地往据点中冲去,一些没有来得及撤进据点的锐锋营士兵,一个个被数倍于己的敌人虐杀。 回头望去,满地尸体,阳光普照,穹隆之下却蔓延着浓浓的阴暗气息,烈日灼烧下,仿佛看到一个个灵魂正在慢慢升腾。马回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石桥据点,竟然损失了这么多人,这还只是开始,随着战斗深入,到最后能活下来的还有几个呢? 赵鸣九一直在抵抗着,他不会逃走,也无处可逃,更不会投降。据点中布置了许多陷阱,但是这些陷阱根本阻挡不了疯狂的流寇,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再无其他人。 赵鸣九浑身浴血,处处伤痕,佩刀低垂,胳膊不断渗着血,他已经变成一个血人,看不到本来面貌。周围满是凶神恶煞的流寇,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的面对着烈日长空。 可是,赵鸣九的嘴角裂开,居然笑了,他笑容和睦,又像是嘲笑讥讽,周围上百名流寇,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包围圈也受到震动,往外扩了扩。这是一个可怕的家伙,在这个据点中,不知道多少兄弟死在了他的手上。他此时露出笑容,更像是嗜血的恶鬼。 一名头领恼羞成怒,握紧长枪,大声狂吼,“一起上,干掉这个家伙,他已经不行了,不要怕他。” 头领出声,顿时有十几名士兵呼应,大家持着武器,怒吼着扑上去。赵鸣九想要抬起手,但毫无力气,但是他的心里还有着一点气息,“先为了家人,为了荣耀,为了督师,杀!” 使出生命里最后一丝力气,手臂抬了起来,但是没能落下,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视线越来越模糊,周围只有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有的在放声大笑,有的一脸恐慌,还有的人满脸震惊之色。一股热风吹拂,魁梧的身躯倒在地上,渺小,却又如同山岳。 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几十名农民军士兵围拢着这具尸首,竟然无人去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就在这时,马回环终于走进据点,只是咳嗽两声,农民军士兵们就主动让开一条路,马回环也没有多想,不过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他还是认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官兵的指挥官,不少农民军士兵死在他手上。 马回环跟他的绰号一样,为人阴狠毒辣,是个大大的狠人,当即眉头一皱,摸了摸鼻尖,“你们几个,把他的脑袋剁下来,找根木棍子,放到外边去,让官兵看看,抵抗我们的下场。哼,不给官兵点颜色瞧瞧,真以为我陕北无人呢。” 卓科一直跟在马回环身后的,他出身延水河书香门第,所以对马回环的做法颇有些瞧不起的,忍不住低声道,“阁下,这样做不太好吧,如此一来,岂不是激怒官兵么。这名官兵也算英勇,既然身死,理应得到尊重,不如将他葬了吧!” 卓科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此时人群靠的近,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其中大部分人暗自点了点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马回环。其实很多人和卓科一样的想法,虽然是敌对关系,战场之上杀个你死我活,但勇士总是需要尊敬的,正因为如此,所以众人围拢了半天,也没人上去折腾那名官兵的尸体。 马回环感受到周遭疑惑的目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出身贫寒,早年的生活经历,导致他非常敏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质疑。 卓科不就是出身好点么,到现在还不是在自己之下,凭什么反驳自己的命令?眉头紧皱,马回环阴森森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我的命令你们没听到么?赶紧把他的脑袋剁掉,放出风声,就说一切是我指使的。我就是要激怒官兵,让他们来吧,只有懦夫才会怕官兵。” 马回环言行嚣张跋扈,性情张扬,但是这番话说出来,弄得卓科实在是下不来台,这不是骂他卓科是懦夫么?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卓科只能忍下来,不过心中暗自骂了几句。这个莽夫,除了一身勇武,满脑袋浆糊,要不是正是用人之际,哪里会轮到他耀武扬威。 有马回环的命令在,赵鸣九的头颅被支在了一根木桩上,烈日曝晒下,血迹早已经干涸,苍白的眼睛注视着东方,诉说着愤怒与怨恨。石桥据点以东四十里,一支约五千人的步兵大军在缓缓前行,其中一名将领手持双鞭,盔甲上刻着粮道红色纹路。踏踏踏,一名斥候兵纵马狂奔,马蹄扬起烟尘,迷蒙了视野,来到近前,那斥候兵滚落马下,单膝跪在地上,“启禀陈将军,流寇派上万大军围攻石桥据点,现在据点已经沦陷,赵将军力战身亡。” “嗯”陈耀峰神色不忿的皱起了眉头,眼中冒着火光。上万大军围攻石桥据点,流寇还真是大手笔,连赵鸣九也战死了。陈耀峰当然生气了,驻守据点的锐锋营士兵可是督师的亲兵,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人。让陈耀峰意外的是,那斥候还未站起来,只是低着头,肩头颤抖,似乎是在抽泣,陈耀峰心头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难道还有什么事儿? 呼了口气,点了点斥候的头顶,没好气道,“还有什么事儿,还不快点说,难道还怕本将承受不住么?” “我...我....可恶的流寇,他们占据据点也就罢了,还砍下赵将军的头颅,支在了木桩子上,还放出话来,不管是谁去石桥据点,都是有的去没得回”那斥候兵说完这些,跪地痛哭起来,他可是赵鸣九带出来的兵,看着自家千总的头颅被支在木桩子上曝晒,却无法夺回,那种心情何等煎熬? 一向稳重的陈耀峰终于无法保持冷静了,身子一晃,大怒道,“什么?这些贼子,当真是可恶,竟然做下这等事来,这群畜生。魏千萧,速去传令,目标直指石桥据点,另外给督师传信,请求援兵,大战之前,我们先把这群畜生灭掉。” 陈耀峰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蠢货呢,这简直是在挑战晋北边军的底线。那斥候的声音并不低,行军中的士兵听得真真切切的,没过多久,赵鸣九的事情就传遍全军,听到赵鸣九的遭遇,战士们热血上涌,一个个恨不得飞到石桥据点去。 魏千萧自然不敢反对,当即跑去传令,很快,陈耀峰的五千大军开始向石桥据点进发。 第528章 报复来的太快 第528章报复来的太快 铁墨早就离开了绵长镇,大军开拔,他也跟远远地跟在后边,最后的大战即将到来,方圆百里之内不可能有太平之地,而且,此战关乎陕北延安府归属,正需要他鼓舞士气。海兰珠自然跟在身边的,一封军报传到海兰珠手中,她看了两眼,却又将军报折叠起来。铁墨一直思考着战局,并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倒是王左挂离得近,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不由得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你自己看吧”海兰珠想了想,还是将军报递到王左挂手中。王左挂看了一眼军报内容,忍不住攥紧拳头,额头青筋暴涨,发出咔吧咔吧声。 铁墨终于留意到有些不对劲儿了,伸手将军报拿过来,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胸膛被怒火充斥。赵鸣九居然战死石桥据点,头颅也被支在了木桩子上,“很好,这个叫马回环的有几分胆子,是要激怒我么?给定山那里传令,让他将所有骑兵集中到石桥据点去,先不要管西边的王自用了,老子要先灭掉这群畜生,真以为兵力占据优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好的,我这就去传令”海兰珠知道多说无用,这个男人心意已定,很难再更改,而且,那五千骑兵去石桥据点还是去西南前线,影响并不是太大,只要能在一天内打垮马回环的兵马,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军令到来时,周定山正在谋划着如何调配步骑,不过军令到来,他也不会耽搁,当即下令驻地休整的骑兵全部向北面的石桥据点移动,正好与陈耀峰的大军配合,强攻石桥据点。 石桥据点面积并不大,这也是赵鸣九身边只有上千士兵的原因,驻地就那么大,人数太多也装不下。经过一场恶战后,马回环的兵马也需要休息,虽然有些伤亡,但可战之力依旧达到了七千两百多人,如此多的人马,马回环还是信心十足的。 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一名头领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马头领,前方消息,官兵两路大军从东、南两个方向朝我们逼过来,其中南边还是清一色骑兵,兵力不少于三千人,张头领那边的兵马被官兵挡在了五十里外的地方,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妙啊。” 嘶,周遭全是抽凉气的声音,一向狂傲的马回环也是露出一丝惊骇之色,竟然还有人数众多的骑兵,步骑加起来,人数估计达到上万。官兵还真是够豪气,为了一个小小的石桥据点,一下子动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卓科脸色十分难看,更是瞪了马回环一眼,哼哼,不是震慑官兵么?现在好了,官兵没被吓住,还真的集结重兵杀过来了。人家官兵意图多明显,就是要趁着东西两边战端未启前,集结重兵先把石桥据点拿下来。这一切还得归功于马回环啊,没有他的狂傲举动,官兵也不会如此发狠。 马回环狂傲归狂傲,可并不愚蠢,他面对上万步兵,丝毫不会害怕,问题是现在对方步骑联合,这就有些可怕了。石桥据点如此小,大部分兵马都驻扎在外边,靠着纯步兵,缺少相应军械的情况下,如何与人家的步骑联合作战?这些官兵,真的是一群疯狗,为了报复,就不管不顾了? 末时,刚刚平静没多久的石桥据点再燃战火,陈耀峰休整了半个时辰后,立刻下令以大雁阵威逼石桥据点。高高盾牌挺立在前方,长枪从缝隙中探出,每向前一步,都伴随着震天的吼声。大雁阵,左右分开,中路厚重,如长虹贯日,刺破一切。 五千多人,如一片黑色乌云,慢慢朝流寇头顶罩去,那些流寇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之前强攻据点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官兵的厉害,如今这么多人摆着怪异的阵型逼过来,结果能好的了么?这一刻好多人都开始骂马回环了,真他娘的坑人,要不是他,官兵会盯着一个小小的石桥据点不放么? 看上去还有些距离,实际上眨眼间,两股洪流就碰撞在一起,流寇再次感受到了官兵的阵型有多厉害。盾牌配长枪,缝隙中夹杂着长刀手作掩护,流寇像之前一样,想靠着疯狂的进攻撕开一道口子,可这次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刀锋。任何跳进盾牌阵中的人,全部被剁成了肉泥。更要命的是,大雁阵绝非被动防守,而是缓慢的移动,随着逼近,大雁双翅展开,形成了一个弧形,将流寇逼得战略空间越来越小。 “嚯.....杀”盾牌突然露出缝隙,这次伸出的不仅仅是长枪,还有钩镰枪,改造后的钩镰枪更为锋利,而且是双面刀刃,一送一抽,割伤了好几个人,大部分人都是腿部受伤,哀嚎着倒在地上。流寇刚想救那些受伤的人,盾牌已经往前压过来,长枪配合着往前突刺,逼着流寇无奈的继续后撤,而那些受伤倒地的人自然落进了绞肉机中。盾牌阵碾压过去,受伤的人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了哀嚎声。 流寇突破不了大雁阵,战略空间被不断压缩,慢慢的挤作一团,到了最后,能伸手厮杀的只有外围一层,人群拥挤,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人想到了死亡。 整个据点战事前后一个时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回环引以为傲的强兵,在顽强抵抗了一刻钟后,阵型就宣告崩溃,阵线不断被挤压,最惨的当属那些依托据点围墙布阵的人,面对强横推过来的大雁阵,他们很快就退无可退。 流寇以据点大门为中心,慢慢的被挤压成椭圆形阵势,战略空间越来越小。到了后来已经是人挤人,最中间的人连喘息都有些困难,面对如此窘境的流寇,也慢慢回过神来,他们明白,如果再不想些办法,那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可是,想要找到机会,哪是那么容易的? 大雁阵以盾牌为依托,缝隙中探出一把把长枪,就像城墙中镶嵌着金属枪林,如同巨大的刺猬,虽然移动缓慢,但只要扎到,效果便十分明显。这些流寇,长期被马回环残酷训练,骨子里有着一种野兽般的凶性,绝境之下,好多人变得不可理喻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盾牌,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他们怒吼着往前冲去,双足发力,身子就像炮弹一样往盾牌上撞去。 好多人没能冲上去,直接被探出来的长枪刺死,但还是有不少人硬生生的撞到盾牌,一个两个没什么作用,可是绝望之下的流寇有样学样,慢慢的,外围的农民军士兵开始用肉身去撞击盾牌阵,面对流寇如此疯狂的阻击法,逞碾压之势的大雁阵终于被暂时挡住了。陈耀峰麾下的攻势暂时停止,据点内的流寇总算有了一点喘息之机。 卓科站在箭楼上,目光森冷的注视着整个据点战场,都怪马回环刚愎自用,如果不是他激怒官兵,又怎么会陷入如此尴尬境地?官兵的报复来得太快了,也相当的猛烈,虽然暂时挡住了对方的进攻,但是代价也太惨重了,仅仅一个时辰,驻守据点外围的兵马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照这么打下去,据点附近的义军兄弟估计一个都活不下来,而一切仅仅是因为马回环的狂妄。 就在卓科绞尽脑汁,想着下一步出路的时候,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但是围困据点的官兵却缓缓退去。卓科一时间愣住了,官兵到底要做什么,不是闻鼓向前么,怎么向后退,还是在占据优势的时候撤退,简直匪夷所思,难道援兵到了?卓科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了答案,官兵并没有真正的撤退,而是开始变化阵型,原来以中军为支柱,两翼包抄的大雁阵,缓缓分割,竟然变成了两列锥形阵,更古怪的事两列锥形阵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千人组成的圆形阵。 眨眼的功夫,两方兵马再次碰撞在一起,刚刚得到喘息之机的流寇欲哭无泪,而卓科脸上也终于露出了骇然之色,他总算知道眼下这个怪异阵势的厉害了。两道锥形阵以盾牌组成三角形头部,长枪狠狠地突刺,如此锐利的阵型,将拥挤的流寇群一点点切割开来,看上去就像一把剪刀。 两侧圆形阵同样盾牌在外,内侧却以刀手和火枪手为主,圆形阵并不像锥形阵一样向前切割,仅仅在两侧防守,阵型不断旋转,不断收割着外层农民军士兵的生命。当真是可怕的阵势,锥形阵切割,圆形阵负责在外绞杀,配合的天衣无缝。 卓科恨透了马回环,可这个时候能依靠的也只有马回环了,从箭楼上匆匆滑下来,三两步找到了一脸冷峻的马回环,“马回环,想办法突围吧,外围已经崩溃了,论正面对垒,我们不是官兵的对手,一旦残兵被围困在据点之内,我们可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现在突围,还有可能逃出生天。” 卓科对马回环有气,再加上眼下局势不容乐观,心中对马回环也没多少尊重了,现在已经开始直呼马回环的名字了。这次,马回环并没有瞪眼斥责,而是默默地接受下来,他性情张扬,狂傲霸道,但并不愚蠢,从之前的战况看,官兵真的很能打,所以突围是最好的选择了。 此时的马回环可没有之前的狂傲姿态了,心中也有些后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再说了,以他的性子,也不太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只好冲卓科点了点头,“据点里的人,放弃城头,随我冲锋,杀出一条血路来。” 马回环行军布阵照着卓科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是战前厮杀,却当仁不让。马回环像一头狂躁的雄狮,冲向据点门口,虽然没有骑马,但是靠着全身力量,竟然将杀过来的锥形站头部打散。马回环的力气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继续力量之下,竟然将两名盾牌兵震的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饶是官兵士兵见多识广,悍勇非凡,也被马回环身上的暴戾气息压制的心头一凛。锥形阵关键地方就在于打头的地方,一旦打头的部分被打散,那锥形阵的冲击力也就荡然无存了。马回环还是那个马回环,仿佛天生为战争而生,他的加入,不仅阻挡了锋利的锥形阵,同样给残余的流寇带来希望,一时间几乎跌落谷底,被按着揍的流寇发出惊天呼声,不仅稳住了阵脚,竟然还开始了反扑。 陈耀峰居于后方,将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竟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番恶恶战之后,虽然流寇死伤惨重,但是己方这边也有不小的损失,到现在,陈耀峰麾下真正能够继续战斗的也不到四千人了,也就是说单从兵力上来说,流寇可不吃什么亏,甚至还有真一点优势。 陈耀峰十分头疼,如今两个锥形阵已经穿插切割到流寇阵势之中,想撤都撤不下来。到了这个时候,陈耀峰也暗暗责怪自己有些心急了,本以为依靠麾下兵马能够一口吞掉这些流寇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悍勇,面对连续打压之下,居然没有崩溃。在马回环的带领下,流寇的反扑越来越凶猛,许多冲入阵中的官兵士兵也被愤怒的流寇围了起来,两翼的圆形阵处境也不妙,虽然杀敌无数,但流寇少了压力,慢慢开始绕着圆形阵,大有包围圆形阵的趋势。 陈耀峰头皮发麻,赶紧挥了挥手,“鸣金,命令各部兵马迅速摆脱纠缠,撤出战局。” 陈耀峰这样做也实属无奈,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撤兵,那麾下的兵马可真的要被疯狂反扑的流寇给吞下去了。鸣金信号一发出,官兵士兵就开始往后收缩,两翼的圆形阵也缓缓向两侧撤,不过即使反应够迅速,还是有近千士兵死在流寇的反扑之中。马回环很兴奋,眉毛挑着,满脸倨傲之色,哼,官兵,也是欺软怕硬。 第529章 悬念 第529章悬念 卓科比马回环想的明白,莫看官兵主动后撤,那不代表人家怕了,恐怕是保存实力,不想多造伤亡吧,谁知道官兵有没有后手呢?在卓科的呼和下,大多数流寇自觉地组成长蛇阵开始撤离石桥据点。 有时候不得不说卓科长了一张乌鸦嘴,想什么就来什么,刚刚杀出重围,就陷入了另一种窘境中。这一次,给流寇带来的震撼更加巨大,因为无数官兵出现在视野之内。 马回环脸色灰白一片,这个时候出现大量的官兵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绝望,意味着死亡,哪怕马回环再狂傲,也不觉得自己能斗得过精锐的骑兵。这可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与此同时,陈耀峰那边也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 周定山的骑兵永远出现的那么及时,总是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有时候连陈耀峰都有些发怵,周将军对骑兵的造诣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流寇刚逃出生天,周定山的骑兵立马杀出,直接给流寇心理上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云府骑兵有着严格的军事操典,哪怕雄狮搏兔,也必尽全力,连环马再次展现在流寇眼前,两个千人队左右分开,以轻骑姿态外围游弋斩杀,恰恰,逃命中的农民军兵马摆着浩浩荡荡的长蛇阵,这种长蛇阵简直就是被连环马天克。一队又一队的连环马催动速度,携裹着毁天灭地的姿态杀过来,最外围的农民军士兵哎嗷一声,整个人被锋利的铁链刮成两段,血肉横飞,场面十分残酷。 连环马碾压过去,流寇死伤惨重,便是没有倒下的,也被随后赶来的轻骑直接虐杀,如此还不算在最外围,还有着五百多名骑兵在列阵,他们按兵不动,很明显是在应对意外情况发生,但凡有漏网之鱼,都逃不出他们的追杀。眼下,是一片修罗地狱,一边倒的虐杀。 周定山面如冷肃,没有丝毫波澜,他见惯了杀戮,也见惯了屠杀,据点一战不过是生平经历中的一次记录罢了。 陈耀峰重新组织起阵型,开始夹击起流寇,这种情况下,农民军士兵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马回环的战马被连环铁索割伤了双腿,现在勇猛的马回环也只能站在地上仗着一身本领硬敌骑兵冲锋,马回环简直就是一个怪胎,连番恶战之下,体力竟然保持的很好,面对一个十人小队的连环马,别人都面露绝望的时候,他竟然双眼放光,满是疯狂之色,不仅没有退缩,还倾着身子撞了上去。 战马速度极快,转瞬之间,马回环的肩头就撞到了战马前腿侧面,轰的一声,所有人都呆住了,那匹战马竟然被马回环撞倒了,连环马虽然威力巨大,但也有缺陷,就是一个环节被打破,整个小队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如果平常情况下,把链接战马的钩锁取下来便可,但眼下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谁能想到一个人可以将一匹催动速度的战马硬生生撞趴下。 一匹马倒下,接着铁索连环之下,战马的嘶鸣声响起,整个十人小队的战马全都受到了影响,有的直接被拽趴下,有的被兜住脖子。战马突然倒地,那些云府骑兵也被摔在地上,转眼间遭了秧。 马回环就是个怪胎,他的举动给流寇注入了一阵强心剂,顿时失去希望的流寇又发出瓦拉乌拉的声音,马回环果真勇猛不可挡。周定山眉头一皱,很快就锁定了马回环魁梧的身子,。这个马回环,果真是实力惊人啊。不过周定山脸上没有半点惧意,有的只是自信攥紧长枪,长啸一声,整个战场都被周定山的吼声镇住,一声马鸣响起,紧接着一人一马如流星一般刺破了整个战场,目标直指威风凛凛的马回环。 面对来势汹汹的周定山,马回环没有后退,甚至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如同看到了猎物一样,舔了舔嘴唇。他挥舞双手钢刀,身子弓起来,想要故技重施,打算靠着非人的力量,将这一人一马解决掉。或许,是马回环的气场太大,或许周定山的威名太吓人,一时间战场之上全部被二人吸引。 许多农民军士兵面露喜色,马回环天生神力,刚刚以一人之力,拦下了十人一队的连环马,现在对方一人一骑,如何使马回环的对手,哈哈,这个狂妄自大的官兵,死定了,看样子,这个人是在场最大的官了,杀了他,义军兄弟们就可以趁乱逃出去了。流寇面露殷切之情,神采中不无喜色。 轰,终于撞到一起了,可是所有的流寇全都呆住了,事实并非预料中那样。战马没有倒下,而是猛地跃起,一把长枪飞出,刺穿了马回环的胸膛,紧接着,寒芒闪过,转眼间只留下一举无头尸体,魁梧的身体喷着血雾,最终倒在了地上。 马回环英勇善战,他的强横早已深入人心,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强横无比的马回环仅仅一个回合,就被斩掉了脑袋。流寇被震住了,陈耀峰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周定山之勇烈,莫说占据战马之利,便是正面公平交战,那个身材魁梧的蛮子也铁定不是周将军的对手。 马回环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他太小瞧周定山了,竟然仗着一身力气,手持两把钢刀,想要强行拦住一人一骑。周定山可不是迂腐之人,又岂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于是长枪倒刺,骑兵刀飞速划过,就干掉了这个嚣张无比的流寇。马回环死的彻彻底底,致使本来就士气濒临崩溃的农民军残兵立马陷入绝望之中,卓科也是一片惨然,没想到马回环会是这种死法,面对骑兵与步兵的绞杀,人数也处在绝对劣势,可以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卓科丢掉了手里的钢刀,选择了投降,其他农民军残兵看到卓科如此,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石桥据点前前后后遭到两次大战,鲜血浸染了大地,一抹夕阳涂抹着死亡的红色,马回环败亡,他麾下上万精兵到了最后,也仅仅活下来一千多人。陈耀峰冷厉的目光扫过那些乌压压的农民军俘虏,嘴角上翘,颇为狠辣,“周将军,这些流寇怎么办?留着,还是....” 周定山紧皱着眉头,目光看过去,如实质一般,那些流寇全都低下了头。卓科以及很多流寇心情忐忑不安,充满了恐惧,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寄希望于官兵的仁慈么?呵呵,如果平时的话,倒还会抱希望,但马回环将那名官兵千总的脑袋支在木桩子上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不可能获得仁慈了。 周定山久久不语,眼下的情况着实有些难以处理,大战在即,哪里有心思应付俘虏?可要是全部杀掉,也不太现实,全杀掉,那以后流寇还会投降?想了很久,终于有了主意,抬手指了指蹲在前方的卓科,“告诉那个家伙,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赵将军的事情不能就此揭过,必须有人付出代价才行,所以,这些俘虏,只有一半能活下来。” 周定山的话,无异于给卓科等俘虏下了判决书,陈耀峰冷冷一笑,转述一番,卓科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很多普普通通的农民军士兵已经瑟瑟发抖,卓科什么都说不出来,要怪只能怪马回环吧,就因为他的鲁莽和狂妄,千千万万个农民军兄弟要为他的过错负责。 就像官兵说的那样,事情既然做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卓科无法做出抉择,而陈耀峰却不是圣人,他一声令下,守卫在周围的士兵便扑向那些农民军俘虏,现在这些农民军俘虏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夕阳洒落,沐浴出无数凄厉的惨嚎,卓科半张着嘴,看着眼前雪舞纷飞,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去,他吓得亡魂皆冒。 最终,只活下来四百多名农民军俘虏,刚刚一番无情的杀戮,已经杀的那些流寇彻底胆寒了。可怕的官兵,他们持着刀,就像杀猪一样,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得眼神呆滞,成了傻子。周定山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杀戮持续了一会儿,便放过了其他人,不过他并没有轻易放过卓科。此时的卓科已经被吓得软成了一滩泥,陈耀峰冲上去狠狠地抽了两巴掌,才将他的神智拽回来,“本将问你,现在安塞城方向一共还有多少兵马?” 其实安塞城的情况,情报处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做过调查,但战场上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情况,周定山相信,没有人比卓科更了解安塞城的情况了。面对周定山的审问,卓科也确实没想过隐瞒,此时他已经对未来丝毫不抱希望,既然官兵无法阻挡,还隐瞒什么呢?一看到周定山,卓科就忍不住想起马回环被杀的一幕,“在....在天柱山高地之战后,张头领将安塞城附近所有的青壮都集中了起来,经过短期训练,组成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大军,再加上驻守安塞城的三万多精锐,总兵力达到了六万。兵力分成了三路,一路夺取石桥据点,沿着延水河进攻绵长镇,一路从中路正面保护安塞城,另一路从南边绕路进攻绵长镇。” 周定山神色没什么变化,卓科也深知自己刚刚所说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价值,所以不得不咬牙道,“虽然人数众多,但之前好些天不断有逃兵出现,军中士气不振,经此一战,又损失了上万兵马,所以,在安塞城正面的力量遭到了巨大削弱,若是.....若是从侧翼牵扯的话,恐怕安塞城的兵马会被牵扯的首尾不能相顾的。” “总算你还有点用”周定山挥挥手,示意亲兵将卓科押下去严加看管,陈耀峰等几名千总已经聚拢过来。石桥据点重新夺回,也算报仇雪恨,接下来该怎么打,就全都看周定山的意思了,“周将军,下一步是继续按照预定计划阻击流寇,往后撤一撤?” “发生这么多事情,在按照原定计划走,显然意义不大,从卓科所说,可以知道,王自用这个老狐狸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虽然好多人没有经受过严格训练,但贵在人数多,强行列阵阻挡的话,对我们也没有太多好处。可以命令前方相互掩护,节节抵抗,退到石桥据点平行的地方列阵迎敌。如果王自用示意张存孟麾下的主力压上来的话,本将便可以率领骑兵进行绕后袭扰,最大化发挥骑兵的优势”周定山历经战火洗礼,早已经磨练成了战场老妖怪,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各种优劣点。 陈耀峰暗暗点头,他看了一眼远处蔫头耷脑农民军俘虏,不无担忧道,“大将军,你相信流寇说的是真的?” “呵呵,这一点不用怀疑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有必要骗我们么?更何况,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现在石桥据点归我们所有,马回环的兵马又几乎全军覆没,可以说将战线撤到石桥据点一线,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既然要打,就不能轻易把主动权让出去”周定山言辞凿凿,陈耀峰等人便不再多言。周定山说做就做,虽然石桥据点战事惨烈,但云府骑兵并没有多少损耗,仅仅休息了一个时辰就恢复了状态,到了亥时,趁着夜色,这支骑兵沿着马回环的来路,消失在黑暗之中。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马回环兵败石桥据点,全军覆没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张存孟的主力,在王自用的命令下,张存孟以近三万中军依旧一步一步的朝东逼近,终于在巳时中旬的时候,与驻守石桥据点一线的五千官兵步兵相遇。 陈耀峰从石桥据点向南驰援,亲自指挥,一面面黝黑厚重的盾牌顶在前方,长枪探出,身后一排又一排的火枪手半蹲在地上,填装好弹药,蓄势待发。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谁也没有了退路。官兵于战场局部,精锐善战,但流寇一方却占据了兵力优势,至少在铁墨的主力没有抵达之前,流寇的兵力优势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第530章 大战圆阵 第530章大战圆阵 陈耀峰并没有使用方方正正的阵势,而是将五千多兵马分成了五个圆形阵,中间一个,其他列于四周,军阵旋转,相互策应,长弓手蹲在阵中,安全方面有着很大保障。 张存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古怪的阵势,但并不妨碍他进攻的心,长剑指着前方,眸中透出一丝急切,“马罗,分出一般前卫军攻过去,督战队上前,谁要是敢退下来,杀无赦”。 张存孟言辞冷酷,神情如刀。而身边的马罗却脸色剧变。所谓的前卫军,不过是训练不超过一个月的青壮罢了,其中不乏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他们能有多少战斗力,可是现在他们要被派上去当炮灰。很多流寇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对波诡云谲的场面,有的人害怕,有的人兴奋,有的人绝望,但无一例外,他们只能向前,后退就是督战队的钢刀,必死无疑,前进还有一线生机。 马罗暴吼一声,战马颤动,那些前卫军士兵列着松散的阵型潮水般涌去,“杀啊....杀啊....”,声音此起彼伏,稚嫩中透着凄凉。张存孟目光冰冷,镇定自若,但是心中,却不断滴血,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必须争上一争,如果这个时候把主力派上去,只会让自己损失更大。 而且,张存孟也一直在防着另一边的刘文秀。虽然这次双方暂时合作,可因为以前张献忠做过的事情,张存孟很难完全信任张献忠麾下的人,如果自己把主力压上去,最后损失惨重,刘文秀那帮子人却扭头跑路,那自己岂不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陈耀峰组成了五个圆形大阵,阵势紧凑,相互配合,他知道这种阵势杀伤力不足,但长处是防守力度很强,不容易被突破。这种阵型一般是处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使用的,陈耀峰这个时候摆出这种大阵,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拖住张存孟的大军,尽量耗时间。哼哼,张存孟所部看上去兵力充足,有些吓人,但新兵太多了,只要耗下去,随着时间推移,最先崩溃的一定是那些没有战场经验的新兵蛋子,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乎为零。 流寇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从他们松散的阵型就可以看出来,毫无配合,各自为战,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的人甚至拿着一根木棍子。这是一群地地道道的新兵,毫无经验,他们就像一群晕头的绵羊,不断冲向嗜血的狂狮。陈耀峰可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抬起手,突然大喝道,“放开火!” 簌砰砰,早已准备多时的火枪手扣动了扳机,一阵阵弹雨从圆形大阵中飞出,前方三十丈附近形成了一条长达三四丈的覆盖带,弹雨扫过,好多流寇被打死。他们不过是一群青壮罢了,不懂得掩护,更没有盾牌用来护身,只能成为火力覆盖之下的靶子。这些可怜的人,什么时候看到过蝗灾一般的弹雨,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恐惧之下,好多人都脑袋一片空白,惨嚎一声就往回逃,结果迎接他们的是督战队的屠刀。退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他们用血肉之躯,消耗着官兵的弹药。 陈耀峰暗自摇头,到了这一刻,他也有些佩服张存孟的手段了。这个张存孟当真是魄力十足,杀伐果断,猛虎一般的人物,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弹雨变得稀疏起来,直到从有变无,只是前方躺着无数尸体,滚热的鲜血不断流淌。梦中凄楚,血色流连,一具尸体突然动了动,他的手从泥土中探出,他看着远方,喉头颤动,不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瞳孔涣散,再无色彩。 弹雨、尸体,王自用终于抬起了手,他的目光里充满决然,“左右两翼,冲上去,撞城木准备,冲开官兵的阵型。” “杀啊....” 天地间,茫茫人影,杀戮从没有结束! 死亡就像瘟疫一样,席卷了整片大地,短短的几丈距离,被弹雨覆盖了将近一炷香时间,那些麻木的农民军士兵,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一具具尸体堆积,形成了一条尸体组成的丘陵,长长的尸堆阻隔了视线,宛若一道天然的墙壁。 莫说流寇自己,便是陈耀峰,此时也不由得心颤,他的手微微发抖,胸膛不断起伏,张存孟当真是狠人啊。怒吼声响彻天地,步伐稳重,他们越过尸山,旗帜迎风飘扬,流寇承载着同袍的鲜血,终于杀了过来,这种铺天盖地的冲锋,就像大自然降下了一场灾难,官兵历经无数次血战,可谓是坚不可推,意志刚强,可此时依旧让人发慌。 虽然还未正式交手,但是那种怒火和杀意早已传来,之前的杀戮,激起了流寇骨子里的凶性,他们已经变成了残暴的野兽,今日,骄阳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青山半虚无,处处埋忠骨,铁蹄应有泪,花下醉王图。 陈耀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点小瞧了流寇,更小瞧了那个张存孟,这段日子一连串打击之下,流寇士气早已经降到了冰点,可在这种情况下,张存孟依旧能打造出一群猛兽出来。这不仅需要凶狠,同样需要智慧。陈耀峰有些怕,可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后退,“列阵,四方外扩,放敌军进来,慢慢绞杀。” 陈耀峰一声令下,正在运转的外围四个圆阵往外移动了约有四五丈,看似复杂,但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而已。此时,汹涌的流寇潮流,已经淹没了陈耀峰一方,他们仗着人数优势,直接将整个大阵围拢,并发起进攻。流寇一直对军阵并不怎么精通,所谓破阵,也是靠着蛮力,因为这样最直接。 每一个圆形阵看上去没有多大杀伤力,但是慢慢旋转,缝隙中不时刺出长枪,流寇跟军阵接触之后,总算知道军阵的可怕了,一些流寇杀红了眼睛,他们想重复以前的办法,身体如炮弹一样撞向盾牌,后边的人也扑上来,想要靠着人力压垮盾牌阻挡。以前,流寇用这招破过不少盾牌阵,可是这一次,完全不同。当越来越多的流寇扑上来之后,圆形阵加快了旋转速度,缝隙中长枪收回,噗噗噗,几乎每一个缝隙中都探出三把明晃晃的钢刀,随着圆形阵加快旋转,整个阵型就像陀螺一样,钢刀根本不用有什么动作,横着刀身,随着旋转,外边挤得密密麻麻的农民军士兵被割的死伤一片。 一名农民军士兵神态刚猛,猛地腹部一痛,低下头看去,整个人蒙了,转瞬间发出了一种非人的嘶吼,“啊....啊....”,他捂着腹部,可是伤口外翻,鲜血、肠子、还是哗啦啦的往外流。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不会死的,至少不能死在这里,砰地一声,这名农民军士兵狠狠地撞在了盾牌上,三把钢刀再次掠过,这名士兵再没声息。原来后边的人蜂拥而来,直接把他推进了深渊之中。 急速运转的圆形阵,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刺猬,只要有人凑近,非死即伤。流寇被这种大阵搞得心烦意乱,焦躁发狂,一名头领看到圆形阵之间空隙不小,最中间的圆形阵看上去兵力最为薄弱,当即下令道,“顺着空档杀进去,内外夹击,最里边的阵应该是核心所在,跟我杀。” 流寇前前后后已经投入了一万五千多人,可谓兵力充足,大头领命令下达,许多农民军士兵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这一下,双方将近两万兵马彻底融为了一体,五个圆形阵相互配合,不断绞杀,而流寇则仗着兵力充足,紧紧地围住每一个圆形阵。最里边的圆形阵是属于陈耀峰的,中军圆阵,乃阵法核心所在,看上去兵力有些薄弱,可当流寇冲进阵中后,突然一声暴喝,整个中军圆阵猛然收缩,无数长枪涌出来,下方还探出无数钢刀,这个看似薄弱的圆形阵运转更为急速,那些兴奋的流寇转眼间被扫倒一片。 仗打到这个份上,流寇也有些胆颤了,明明兵力充足,兄弟们英勇无畏,可就是啃不下眼前的骨头。这就是流寇的短板所在,乃至强如刘文秀这样的人,也把握不到眼前阵发的奥妙。圆形阵,以防御著称,而官兵演化出来的五处大阵连环套,更是防御中带着弹性,面对这种阵型,就不能贸然往里冲,集中兵力从外围逐一破阵才是最好的方法。圆形阵看上去厉害,但杀伤力全部来自反击,你不去强攻,圆形阵也就没什么脾气,可惜,流寇从来没想过这些。在死伤惨重之后,一些大头领终于忍不住心颤,下令所有人暂时往后退。 为了配合张存孟尽快拿下这股官兵,刘文秀也没有太多保留,将手里一半的兵马压了上去,却是效果甚微。 将近一个时辰的恶战中,可谓伤亡惨重,加上之前的消耗,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上万人。几名头领灰头土脸的,眼睛赤红,跟一头野兽没什么区别,刘文秀并没有怪他们,同样,他也不觉得张存孟没用心,因为张存孟那边的损失更大。 付出惨重代价后,头脑灵活的刘文秀总算学到了一些东西,“接下来继续进攻,不过不要密集阵型扑上去了,所有撞城木全力进攻东北方向的阵脚,其余人守好自己的位置,莫让官兵逃出去便可,我们逐一击破,撞城木集中攻击之下,我就不信官兵还能上天不成?” 战场仅仅平静了半个时辰,呜呜的牛角声再次响起,流寇又扑了上来,这次他们反而没那么心急了,弓箭手将收集起来的箭矢全部倾泻出去,一根根撞城木抬出来,全部往东北方向的圆形阵扑去。陈耀峰面色凝重,有道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杀敌无数,但己方也是伤痕累累,哪怕圆形阵以防御著称,依旧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代价,此时此刻,五个大阵连环,已经是勉强维持了,流寇又转变方法,逐一击破,更是伤口撒盐了。陈耀峰心里也明白,到这个时候,恐怕打造的圆形阵要被破了。 经过连番厮杀,东北方向的阵脚不足五百人,当初流寇重点围攻这里,所以此处阵脚也是伤亡最惨的。战士们挺起盾牌,没有退缩,长枪钢刀严阵以待,不过流寇这次没有急着扑上来,一根根四丈有余的撞城木顶在前方,每根撞城木前边用铁片包裹。 几十名农民军士兵暴吼一声,猛地加快速度,撞城木轰的撞在盾牌上。盾牌厚重,防御力极强是不假,可是盾牌后方的士兵可扛不住撞城木的撞击,轰隆之下,好多士兵被震得头脑发蒙,甚至直接被砸在盾牌下方。流寇不急着扑上来,只用撞城木冲阵,如此情况之下,东北阵脚慢慢变得支离破碎。 陈耀峰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毫无办法,此时此刻多么希望流寇像之前那样扑上来面对面厮杀,他们冲上来之后,撞城木无法发挥,其实是变相的在帮忙了。半柱香时间之后,东北阵脚宣告破裂,余下三百多人根本无法维持阵型,捉对厮杀的话,人数绝对没什么优势,转眼间东北阵脚剩余的士兵被流寇的怒火淹没,一个人也没活下来。吞下东北阵脚后,流寇士气大振,借着这股气势直接扑击东南阵脚,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东南阵脚就被攻破,而流寇并没有付出多大伤亡。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找不到应对方法的时候,千难万难,当找到应对方法后,才发现如此简单。陈耀峰心头滴血,却没有任何办法,说到底,还是因为兵力不足,这个时候再想变阵,那也没有可能,流寇虽然没有急着进攻,但靠的非常近,这个时候敢变阵,流寇肯定逮住机会咬上来,到时候可就是万劫不复了。难道,今天真的要阵亡于此了么? 烈日当空,汗水浸透了衣服,陈耀峰知道苦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既然绝境之中,那就搏一搏吧,至少身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第531章 福兮祸所依 第531章福兮祸所依 “左右靠拢,像东面进攻,值此时刻,我辈男儿当自强不息,破敌当下,死而无憾”说罢,中军圆阵停止运转,慢慢化作一处矩形,向着东面移动。 刘文秀笑了,呵呵,官兵要拼命了吗?看来,他们也知道没有希望了啊。 陈耀峰没想过逃,重重围困下,逃也逃不出去,矩形阵势往东面扑击,很快就和阻挡在前方的流寇碰撞,这个时候,撞城木兵马也看到了机会,呼喊着从后方撞上来,撞城木承载着几十人的力量,直接将盾牌撞飞,负责后方防御的阵线顷刻间土崩瓦解。撞城木乃是攻城所需的利器,连城门都能撞开,更何况盾牌。 陈耀峰心头的怒火可想而知,狡猾的流寇,如果己方弹药充足,这种笨重的撞城木还能冲上来?不管陈耀峰如何愤怒,身后组成的防线根本无法阻挡流寇的进攻,而自己这边进展微弱,手持钢刀,砍飞一名农民军士兵,他目如重枣,“他娘的,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不能任人鱼肉。” “杀....”到了这个份上,每个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上百名士兵心下发狠,竟然散开阵型,组成了锥形阵,朝着前方的流寇冲去,他们这种视死如归,悍勇无比的打法,竟然吓得流寇主动往后缩了缩。人都是这样,在绝对优势之下,谁愿意跟对方换命? 终于,冲进了人群中,陈耀峰身先士卒,解去盔甲,机械的厮杀着。可是,任凭陈耀峰再英勇,想要改变目前的局面,也是痴人说梦,当身后的阵型彻底崩溃后,结局已经注定了。 刘文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交手这么多次,终于占到了先机。只要全歼这股边军精锐士兵,那对全军士气将是巨大的鼓舞,也为真正的决战开了个好头。呵呵,官兵果然是狂妄过头,好好地围攻宜川多好,非要向北开辟延水河战役,还将兵马布置在安塞城附近,真以为陕北方面的义军毫无反抗之力,是一群待宰的绵羊么? 轰....踏踏,天地间突然响起隆隆声,声如炸雷,气势恢宏,视野远方,一片银光灿烂,骄阳照射,他们就像天兵下凡,沐浴着神圣的光芒。 嘎,刘文秀咬紧了牙关,咯吱咯吱,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碾碎,官兵的骑兵,也是延水河南岸仅有的骑兵,虽然只有五千人,可还是让刘文秀恨得咬牙切齿。这支银甲骑兵有多可怕,根本不需要别人来阐述,他们屡立奇功,已经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天啊,难道老天爷放弃了义军么,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大家留下。目送着骑兵杀来,他们就像一把尖刀,顺着中间空档直接杀进去,最先遭殃的就是那些抱着撞城木的农民军士兵,环抱撞城木,笨重不堪,铁骑碾压而过,倒下一个个魁梧的身姿,唯有撞城木浸染鲜血,孤零零的在地上滚动。铁索连环马再现战场,流寇闻之色变,有的人已经苍白如纸,双腿忍不住打着哆嗦。 流寇一直想要围剿陈耀峰的兵马,根本没有顾忌别处,更何况面对犀利无比的云府骑兵,就算提前列阵又如何,除非早早地挖陷阱,放上拒马。但谁能想到这些啊,再说了,战场具体在哪里,也不是流寇说了算,根本无法提前做应对。各部头领们也吓坏了,只能临时组建长枪阵,打算阻挡骑兵的步伐,可是仓促间怎么可能组建严密的长枪阵,流寇乱糟糟的,阵型还没组建起来,云府骑兵就冲了过来,连环马从外围冲击,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好多农民军士兵直接被撕裂成两半。 无数次面对连环马,可就是找不到破解之法,徒叹奈何?除非能组建严密的长枪阵,外围用盾牌阵阻挡,可惜,仓促之下,这些都是枉然。 哐啷,刀剑交击,一名农民军士兵好不容易挡住骑兵刀,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双脚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被铁索刮着,如血葫芦一般。云府骑兵之威猛,早已深入人心,在他们的不断冲击下,位于东面的农民军大军终于裂开,慢慢的走向崩溃。 陈耀峰虎目含泪,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从没想过,头顶的太阳如此美好。求生的欲望重新降临,陈耀峰将剩余的残兵组织起来,配合着骑兵杀开一条血路,这个时候流寇全部精力都在应对突然杀到的骑兵,谁还有心思管陈耀峰那点残兵。 一名银甲将军,手持长枪上下翻飞,如天神一般冲破重围。周定山英勇过人,杀的敌军纷纷散开,终于找到了身形狼狈的陈耀峰,“陈耀峰,速速带兄弟们向东逃,督师已经在去前方三十里处列阵等候。” 陈耀峰根本没有半点迟疑,顺着唯一的生路往前跑,他知道骑兵一定会帮忙殿后的。周定山此人勇猛善战,骑兵如刀,肯定能挡住流寇的。 刘文秀大骂上苍,可形势比人强,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势,围歼的意图不可能实现,还跟对方纠缠,只能多做无辜伤亡。再没有严密阵型阻挡下,那些仓皇迎战的步兵就是骑兵嘴里的肥肉,更让人愤怒的是,官兵根本不深入,只是在外围扑击,想要诱敌深入,借机围杀,显然也不太现实。终于,刘文秀还是心有不甘的怒道,“传令各部,撤回来吧,不要跟官兵多做纠缠。” 流寇潮水般退去,周定山也没有追击,调转马头,开始向东面撤离。事实上周定山是心有不甘的,他绕道后方,本来是想借机进攻张存孟的,就算干不掉张存孟,只要主力被打垮,依旧能对流寇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可是,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谁也没想到陈耀峰这边会撑不住,两相取舍之下,周定山只能放弃进攻张存孟的主力,转而帮陈耀峰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以说周定山改变战略,直接导致了刘文秀压力骤增,等着退出战场后,清点一番,刘文秀差点一口老血吐到地上。此战本来想着让张存孟扛住官兵主力进攻的,结果闹到最后他刘文秀成了最倒霉的那个人。 石桥据点一线,从延水河沿岸开始,自北向南,已经形成了一条绵长的战线,随着铁墨的中军到来,这条战线算是彻底完善。扎营不久,帅帐就搭建完毕,铁墨等人聚集在帅帐之中,商量着眼下的局势,一名亲兵手持军报,快步走进来,“启禀督师,前方刚传来急报,宜川城方向的敌军已经渡过延水河,现在先头兵马已经占领绵长镇,估计半日之后,就会抵达石桥据点一线。” 王左挂眉头一挑,忍不住赞叹道,“啧啧,流寇来的好快,看来他们是真的想一口吞掉我们,扭转整个陕北的局势啊。” 话音未落,一名士兵冲了进来,他浑身浴血,肩头还绑着绷带,一进帅帐,就焦急道,“督师,陈耀峰所部于白山村阻敌,但流寇以撞城木冲阵,陈耀峰所部不敌,兵败白山村,现在残兵正撤往中军大营,周将军的骑兵也在往这里赶来。” 嘶,铁墨的脸色终于露出一点凝重之色,陈耀峰所部可是五千精兵,又有周定山的骑兵协同作战,最后竟然溃败逃窜,当真是没想到。兵败白山村,其实并没有太多问题,至少陈耀峰完成了阻敌任务,让中军顺利抵达石桥据点一线,铁墨担心的是,这场失败当地败到了什么程度,“陈耀峰所部损失如何?” “回督师....虽然未来得及清点伤亡,不过从之前的战况看,伤亡惨重,估计折损兵马不在三千人以下”这名士兵说完便低下了头,铁墨猛地站起身,浑身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气势。折损如此严重,陈耀峰是干什么吃的? 此时此刻,铁墨杀掉陈耀峰的心思都有了,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以保存实力为首要任务,没想到,白山村一战,竟然还是折损如此大,要不是周定山用兵如神,骑兵及时出现,恐怕陈耀峰所部要全军覆没了。如今的铁墨身居高位,性子早就沉淀下来,但此时依旧忍不住怒火冲天,“这个陈耀峰,当真是可恨。” 帐中七八名千总,全都噤如寒蝉,不敢替陈耀峰说话,哎,陈耀峰这次可真的是犯大错了,延水河附近,一兵一卒都是十分宝贵的。海兰珠能理解铁墨的愤怒,站起身拉了拉男人的袖子,“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接下来的战事才尤为重要。”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营外传来响动,周定山和陈耀峰的兵马终于回来了。虽然活着回到中军大营,可周定山和陈耀峰全都一脸菜色,这场仗虽然杀敌无数,但事实上已经输了。在白山村折损那么多兵马,势必会对接下来的石桥据点一线战事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这个责任他周定山和陈耀峰是必须承担的。 白山村兵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许多士兵立在两侧,略带同情的看着陈耀峰,接下来这位千总大人可就不好受了,督师这些年积威日盛,虽然不怎么发火,但只要发火,那肯定得烧死人。进入中军大帐,看到铁墨面色清冷的站在前方,陈耀峰喉头一动,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上前两步,直挺挺的跪下去,“督师,末将无能,连累兄弟们葬送性命。” “哼,看来你也知道自己错了,陈耀峰,之前老子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又是怎么做的?这次要不是周定山及时出现,那五千儿郎就要尽送敌手,你还有脸跪在我面前哭丧,杀了你么?杀了你,那些死去的兄弟就能活过来?”铁墨指着陈耀峰,怒气冲冲,“取了陈耀峰的千总令牌,从现在开始,陈耀峰去雨冰麾下当一名普通士兵。陈耀峰,你要是还有点男儿气概,现在立马滚出去,省的老子看到你心烦。” 陈耀峰交了千总令牌,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大帐,帐中几名千总,谁也不敢替陈耀峰说话,兵败白山村损失惨重,陈耀峰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铁墨心情沉重,面色不善,这个时候白山村战事的具体情况已经送到手中,一场战事,五千多名精锐士卒,逃回来的连一千人都不到,为了掩护残兵撤回,云府骑兵也付出了上百人伤亡。 自进入陕北以来,就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惨重的失败,说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良久之后,铁墨总算平复了情绪,“定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铁墨虽然生气,但也知道陈耀峰并非无能之辈,如果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也不可能迅速做到千总这样的高位了。周定山面容苦涩,缓缓言道,“督师,其实此战惨败,也并不能全怪陈耀峰指挥不当。此战张存孟一开始动用了大量青壮来消耗我军弹药,陈耀峰不知道具体情况,弹药消耗一空,致使后来无法阻挡流寇的撞城木。连末将也没想到,张存孟会如此心狠手辣,硬是将组建没多久的青壮送上战场,若是提前得知的话,陈耀峰能存留一部分火力阻挡撞城木,阵型不会那么快被冲散,只要坚持到末将的骑兵到来,对地方中军发起进攻后,白山村一战就算不胜,至少能打个平手”。 说完这些,周定山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亲眼观察过那些死去的农民军士兵,可以说有老有少,参差不齐,五十多岁的老人也不乏少数。为了赢下白山村一战,张存孟可谓机关算尽,展露出所有的筹码,陈耀峰败得一点都不冤。 铁墨和海兰珠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具体情况居然是这样的,将上万青壮当炮灰使用,张存孟当真是心狠手辣了。 “督师,如果一切如周将军所说,恐怕接下来的战事要多加小心了,这个张存孟当真是难缠”耿仲明领兵多年,也算是心狠手辣,但也做不出残害同袍的事情。 第532章 前兆 第532章前兆 张存孟如独狼一般,但不得不赞叹一句,这也是张存孟最后的筹码,光脚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眼下的形势错综复杂,宜川城一带,重兵围困,五万多大军驻防,可以说势在必得,所以宜川城方向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重要的还是延水河沿岸,“估计现在宜川城赶来的上万兵马已经在绵长镇驻扎,他们远道而来,势必疲惫,很难立刻对我们发起进攻,东面绵长镇一线没有攻势的话,张存孟主力以及刘文秀所部估计也会在白山村一带休整,所以这两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铁墨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如今流寇最大的倚仗就是两面夹攻,只要打,就一定是两侧同时发起进攻。 张存孟如此聪明的人,绝对不会蠢到放弃优势,暴露短板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不两面夹击,但靠一方面大军,那就是在送菜。张存孟不是蠢才,他应该了解,能顺利打赢白山村一战,那帮子炮灰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一旦别人有了准备,这些炮灰发挥的作用就十分有限了,“虽说如此,但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白山村一战,咱们的兵力进一步缩减,现在能动用的也就两万人,其中还有五千骑兵,反观流寇,东西两侧至少有精锐三万余人,再加上那些炮灰,人数多达六万,形势不容乐观啊,我觉得,这种情况下,石桥据点已经没必要守了,那里的五千守军可以撤回来了。” “嗯,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集结兵力,越分散,对我们越不利。白山村一战虽然是败了,但也有很多可取之处,以防御阵型应对,当为最佳”耿仲明一直在思考具体的迎敌策略,此次遭遇两面夹攻,寻常的阵型很难发挥作用。铁墨对此并不是太担忧,将一张图纸放在案子上,“此战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圆形阵,以圆阵为基础,设置八卦防御阵。” “八卦阵?”周定山等人紧皱眉头,八卦阵从圆形阵演化,但复杂了十倍不止,可以说晋北军熟练掌握各种阵型,唯独八卦阵有些生疏,最要命的是,麾下士兵很多都不是纯粹的步兵,而是骑兵下马客串,这些骑兵能正确发挥八卦阵的威力么?八卦阵以圆形阵为模板,外围置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个矩形阵,每一个矩形阵代表着一个方向,每一个方向又包含千变万化,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出钩镰枪,什么时候阵型扩充,什么时候阵型收缩,什么时候火枪发威,所有的一切都有旗语,八方相互配合。在八个矩阵之内,则是太极演化的阴阳阵,阴阳对立,两个圆形阵以不同的方向运转,中间是一字长蛇阵组成的杀招。 八卦阵光演示起来就已经非常复杂,一旦实战中,更是复杂十倍百倍。 铁墨看出周定山等人心中的担忧,他信心满满道,“其实八卦阵看似复杂,重点还是在于每一个阵型阵脚能不能准确读懂旗语信号,这些问题并不大,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在军营都有严格的训练。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能不能抗住对方的进攻,张存孟和刘文秀憋了这么久,接下来的进攻肯定是疾如风火。而且,目前来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八卦阵为基础的防御阵,毕竟我们在兵力上不占优势,骑兵也不是太多。” 周定山等人默然无语,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流寇弄出那么多炮灰兵,根本不怕消耗,如此一来,本该兵力差不多的形势就改变了。 炮灰兵也是兵,己方也有仆从军,但不敢用啊,那些陕西卫所兵,一旦打血战的时候,十分的不可靠。王左挂也是果决之人,当即笑道,“既然如此,都按照督师说的做吧,定山,麻烦你去传令,今夜戌时,所有把总以上的将校全部到帅帐听令,王某要给他们温习一下旗语课程。定山,你的骑兵也要好好准备,为了配合八卦阵,骑兵要分为十个小队,进入整个大阵。” 王左挂此举颇有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不过临阵磨枪,谁说不管用呢?官兵这边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流寇那边也没有闲着,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大战才是真正的殊死决斗,谁要是败了,就让出了安塞城,也让出了整个延安府。战争就在眼前,每个人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王自用以及张存孟也在绞尽脑汁,思考着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打,经过白山村一战,他算是见识到官兵阵势的厉害,冲阵,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必须找到阵法漏洞才行。撞城木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官兵可不是傻子,会没有防备? “张头领,东边送来消息,宜川城方面军已经驻扎绵长镇一线,现在正做休整。宜川城城那边,张献忠也动用了所有兵马,将官兵死死拖在宜川城,不过最近官兵有分兵延水河的意图,张献忠希望我们能尽快发起决战,一旦官兵不顾一切的驰援延水河,那绵长镇一线的大军就要陷入虎口了。” 张存孟摆摆手,心中一片了然,张献忠心中着急,他又何尝不急,宜川城附近的官兵想要驰援延水河,两天之内就能到达。张献忠为了拖住官兵,恐怕是连吃奶得劲儿都用出来了吧。不管有没有张献忠的消息,决战都必须尽早打响的,时间拖久了,白山村一战振奋的士气,估计很快就能泄干净。 崇祯五年五月二十九,驻守石桥据点的几千兵马向南撤到中军大营,至此,延水河南岸所有的官兵士兵全都集中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刘应遇麾下的兵马也向附近靠拢。短短几天时间内,巴蜀兵马,陕西兵马以及晋北军全部聚拢在延安府南部。可以说除了曹文诏的主力需要牵制王自用的大军不能动外,其他兵马几乎全部调了过来,莫说铁墨,就连陈奇瑜也被接下来这一战揪着心。 而流寇也不断集中,兵力不断汇集,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官兵,双方目的都很明显。毕其功于一役,谁都不想再耗费时间。至此,官兵共集中三万人,而农民军东西两侧兵马相加达到了恐怖的六万多。论战力,自然是官兵高出一筹,可论兵力以及地利优势,自然是流寇,所以说,这一战双方算是公平决战,石桥据点附近,乃是广阔的平原,铁墨选择的决战地点也是很讲究,此处四野开阔,战略空间充足,在这种地方,很难策划什么阴谋诡计,此战到底结果如何,双方各凭手段。 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鏖战,从漠北血战到南直隶恶战,如今的铁墨早已是宠辱不惊,他没什么压力,但不代表普通的士兵没有压力。毕竟流寇可是集中了六万多人的兵马,在宜川城方向不能及时驰援的情况下,己方可是处在绝对的劣势地位。 又一次夜晚降临,星空满布,苍穹明朗,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天,在大营角落里,有一名普通的士兵抱着长枪蜷缩在军帐外边。如今陕北进入初夏时节,即使到了晚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薄甲也感受不到冷。他叫胡伟贤,来自开封城羧义街,胡伟贤并非普通出身,胡家在开封虽然比不上那些豪门勋贵,但也是大门大户。父亲胡应元十多年前便已经入朝当上御史,自年前中原大乱,铁墨入中原剿匪后,胡应元因为种种缘由,也投到了晋北党门下。 按说,胡伟贤这种出身,根本不需要他参军的,更何况胡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可是,胡伟贤自小便与常人不同,他并不想靠家里,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 明天,就是真正的决战了,兴奋中也带着一丝焦虑,胡伟贤脑海中总是闪现出母亲的样子,一定要胜利,一定不能死,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母亲还能活么?这一刻,胡伟贤竟然有了一丝悔意,如果此战能够或者回家,再也不任性了。哪怕再渴望建功立业,终究不能忘记家人。两年的军旅生活,跟随督师从中原入陕西,不仅学会了如何去战斗,更学会了什么是责任。 督师不像其他人,他很少讲那些大道理,可是很多话却深入人心。他胡伟贤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着胡家,作为独子,任性妄为,将自己置于危险的战场,对整个胡家都是极大的不负责任。犹记得一年前督师说过的话,他说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拼搏,并没有多么高尚,为的就是让家人过得更好,活得更安稳。 到了督师那个位置,整个晋北已经成了他的家,而他胡伟贤呢,胡家就是他的家。什么功劳,什么荣耀,没有了家,一切都没了意义。耳畔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胡伟贤微微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后,他猛地站起身,慌忙行了一礼,“参见督师。” “小贤?”铁墨记忆力不俗,一眼就认出了胡伟贤,他对胡伟贤可是印象深刻,“呵呵,怎么,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战事?” 胡伟贤心中一片火热,没想到督师竟然还认得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不担心,属下认为,流寇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我军必胜。” 胡伟贤本就长相神武,此时挺着胸膛,摆正脸色,倒还真有股说不出的霸气。铁墨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灼灼的笑了笑,“你这小子倒是厉害了,啧啧,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 被铁墨实质般的眼神盯着,胡伟贤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转眼间就泄了气,胸膛一收尴尬的挠了挠头,“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属下着实有些害怕的,毕竟流寇可是集结了所有可战之力。属下可是怕出事的,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娘亲自幼宠着,若出了事,娘亲生怕活不下去的。” 铁墨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反而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相比以前性格张扬,目空一切的少年郎,他更喜欢现在的胡伟贤。或许没了当日的锐气,但更加成熟了,至少他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拍拍胡伟贤的肩头,靠在军帐外,月朗星稀,穹隆广阔,遥远的天空中不知道有什么在飞舞,“小贤,你终于长大了。只有怕,才会明白如何去生,每一场战斗都该怀着畏惧之心,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到了战场上,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因为身后有着许多牵挂的人。作为一方将领,更要畏惧,更要谨慎,因为在你眼前,就是麾下兄弟,没有畏惧之心,很可能无辜葬送这些人的生命。” 靠在军帐外,二人聊了许多,直到海兰珠过来,才各自散开。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中军大帐内处处散发着大战来临的压抑,许多士兵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后事,缅怀着过往。 而在另一方,流寇的阵营中同样弥漫着恐慌与不安,就连张存孟都做不到宠辱不惊,更何况普普通通的农民军士兵。张存孟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惜一切打赢了白山村之战,提振了一下士气,否则的话,所谓的决战就是笑话了。 之前逃兵事件屡见不鲜,军中可谓是人心惶惶,如果不提振下士气,根本无法进行一场大战的。在东面绵长镇方向,便是刘文秀统领的宜川兵马,此次为了应对延水河决战,张献忠可算是耗尽了家底,不光宜川兵马,还将许多附近的小股流寇也集中起来,满打满算凑足了两万大军。此战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可是对未来的决战,刘文秀无心入眠,副将包岑烈同样毫无睡意,“刘大哥,还请放平心态,不管怎么说,延水河都是我们的地盘,官兵远道而来,争不过我们的。” “包老弟,我想还是小心为妙,官兵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决战,就一定有所倚仗”刘文秀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抚着胡须,当初西伯利亚一战,可是亲眼见识过官兵军阵的厉害,至今为止,各路义军都无法训练处一支如臂指使的大军。 第533章 初战 第533章初战 崇祯五年六月初一,广袤的安塞平原响起隆隆鼓声,烈日笼罩大地,草色十足,绿意盈盈,一方黑色潮流,释放出无穷的杀意。巳时不到,安塞平原中部便充斥着紧张气氛。 一只只大军铺展开来,覆盖了整个战场,从正面看去,根本无法纵览全局,可要是有高点的话,只要遥望一番,就能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将近三万多人的官兵铺展开来,中间是两个圆形阵以不同方向运转,八个矩形阵围绕着中间向四方投射。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几万人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太极八卦。当然,流寇是看不到这些的,即使看到了,也看不明白,在他们的思维里,可是对八卦阵没什么印象。 流寇同样没有迟疑,两路大军从东西两侧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太极八卦阵太大了,八方大阵阻挡在外,流寇根本看不清全貌,从外围观察,东西两侧好像全都面临三个矩形阵。只不过举行真的站位十分怪异,刘文秀紧皱着眉头,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明白,战斗主要集中在东西两侧,怎么官兵组建的矩形阵面向东北方向呢? 同样,张存孟也感受到了一丝怪异,不是没见过矩形阵,哪怕双龙出水阵,也是有所了解,可是眼前的矩形阵处处透着诡异。不过张存孟并没有等太久,不管怎样,总是要打的,到了这个地步,不打都不行,人家官兵能拖,自己可一点不能拖,宜川附近的几万官兵也不是吃素的。 号角声吹响,担任第一波攻击的自然是麾下的前卫军,这支炮灰军责无旁贷的承担着试探任务。张存孟没想过第一波攻势能取得什么效果,他只是想通过前卫军找出对方阵型的奥妙所在。 一共一万前卫军炮灰,他们手持各种武器,惴惴不安的朝着矩形阵冲去。他们待遇很差,不仅缺少武器,就连单人用的盾牌都很少,他们大都经历过白山村之战,对官兵的弹雨印象深刻,所以冲起来小心翼翼的,阵型也拉得很散,生怕一阵弹雨下来,自己遭了秧。不过这次,弹雨并没有下来。铁墨居于中间长蛇阵中,自然看不到外边的情况,但斥候不断将消息传来,“督师,流寇派出了炮灰军,现在正逼近风雷两个矩形阵。” “命令各部,积攒弹药,不到必要时刻,没要浪费”铁墨可不是傻子,流寇把炮灰派出来,明显就是在试探,同时想让炮灰消耗己方箭矢。白山村之战败得那么惨,就是吃了这个亏。军令下达,而在外围,前卫炮灰军也已经与八卦阵接触,他们将攻击对准了外围的风阵和雷阵。 八方矩形阵,全都以厚重盾牌做防护,前卫军破破烂烂的装备想要攻破外围盾牌阵,那是痴心妄想,不过让炮灰军诧异的是,矩形阵并没有主动攻出来,而是如陀螺一般顺时针慢慢移动,不少流寇扑上来,盾牌露出缝隙,长枪连刺,便破掉了对方的攻势。 一些流寇眼光独到,八方矩形阵摆的很开,所以每两个矩形阵之间都有着宽阔的空地,最里边相距四五丈,最外围则达到了几十丈上百丈,这么宽阔的过道,简直是无人设防,一名炮灰军大头领怒吼一声,领着人顺着空地往里边冲,他们可不是真的傻子,按照常理,越是中间地带,越是重要。矩形阵不主动向前,大家一看攻不破盾牌防护,反而弄得自己伤亡惨重,也没人主动进攻矩形阵了,所有人呜呼一声,顺着空地往里边冲,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不断涌起,他们无比兴奋,就像看到了胜利一般。 上万炮灰,人数太多了,他们并没有集中在同一片空地,而是顺着三个过道往里冲,而此时外围八方矩形阵依旧不加理会,只是按照预定步骤慢慢顺时针移动,只要那些流寇没有主动进攻,他们就不会冲出去。 这些被扔到战场上的可怜人高兴坏了,已经冲了有一段距离,居然没遭到半点阻碍,再往前冲个上百丈,就能冲进中间了,可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只见中路长蛇阵处蓝色旗帜挥舞,四声鼓响起,同时伴着蓝色响箭。原本慢慢做顺时针移动的矩形阵突然加快了速度,他们全都面对着自己的右侧,沉重稳健的步伐缓缓迈开,一声暴喝,盾牌露出缝隙,无数长枪刺出,如同巨大钢板上镶嵌着铁刺,“嚯....嚯...嚯”,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扑来,终于,不少流寇被如刺猬般的矩形阵直接碾压。 这个时候,冲进来的流寇终于感受到了危险,他们越往里冲,空间越小,此时矩形阵加快旋转速度,顷刻间就绞杀在一起。长枪林立,盾牌防护,噗噗声不断响起,一个个流寇哀嚎着躺在地上,瞬间便被随后赶来的矩形阵淹没。 流寇的凶性被刺激出来,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冲破盾牌防护,甚至冲到最里边去,可是效果甚微。作为炮灰军头领,吴丹松总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付出惨重代价后,他发现矩形阵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运转,所有的攻击都来自左侧方向,右侧方向的矩形阵根本不加理会,发现这一点后,吴丹松大声呼喊道,“进攻右侧矩形阵,快点,冲进去打乱官兵的阵型。” 炮灰军士兵还算听话,一些魁梧健壮的男子听从吩咐,暴吼一声领着人去冲击右侧矩形阵,可是没等到冲过去,右侧矩形阵盾牌突然散开,一阵嘶鸣声传来,银灿灿的骑兵从阵中冲出,那些流寇还没能冲到眼前,就被纵马奔腾的银甲骑兵砍杀。如此还不算完,这支骑兵从风阵杀出,一路不断砍杀,朝着雷阵扑击,这时以矩形长枪阵碾压的雷阵也发生了变化。 长枪收回,盾牌分开,又是一只银甲骑兵杀出,顷刻间流寇陷入到两侧骑兵的冲击,顿时哭爹喊娘,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两股骑兵以对冲的姿势扑击,不过他们冲击迅猛,却不恋战,转眼间杀出血路,风阵骑兵入雷阵,雷阵骑兵入风阵,转眼间盾牌阵又合上,长枪刺出,再次恢复原来的碾压之势。这一下,流寇崩溃了,每一个矩形阵顺时针移动,如果从高空看去,这些矩形阵就行一条巨大的木棍子,空地上的人就像蚂蚁一样,直接被碾死。风阵与雷阵之间如此,天阵与风阵之间同样如此,直到此时,八卦阵才真正展露威风,上万炮灰军在这种无情的大阵之下,根本无反抗之力。 烟尘滚滚杀意滔滔,一个时辰后,天地间重新恢复安宁,八卦阵也重新停止。灰尘散去,烈日灼烧下的视线依旧模糊,广阔的大地上躺满了尸体。仅仅不到一个时辰,负责第一波试探性攻击的炮灰军几乎全军覆没,逃回来的连一半都不到。王张存孟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想到这种看似无奇的矩形阵,竟然有如此大威力。 张存孟不是不懂阵法,只不过他很少接触这种诡异的阵势,远远看上去,就感觉是一个圆圈在转动,好像很笨重,很可笑,偏偏杀伤力十足。仔细说起来,这种阵法着实笨重,防御力十足,但主动攻击的能力并不强,因为一旦主动进攻,势必会破坏八方位阵型的稳固。 可是,张存孟没法不进攻,幸亏是派出炮灰军做试探性进攻,如果一上来就大军压上,那现在哭都没地方哭了,“通知刘文秀,让他的兵马配合进攻,但兵力不要散开,也不要往里冲,集中兵力从外围一点点进攻。” 张存孟想到白山村之战,官兵也是使用了类似的圆形阵,想来破阵的方法雷同吧。命令下达,仅仅半个时辰后,流寇就开始了第一波进攻,铁墨明白,这一次进攻此时真正的开始。流寇精锐兵马配合炮灰军,阵中不少人扛着撞城木,张存孟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故技重施,利用撞城木破阵,逐一打垮矩形阵,同时,刘文秀也按照王自用的吩咐从东面进攻。 在西面,张存孟一方瞄准了正面的风阵,而刘文秀的兵马则瞄准了泽阵,两侧兵马都没有展的太开,而是集中兵力进攻一个矩形阵。风阵之中,李元庆早已看到了远处的一切,此时八卦阵重新开始旋转,李元庆沉着应对,“火枪手准备,射。” 弹雨突然袭来,如点点火星,笼罩着人群,还在冲锋的流寇准备不足,被打死好多人,最惨的是那些扛着撞城木的人,移动缓慢,简直是活生生的靶子。如此也就算了,其中阵中放出一些火箭,顺利引燃了干燥的撞城木,瞬间起了火。 一名头领冲上来,看了看被火焰笼罩的撞城木,头大如斗。被火力覆盖一阵,流寇一片混乱,不过攻势并没有停止,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扑击风阵,集中兵力打垮这个矩形阵。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冲了过来,几十名流寇扛着撞城木去撞矩形阵,可是八卦阵和通常的圆形阵不同,每一个矩形阵都是移动的,风阵盾牌不会傻乎乎的等着撞城木撞上来。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好几根撞城木追着风阵盾牌,身后的农民军士兵也是紧紧跟着。其他人感觉不到,那些扛着撞城木的农民军士兵可就惨了,没一会儿全都累的呼哧呼哧的,“头,这不对啊,这么打下去,一辈子也破不了对方的盾牌阵啊。”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好多头领头领们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圆形阵,人家官兵不会傻乎乎的等着你来撞。之前一心追着想要破阵,现在稍微平复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为了破掉这个矩形阵,竟然从正西方追到了正南方,整个攻击阵型也变得乱七八糟,开玩笑,这种情况下,攻击真是摆成长蛇姿态,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果不其然,还没等这些头领们作出安排,一声响箭传来,一直被追击的风阵没有变化,天阵以及地阵却突然散开,两股银甲骑兵猛地杀出,冲着长蛇腹部一阵冲杀,农民军哪里反应的过来,骑兵攻击来势凶猛,去留匆匆。虽然杀伤力并不恐怖,可是这番进攻却将进攻长蛇分成了好几段,彻底陷入混乱之中。这个时候,农民军士兵有的想要继续追击,有的想要退,有的干脆慌不择路,陷入两个矩形阵之间的空当中。 那些陷入阵势之间的流寇,顷刻间就化为乌有。八卦阵没有停止运转,继续移动,到了这个时候,头领们也不会蠢到再继续扛着撞城木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撞城木被放弃,在几名头领的喝令下,流寇总算慢慢安稳下来,就这样,本来追击风阵的流寇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竟然从地面绕到了东面,与刘文秀的兵马合在了一处。张存孟那边没讨到好处,刘文秀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反应比较快,在效果不显著后,果断放弃了追击,否则的话,空怕也得遭殃。 头领林图领着残兵退到刘文秀本部,经历之前一战,林图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好了,他吞着口水,嘴唇发干,“刘头领,张存孟的方法不行啊,我们的人从西面一直追杀,效果甚微不说,结果自己死伤惨重。要不是反应够快,恐怕全都得陷进去。” “是啊,官兵的阵势当真玄妙,真要说起来,威胁并不大,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对方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可是,如今这个境地,不打又不行”刘文秀也算是义军中少有懂兵法的人了,他也看出眼前的大阵防御力极佳,但就是没有办法。这就是地地道道的阳谋,摆出一个铁桶阵让你来打,明知道眼前是个铁王八,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第534章 破阵之法 第534章破阵之法 另一面,张存孟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的脑袋都快裂开了,两波攻势,连着炮灰在内,竟然折损了一万六千多人,这才刚开始,就损失如此严重。如今砸锅卖铁才凑出几万大军,要是这么折损下去,别说六七万人,就是六十万人也不够损耗的啊。在没有找到有效应对方法前,张存孟果断的选择了撤退,明知道官兵阵法威力无穷,还继续硬着头皮上,那不是勇敢而是傻蛋。 一天战斗结束,农民军军营中气氛变得压抑起来,白天的战斗,打得流寇头皮都要发麻了,短短一天时间里,折损一万多人,尸体到处都是,几乎充满了安塞平原。莫说是人,就是上万头猪,这么多尸体,也能组成可怕的炼狱了。硝烟弥漫,散去于夜色,而心中的硝烟终究消散不了。 张存孟坐在大帐中,十几名大头领们沉默不言,军事会议已经进行了有半个时辰,大家讨论了很久,依旧拿不出有效的应对方法,这个时候,一名头领信心不足道,“张头领,要不我们夜袭官兵的大营?经过一天恶战,官兵估计不会有什么防备。” 那头领话音刚落,张存孟就嗤之以鼻的笑了笑,“愚蠢,官兵虽然恶战一天,但实力并没有受损,大胜一场,士气旺盛。那些人也是诡计多端,他们会不做防备,任由我们夜袭?哼,夜袭的念头就不要有了,以现在的情况,去多少死多少。而且夜袭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想要赢得这场胜利,关键在于如何从正面打垮官兵。” 张存孟看得非常透彻,正面扛不住压力,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小打小闹。而且,刚刚大败一场,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的,这个时候还想着冒险夜袭,不是找死么?总之,张存孟不会做这种蠢事的。被斥责一番,头领们面面相觑,神情狼狈,面带羞惭。 帐中有些沉默,片刻之后,另一名大头领站起身说道,“大公爵所言极是,如今这种局面,我们所有的目标应该是正面破敌。今天,我观察了许久,官兵的大阵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不断移动,无法固定攻击,而且八方矩形阵相互掩护,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我觉得,我们要破阵,首要任务不是击垮对方,而是限制其中的变化,例如让人无法毫无顾忌的移动,只要限制了对方移动,再集中攻击,逐一击破。” 这名大头领的话让人耳目一新,张存孟眉头一皱,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不错,纵观全局,对方真正厉害的地方就是其中的变化,火枪配合骑兵,长枪盾牌正面防御碾压,如果真的能限制其中的阵型变化,说不定就能破阵了”。张存孟是相当聪明的人,他思索一番,展眉吩咐道,“立刻让人去林中多砍伐木料,一些易燃引火之物也要多准备,明日我们就弄一座火焰山,看看官兵还能怎么办,明日之战,就要跟官兵一决高下。” 这一刻,张存孟仿佛找到了制胜的法宝,困扰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决。那些晋北边军,真以为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张存孟这里发出命令,自有许多农民军士兵去砍木头。经历过一场恶战,士气低落不说,许多农民军士兵疲累不堪,大晚上的却被弄去砍木头,也是颇有怨言。好在石桥据点以西二十里处的河边就有大片葱郁的松树林,砍木材的话很方便,谁也不知道大晚上砍木头做什么,普通的农民军子弟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弄出这么大动静,肯定瞒不过官兵眼线的,负责在周边打探的斥候赶紧将这里发生的异常情况传回去。两名斥候兵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流寇的动静,农民军士兵进了林子就开始砍伐,一时间宁静的林子中叮当作响,斥候兵怕被发现,躲在很远的地方。盛夏时节,夜晚的森林中潮湿闷热,蚊虫非常多,这一带靠近延水河,湿气更重,趴在灌木丛中,脸上难受的很,却不敢动弹,“这些贼子到底在干嘛,大晚上为什么砍木头?” “别管那么多,小心盯着便是,这恼人的虫子真多,娘的,咬死老子了”另一名斥候摸摸脸颊,被咬了好几个疙瘩,以前趴在冰天雪地里,也没有如此难受过。 张存孟应该庆幸没有同意夜袭计划,以铁墨等人的谨慎以及周边布防的暗哨,流寇只要敢发动夜袭,八成会被半路围杀。铁墨还是非常想小心的,第一天的战斗虽然顶了过去,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就没那么轻松了,张存孟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第一天试探性攻击就损失严重,他要是不报复,就见鬼了。 铁墨不睡,海兰珠自然要陪着的,时至半夜,营中越来越安静,巡逻队护卫大营,偶尔可以听到微弱的虫鸣,一名斥候兵在巡逻队的带领下急匆匆的来到帅帐,“督师,流寇那边有异常情况,亥时不到,就有两千多人的流寇去了西边丛林,大肆砍伐木料,千总怕对方要夜袭,特遣小的赶紧回来通报。” 铁墨本来有些疲累,想要和衣休息,听到这番话,顿时睡意全无。海兰珠也是一脸莫名,流寇砍木头做什么,就算夜袭,要木头做什么?铁墨揉揉额头,以他多年的领兵经验来看,流寇肯定有什么计划了。弄那么多木头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这就是张存孟想出来的应对方法?会不会是火攻呢? 铁墨不得不这么想,否则弄那么多木料就咩有意义了,就算准备投石机等器械,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啧啧,这个张存孟果然很聪明,采用火攻限制八卦阵的运转,缺少了变化之后,八卦阵的威力就大大降低了。铁墨可不是那种等死之人,既然张存孟已经出招,他也得想办法应对才行,没奈何,只能下令将诸将重新召集起来。 一刻钟后,分布在大营各处的千总以及将军们全部来到了帅帐,众人全都一脸疑惑,一开始还以为是敌人夜袭了呢,结果急匆匆的冲出来,营中却安泰的很。铁墨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不慌不忙的说道,“刚刚探子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流寇正在大肆砍伐木料,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天亮后要进行一场恶战了。流寇砍伐大量木料,八成是要搭建火墙,打乱我们的部署。” 大家都是统兵多年的沙场老将,稍微一寻思,就明白了其中的可怕之处。八卦阵威力无穷,变化多端,可要是真的遭到大火阻挡,威力必然大打折扣。无法顺畅运转,缺少变化的八卦阵,整体防御能力还不如普通圆形阵呢。八卦阵的精髓就在于八方矩形阵以及中间阴阳圆阵以及长蛇阵,总计十一个军阵的变化,依靠着彼此配合提供巨大杀伤力。 八方矩形阵靠着顺时针移动,横扫八阵之间的空地,这样就等于增加了防守面积。一旦八阵无法顺畅运转,站死了跟别人硬抗,问题可就大了,八卦阵覆盖面积很大,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八阵之间的空余地带,本来这些空余地带是死地,可阵法无法运转,这些空余地带就不是死地而是生地了。到时候流寇顺着无人防守的空间地带两侧进攻也好,向里边进攻中军也好,总之,非常主动。 如此一来,八方矩形阵无法配合,连接不起来,就真的是孤立的矩形阵,任人拿捏了。 周定山可是亲眼看到过白山村惨败经过的,张存孟就是靠着这一招逐一击破,一点点蚕食圆阵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焦虑,“督师,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定山所言甚是,我也是有此担忧,白山村一战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教训,若是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走,恐怕要重蹈覆辙了。所以,我决定,要做好矩阵集结的准备,另外,骑兵从矩阵中抽出来,至于中军等待时机,总之,不管怎样,绝对不能崩。流寇毕竟有着兵力优势,一旦让他一点突破,很可能会势如破竹。” 铁墨远没有之前的轻松,战争就是如此微妙,很可能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影响到全局。 看上去自己这边士气高涨,牢牢地把握着主动权,但实际上战士们的心都绷得紧紧的,只要一根弦断掉,接下来就是潮水般的退却。八卦阵就是士气的核心,阵型不乱,这口气就能顶下去。铁墨要将骑兵抽出来,周定山自无二话,几名千总也是面色沉重,华子清出言道,“督师,另一个问题我们也要防着点,昨日连战,流寇愣是没有动用弓矢,末将怕他们憋着什么损招呢。” 铁墨暗自点头,这确实是怪事一件,八方矩形阵早就做好了应对敌方箭矢的准备,阵中预备了许多轻便的木板,用来抵挡箭雨非常合适,结果等待了许久,流寇都没有动用箭雨攻势。想到此处,不由得看了看旁边的周定山,“如果没有料错,这些箭矢是给我们骑兵兄弟准备的。这个张存孟,当真非常人啊,昨日折损那么多兵马,愣是不耗费半点箭矢。所以,接下来一定要约束好骑兵,不得命令决不能冲出大阵,给对方可趁之机。” 周定山以及几名将军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小瞧流寇。一场紧急议事,持续到卯时才结束,埋锅造饭,片刻之后,便迎来了新的一天。黎明的朝阳刺破云层,营中士兵开始向安塞平原进发,斥候早已经传来消息,沉寂一夜之后,流寇再次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而来。 新的战斗到来,每个人都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的战斗会更加残酷,谁也无法保证最后就能活下来。大战来临,谁也无法置身于外,铁墨依旧立足中军。 八卦阵重新组建,骑兵被抽回,于中军外围集结,形成了长蛇阵一环。张存孟对今天的胜利可谓是势在必得,他并没有打算给对方太多的时间,在他看来,官兵并没有什么变化,矩形阵依旧眼神四周,八方大阵演化着无穷杀意。受到之前的教训,流寇学乖了,建议板车载着许多木料,士兵们在前边举着盾牌,如此一来,所谓的火箭箭雨就没那么大威胁了,如果能帮忙引燃板车木料,反而省事了呢。 为了这一天的战斗,流寇做了充足的准备,一车车木料挡在前方,数都数不清。随着张存孟一声令下,两千多名农民军敢死队带着木料板车开始往前冲,其中还有不少炮灰兵顶在前方。总共五千人的兵马,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冲进阵中,组成一道火墙,当然,这些人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即使点燃了火墙,他们也很难撤出来。但是张存孟不在乎,只要成功制造一条火墙,那官兵的阵型就遭到了破坏。 与此同时,八卦阵中心位置升起一个想小小的热球,热球其实就是简易的热气球,上边挂着一面镜子,镜子用竹竿撑起,下方还有一面镜子,采用的是潜望镜原理,只要升高十丈,就可以通过镜子纵览全局。整个八卦阵太大,从中心长蛇阵,到八方矩形阵外围,相距有三里地,如此遥远的距离,想要看清楚远方的情况,太难了,从镜子中看去,远方的人就像一群黑压压的蚂蚁。 不过铁墨还是能大约看清楚远方的情况,当第一处火光燃起,他就知道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张存孟果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流寇携带木料,悍不畏死的冲锋,矛头直指地阵与风阵之间的空地,此时八卦阵开始运转,但是这些流寇根本不惧死亡,两千多名炮灰军横成两排,用肉体去撞击地阵防御,虽然效果不佳,但就是靠着这短暂的阻挡,另外的流寇已经携带木料冲进去一段距离。华子清负责地阵指挥,一眼就看出了流寇的意图,当即下令到,“放开盾牌,火枪手上前,平射,灭掉这些流寇,决不能让他们点燃大火。” 第535章 两败俱伤 第535章两败俱伤 士兵们训练有素,得到命令,一面面盾牌倾斜,让出空档,长枪手退后,火枪手开始平射,一时间流寇倒下一片。如果没什么意外,几轮射击想下去,这些流寇就得全部葬送于此,为了配合地阵,风阵也主动打开缺口,靠着火枪阻挡流寇的步伐。远处,张存孟一直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看到进攻受阻,他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当即下令道,“弓箭手开始对两个矩形阵压制,不要吝啬箭矢。” “这....张头领,对两个矩形阵动手的话,箭雨覆盖,势必会对自己人造成误伤”大头领的话还未说完,张存孟挥手打断,“还顾得了这么多么,误伤是在所难免的,只要能保证点燃火墙,这一仗我们就成功了一半,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那头领只能满肚子腹诽,一阵骂娘,冲上去的炮灰军他不在乎,可那两千多名敢死队精锐可是自己的兵啊。战死不可怕,但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实在让人寒心。 感受到张存孟身上传来的威胁眼神,这名头领只能恨恨的去传令,转眼间,农民军长弓手开始对风阵以及地阵展开狂风暴雨似的压制,哪怕官兵早做了应对,依旧免不了伤亡惨重,压力变大,流寇那边的压力相对变小,华子清暗自恼火,眼睁睁的看着流寇成功搭建了一条长约一里地的火墙,面对这种冲天大火,任你铜墙铁壁,也不敢冲进去的。 旋转中的八卦阵戛然而止,虽然火墙无法阻挡整个矩形阵,可要是一半停下,另一半继续移动,那整个阵型还不得乱套。 总算见识到流寇的狠辣之处了,为了一道火墙,宁愿付出五千多人的生命。不过华子清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随着这道火墙熊熊燃烧,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方大阵停止运转,尤其是水火两阵,由于没有同时停止,现在已经扎堆在了一起。这番变故,直接导致许多官兵士兵无法从容应对。 张存孟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钢刀高高举起,十几根撞城木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担当主攻的竟然是张存孟麾下仅有的两千骑兵,他们目标直指靠近火墙的地阵,后边是两千多步兵开路,最后才是十几根撞城木。 骑兵两侧掠过来,向着地阵挤压。这个时候地阵也重新恢复原状,盾牌在外,长枪林立,长弓手开始抛射,即使监狱覆盖,依旧挡不住骑兵靠近,这些骑兵就像人肉盾牌一样吸引了全部的火力。风阵、天阵全都释放箭雨,想要靠着大面积杀伤阻止农民军骑兵靠近,茫茫箭雨纷飞,哪怕农民军骑兵也无法硬闯,许多战马被钉成了刺猬,可就是这短暂的时机,农民军步兵挺着盾牌靠近了风阵,他们踏过战马以及骑兵的尸体,对着风阵展开猛烈地攻击。 与此同时,流寇的长弓手阵地再次发威,他们无视误伤,对官兵展开压制。华子清眼睛都红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流寇还能不顾误伤,施展箭雨压制。误伤在所难免,可如此压制之下,撞城木也来到了风阵之前。 莫说华子清,就连李元庆也说不出什么了,为了击垮八卦阵一角,看看流寇做了什么。先是五千人的敢死队点燃火墙,紧接着就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而他们的任务就是为后边的撞城木杀出一条道路来,可以说流寇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一环扣一环,骑兵替步兵开路,百年难见,可张存孟成功了。 流寇残余的骑兵开始收缩,步兵让出空档,负责掩护,几十名身穿厚甲的步兵扛着撞城木朝着风阵冲去。这一撞不知道是积攒了多久的怒火,轰的一声,风阵最前沿的盾牌阵被撞开一个大口子,好多士兵被撞得七荤八素。紧接着就是另一根撞城木,顷刻间,风阵最外围的防御变得脆弱不堪,这个时候残余的农民军骑兵开始配合绞杀风阵,大阵防御被一点点剥开,没有了前排,长弓手,以及长枪手就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张存孟逮住机会,早已准备多时的三千多名精锐士卒开始扑上来,面对着撞城木以及众多农民军兵马的围杀,风阵哪里扛得住。地阵以及雷阵有心救援,却爱莫能助,一旦两阵靠拢,整个八卦阵土崩瓦解,到时候乱战起来,对己方一点好处都没有。 顷刻间,风阵土崩瓦解,连带着地阵也受到牵连,两个矩形阵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五千多人,基本等于半残了。涌上来的流寇越来越多,与此同时东面的刘文秀也发动兵马牵制另一侧的几个矩形阵,此时此刻,八卦阵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或许下一秒钟,八卦阵就会崩溃。 铁墨依旧镇定自若,哪怕周定山面露焦急,依旧没有下达撤兵的命令。从镜子里可以看到,风阵和地阵正在被迅速蚕食,就连雷阵也有了不安稳的迹象,当另一股农民军生力军冲到风阵前沿时,铁墨终于下令道,“定山,率三千骑兵出列绞杀,但记住,只要掩护就好,绝对不要恋战。” 周定山拱拱手,没多久,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三千云府骑兵从长蛇阵杀出,顺着还在燃烧的火墙两侧朝着外围杀去。与此同时,几只响箭升空,华子清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娘的,总算可以撤退了,面对流寇疯狗式的进攻,他可不敢有半点耽搁,“兄弟们,快撤。” 风阵往中心收缩,其他七个矩形阵也同样在收缩,周定山的骑兵同时杀到,面对蜂拥而来的云府骑兵,流寇显然是应对不足,一时间被杀了个人仰马翻。张存孟在远处看得头皮发麻,心口发疼,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再说什么箭雨压制了,这可不像之前一样,前方已经聚集了上万大军,一半炮灰,一半精锐士卒,哪怕他再心狠,也不敢朝着这么多自己人放箭雨。 没有箭雨压制,流寇又无法集结形成有效的防御阵型,只能被动挨打。周定山也是老谋深算,并不追求太大的杀伤,只盯着扎堆的流寇杀,看到哪里快组成有效阵型了,就直接冲过去切割。流寇被杀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张存孟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眼看着无法进一步杀伤对方,失去全歼一个矩形阵的希望,干脆下令撤兵,同时让长弓手准备迎敌,只要把这些官兵勾过来,靠着庞大的箭雨,就算官兵再强,那也是活脱脱的靶子。没有强大的步兵配合,光靠这点骑兵,就想扭转战局? 农民军士兵们早就没心思恋战了,得到撤兵命令,头也不回的往后逃窜。 胡伟贤杀的兴起,还想率兵追击,周定山横着长枪,眉头挤作一团,“赶紧撤,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云府骑兵是严格的令行禁止,行动如一,命令下达,转身就往中军撤,可就是如此,还是有几十名骑兵被箭雨留下,看着身后铺天盖地的箭雨,周定山倒抽凉气,要是反应慢上半刻钟,损失可就大了。云府骑兵撤的如此迅速,让张存孟大叹一口气,但是他也没有气馁,此时正应该乘胜追击,趁着对方阵型遭到破坏,进一步切割才对。 这一刻,张存孟再无保留,将近三万人的大军扑了上去,与此同时东面刘文秀的兵马也全部压了上来,顿时间内,投进去四万多人的进攻兵力,而此时官兵总兵力已经不达两万人,真正保持战斗力的也就一万七千多人。战场上的天平似乎在倾斜,平衡被打破。张存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忍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一丝黎明的曙光了。 八方矩形阵收缩,半个时辰里,八阵链接,已经组成了个巨大的圆形阵,内部阴阳两阵也发生变变化,盾牌手向外移动,长弓手全部集中于此。圆阵自然不如八卦阵灵活多变,杀伤力不足,看上去笨重到了极点,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这种厚重的圆形阵,防御力十足,哪怕流寇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一时间也无法冲破圆阵,只能在外围一点点撕口子。 一排盾牌,一排长枪,流寇重新扛起了撞城木,不过这次就没之前那么好的待遇了,圆形阵突然裂开好几道口子,骑兵顺着缝隙杀出,同时箭雨抛射敌军后方,相互配合之下,流寇顿时被杀的节节后退,圆形阵外扩,又配合着骑兵绞杀扛着撞城木的农民军士兵。 说上去复杂,其实变化很快,流寇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些农民军长弓手们也只能干瞪眼,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人,他们也不敢乱放箭啊。 张存孟握紧拳头,恨不得亲自上去厮杀,本以为接下来的战斗会非常顺利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难啃。不是没有进展,但进展缓慢,面对这种铜墙铁壁般的防守,只能一点点从外扒皮,扒开一层,对方折损千人,己方就要折损三四倍,这种打法弄到最后,估计谁也赢不了。刘文秀早已汗水直流,来到王自用身边,他面带担忧的说道,“张头领,这样打下去不行啊,这样打我们损失太大了,就算能破开对方阵型,到了最后估计我们也没多少优势了。” 刘文秀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双方已经处在对峙局面。己方占据兵力优势,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依旧撕不开对方防线? 战斗异常惨烈,官兵顽强抵抗,流寇寸步难进。铁墨对眼下的局面成竹在胸,流寇是暂时有着兵力优势,但这种优势很微妙,也就两倍罢了,还远远达不到碾压优势,凭着边军的战斗素养,拼个旗鼓相当一点问题都没有。战场之上,兵力优势其实很特殊,如果一方十人,另一方二十人,那二十人的一方很可能轻轻松松获得胜利,可一旦人数上万之后,所谓的两倍兵力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如果现在张存孟手中握着八万精兵,就算有十个胆子,铁墨也不敢这么打。人数达到一定优势,就会产生质变,在巨大的优势面前,任何阵法诡计都是浮云。恰恰,张存孟没那么多兵力,偏偏这种情况还给他一种手握优势的假象。看上去流寇攻势如潮,但铁墨一点都不担心,只需要一个契机,这些流寇就会变成一群土鸡瓦狗。 “报,督师,东北方矩形阵防区压力过大,李将军请求援兵”听到这个消息,铁墨眉色一动,嘴角翘了翘,“白星听命,长蛇阵出战,绕行圆阵,务必将防御圈外扩二十丈。” 白星所部隶属中军长蛇阵,一直没有参加战事,可以说破是兵强马壮,得了命令二人赶紧领兵出战。李元庆这边压力确实非常大,刘文秀的兵马就像恶狗一样不断撕扯,看到白星以来援,他总算舒了一口气。白星领兵杀出,随着这股生力军到来,官兵在东北方向展开了猛烈的反击,流寇反应不及,被打的层层后退。 白星并没有恋战,而是配合李元庆扩大防御带,留出过道后,周定山的骑兵再次杀出,休息一个时辰后,这股骑兵再次展露锋芒,他们沿着圆形阵外围扑杀那些攻势正猛的流寇。连环马配合步兵保护,流寇再次见识到了云府骑兵的威力,首先遭殃的就是刘文秀的兵马,缺少骑兵,有没有严谨的步兵阵阻挡,哪里挡得住犀利的连环马骑兵,周定山奋勇当先,领着骑兵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圆形阵外围犁了一遍,许多农民军士兵被杀的胆都寒了,不知是谁怒吼一声,潮水般退去。 趁着流寇后退的机会,整个圆形阵一致向外,竟直接扩了三十丈。看到这个结果,铁墨满意的笑了笑,张存孟可就脸黑了,费劲千辛万苦打了半天,包围圈没缩小,还反而扩大了。几十丈的战略空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第536章 夜袭夜袭 第536章夜袭夜袭 刘文秀很心疼,这番攻击,他麾下的兵马损失最严重,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官兵的反击点,当时撤退不及时,被官兵砍得伤亡惨重。打到这个份上,张存孟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下令撤退了,十几名头领也灰头土脸的,这一天战斗下来,谁都没讨到好。可事实上,还是官兵赢了,人家官兵只要撑得住就行,根本不需要多大的胜利,等到宜川城那边有了结果,大军驰援延水河,那延安府义军只能认栽了。 对流寇来说,拿不下官兵,就是失败。当然,铁墨这边也不好受,面对流寇疯狂的进攻,一日之间再次折损超过六千人,人数已经急剧缩减,这点兵马,再想重组八卦阵,那是痴心妄想。 几天下来,恶战连连,可谓是两败俱伤,延水河附近,绝对算得上鲜血染大地,尸骨遍平原了。傍晚时分,双方休战,好多士兵回到大营,倒在地上就不想起来了,真的太累了,每个人都绷紧神经,一旦松懈下来,疲累感充满全身。 铁墨同样筋疲力尽,躺在榻上打盹,可又不敢真正睡着,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 在铁墨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担忧,虽然安排了一些后手,可要是扛不住,那所谓的后手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躺在榻上思来想去,那种疲累感渐渐袭来,哪怕铁墨意志坚强,此时也忍不住混混沌沌的。海兰珠看到铁墨草草睡下,便将薄被盖在身上。今夜月色全无,暖风中带着丝丝凉意,漆黑如墨的夜色下,谁也不知道笼罩着什么,或许明天要阴雨绵绵了吧? 或许是因为天色太暗的原因吧,疲累一天的晋北军无法避免的放松了戒备。一天恶战,那种高强度的厮杀下来,每个人都累的浑身乏力,放松下来后,精力就再难集中。在远处,流寇士兵同样是叫苦连天,真要说起来,他们可比晋北军还惨,伤亡惨重不说,辎重不足,缺医少药,好多受伤的将士都无法得到治疗。在农民军大营里,有一块专门的营地是伤员居住的地方,此时夜幕之下,伤兵大营里哀嚎连连,周围的人听着那些惨痛的声音,心中忍不住发慌。缺医少药,又没有足够的医者,张存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义军之中,并没有专门的随军郎中,这一点远远不如晋北军。伤兵满营,战事不利,张存孟愁的头发都快白了,他清楚地知道,此时可来不得半点马虎,战况对义军也越来越不利,没能迅速打垮官兵,伤兵越来越多,军中士气势必会越来越低落,现在能撑着,就是因为还有胜利的希望,一旦这点希望也被打破,那义军儿郎就会想决堤的洪水,拦也拦不住。 身心俱疲,可是张存孟根本不敢闭上眼睛,他要将所有的精力拿出来,努力想出一点制衡的办法,他很怕闭上眼睛,就会沉睡过去。面对如今的战况,他是没有资格睡觉的,“来人,将马罗找来,另外,伤兵那边做下准备,重伤无法医治的,就免了他们的痛苦吧。” 亲兵面露愕然之色,最终什么都没说,其实早该想到这些的。以现在的情况,是养不起那么多伤兵的,尤其是重伤员,无法医救,他们只能痛苦的撑着,送他们上路,也是一种解脱吧。不久之后,伤兵大营那里哀嚎声小了许多,只是浓重的血腥气却充斥着整个天地,阴暗的穹隆被怨气冲击着。 活着的人,只是兔死狐悲,略微感叹下罢了,往常时候,这种清理重伤员的情况也经常见到。 马罗处理完伤兵问题,整个人心情变得沉重了许多,哪怕知道这样做纯属无奈,但终究熬不过良心这一关。不过马罗作为张存孟麾下最忠诚的狼犬,他是绝对不会质疑张存孟的,回到帅帐之中,看到张存孟依旧坐在案子前,单手撑着下巴,“张大哥,你还有什么吩咐?” “马罗,有一个任务,或许去了就回不来了,你敢去做么?”张存孟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他也知道这个念头有多么疯狂,可是人生中,有些事情就必须去搏一搏。 马罗为之一愣,不过他很快便站直了身子,面露决然之色,“张大哥,无论什么任务,属下都会尽力完成。无论多么艰难,无论生死,属下绝无怨言。” 张存孟定定的看着马罗,目光里终有不舍,长期的鏖战,张存孟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早没有了往日儒雅,咧嘴淡淡的笑了笑,却显得异常真诚。他从来没有瞒过马罗,面对马罗,也不需要任何谎言,这是他手下最忠诚的兄弟,“马罗,这一战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连我也没有太大的信心。我无法给你保证什么,只能说,如果最终我们赢了,你的家人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若是我们败了,我们全都会一无所有。” “张大哥不要说了,小弟全都明白”马罗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很多事情虽然不说,但非常明白。他和张存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义军能立足陕西基础之上的,若失败了,什么都没了。所以,那些千千万万的普通义军兄弟可以投降,但是他和张存孟不能,“不管什么任务,张大哥直接吩咐便是。” “很好,马罗,我给你三千兵马,你的任务是趁着夜色偷袭官兵的营地”张存孟的话说出口,马罗就忍不住动容,怪不得张大哥面色这般凝重,竟然是夜袭官兵的大营。 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连番恶战后,真正可以动用的兵马并不多,大家身心俱疲的,这个时候夜袭,风险有多大,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而且最要命的是,不管结果如何,这些夜袭官兵大营的兄弟肯定无法活着回来,官兵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这简直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夜袭任务。 马罗并没有犹豫,几乎瞬间便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小弟这就去调集人手,张大哥但请放心,小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马罗转身想要离开,张存孟猛地起身,三两步走到马罗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他在心里发誓,无论结果如何,马罗的家人一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这是他对马罗的回报。见张存孟如此,马罗眼中慢慢蒙上一层水雾。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茫茫安塞平原,漆黑如墨,疲累不堪的士兵们早已经休息,就连那些外放的暗哨也忍不住放松戒备。马罗英勇善战,威望十足,哪怕境况艰难的时候,依旧能拉起三千多人的死士。子时刚过,马罗领着人从苏兹达尔河南部分支末端向东而去,他清楚地知道沿途肯定有着不少暗哨探子,所以尽可能的加快行军速度。 白云飞蜷缩在一处土坑里打着盹儿,白天的时候打了那么久恶仗,现在又被派出来当暗哨,想想都觉得憋屈。他认为李将军的安排很有问题,这个时候流寇士兵还敢夜袭,那不是找死么?至少在白云飞看来,世上还没有傻乎乎自寻死路的人。迷迷糊糊中,耳中听到一点响动,常年的警惕性,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机灵,朝着声音方向看去,模模糊糊的人影不断晃动,白云飞吓得魂都快没了,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傻子也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在西边除了流寇,还有第二家么? 伸腿踹了踹旁边酣睡的同伴,焦急的说道,“岳拓子,别睡了,赶紧发响箭,娘的,贼子真的发动夜袭了,嘶...他们不要命了么?” 岳拓子被踹醒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赶紧将手里的响箭点燃。响箭拖着红色火光窜上天空,在这如墨的夜色下甚是扎眼,不久之后沿途的暗哨全部被惊动,一连串的信号发回去,终于震惊了晋北军大营。警示信号来得很快,可是马罗的行军速度更快,大营这边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马罗率领的农民军死士已经冲进了西面大营,这些流寇士兵也没有执着于杀人,而是不断放火,尽可能的制造混乱,转眼间整个西大营火光冲天。 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大多都在沉睡,迷迷糊糊的被惊醒,哪里来得及列阵迎敌,更何况流寇士兵到处搞破坏。周定山虽然坐镇西大营,可是任他能耐再大,在这种混乱局面下,也很难发挥,火势蔓延,流寇士兵分成十几支小队作乱,晋北军士兵死伤无数,很多人都没能逃出来,直接葬生大火。 “通知各部,往东面撤,在营地门口组织防御”周定山当机立断,这个时候可来不得半点犹豫,越是纠缠不休,损失就越大。好在流寇士兵只是偷袭西大营,由此看来夜袭的兵马不会太多,西大营乱了这么久,中军大营那边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得到撤退命令,西大营的士兵不断向东面集结,匆匆往中军大营撤,一切如周定山所想,为了不让乱局蔓延到中举大营,李元庆已经在西大营东面组织起两千多人的防守阵型。马罗的反应也不慢,西大营士兵撤退,他就紧咬着不松口,带着人就扑了上来,周定山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岳晓晨提早做了应对,这些流寇士兵真的就冲进中军大营了。中军大营不仅仅有着帅帐,就连马圈也在中军外围,一旦中举大营被毁,战马折损不说,光士气方面就是沉重的打击。 其实这也不怪马罗,实在是晋北军的扎营方式很怪,并非传统的左中右三营连接,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中军大营更靠东面,东西两侧大营内收,马罗想要进攻中军大营的话,就必须先从外围动手。西大营被毁,晋北军将士全都憋了一肚子火,李元庆更是怒目而视,流寇士兵这个时候夜袭,简直没把晋北军将士当回事啊。 让过西大营逃兵后,李元庆拔出佩剑大声吼道,“火枪手准备,让这些贼子尝尝我们的厉害。” 流寇士兵追杀而来,迎头遭到一阵箭雨打击,顿时死伤过百。不过马罗这次带来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虽然受到阻挡,但是人人血性十足,丝毫不退,找来盾牌,没有盾牌的就用木板,流寇士兵突破西大营寨墙,扑向李元庆所部。双方距离太近,很快就厮杀在一起。流寇士兵悍不畏死,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时间李元庆所部竟然被压制的节节后退,看到麾下抵挡不住,李元庆气的目露凶光,骑着马迎了上去,“都给本将顶住,谁敢再退,老子砍了他。” 再后退,那可就是中军大营里的马圈了,那可是骑兵最大的资本。亲手砍掉几名逃兵后,形势终于稳了下来,这个时候更多的援兵从中军大营冲出来,人数增加,总算挡住了流寇士兵的攻势。外边战火连天,厮杀声不断,铁墨早被惊醒,持着鬼头刀面色狰狞的走出帅帐,这个时候几名惨叫已经在帐外守候,看到几名指参将,铁墨眉头皱紧,恶狠狠地说道,“都慌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夜袭么,都给本王回去,东大营和中军大营如果再出事,莫怪老子拿你们开刀。” “李九成,带着你的人从北边绕过去,结连环马,要是跑掉一个贼子,我拿你是问”铁墨连番命令,神情凶恶,几名指挥使也渐渐安定下来,拱拱手去自己的防区驻守。李九成也领命而去,点了一千骑兵很快奔出中军大营。马罗当然不会太好受,他知道今夜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没想到官兵反应如此迅速,竟然无法对中军大营制造混乱。 李九成的骑兵行动迅速,转眼间便从马罗大军后方杀出,当骑兵到来,再加上李元庆和周定山组织的防御阵势越来越稳固,也预示着这场夜袭行动的结束。马罗没想过逃跑,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临死前多拉一个垫背的。马罗死不后退,麾下士兵同样血性十足。 周定山早就盯上了马罗,看到大局已定,当即打马奔出,长枪直取马罗。夜幕之下,迅速如流星,马罗举起剑,还是没能挡住这雷霆一击。 第537章 牛羊惹祸 第537章牛羊惹祸 马罗被周定山一枪刺死,也算是解了恨。夜袭西大营的流寇士兵被全歼,可是看着破破烂烂,四处烟尘的西大营,没人能高兴得起来。铁墨领着三娘等人走进西大营,到处都是倒塌的营帐,火势还在燃烧,许多战士的尸体都被烧干了,有的人是被活生生烧死的,尸体保持着千奇百怪的姿势,仅仅看上一眼,就能体会到其中的痛苦。 西大营毁于一旦,死伤不少,自有兵曹去统计,很快战后统计就送到了铁墨手上,铁墨脸色越来越难看,西大营被焚毁不说,营中士兵也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伤亡。乍看上去好像流寇伤亡更大,可实际上这一次是流寇士兵赢了。以目前的情况看,流寇士兵折损个三千人,影响不到根本,可是晋北军一方,本来兵力就少,一下子折损两千多人,直接影响到了整体作战规划。西大营焚毁,对士气的打击更是无法估量的,为了这场夜袭,派出三千死士,张存孟也是拼老命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赌赢了。 如果不想点办法,接下来的决战就太难打了,士气此消彼长,局势随时都可能恶化。铁墨满肚子火气无处发,辛辛苦苦开辟了延水河战役,没想到最终会陷入这般境地,张存孟这个人当真是难缠。 周定山等人也都是沙场老油条了,听闻折损情况后,也全都一脸的菜色,同样,大都心生自责。其实很多人都大意了,觉得刚刚经过一天恶战,身心俱疲之下,夜袭乃是有去无回的蠢招,有了这个心思,哪怕安排防御警戒,也没之前那么用心了。 如果还能像往常那样防守戒备,虽然同样会有折损,但西大营绝对不会被焚毁的。流寇这一手兵行险招,可谓取得了奇效。以前周定山也曾经走过险棋,没想到这次也栽在这一招上。众人随着铁墨回到帅帐,全都苦着脸,他们能感受到铁墨身上传来的怒气,所以大气也不敢喘,省的当了出气筒。 几个将领都不说话,铁墨可不会便宜他们,将战后统计往案子上一扔,面露冷笑,“好了,都别绷着了,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本来兵力就不占优势,靠的就是将士英勇,士气高昂,现在西大营被毁于一旦,营中人心惶惶,你们告诉我该如何破这个局。”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几名将领面面相觑,最后全都落在了周定山身上。海兰珠可不会替这些人说话,昨夜休整之前,可是刻意吩咐过多加小心的,结果还是让流寇得了手,所以,今夜的损失,这些将军们全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周定山心里都快骂翻天了,看老子做什么,这又不是老子一个人的事儿,不爽归不爽,可谁让他周某人军职最高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督师,虽然流寇得了手,可粮草辎重并不在西大营,骑兵也没多大损失,真如果打起来,我们未必怕他们。” “定山,你说的也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本来我们有着八成胜算的,现在却变成了五成,冒的风险大了许多,你觉得这值得么?一旦这场战事顺着流寇的思路走,那事情就变得不可捉摸了”铁墨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虽然西大营被毁,他也没有太过责怪这些部将,毕竟连续疲惫下,就是铁打的人都会松懈。但是周定山这种想法,让他很生气,他开辟延水河战役,是为了顺利结束陕北战事的,而不是让自己置身巨大险地的。 感受着铁墨灼灼的目光,周定山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八成胜算变成五成,这可真有点作死了。这时候李元庆开口道,“督师,虽然将士们受到了影响,但问题并不大,只要能暂时避免和流寇士兵硬拼,小胜一场,便可重新稳定军心。” 李元庆所言自然不错,以晋北军一贯稳重刚猛的作风,只要稍微争取点时间,就能将心态调整过来。众人无不点头,铁墨手指敲打着桌面,也在思考着李元庆的建议。如果能稍微拖延一下流寇的进攻节奏,那延水河战役的主动权还能掌控在手中,问题是真要做起来,没那么简单啊。 张存孟也是成名已久的老狐狸了,兵贵神速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通过夜袭手段占得先机,他会放过这个机会。现在不是自己想不想打的问题,张存孟占得先机,他想打就打,己方只能处在被动防御的地位。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了方向,就一定能想到办法,在铁墨看来,再艰险的局面,也比不过当年北上大漠危险。他铁某人能从严寒大漠里活下来,没理由倒在延水河,周定山等人也纷纷献计,说的方法五花八门的,他们脑海中的奇思妙想未必真的管用,却给铁墨提了一个醒,“陈耀峰呢?记得上次陈耀峰回来的时候,说过梅乌镇那边牧民不少吧?” 听铁墨提起陈耀峰,周定山使个眼色,李元庆赶紧走出帐外,正好看到胡伟贤伸头伸脑的,“小贤子,去把陈耀峰找来,就说督师有要事找他商量。” 胡伟贤神色一动,屁颠屁颠的跑到东边找陈耀峰去了。夜幕之下,一个壮汉坐在石墩子上擦着钢刀,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话。陈耀峰最近倒霉的很,自从白山村惨败后,不仅职位被免,就连原来的都统之位都没能保住。眼下直接变成小队头了,从千总直接降到队头,这降职速度绝对算得上飞流直下三千尺了。西大营那边闹得人心惶惶的,陈耀峰却只能干瞪眼,娘的,要是他陈某人还在西大营驻防,保准将那些贼子杀的屁滚尿流。 陈耀峰也算一名猛人了,现在被降职成一个小小的队头,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不过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好好的白山村战事打成那样,死了那么多兄弟,督师没直接砍他的脑袋就算不错了。正自郁闷呢,就看到远处跑来一个人影,看到来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顿时就乐了,“啧,则不是胡将军么,咋跑到曹某这里来了,是不是贼兵子又来了,陈某人这就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胡伟贤尴尬的咳嗽两声,他可不敢在陈耀峰面前妄自尊大,傻子都知道陈耀峰这个队头只是暂时的,随时都能恢复职位。拱拱手,胡伟贤小声道,“陈将军,督师有事找你。” 一听铁墨找,陈耀峰也没心思调侃了,将刀扔到旁边,急匆匆的往帅帐赶。陈耀峰健步如飞,可就苦了胡伟贤,他可是想借这个机会进帅帐见识下世面呢。入锐锋营有些时间,但还从来没参加过军事会议,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陈耀峰可不知道胡伟贤那些心思,来到帅帐外,整整衣襟,这才进去,胡伟贤眼疾手快,从后边直接凑过去,直接把陈耀峰吓了一跳,“小贤子,你跟进来干吗,不知道军中的规矩么,赶紧滚出去。” 好不容易混进来了,胡伟贤可不会被陈耀峰三两句话打发走,一本正经的行了一礼,“督师,末将已经把陈将军请来了,不知道督师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陈耀峰气的脸都黑了,老子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还用你个臭小子回禀?铁墨也是诧异,不过旋即就明白胡伟贤打着什么心思了,海兰珠抿嘴轻笑,她可是知道哦胡伟贤的,这胆子也算大到没边了。铁墨一直对胡伟贤另眼相看,连带着海兰珠也是爱屋及乌,“行了,陈将军,你赶紧坐下吧,小贤子既然来了,就坐下听听吧,对今后有好处,说不定,这小子还能帮上点忙。” 胡伟贤到底年轻,当即喜上眉梢,拱着手大声几句夫人好。不过海兰珠的性子,再多的马屁话落在她身上也没什么反应。陈耀峰那叫一个郁闷,胡伟贤这个毛猴子到底何等何能,为什么督师对他这么好呢?周定山可知道胡伟贤的事情,于是拍了拍胡伟贤,“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坐下”。周定山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胡伟贤攒着手行了一圈礼,这才坐下。 铁墨扫了陈耀峰一眼,脸上依旧不见什么笑容,显然还没气消,“梅乌镇那边是不是有很多牧民?” “是啊,梅乌镇那边几乎家家都养牛羊,尤其是羊群,每个村子几乎能凑上个几百绵羊,督师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粮草存在西大营了?”陈耀峰顿时有些吃惊,也不怪他这么想,自进入陕北后,大军对农民军平民可是秋毫无犯,如果不是辎重出了问题,怎么会对牧民手里的牛羊感兴趣呢? 铁墨直接瞪了瞪眼,敲敲桌面,没好气道,“说什么呢?我要是想抢牛羊,用得着把你叫过来么,难道你以为我离你你陈大将军,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咳咳”陈耀峰一阵脸红,当即低眉耷脑,再不敢乱多嘴。铁墨稍微思考一番,才继续道,“你对梅乌镇比较了解,那里的人也都认识你,一会儿你就出发去梅乌镇,尽可能的收集牛羊,但记住不能偷不能抢,要是惹得众怒,把事情办砸了,你这个队头也不用当了,从今往后给我去后边扛大锅吧,听王胖子抱怨,正缺背大锅的壮汉呢。” 被铁墨的眼神一瞄,陈耀峰背后的冷汗都竖起来了,哪怕当个大头兵,也不能去王胖子那背行军锅啊,真到了王胖子手中,他陈某人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也不管这事有多难办了,陈耀峰赶紧起身,大声道,“督师你放心,末将保准把事情办的圆圆满满的。” “去吧,小贤子,你跟着陈大将军,见识下世面”挥挥手,就像赶苍蝇似的,陈耀峰领着胡伟贤跑出去了。都是牛羊惹的祸啊,不偷不抢,还不惹别人众怒,这事可真不好办啊。偏偏胡伟贤跟在身边,这小子哪里是见识世面的,整一个负责监督的小间谍啊。 没人知道陈耀峰付出了什么代价,反正他离开的时候,当地百姓美滋滋的将牛羊送到了他手上,瞧村民们的架势,不收都不行。牛羊找来了,陈耀峰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胡伟贤却心生不满,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的嘀咕,“陈将军这样做是不是不好啊,你许诺那么多好处,你这是把督师当肥羊宰了?” 陈耀峰垮着脸,双眼使劲儿瞪了瞪,“有什么不妥的?督师不让偷不让抢,还不能惹众怒,老子不多许诺些好处,他们能把牛羊交到咱们手中?” “那你许诺的好处也太多了,只是用一下而已,事后就补偿百斤粮食,损失一头羊,另外补偿二十斤,你这是给督师挖坑呢?”胡伟贤一脸黑气,要不是估计陈将军武力惊人,早就上去厮打一番了。陈耀峰脸皮厚得很,摆摆手颇为不耐的哼道,“那怎么办?至少陈某没违背督师的意思吧,开始的时候,督师可没说什么限制。” “你....陈大哥啊,你这个队头估计也当不成了”胡伟贤懒得理陈耀峰了,卯时中旬的时候,陈耀峰等人赶着牛羊回到大营。胡伟贤是个合格的小间谍,当即站在帅帐里把陈耀峰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铁墨还算好的,周定山差点没气蒙了,指着陈耀峰的脑袋就开骂,“姓陈的,你还真是开得了口,那么多粮食,都给了那些百姓,将士们吃什么?” 陈耀峰敢跟胡伟贤龇牙咧嘴,可不敢站在帅帐装大拿,只能苦着脸装可怜,“督师,周将军,末将这也是无法啊,不多许诺点好处,那些人哪里肯接招?” 周定山还要再骂,铁墨摇摇头,轻声道,“无妨,虽然粮食问题难解决,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先应付完眼下的事情要紧。” 陈耀峰顿时一喜,不过铁墨接下来的话,直接让陈耀峰眼泪差点流出来。督师依旧淡淡的样子,缓缓言道,“不过陈将军劳苦功高,应该好好犒劳下,以后就去王胖子那当值吧。” 嘎,陈耀峰面如土色,不断扫着帐中众人,指望这些人能帮忙,可是周定山以及那些将领们全都把脸扭到了一旁。胡伟贤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哼,这下惨了吧,真以为督师好算计呢。 第538章 不一样的失败 第538章不一样的失败 陈耀峰确实挺坑人的,不过好在顺利将牛羊找来,但是在铁墨看来,陈耀峰去背行军锅一点都不冤。这混账东西简直就是个商业白痴,啥事不是有商有量的,他倒好,本来值十两钱的东西,愣是花一百两才买下来,估计那些百姓都笑惨了,这么好的买卖,人家还生怕后悔呢。 夜袭事件,搞得晋北军人心惶惶的,农民军大军那边却是大有不同,张存孟高兴得很,本来以为多制造些杀伤就行了,没想到马罗如此厉害,居然将整个西大营都给毁了。闻听夜袭成果,军中士气大振,打了这么久,农民军勇士终于赢了一回。兵贵神速,趁胜追击,不到辰时,张存孟就派人通知了东面的刘文秀,准备在巳时发起新一轮的进攻。张存孟相信,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这一次农民军勇士一定能一举打垮那些可恶的官兵。 大约巳时中旬,双方再次列阵,这一次与前两天不同,晋北军一上来就摆出了拼命防守的架势,内部阴阳长蛇阵,外部厚厚的圆形阵做防护。圆形阵收缩的很紧,张存孟心头大快,让官兵再嚣张,现在看他们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他并没有急着下令进攻,可是通过千里镜观察晋北军的防守阵型,对方防守严密,利用箭雨压制,估计也取得不了太大效果,“通知刘文秀,让他从东南方向进攻,锁死官兵后撤的路线,雷马,你亲自领兵于正面突击,掩护撞城木越过对方防线,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一道口子来。” 雷马得令后,这次流寇可是信心满满,官兵被搞垮了西大营,人心惶惶,正是防守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如果这还突破不了官兵的防线,那义军将士真该找块豆腐撞死了。这一次,流寇士兵保持着严密的阵型,为了保存战斗力,以及掩护撞城木,五千士兵集中了军中所有盾牌,几乎人手一块,盾牌举在头顶,如果从高空看去,农民军大军举起的盾牌连成一片,就像一面移动的巨大堡垒。 当然这种方法很笨,移动速度也会减慢,但效果明显。如今的晋北军可不比几天前,兵马不断折损后,已经无法明目张胆的主动进攻,一但攻出去,损失会更大。铁墨看着流寇士兵的架势,头皮有些发麻,张存孟想出的办法笨归笨,但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在流寇士兵进入射程后,周定山下令尝试了几波火力覆盖,结果收效甚微。就这样,上万晋北军眼睁睁看着流寇士兵像乌龟一样爬过来。 流寇士兵冲到近前,撞城木开始发挥威力。撞城木冲击盾牌阵,这种方法乃晋北军所创,当然明白其中的威力,为了顶住撞城木冲击,许多长枪兵放弃武器,帮忙扛着盾牌,可即使人数众多,依旧被压制的节节后退,撞城木所造成的压迫感太强了,狠狠地撞过去,盾牌震得人耳朵蒙蒙作响,脑袋发蒙。随着撞击次数增多,需要防守的面积越来越大,终于一处盾牌阵被撞塌,流寇士兵扛着盾牌就扑上来。 连续两天恶战,流寇士兵也憋了一股子火,现在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由不得他们不兴奋了。前排盾牌兵在强大压迫下,转眼间葬送了几十名士兵,为了避免更多伤亡,只能迅速后撤,与后排阵型合二为一。虽然看看抵挡,但外围阵型还是被一层层剥开,虽然速度很慢,但只要时间久了,圆阵层层防御,早晚被一步步蚕食掉。铁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个时候哪怕心中再担心,也不能表露出来。将为兵之胆,为将者乱,则麾下必乱。 流寇士兵一层层突破,效果越来越明显,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结果就不言而喻了。张存孟露出得意地笑容,之前决定夜袭的时候,好多人还不以为然,现在呢,谁还敢质疑他的决定?这辈子免不了要行走悬崖,迈出去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这一刻,仿佛能看到官兵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了,只要灭掉东方摄政王,官兵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凭着他张存孟在义军的威望,只需要振臂一呼,整个陕西,遥相呼应者会层出不穷。快点吧,再快点,张存孟攥紧了刀柄,没人发现,他的手轻轻颤抖,眼中透着狂热。 雷马领兵取得成效,第二批的农民军士兵也扑了上去,为了减少进攻阻力,张存孟终于发动了接下来的计划,“长弓手向前,尽量覆盖对方中军,减小我方进攻阻力。” 等候多时的农民军长弓手们不断往前移动,到达一定距离后,便开始发动箭雨抛射,整个晋北军圆形大阵终于迎来了最艰难的时刻。此时双方厮杀在一起,晋北军火枪手根本无法进行火力压制,而流寇士兵不一样。晋北军圆形大阵,从外围到中间有着很长距离,只要抛射圆形阵内部,根本不用担心误伤。 随着农民军长弓手加入,晋北军这边的压力越来越大,将士们一边顶住流寇士兵的进攻,一边防备头顶的箭矢,手忙脚乱,伤亡人数直线上升,而农民军那边则士气进一步提升。雷马嗷嗷直叫,许多流寇士兵赤膊上身,学着雷马的样子振臂高呼,“冲啊....呼....杀杀杀....杀掉官兵....他们撑不住了。” 有的人在怒吼,有的人在狂笑,在他们眼中胜利已经是早晚的问题。铁墨嘴角翘起,眼睛变得阴沉起来,抬起手,不急不慢道,“发旗语,命令骑兵出战,准备好的牛羊都放出去。” 旌旗招展,硝烟弥漫,在奋勇厮杀的时候,战场上却响起“咩咩”的声音,同时还伴着“哞哞”声。流寇士兵直接蒙了,他们根本没搞清楚状况,战场上怎么会有牛羊叫唤的声音?虽然之前也听到过这种声音,但很稀疏微弱,没人当回事,现在可是成片的叫声响起,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还在顽强抵抗的晋北军士兵们主动分开道路,成群的牛羊窜了出来,前边一匹战马被红布裹起来,有的牛羊尾巴上还带着火,这一刻牛羊就像疯了一样,悍勇无比的向前冲去。轰隆隆,一个农民军士兵张大嘴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一头疯牛挑上天,等落下来的时候,肚子上两个大窟窿咕噜噜的流着血。 雷马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举着刀傻愣愣的,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的一幕再次让雷马呆住了,牛羊冲出来之后,就开始乱跑,好多农民军士兵直接眼红了。这些农民军士兵素质参差不齐,有的入伍没几个月,他们大多数都出身贫民,看到牛羊直接眼红了,在他们心里,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就算打赢了这场仗,都不一定得到一头牛。于是,有人开始围攻一头大黄牛,想要捕获这头肥牛。还有的人去抓羊,一时间整个阵型乱糟糟的。 就在这个时候,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那支银光灿灿的骑兵再次出现。这一天阴沉沉的,乌云压顶,就像雷马的心情,那成百上千的战马在眼前奔腾,更在心中跳跃。过了好久,雷马才喷出一句脏话,“我干你娘,要不要这样?” 此时的雷马只想哭,他不是不想阻止,可阻止不了啊,那些农民军勇士们早忘了什么叫进攻,都冲着牛羊使劲儿呢,乱糟糟的阵型,偏偏出现了要命的骑兵,结果可想而知。流寇士兵的攻击阵列被一冲而散,连环马再现,铁索连环,分割绞杀,一刻钟前还占据绝对优势的农民军大军变得毫无头绪,面对骑兵的无形绞杀,有的人逃命,有的人继续沉迷牛羊,有的人还想继续进攻。这个时候,圆形阵也配合着骑兵开始向外扩,只要被圆形阵包裹进去的农民军士兵,必死无疑。 到了这个份上,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事不可为了。雷马黑着脸往后逃,但他一身红色甲胄,站在人群中太显眼了,不光云府骑兵对他感兴趣,那些凶性大发的老黄牛也对他感兴趣。一头疯牛哞哞的扑上来,幸亏雷马反应够快,往侧面一滚堪堪躲过去,否则两瓣屁股飞被戳到不可。 抹了把冷汗,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哗啦啦的声音传来,雷马俩眼一瞪,暗道一声我命休矣,一队连环马毫不留情的掠过来,那是何等的速度,雷马还没跳起来,双腿被兜住,生疼生疼的,身子往前摔倒,紧接着寒芒闪过,脖子一阵冰凉,鲜血喷涌而出,雷马捂着伤口不断抽搐,不甘心的看着那对连环马扬长而去。 连雷马这样的猛将都没能逃脱被杀的命运,更何况那些普普通通的农民军士兵,这个时候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谁还愿意继续进攻啊。那些跑得慢的人,要么被骑兵绞杀,要么被圆形阵套进去,总之每没一个好下场的。 大好形势,转眼间却变得惨败,农民军士兵们仓皇逃窜,什么督战队,什么不沾泥张存孟,这个时候连个屁都不是,唯有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不拼命,实在是没那个资本啊,这个时候冲上去,那不是拼命,而是找死。 雷马身死,刘文秀也没好到哪里去,幸亏跑得快,否则就被连环马留下了,就这样,刘文秀的右臂也被割出一道大口子。 张存孟差点没昏死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就变得兵败如山倒了,费尽心机,千算万算,结果败在一群牛羊身上,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这一刻,张存孟真的不想活了,这辈子就没碰到过如此狡猾的对手。 铁墨确实很狡猾,可实际上张存孟也有错,说到底还是张存孟对情报方面缺少重视,如果能提前得知晋北军的动作,多少会做些应对,也不至于兵败如山倒。疯牛还在狂冲,羊群咩咩的耀武扬威,这个时候,农民军士兵们脸色灰白,那不是一群绵羊,而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农民军将士们可算是让这群牛羊给坑到姥姥家去了。 败局已定,张存孟还算光棍,该认命的时候就得认命,领着残兵就往回撤。云府骑兵也没有深追,穷寇莫追的道理,周定山还是懂的。虽然胜了,可实际上流寇士兵兵马并没有折损太过严重,他们完全有反抗之力的,追得太深,等着流寇掉过头来,那云府骑兵可就要遭殃了。 流寇士兵逃回大营后,全都坐在地上喘粗气,眼睛里流入出不可莫名的惊骇。以前总是讽刺那些弱渣是待宰的羔羊,现在想想,就算羊羔子也不是想杀就杀的,只要使用得当,一群绵羊能撵着义军将士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堂堂义军将士,被一群牛羊打败了.... 张存孟灰头土脸的,跌坐在案子前,再没了往日雄风,这一刻,他的信心真的崩塌了,他已经足够努力了,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还是没能赢下来。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可是...不甘心,哪怕是死也不想放弃。 十几名头领集聚帅帐,全都一脸惊慌之色,虽然逃回来了,还是心有余悸。之前有一个士兵,被牛角刺穿腹部,硬生生挑着那人奔了十几丈,鲜血内脏流了一路,最可怕的是那些骑兵,简直就是杀人如麻,大家都不知道这场仗该怎么打了。 这一场仗下来,并非毁灭性的,虽然折损将近一万余人,但是此时的流寇还是具备可战之力的,尤其是刘文秀的东路兵马,损失并不是太大,总体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明明还具备可战之力,可是军中从头领到喽啰,全都垂丧着脸,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莫说是他们,就连张存孟也变得沉默寡言。往常时候,哪怕兵败,张存孟也会站出来振奋军心,维持部队凝聚力,可是这次,张存孟什么都没有说。对于那些农民军将士来说,真正要命的是,张存孟的信心已经崩塌了。 第539章 主攻刘文秀 第539章主攻刘文秀 傍晚时分,头领们一个个低头耷脑的从帅帐中走出来,一来到外边,众人全都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绝望的气氛已经蔓延开来,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张存孟这次真的垮掉了,看上去义军将士们还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可实际上,这些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夜袭官兵的西大营,绝对是最好的决战机会了,可就是如此,依旧没打过官兵,反而自己这边损兵折将。短时间内,义军将士们已经很难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了,士气受到沉重打击,跌落冰谷,身心疲累,急需时间休整,可偏偏现在义军最缺的就是时间。 官兵可不是蠢材,会让义军将士们安安稳稳的渡过这段艰难时期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农民军头领们早就见识到官兵的厉害了,尤其是今日一战,更让人目瞪口呆,九死一生的局面,竟然被一群牛羊硬生生给扭转过来。 头领们识趣的离开后,张存孟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软垫上,帅帐门帘大开,一股股热风吹进来,虽然已经傍晚,可是那股炎热,依旧不减。短短时间里,张存孟就像苍老了十岁,曾经豪情万丈,意气风发,到现在万念俱灰,对人生失去希望。张存孟比谁都清楚,今日败退之后,已经失去了胜利的希望。 当然,休整一番依旧可以再战,问题是官兵会愚蠢的什么都不做么?万念俱灰,这就是张存孟此时的心境。帅帐外,除了几名亲兵,就只剩下了头领岳磊。岳磊平日里寡言少语,冷的跟冰块一样,生人勿进,但是他却是除雷马之外,张存孟最信任的人,帐内一直没什么动静,岳磊眉头紧了紧,迈步走进帐中,看到张存孟毫无斗志的样子,他也是心中赧然,“张大哥,或许,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战下去了,再打下去,也是徒增伤亡罢了,现在我们都拿不下官兵,等到宜川方向的大军赶来,我们可就逃都没地方逃了。你以前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活着,就不会缺少希望。如今还有不少兄弟,赶紧退吧,退到庆阳一带,官兵就是再厉害,也拿我们毫无办法。” 张存孟抬起头,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种惨然的笑容,“真的要去庆阳么,呵呵,一旦去了庆阳,那我们再想打回来可就难了。岳磊,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想放弃,为了义军,王头领付出了太多太多,王头领是信任我,才把延安府的事情交付于我。” 岳磊心情沉重,却徒叹奈何,王头领为了心中的梦想,戎马一生,吃尽了苦头,现在这局面,如何会甘心? 张存孟望着帐外,此时风中带着丝丝凉意,夜色完全黯淡下来,营中已经燃起了火把。曾经无数次想过退到庆阳,可每次想起这些,张存孟都会暗暗发誓,哪怕是死,也不想退到庆阳,过那种老鼠般的生活。至少,在他看来,那种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可是现在,才发现好多时候,所谓的荣誉,所谓的尊严变得无比卑微,他不是一个人,每一个举动都关系着许多人的命运。岳磊说的很对,虽然败局已定,可是身边还有两万多义军将士要靠他活命呢,这些忠诚的义军将士,有着活下去的权力。 看着张存孟眼神中终于有了些光彩,岳磊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张存孟经受不住打击选择自杀。张存孟一旦自杀,那延水河附近的义军将士群龙无首,只能败得更惨。张存孟只要还活着,这些义军将士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哪怕一点点希望也是好的。张存孟虽然还没有做出选择,但是已经开始动摇了。 晚风吹拂,在延水河南岸,心情各不相同。晋北军这边虽然也是损失惨重,却是士气大振,经此一战,流寇士兵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发起新一轮进攻了。这样,晋北军就可以扭转之前的局面,从被动变成主动。可以说,这一战是整个延水河战役的转折点。 这一晚,晋北军将士们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整整一晚,别说夜袭,流寇士兵连试探性的破坏都没有。很显然,双方都疲惫到了极点,谁也没有能力搞什么夜袭。又是一天,太平无事,可这种太平无事的情况,对流寇士兵来说却是致命的,因为,时间对农民军来说意味着绝望,而对晋北军来说,却孕育着无穷的生机与希望。 这一天傍晚时分,将领以及大将军们全都来到了中军帅帐,众人一扫以前的阴霾,个个士气高涨,容光焕发,周定山目光炯炯,不掩喜色,“督师,从沙雕将军那传来的消息看,流寇士兵已经快垮掉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张存孟的西路兵马无法组织新一轮的进攻,我们完全可以腾出手来,直接解决掉附近的贼兵。刘文秀所部经过连番大战后,虽然还有近八千可战之兵,但我们骑兵实力受损不大,以骑兵夜袭贼兵,步兵压后,定可以一战灭掉刘文秀所部。东面威胁尽除,我们便可以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周定山话音刚落,便赢得了许多将领的附和,就连海兰珠也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铁墨赞许的笑了笑,张存孟之所以敢在延水河开战,最大的倚仗不是所谓的兵力优势,而是东西两侧夹击。有着刘文秀所部的配合,两路大军夹击进攻,就限制了晋北军的战略空间,这样就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将战争的主动权握在了手中。干掉刘文秀所部,就等于打破了这种东西夹击的战略,从根本上瓦解张存孟的战术部署。以前不敢主动出击,那是因为没那个实力,现在张存孟所部只剩下了半口气,以云府骑兵的速度和威力,估计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打垮刘文秀所部。 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铁墨自然不会继续保守下去,更何况他还有别的后手,所以当即同意道,“定山所言不错,此时正该乘胜追击,经历一场恶战后,刘文秀受伤,所步兵马人心惶惶,若是我们能奇袭关西镇,当能轻松取得胜利。” 攻打关西镇,并没有什么异议,接下来就是该如何攻打了。休整两天后,云府骑兵终于有了动作,时至酉时,天色刚刚暗下来,周定山和李元庆就率领云府骑兵沿着长廊古道往东面而去。刘文秀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或许进攻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防守方面却做得非常充足。 关西镇附近分成两段大营,一里一外,层层阻隔,平常时候,谁要是敢跑到刘文秀的大营撒野,那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可是现在不同了,刘文秀的兵马折损太多,剩余的兵马,已经无法支撑两座大营了,所以只能收缩兵力,这就导致外围缺少了防护。 真要说起来,刘文秀的日子也不好受,他比张存孟更难受。张存孟那边虽然折损严重,但至少位于官兵的西面,只要铁了心想逃命,还没人能拦得住。可是刘文秀呢,他将营地驻扎在关西镇,不仅要面对西面的东方大军,还有防备东面宜川方向的兵马。事实上,他张存孟的兵马也是处在两面夹击的危险中啊。 入夜之后,张存孟让人换了药,草草的喝了点汤,便躺在榻上迷糊起来。这一战败得稀里糊涂的,同样也败得心服口服,经此一役,恐怕再难掀起新一轮的进攻了。刘文秀有些想不明白,当时眼看着就要压垮官兵了,怎么那些官兵就是撑住了呢? 刘文秀思来想去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哪里睡得下?到了子夜时分,一支骑兵来到了关西镇西南方的小河旁,这支骑兵就是周定山和李元庆所统领的骑兵。看着远处的关西镇小镇,星夜之下,还能看到小镇模糊的轮廓,周定山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对年轻的李元庆说道,“一会儿,你我兵分两路,从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斜插关西镇外围阵地。现在刘文秀所部几乎将所有兵马都集中在了关西镇附近,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记住了,千万不要硬来,若碰上对方顽强抵抗,立刻后撤,一旦陷入缠斗,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虽然这一战十拿九稳,但周定山还是神情严肃,认真应对。领兵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敌人,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情没少见。李元庆撇撇嘴,神色轻松,他觉得杨将军太过谨慎了,以云府骑兵的能力,再加上刘文秀所部的情况,还不是一触即溃? 不过李元庆可不敢明面上有什么不满,违抗军令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子时一过,大部分农民军士兵都已经沉睡,这个时候云府骑兵兵分两路,就像两条毒龙直插关西镇小镇。最前边几十名骑兵,骑兵刀挂在马背上,人手持着一把火枪,关西镇外围的农民军士兵只看到寒光一闪,便被夺去性命,随后,整个关西镇小镇被引爆了,喊叫声、和骂声此起彼伏,一些农民军士兵敲锣警戒,示意镇上驻扎的农民军士兵赶紧组织防御,“官兵杀过来了,大家快做好准备!” 骑兵速度太快了,再加上云府骑兵本来就在关西镇驻扎过,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并不比流寇士兵差,所以一到镇子外围,骑兵分成十几股,在街头来回冲杀,镇子上再到外围营地,无一幸免。云府骑兵也学习流寇士兵夜袭西大营的方法,不忙着杀人,先大肆放火,流寇士兵一边救火,一边还要忙着对付云府骑兵,哪里应付的过来,仅仅半个时辰,关西镇附近火光四起,好多农民军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少人没死在云府骑兵手中,反而被自己人踩死。 丑时,正是人们熟睡之时,这个时候被敌人打上门,许多流寇士兵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周定山可是运用骑兵的老祖宗了,专门让人盯着流寇士兵的要害打,搞得流寇士兵风声鹤唳,好像到处都有危险。至少到现在为止,流寇士兵还没搞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人。 刘文秀吊着胳膊,十几名亲卫将他护在中间,为了逃命,刘文秀连自己的戎装都没敢穿。可就算如此,想要逃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元庆和周定山不一样,以周定山如今的地位,已经对军功不怎么上心了,可李元庆却迫切的需要军功,一到关西镇,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刘文秀,这可是一份大大的军功。镇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李元庆跑到刘文秀的居所,却没找到人,当即疯了般寻找起来,“刘文秀那条老狗呢,都给我找。” “李将军,南边街头刚刚发现一个人,好像是条大鱼”一名骑兵跑过来说道,李元庆双眉一挑,他才懒得管是不是刘文秀呢,只要是条大鱼就行。就这样,倒霉的刘文秀还是被立功心切的李元庆给撞上了。李元庆可是认识刘文秀的,一看被围在中间的家伙,当即气的破口大骂,“刘文秀,你这条老狗,真以为刮了胡子,本将就不认识你了。” 刘文秀也算是一名沙场老将了,历经义军数次动乱,随着张献忠南征北战。说是战场老油条,一点都不为过,历经数次大规模政变,刘文秀依旧能活的好好的,甚至在义军占据一席之地,在自保方面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当云府骑兵突袭关西镇小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条防线肯定守不住了。 关西镇附近驻军士气如何,刘文秀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尚有八千余人,但是分别驻守四个营地,兵力分散下来,面对那么多凶狠的骑兵,所谓的兵力优势,荡然无存。没有了兵力优势,士气低落,又是步兵对骑兵,用屁股想都知道结果如何。知道战况不会太美好,所以刘文秀早早地就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第540章 败退安塞城 第540章败退安塞城 一身普通士卒的软甲,胡子也刮个干干净净,赤膊着两条胳膊,就像穷苦的农民军士兵。刘文秀这一番装扮下来,也没人留意他,所以逃起命来,还是挺轻松的,不过他也没想到会碰上李元庆。 李元庆可是和刘文秀打过照面的,低声骂了两句,一拍马背,几名亲兵直接跟上,指着远处的刘文秀,怒声喝道,“那个家伙就是刘文秀,今夜就要宰了他,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刘文秀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战马也被射杀,光靠两条腿,想要逃出生天,除非是老天爷瞎了眼。 刘文秀真的不想死,连当年的义军大乱都躲过去了,难不成要死在官兵手中?眼看着马蹄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到骑兵的脸,刘文秀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朝着旁边的滑坡滚去。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因为滑坡非常陡,最重要的是下边一直都是当地百姓扔垃圾的地方,什么死老鼠臭水都往这里丢,站的远远的都能闻到下边传来的臭味,其味道比茅坑都不如。 刘文秀是何等人,作为张献忠的义子,一直以英雄儒雅著称,在义军中也是非常讲究面子的人,谁能想到这家伙居然敢往坡下滚,身入茅坑不如的地方,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李元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持着骑兵刀冲杀一阵,见刘文秀如此,李元庆那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看不出半点喜色,身后几名亲兵也同样是不甘心。李元庆赶紧下马吆喝起来,沉声道,“来人,快下去追,不要跑了刘文秀。” 对李元庆等人来说,刘文秀可是大大地军功,岂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喏”骑兵迅速下马往坡下追,这也预示着关西镇突袭战进入尾声,随着刘文秀跳臭水沟逃命,其他义军士兵更不会继续顽抗下去,那些四散逃窜的人,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到辰时天亮之前,关西镇附近的厮杀基本结束,大部分负隅顽抗者被杀。对于李元庆来说,这场胜利并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因为到最后还是让刘文秀趁着天黑跑掉了。 刘文秀所统领的兵马几乎被全歼,张存孟辛辛苦苦布置的东西夹击策略宣告破灭,这一下,铁墨可算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了。宜川被重重围困,延水河附近战况日趋明朗,铁墨总算放松下来。到了现在,流寇士兵已经失去了继续对抗下去的资本,他们的士气一沉再沉,濒临崩溃。 李元庆得胜归来,晋北军众人士气大振,周定山等人全都聚集在帅帐内商量着下一步行动计划,李元庆更是难掩心中喜色,“督师,刘文秀方面军简直就是一触即溃,末将拿下关西镇,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现在东面的威胁被全部剪除,在安塞城附近,就只剩下张存孟的本部兵马了。末将建议尽快对张存孟所部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刘文秀所部被歼灭,张存孟要是一心逃命,我们还真的很难拦住他们。” 铁墨神情轻松,听着下边的人议论纷纷,听到李元庆一番话后,便坐直身子,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吧。如今的局面对我们非常有利,张存孟本部兵马已经毫无再战之力,不过他们靠近安塞城,若是想逃跑的话,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不过嘛,我早有安排,流寇士兵就算拼命逃跑,也没那么容易。” 沉吟片刻,稍作停顿后,铁墨继续道,“众将听令,今日休整一天,明日辰时,全军开拔,目标张存孟本部兵马。此战要一举拿下安塞城,尽可能的消灭流寇士兵存留的反抗力量。” 众人闻言,无不神色兴奋,全部起身而立,“督师放心,我等当奋力而战,不给流寇士兵可乘之机”。群情激昂,士气高涨,此时的晋北军将士,信心爆棚,无所畏惧。 相比之下,张存孟所部可以说是愁云惨淡了,本来就是士气低落,刘文秀所部被全歼的消息传来,本来没多少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现在的农民军士兵,就是一盆水,哪怕老天爷给十次机会,也不可能捏合成一座山。张存孟早就认命了,刘文秀所部也没能保住,还靠什么跟官兵争,东西夹击策略被破掉,连自保的资本都没有了,现在只能是被动挨打。 岳磊站在最前边,身后是十几名头领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莫看十几名头领,但实际上许多人手中连一百人都凑不齐。张存孟看了看这些斗志全无的农民军贵族们,他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决定了,趁着官兵没有攻过来,天亮后,所有人撤到安塞城,再往庆阳一带撤退。从今往后,延安府是官兵的了。” 延安府归属官兵,而义军却被赶往庆阳,本来这是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可是听到张存孟的撤退令,众人竟然面露喜色,许多人甚至猛地抬起了头。堂堂义军头领们,已经落魄到了这个份上,连日打击之下,他们已经是失去了跟官兵争斗的念头。安塞城虽好,但只不过是短暂的落脚点罢了,凭手中的实力,靠什么去守安塞城? 张存孟的命令下达后,便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头领们匆匆离开,不久之后,军中便开始为大撤退做准备。两万多人同时撤退,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不管怎样,总要有人负责殿后,没有殿后的撤退,那就是溃逃,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溃逃的结果是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没人会主动请缨,傻子都知道此时殿后,那就是十死无生,一点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在岳磊等人的折腾下,来自北边保安州的刘宝庆被留下来殿后。一切准备妥当,不过流寇士兵还是没有想到,晋北军的攻势会来的如此之快。他们以为刚刚发动了关西镇之战,灭掉了东面的刘文秀,短时间内无法连续作战。 谁知,仅仅休整一天,八千多名晋北军士兵便对张存孟所部驻地发起了冲击,三千多骑兵负责冲锋,身后步卒压阵,辰时未过,烈日却已经如同炭火,燃烧着世间万物。面对汹涌而来的攻势,刘宝庆暗自叫苦,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可是抽签决定的结果,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刘宝庆所部三千多人再加上四千多炮灰兵,组成一个方阵后,也算是气势恢宏,可实际上是徒有其表罢了。 周定山亲自率领骑兵,三个锥形阵直插刘宝庆所部方阵,刚刚接触之下,流寇士兵的方阵竟然被直接冲开,阵型就像烂豆腐,一触即溃。这也怪不得刘宝庆,换了谁来领兵,结果都是一个样。 刘宝庆所部败亡只是早晚问题,不过有了刘宝庆所部的阻截,到底是给张存孟所部撤退赢得了时间。张存孟不愧被称为不沾泥,既然决定逃命,那就不再多想,无数残兵分成数股朝着安塞城方向逃窜。为了加快撤退速度,甚至下令放弃了一切辎重。 农民军大营一片狼藉,为了减缓云府骑兵的追击速度,流寇士兵想尽了办法,不光丢弃辎重,还尽力破坏道路,通往安塞城的道路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刘宝庆所部还在抵抗,在他的努力下,已经死死撑了半个时辰。面对流寇士兵层出不穷的手段,铁墨除了暗自摇头外,并没有什么焦急之色,对他来说,胜利已经握在手中,接下来尽量少些伤亡就够了。 “定山,命令你的人不要忙着追击,集中兵力打垮这股殿后的兵马”铁墨的命令,着实让周定山无语,在周定山想来,就算没有骑兵帮忙,随着时间推移,这股农民军殿后兵马也只有败亡一途,反而是追击张存孟才是更为重要的。看到周定山有些犹豫,铁墨放下手里的千里镜,露出莫名的笑容,“定山,你放心便好,张存孟想要逃回去,没那么轻松。” 周定山点点头,开始下令骑兵集结成左右两翼,如此一来,刘宝庆便叫苦不迭了,本来就是死死支撑,这下子直接崩溃。一名农民军士兵还想找人拼命,临死拉个垫背的,结果刚抬起头来,就看到闪亮的寒光掠过,紧接着就没了知觉。 在流寇士兵组成的方阵外,尸体不断地堆积,如同一圈围墙。流寇士兵不可谓不英勇,可是实力差距太大了,任凭他们怎么挣扎,最终都难逃一死,随着刘宝庆被杀,整个农民军方阵土崩瓦解,那些炮灰兵更是不堪,好多人直接趴在地上打着哆嗦,有些人已经抱头痛哭起来。对于这些投降的流寇士兵,铁墨也没有难为他们。 另一边,张存孟拼命逃窜着,一路逃过来,张存孟身上的金色软甲不见了,脸上黑一块紫一块,这辈子就没有如此狼狈过。张存孟拼命逃亡,可是他不知道这条道路崎岖凶险。在安塞城东南方有一片白杨林,时值盛夏,白杨林郁郁葱葱,枝叶繁茂。走在林中,凉爽无比,这片白杨林方圆足有五里地,此时林中有一群人百无聊赖的享受着林中阴凉,几个人凑在一起,不断擦拭着手里的刀,“王先生到底怎么想的,听说督师那边打得白热化了,咱们竟然一动不动,躲在林子里纳凉。” “少说两句吧,让王先生听到,没有好下场,上两天那个老麻子不服气,结果还不是挨了二十军棍,在这里,还有谁能比老麻子更有能耐?”另一名士兵赶紧虚了一声。 这些人正是锐锋营骑兵,几天前,他们就随着王左挂悄悄来到这片白杨林,自从进入白杨林后,便开始清闲起来。用老麻子的话来说,这哪里是军事调动,简直就是跑来避暑的。老麻子心里不爽,跑到王妃面前聒噪,结果可想而知,王左挂性格果断,直接给了老麻子二十军棍。 王左挂神情冷峻,自然流露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仪,随军观战的伊丽莎白,感觉到十分压抑,“咱们来这里干嘛哎,都躲了好些天了。” 面对伊丽莎白的疑问,王左挂并未理会。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差不多了,无论如何,他对铁墨是万分信任的,这种信任是建立在长久的默契上的。铁墨这个男人,仿佛是为硬仗而生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中的微风吹拂脸庞,突然间,王左挂笑了,因为他想要的终于来了。 “报....报.....督师大破敌军,全歼刘文秀所部东面敌军,如今张存孟所部已经朝安塞城方向溃逃,敌方溃逃兵马离我们仅有十里....” 终于来了,王左挂站起身,充满了熊熊战意。 夏日的狂风,绿意盎然中带走无数苍凉,王左挂傲然而立,双手紧握狭长的宝剑,目光所及,天地就在手中。 长久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些日子,王左挂表面上沉着冷静,可实际上内心也饱受煎熬,前方战报不断传来,督师那边并非一帆风顺,尤其是最后两天,整个局势已经超出掌控,变得扑朔迷离,好几次差点忍不住下令前去驰援,幸好都忍下来了。此时,终于听闻张存孟所部溃逃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看到王左挂猛地起身,那些散在四周的将校们自觉地凑了过来,他们本能的感觉到有活干了。上千士兵开始聚集,战马也慢慢聚拢起来,大家神情严肃,目光沉重,短短的时间里,整片白杨林充斥着肃杀之气,王左挂目视众人,扬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督师那边已经大破敌军,如今流寇士兵已经朝安塞城方向溃逃。现在....众人听令,王某命令你们,分成两路兵马,沿着白杨林西部道路,袭杀流寇士兵,最大程度的灭掉流寇士兵的反抗力量。周将军所部主力骑兵很快就会赶上来,我们一定要阻止农民军溃兵逃到安塞城。从今天开始,延安府要换一个主人了!” 第541章 别人手里的刀 第541章别人手里的刀 王左挂振臂高举,长剑遥指天空,阳光透过缝隙,如一道道金色霞帔。听着王左挂的话,林中将士无不血气上涌,他们迎着王左挂的目光,全都高声呐喊,“胜...胜...” “谁将拥有延安府...”王左挂目光深邃,穿透了丛林,随后又是一阵更加高昂的声浪,仿佛刺破苍穹,“我们...我们...延安府属于我们!”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萧芷韵面露笑容,没有阻止这些群情激昂的将士,这个时候,根本不怕流寇士兵发现什么,作为隐藏最深的杀手锏,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单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将士们翻身上马冲出白杨林,马蹄踏过,草叶摇摆。 上千骑兵藏在白杨林里好几天,就像关了好久的猛虎,一旦冲出林子,气势逼人,狂暴无比。他们兵分两路,朝着通往安塞城的两条大路冲去,千余名骑兵或许造成不了致命的威胁,但想要袭扰敌军,制造麻烦,有的是办法。为了尽最大努力完成阻敌任务,所有骑兵战马后边都拉着一捆木柴,靠近白杨林,想要木柴,轻而易举。在白杨林西北五里处,就是延水河通往安塞城最宽阔的官道,其中有一段路通过鹰嘴坡,鹰嘴坡被官道分成两部分,中间官道约有七八丈宽。安塞城四周多是平原,地势平坦,唯有鹰嘴坡比较特殊,仿佛千里平原上拱起来的肉瘤。骑兵从白杨林冲出,两百多人目标直指鹰嘴坡,这些人策马狂奔,杀气腾腾的,犹如天兵天将,好多流寇士兵被他们吓傻了。一路疾驰,终于赶在流寇士兵到达之前占据了鹰嘴坡,接下来将准备好的木柴往官道上堆,放火点燃,烈日灼烧,如同一道火墙,横亘在官道之上。 张存孟拼了命的逃,当真的放弃了尊严,那就没什么在意的了,他现在只想活下来,赶紧回到安塞城,然后搜刮下安塞财物,转移到庆阳一带去。此时的张存孟,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他希望刘宝庆能多抵挡一阵。突然间前边一阵乱糟糟的,溃逃的队伍猛地停下来,没多久侍卫岳磊神情狼狈的跑到了近前,“张大哥,大事不好,鹰嘴坡被官兵占据,官兵在必经之路上引燃大火,兄弟们暂时冲不过去啊,只能从两侧鹰嘴坡爬过去才行。还有...探子回报,附近出现了不少骑兵,现在正对我们的先头兵马展开袭扰,兄弟们死伤无数。” 岳磊的话还没说完,张存孟的嘴角咧开,一张脸面无血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颤抖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些骑兵从哪里跑出来的,他们就是再快,也不可能跑到我们前边去,难道他们会飞不成?” 张存孟揪住头发,已经陷入了半疯癫状态,难道对方提前在这一带埋伏了兵马么?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前些天双方恶战,官兵好多次形势岌岌可危,濒临崩溃,如果是伏兵,那这些人早就该驰援主战场了。不,绝对不可能是伏兵,除非那个领兵的将军是个疯子,可以在主战场濒临崩溃的情况下还能坐得住。 其实这个时候再考虑是不是伏兵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前路被阻,又有骑兵袭扰,呵呵,这条通往安塞城的道路,简直就是一条死亡之路啊。根本不需要张存孟吩咐什么,这些想要活命的农民军溃兵们早已经朝着鹰嘴坡两侧冲去,他们本能的想要活命,根本没时间去思考鹰嘴坡另一面是不是有陷阱。 事实上锐锋营骑兵不可能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许多农民军士兵刚刚翻过鹰嘴坡,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便看到一队骑兵猛冲而来,结果可想而知,鲜血染红了草地,鹰嘴坡上的云松在悲情低唱。战争面前,仁慈是一种奢侈品,只要敌人还没有跪地求饶,那就没有必要放下屠刀,有些时候,哪怕对方投降了,也依旧要杀。 鹰嘴坡附近厮杀阵阵,哀嚎连连,一道火墙,再加上鹰嘴坡特殊的地形,上万农民军溃兵被硬生生拖在了这里。岳磊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前方的伏兵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要命的是身后的追兵,这番折腾下来,不需要一个时辰,官兵的主力大军就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难道到时候再找一个“刘宝庆”去殿后么?更何况,殿后也得有兵可用才行啊。 “张大哥,我们从西边走,官兵都是骑兵,又在另一侧以逸待劳,这样下去,我们短时间内根本冲不过去”岳磊牵着张存孟的战马,神色焦急。张存孟嘴唇发白,露出惨然的笑容,就像沉落的末日枭雄,“岳磊,就算我们绕过去,逃走的希望也不大,他们可是骑兵....是骑兵啊....官兵藏了这么久,忍到现在才动手,这就是要给我们补上最后一刀啊,会给我们逃回安塞城的机会么?” 张存孟不断摇头,他觉得生还的希望已经不大了,连他张存孟都知道侧翼伏击的道理,官兵不可能不知道。 岳磊哪里肯放弃,好不容易劝张存孟逃命,哪能让他这样留在鹰嘴坡?看看远处的火光,队伍被挡在鹰嘴坡前,速度如蜗牛爬行,他忍不住说道,“张大哥,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回安塞城了,从鹰嘴坡西边,直接南下,或许能逃出去。官兵虽然占据了鹰嘴坡,但他们兵力肯定不会太多,不可能照顾的面面俱到的。” 岳磊不等张存孟回答,吩咐一声,二十多名亲兵侍卫护卫着张存孟往鹰嘴坡西边而去。鹰嘴坡面积并不是太大,但相对这些疲惫不堪,缺少战马的流寇士兵来说,依旧是个难关。岳磊一马当先,很快就护着张存孟冲了出来,此时,鹰嘴坡杀声震天,烟尘弥漫,但是不远处有一股小队骑兵正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启禀王先生,流寇士兵已经被挡在鹰嘴坡前,周将军也传来消息,现在督师那边已经突破敌军抵挡,先头骑兵预计一个时辰后抵达鹰嘴坡。张存孟也如先生所料,现在正领着几十名亲兵朝这个方向逃窜”斥候传来消息,王左挂充满智慧的双眸神采奕奕,只是皱了皱眉头,守候在身边的游击将军廖忠明便凑上来问道,“王先生,要不要派人灭了张存孟的人?” “打肯定要打的,廖将军,你带人走一趟吧,不过要记清楚,给张存孟一个教训便可,但不要杀了张存孟,留他一条性命,只要这家伙不往安塞城逃就行了”王左挂神色平淡,言语之间没有太大波动,仿佛张存孟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般。 廖忠明是个纯正的军人,根本不会多问,点了一队士兵便冲了出去。由于早就掌握了张存孟的行踪,所以很顺利的拦住了张存孟的去路,面对这些急于逃命的流寇士兵,廖忠明没有硬拼,而是拿出弓弩,对着张存孟等人一阵攒射。打到这个份上,张存孟一心逃命,哪里有半点拼命之心,就连岳磊也失去了拼命的心思,被廖忠明射死十几个人后,张存孟和岳磊领着不到五名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般逃了出去。 张存孟跑了,王左挂神色如常,浑然没有在意,伊丽莎白随军这么久,对义军有些了解,深知张存孟的重要性,她实在搞不懂王左挂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鹰嘴坡的战斗还在继续,流寇士兵为了活下去,拼死一搏,看上去轰轰烈烈,可实际上结果已经没有了悬念。伊丽莎白低头想着事情,不时地抬头看看王左挂,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忍着恐惧问道,“你...为什么放走张存孟?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你不是这次的指挥官吗,为什么要跟督师作对呢?” “什么?”王左挂闻言一愣,神色古怪的瞥了伊丽莎白一眼,“你当真不懂?放虎归山,你觉得张存孟还是头老虎么?呵呵,以前的张存孟确实是一头猛虎,但是现在么,他就是一只逃命的野猫,还是一只连抓老鼠的勇气都没有的野猫。督师可不是你,想得比你深远多了,杀了张存孟,易如反掌,但没有了他,王自用的实力就会急速下降,短时间内似乎对我们是好事,可长远来看,对我们可未必有利。乱党也是党派林立,互不统属,这对我们是有利的,一旦王自用被彻底打垮,张献忠也名存实亡,那可就是高迎祥一家独大了,到时候乱党只有高迎祥一人声音,拧成一股绳,剿灭起来难度何其之大。” “更何况,我军此次调集大量人力物力入陕,名义上是剿匪,实则是保护我们在陕北的利益,尤其是河套不容有失。只要把乱党赶走,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真要不惜一切代价跟乱党拼命,届时损失过重,高兴地可就是别人了。朝廷有些人可一直盼着削弱我们晋北军的实力呢,只不过一直没机会罢了。” 听完这番话,伊丽莎白一颗心从头凉到脚,跟王左挂相比,她真的太单纯了,纯的像清澈之水。王左挂的心机真的太深了,这是要让王自用和张存孟等人当刀子啊。就像王左挂说的那样,张存孟经历一系列惨败后,王自用一方不光兵力折损,更重要的是身心饱受打击,信心崩溃,再不复当年之勇,不就是一只病猫么? 这只病猫威胁不到晋北军,但跟高迎祥那些流寇争上一争还是可以的,同样有王自用占据庆阳,也阻断了张献忠入庆阳的道路,除非王自用和张大受那些人仁慈心泛滥,让开路把张献忠这头恶狼请进去。就张献忠以前所作种种,早已经失去王自用的信任了。 当然,王自用也会跟高迎祥结盟,不过结盟归结盟,可不会将庆阳一带让给别人,因为庆阳已经成了王自用最后的栖息之地。 张存孟还在奔跑在逃亡的路上,经过鹰嘴坡一阵厮杀后,身受箭伤,岳磊肩头也挨了一枪,活下来的几个人也是人人带伤。安塞城遥遥在望,张存孟却一点去安塞城的想法都没有,官兵已经到了鹰嘴坡,这个时候还回安塞城,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来到一个破败的小村子里,张存孟顾不得形象,翻身下马,躺在草垛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个时候,脑袋也变得清晰了一些,岳磊坐在一旁处理着伤口,嘴上不断嘟囔着,“真是命大,如果不是我们逃得快,恐怕就死在鹰嘴坡了。” 过了好半会儿,都没听到张存孟回话,岳磊甚是纳闷。张存孟抹了一把脸,苦笑着摇了摇头,“岳磊,你真的以为是咱们命大么?恐怕未必啊!” “张大哥,你这是何意?”岳磊眉头深皱,一时间没弄清楚张存孟的意思。张存孟没有隐瞒的意思,喝了口水,抬头看了看屋外的阳光,“我们不是命大,本来就该死在鹰嘴坡的,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官兵故意放我们出来的。你太小瞧官兵了,他们的骑兵明显是等在那里的,那些骑兵全都是精锐,又是以逸待劳。凭他们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硬拼,只需要慢慢拖着,就能拖死我们。可实际上呢,他们只是攒射一番,那些弓弩也没有刻意对准我,甚至连追击都没有追击。咳咳...岳磊,你难道以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官兵会不认得我?” 岳磊起初不以为然,慢慢半张着嘴,有些惊呆了。很多事情都经不起仔细推敲,真的静下心来,细细琢磨,其中果然有着许多蹊跷。那些骑兵人人备有弓弩火枪,手持锋利骑兵刀,盔甲制式也和别的骑兵不一样,一看就是最精锐的存在,这些骑兵怎么可能认不出不沾泥张存孟? 要知道,当时张存孟虽然身形狼狈,但那身盔甲还是穿在身上的,就算认不出,便是普通的义军头领,官兵也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想来想去,除了官兵故意放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542章 无耻之徒 第542章无耻之徒 张存孟长叹一声,眼中流出自嘲的泪水,“想不通吧?其实并不复杂,官兵是怕咱们损失过大,制衡不了高迎祥啊。说难听点,咱们现在就是官兵扔出去的刀子。” 其实张存孟心中很清楚,说是刀子,都有些抬举自己了,是粪叉子还差不多。刀再怎么样,那也是利器。 躲在庆阳,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顶多就是在多方角力中讨要些好处罢了。不跟高迎祥抗衡,更是扯淡,真要是从了高迎祥,大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当初王嘉胤大头领是怎么死的,大家心里明明白白的。 官兵这一招是光明正大的阳谋,看穿了又能怎么样,阳谋的可怕之处,就是明知事实,也必须照做。 岳磊眉头锁着,想着想着,头皮就有些发麻,他实在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暗藏着如此多的玄机。张存孟神色黯然,他连一点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他也有些可怜张存孟了,被打的如丧家之犬不说,现在还要替官兵当刀子。 如果早知今日,当初真的不该阻止张存孟自杀的,到了现在,张存孟已经没有了自杀的勇气。张存孟没有看到岳磊复杂的目光,自顾自的哀叹道,“别人手里的刀,哎,其实换谁都一样,官兵是不乐意看到我义军扭成一股绳的。” 随着张存孟狼狈逃窜,可以说延安府的战事已经成了定局,那些农民军士兵也不是傻子,张存孟溃败,刘文秀也一溜烟的逃命,跑去跟张献忠汇合。眼下延安府境内哪还有义军的生存之地,所以大多数人死的死,降的降。虽然有些零星势力还在负隅顽抗,但败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相比之下,晋北军各部将领乃至于陕西方面的陈奇瑜等官员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般。自从王自用率农民军重回陕西,再加上张献忠入商洛进攻陕北,整个陕西如同筛子一般。虽说晋北边军战斗力强悍,但这次可是面对王自用和张献忠两股流寇,尤其是张献忠刚刚在巴蜀养精蓄锐,积累了不少实力。 说实话,仗没打完之前,陈奇瑜还是提留着心的。他跟铁墨不一样,铁墨带着兵马入陕,就是冲着延安府去的。但是呢,真要战事不利,铁墨甩甩屁股就走了,至于曹文诏也有可能跟着铁墨去晋北。但他陈奇瑜不行啊,身为三边总督,负责陕西军务,真要走了,脑袋也该搬家了。所以啊,战事不利,最倒霉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奇瑜自己。 出于种种原因,陈奇瑜是最希望打赢这场仗的人,哪怕事后延安府归晋北党实际控制,那也没关系。只要名义上延安府归朝廷所有,那就没问题,延安府归六部还是晋北党还是陛下,跟他陈奇瑜有半毛钱关系?何必因为这点事情得罪铁墨? 延安府战事大胜,陕西境内文武官员高兴地不得了,可是当事人铁墨却没那么轻松。不说延安府归属问题需要跟朝廷扯皮,单就延安府的实际情况就够让人头疼的。 晋北延安府可以说是农民军在陕北的大本营,历经十年动乱,当地百姓民不聊生。王自用的农民军是被赶走了,可延安府境内还有没有其他隐患,谁也不知道。铁墨与王左挂曾经商讨过陕北的事情,整个陕北动乱不断,除了所谓的义军之外,其实一直隐藏着一股暗流,这就是以弥勒教以及金蝉教为首的宗教组织。 入延安府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些蛀虫清除掉,铁墨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毁在这群鸟人手里。大明朝的宗教影响力虽然远不如西方的****,可这些人在蛊惑人心方面厉害得很,不加以重视,必会吃大亏的。 梅花雨庄园,这里曾经是吴延贵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建的地方,后来成了张存孟的私人住所。 白色围栏矗立在四周,青色小楼耸立在一片草地之上,庄园中到处都是花簇,盛夏时节,鲜花盛开,走进园中,芳香四溢。这座典雅的庄园,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人流连其中,一座庄园,经历几此战乱,没有毁灭。 因为承建这座庄园的乃是一名西方传教士,所以庄园处处透着西方气息。西方式的花园小楼,干净典雅,这与别处的脏乱有着云泥之别,海兰珠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她出身高贵,又长时间随在铁墨身旁,可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梅花雨庄园。伊丽莎白到底是心性活泼了些,扔了手里的破剑,跑到花簇草坪上玩闹起来。看着伊丽莎白没心没肺的样子,铁墨也涌上一种轻松之意,终于刻意好好享受一番了,接下来的日子,可以放松一下了。 住进梅花雨庄园后,并没有急着召见那些延安府大户,铁墨什么都没做,抱着海兰珠美美的睡了一觉。连日劳累,军务紧急,精神高度集中,一旦放松下来,睡魔就像瘟疫一样,这一觉整整睡了六个时辰,直到第二天巳时才醒来。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走到窗边,站在小楼顶端,可以纵览整个延安城。遥遥看去,延安城就像一把菜刀。 由于没有了什么紧要事情,海兰珠难得清闲,整个人变得慵懒娇憨,满头秀发乱糟糟的,搂住铁墨的腰,颇有些撒娇的哼了哼,“再睡会儿啊,你起来做什么?” 摸了摸额头,铁墨转过身搂紧了丰满的美人,“还睡,再睡就真的变成猪了,估计鹰嘴坡附近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等着呢,老是这么不管不问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海兰珠不以为意的嘟了嘟最,挣脱怀抱,很是不耐的挥了挥手,“你自己去吧,本公主还要再躺会儿,等就餐的时候,再来喊我。” 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勉强海兰珠。洗漱一番到小楼底层,梅花雨庄园作为吴延贵的老巢,小楼之中有专门的议事厅。 议事厅与其他大户小楼大厅不同,有些类似于皇宫宣政殿,只不过规模小了许多,到铁墨来到议事厅的时候,厅中左右已经站满了人。鹰嘴坡战事结束,也意味着延水河战役取得了完胜,铁墨笑眯眯的看了看麾下众将,“不错啊,从昨天到现在,延安府竟然没有起一点乱子。沙雕,既然情报之事一直是你负责的,那就尤其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回禀督师,目前我们已经完全掌控了延安府,延水河以北也再无反抗。昨日,各部已经驻扎于延安府四周,加强了对城中管控,一些城中大户家仆,也被集中看管起来,所以,那些大户闹事的可能性非常小。另外,刚刚得到消息,张存孟已经逃到了庆阳。” “嗯?”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不沾泥张存孟,逃命的本事无人能敌啊。” 沙雕话还没说完,铁墨就咧了咧嘴,“得了,逃就逃吧,反正对大局没什么影响,战后尸体就不要留着了,这个时节,赶紧处理掉,免得引起瘟病。” 铁墨真没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沙雕自然也不会把张存孟当回事,既然铁墨不关心,他也不会自找麻烦,拱着手笑道,“督师放心,属下一定妥善处置。王先生传来消息,宜川战事不日会有结果。” 从沙雕所述的情况看,延安府大局已定。宜川城虽然还未能拿下来,但很快就会有结果,凭着王左挂的能力,再加上兵多将广,可以说怎么打怎么有。没了什么要紧事,铁墨好整以暇的瞧了瞧阮三狗和周定山,感受到铁墨玩味的目光,周定山和阮三狗几乎同时出列,阮三狗拱着手嚷声道,“末将恳请督师着令周将军分拨一部分辎重,昨日进城后,城中粮草物资,全部被周将军刮走了。” 铁墨没有回话,周定山可没那么大耐性,他也算军中老将了,身居高位,积威日盛,哪里容得陈耀峰挑衅。眼睛一瞪,气势散发,瞪得阮三狗直接缩了缩脖子,周定山显然很是不爽,萝卜指戳了戳阮三狗,“督师,这批粮草物资乃是有急用的。之前陈耀峰和胡伟贤许出去那么多好处,咱们军中粮草肯定不够用,正好这批物资能顶用,若不是如此,末将何须跟这些后辈争来争去的?” 周定山名声在外,说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听了他的解释,铁墨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之前听人嘀咕了一声,说周定山跟陈耀峰争物资,还觉得有趣呢,他是非常了解周定山的,这位周将军并非那种争名夺利之人。搞来搞去,问题竟然出在陈耀峰身上,一想到陈耀峰,王左挂就伸手指了指站在末尾的胡伟贤。 胡伟贤军职最低,站在议事厅中,最没有人权,所以干脆低着头当听众,秉承着不惹事不挑事的原则。此时看到王先生伸手一直,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之前还打着看热闹的心态,瞧瞧周大将军如何虐阮将军呢,没成想争执了没几句,苗头转到他胡某人身上来了。这他娘的算什么事,怎么还把他这条小杂鱼给牵扯出来了? 周大将军身上一根腿毛,都比他胡某人粗,用得着这么坑人么?可是王先生真的指过来了,胡伟贤直接跳上前,摆出一副苦瓜脸,“督师、王先生,小的冤枉啊,这事儿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信口开河的可是陈将军,小的连个屁都算不上,说不上话啊。” 胡伟贤打定主意了,粮草一事就是一团烂汤,谁沾上谁倒霉。现在算是搞明白了,周将军和阮将军哪里是在争粮食,这是在打太极,推皮球呢。说到底,粮食的事情早晚得由在座的将军们分摊买账,周大将军最为精明,一进城先归拢物资,手中有了粮食,后边分摊责任的时候,就轻松许多了。至于阮将军嘛,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不够快,本来还想硬抢,结果周将军是个硬茬子,别说一半物资了,连一粒米都没抢过来。 胡伟贤正做着计较,陈耀峰已经怒了,一把将胡伟贤提留过来,“胡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昨晚上你还挑唆本将去拿粮食的么,怎么现在就跟你没关系了?” 一听陈耀峰这话,饶是周定山老成持重,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姓陈的这他娘的无耻。 胡伟贤都快哭了,这不是坑爹么,得罪周将军这个杀神,以后还能有好?如果在周定山和陈耀峰之间做个选择的话,胡伟贤肯定会选择周定山,宁愿得罪十个陈耀峰,也不能得罪一个周将军啊,“陈将军,你这是诽谤,小的什么时候让你去抢粮了,你找不到粮食,也别把小的扔出去当替死鬼啊。” 被胡伟贤戳破,陈耀峰脸色微红,尴尬的笑了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还真打的这个主意,昨夜本来打算弄点物资补充下的,结果没想到接收物资的是周大将军,但当时直接退缩又不好意思,只能商量下了,最后没说两句,就让杨大将军给吼回来了。这事儿铁定惹周将军不爽,陈耀峰可不傻,现在有胡伟贤这个替死鬼,干脆拉过来就用,反正胡伟贤一个毛头小子,军中后辈,周将军火气再大,也不会给胡伟贤计较。 只是千算万算,胡伟贤也是个人精,竟然不认怂。 陈耀峰老脸一红,周定山老神在在,胡伟贤缩着脖子站在中间,一时间厅中众人无不被逗得哈哈大笑,冲着陈耀峰和胡伟贤指指点点。这两位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抢粮抢到周将军头上,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啊,周将军和督师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兄弟。 铁墨也有些受不了了,胡伟贤和陈耀峰还真是无耻到一定地步了,挥挥手,没好气道,“笑什么笑,都给我闭嘴。陈耀峰,你真是能耐了啊,什么时候归拢物资如此积极了,以前不是光吃饭不买饭的么?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因为你个混账东西么?周将军归拢的物资肯定会用来填坑的,不过你这种私自抢粮的行为,要不惩治你一下,你还不得上天?这样吧,本督师也不难为你,你继续去王胖子那当差吧,还有你,胡伟贤,你也去帮帮忙,入延安府后,事情众多,王胖子那人手估计不够用。” 第543章 女儿国之主 第543章女儿国之主 嘎,陈耀峰和胡伟贤傻愣愣的站在厅中,神情凄楚,欲哭无泪,这还是不难为人,督师太狠了吧? 胡伟贤倒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一个小人物,去王胖子手底下混段日子也没什么的,倒是陈耀峰,好不容易跟着打了个胜仗,一下子又变成伙夫了,啧啧,这可真是丢人丢大了。陈耀峰那张脸憋得老红,真是后悔啊,跟谁争不好,跟周将军争,现在好了,粮食没捞到,结果又成伙夫了。 陈耀峰吞吞口水,赶紧拱了拱手,故意提高了声调,“督师,末将要见夫人,这事夫人也知道。” 铁墨差点没让这话给噎死,陈耀峰这张脸皮真是厚如城墙了,什么鬼话都能编出来。其实陈耀峰的心思很简单,他可是海夫人麾下嫡系爱将,这个时候只能求救夫人了,如果真的再被扔到王胖子手底下去,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脸皮厚不等于不要脸,只要海夫人发话,督师多少给点面子,军中谁不知道夫人吹的枕头风厉害无比。铁墨懒得理陈耀峰这个无耻之徒,刘国能冷着脸挥了挥手,“陈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昨个夫人和督师疲累不堪,早早的睡下了,还能管你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周定山差点没笑出声,陈耀峰这个混账货,找什么理由不好,非得扯这话。督师昨天和夫人一张床上睡的,就陈耀峰那话,不是摆明了给督师找不自在么?看到刘国能挥手,其余几名将军可就不会客气了,拖着陈耀峰就往外边拉,这次陈耀峰不反抗了,这次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陈耀峰被扔到火头军,免不了一阵抱怨,不过暂时只能留在这里了。议事厅内,关于粮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周定山并非那种不顾全大局的人,虽然整治了下陈耀峰,但是军中要事还是该解决的,“督师,南边那些物资做了下统计,虽然数量不少,但是想要用来填那个无底洞,还是有些少。所以,这事还得靠大家集思广益才行。” 这次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是倒霉蛋。怪不得陈耀峰跑去跟周将军抢物资,敢情真有先见之明啊。铁墨扫了扫一帮子人,又好气又好笑,论功行赏的时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一听到要解决麻烦了,全都开始低头缩脖子,相比之下,陈耀峰那货还有几分勇气了,“都抬起头来吧,本督师还不至于拿你们开刀。这样吧,沙雕,你回去做些调查,延安府的大户以及商人全都摸清楚,说不得,这个麻烦得让他们帮忙解决才行。” 沙雕身为特务头子,只听令行事,对其中产生的后果根本不会关心。周定山却有些担忧,出声道,“督师,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咱们刚刚占据延安府,城中人心不稳,这个时候对这些大户商户下手,恐怕会出问题啊。眼下局势新定,还是以稳妥为主。” “定山所言甚是,不过本督师早有考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为了替陈耀峰填坑,铁墨不得不想些歪招了。 自议事厅会议之后,延安府就变得忙碌起来,城中到处都是巡逻士兵,城外也多了许多岗哨,一时间延安府治安好了许多。当然,那些活跃在街头的无良恶痞就有些叫苦不迭了,前部被扔到街头打扫卫生去了。 难得有空闲时间,宜川的事情不需要铁墨操心。在延安府以西,还有着十几股小股流寇,周定山亲自领兵,一路上这些流寇们闻风丧胆,直接投降。经过一系列战事后,这些义军头领们治下的百姓大都是老弱妇孺,根本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渐渐的整个延安府已经没有了反对声,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宜川城,这座位于延水河南部的城市,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延水河战役结束后,四周再无威胁,王左挂下令全军集结城外,将宜川围的水泄不通,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梅花雨庄园,不再像往日那般宁静,这一天生活在延安府的大户以及富商们陆陆续续的来到庄园里,延安府百姓也聚拢在外围,想要看看热闹。 经过两天时间的治理,城中治安好了许多,一些主要街道也变得干净整洁。晋北军士兵巡逻延安府,抓了许多恶痞流氓,但对城中普通百姓倒是秋毫无犯,那些大户富商们可算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可生怕晋北军和以前的官兵一样,上来就是抢掠一番。 今天阳光明媚,按照庄园内传出来的告示,铁督师将于今日宴请城中大户,地点就在梅花雨庄园。大户们根本无法反驳,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庄园。巳时刚过,庄园大道上就出现了人影,沿着庄园大道,走过林荫,庄园内葱葱郁郁,景色宜人,在位于庄园南面的地方,是一片青绿草坪,中间一池清水幽蓝清淡。高大茂密的树木挡住阳光,水池两侧摆放着长桌,上边满是瓜果点心。 为了避免宴会发生意外,锐锋营士兵做好了各方面的应对,看上去庄园内环境轻松,但是在外围防守十分严密,上百名士兵守着庄园大道,火枪在手,只要周围的人稍有异动,便立刻射杀,李琼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商户,之所以成为大户,仅仅是因为手里有钱,他的出身并不好,所以在延安府富人圈里地位一向不高。 李琼见过的世面太少,所以一走进庄园,一颗心就砰砰直跳,生怕做出什么事情,惹得铁督师不高兴。虽然是富户,但由于出身问题,人际关系不广,消息不灵通,面对凶神恶煞的晋北军士兵,想不害怕都难。李琼小心翼翼的走过林荫,这时耳边响起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哦,这不是女儿国的男人么?什么时候这种人也能来梅花雨庄园了?” 梅花雨庄园对于延安城内的商户来说那就是圣地,非达官贵人不能入内。像李琼这种人,不过是初登门槛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贵人。那人语气中的调侃和讥讽如此明显,周围几名身着淡黄绸缎的大户揶揄的笑了起来,李琼憋得脸都红了,却什么都不敢说。 无论在哪个国度里,妓女这个行当都是为人不齿的,从事的都是最低贱的行业,而李琼就是妓女行业的头头,在延安府开了四家妓院,所以被好事者成为女儿国之主。李琼根本没法反驳,他的财富也确实大都来自于妓女。那个讥讽李琼的,也不是凡人,乃是整个陕北最大的酒商,出身官宦世家,名叫叫做雷东泽。雷东泽这般调侃李琼,也是有些来由的,在整个陕北乃至西北,酒水需求量最大的除了酒馆饭庄,便是各大妓院了。 李琼开着妓院,却自己酿酒,不跟李家做生意,雷东泽直接损失了一大部分生意,最近几年,李琼还开始扩大酒水生意,开始和许多西北商户联系,雷东泽要是还能高兴得起来,那就是傻子了。如果不是官兵开辟延水河战役,雷东泽早就想通过张存孟之手,干掉李琼了。 “李掌柜,大家今日能来王国庄园,都是托了铁督师的福”李琼说了一句不软不硬的话,便低着头站在一株云杉之下。李琼说话还是挺有智慧的,现在铁督师当家作主,大家都是一样的,谁比谁高贵?你雷东泽要是觉得高人一等,有本事别来参加宴会啊。雷东泽脸上阴晴不定,恶狠狠地盯了李琼一样,却没再说什么。 临近午时,延安府的大人物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家找到相熟的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谁也不知道铁督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阵乐声响起,一身金色锦袍的铁墨在海兰珠的簇拥下走出小楼,海兰珠一身盛装,贵气逼人。 铁墨身姿挺拔,相貌堂堂,行走间虎虎生风,神色平淡,不怒自威。常年的杀伐生涯,浑身散发着一种暴戾气息,目光扫过,那些斯拉夫大户们无不心悦臣服。其实这些大户们不服也不行,形势比人强,如今整个延安府,就只剩下宜川还在负隅顽抗了。 铁墨出场后,庄园中立刻安静下来,之前还在交头接耳的大户们无不垂着头,噤若寒蝉。看到这些大户恭敬地样子,铁墨只是微微一笑,他可不认为这些大户真的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臣服下来,这些人多年来要不是跟流寇通着关系,流寇能留着他们继续吃香喝辣的? 流寇是什么德性,铁墨太清楚了,但是不需要太在意,只要有强大的实力再加上利益结合,还怕这些大户翻出什么大风浪来?领着海兰珠走到高台之上,身后八名侍卫手持寒光闪闪的骑兵刀,“延安府重归朝廷,从今往后这里将只有陛下和本督师的声音...” 铁墨语声中气十足,盖压千古,他说了很多话,其中更多的是要求。庄园中的大户们一开始不觉得什么,慢慢的有些人脸色有些变了。等到宜川拿下后,延安府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由朝廷派遣官员,而是由铁督师以及陛下选人。 很快由海兰珠之口,宣读了好多新的政策,其中一条就是关于酿酒的。由于战事紧急,大明缺少粮食,酿酒也受到了限制。自政策颁发后,二十年内酿酒行业归官方,只有朝廷下发官商凭证后,才能酿酒,并且每一年酿酒量有所限制。 这些政策颁发同时,还将下发十个官商路引,凭借路引,在与晋北贸易交流时可以免除关税。当然路引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富商们可以捐献牛羊、粮食等,排在前十的自然能拿到路引。排不进前十的,只能许给官方凭证,有了官方凭证,便可以和那些持有路引的人进行合作。 一系列政策颁布下来,有人喜有人忧,可以说这番政策,铁墨也是思考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延安府经过常年战乱以及大瘟疫之后,粮食短缺,最要命的是青壮年死了七七八八,大量的良田变成荒地,短时间内粮食问题将成为困扰延安府的根本问题,所以限酒令势在必行。 政策颁布,大户们反应不一,雷东泽的脸色最为难看,李家就是延安府最大的酒商,这条限酒令不是要李家的老命么?发布了限酒令,还要延安大户捐献牛羊粮食,反正雷东泽是非常不爽的。 有人怒就有人高兴,和雷东泽不同,听到限酒令等一些力政策后,李琼的眼睛里开始冒光了,他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他也不想一辈子被人称为“女儿国的王”,这可不是什么美称,是一种嘲讽。限酒令自然要命,但官商路引可是好东西,和晋北方面做交易,肯定有着未知的风险,但同样也意味着机遇。 延安府发布限酒令,但晋北和蒙古可没什么限酒令,到时候倒腾来一些新颖的美酒以及绸缎等货物,岂不是要发大财?这世上的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做什么都有风险,李琼觉得必须赌一把,一定要相信铁督师的能力,想到此处,李琼下了决心,向前走了两步,匍匐在高台之下,“督师,小民愿献出全部家财,只要一个官商路引。” 海兰珠看了看铁墨,见铁墨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便直接问道,“督师许你所求,不知你能拿出多少钱粮,要知道官商路引只有十个,不是想要就会有的。” “小民家中有一些金银珠宝,之前酿酒存的粮食还有一万多斤,手中还有几家妓院,全部折算粮食的话,足有五万多”李琼有些激动地说着,由于太过兴奋,脸色发红。 铁墨已经听得眯起了眼睛,好家伙,这位竟然是开妓院的,不过这家伙还真是有本钱,竟然能拿出五万多斤粮食,这可比周定山在南城仓库缴获的粮食还要多。铁墨没什么表示,台下那帮子大户可就开始抽凉气了,有的人羡慕,有的人愤恨,恨李琼的理由很简单,你这家伙一上来就弄了个五万斤粮食,开头就这么多,后边的人还怎么活? 第544章 密谋 第544章密谋 有李琼的例子在,后边想要拿到路引的,总不能少了吧,这个李琼,简直就是坑人啊,如果不是了解李琼的背景,都要怀疑这狗东西是不是跟铁督师串通好的了。 李琼趴在地上等了好半会儿都没消息,渐渐地有些惴惴不安了,就在打退堂鼓的时候,铁墨出声了,“你既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的,本督师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一会儿你便去领官商路引吧,不过许诺的钱粮最迟不能超过三天,过了三天,后果自负。” 李琼顿时大喜,砰砰磕了几个头,喜滋滋的退了下去。有李琼这个先例在,其他大户们面面相觑,谁都知道拼命拿下官商路引的风险,一旦后边得不到好处,那可就是血本无归了。 例如李琼,他为了官商路引可真是倾家荡产了,一旦没有收益,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许多人还在犹豫,但还是有些胆大的,有些聪明人根本不是冲着官商路引去的,而是想借机跟铁督师打好关系,所以不少人还是冒着风险抢夺名额,一时间场面开始火爆起来。 铁墨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庄园里的场面,海兰珠拽了拽男人的袖子,小声道,“你又成功了,这些家伙已经让你吃进去了,看来粮食问题暂时应该解决了。” “这叫什么话?这可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本督师又没有往死里坑他们”铁墨撇撇嘴,浑然没放在心上。 铁墨之所以坑这些人,其实是有原因的,流寇统治陕北十余年,可谓是民不聊生,可是这些人依旧在流寇统治陕北的时候活的异常滋润。多少权贵人家被流寇洗劫一空,可唯独这些人没什么事,甚至雷家竟然还能将生意越做越大,要说这帮子人没有跟流寇沆瀣一气,那就是胡扯了。 延安府重回朝廷手中,这些人也算是良民,而且以后延安府重建也少不了这群人帮忙,铁墨总不能跟这些人算旧账,也只能借机会小惩一番了。当然若是有人不识趣,那就另当别论了。 雷东泽脸上阴沉不定,旁边还有一名身材矮小的瘦削中年人,他就是弥勒教在延安府的主事人,富商何庆洲。何庆洲比雷东泽更焦虑,限酒令一出,李家虽然财富会大幅度缩水,但至少还能生存。可是铁墨管辖延安府,以他对弥勒教和金蝉教的态度,以后弥勒教再想在延安府立足可就难了。 如果想避免这一点,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下手为强。趁着延安府乱糟糟的,晋北军立足未稳,一切皆有可能。渐渐地,何庆洲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 叛乱,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如潮水越涌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何庆洲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仅靠弥勒教在此地的实力是不可能影响大局的。他一直留意着各个大户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找到了雷东泽,看到雷东泽脸上愤懑的神情,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雷家可是最大的酒商,铁督师一纸限酒令,这不是要雷家的老命么,怪不得雷东泽的表情如此臭。拄着拐杖走到雷东泽身旁,何庆洲行了一礼,儒雅的笑道,“雷老板,晚上时间充裕,不知阁下可否赏个脸面小聚片刻?” 雷东泽看了看眼前的何庆洲,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和何庆洲可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看何庆洲笑吟吟的神情,他也没有拒绝。宴会还在继续,不过雷东泽的心绪早已经飞到了别处,何庆洲到底想做什么,好事还是坏事? 末时三刻,这场盛大的庄园宴会总算结束,大户们三三两两的离开,有人高兴,有人发愁,不管怎样,铁墨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标,一系列政策下去,随着官商路引的名额定下来,整个延安府权贵已经被分成两派。利益的结合才更为牢靠,单纯的高压政策,不可能维持长期安定的。当然,这些大户们肯定会出现一些不满的声音,甚至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明知如此,铁墨也只能耐心等待。 入夜之后,梅花雨庄园重新恢复宁静,院里摆上一张桌子,几个人随便吃上些东西。延安府差不多拿下来了,可是对铁墨来说,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拿下延安府,最终的目的是建立一条横贯晋北与巴蜀的通道,只有这样,才能稳固自己现有的利益。 海兰珠知道铁墨为什么发愁,但一时半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剥了一个橘子,伸手递到嘴边,“先吃点东西吧,那么多事情,急也急不来,我们现在可不仅仅要防着那些有心之人,还要想好怎么应付朝堂那群虎狼,陕北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可要落到咱们手里,他们也不乐意。” “嗯,你给张北方面发个消息,让陈子龙带一部分人来延安,对延安府的管理必须一点点完善起来才行”铁墨刚刚说完,海兰珠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夫君,你这个想法还是收回去才好,陈子龙现在可还管着乌兰城以及草原上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最近还要兼顾辽东的动静,他可没那么多精力管延安的事。这样吧,还是让陈牧来吧,再让陈子龙选些可靠之人,总能将延安府管理充实起来。这些事情不能心急,得一步一步来才行。” 铁墨讪讪的笑了笑,随后闷闷不乐的摸了摸额头,陈子龙做事稳重,忠心耿耿,坐镇延安府最为合适,可精力终究有限。陈牧当然也不错,但至今为止,陈牧除了在张北任职,还没担过太大担子,实在担心他应对不了延安府复杂的局面。不过出于多方面考虑,也只能采用海兰珠的建议了。 至于连通晋北与巴蜀的事情,就有些犯难了,按照铁墨的想法,是要修一条直通张北与成都府的官道,官道打算采用水泥青石的方法,问题是如此大的工作量,所需人力物力是无法估量的,说到底都是钱粮啊,“这可真是头疼,现在延安府青壮太少,哪怕全都被抓做苦力,也不够用啊。” 海兰珠掩嘴轻笑,纤指点了点铁墨的额头,缓缓言道,“你呀,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怎么老是盯着延安府呢?流寇那边有的是人,那些俘虏干嘛用的?晋北经过多年发展,也是人口激增,何不在这里想些办法呢?而且西伯利亚那边不是也有进展么,你给伊凡杰和牛儿送道公文,让他们给你抢人不就行了,那些大胡子日子不好过,来我们这干活有吃有住,他们还能怎地?完全可以发动大明子民嘛,只要参与修建东西官道的,不仅供应吃喝,发放薪酬,修建二十里后,就可以修建村庄,留下的人朝廷分配当地土地,世代居住耕种。对百姓来说,土地就是最大的财富,而在巴蜀和陕西经过流寇肆虐,人丁稀少,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只要把这些土地许诺出去,你还怕招不到人?所以啊,最需要解决的就是粮食。” 听了海兰珠的办法,铁墨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东西,海兰珠所言,竟然与后世美国西部大铁路的修建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土地吸引劳力,同时这些沿线形成的村落,还形成了一个个居民点。后世美国西部大铁路修建过程中,形成了许多铁路小镇,甚至形成了城市,以西部大铁路南北辐射,大片地方不再荒芜,形成文明。 现在完全可以借鉴西部大铁路的方法啊,双手一拍,猛地坐直了身子,“好,就这么办,珠儿,你赶紧帮本督师起草一份文书,一起送到张北去。着令成立开发司,发动商户投入到官道修建中来,官道修建完毕后,每年利润按比例分配。” 海兰珠抚着额头眼神连眨,这个家伙当真是奇人,老是裹着朝廷跟商人做生意,普天之下,除了汉末刘宏,当属这位督师最会做生意了,“你呀,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为了在瀚海草原建城,就逼着朝廷做了一把生意,现在又让户部做生意。” “啧啧,朝廷和商户都有好处拿,他们又怎么可能反对呢?修建如此长距离的官道,那可是一个无底洞,不发动商户,光靠咱们自己,估计没个两年,就给掏空了,咱们可担不起这么大耗费”光在瀚海草原修建城池就够朝廷喝一壶的了,更何况修建这么长的官道。 但是这条官道必须得修,以眼下的交通条件,从张北到成都府,最快也得一个半月时间,一旦官道修建完毕,时间缩短,一旦出现意外,也能更快的做出反应,到时候从晋北前往成都,快马加鞭十来天就到,好处太多了,更重要的是能加强对中原的影响。 “就你鬼主意多,奴家还要赶紧去写文书吧,通知晋北方面,赶紧再弄一批粮食来,至少在隆冬到来之前,这批粮食得送到延安府,否则可就要起乱子了”海兰珠不无担忧地叹了口气,虽然现在七月份还没过去,可经过大瘟疫以及战乱,延安府荒地一片,粮食问题,必须防患于未然才行。 铁墨与海兰珠商量着延安府未来的规划问题,而在延安府一座小楼内,雷东泽以及何庆洲为首的大户们却在谋划着一场叛乱事件。很多政策改变都是如此,有人获利就有人受到损害,雷东泽等人是坚决不想看到禁酒令以及官商路引实施下去的,“何庆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算把我们手里所有人都组织起来,也根本撼动不了晋北军。我之前派人了解过,光南城兵营,就驻扎了一千多名精锐士卒,咱们强攻的话,估计很难凑效。” “强攻肯定不行的,我们根本不需要去强攻,只需要搞乱延安府的局势就行了。铁墨明显缺少粮食,宜川那边还在僵持,只要我们做好了,很快就能重新掌控延安府。铁墨需要看住西边的义军,延安府内顶多有四千多兵马,分散开来,能够照顾的地方也就不多了。我们就从粮食下手,李琼那个贱民,想要讨好铁墨,我们就拿他开刀,等他归拢好粮食财物,一把火给他烧掉,有了他的例子在,看其他人还敢不敢去讨好铁墨”雷东泽说道这里,就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想起李琼,就气得慌,实在无法容忍,一个开妓院的贱民,竟然站到雷家头上去,简直是忍无可忍。 何庆洲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眉头微蹙,嘿嘿笑道,“不错,我们就拿李琼下手,他那边防守薄弱,很容易得手,一旦干掉李琼的钱粮,其他人想不怕都难。另外,南城老鼠区里生活的人不少,我们完全可以趁夜放火,烧了那里的房屋,最好杀上一些人。这些人没了住处,没了吃食,只能去找铁墨,一旦得不到妥善安排,这些贱民为了活命也就剩下抢这条路了。总之,诸位还要勠力同心,将延安府的局势搞得越乱越好,要让姓铁的看看,谁才是延安府真正的主人。” 何庆洲一番发言,让众人士气大振,原本的焦虑情绪消失无影。戌时未过,这些大户们就相继忙活起来。南城一家妓院里,李琼美美的喝着酒,粮食等物资已经准备完毕,明天一送到铁督师手中,他的地位就可以提升一大截了,到时候他不再是被人嘲笑的鸡头。几杯酒下肚,心情舒爽,正想抱着几个美人嬉闹一番,家仆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李老板,不好了,仓库那边着火了,十几个戴面具的家伙见人就杀,现在仓库被烧塌了。” 李琼差点没跌坐在地,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当啊,这可是换取官商路引的资本啊,还没等到李琼回过神,妓院就变得吵杂不堪,女人、嫖客争相往外跑,整个妓院四处起火,想灭火都来不及。李琼整个有些呆滞,要不是几个妓女家奴联手帮忙,恐怕李琼就死在妓院里了。 第545章 倒霉的李琼 第545章倒霉的李琼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李琼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酿酒厂被烧,仓库被毁,家也被毁,家人被杀,几家妓院就剩下了一家还完好无损。仅仅一夜之间,李琼从天堂跌落地狱,手下的仆人妓女们也全都瑟瑟发抖的瘫坐在街道上。她们和李琼一样,一夜之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对于她们来说,妓院就是她们的生活来源,是遮风挡雨的家。 这一夜,南城乱成了一锅粥,许多戴着面具的人冲进了老鼠区,这些人凶恶无比,见人就杀,不断放火。老鼠区是延安府有名的贫民区,周遭用低矮的围墙围着,用来和城区分割。老鼠区住了许多的人,一个贫民区,居住了延安城内三分之一的人口。 大火一起,不断蔓延,老鼠区的住房可不是青石结构,大都是木质的,用布料裹起来,这些简易的居所见嚯就着,很快成了一片火海,老鼠区的百姓哀嚎一片,一些面具人不时地冲出来杀人,他们为了活命,哪还有心思去救火。 巡城兵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不仅没能救火,就连那些面具人也消失不见了。很显然那些面具人就藏在老鼠区百姓中,可这么多人,又怎么分辨得出来? 最近陈耀峰刚刚从伙夫好不容易变成把总,虽然和原来的职位差得远,但总算不用天天看胖厨子的脸了。谁曾想清闲日子没过两天,自己负责的南城就出了这么大事情,整个老鼠区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来到老鼠区,看到到处都是瓦砾,遍地焦土,好多处地方还在冒烟,当即就气红眼了。昨天督师刚刚在庄园举行了宴会,今天就出现这种事情,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打脸么,这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督师发起火来,最先倒霉的还是他陈耀峰。这些日子,他当伙夫当的够够的了,此时巡城兵将老鼠区围了起来,贫民们也被集中到南城外的空地上,由于巡城兵维持秩序,这些贫民倒也不敢闹事。 看着乌压压的人群,陈耀峰大皱眉头,明知道闹事的就在这些人里藏着,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贫民区人口众多,互不相识的话,一点都不稀罕,这可怎么办?正兀自头疼呢,就看到几个女人簇拥着一个男子身形狼狈的跑过来,这些人来到近前,泪水横流的倾诉起来,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李琼的名字并不陌生,他可是首先响应一系列政策的,没想到他的家业全部被毁于一旦。看来今夜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谋的啊,陈耀峰本能的感觉到今夜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后边还有一系列的阴谋。 可他只是一介武夫,查案缉凶的事情并不擅长,李琼以及妓女们还在凄凉的哭诉,陈耀峰被弄得有些烦了,不耐的挥了挥手,“都别嚎丧了,这件事情督师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现在都给老子住嘴,谁再敢聒噪,把你们舌头给割了。” 陈耀峰这番恐吓,妓女们再不敢哭嚎,只是默默地抹眼泪。她们伤心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如果铁督师不替她们做主,那明天还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呢。陈耀峰正不知如何是好,前方街头亮起几支火把,一名面无表情的男子领着几名卫兵朝这里走来,陈耀峰神情一动,赶紧迎了上去,“沙将军,你怎么来了?” 沙雕地位并不低,谁都知道姓杀的手里握着一支暗探,力量不俗,深得督师信赖,陈耀峰不敢有半点不敬,更何况眼下很多事情还得求沙雕呢。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沙雕稍稍看了下老鼠区的情况,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一点愁容,“陈将军,这里的事情督师已经知晓,事情紧急,你我当同心协力,尽快把事情解决掉才行。” “沙将军说的是,陈某也是这么想的,可眼下的情况你也清楚,明知道闹事的人就藏在人群之中,却不知如何分辨啊”陈耀峰说到这里,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沙雕摸着下巴仔细思索着,他和陈耀峰不一样,他觉得这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出其中一个凶手就行了。这些人也都是奉命行事,全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关键还是要查出谁策划的这场叛乱。老鼠区贫民众多,大都是一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本来生活就艰难,现在又没了住处,财物被焚毁,可以说一点生活保障都没有了,一群活不下去的人,为了找到吃的住的,不是闹就是抢,无论哪种结果,对延安府都不是好事。对方果然算计的够深,沙雕想通其中关节,对几个人吩咐几句,那些人便走到贫民之中宣扬起来,“大家不要慌张,督师已经下达命令,朝廷出资重建老鼠区,大家近一个月的口粮也由衙门负责,大家只要安心等着就行,必要的时候要配合巡城兵将叛上作乱的贼子找出来。” 沙雕这番安排,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此一来,至少保证老鼠区的贫民不会暴乱,将对方趁乱搞事的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有了巡城兵的保证,贫民们宽心不少,只要有吃有喝,能够活下去,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作乱呢? 没了后顾之忧,大家放松下来,便开始对那些祸乱老鼠区的贼子深恶痛绝起来,许多人已经开口大骂,“这些天杀的,就那么点住的地方,也要烧掉,还有没有良心了?如果让我找到他们,非把这帮畜生千刀万剐了不可。” 安抚好难民,沙雕接下来做得一件事情就是审讯,这些审讯都是随机的,虽然如此,但人数众多,这样审讯还是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沙雕问的问题并不多,登记姓名,然后是具体居住的地方,如此反复问了四十多个人,还没有停下。陈耀峰一直站在旁边陪着,被沙雕的审讯过程搞得头昏脑胀的,“沙将军,就问这点东西,能有用?” 沙雕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理会陈耀峰不耐烦的神情,“当然有用,陈将军耐心看下去便是,很快就能找到凶手是谁了”。沙雕显得很有信心,他擅长的便是这个,从小处着手,他做事情很有耐性,如果没有耐性的话,往往会遗漏掉很多有用的细节。 大约快卯时的时候,五名贫民被叫到了临时搭建的审讯室,五个人,三名妇女,两名青壮男子。这五个人都是之前审问过的,虽然是再次走进审讯室,但这些人还是有些惊惶不安,大气都不敢喘。沙雕收起气势,没有给他们增加更多的压力,“大家不用怕,把你们喊进来,是想跟你们做个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你们都来自同一片住所,现在呢,你们谁也不要说话,一个字都不准说,把你们认识的人指出来。记住了,一定要认识,知道对方的名字才行,现在开始指认吧。” 沙雕非常了解城镇贫民区的情况,每个贫民区居住情况紧急,人口众多,大部分人都很陌生,但同一片居所的人却大都互相认识。这些贫民住在一起,经常凑在一起吹法螺,肯定有所交流的。听了沙雕的要求,五个人全都松了口气,从第一个妇女开始,这个妇女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几人,挨个指着,唯有没有指最后那名青壮男子。 紧接着第二个妇女开始指认,她指了第一个妇女,随后指下去,依旧没有指最后的年轻男子。当第三个妇女站出来后,还没等她指认完,那最后一名青壮男子已经头冒冷汗了,另一名青壮男子也狐疑的看着他,好像努力想着他是谁,既然都住在一片地方,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慢慢的,陈耀峰也看出门道来了,等着第三个妇女指认完,不等沙雕吩咐,他上前两步,一巴掌将最后那名青壮男子拍倒在地,又狠狠地踹了两脚,“好了,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那青壮男子却只是躺在地上哼哼,一句也不回答,陈耀峰还要再打,沙雕去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将青壮男子从地上提起来,沙雕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剑,朝着那男子下半身比划了一下,男子吓得脸色大变,双腿直打哆嗦,他不怕被打,却怕变成太监啊,这下他终于开口了,“不要啊,我说...我说....我是何庆洲何老板派小人来的,今夜的事情是何庆洲等人吩咐我们做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求你放过我们吧。” 沙雕鼻子皱了皱,冷冷的哼了哼,这些不知死的东西,果然是他们在搞鬼,“继续说下去,李琼那边的事情,也是何庆洲那些人吩咐下来的?” “是的,何庆洲亲自制定下的计划,本来按照计划,毁了老鼠去之后我们就该马上撤退的,没想到巡城兵来的如此快,许多人直接被堵在了老鼠区里。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冒充老鼠区居民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男子满脸悲戚,说不出的郁闷,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想出这种辨别办法。沙雕自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当即下令调集一部分锐锋营士兵朝西城而去,卯时未过,三百多名锐锋营士兵将何家围的水泄不通,与此同时,延安富商雷东泽的雷家也被重重围困。 延安府夜里大乱,何庆洲心情非常美妙,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贫民聚众闹事的景象。他兴奋地一夜未睡,天快亮的时候,还保持着亢奋的状态,眼看着天边有一丝鱼肚白,好消息应该传来了,可是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剧烈的响声,吓得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一队士兵不分恩青红皂白,直接将几名家仆绑了起来,其中一名仆人还想反抗一下,直接被戳了几个血窟窿,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何庆洲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沙雕不以为意,迈步走进来,锐利的目光盯着何庆洲看了看,仅仅一眼,就让何庆洲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后背一阵阵寒气往里钻,“何庆洲,这些话你也好意思说么?你但凡有点良心,会对老鼠区无数贫民下手么?” “你在胡说八道”何庆洲忍不住心惊,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承认的,必须咬死了才行,一旦松口,那可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到时候就算铁督师不动手,愤怒的老鼠区贫民都能把他给淹没,“老鼠区的事情,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督师想动何某人,直说便是,何必找这些理由。”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何庆洲绑了,咱们的酷刑都要在何庆洲身上试一遍”两名卫兵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何庆洲夹在中间。这下何庆洲总算有些怕了,上来就要用刑,这不是屈打成招么,“你们这是不讲道理,你们这是屈打成招,传扬出去,谁会信服你们?” “哈”沙雕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随后挥手甩在何庆洲脸上,手劲之大,将何庆洲都打蒙了,“讲道理?沙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跟我晋北军讲道理,你还是第一个,你说你是傻子,还是太聪明?” 何庆洲整个人的心气神直接泄掉一大半,对方可不是傻子,相比之下他才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沙雕嘴角冷笑,伸手点了点何庆洲的胸膛,“你这个蠢货,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呢,实话告诉你吧,督师早就预料到你们这些人不会死心的,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什么?”这下子何庆洲完全陷入了呆滞中,难道真的掉进了铁墨的陷阱中。沙雕挥挥手示意手下赶紧将何庆洲带走,接下来便是一场大清洗了。与此同时雷家也被围剿,虽然雷东泽率众反抗了一番,但最终也挡不住锐锋营士兵的冲击,雷家被攻破,雷东泽当场被杀。 第546章 蛊惑人心 第546章蛊惑人心 至辰时三刻,整个延安府来了一场三级大地震,沙雕用一种近乎不讲道理的方法,将城中乱党一网打尽。雷家以及其他一些参与叛乱的延安大户,同样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自今天开始,这个雷家算是从延安府除名了。 天亮之后,延安府各处贴出了告示,当百姓们闻听老鼠区惨剧是何庆洲主导之后,很多性情直爽的更是直接开口大骂。何庆洲本来想用尽办法维持弥勒教影响力的,没想到这一番举动,竟然让延安百姓失望透顶。 沙雕利用雷霆手段,一举打垮了一场暴乱,仅仅通过老鼠区,反对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天亮之后,延安府人心惶惶,城中大户们更是风声鹤唳,巡城兵稍微有点动作,就吓得提心吊胆的。现实情况容不得他们不怕,短短两个时辰里,巡城兵封锁了各处街道,好多熟识的城中富商被抓走,晋北军士兵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许多富商全家被堵,一个都没跑掉。 延安权贵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各自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听说一些人和弥勒教联合反叛后,不由得破口大骂,这不是坑人么,如果成功了还好,偏偏刚刚开始,就被铁督师找出马脚,一网打尽。在铁督师眼里,延安大户那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这种事,谁能保证不会受到牵连?何庆洲这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延安大户们惴惴不安,梅花雨庄园中却是另一番光景,自从新系列政策制定后,就知道会遭到反对,这种事情早晚都会发生,好在损失并不是太大。虽然老鼠区被烧成一片废墟,死了不少人,但巡城士兵并没有多少伤亡。对沙雕的表现,铁墨也不吝赞词,“不错,你们做得很好,能通过老鼠区,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作乱者揪出来,替我们解决了大麻烦。沙雕,弥勒教和金蝉教那边你要亲自盯着,把事情做大点,本督师希望能借这次事件,对延安府展开大清洗,至少,从今往后,这些蛊惑人心的家伙别想作乱了。” “督师说的是,延安府的情况和我们晋北差别太大了,在大晋北,虽然弥勒教和金蝉教也有些影响力,但远没有私兵,但是延安府不同。属下去看了看,这帮子人不光有自己的器械仓库,竟然还有存粮,养着百余名护卫,如果不是我们反应够快,一旦贫民作乱,弥勒教仗着这些资本能迅速拉起一支乱军。” 沙雕神色凝重,心中颇有些后怕,当看到弥勒教仓库后,方才知道弥勒教有多大能力。能一举灭掉弥勒教势力,纯属是运气好,何庆洲根本没想到会那么快查到他头上,如果何庆洲等人有所准备的话,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了。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铁墨手中,“督师可以看看,里边记载了仓库存放的物资数量。” 铁墨只是稍微看了两眼,海兰珠就拿了过去,她看得很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的看,越是看下去,越是心惊。 哎,海兰珠蹙起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弥勒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吸血虫啊,“这弥勒教和金蝉教不仅要打压,最好用些严厉手段。” 铁墨笑吟吟的看了看海兰珠,眼中颇有些叹服,“你说的没错,对这些人就不能客气。” 海兰珠挥挥手对沙雕说道,“沙雕,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相信这点事难不倒你。” 沙雕嘴角抽了抽,神情古怪,赶紧拱手应答。怎么夫人的话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呢,这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经过一场叛乱事件,老鼠区里的贫民没了住处,没了吃食,之前衙门有过保证,可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临近午时,靠近南城的中心大街挤满了人,这些人全都踮脚探头,交头接耳,脸色十分焦急,“铁督师会这么好心,给我们分粥么?以前可没有过这种事情啊。” “是啊,之前朝廷管理延安府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好过,铁督师会如此善心?”好多延安贫民都不太相信,延安府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的好地方,连年征战,战胜的人进入城市中就是烧杀抢掠,不杀贫民就不错了,谁会替贫民分粥? 延安贫民们大都持着怀疑态度,但又不得不来,这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铁督师不履行诺言,他们这些老鼠去贫民就只能挨饿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就只能去抢。 只要能活着,谁也不愿意走向这条路,那些叛乱者的下场就在眼前,谁也知道作乱的结局。正在众人揪心的时候,几声铜锣响,一队卫兵分开人群,几辆板车运着许多木桶来到中心大街,贫民们立刻激动起来,他们能闻到木桶中散发出的米粥香气,几个精瘦的男子吞吞口水冲了上去,众人有样学样,想要将桶里的粥一抢而空,刚刚有哄乱的迹象,两旁的巡城兵对着那些冲上来的贫民直接砍杀,如此砍死二十多个人之后,场面才得到控制,几名管事大声喊道,“大家千万不要乱,排好队一个个来,不用急,粥管够,都能分到。谁要是破坏规矩,格杀勿论,刚刚那些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千万别乱来啊。” 经过他们的努力,场面慢慢变得井然有序,贫民们再不敢闹事。排在后边的多少有些担心,但等到碗里有了粥,这种担忧便一扫而空。和铁督师的仁善一比,更显出弥勒教的无耻,几碗粥下肚,那些被官府收拢的贫民就开始按计划行事了。 一名瘦竹竿一样的贫民男子拍着肚子,满脸叹息道,“都说铁督师如同恶魔,现在看来传言未必是真啊,如果不是铁督师,咱们就要饿肚子了。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样,以后老子是跟着铁督师走了。弥勒教那帮子人都是一群骗子,打着无生老母的名义,做了那么多龌龊事,我就怀疑,所谓的无生老母到底存在不存在。” 要换成平时,谁要敢说出这种话,保准被人围殴致死。可是现在,大家都饿着肚子,哪还在乎什么信仰,什么无生老母。大家都是普通人,好多时候梦想都会被吃饭打败,想起米粥的好处,对铁督师的认同感不断加深,就算老鼠区没被烧掉,他们这些贫民都未必能喝到米粥,“是啊,弥勒教那帮人都是骗子,这些年我们全家没少为他们做事儿,到头来这些天杀的烧我们房子,杀我们的人。” 几个人的不满,慢慢变成群情激奋。信仰的力量很强大,可有时候也很脆弱,在吃饭面前,百姓们一起伸手将那份信仰推倒了。 几天之后,铁墨亲自来到了老鼠区,他亲口承诺,不仅要重建老鼠区,还要在老鼠区修建商贸集市区,要将这里建成延安府未来最繁华的地段。消息传出后,延安府的大户们坐不住了,以前老鼠区不值钱,那是因为一片脏乱。现在要建成最大的商贸区,那里的地段还不是寸土寸金?于是,大户们开始想办法收购老鼠区地段,这些钱正好用来重建老鼠区以及商贸区。 美丽的庄园内,花攒锦簇,风景秀丽,水池旁边搭建了一个凉棚,铁墨半躺在软垫上,品尝着美酒。 延安城已经安定下来,海兰珠的清闲日子也算到头了,因为宜川城那边物资问题比较复杂,她只能领着人去宜川。虽然宜川外围有着李九成、耿仲明这些人在,但是这些人对辎重可是一窍不通。相比之下,还是海兰珠去一趟宜川战场比较好。 不管是铁墨还是海兰珠,其实都有个想法,那就是能不打就不打,最好和平拿下宜川。海兰珠等人早已经将宜川当成了自己囊中之物,破坏城池的话,心疼的还是自己,毕竟重建宜川,又是一笔巨大的耗费,这笔耗费能省则省。 海兰珠前去宜川忙碌,铁墨的日子却轻松惬意,伊丽莎白一身单薄的白色轻纱,有些娇懒的闻着花香。周遭没有旁人,冷艳的面孔多了几分柔美,玉手挑弄着旁边的果盘,“督师,你的主意可真多,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出来的,竟然能想到卖地皮,原本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老鼠区,居然成了香饽饽。”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世人多逐利,那些延安富商们全都是聪明人,一旦商贸区建立,以他们的头脑,不可能看不到商贸区未来的价值,可如果王先生在的话,他一定劝我不要卖地皮”铁墨心情不错,放松之下,也愿意多说些话。 伊丽莎白听得很认真,她对经商可谓一窍不通,见铁墨信誓旦旦,有些心疼的样子,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还不能卖?” “哈”铁墨抿嘴直乐,歪了歪身子,“反正左右无事,我就再给你上一课。在京城城,西市寸土寸金,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说是有价无市也不奇怪。为什么那里的地价如此贵,还不是因为繁华的商业街,越是繁华,越是趋之若鹜。有过专门的记载,五十年前天桥所在的地方价值五百两黄金,现在那个地段,别说五百两黄金,就是一万两黄金人家都不卖。你有钱又如何,就算拿出十万两黄金,人家就是不卖,你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有市无价。所以啊,这老鼠区的商贸区也是一个道理,只要建商贸区的消息不是假的,这个时候在老鼠区弄一块地,不管花多少钱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经过铁墨一番解释,伊丽莎白这种不擅商务的人也听明白了,神情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之前还觉得那些延安富商有些愚蠢,现在想想,人家可一点都不蠢,“照你这么说,老鼠区的地会不断升值啊,这些延安富商,怪不得上赶着来买地,这简直就是买下一块会下金蛋的母鸡啊,在老鼠区弄块地,后世子孙都会受用无穷。” 伊丽莎白顿时觉得有些亏了,铁墨哪还看不出来,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急需他们手中的钱粮物资,何须急着卖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延安富商们踊跃的捐钱捐物,不仅解决了老鼠区贫民的吃饭问题,还进一步充实了晋北军辎重。 另一边,是由陈耀峰亲自押送粮草牛羊过去的,百姓们看到无数牛羊还有大批量粮食,心中的欢喜不言而喻。晋北军这种言而有信的做法,迅速赢得普通百姓的支持,至少在近的十几个村子里,百姓彻底执行铁墨的决议,开始打压那些弥勒教成员,纷纷表示不再受弥勒教愚弄。可怜那些弥勒教成员,好多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就挨了一顿胖揍,别提多委屈了。 老鼠区的事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就在铁墨以为延安城从此无事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延安。周定山清缴西面十几个小股流寇后就回到了延安,担当起亲卫统领的重担,他也知道铁墨劳累了许久,难得有点清闲日子,所以没有什么要事,他不会打扰铁墨休养的。走过白色大理石圆柱,周定山脚步匆匆,铁墨正在给伊丽莎白上课,看到周定山急匆匆的样子,起身调侃道,“定山,何事如此着急,不会又有延安富商找你说亲了吧?” 铁墨这句话说出来,就连伊丽莎白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周定山闻言一愣,脸上顿时就红了,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延安富商们中了什么邪,老是托人说媒。最后逼得没办法了,将一个富商捆起来抽了二十多鞭子,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因为这件事,可没少受到军中同僚嘲笑,没想到今日一进门,又听督师说起,“督师,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的么?末将可是有要紧事儿呢,刚刚拱卫西边的齐文翰发来消息,说是有个叫李博洋的人要求见督师。” “什么?李博洋?什么人?”铁墨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第547章 宜川城的煎熬 第547章宜川城的煎熬 周定山眼神尴尬,皮笑肉不笑的张嘴道,“来人自报姓名,说是张大受麾下的幕僚,现在已经被齐文翰扣押,督师到底要不要见见他。如果督师觉得没必要,末将这就命令齐文翰将这个家伙送走。” 周定山沙场凶徒,对张大受身边的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所以说话便凶狠了些。铁墨摸着下巴想了想,很快,铁墨就想通了其中关节,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发出轻微的砰砰声,就像人们的心跳,“明白了,如果我所料没错,李博洋应该是王自用派来的,目的是要跟我们和谈。” 李博洋能给张大受当这么多年幕僚,必然是有些本事的。来延安城的路上,李博洋都有些忐忑不安的,他可生怕计划落空,整个人而被扔在延安城。听到铁墨同意召见,心情一些字好了许多,沿着中心大街,来到熟悉的梅花雨庄园,一时间感慨万千,庄园还是那样盛大优美,主人却不是原来的主人。他曾经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什么错被卫兵一刀砍掉脑袋。前方的青石路上,两侧离着身材魁梧的锐锋营士兵,有的人手持双手大斧,目露凶光,盯着李博洋一步步走向小楼。李博洋很清楚,想要迈过这么多人,他还真没这么大本事。 看着站在厅中的李博洋,此时李博洋局促不安,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铁墨长舒一口气,摸摸后脑勺慢慢问道,“你就是李博洋?你就不怕本督师杀了你??” “怕,当然怕,可是督师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李博洋收拾好心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的以为督师已经拿下了延安府,对河套有了足够的保障。这场仗如果再打下去,王头领这边怕是扛不住,但督师这边也好受不了吧。据小的了解,督师想将延安府握在手里,似乎也不是那么顺利吧。” “哦,看来你了解的挺多嘛”铁墨语气淡淡的,再加上以前铁墨的事迹,李博洋想不小心都难,他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听过最近延安城发生的变化,督师也有意打压弥勒教,并我觉得,既然督师无意染指西北一带,而我们的人同样不愿意再次开战,大家互不影响。督师可以放心,只要督师许诺卖给我们一部分粮食,不再对我部进行压迫,王头领以及张头领等人必会替督师牵制好高迎祥,绝不会与他结盟。” “你也不用在本督师面前演戏,本督师确实对你们确实没什么兴趣,我们定一个口头约定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有一点,高迎祥那边怎么回事儿?结盟又是怎么回事?” 铁墨对王自用与高迎祥之间的猫腻看得一清二楚的,李博洋赶紧摆摆手,着急地说道,“之前高迎祥来信告知王头领,希望双方结盟,同时对中原用兵。” 听罢,铁墨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高迎祥这家伙可真是难缠,如果王自用和高迎祥结盟,同时对中原用兵,局势大乱之后,晋北军必然要被牵制到中原去,这可不是铁墨想看到的,至少眼下铁墨还不想跟流寇大打出手,时机不到。 铁墨当然不会相信王自用,但不代表不能用,王自用既然有威望,那就让他继续维持现状,“好,本督师暂且相信你,但是你记住,如果敢三心二意,本督师可不会客气的,你回去告诉王自用和张大受那些人,以后河套和延安府的主意不要打,另外本督师会修一条晋北通往巴蜀的官道,让他们识趣一点。” “谢谢督师”李博洋难掩心中喜悦,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李博洋满心欢喜,宜川城内的沈永忠却苦着脸,如同死了爹娘一般。延水河战役打到最后阶段,张献忠以及刘文秀全拉着人马去延水河了,拱卫宜川的事情落到了沈永忠头上。本来沈永忠觉得留在宜川最安全的,哪曾想自己竟被困死在艺传承了。 官兵几乎控制了整个延安府,现在只有宜川还在顽强抵抗了,最要命的是王自用那边的人马也全跑了,沈永忠整个人就像抽空了一般。宜川处在风雨飘摇中,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沈永忠迷茫了,心伤了,或许在延水河战役失败后,就该想到会有如此命运了。还有继续打下去的意义么? 仅仅一座宜川城,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此时的沈永忠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那种嗜血的狠劲儿,有的只是心灰意冷。他现在没想过赢,想的只是如何找到一条出路。就在这个时候,一封信送到了城内。 看着手中的信,沈永忠最终还是拆开看了看,“投降,将士以及百姓如延安城一样。如果不投降,便屠了宜川城”。当然,后边还有海兰珠的大名。 沈永忠面露苦笑,这封信来得可真是时候,这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第二种选择么? 短短一句话,平静中透着不可忤逆的霸气,海兰珠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永忠,现在的宜川就是囊中之物,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在延水河,或许艰难鏖战,但是在宜川,晋北军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说起话来也有底气。经过一段时间折腾,延水河战役进入缠斗之后,王左挂就下令四面合围,将宜川城外的反抗势力消灭的干干净净。 可以说现在的宜川周遭,比延安城还要安稳,宜川城已经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信件送进城中,王左挂也没有忙着安排攻城事宜,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强攻宜川城的,沈永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有沈永忠坐镇,强攻宜川,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目前已经基本拿下延安府,庆阳一带的王自用也认栽了,这种情况下,还要付出惨重代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次日一早,军中诸将来到了临时搭建的木屋中,七月末的天气不仅炎热,而且雨水较多,王左挂不希望海兰珠住在帐篷中,便让人建了这座木屋。晋北军在宜川城附近可谓实力强横,海兰珠到来,大家还以为是要立马对宜川发起猛攻,谁曾想两天过去,海兰珠依旧不慌不忙的样子,李九成和耿仲明最为心急,“夫人,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为何还不下令发起进攻。经过咱们这段时间的封锁,城中贼兵早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了,这个时候不进攻,还等什么呢?” 耿仲明其实也很心急,毕竟眼睁睁看着周定山大出风头,想不眼红都不行,但是他没有冒失的当出头鸟。 李九成语气里带着些愤懑和怨气,海兰珠有些不乐的蹙了蹙眉头,手里的热粥也放在了桌上,目光扫过众将,最后停在李九成身上。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力,李九成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脖颈,“李将军,你求战心切,自然是好事一件,可要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宜川城,又何必强攻呢?再过两个月又是秋收季节,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因为攻打宜川城,损失过重,影响对延安府的治理,这个责任你来负?” “这”李九成性情莽撞,但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兵员有多重要。海兰珠目光阴恻恻的,李九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反驳,只好小声问道,“末将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只是夫人,沈永忠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想兵不血刃拿下宜川城,有那个可能么?” “再硬的脾气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本夫人和王先生既然如此安排,就肯定有说服沈永忠的把握”海兰珠面色不善的瞪了李九成一眼,缓缓站起身,“我希望你们能听清楚,最近几天,没有本夫人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城墙十丈,违令者定斩不饶。外围土墙还要加高,到了晚上多置办火箭,对城中无差别抛射。四周防区,也要严防死守,不得有半点懈怠,本夫人会不时抽查防区,如果谁敢玩忽职守,就别怪本夫人让王先生动军法了。” 屋中众人全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海兰珠身上的威势与日俱增,她一向说得出做得到,以李九成为首的众人赶紧拱手应是。李九成等人退出木屋后,刘国能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唏嘘,“夫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沈永忠那个老东西真的会投降?” “管那么多作甚,现在咱们守好各自防区就行了,这强攻城池的愿望,最近是不用想了”李九成不无可惜的抚着胡须,满脸失望之色,他是非常渴望军功的。但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想要掌控整个延安府,以现在的兵力还是有些少了,所以损失不得。 几个人凑在一起发了会儿牢骚,便各自回到防区内。巳时未过,已经停顿一些日子的城外土墙又开始忙碌起来,斯拉夫青壮们扛着铁锹、篮子哼哼哈黑的干起活来。土墙高大数丈,连绵成片,宛若一座土山,将宜川城团团围起来,土山顶部比宜川城墙还要高,现在还要加高,搞得城内的贼兵满脸幽怨。这段时间虽然晋北军没有发动攻城战,但城内的贼兵并不好受,时常遭到土山上的投石车招呼不说,城内治安情况也让人堪忧。 牛二本是地地道道的宜川人,官兵打到延安府的时候,被拉了壮丁,成了一名普通的长枪兵。目视着城外一片忙碌情况,土山堆得越来越高,也就意味着对方的抛射优势越来越明显,牛二本趴在城垛口探出头,满脸的菜色,“头儿,官兵到底要干嘛,这是要硬生生折磨死我们么?” 旁边的队头双眼模糊,脸颊脏乱,倚着城头,那蔫不拉几,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当队头的料子。队头其实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不过那份爽朗豪情,早被无情的现实给磨平了,听着牛二本的问话,他连头都没抬一下,“肯定是要折磨我们的,否则干嘛要加高土墙。昨夜从街头路过,不小心听到王头领他们谈话,说是那个铁督师的夫人也来了,现在官兵又这么做,八成要有大动作了,可怜咱们这些人,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不了,能留一条命就算上帝保佑了。” 整个白天,虽然贼兵全神戒备,小心警戒,但晋北军除了加高土墙外,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双方相安无事,到了晚上,依旧一片祥和,可是亥时刚到,突然风云突变,四周土山上的投石机齐齐发威,无数火箭、石块、火油抛射到城中。 一时间宜川城就像一个硕大的烟花,到处冒火光,许多农民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之前官兵虽然也经常利用土墙优势袭扰,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四周一起发威,火箭如雨,还伴着石块,就连木头也投射进来,许多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好多房屋被砸出窟窿。火光四起,哀嚎声充斥着满城,箭雨没有停下,无数人抱头鼠窜,整个宜川城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一般。 城中乱成了一锅粥,牛二本也从城头逃下来,现在自己驻守的防区已经变成了火海,整个小队损伤过半,就连那个和蔼可亲的队头也死在了石块下。牛二本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在官兵面前,宜川城就像一个玩具,城中百姓只是别人的玩物。 明明可以打下宜川城,可是官兵就是不进攻,这简直就是一种非人的煎熬。恐慌蔓延全城,在这种失落的情绪中,一些城中富商已经开始萌生其他想法。又有多少人愿意陪着宜川城一起毁灭呢,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 衙门内,灰色城堡笼罩在夜色之中,沈永忠呆呆的站在城堡顶部,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中火光四起,一阵阵惨叫声刺痛心房。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坚持,在官兵的手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这一夜过后,不知道宜川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场暴风雨式的打击过后,对城中军民的打击是灾难性的。 第548章 开城投降 第548章开城投降 这一夜,无人睡眠,城中军民饱受煎熬,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终于熬到了天亮,有的地方还在冒火,但神情狼狈的百姓没有救火的念头,这一次躲过去,下一次呢?对城中军民来说,他们面临的危险不仅仅来自官兵,还来自宜川城。经过长时间围城以及破坏后,许多城中百姓已经开始断粮,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绝望之下,人们为了生存总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一想到一些军中头领趁机哄抬物价,欺压良善,那些失去希望的百姓们开始聚集起来。不久之后,乱民开始冲击义军头领们居住的东城,不仅仅百姓,里边还夹杂着许多义军士兵,此时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活下去。乱民大规模冲击之下,沈永忠麾下副将白玉山首先遭殃,乱民冲进居住的庄园内,打砸哄抢,白玉山被群情激奋的乱民打死,家人也被拖到街上。白玉山年仅十三岁的女儿被人玷污,奄奄一息,白玉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守卫宜川城,结果没死在官兵手中,却毁在自己人手上。 失去理智的人们到处作乱,这一天宜川街头处处可以看到野兽般的暴行,那些头领成了仇恨发泄点。城中大乱,消息不断传到衙门,沈永忠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中,两眼无神,没有半点光彩。这就是官兵的手段,他们根本不需要攻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暴乱,这座城池最终会不攻自破。他不想看着这座城池被自己人毁于一旦,或许,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 沈永忠长呼一口气,对侍卫胡海说道,“将所有头领叫到衙门里,我有要事相商。” “是”胡海坚定地执行命令,仿佛城中乱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半个时辰后,宜川城的头领们有八成以上全都来到了衙门。走进前庭大院,他们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沈永忠面无表情的坐在院中,就像一个死人。 “前些日子,官兵已经向我保证,只要能献出宜川城,城中所有人都能免去一死。眼下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已经决定开城投降,不知大家都是什么意见”沈永忠的声音并不高昂,但是落在每个人心中,却如同千斤重锤。 许多头领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沈永忠是个高傲的人,正因为他的忠诚、正直,才受到众人爱戴,可是现在,沈永忠竟然要投降。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人面露喜色,有的人拧着眉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争斗,城中的人也分成了两派,失去希望的人们,自然是要投降的,毕竟眼下投降是最好的选择,延安城都没了,还死守宜川又有何意义? 可是,利益的抉择下,终究是有人不愿意开城投降,其中反抗最激烈的便是与弥勒教有关的人,这些人言辞犀利,神色愤怒的喊道,“沈头领,张头领对你可是青眼有加,情深恩重,你怎么可以献城投降,你这么做对得起张头领么?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简直就是我义军的败类。” 听着这些人的咆哮与攻讦,沈永忠神色不改,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随你们怎么说吧,我不希望宜川有更多伤亡,还希望你们能体谅其中苦心。” “不可能,沈头领,你虽然贵为宜川城主事人,但城中事物,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来人啊,把这个不忠不孝,吃里扒外的家伙抓起来。” 沈永忠这般决定,麾下的人自然反应不一,其中反应最强烈的便是那些有着金蝉教背景的人。他们融入义军之中,就是想借义军之手把天下大局搅乱,可现在沈永忠决定投降,他们岂能愿意。 这些人有些怒不可遏,他们可听说了延安城的事情,延安城教众被官兵一网打尽。官兵对圣教信徒的态度也是十分凶狠,别人可以投降,偏偏圣教的人不能投降。随着这些人的吼声,伴随着头领们一同前来的护卫持着钢刀,暴吼一声冲向沈永忠。 院中形势风云突变,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永忠身后的胡海地向前,一声怒喝,从外边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人数众多,很快就将那些弥勒教人员围了起来。看到沈永忠早有准备,那些头领们全都露出了绝望之色,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举着拐杖,泪流满面的哭了起来,“沈永忠,你这个天杀的,兄弟们将葬送在你们这些人手中,老天不会饶恕你们的,还有你们....竟然不阻止沈永忠,他会带着你们下地狱的....” 许多头领低下了头,老者凄凉的声音还在回荡,沈永忠轻轻地挥了挥手。这一刻,没有好人,没有坏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局势所迫,也没有时间去说服这些反对者,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在沈永忠的默许下,胡海领着侍卫对那些反抗者展开了疯狂的屠杀,一天时间内一共有十四名头领被杀,上百名护卫或死或降。 这一天,弥勒教和金蝉教隐藏在宜川城的势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自此之后,其势力在宜川城彻底消亡,同样,沈永忠也被许多义军头领称为叛变者。宜川衙门大院发生的这场流血事件,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沈永忠成了被人唾弃的反叛者,而有些城中富商则躲过了一场灾难,这些人不乏哄抬物价,借机滋事的人,全都因为这场事件免除了惩罚。 解决了那些反对者,看着满院尸体,沈永忠心绪不高,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么做,牺牲这些人,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宜川的义军头领们依旧被困在院子里,沈永忠只是将几个信得过的头领叫到屋内,发生这么多事,屋中气氛压抑,好像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刀,事情发生以前,谁也没想到沈永忠能下得去手。 尸体还放在外边,血腥气息还没有散去,众人心中焦躁不安,这一点沈永忠当然看得出来,伸手让大家坐下,他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夹杂着太多的无奈与凄凉,“你们心里是不是也在怪我太过无情?” “我等不敢,沈头领既然这么做,必然有你的道理”几个头领哪里敢直言承认,沈永忠也没有勉强,身子仿佛垮了一般,瘫软在椅子里里,“昨夜发生的事情你们不会忘记吧,那不过是活阎王的警告罢了,他们不会攻城,只会不断地折磨我们。才一夜而已,城中军民就发生暴乱,如果持续下去,这座城池没毁在官兵手中,也会毁在我们自己人手中。延水河战役的情况,或许你们不太清楚,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我们兵败延水河,残兵在逃往延安城的路上几乎全军覆没,张存孟也已经率领人马退到了庆阳一带。宜川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守着这里,我们得不到半点支援。至少,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坚持下去了,宜川数万军民是无辜的,这座城池历经几十代人,几百年建设,不应该毁在我们手中。所以,投降是唯一的选择,当然,我会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和院子里的那些人不一样,不管你们选择什么,我都不会为难你们。” 沈永忠面色沉重,语气真诚,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他并没有撒谎,也不可能撒谎,这些头领可都手握兵马,杀掉他们,谁来控制那些士兵呢?几名头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内心一阵纠结,好一会儿,一个年长的男子叹声道,“一切全凭沈大哥吩咐,如你所言,我们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必要了,在延水河战役失败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失去胜算了。” 能做到义军头目的人,全都是沙场老油条了,最基本的形势还是看得清楚的,他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还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伤亡。经历连番恶战,活着便是最好的结果,只要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做出这个决定,有些过于残忍,放下刀兵,意味着活下去,同样,也意味着上万义军兄弟把命运交到了别人手中,未来的命运也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看着麾下几名头领,沈永忠微微点头,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流出泪花,“哎....我们都是罪人啊,但愿我们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至少,现在是对的,让人开城传话吧。” 这一刻,不光沈永忠垮了,其他人也垂下头,眼中饱含热泪。当消息传到外边,许多人抱头痛哭,无论时局如何艰难,总有一些人放不下尊严。各部头领开始下令营中士兵放弃城墙,进入城中街道维持秩序,大批量的士兵加入,乱民被镇压下去,不久之后,宜川南城门铁门缓缓升起,牛角声呜呜响起,奏响了天地间最悲伤的乐曲。 牛角声响起那一刻,海兰珠率领将士来到南城门外,尚可喜、刘国能、耿仲明等人全都一脸钦佩之色,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流寇真的开城投降了。看着并排走来的几名流寇士兵,海兰珠云淡风轻的将王左挂喊过来,“王先生,让人准备好粮草辎重,围城这么多时日,不解决吃饭问题,转眼就会生出许多事端。” “各处都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流寇放下刀兵,我们立刻接手城中防务”作为狗头军师,王左挂做的非常称职,使个眼色,耿仲明便撤出人群,去做准备。四名流寇士兵送来的果然是降书,待海兰珠让千余名卫兵守住南城门后,沈永忠领着城中头领们终于出现了,看到海兰珠骑马而来,沈永忠躬身行礼,跪拜于地,身后的头领们也全都匍匐在地。看着眼前的沈永忠,海兰珠感慨颇深,虽然赢了,但对沈永忠,不得不心生佩服。 可以说沈永忠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在此之前铁墨等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张献忠的三个义子孙可望、刘文秀以及艾可奇。可随着艾可奇败亡,孙可望出逃,沈永忠才一点点显露出来。此人指挥若定,沉稳大气,对于兵法也是孰若,这次要不是沈永忠帮着镇守宜川,张献忠哪有心思集中兵力在延水河开战。 沈永忠的能力完全不在孙可望之下,用好了绝对是一员虎将。海兰珠此次亲自来宜川,一方面是为了宜川城,另一方面就是代铁墨收服沈永忠这员虎将。 翻身下马,海兰珠伸手搀住沈永忠的肩头,手上用力,将他搀扶起来,目光里满是笑意,流露出佩服与尊重,没有半点的轻视与嘲弄,“沈永忠,不管如何,本夫人都要谢谢你,因为你的抉择,拯救了数万人的性命。你并没有对不起张献忠,你已经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感受着海兰珠眼中的热诚,沈永忠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能被人尊重,“罪民不敢,还望夫人能够履行诺言,保证我义军兄弟的性命。” “但请放心,只要他们不惹麻烦,本夫人保证他们安然无恙”海兰珠点点头,尚可喜挥了挥手,几名千总走上前来,沈永忠心知肚明,跟身后的头灵敏交待两句,便开始接手宜川的防务。大批的晋北军士兵进入城中,在城中营地里,义军士兵已经列好队,由于上司们的交待,晋北军士兵也没有什么过分行为,接收任务进行的非常顺利。 两个时辰后,隶属于宜川城的两万多士兵放下武器,成了俘虏。晋北军也依照约定,接管防务之后,粮草辎重运入城中,到了傍晚时分,便在城中开设粥棚,救济百姓,有了吃食,也没人再作乱。 海兰珠在沈永忠的陪伴下,行走在主城街道上,高耸的青石墙壁,宽阔的街道。宜川过来不愧是延安府历史悠久的城池,历经几十代人的心血,城中建设比延安城强了许多。如果强攻宜川的话,流寇借着城中建筑,肯定能制造很大的麻烦。 第549章 诱饵引余波 第549章诱饵引余波 远处庙宇前摆着一口硕大的铜钟,上边楼刻着优美的花纹,这座古老的城池,如果毁于战乱,将是多么可惜的事情。沈永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战火荼毒下,损失可就大了。 晋北军依照约定开设粥棚,安抚民心,这让沈永忠放心了不少。他一直担心官兵翻脸不认账,毕竟城防被接手,便是官兵说了算,如果别人不履行诺言,他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到了晚上,海兰珠于县衙中宴请沈永忠,这次聚会除了几名头领,剩下的便是尚可喜等军中大将,像那些城中富户倒不在邀请之列。 沈永忠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次宴会并不简单,酒席进行到一半,海兰珠才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慢慢走到席间,尚可喜等人赶紧起身行礼。海兰珠心情不错,更显得高贵圣洁,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气势,“今夜只是私人聚会,本夫人不过是想感谢下诸位而已,正是因为你们的努力,宜川城才免除一场刀兵之灾。所以,大家不必拘谨,今夜过后,无论敌我,都将是督师麾下的兄弟,耿将军、刘将军,你们还不带头认识下未来的同僚?” 尚可喜撇撇嘴,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这叫什么事,之前还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就成了同僚。大家都是军人,战场上各为其主,倒也没有太多的龌龊心思,在尚可喜等人的刻意结交下,那些义军头领们也渐渐放下心来,海兰珠宽慰一番后,便和沈永忠谈起话来,“沈永忠,想必你也清楚,督师早有心思,既然同为大明子民,我们就要齐心协力,守家卫国。按照督师的计划,半个月后,将进行军队整编,全面打造晋北军,到时候义军、蒙古军以及陕西兵马会全部改编,融为一体。此举有些突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这一点还望你能够帮忙。” 沈永忠心中骇然,他没想到活阎王会有如此大的魄力,军队整编,大量的义军俘虏融入进晋北队,他们就不怕这些人作乱么?放下手里的酒杯,沈永忠满脸疑惑,“夫人的意思,属下明白,不过如此做,夫人就不怕有朝一日,我义军兄弟反叛,惹下麻烦么?” “当然担心,不过督师有足够的信心能让这些人臣服,沈永忠,你说我们打来打去,最终的目的不就是想让麾下的人过得更好么?如果能给与大家好的生活,他们为什么会作乱,如果有一天吃不饱穿不暖,不光那些义军兄弟,任何想要活命的人都会作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海兰珠看似平淡无奇的话,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沈永忠半张着嘴,呆了半天,方才苦笑着喝了口酒。多么简单的道理,百姓们就是为了穿衣吃饭,活不下去的时候自然犯上作乱,能活着谁愿意当乱党。 “夫人所言,属下深感佩服,军队整编问题应该不大,只是属下是不是也要留在军中?”沈永忠问完,海兰珠早有应对,所以没有耽搁,将一份委任状放在沈永忠面前,“以你的能力自然没必要留在军中的,督师命你随后前往延安城,出任军机参赞,辅助督师管理一应军务。” “这....”沈永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督师就不怕引狼入室? 沈永忠是个聪明人,按照他原来的想法,等宜川的事情结束后就隐退回家,做个富家翁就不错了,但眼下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拒绝还是答应?看似简单的选择题,实际上很难做出决断,海兰珠笑吟吟的看着沈永忠,右手抚摸着一把青铜短剑,好像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这把精致的古铜器上边。 沈永忠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眼前这个女人看似笑眯眯,人畜无害,但根本看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海兰珠不慌不忙,仔细观察着古铜器上精美的花纹,这把青铜短剑是从一名头领家里搜出来的,剑身不仅楼刻着精美的花纹,剑柄用上好的松木包裹,镶嵌着两枚名贵的猫绿宝石。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把短剑,每个女人都喜欢精美的装饰品,海兰珠也不例外。 不过她的心思从没有离开沈永忠,对沈永忠这个人,她是心生佩服的,但佩服归佩服,具体该怎么做,心中还是有数的。沈永忠允文允武。如今刚刚占领延安府,后边的麻烦事还不少,如果有沈永忠帮忙,肯定能减少许多麻烦。将沈永忠留在身边,一方面能发挥其才能,另一方面也能监督他,一举两得。总之,像沈永忠这样的人,能用就用,不能用也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视野范围,超出掌控,必要的时候,必须除掉。 以海兰珠的人生经历,深知沈永忠这样的人有多大能力,如果沈永忠拒绝提议,虽然有些可惜,但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他。客厅里非常安静,两名侍卫站在门口内侧,只有呼吸声可闻,沈永忠久久没有回话,海兰珠放下那柄青铜剑,笑言道,“沈永忠,不知你考虑好了么?如果你答应下来,对你麾下那些兄弟也是都有好处。” 这一句话威胁的成分占了多数,无异于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沈永忠可以拒绝,但同时也会影响到许多义军的生死存亡。这一刻,沈永忠面露苦笑,紧绷的身子瞬间松了些,真不愧是督师的女人,柔和中不缺少铁血手腕,“督师与夫人如此看重属下,属下荣幸之至,岂敢不从。夫人放心,下臣当竭尽所能,帮助督师梳理好军中事务。” 沈永忠能够答应下来,海兰珠也着实松了口气,像沈永忠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总是可惜的,“如此甚好,本夫人代表督师欢迎你的加入,明日本夫人将于府中宴请城中将领,到时将为众人介绍下沈将军。” 海兰珠话中一环扣一环,沈永忠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等着明日宴会之后,他沈永忠就变成义军叛贼了。官兵这是要把他沈永忠树立成榜样啊,人生总是如此无奈,面对眼前局势,想死都不能死。第二天府衙之中,临近酉时,不光军中将领到场,许多普通百姓也聚集在这里,经过粥棚事件后,那些陕北居民对晋北军也没有那么疏远了,多了几分亲切,大家都想看看海兰珠的绝世风采。 酉时到来,夕阳沉落,如火的色彩与周围建筑融为一体。 海兰珠一身藕色盛装,举止高贵优雅,由于是盛大的宴会,所以她打扮的如同一名贵妇。随着海兰珠的到来,周围的百姓慢慢跪下一片,那些头领们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跪下,沈永忠就伴在海兰珠身边,看到无数人跪倒在地,他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海兰珠嘴角翘起,微微一笑,颇有深意的说道,“沈将军,现在你还不明白么?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想要的只是过上好日子,至于生活的地方谁来管,根本没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们管辖陕北的时候,又真的给他们好的生活了?” 沈永忠不得不承认海兰珠说的很有道理,因为事实就在眼前。由于海兰珠让众人刻意做出亲善的姿态,所以宴会慢慢变得热闹起来,各部将军们态度和善,义军头领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攀起了交情。 尚可喜神态古怪,不咸不淡的应付着那些义军头领们,他倒不是讨厌这些人,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宴会场合,如果不是夫人事先做过交待,他早就走人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海兰珠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步履轻盈地走到高台之上,“今天本夫人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过督师殿下的考虑,特封沈永忠为军机参赞,管理军中事务”。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尚可喜等人全都翻白眼,沈永忠一个外来户,竟然一跃成为军机参赞。别人不知,尚可喜等人可是明白得很,这个军机参赞等于副军师的位子了,最重要的是还负责财务问题,那岂不是说以后粮草辎重还得看沈永忠的脸色了? 自刘国能更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服气,想他刘国能东征西讨,积功到今天,竟然要向沈永忠行礼,这不是打脸么? 义军头领们同样惊讶,那个军机参赞是什么职位,他们不明白,可是众人的反应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这职位有点要命啊,铁督师真够有魄力的。一时间,屋中的人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呢羡慕沈永忠强大的气运,佩服铁督师的魄力,另一派则鄙视沈永忠,觉得沈永忠乃是义军最大的叛徒。 不管怎样,有海兰珠站在这里,所有人都全都献上了祝贺,沈永忠只能疲于应对。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大约十几个流寇朝着沈永忠扑去,其中一人更是高声怒骂,“沈永忠,你这奸贼,今天老子宰了你。” 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将这场宴会搞得人心惶惶的,看着乱哄哄的场景,海兰珠显得很镇定。这么一闹,沈永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有人来破坏宴会,一点都不奇怪,总有那么些顽固分子,认不清形势,借宴会的机会,把这些乱党全部剿灭也好。 随着有人作乱,外边街道上的百姓人群中也发生了变故,一些人开始持着各种武器围攻衙门。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夺下衙门,将里边的人一股脑的全部灭掉。陡变突发,王左挂就来到了海兰珠身旁,他眯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啧啧,这些蠢货,还真冒出头了,鱼饵虽好,但要是胃口不够大,容易把肚子撑破了啊。” 这些所谓的乱党,自然是沈永忠诱杀那些义军头领以及强硬派头领留下的祸患,当初沈永忠杀了那些拒绝投降的强硬派代表,但那些人麾下的兵马却留了下来。晋北军入城,这些人碍于压力不敢做什么,但衙门举行的宴会让他们看到了机会。他们觉得官兵的主要人物全都聚集在教堂里,如果安排得当,就能将这些人一举干掉。 不错,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但海兰珠不是蠢人,她能看不到其中的危险么?今晚的衙门大院,是一座炼狱刑场,至于会成为什么人的刑场,就要各凭手段了。 随着暴乱发生,沈永忠脸色阴沉,眼神中透着不忍与悲凉,他们不可能成功的,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啊。 事实如沈永忠预料的那样,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冲击衙门,城中警钟大作,同时衙门内也响起了隆隆的脚步声,许多锐锋营士兵顺着走廊阶梯冲下来,护卫在海兰珠四周。原来海兰珠早有准备,为了预防万一,早早地就将伏兵置于衙门之中,他们藏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异变发生,才一股脑的冲出来。 这下子内外夹击,那些叛乱者全都成了瓮中之鳖。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意外了,叛乱者根本挡不住晋北军的绞杀,更何况许多愤怒的百姓也帮忙,一场叛乱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对这些叛乱者,海兰珠没有丝毫怜悯,直接将尚可喜叫到身前,“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全部斩杀,发出命令,从现在开始,谁要还敢身从逆党,诛灭全家。” “喏”尚可喜本身就是一名嗜血狂暴的人,让他干起这种事来,简直是得心应手,一共一千多名叛党,成批的死在衙门前的广场上。人头滚滚而落,鲜血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球,这是一个悲伤的夜晚,宜川城的人再次看到了晋北军的血腥手段。铁墨不光仁慈,同样也很残暴,海兰珠这一手胡萝卜加大棒才,彻底震慑住了宜川城里的人。 崇祯五年八月中旬,处理好宜川城的事务后,海兰珠、沈永忠等人便动身来到延安城。再回到延安城,明显的感觉到了不一样,街道更加整洁明亮,给人的感觉宽阔了许多,行人络绎不绝,却很有秩序。梅花雨庄园里,铁墨笑如春风,神态悠然,沈永忠看到李博洋的时候,神情变得无比复杂。李博洋同样有些尴尬,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着实有些讽刺。 第550章 军队改制 第550章军队改制 铁墨真怕沈永忠脾气上来,直接把李博洋弄死,所以一上来就做了下和事老,“沈将军,李博洋是受王自用所托来谈事情的。所以啊,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今天一笔勾销,以后也不准再提了。” 沈永忠和李博洋对望一眼,都看到一种不忿,但铁墨的话说在前头,他们也不得不认命。接下来,沈永忠和晋北军众人认识了一下,酒过三巡,铁墨将沈永忠为首的几名降将叫来,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铁墨不是喜欢啰嗦的人,所以开门见山道,“日前本督师便决定修建一条官道,这条官道将翻山越岭,连接晋北与巴蜀,取名晋蜀大道。晋蜀大道工程庞大,今后还赖诸位多多费心才是。” 铁墨此话一出,不仅沈永忠,就连王左挂也直冒冷气。晋北到巴蜀,这是多么长的距离,耗费根本无法计算,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啊。沈永忠第一次参加这种议事,就被吓个半死,如果不是了解督师的为人,他就要认为这个人疯了。经历战乱以及大瘟疫之后,虚弱不堪,拿什么去修晋蜀大道? 看到众人的反应,海兰珠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于是将详细计划说了一遍。 铁墨修建晋蜀大道的想法看似惊人,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当,方法没有出错,完全可以实现的。 看着众人脸上的震惊之色,海兰珠将一份材料拿出来,慢慢说道,“晋蜀大道是必须修的,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从晋北到巴蜀成都,最大的问题就是道路崎岖,由于道路难走,若是有了这条宽阔平坦的官道,至少能缩短一半时间,若是改用马车的话,再加上沿途驿站,速度还能加快不少。有了这条官道,不光物资,兵力运输也会大大改善,到时候一旦有异常情况发生,就能及时得到援兵。总之,有了这条官道,好处多多。” 有了海兰珠的解释,厅中众人神色不同,以沈永忠为首的人脸色很差,尚可喜等人脸上却露出兴奋的神情。之前沈永忠并没有想太远,之所以反对,也是觉得这个时候修建晋蜀大道,劳民伤财,没有半点好处。 现在停听了海兰珠的话,他才发现这条晋蜀大道后面隐藏着如此多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一条生命血脉啊,一旦晋蜀大道修建完成,晋北军对巴蜀以及陕南的控制会进一步加强。督师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他掌握了一支强兵,而是他的视野比旁人不知深远了多少倍,“督师,陕北百废待兴,短时间内恐怕无法修建晋蜀大道啊。” “沈将军说的是,本督师早有应对,晋蜀大道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一旦完成,光货物流通带来的税收就是无法估量的,相信会有很多头领心动的。半月之前本督师已经着人去处理此事,递交晋蜀大道修建纲要,不久之后就会组建拓荒团,朝廷和民间商会一起出力,所以这些事情沈将军就不必担心了” 铁墨心中暗笑,沈永忠不同意修建晋蜀大道,那是肯定的,沈永忠虽然已经投降晋北军,但他还没有从固有的理念中脱离出来,还老是以流寇自居。不过也不需要太担心,只要建成晋蜀大道,经过几十年的流通,这种隔阂就会慢慢消失,“拓荒团的事情已经基本定了下来,前去拓荒的人不仅有吃有住,还会分配到土地,相信会有很多人动心的。我们现在要担心的不是晋蜀大道,而是张献忠以及高迎祥,两天前洛南附近的驻军传来消息,有一支流寇骑兵正在靠近白石河。” 铁墨来到陕西的日子不算短了,但对白石河还是缺少足够的了解。 张献忠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高迎祥更让人头疼,自己拿下延安府,要把巴蜀和晋北连起来,他们要是不找点麻烦,就是傻子了。高迎祥出兵白石河,恐怕和张献忠脱不了干系。尚可喜等人脸上全是茫然之色,他们对白石河,一点概念都没有。 沈永忠自然是非常解高迎祥的,“督师,眼看着又是秋收季节了,估计高迎祥这次出征是冲着粮食来的。想来高迎祥的日子也不好过,粮食是肯定不能放弃的,所以这场争斗是不可避免的。” “恐怕不光粮食的问题,不过高迎祥打不打白石河,都不重要,反正早晚都要对高迎祥动手的”铁墨嘴角含笑,他这个时候抛出高迎祥的问题,自然是不是怕了高迎祥,而是要光明正大的推行另一件事,“由于高迎祥威胁在即,所以军队改制迫在眉睫,本督师决定,两天后,各部兵马打散,晋北军本部兵马也要打散,重新进行整编。另外,本督师定下一条规矩,不管是谁,都将一视同仁,军中不得有歧视现象,如果出现歧视,导致出乱子,惹事的人定斩不饶,都听懂了么?” 王左挂表现得还算沉着冷静,军队改制势必会引起一场动乱,发生许多不可预料的事情,但这一步必须走,再多的风险也必须担着,不迈出这一步,就无法把巴蜀以及陕西的兵马融进来,人失地存,人地皆失,不能掌控人,再多的地盘也会不稳,看到麾下人反应不一,王左挂恢复往常的精明,慢慢站起身来,“某家再提醒大家一句,军队改制关系到今后百年之稳固,必须照章做事,谁也不能违抗。督师刚才也已经说了,军法面前,一视同仁,谁要敢惹事,定斩不饶,都听明白了么?此次军队改制将由我和沈将军共同主导,一切以大局为重,断不可有半点疏漏,海夫人会亲自统领军法处,敢作乱的,全部送到军法处。” 众人心头一凛,尤其是尚可喜、刘国能等人,全都摆正了脸色,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其中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尚可喜这些人对沈永忠那些降将是有些看不上眼的,总觉得这些人不该受到重视,一群降将而已,不杀了他们就够好的了,还他娘的担任军职。若是王左挂没说那番话,刘国能还会站起来争辩几句,可是现在,刘国能没这个胆子了,真要这个时候站出来挑刺,不是往枪口上撞么,王左挂真要借机立威,便是殿下也说不出什么来。 尚可喜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沈永忠为首的降将却面露喜色。投降晋北军后,这些人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拉出去砍掉,一群降将而已,能活着就不错了,也不敢奢求太多。以前征战,也与王自用以及高迎祥厮杀过,兵败之后全都过得非常惨,如今这个待遇,简直是让人喜出望外了。 也直到这一刻,这些人才真正的感觉到晋北军的不同,他们并不是一味的暴虐。铁墨拿出了诚意,沈永忠也不能不表示一下,站起身来,朝着王左挂笑着点头表示感谢后,朗声道,“军队改制对各部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能公平对待,属下发誓,一定竭尽所能,帮王先生完成这次改制。我等兄弟当誓死效忠,绝不背叛。” 沈永忠是个聪明人,铁墨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既然想要将基陕北以及巴蜀握在手中,公平公正是必须要恪守的,他铁墨作为带头人,也必须以身作则,“沈将军放心,从今往后何分你我,自当公平公正。本督师说过,军中一视同仁,自不会失信于人。” 随着这次盛大的议事结束,一场决定未来的军队改制轰轰烈烈的展开。此次改制,蒙古人、陕西兵马、巴蜀兵马、流寇被打散重新组建。 进入八月份,各处一片忙碌景象,军队调动非常频繁,一开始许多流寇士兵还怀着忐忑的心情,毕竟晋北军是主体,一旦改制成功,头像的义军被全部打散,官兵要痛下杀手的话,那可就一点反抗的资本都没有了。当然,这样做,官兵也面临很大的风险,不过真要打起来,还是打不过官兵的。这种恐慌情绪蔓延开来,挡都挡不住,铁墨也没有刻意去辩解什么,有道是,事实胜于雄辩,很多事情时间久了,也就了解了。 以宜川城为中心,组建了八处大营,这八个营地是专门用来整编大军用的。如今各方兵马合在一起,总数多达十四万,如此庞大的兵马,在延安城附近整编显然不太合适,考虑到延安城的安全性,才将整编所在地设在宜川城。与此同时,周定山亲自领兵,在延水河附近构筑了两道防线,目的就是防止乱兵冲击延安城。 军队改制,听上去简单,可要顺利完成,也不容易,其中要遇到很多问题。巴蜀、陕西各路兵马战斗力参差不齐,同时,晋北军将这两处兵马吸收进来,也会触动朝廷敏感的神经。不过,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军队改制,不仅仅是铁墨的想法,刘应遇以及秦良玉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次的军队改制,反应最大的不是投降的义军士兵,而是蒙古人,当军队改制的公文下发后,许多蒙古头领就心生不满了。准确的说,蒙古人和晋北军并不是铁板一块,当初蒙古人依附张北,除了起初的奈曼部,其他部落可全都是强行压服,其中不乏一些人有着歪主意。 现在要进行军队改制,这简直就是秃头上的虱子,再明白不过了,督师要收拢兵权,如此一来,战斗力是上去了,可是自己手中的兵权就没了。没有了兵权,所谓的蒙古头领不就成了一群富翁了么。更要命的是,改制一旦成功,直接影响到草原的情况,以后瀚海草原一带就彻底成为大明的地盘了。 军队改制,可谓是一石多鸟,蒙古头领不是傻子,哪能束手待毙?以滕谷尔为首的十几名蒙古头领,于崇祯五年八月十四,突然率领八千多名蒙古兵途径安塞,向北边而去。 蒙古人这边发生异动,作为蒙古军实际掌权者的奥尔格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奥尔格眸子里阴晴不定,紧紧地攥起了拳头。长远来看,军队改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虽然草原最后会成为大明的领地,但蒙古子民会得到实质上的利益。可是这些事情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了,那些人也未必会听。 人的眼光是不同的,有的人只能看到眼前这点利益,有的人却能看到十步之外的风景,对于这些目光短浅之人,只能下重手了。奥尔格不是心肠冷硬之人,但眼下的形势,让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巴列,你通知河套南部驻军,迅速北上,乌合力扎,率领你的骑兵从东部杀过去,一定要将这些人拦住。” 巴列等人,领了命令便出了大帐。八月十六,滕谷尔率领的蒙古仆从军已经抵达河套外围,只要过了河套,便是鱼入大海,逃出升天了。滕谷尔一直提留着心,他表面上镇定,实际上却担心的要死,奥尔格可是督师的亲信,岂会坐视不理。乌合力扎手底下还有一部分骑兵,这些骑兵虽然不如云府骑兵那般精锐,但也是弓马娴熟,一旦追上来,以自己手底下这八千多人,想要逃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汗,我部已距离河套水道二十里,目前还没有发现敌踪”探子的回报,不仅没能安滕谷尔的心,反而让他更担心了。做为部落可汗,参加过无数次讨伐之战的人,一些军事常识还是懂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越是平静,越是不对劲,“通知各部兵马,原地休整,苏木和,把你的骑兵散出去,本汗一定要知道敌人的踪迹,奥尔格那个家伙不会眼睁睁放咱们离开的。” 苏木和手底下握着千余名部落骑兵,深受滕谷尔的看重,由于滕谷尔的刻意结交,所以二人关系非常不错。看到滕谷尔神色反常,苏木和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赶紧将兵马分散出去。上千骑兵听上去不少,但分散在附近,还是显得不够用。巴列一直埋伏在附近,却听到滕谷尔按兵不动的消息,不由得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个滕谷尔还不傻,知道会有人拦着嘛,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藏着了。” 第551章 军营骚乱 第551章军营骚乱 巴列率领伏兵于丛林边缘走出,共计五千多兵马组成了两个方阵,彻底封死了进入河套的道路。滕谷尔也可以绕道,但那样做,势必会拖延一两天的时间,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巴列的兵马光明正大的挡在前边,滕谷尔气的浓眉紧皱,双眼喷着火,幸亏足够谨慎,如果不是原地休整的话,估计这会儿就一头栽到巴列的埋伏圈了。滕谷尔很头疼,虽然手底下握有八千多人,还大部分都是骑兵,但巴列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长枪厚盾组成的方阵,是专门为骑兵准备的,“苏木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巴列既然已经到了,乌合力扎估计也差不多了,一旦被两面夹击,咱们必败无疑啊。” “可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必须速战速决才行,我们大部分都是骑兵,如果在外围袭扰牵制的话,应该可以绕过对方的防线”苏木和并不是什么兵法大家,想了半天,能想出这个主意也算不容易了。 滕谷尔同样不是什么战术大师,搞搞阴谋诡计还行,真的指挥打仗,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同意了苏木和的建议。 午时刚过,滕谷尔所部以四个锥形阵,分的很开。滕谷尔的兵马故意绕开正面防御,只从侧翼牵制,巴列暗骂一声无耻,好在早有准备,否则真让滕谷尔取巧成功了,“让人把准备好的木料扔在路中间,铁蒺藜散在高坡上。”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许多滚木被扔在路上,四周还撒了许多铁蒺藜,许多滚木彼此用铁链相连,上边带着倒刺,战马趟上去,立马遭殃。苏木和的骑兵被折腾的够呛,讨不到半点好处,最后一气之下,只能返过身来正面硬冲。面对苏木和所部骑兵的冲击,巴列边退边打,将牛皮糖战术发蝴蝶淋漓尽致。滕谷尔气的哇哇大叫,举着钢刀放声狂骂,“巴列,你有本事别撤,本汗不杀你,誓不为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合力扎的骑兵终于出现在丛林附近,面对两面夹击,滕谷尔所部士气瓦解,没能坚持过半个时辰。大家都是蒙古子弟,以前还并肩作战过,哪里会真的死磕下去,乌合力扎只是率兵冲杀一阵,许多蒙古乱兵就下马投降,除了滕谷尔那些死党,谁愿意稀里糊涂的死在自己人手上? 傍晚时分,滕谷尔等头领大部分被捕,苏木和由于领兵冲杀,被巴列一箭射杀。第二天,大军回到宜川北部,奥尔格一声令下,以滕谷尔为首的乱党被尽数斩杀。军队改制以来,最大的一场动乱被顺利镇压。自此之后,再没发生大的叛乱事件,军队改制算是有惊无险的进行下去。改制完成之后,问题还是不少,首先要面临的就是操练问题。 晋北军步兵操典中,队列、跑圈是必须科目,可是对卫所兵以及降兵来说,这些训练科目简直是儿戏。第四军营,其中一处操练场上,一名把总手里拿着鞭子,气喘吁吁的骂着,“你们都是一群猪么?老子不管你们之前是干嘛的,既然到了老子手底下,就得听老子的命令。要是不服,事后可以向上边反应,但是现在,都听我的,向右转....你,又是你,向右转,你知道什么是左右么?” 一个壮汉眼神无辜的看着四周,嘴角不断抽动,这什么向右转向左转的有什么用,要练也是练火枪钢刀啊。那名把总终于忍不住了,甩手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壮汉身上。此时八月中旬,天气炎热,穿得非常少,这一边子上去,背后立马多了一条醒目的鞭痕,莫说抽上去了,光看上去就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一鞭子下去,算是没人敢当刺头了。这种情况只是其中微小的一幕,在各处军营都碰到了这种情况。 在新下达的军规中,有一条就是必须互爱互助,不得有歧视,欺压战友的情况。这一条军规被上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但是终归是死命令,还是有人不信邪。哪怕上边再怎么强调军规,可是让晋北军正视那些降兵,终究是有些不服的,这些贼子,凭什么要平起平坐啊。有这种想法的不乏一些军营高官,张德全隶属宜川第七军营,任职千总,归尚可喜管辖。或许是受尚可喜的影响吧,张德全一直眼高于顶,对流寇颇有微词。这一天训练刚刚结束,军营中就起了乱子,原来是为了抢饭,两方士兵打起来了。 抢饭,在军营中一点都不稀罕,排在前边的吃肉,最后边的喝汤,所以为了争位置,营中士兵经常争个高下,有时候这种争斗也是一种良性竞争,所以上边的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同,打群架的两拨人一边是以原晋北军士兵为首的张北兵、蒙古兵,另一方是流寇降兵和卫所兵。 一开始还是一部分人争执不下,慢慢一场抢位置的破事演变成军营大乱斗,简单的抢饭被上升到了立场之争,负责巡视军营的把总哪里控制得住局面,慌慌张张的找到了张德全,“张千总,你赶紧去看看吧,外边打成一锅粥了。” 把总将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遍,张德全不以为意,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次哄乱事件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抢饭,而是立场之争。不慌不忙的召集亲兵,前后用了一个时辰,才将军营哄乱事件镇压下来,看着营中一片狼藉,士兵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张德全的心情就有些差劲了,“你们这些不开眼的,抢什么抢,难道不知道尊重前辈么?队头以上的,全都站到前边来,监督不力,导致营中斗殴,按律杖责二十。” 张德全此言一出,许多流寇降兵就吵嚷起来,“我们不服,督师有明令,军中将士一视同仁,凭什么我们就要排在后边吃最差的。千总,你这是在偏帮。” “谁说的?谁说老子偏帮了?”被人说破心事,张德全老脸一黑,有些恼羞成怒的喝骂起来。那说话的人很快就站了出来,此人身材魁梧,一头的短发,肩头配着把总的军衔,看样子是一名来自降兵中的把总,“千总大人,是我说的,还是那句话,你这么处置,难以服众。” “哼,这座军营里,除了尚将军,就是我说了算,你说不公平就不公平了?”张德全冷冷一笑,抬手道,“来人,将李梅特绑起来重打二十大板,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不服气。” 双方因为抢饭事件本来就憋着一股子气,张德全如此处置,无异于火上浇油。李梅特也是仗义执言,替大家出头,现在还要被打板子,大家哪里肯依。一时间刚刚平复的场面又闹将起来,很快第七军营又发生了斗殴,这次不光南营士兵,就连北营精锐也加入了进来。第七大营将近一万五千多人,全部被卷了进来,到了傍晚,哄乱事件终于惊动了坐镇宜川城的王左挂。 最近王左挂和沈永忠一直待在宜川,就是怕出现什么乱子,可是听说第七大营都快被拆散了,两位改制负责人还是被惊呆了。一万五千多人的群架,整个军营被拆个七七八八,饶是王左挂计谋多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沈永忠再怎么说,也只是个降将,更不可能有什么好办法,沉吟了许久,才面带苦涩地笑道,“王先生,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了,必须是督师亲来才行。” 王左挂也恨恨的拍了拍桌子,第七军营出这种乱子,虽然始作俑者是张德全,但尚可喜这个当家人难辞其咎。好在督师明日就会来巡视各大营改制进度,不用跑远路通知了,“这个尚蛮子,当真不让人省心,闹出这么大乱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向督师交待。” 八月十九,铁墨的卫队就来到了宜川城,这次来宜川,刚刚入城,还没坐下喝口茶,就听说了第七军营的事情。铁墨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海兰珠也是暗皱眉头,只能苦笑道,“要不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置吧。” “这件事还是本督师亲自出面吧,事情太大了,如果处理不好,改制很可能会留下隐患”铁墨深知这场哄乱的根源在哪里,一场抢饭事件能把整个军营卷进去,说到底还是军中存在的不公啊。休息片刻,铁墨就领着人朝第七军营奔去,海兰珠也没有闲着,着人将尚可喜找来,看着尚可喜桀骜不驯的样子,海兰珠丝毫没有客气,抖着马鞭骂道,“尚可喜,你可真有本事,督师三令五申的军令,你就是没放在心上啊。” “夫人,这事也不能全怪末将啊”尚可喜还颇有些不服气,不等他说完,海兰珠如刀子般的目光已经落在尚可喜身上,“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知道什么叫上行下效么,张德全如果死了,那也是你害死的。” 这下尚可喜真有些怕了,凑近一些,低声道,“夫人,督师不会真要杀了张德全吧,那家伙虽然混账,可也是军中老将了啊。” “你说呢?”海兰珠懒得理尚可喜了,到了这个时候,这家伙还抱有侥幸之心,敢情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就在第七军营大乱的时候,远在竹山西北方向的白石河却不再安静。在白石河西面,有一个叫金州的小城,这座小城笼罩在雨水之中,城墙上长满了绿色青苔。由于地处内部,土质松软,不适合种植,周遭百姓一直靠打渔为生。这一天,水面又升起了浓浓雾气,再次展现出水雾之海的风貌。 巳时不到,一直手持黑色长刀的骑兵停靠在水雾之海边缘,这支骑兵人数大约三千人左右,各个装备精良,他们便是隶属高迎祥麾下由李自成统领的骑兵。 当李自成麾下的骑兵出现在白石河的时候,铁墨已经带着亲卫来到了宜川军营,只是第一眼,铁墨就差点被军营里的场景吓晕过去,营地内丢满了东西,坛坛罐罐的自不用说,搭建的营帐也被毁的七七八八,有的地方还着了火,到处都是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士兵。 好好地第七军营,居然变成这幅鬼样子,哪怕涵养再好,也要被气出火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张德全都难辞其咎,作为军营实际掌管者,竟然让营中发生如此大的事情,锐锋营骑兵开道,第七大营的士兵全都有气无力的往这边看,铁墨打马向前,一声暴吼,“张德全在哪里?让他赶紧滚过来。” 铁墨一身锦袍,气势不凡,许多人全都一脸的骇然,吓得腿脚直打哆嗦,没想到一场群架,竟然把督师都惊动了。平日里都以见督师一面为荣,但是今天,大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督师,看他的脸色,今天谁也讨不到好了。 几名千总赶紧让麾下士兵站好,还在厮斗的也自觉地分开,锐锋营士兵也不客气,他们有铁墨的直接命令,骑着马冲进人群,只要看到还在厮斗的,直接抡着刀柄狠狠招呼。铁墨翻身下马,看着脚下一片狼藉,心中一阵肉疼,如果是被敌人打进来,也没什么,可好好的大营,却被自己人毁成这般模样,实在是忍无可忍。 过了片刻,就看到前边一阵喧闹,一名魁梧汉子领着十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此时张德全的胆都快颤出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督师会来到第七军营,所以当听说督师到来的消息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看到铁墨冷冷的站在营门附近,张德全心里咯噔一下,扑通跪倒在地,“末将不知督师到来,未能远迎,还望督师海涵。” 此时周围已经站满了人,第七军营许多士兵都看着营门口,虽然大家站在一起,却分成了明显的两个阵营,卫所兵和流寇降兵站在一起,晋北军老兵和蒙古人站在一起,两个阵营的人都等待着接下来的反应。流寇降兵全都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过从他们的目光里,能够捕捉到深深的担忧,这些流寇降兵还是很害怕的。 第552章 尽收人心 第552章尽收人心 活阎王的雷霆手段,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这位督师会不会偏袒那些晋北军老兵?要说一点都不担忧,那肯定是假的,渐渐地,已经有不少人生出后悔之心,当初干嘛要跟人斗气呢?大家没有被砍脑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哪怕吃得少,总比没得吃强吧? 铁墨冷哼一声,嘴角一撇,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上前两步,突然抬起腿,直接踹在张德全胸口。张德全毫无防备,再加上本身也不敢躲闪,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砰地一声躺在地上,铁墨是何等力道,仅仅一脚,就踹的张德全口吐鲜血。 两名锐锋营士兵直接架起张德全,重新拖到铁墨面前,看着眼前身形狼狈的张德全,铁墨不怒反笑,“嘿,张大将军,本督师佩服你啊,新制定的军规你应该很清楚吧,本督师曾经三令五申,军中士兵不管来自何处,都要互相尊重,互敬互爱,身为将领,当以身作则。而你呢,不仅不遵从军规,还任由麾下犯错,本督师好好地第一军营,让你搞成了这副样子,本督师的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让自己人打个半残,你他娘的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觉得本督师不敢动你?” 说到气处,铁墨实在忍不住,抬起手狠狠地抽在张德全脸上。一巴掌上去,张德全半边脸立马肿胀起来。一番喝骂,一拳一脚,不仅打醒了张德全,同样也安抚了降兵的心,到了这一刻,那些降兵终于放下心来,仅仅一拳一脚,铁墨就赢得了那些流寇降兵的尊重。 一名流寇降兵已经热泪盈眶,他知道,督师是真的把他们这些外来户当成了自己的兵,他说军中平等,绝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说以前,当兵仅仅是为了一口饭,但是现在,他们真正把自己当成了一名晋北军士兵,之前的种种不愉快也消失不见。 感受到铁墨眼中的冷意,张德全终于怕了,他挣脱两名锐锋营士兵,重新跪倒在地,肩头不断颤抖,“督师,末将知道错了,求督师开恩,饶了末将,末将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错了,以前做什么去了?”铁墨冷哼一声,再也没看张德全,直接朝着大营中心地带走去,“将张德全绑起来,本督师倒是要看看,谁敢把军规不当回事儿。” 锐锋营士兵不会管张德全是什么身份,铁墨一声令下,几名士兵冲上来,直接将张德全按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刻钟后,第七军营校场,阳光洒落,宽广的校场上人山人海,演武台上站着十几名军中大佬。 此时不仅海兰珠等人来到第七军营,就连尚可喜、刘国能等人也来到了演武台,台子最中央,张德全被捆得结结实实。海兰珠同样臭着一张脸,身上散发着噬人的寒气,之前还有心护着张德全,可是亲眼看到第七军营的惨状后,那点心思也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有愤怒。 张德全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胆子,还不是仗着尚可喜的势。以前也知道尚可喜这家伙性格鲁莽,恃宠而骄,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军事改制后三令五申的军令,都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这次如果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以为晋北军离了他不能转了。 耿仲明和尚可喜靠得最近,看着站在前边的铁墨,耿仲明低声说道,“尚老弟,你到底怎么搞得?督师可是重复强调,军中不准搞歧视,一视同仁,兄弟们也知道你瞧不起那些降兵,可也别做的如此明显啊,这不是让督师下不来台么?” 听着耿仲明的埋怨,再看看铁墨冷嗖嗖的背影,尚可喜心里也是一阵狂骂,忍不住苦恼道,“耿兄,你真到尚某蠢到这种程度?督师不断强调的事情,高某就是再狂妄,也得放在心上啊。这次纯属张德全判断失误,他以为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已,谁知道最后演变成这个情况。” 耿仲明翻个白眼,心里一阵苦笑,张德全这副德行,还不是平日里受尚可喜的影响,如果尚可喜真把规矩当回事儿,张德全就是有十八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不过耿仲明也只是点到为止,再多说可就真要惹尚可喜嫉恨了。 校场站满了人,看时机差不多了,铁墨接过一个铁皮喇叭筒,冲着校场上万士兵大声喊话,“第七军营发生的事情让本督师很痛心,本督师没想到你们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如果你们是晋北军老人,那应该知道军令为何物。本督师不仅一次说过,你们同为大明子民,入军参战,不仅仅为了吃饭,还为了守卫脚下的土地,守卫我们的生活。穿上同样的军装,你们就是战友,就是兄弟。你们居然还敢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有没有想过,可能有一天,战场之上,站在你背后的就是你瞧不起的那个人,你们做不到互敬互爱,今后上了战场,又如何相互扶持,相互保护。你们都给本督师记住了,你们今日的互相尊重,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将来战场之上,能够更好的活下来,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变得更强大。” 校场之上,只有铁墨的声音绵绵不绝,他感情真切,一字一句都深深的震撼了士兵们的心。喘了口气,铁墨话锋一转,指了指绑成粽子的张德全,“这个人想必你们都认识,他就是张德全,这座军营的实际当家人。那些卫所兵以及降兵兄弟们,本督师知道你们心中有气,但本督师向你们保证,既然你们成了本督师的士兵,那就是晋北军的人,就是大明最忠诚的子民,你们会拥有应得的尊重。” 话音刚落,向前两步,嚷声道,“张德全不尊军规,偏听偏信,处事不公,导致第七军营士兵斗殴,军营毁为一旦。按军令,杀无赦。来人,将张德全押上来,按军令处置。” 几名锐锋营士兵拖着张德全来到演武台边沿,校场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张德全也放弃了挣扎,这一刻,张德全似乎认命了,他同样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督师说得对啊,但同样是大明的子民,会成为晋北军强大的战士,为什么还要搞军中歧视呢?可惜明白的太晚了,违反军规,致使第七军营毁的七七八八,每一条都是死罪啊。 张德全再怎么说也是一名将领,即使是死,也不会当懦夫,张德全抬起头,一脸决然,“给末将一个痛快,末将无知,凭白给督师惹了大麻烦,即使身死也难赎罪。” 周定山总算露出一点赞许之色,冲着张德全点了点头,“你还算条汉子,敢作敢当,没有辱没了千总的位子,你这次犯的事太大了,谁也救不了你,黄泉路上,也莫怪罪督师。” 片刻之后,张德全低下了头,周定山慢慢举起刀,刀锋寒光闪闪,映射着烈日光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明白,周定山这一刀下去,可就真的要人头落地了。突然间,许多人生出了恐惧之心,同样恐惧中伴着后悔,回头想想,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没有意义。一名将领心中愧疚,张德全其实也是替大家戴过,第七军营之乱,不是张德全之罪,而是许多人的罪,这名将领跪倒在地,拱手道,“还望督师开恩,张将军虽铸下大错,但我等不仅没有出生劝告,还摧波助澜,也是难脱关系。” 有一个人站出来,便有更多的人站出来,顷刻间校场上跪倒一片,全都是替张德全求情的声音,这些人大都是晋北军老兵,还有一些是来自义军的降兵。看着校场上跪倒一片,声音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铁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哪是求情,简直就是逼宫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那些降兵也是神色各异,周将军要亲手斩杀张德全,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在降兵想来,稍微惩戒一下,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毕竟法不责众,惩戒一番,也算有了交待,大家也不会再有怨言。没人希望张德全去死,第七军营毁成这个样子,不是张德全一个人的罪过,如果看着张德全被杀,于心不忍不说,恐怕会真的埋下一个隐患。 都是大明的士兵,以后要一同上战场的,如果不是一条心,那还怎么合作?有聪明的人已经想通了所有关节,他们站出来,也加入到求情行列中,渐渐地,有人带头,所有降兵也全都开始替张德全求情,这一次,第七军营可算是上下一心了,看到这个场景,张德全不由得热泪纵横,之前自己可是一直不把那些降兵和卫所兵当回事儿的,可是现在,这些人却跪在地上为自己求情,如今仔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太可笑了。 尚可喜心中一直在纠结,张德全可是手下一员猛将,这家伙有勇有谋,擅长行军布阵,这样被杀,实在是可惜。只是,尚可喜一直找不到求情的理由,看到降兵也全都跪倒在地,尚可喜神情一动,觉得机会来了,三两步来到铁墨面前,屈膝在地,“督师,求你念在张德全往日功劳上,这次他也是初犯,就饶他一条性命吧。张德全有今日之过,末将监管不力,御下不严,也是难逃干系,末将愿和张德全一同受罚。” 耿仲明以及刘国能等人对视一番,联袂上前,跪在尚可喜身后,异口同声道,“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张德全已经认识到错误,望督师法外开恩,饶他一命!” 军中几名大佬带头,校场上上万名士兵也一起大喊,“望督师法外开恩,饶张将军不死!望督师法外开恩,饶张将军不死!.....” 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求情声,片刻之后,铁墨长叹一口气,实际上铁墨也不想张德全死,可第七军营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会带来无穷隐患的。 抬起手平伸,目光扫过,高昂的声音终于低沉下去,最后化作寂静。铁墨扯开嗓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能看到大家上下一心,本督师心中甚慰,既然大家都为他求情,念在初犯,本督师就免张德全一死。不过违规在先,累第七军营化作废墟,此事不能不管。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作为军中大将,必须以身作则,犯,则严惩之。千总张德全,五十鞭,参将尚可喜御下不严,难辞其咎,二十鞭。令张德全降为把总,尚可喜降为游击将军。愿军中将士引以为戒,莫要再犯。” 说罢,铁墨看向尚可喜和张德全,神色不悦的问道,“你们两个,对本督师的处置,可有什么异议?” 铁墨摆明是在问尚可喜,这位心腹爱将是什么德性,他是非常清楚的。尚可喜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刚刚得到的参将位子被拿下来,但职权并没有变,只要以后稍微立功,这职位就回来了。至于二十军鞭,抗一抗就过去了。倒是张德全,五十鞭子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尚可喜看了张德全一眼,想要看看张德全的态度,张德全感激涕零的磕了一个响头,“谢谢督师开恩,末将欣喜,哪有半点异议。便是死了,那也是末将福薄。” 张德全已经如此说,尚可喜自然也不再有二话。就这样,一名参将,一名千总,两名军中将领被吊起来抽鞭子。军鞭不同于普通的鞭子,打起人来不光疼痛,还会留下很深的伤口。尚可喜是何等人?他可是和耿仲明、阮三狗等人齐名的军中巨头。 现在这名军中巨头竟然被绑起来抽鞭子,这种事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这顿鞭子,抽在尚可喜和张德全身上,同样也抽在耿仲明等晋北军将士的心上,这顿鞭子下来,大家算是彻底认识到了军事改制的重要性,这次是抽鞭子,下一次要是还有人敢搞军中歧视那一套,就绝对是必死无疑了,督师能法外开恩一次,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第553章 兵出弘农河 第553章兵出弘农河 那些降兵已经满含热泪,他们真切的感受到尊重是什么东西,这一刻,他们真的找到了一点归属感,一种属于晋北军的荣誉。第七军营一场兵乱,总算没有惹出更大的祸患,铁墨也经过这场动乱,利用熟悉的手段,尽收降兵之心。在此之后,整个军队改制进行的非常顺利,军中歧视现象消失得干干净净,军中氛围变得异常和睦。虽然,军营中少不了好勇斗狠的事情,但已经与歧视没有半点关系。 皆大欢喜,唯一倒霉的便是尚可喜和张德全,尚可喜还算好些,仗着一身硬功夫,以及皮糙肉厚的,很快就缓过劲来,倒是张德全,剩下半条名,至少一个月别想下床。 铁墨、海兰珠一行人回到了宜川城,府衙内,众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一些事情。经过第七军营的事情,沈永忠对铁墨愈发尊重,督师看上去有些年轻,但雷厉风行,恩威并施,尽收将士之心。 “督师,商州方向发来最新消息,贼兵在白石河沿岸聚集,估计不久之后就要有所动作了”王左挂挠着额头,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愁苦之色。铁墨同样发愁,虽然军队改制顺利进行,但短时间内还无法大规模用兵,面对李自成所部的袭扰,实在没什么好办法,“通知商州驻军,一旦李自成所部突袭商州一带,不要恋战,主动后撤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没必要为了那点好处,耗费太多实力。” 沈永忠暗暗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李自成也不是傻子,他们也就来晃一圈罢了,不可能驻扎在商州。督师也算能屈能伸了,知道做出相应的取舍,“督师,属下觉得很奇怪,李自成所部这个时候敢跑到商州撒野,不可能没有倚仗。属下建议,将第一军营以及第二军营调往潼关一带驻扎,配合黄河沿岸驻军防备其他兵马。高迎祥这条老狐狸,很可能借机咬我们一口。” 沈永忠的建议,充满了前瞻性,以前在义军那边的时候,少不了和高迎祥打交道,这条老狐狸,绝对是义军中最难缠的假货。 这么长时间,荆襄一带一直没什么动静,高迎祥看着王自用和张献忠折腾,毫无插手的意思,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了,要说高迎祥没什么准备,估计没人会相信。 高迎祥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沈永忠不清楚,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高迎祥想吞并王自用和张献忠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左挂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得在西边驻扎重兵,防着高迎祥的兵马,“督师,沈将军所言极是,虽说张献忠和李自成关系不怎么样,但现在延安府在我们手中,难保李自成所部会有其他想法。第一军营和第二军营驻防潼关一带乃是稳妥之法,另外庆阳方向也不得不防,虽然王自用表示不会对我们发起进攻,但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铁墨紧皱着眉头,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眉宇间的愁容,可以看出他内心有多纠结。李自成所部出兵白石河,看上去只是一次简单的军事行动,实际上却暗藏汹涌,高迎祥所部安静太久了,其中的意图,根本没人能看懂。 潼关西部,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南北绵延上百里。第一军营、第二军营全部加起来也就五万多人,这些兵马分散到潼关西部,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当然,最好的方法是增加驻军,可现在军队改制刚刚开始,原来的流寇降兵到底有多少可信度,谁也不敢保证,这种情况下,铁墨根本不敢大肆调动。说到底,短时间内兵力还是不够用啊,陕南地域广阔,需要驻守的地方太多了,“调第一军营以及第二军营驻扎潼关西部没什么问题,但本督师还是有所担心,那么大的地方,光小的城池就不下二十座,这还不包括各处要道,这些兵马根本守不过来。这样吧,这些兵马在西面一百里的地方建立防线,再往西的城池要道就不要派兵了,集中兵力守住潼关到商州一线。就算贼兵趁势突击潼关,只要我们稳守这一待,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西边那么大地方,既然守不过来,就捡重要的地方守。至于庆阳府一带,也不得不防,着耿仲明令一万兵马于庆阳府东边建立一道防线,总之,各部军队改制必须严格进行下去,等改制结束,我们有了充足的兵马,就不用怕高迎祥所部了。” 王左挂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觉得铁墨有点谨慎过头了,这是不是太保守了?海兰珠是最理解铁墨想法的,这般做法,看似示弱,可实际上是最稳妥的选择,如今晋北军刚刚拿下延安府,军队改制刚刚开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当以发展为主。暂时的退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练出十几万强军,失去的也能夺回来,“都照督师的吩咐做吧,眼下军队改制尤为重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个月后,我们就不用再顾忌贼兵了。” “谨遵督师吩咐”海兰珠也出声发话,其他人也没法再说什么了,赶紧起身。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又商量了下其他事情,不过相比贼兵的事情,这些事情就有些微小了。议事结束后,各部将领匆匆赶回军营,尚可喜拖着肿胀的屁股回到第七军营,稍稍休息了下便找到了张德全。 一顿鞭子打下去,张德全只剩下半条命,虽然医者善加照料,但现在也只能趴在榻上,连上茅房都是问题。看到尚可喜进门,张德全还想行礼,尚可喜赶紧摆了摆手,“行了,你这幅样子,就别逞强了。” 张德全咧嘴苦笑,肩头动了动,直接扯到了伤口,疼的疵牙咧嘴的,“大将军,督师这次召集众将议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是啊,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不太平了,李自成所部已经打到了白石河,不日就可以突袭商州一带。贼兵那边也有集结兵力的迹象,意图不明,这两天第一军营以及第二军营会调到潼关西边驻防,耿仲明那边也要抽调兵马前往庆阳府东边”尚可喜这个生性粗犷豪迈的汉子,也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不过这些事情,他尚可喜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就看督师怎么决断了,化解这种争端,靠的是智慧,一味地强硬是绝对不行的。 “哎,这些贼子,也就是欺我们立足不稳,如果有十几万精锐,他们来多少,我们都不用怕”张德全露出几分羞愧之色,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需要降兵出力的时候,他竟然在第七军营搞出那么一出,给军队改制添了不少麻烦。 尚可喜拍拍张德全的肩头,慨叹道,“你也别多想了,后边的事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前的事情,你也不要怪督师,督师要是不抽你一顿,你这条命就留不下了。不重罚的话,军中将士也不会心服,尤其是那些降兵,如果对你存有怨言的话,对你以后统兵也是不利。” “将军何必这么说,末将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蠢人,违抗军规,坏了督师大计,能留条命算是老天开恩了,哪还敢怪罪督师。只是连累了将军,末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之前演武台上,那二十军鞭可是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尚可喜身上。 尚可喜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怪罪张德全,反而出声劝慰道,“大家都是军中汉子,有些话说开了就行。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犯下大错,本将也着实有些责任,如果平日里对你们严加嘱咐,也不会出这种事情,真要说起来,二十军鞭已经很轻了。督师要不是看着往日情分,怕是没个五十军鞭不算完的。” 尚可喜平日里虽然有些跋扈,但并非愚蠢之人,至少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督师重情重义,非常念旧,二十军鞭已经很给面子了。督师给了面子,他尚可喜就得知恩图报,要是还不领情,那就有点不知死活了。在帐中坐了一会儿,陪着张德全聊了会天,尚可喜便前去议事处安排接下来的改制问题,由于后边的军事行动跟第七军营没关系,尚可喜可以将所有精力集中到军队改制上来。没有任务,军中诸将当然高兴不起来,可是一想到日前第七军营发生的乱子,大家也只能将心中的不快压下来。 白石河流域,李自成所部骑兵在白河镇驻扎了五天之后,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几天时间里,后续的兵马陆陆续续的来到白河镇,郑国松也调集了三千左右的卫兵,至此,李自成手中已经有了近万步卒。崇祯五年九月初,上万流寇士兵在李自成的统领下开始沿着白石河向北,如此大的军事行动,当然瞒不过众人的眼睛。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迎祥的主力也有了动作,大军从竹溪县离开湖南境内,直接进入了陕南,不久之后便抵达了商南富水堡,目标直指潼关。为了夺取潼关,还有一支兵马与高迎祥所部配合,从河南卢氏县境内涌入潼关东部,人数还不少。这支兵马便是弥勒教金蝉教信徒组成的,弥勒教教主李登凡,绝对是下血本了。铁墨于延安府境内展开打击弥勒教的行动,已经成了弥勒教的死敌,在李登凡眼中,如果不惩罚铁墨,弥勒教的威望何在? 所以,在听说高迎祥要兵出潼关的消息后,李登凡毫不犹豫的答应派出红袍军参战。 第二天很快到来,四千骑兵再加上五千多名红袍军合兵一处,近万精锐骑兵,浩浩荡荡的沿着弘农河向西奔去。在前方五十里处,便是潼关驻军构建了临时大营,此时临时大营里一片忙碌景象,参谋人员聚集在帅帐内,议论着眼下的情况,“杜将军,我们不如借着南部弘农河分支,利用强大的军阵,将敌军骑兵牵制于此。第一军营所部骑兵估计已经开始向南驰援,只要我们撑上一天,就可以将这只贼兵拦腰截断,给以重击。” 杜隆源神情严峻,反复看着手底下的地图。目前临时大营只有一千骑兵,四千步卒,能不能挡住对方的进攻,实在是未知数,哪怕有弘农河作为天然屏障,依旧无法改变整体形势。思虑半晌,杜隆源终于下了决定,“好,我们就在渡口展开阵型,和敌军决一死战。” 弘农河支流,从南边向北过河,只有一条石桥,至于那些木板浮桥,根本无法支撑骑兵的重量。杜隆源亲自指挥,数千士兵于渡口以北组成三道防线,为了抵挡骑兵的冲击,营中所有弹药箭矢全部抬到了渡口处。杜隆源所部如临大敌,王德劳同样不好受,当初教主李登凡派他带兵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仗不好打,可真的到了战场上才发现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眼前的难度。 石桥宽为两丈,容纳量有限,骑兵无法集中,根本无法对对方的阵型展开致命冲击。王德劳他只是简单的验查了一番,便知道这条石桥承重量有限,根本无法支撑太多的骑兵,一次支撑几十名骑兵通过已经是极限,如果超过百人,恐怕疾驰之下,这条石桥都会被震塌。没有兵力优势,又无法集中突袭,面对官兵的枪林弹雨,那还不成活靶子? 骑兵没有冲上去,可是红袍军却没能忍住。红袍军大都是弥勒教死忠信徒,脑袋被洗的变了质,哪里将对面的步兵放在眼里,可惜,他们虽然悍不畏死,异常疯狂,可经历过的战场并不多,第一批教众冲上石桥,便遭到了迎头痛击。箭雨纷飞下,几十名红袍士兵纷纷栽倒,负责指挥的使者也滚落马下,被后边的战马踩死。一场无情的现实,彻底打醒了狂傲的红袍信徒们,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官兵并不好对付。 第554章 对撞 第554章对撞 王德劳嘴角上翘,心里一阵暗骂,这群蠢货,吃个教训也好。渡河是必须的,王德劳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突然间,他想起了发生在潼关北部的事情。骑兵下马,不就可以当步兵用么?夺取石桥,步兵要比骑兵好用多了,想到就去做,几百名骑兵翻身下马,由于弥勒教耗费大量财帛打造了许多重甲,眼下正好用上了,一群重步兵走在前边,致使子弹和箭矢大都失了效。 杜隆源瞪大了眼睛,心里暗自叫苦,他也是仓促应战,根本没有充足的准备,没有火油,没有石块,根本奈何不得这些笨乌龟一样的重步兵。铁甲重步兵速度缓慢,却非常有效,一点点逼近,最终越过石桥。杜隆源深知不能后撤,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在骑兵面前玩后退逃跑,那不是找死么? “盾牌上前,顶住他们,撞城木抬上来,撞死这些铁王八”杜隆源翻身下马,亲自担当战阵指挥官,撞城木抬上来,果然起到了显著的效果,这些笨重的重步兵太不灵活了,被重重的撞上一下,虽然不至于撞死,但也是撞得五脏六腑移了位。不过这点时间内,靠着几百名重步兵抵挡,那些贼兵们已经越过石桥,箭雨纷飞下,虽然给贼兵造成沉重的打击,但根本挡不住他们进攻的步伐。 杜隆源知道此战凶险,但必须坚持下去,现在拼的就是毅力。双方其实都有所倚仗,身后都有援兵。贼兵虽然过了石桥,但由于北端面积有限,尤其是后方黄河沿岸土质松软,骑兵施展不开,骑兵的兵力优势以及速度优势也发挥不出来,短时间内想要打垮杜隆源的兵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就看谁的援兵先到了,哪方援兵先到,就能立刻扭转战局,打破战场上的平衡。此战十分残酷,几千晋北军士兵坚守桥头阵地,将贼兵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一个死了后边的立刻补上,总之绝对不后退。面对骑兵,就是要限制对方的活动空间,空间越小,骑兵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就越小。盾牌阵向前挤压,长枪手紧跟,“刺....刺....刺....” 河水翻涌,早已被鲜血染红,石桥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覆盖上一层落寞的凄凉。王德劳越来越焦急,看到无法突破前沿阵地,当即喝骂起来,“弓矢准备,朝后方抛射,集中攻击左翼,先把对方的盾牌阵打开一道缺口。快,重甲士兵顶在前边,一定要打开一道口子。” 王德劳心里很清楚,别看现在占据了优势,但这种优势非常微妙,一旦对方的援兵先到,过河的骑兵就会被拦腰截断,后路被阻。面对官兵,一点小觑之心都不能有,之前不少人都小瞧过官兵,结果全都遭了秧。 王德劳的决定没有错,哪怕付出一定代价,也要迅速取得突破,骑兵被限制在石桥附近,威力大打折扣,随时都面临着风险。随着王德劳的怒吼,重甲士兵配合着弓矢开始对左翼发起猛烈地冲击,许多贼兵直接从马上跳入人群中,以命搏命的打法,削弱晋北军前方盾牌阵。 在这种疯狂的厮杀下,晋北军左翼阵型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杜隆源率兵紧急驰援,依旧没能堵住这道口子,就像决堤的大坝,口子越来越大,贼兵潮水般冲了进来。 杜隆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心里充满了绝望,完了,这次是真的完蛋了。敌方骑兵顺着口子突进来,再进行纵横切割,这几千兄弟,估计全都得葬送在弘农河附近。 卡其威尔河缓缓流淌,两岸杀声震天,依旧阻隔不断涓涓河水,草木微黄,沾染了秋天的颜色,桦木纷飞,林中落满厚厚的树叶,金色的秋季,风景优美。这个时节,收获之后,领着恋人的手浏览风景,该是多么美好。可惜,美丽的风景无人欣赏,大家都在忙着厮杀。王德劳统领近万精锐骑兵,对卡其威尔河势在必得,贵族的荣耀,也绝对不允许他后撤一步。往前一步,就可以越过卡其威尔河,威逼美苏达城。若是能吞下美苏达城,就是伟大的胜利,在官兵组建的基辅西方防线上,打上一颗钉子,就可以让这条钢铁防线变得漏洞百出。王德劳有着自己的骄傲,当初秋苏明丛林一战,兵败后撤,充满了不甘,这一次就要证明自己。左翼已经撕开一道口子,已经越过石桥的贼兵就像闻到血腥味儿的老猫,争前恐后的顺着口子往里突,王德劳神情兴奋,杜隆源阴沉着脸,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他不断给自己打着气,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能顶住贼兵的进攻的。 片刻之后,左翼已经被贼兵撕成了两半,那道口子越来越大,成了一条宽阔的走廊,晋北军士兵以盾牌防护长枪兵在后,不断向缺口处挤压,可哪里是贼兵的对手。贼兵不顾伤亡,只求快速冲垮阵型,一个人倒下,后边的立刻补上来。杜隆源伸手抹了一把脸,满是血污,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笑容,“罗冲,把我们的骑兵都集中起来,配合左翼冲击那些贼兵,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把缺口堵住。” 罗冲喘着粗气,声音也变得颤抖,震惊的望着形如疯魔的杜隆源。那上千骑兵可是最后的底牌,有这上千骑兵存在,还有殿后的可能,现在就把这些骑兵派出来,无异于自断后路了,没有了这些骑兵,临时大营几千士卒只能死战弘农河,绝无后退的可能,“不可啊,杜将军,这些骑兵可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啊。”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杜某人的话还不够明白么?把他们派上来吧,此时局面,唯有破釜沉舟,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任由贼兵冲垮左翼,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快去吧,再敢耽搁,就别怪杜某人不讲情面了”厮杀半天,杜隆源全身散发着一股嗜血戾气,罗冲等人是怎么想的,杜隆源心知肚明。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没有做好死战不退的打算,还存着靠骑兵后撤的心思,哼哼,现在就先把这些人的后路断掉,这种时候了,还玩那么多小心思,纯属是找死。看到杜隆源猩红的双眼,罗冲心神一凛,再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准备多时的上前云府骑兵在一名魁梧大汉的带领下朝着左翼冲去,此时左翼已经被贼兵打个对穿,步兵阵型要抵挡正面之敌,又要面对侧翼切割冲击,根本顾不过来,整个步兵阵型被搞得漏洞百出。云府骑兵终于到来,迎着那条缺口直接冲了过去,两方骑兵,一方银甲如水,一方黑红遍地,转眼间就碰撞在一起。 阵型无法展开,又要顾及两侧骑兵,根本无法结连环马,云府骑兵只能正面硬撼。正面碰撞,没有半点技巧,勇者胜利,弱者死亡,战马冲撞,响起刺耳的嘶鸣声,一匹战马被撞到脖子,巨大的冲击力下,脖子一歪,庞大的身躯往一边倒去,四肢挣扎,溅起无数泥土,身后的骑兵收不住冲势,马蹄踏上去,就在肚子上踩出碗口大的窟窿。 战场厮杀,骑兵对垒,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般美好,只有惨烈、鲜血、暴戾、碎肉。在旁人眼中,气势磅礴的骑兵对战,对于那些骑兵来说,却是最残酷的战斗。云府骑兵于龙门沙漠起家,自成立起,便秉承着进如火,退如风的原则,没有军令,站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后撤。历经战火锤炼,云府骑兵的赫赫威名是无数先辈用鲜血换来的,这份荣耀,绝对不能葬送在弘农河。每一个云府骑兵,都是一名视死如归的勇士,最残酷的战斗面前,红袍军终于露出一丝破绽。 红袍军虽然悍不畏死,可他们毕竟没怎么经历过大的战阵,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再加上两侧晋北军步卒挤压过来,缺口处的贼兵再也冲不起来。骑兵一旦冲不起来,那就成了没了牙的老虎。 许多流寇骑兵也开始慌了,丰富的战场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必须后撤才行,一旦被困在缺口处,就会被愤怒的官兵给吞掉,一名头领双目一瞪,挥手刺死一名胡乱冲撞的红袍信徒,“别往前冲了,所有人往后退,后边的人调头,还他娘的冲,要把我们送到官兵嘴里去么?” 连着杀了好几个胡乱冲击阵型的家伙,后方的冲势终于弱下来,而云府骑兵却毫不客气的咬上来。陷入缺口处的贼兵哪还敢多想,调转马头直接往后逃窜。贼兵的反应足够迅速,即使这样,还是丢下了两百多名骑兵。同样,杜隆源所部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手里的筹码尽数打了出来,就像脱光了衣服,再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 眼看着自己的人被打回来,王德劳气的双眉倒竖,额头上爬满了黑线,狰狞的表情,仿佛要吞食活人一般,“继续冲,官兵连那点骑兵都派了上来,已经没有了退路,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在王德劳的号召下,贼兵重新集聚士气,以锥形阵再次冲击步兵大阵,贼兵也学聪明了许多。一些骑兵主动下马但当步兵,还从桦树林砍了一些木头做撞城木,重步兵、盾牌、撞城木,再加上骑兵突击,哪怕晋北军的盾牌阵防护力极佳,也被冲击的摇摇欲坠。 几十个人扛着一根撞城木,每一下都像千钧重锤,半个时辰后,随着越来越多的盾牌兵被撞散,整个前方盾牌阵到处布满了裂痕。到这个时候,杜隆源也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他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中路盾牌阵倒塌,就像多米诺骨牌,两侧受到影响,失去策应,纷纷被冲垮,决堤至下,防护盾牌阵被一层层剥开,杜隆源气血上涌,扯着嗓子高吼道,“兄弟们,跟这帮狗东西拼了,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死战不退,不死不休。死战不退,不死不休....”杜隆源身先士卒,鲜血染红,受到他的激励,将士们群情激奋,再无恐惧,生也好,死也罢,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绽放一点色彩。一个个晋北军士兵,宛若无情的死士,疯狂的人,都是可怕的。 一名普通的长枪兵,勇敢的持着长枪直挺挺的刺向一匹战马脖颈,战马痛苦的悲鸣传入耳中,但骑兵速度太快了,惯性之下,战马的身体也撞向那名长枪兵,将他撞得飞退两丈,胸膛坍塌,嘴角不断咳着血。马背上的红袍骑兵摔在地上,落得个灰头土脸,转头看向战马,只见心爱的战马不断悲鸣,生命的气息越来越弱。 红袍骑兵怒了,战马对于骑兵就像亲人朋友,现在却被一名卑微的长枪兵取走性命,从地上爬起来,握紧钢刀,他发出震天的怒吼,“贱人,我杀了你...啊....杀了你....” 三两步跑过去,钢刀向下,猛地贯穿了长枪兵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可是他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愤怒已经淹没了理智,不断往下捅着,直到将长枪兵的胸膛刺成一堆碎肉。残酷的战场上,每一名士兵都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没有技巧,没有仁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死对方,胳膊断了、耳朵没了,只要活着,就要拼下去。 谁都没有后退,直到有一方彻底死干净,云府骑兵终于结起了连环马,他们绕过混战的人群,目标直指石桥处的贼兵大阵。晋北猛士,视死如归,雷雷狂风,熊熊烈火,连环马再现,王德劳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他太清楚连环马的威力了,“不要冲,正面挡住对方,弓箭手准备,把所有箭矢射上去。” 了解连环马的威力,所以王德劳聪明的选择了不去对冲,传统的骑兵对冲,只会让连环马发挥作用。只要正面挡住这支骑兵,没有了速度,慢慢磨,也能把这些东方骑兵给磨死。没有重骑兵在前方开路,光靠连环马,是很难撕开防线的。那些红袍信徒们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连环马,虽然王德劳的命令听上去有些窝囊,可他们没有表示异议,之前的战斗,已经让他们认识到经验有多重要了。 第555章 勾心斗角 第555章勾心斗角 连环马速度不慢,转眼间便冲了过来,贼兵组成紧密的阵型,重骑兵在前,铁枪平伸,砰的一下,两股洪流再次碰撞在一起,铁索连环,犹如狂风,前排的重骑兵被扫倒一片,重骑枪刺过来,也有不少连环马骑兵掉落马下。几名红袍士兵也露出了骇然之色,这可是最精锐的骑兵啊,没想到一个照面之下,竟然被对方扫倒一片。 他们还是不太了解云府骑兵,这些云府骑兵身穿鱼鳞锁子甲,防护力并不比重骑兵差多少,加上重量轻了许多,所以更加灵活。当初北方草原,云府骑兵第一次亮相,就以正面对冲,赢了最为精锐的蒙古骑兵。 可以说对冲之下,以云府骑兵的防护力加上连环铁索的威力,根本不输任何人。王德劳是吃亏吃出经验来了,如果还是正常的骑兵对冲,估计倒下的更多,限制不了对方的速度,整个骑兵主力非得让这股连环马搞乱不可。 前排骑兵倒下一片,但效果也非常明显,贼兵不往前冲,依旧维持着紧密阵型,连环马冲势受阻,速度也降了下来。没有了速度,就只能正面厮杀,连环马无法冲到人群之中,锋利的铁索也就失去了作用。而贼兵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王德劳大手一挥,两千多名贼兵从两侧开始包抄,不久之后,就将几百名云府骑兵围在中间,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他们只能撤去铁索,开始各自为战,在大量的贼兵绞杀下,云府骑兵一个个倒下。 杜隆源只能眼睁睁看着连环马被困,却毫无办法,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是他能改变得了的。 久久之后,王德劳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连环马覆灭,对方的步兵大阵被切割的零零散散,再有一个时辰,这股残兵就会被杀的一干二净。区区不到一千骑兵,愣是硬生生折损了一千五百多信众,这种胜利实在是太惨烈了。之前还觉得教主派近万兵马突袭弘农河有些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完全有必要。同等兵力下,以官兵表现出来的勇猛,根本拿不下弘农河的。 整条弘农河变成血色洪流,长河之中,裹着无数虚妄的灵魂。王德劳等待着最后一刻,他太久没有体验到这种胜利的感觉了。呜呜呜....突然在东方响起一阵隆隆的声音,那声音在茫茫四野扩散,听上去又是那般熟悉。许多红袍信徒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他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王德劳收起了笑容,眉宇间的神情就像化不开的万年寒冰,慢慢的大地开始颤抖,远方一个银光灿灿的身影披着阳光,在地平线冒出,一个,接着是两个,最后变成一条银色洪流。 铺天盖地的铁甲骑兵,携裹着滔天的气势,在这股洪流面前,一切都像蚂蚁一般脆弱。是官兵最为精锐的云府骑兵,这次他们是重兵出击,目测上去,骑兵如潮水,人数不在五千之下。 “撤”久久之后,王德劳只说出一个字,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如果身负神力,他能一拳轰碎一座大山,心中的怒火可以烧掉茫茫桦树林。明明就要胜利了,明明就要剿灭对方残兵了,为什么对方的援兵却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官兵有援兵,自己的援兵在哪里。好不容易渡过弘农河,现在又要退回去。 贼兵执行着王德劳的军令,他们不甘心的后撤着,他们都清楚,一旦被对方主力骑兵拿下石桥,那北岸所有人都得覆没。当然,那些陷入缠斗中的人短时间内无法撤下来,但现在能撤出去多少就撤多少,越是耽搁下去,越容易出大问题。 发兵去救那些陷入缠斗中的人,王德劳也想这么做。可理智告诉王德劳,绝对不能派兵,只能靠他们自己,这个时候,官兵就希望更多的人留在北岸呢。头领们催促着麾下骑兵,看到有人去捡地上的箭矢,直接上去就是一脚,“赶紧撤,什么都不要管,你这个蠢货,想死在这里么?” 王德劳下令果断后撤,不到一刻钟时间里,约有四千贼兵纷纷撤到南岸,而这个时候,大量的云府骑兵已经冲过来。当先一名银甲上将,手持一把银枪,宛如天神一般,长枪一抖,一名红袍教众直接被刺穿。王德劳有些后怕的吞了吞口水,他认识这个人,此人名叫周定山。 在他手中,骑兵就像一群刺客,进退如风,锐不可挡。幸亏撤的够快,否则真要被官兵一口吞掉了。周定山紧皱着眉头,看不出半点喜色,在他想来,这是重创贼兵的好机会,只要堵住石桥,将大批的贼兵困在北岸,就可以全歼这股精锐骑兵,可是没想到,对方指挥官如此聪明,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虽然心有不甘,但周定山也没有下令越过石桥,机会错过也就错过了,现在剿灭北岸残兵最重要,总之,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分成六队,两队连环马,一队换重骑抢,其余三队在石桥处集结,防止贼兵冲过来救援。” 五千骑兵,其中三千最为精锐的云府骑兵,在云府骑兵带领下,这股庞大的骑兵迅速化成六队。两队连环马很快集结而成,开始对留在北岸的贼兵发起冲击。退路被堵,留在北岸的贼兵已经慌了,他们深知连环马的厉害,所以他们放弃杜隆源所部残兵,想要沿着弘农河向西南方向逃窜,可是刚刚拉开一段距离,就看到前方出现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列着紧密的阵型,人手持着一杆黝黑的重骑抢。 轰,有的人脑袋都快炸开了,前边也被堵住了,刚想掉转头回去拼命,一阵箭雨落了下来,箭雨非常密集,连人带马伴着悲惨的嘶鸣,成片的倒下。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这下子可真是陷入绝境了。逃生无望,一些贼兵的凶性被逼了出来,他们收住战马,挥舞着长枪大声怒吼起来,“兄弟们,转过头去,跟官兵拼了,一命换一命,我们不亏。也要让官兵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杀....杀了他们....” 有人带头,残兵开始集结,他们没有对重骑兵发起冲击,在他们看来,和重骑兵对冲,是在做无畏的死亡。可是他们没有王德劳的头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集中兵力和连环马展开对冲,才是最愚蠢的选择。 连环马看似松散,但铁索连环,阵型拉开,控制的范围更广,杀伤力也更大。骑兵的速度迅猛异常,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顷刻间,两股洪流冲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贼兵想要拼命,真的冲上去后才发现,这是多么的可笑。铁索横扫,骑兵刀掠过,战马被挂到,骑兵刀带着寒芒收割生命,一把把骑兵刀太锋利了,明明骑兵对冲,却像收割稻草一样。 进入连环马阵中之后,有铁索收割阻拦,根本冲不起来,相反,连环马却能正面突袭。这是一场无悬念的战斗,看似机会对等,实际上是一边倒的屠杀,连环马配合重骑兵,再加上杜隆源率领几百名残兵帮忙,落在弘农河北岸的日耳曼残兵被一点点吞掉,当最后一名贼兵倒在地上后,这场骑兵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王德劳眼中饱含热泪,那种痛苦撕裂了内心,他跪在河水之中,久久没能站起来。河面漂浮着勇士的尸体,却只能任由随水流而动。秋风扫过,满地萧索,活着的人也在收获的季节里瑟瑟发抖。王德劳明白,弘农河之败,会直接影响到整个潼关争夺战,最有把握的一战,却落得失败而归,对士气的打击是无法估量的。 弘农河一战,双方集结兵力,围绕着石桥附近,精锐尽出,最终两败俱伤,杜隆源所部几乎全军覆没,王德劳所部也付出了四千多勇士的性命。看似伤亡对等,可实际上王德劳失去的更多,杜隆源所部以步兵为主,王德劳麾下却是清一色的精锐战士,算起来,绝对是惨败而归了,骑兵与步兵一换一,这买卖赔到姥姥家去了。 王德劳并没有直接退走,而是守住石桥南部,主力与桦树林扎营休整,秋日的微风没有停歇,带来一阵阵苍凉气息,活着的贼兵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脸上充满了落寞与恐惧。连环马带来的杀伤力太过震撼了,这就是一群杀戮生灵的魔鬼,在北岸,那些想要拼命的兄弟,竟然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再次碰上,又该如何对付这支骑兵呢? 重骑在前,步兵防护,连环纵横切割,轻骑兵迂回攒射,东方骑兵一直沿用这种套路,可明知道对方怎么做,就是挡不住。实力,有时候能压倒一切。王德劳曾经建议李登凡也训练出一支连环马,可折腾了许久根本不得其法,训练中死伤不少人,更要命的是晋北军用的锁子甲以及战马盔甲也打造不出来,曾经专门派人研究过,虽然也能仿造同样效果的盔甲,可重量增加不少不说,光庞大的耗费也不是弥勒教能够扛得住的。 不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活阎王底蕴有多厚,能养那么多精锐骑兵,以弥勒教的家底,能养五千人也就顶天了。 日落之后,高迎祥领着主力终于抵达弘农河附近,闻听河北岸的战况后,军中陷入了沉默。这次,高迎祥并没有怪王德劳,此战并非王德劳指挥失误,实在是对方援兵来的太快。如果真要怪的话,那也是他李登凡的责任,李登凡这个蠢货,但凡做事情不要这么心急,王德劳的大军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时候也要看气运如何的,拍拍王德劳的肩膀,高迎祥出声宽慰道,“王护法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任何人也无法做到战无不胜。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毫无所得,至少知道了对方主力骑兵的位置。如今云府骑兵大部分集中在弘农河附近,那洛南一线骑兵力量一定非常薄弱,我们趁机攻打商洛一带的话,官兵未必能挡住我们。” 高迎祥这辈子起起落落,经历的大风大浪不知凡几,一次兵败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稍稍惋惜一下,便迅速恢复冷静,义军要夺取潼关,最大的拦路虎就是商洛和潼关。 事实上高迎祥也不想这么快跟活阎王的兵马大战一场的,留在荆襄一带徐徐发展,效果非常不错。可是陕西的局势,逼着他不得不提前拉着兵马打出来。任由活阎王把张献忠和王自用灭了,对他高迎祥也不会有半点好处,虽然平日里矛盾重重,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如今义军发展迅猛,看似形势不错,但其实非常脆弱。朝廷之所以短时间内无法剿灭义军,就是因为义军波及甚广,搞得朝廷焦头烂额。可要是集中兵力对付他高迎祥,那他高某人可不觉得能挡得住。 王德劳收拾好心情,一想到死在北岸的教众,他就有种怒气在燃烧,“闯王,突袭商州的任务交给我吧,王某保证,一定在规定时间内拿下此城。” 高迎祥若有所思的看着王德劳,其实高迎祥心中早有人选,他觉得刘宗敏是最佳人选,刘宗敏作战悍勇,虽然少了些灵活智慧,但他那种直接的打法,突袭商州最为合适。可是现在王德劳亲自请缨,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高迎祥还未答应下来,旁边一名红袍男子已经站出来反对道,“王护法刚刚领兵恶战一场,想必也疲惫得很,不如突袭商州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红袍男子名叫白灼,乃是金蝉教的左天王,此次出征陕西,金蝉教教主唐梓峰便将他派了出来。白灼口上说的头头是道,但刘宗敏以及王德劳等人全都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这个白灼真的太目中无人了,真以为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了。王德劳这个当事人还没表达不满,刘宗敏已经铁青着脸冷笑道,“啧啧,左天王何等尊贵,乃是唐教主的左膀右臂,那些脏活累活,想必不用左天王了。” 第556章 敌踪 第556章敌踪 刘宗敏以及石祥等人哪会给白灼好脸色看,刘宗敏一番话,软中带刺,一口一个左天王,一口一个唐教主,这话落到高迎祥耳朵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其实高迎祥也很反感金蝉教和弥勒教的,这群靠着蛊惑人心搞事情的人,可不仅仅坑朝廷,同样也会坑义军,他们蛊惑起人心来,可不分什么义军和平民。 要不是用人之际,再加上时机不对,高迎祥早就下令将义军上下清理一遍了,顺便把弥勒教和金蝉教的家伙修理一遍。咳嗽两声,高迎祥抚着大胡子,露出和善的笑容,“虽然弘农河战事基本结束,但官兵骑兵就在北边不远处,如果发生大规模接触的话,还得倚仗左天王的帮忙,所以,还请白灼留下比较好。至于商州,就交给王护法去吧,他一定会不辱使命的。” 高迎祥一席话说的非常圆满,找不到半点问题,偏偏话里明着暗着在骂人。刘宗敏脸上却露出明显的坏笑,王德劳也一脸古怪的看了看白灼。感受着周遭揶揄的目光,白灼心里已经骂翻天了,偏偏什么都说不得。 如果不是碍于风度,白灼真想拂袖离去,在高迎祥面前,自己就像小丑一样。王德劳却不会理会白灼,时机恰当的出声道,“谢闯王厚爱,王某定不辱使命,一举拿下商州。” 白灼被恶心的够呛,接下来众人商量了什么,他一点没听进去,议事一结束,便匆匆逃也似的离开。刘宗敏和石祥也是一对仇敌,但针对弥勒教和金蝉教的时候,还是齐心协力的,这些家伙手伸的越来越长,如果不加制衡,恐怕早晚得出大问题。 王德劳立功心切,领了任务后,匆匆点起兵马,趁着夜色往西而去,沿着弘农河,以骑兵的速度,三个时辰后便走出了弘农河流域。黎明的曙光穿透云雾,天色放亮,王德劳命令麾下士卒停下脚步,于西面最大的山林中隐藏起来。而此时的弘农河流域依旧静悄悄的,为了拖住周定山的主力骑兵,高迎祥集结重兵于南岸,做出要重新渡河的架势。 周定山也深怕贼兵重新扑上来,所以命令各部严阵以待,斥候来回穿梭,频繁递送军报,可是等了半天,贼兵依旧没有半点进攻的迹象。周定山深知高迎祥的为人,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杜隆源经过一天的休养,身体好了许多,也陪着雨小晨研究起目前的情况,“周将军,看贼兵的架势,是要拖着我们啊,恐怕他们真正的意图未必是潼关,按照贼兵惯用突袭的手法,会不会是要对商州城或者山阳城动手?” 周定山早有这种考虑,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手法,自己以前也没少用,如果真是如此,他倒不会太担心。因为督师早对这种情况做出了应对,如果贼兵真的动这两座城池,最后肯定讨不到半点好处,“目前还不用太过担心,刘将军亲自坐镇商州城,奥尔格将军率骑兵游弋于山阳和商州城之间,贼兵讨不到好处。我们现在要防备的是西南方向,派出斥候队西南方向河岸严加搜索,防止贼兵绕过来偷袭我们。” 麾下骑兵虽然勇猛善战,可面对两面夹击,绝对讨不到好,周定山不是那种盲目自大之人,他的目标就是执行潼关制定的战略,维稳整条防线,而不是追求跟敌军厮杀。当然,谨慎起见,周定山还是派了几名亲卫,往商州城送了一封信。两日后,这封信就落到王左挂手中,看到信中内容,他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周定山只是怀疑,但王左挂却敢断言,贼兵肯定是冲着商州城来的。 高迎祥那条老狐狸,诡计多端,但对战场形势的判断还是有所欠缺。有时候一城一地,未必就是优势,很有可能成为包袱。 关注弘农河战况的人有很多,在北边商州方向,李自成也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当贼兵兵败的消息传来后,李自成嘴角上翘,暗骂一声老狐狸。幸亏没有上当,否则遭殃的就是李自成所部骑兵了。随着时局发展,李自成越发觉得自己按兵不动很明智,吕伟良以及李岩等人也有些庆幸,“李将军,幸亏你深谋远虑,否则这次吃亏的就是咱们了。” “本将早就说过,千万别小看了官兵,他们能短时间内打垮张存孟和刘文秀的联军,吞下延安府,实力肯定远超我们的想象”李自成一直坚持自己的判断,官兵轻易不要往死里得罪,占便宜没问题,但结死仇,绝对是愚蠢的选择,“咱们啊,就老老实实看戏,只要北边的官兵不动弹,咱们就好好待在商州南边。” 吕伟良等人忙不迭点头,交口称赞。总之,李自成所部窝在商州附近过着逍遥日子,别处气氛紧张,他们却忙着欣赏秋天风景。商洛山丘陵处,上万联军一直死盯着商州方向,负责商洛山防务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打成伙夫的陈耀峰。商洛山丘陵,可是关系到以后的身家性命呢,陈耀峰再也不想回去扛行军锅了,自从来到商洛山,他恨不得睡觉都睁着眼。等待的日子很难熬,有时候陈耀峰甚至希望李自成所部过来进攻一番,至少也能搞清楚李自成所部的意图。 “陈将军,刚刚传来消息,李自成所部前沿军营后撤三十里,商州附近的流寇骑兵跑到后边收粮食去了”斥候兵的话刚说完,陈耀峰丢了手中千里镜,瞪着眼骂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老子窝在商洛山吃土,那帮子狗东西却悠哉悠哉的抢粮食,要不是督师严令不能主动招惹是非,老子非领人戳他们腰眼子不可。” 副将心中一慌,赶紧上前劝道,“陈将军还请息怒,将军莫要忘了,你可还在督师那挂着名呢,此战当以稳妥为好,万一出点事儿,督师估计得让你掏粪坑去。” 陈耀峰那张脸直接黑了,瞪着自己的副将,“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你当本将是傻子不成?就由着李自成所部折腾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哎,早知道跟着王先生去商州城了,至少能看到贼兵的影子,窝在商洛山,只能看着李自成所部越退越远。” 陈耀峰是非常渴望军功的,之前折腾出那么多事情,堂堂游击将军一贬再贬到伙夫那里背行军锅,绝对算得上天堂到地狱了。这次能来商洛山,也多亏了海夫人以及周将军等人帮忙,否则还不知道要背多长时间行军锅。 陈耀峰倒没有怪铁墨,毕竟自己惹下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几句话送出如山般的粮食,也亏得督师主意多,否则这个坑能把督师给埋了。来商洛山是冲着军功来的,现在倒好,待在商洛山,都快闲出屁来了。几名副将围在陈耀峰周遭,全都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陈将军也真够憋屈的,不过这怪得了谁?总不能怪李自成吧? 商州城,位于山阳城西南方,潼关西北,三座城池就像铁三角,拱卫着后方的潼关,弘农河穿过潼关北部,连接山阳城。由于商州城处在最西边,所以成了拱卫潼关的桥头堡,要想从西面夺取潼关,这里是必经之处。谁控制了商州城,就相当于在潼关西部打下一枚钉子,进可攻,退可守。 这两天商州城显得非常安静,弘农河战火连绵的时候,这座城池竟然没有受到半点袭扰。商州城算是潼关西部的坚城了,但总体规模较之大宋城池还是有很大差距。城池方圆四五里地,城中居民连一万人都不到,这样的城池,放在大宋比比皆是,只能算得上三流城镇。由于商州城范围有限,也没有专门的军营,海兰珠只能让人在北城荒地上临时建造行营。 从表面上看去,商州城好像异常安静,至少城中百姓感受不到半点战争来临的紧张感。不过在府衙内,王左挂却神情凝重的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就在半个时辰前,斥候以及情报处先后送来了消息,在南边雷动河附近发现有大量骑兵经过的踪迹。雷动河距离商州城不足五十里,如果是精锐骑兵,全速前进的话,三个时辰内肯定能杀到城下。也就是说,对方距离商州城很近,已经进入发动夜袭的范围。 情报处和斥候同时送来急报,消息有误的可能性非常小。贼兵意图偷袭商州城并不意外,让王左挂头疼的是这支贼兵到底藏在什么地方。雷动河周围除了低矮的丘陵,其他地方都是广阔的平坦地带,根本无处躲藏。知道敌人是一回事,但发现不了敌踪又是另一回事,王左挂没想到贼兵会躲藏的如此严实,这可是大量的骑兵啊。 要偷袭商州城,人数少了的话,肯定不够用的。找不到敌人的踪迹,就无法搞清楚对方的具体意图,便无法做到随机应变。王左挂不得不小心谨慎,狂妄自大,很可能导致自己阴沟里翻船,“将所有斥候都派出去,重点搜索雷动河西面的丘陵,一定要找到敌人的踪迹。” 王左挂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瞎子聋子,而贼兵就是躲在黑暗中的刺客。刘国能等人也全都愁眉不展,大量骑兵抵达雷动河后,竟然匪夷所思的失去了踪迹,贼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藏在了哪里,眼下的商州城实在太危险了。 在厅中,除了刘国能等将领外,还有一名长着大脸盘,满头枯黄色头发的男子,这个人名叫黄觉。 黄觉可是大有来头,出身书香门第,由于此人富有战略,军事才华过人,所以铁墨亲自提拔他当了第二军营的一名副将,黄觉也成了沈永忠之外唯一一名以降兵身份担当要职的人。 黄觉眉头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犹豫了下,又咽了回去。王左挂注意力集中,留意到黄觉的神情变化,他能猜到黄觉为什么犹豫,作为一名新人,肯定有许多顾忌的。他抬起头,递给众人一个笑容,随后看着黄觉和声道,“黄将军,既然进了大厅,那大家都是自己人。督师提拔你做副将,就是希望你能参谋军情,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不用有什么顾忌。” 黄觉笑着点了点头,靠近圆桌,伸手将地图放在最中间,这才侃侃而谈道,“诸位同僚,四年前我曾经沿着弘农河逛遍了潼关西部,对雷动河附近的情况可以说相当熟悉。我敢保证,雷动河附近根本藏不住大量的骑兵,西面的丘陵看上去有不少洼地,但道路崎岖,人可以躲进去,但是战马呢?所以,我有个想法,雷动河附近出现的骑兵踪迹会不会是幌子?大家都是沙场老将,不乏一些骑兵大才,想必大家也听说过一些方法,只需要少量骑兵就可以制造出大量骑兵的踪迹。如果对方只是派出少量骑兵制造踪迹来迷惑我们,等完成任务后,少量骑兵只需要化整为零,改换着装,就可以迅速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内。” 听了黄觉的话,众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寻找大量骑兵上边,一直都在思考对方藏在哪里,可要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量骑兵,那当然就找不到了。刘国能早年曾率兵征讨瓦剌,本身对骑兵就颇有研究,他认为黄觉说的完全能够实现,只需要一百名骑兵,用上一个时辰,也能制造出五千多人经过的踪迹。 王左挂也在思考着黄觉的话,不管怎么说,黄觉的想法是非常有可能的。刘国能揉着额头,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地图,“黄将军的话非常有道理,可好像又有点问题,如果贼兵根本没有驻扎雷动河的想法,那为什么又要在雷动河制造踪迹,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来了?” 第557章 红松林十字口 第557章红松林十字口 黄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点他也想不明白,“刘将军说的不错,但我觉得对方既然这么做,那一定是有所图的,贼兵不会做好无意义的事情。只不过我们暂时还没能看透罢了,当然,也不排除贼兵已经藏在雷动河附近的可能,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除非这些贼兵会隐身。” 隐身?那是在说笑,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将那么多人和战马藏得严严实实,要知道为了寻找贼兵的踪迹,商州城不仅派出了上百名斥候,还有沙雕麾下的暗探人员,再加上周遭的斯百姓帮忙,就是一群乌鸦从天上飞过去,也躲不过去的。 王左挂不觉得贼兵会什么隐身术,这些贼兵到底要做什么?再高明的行军布阵都是有迹可循的,王左挂曾经听铁墨谈过一番理论,如果猜不透对方的手法,那就采用最笨的办法从诸多目标中一点点排除。在这一带,值得贼兵动手的目标并不是太多,潼关、山阳城、商州城,潼关附近有周定山以及大量兵马驻守,所以这个地方直接排除掉,山阳城路途遥远,不适合突袭,也不太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商州城。 可如果是商州城,贼兵又何必在雷动河制造假象,不是多此一举么?不对,肯定忽略了什么,突然间王左挂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盯着刘国能,有些焦急地问道,“奥尔格所部驻扎在什么地方,最新的军报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刘国能为之一愣,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回王先生话,昨日傍晚刚刚送来的消息,奥尔格将军所部驻扎在东南方向的坦坡,距离商州城约有八十里。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会在这两天离开坦坡草原,于四十里外的楚河附近驻扎,与我部形成掎角之势。” 刘国能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半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声道,“先生,难道你担心贼兵会偷袭奥尔格将军的大军?这....这不可能吧.....” 王左挂冷冷一笑,攥起拳头,轻轻地捶了下桌面,“哼,有什么不可能的?连我们都没想到,奥尔格那边更不会有防备。奥尔格所部有近五千精锐是不假,可那高迎祥也是添了不少骑兵,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一方有备而来,发动偷袭,一方毫无防备,一旦贼兵夜袭楚河,趁着奥尔格所部立足未稳的时候,突然从南边冲上去,你们觉得奥尔格能顶得住么?奥尔格那边有了危险,我们势必要驰援奥尔格,到时候贼兵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商州城。” 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王左挂忧心如焚,但他毕竟不了解商州城周围的情况,只能将希望放在黄觉身上,“黄将军,你对商州城附近颇为熟悉,不知雷动河以南可有什么方法直接抵达楚河?” 厅中都是军中老将,大家都明白贼兵奇袭楚河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一时间众人全都神情严峻,如临大敌一般。黄觉也不禁被王左挂的判断惊住了,同样也有些佩服贼兵的胆子。黄觉并没有看地图,他仔细思索着,地图太简单了,商州城附近很多地方都没有标出来,只能从记忆里找寻。没人打扰黄觉,生怕打断他的思绪,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刻钟,也许一个时辰,可对王左挂等人来说,仿佛等待了千百万年。 黄觉眉头蹙起,手指重重的点在雷动河东南方向的拐角处,“大家看这里,雷动河在这里形成一个岔路,当地人称为十字口。从十字口往北有一片红松林,进入雨季后,红松林土质松软,泥泞不堪,骑兵根本无法通行。但是现在进入秋季,十字口水位下降,红松林土质慢慢变得硬实起来,如果贼兵要突袭楚河,那一定是从红松林穿过去的。” 听了黄觉的话,李九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大着嘴说道,“这不太可能吧,王先生,末将曾经去过红松林,当时一脚踩上去差点没陷进去,那里就跟沼泽地一般,就算土质硬实起来,也不可能容大量骑兵通过啊。这....不对,难道红松林有隐藏的路不成?” “应该有的,早年间就听说有人能够穿过红松林,将急需的货物运到山阳城去贩卖”黄觉很确定的点了点头,以前还曾怀疑过这个传言,但是现在,他几乎百分百断定了。 红松林一定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路,沿着这条路,可以顺利通过泥泞不堪的林子。王左挂没有片刻迟疑,对亲兵吩咐道,“立刻派人去红松林查看,十字口方圆五里内全都搜索一遍,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如果有什么发现,立刻来报。” 斥候已经派出去,由于人手不够用,还特意从大营抽了一部分骑兵前去红松林搜索。虽然事情大体清晰起来,但没人离开,大家全都在府衙待着,耐心等待着斥候送来消息。傍晚时分,搜索雷动河的斥候送来了消息,在搜索半天,依旧毫无发现,贼兵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前去红松林的骑兵就急匆匆赶了回来,“报...报....启禀王先生,十字口一带有大量兵马驻扎的迹象,河口洼地还有大量马粪,红松林外围也发现大量马蹄印,从马蹄印看,这股骑兵已经向北而去。” 众人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逮住这股贼兵了。刘国能等人面面相觑,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贼兵竟然真的穿过了红松林,怪不得这两天找不到对方的踪影,他们竟然藏在了红松林。一直以来,众人都把红松林看成骑兵的坟墓,从来不觉得那里能骑兵通行,所以搜索的时候遗漏了那里。 贼兵穿过红松林,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一旦这股骑兵突袭楚河,后果不堪设想啊,“王先生,现在该怎么办?按照行程来看,贼兵比我们快多了。” 王左挂没有丝毫的犹豫,当看清对方的具体策略后,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在王左挂看来,再强大的对手,一旦置于明处,就好对付多了,“奥尔格所部有两千铁浮屠,近两千轻骑,一千多名步卒。凭着奥尔格的能力,不说挡住贼兵的偷袭,但肯定能撑到咱们去救援。刘国能、黄觉听令,你二人速速点起所有骑兵,立刻驰援楚河,务必在明日丑时之前抵达楚河。” 嗯?众人同时一愣,黄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骑兵都派出去,就等于放弃了进攻能力,光靠那几千步卒死守商州城么?黄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不过他作为降兵,就算心中有疑惑,也不敢直接问,但刘国能就没那么多忌讳了,皱着眉头问道,“王先生,把所有骑兵都调走,商州城怎么办?” “王某说过要死守商州城了么?好了,不要问那么多,时间紧迫,速速发兵才是正理,王某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王某的打算”王左挂挥挥手,并没有打算解释太多。 见王左挂这个态度,刘国能等人识趣的没有多问,命令下达,整个商州城变得忙碌起来,北城军营的士兵只是草草的吃了点饭,就集结在一起,跟随刘国能等人离开商州城。骑兵前脚离开,王左挂就命令李九成领步兵居后出发,商州城的百姓也被裹挟出城,仅仅两个时辰,这座商州城就变成了一座空城。背井离乡,放弃家园,谁也不会愿意的,可是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流寇,百姓们只能忍了,毕竟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商州城北部,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在缓缓前进,刘国能坐在马上,眉头紧紧锁着,他一直在思考着王左挂的话,王先生到底要干嘛?旁边的黄觉倒是沉着的很,一心行军,根本没想那么多,刘国能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黄将军,你想通了?” “算是吧,其实王先生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啊,王先生从来没想过死守商州城,也就是说商州城是可以放弃的”看看远处昏暗的天色,星辰点缀在银河两侧,空寂而悠远,就像王左挂的心,深不可测,“一开始我也有些不明白的,可事后仔细想了想,才明白先生的意思。从一开始,所谓的重兵驻守商州城就是个幌子,潼关那边早就做好了弃守商州城的打算。刘将军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贼兵明明实力不如我们,为何还敢明目张胆的进攻潼关?因为潼关太大了,他们眼下也补充了不少骑兵,进退自如,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我们虽有充足的兵力,但军队改制还没有结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兼顾整个潼关。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主动放弃一些地方,在这边,我们主动弃守商州一带。贼兵没有顾忌,所以肆无忌惮的四处出击,可一旦拿下商州城,就相当于怀揣一件重宝,贼兵会费劲千辛万苦守护这件宝贝。仅仅弃守一城而已,却能将贼兵牢牢地拖在商州附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四处出击,进退自如。” 说起这些,黄觉就对那些大人物充满敬佩之情,这种战略部署,已经超过了简单的军事战术,必须有非人的远见卓识才行,至少他黄觉还差得太远。战争,非一城一地之得失,有时候放弃,同样也是一种得到。灵活多变,进退自如,这是贼兵的长处和优点,但一个商州城,就可以抹杀掉贼兵的长处。商州城太重要了,一旦得到商州城,贼兵就会将这座城池当成进攻潼关的桥头堡,势必会派重兵把守。 “好像很有道理,可贼兵拿下商州城之后,就可以向东北直接攻打潼关,还可以威胁山阳城,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刘国能摇头晃脑,脸上满是愁苦之色。 黄觉微微一笑,语气平淡的说道,“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可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贼兵可以借商州城威胁山阳和潼关,同样我们也对商州城形成钳制。贼兵是可以直接攻打潼关,但刘将军忘了一点。真要说起来,我们才是实力强横的一方,只不过短时间内无法动用手中的力量罢了。但是在潼关附近,只要贼兵敢去潼关撒野,宜川西北方向的第五军营以及第六军营可以马上赶到潼关,潼关附近会迅速集结不下五万大军。贼兵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打不下重兵把守的潼关,在潼关,我们根本不需要城墙,那不下五万的精锐大军就是最坚固的城墙。更何况,现实也不容许贼兵在潼关久待,只要山阳城驻兵加上奥尔格将军的骑兵往南插,随时都能断了贼兵的后路。所以啊,贼兵是能打潼关,但能打和能不能打下来完全是两码事儿。看上去随时都能攻打潼关,可每次去了不仅打不下潼关,还要损兵折将,面临后路被断的危险,那这能攻打潼关的意义又在哪里,就是为了让自己损兵折将?论起战略部署,督师等人比我们强太多了。” 歇了口气,黄觉继续言道,“商州城其实就是我们甩给贼兵的包袱,事实上贼兵也就能得到一座商州城,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偏偏贼兵为了谋图整个潼关,又不得不守住商州城。商州城周遭四处旷野,光辎重以及兵马调动一项就够贼兵头疼的。过了两三个月,等我们改制完成,就可以轻松派出十万大军,到时候将商州城一围,有多少贼兵,我们就吃上多少。当然,轻易弃守商州城肯定会惹人怀疑,但是贼兵偷袭楚河,倒是解决了大麻烦,不用跟贼兵血战,便可以将计就计,不惹人怀疑的将商州城丢给贼兵。如果所料不错,现在王先生已经带人撤出商州城了。” “嘶,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督师能想得出来了,用商州城当鱼饵,真是想常人不敢想啊”刘国能言语中充满了慨叹,听上去很简单的策略,可真正实行起来却非常复杂。 黄觉又何尝不是如此,短短几天时间里,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是现在看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等战争结束后,黄觉打算去张北勤修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第558章 楚河大战 第558章楚河大战 星夜下的楚河,充满秋季的萧索和悲凉,驻足在河边,看波光粼粼,风吹两旁,阵阵冷意。这一切对奥尔格来说并不陌生,他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再加上长久的军旅生活,早就习惯了这种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头顶上,灿烂的银河如一条银色绸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感,毫无睡意。 楚河以南十里处,有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在缓慢地前行,为了隐藏行踪,不惊动楚河的驻军,这支骑兵全都是下马而行,这支骑兵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在雷动河附近的王德劳大军。此时的王德劳穿着厚厚的兽皮外套,长发脏乱,唯有双眼透着阵阵精光,为了躲避官兵的搜索,他可是带人在红松林受了两天的罪,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只要偷袭成功,就肯定能调动商州城的兵马,到那时候,想要得到商州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开始的时候,王德劳也为攻打商州城头疼,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看,商州城可是重兵把守,强攻之下,能不能打下商州城不说,肯定会两败俱伤。能够想出偷袭楚河的主意,也是偶然。在搜索十字口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叫程山的胖子,这个胖子程山乃是白石河商人,老家就在木头镇,从程山口中,王德劳才知道原来红松林是可以通行的。 在红松林里有一条小路,异常坚硬,骑兵慢慢通过一点都不成问题,只不过这条小路被厚厚的枯叶覆盖,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程山家世代经商,祖上在五十年前发现了这条路,以后这条红松林小路就成了程山家发财的宝贝。也该程山倒霉,前往西安府的时候,被当地恶霸坑的满头包,好不容易回来了,刚想过红松林回木头镇,结果又被王德劳逮个正着,面对王德劳的威胁,胖子程山只能乖乖听话,将家族几十年的秘密小路送给王德劳。 王德劳为人非常小心,过了红松林之后,依旧没有放程山离开。程山走在王德劳旁边,嘴上不断念叨着,“王英雄,小人已经带大家离开红松林了,你就放小人离开吧。” “你怎么话这么多?你不是很熟悉这一带的情况么,老老实实的指路,等拿下商州城,有的是你的好处,到了商州城,我给你大量的银子,足够你买上一支车队”王德劳俩眼一瞪,这一路上光听程山叨叨不停了,如果不是需要程山指路,早就把程山的嘴巴堵住了。 听了王德劳的许诺,程山暗自撇了撇嘴,他对银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至于车队,那就更可笑了,有车没车夫,停在大车行里看风景么?在程山看来,银子也就看上去好,但实际价值并不多,如今大明忧患太多,银钱贬值,民间好多乡下地方都是以物换物,很多东西有钱你也买不到,只有急需的物品才行。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万一王德劳一怒之下要杀人,那找谁说理去?程山有时候都在怀疑,最近是不是得罪老天爷了,为什么这趟货不仅不赚钱,还如此倒霉呢?不光货物丢个一干二净,现在连这条小命都握在别人手中。程山不想死,家里就剩下他一个男丁了,两个兄弟也死在了大瘟疫下,家里还有一个妹妹等着养活,这可真是流年不利。 看到程山闭上了嘴,王德劳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这样才对嘛,要我说啊,你懂蒙古话还懂什么黄毛怪的语言,完全是个人才啊,留在我这里听用不是挺好的?” “我好你个大头鬼”程山皱了皱鼻子,胖脸微微打颤,程山虽然家道中落,只是一个小商人,但是头脑还算清醒。 现在延安府还是朝廷的地盘,就算真要找人投靠,那也该找朝廷啊。而事实上,程山最大的梦想也不在行军打仗,而在经商,他做梦都想重现家族的辉煌,如果有一天,能够拥有自己的商队,贸易横跨东西南北,那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说话间,已经靠近楚河,王德劳也懒得理程山了,吩咐下去,所有人翻身上马,众人准备好长弓火箭,蓄势待发。距离楚河不足两里地,以骑兵的速度,眨眼间就到。王德劳等了太久了,他掩不住心中的激动,高声道,“兄弟们,前方就是楚河,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光官兵,冲!” 五千多骑兵分成五个千人队,同时发出震天吼的咆哮,骑兵奔腾,如利剑出鞘。杀戮就在眼前,胖子程山欲哭无泪,要是死在这里,那得有多冤枉,他拖着肥胖的身子,想要找块洼地藏着。由于跑得太急,太色幽暗,脚上踩到什么东西,程山悲呼一声,直接趴在地上,那张胖脸还粘上什么东西,嘴里、鼻子里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程山这次真的哭了,他坐在旁边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居然一脸的马粪,倒霉到这种程度,还不如死了痛快,这一刻,程山觉得所有人都跟自己过不去,就连马粪也捡老实人欺负。 程山如何倒霉,别人是顾不上了,贼兵已经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楚河,五路齐发,有的袭击马圈,有的焚烧营地,顷刻间楚河大营一片大火。这个季节,天气干燥,风又大,枯萎的干草染上火苗,直接引燃成一片,火光四起,到处浓烟滚滚。贼兵的进攻来的太突然了,许多晋北军士兵根本没能回过味儿来,就连奥尔格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楚河附近怎么会出现贼兵,他们是飞过来的么?可惜,贼兵骑得不是飞马,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神话。 南边的马圈被毁,营地被焚烧,贼兵纵兵厮杀,晋北军士兵哪里挡得住?奥尔格看得睚眦欲裂,可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冷静下来,越是想拼命,那死的就越快,“祁东,快带人去北边,必须把那里的战马拉出来,本将给你一刻钟时间,一刻钟之后,我要看到两千铁浮屠站在楚河。” “是....是....”祁东忙不迭的点头,抱着头盔,拖着腰刀仓皇往北边跑去。奥尔格也没有闲着,他怒吼一声,听着铁枪站在营地中央,“列阵,活着的人全部往帅帐集结,以圆阵防御,都不要慌。盾牌全部抬出来,一定要挡住贼兵,一会儿铁浮屠就能集结成军。” 听到奥尔格地声音,乱冲乱撞的士兵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慢慢往帅帐集结,可即使如此,在西边以及南边已经有将近两千将士死在贼兵的屠刀下。士兵往帅帐集结,同样也将奥尔格暴露在贼兵的视野内。贼兵正找不到帅帐在何处,现在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奥尔格,“杀了那个家伙,杀了他....” 贼兵是疯狂的,眼下的形势,他们想不疯狂都难,那可是一名大将军,堪比义军大头领的存在,谁能杀掉他,那封爵拜将,金钱美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奥尔格好不容易聚拢了一千多名士兵组成圆阵,贼兵很快就扑了过来,由于仓促应战,盾牌阵并不完善,贼兵很快就撕开一道口子。 眼看着一名士兵被贼兵用骑兵枪刺死,奥尔格双目赤红,他大吼一声,双足发力,身子猛地往前一跃,长枪往下一砸,将那个贼兵砸的脑浆迸流,夺了战马,直接往前突,奥尔格勇不可当,那些想要冲过来的义军士兵接连死掉好几个。 连折数人,贼兵终于冷静下来,一名头领赶紧让人撤下来,“准备长弓,射死这个家伙。” 周遭的晋北军士兵也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全都往奥尔格这边冲,“快救奥尔格将军....王三,快去保护大将军....啊...狗贼,老子跟你们拼了”。 士兵们纷纷扑过来,这时贼兵的箭矢也射过来,奥尔格仗着身法躲了过去,可是胯下战马却被钉死,一名士兵将奥尔格扑倒在地,在他身后是数支羽箭。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奥尔格的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甚至连这名士兵叫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个勇敢的士兵倒下去,贼兵的绞杀也进入尾声 。奥尔格突然站直身子,嘴角咧开,冷笑不止。 王德劳认识奥尔格,当年在瀚海草原上,这个人统领的铁浮屠让人印象深刻,那支身着重甲的铁浮屠,不知给多少人留下了抹不去的梦靥。王德劳欣喜地看着眼前之人,这就是被人的眷顾感觉吧,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个人。 此人可是大人物,位置等同于义军之中的李自成了,杀了他,那将是多大的功劳。王德劳没想过劝降,像这样的人,劝降是对他的侮辱,“一起上,谁能取他项上人头,我将向教主保举,赐予无上荣耀,黄金万两。老天爷作证,如违此誓,勇坠黑暗地狱。” “杀....杀....”刚刚冷却下去的激情再次燃烧起来,男儿战沙场,图的不就是功名利禄么? 这个人英勇不凡,可那又如何,他依旧挡不住千百万人的进攻。奥尔格在等待着,他已经准备好战死于楚河。就在这时,天地间一片隆隆声,脚下在颤抖,在明晃晃的河水旁,一支黑色幽灵汹涌而来。黑色的铁甲,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铁枪,对,就是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铁浮屠,他们终于出现了。 奥尔格的谨慎让这些铁浮屠活了下来,由于这些铁浮屠扎营于北岸,所以受到的损伤最小,在祁东的带领下,这些士兵迅速穿上盔甲,变成一队队铁浮屠,再打退袭击北营的敌军后,他们马不停蹄迅速赶往楚河南岸,一路上看到的全是战友的尸体,贼兵的尸首很少很少,这些铁浮屠士兵被怒火覆盖,他们想要去报仇,哪怕没有云府骑兵以及轻骑配合,铁浮屠依旧能碾压一切。伟大的骑兵,就应该无所畏惧。 王德劳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意志,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谨慎,几千人而已,还要分开扎营。最倒霉的,保留下来的还是最精锐的铁浮屠,难道老天爷眷顾的是官兵么? 王德劳渴望军功,更渴望为自己正名。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兵出红松林,不断潜行,偷袭楚河,进行的非常成功,整个南岸已经被剿灭的干干净净,如果这还灭不掉对方,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本心里,王德劳不想跟铁浮屠硬拼,由于是偷袭,所以全军上下并没有带重骑枪,厚重的骑兵盔甲也没有带,和铁浮屠硬拼,后果肯定好不了。 可要是眼睁睁看着奥尔格活下去,也实在不甘心,“左右上前,不要正面拦截,侧翼迂回袭扰,其他人冲上去,先杀了他。” 说罢,王德劳手指奥尔格,语声坚决,今天一定要杀掉奥尔格,官兵死掉一个堪比大头领的大将军,士气会遭受到无法想象的打击。自开战以来,胜负之数无法计算,哪怕败的再惨,也从没有发生过死掉大将军的事情。 杀掉奥尔格,一定要杀掉他。变故来的太快,奥尔格的心思也改变了许多,刚刚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可是现在有了铁浮屠,他要是还寻死,那就不是奥尔格了。铁枪如龙,刺死一名贼兵,翻身上马,迎着铁浮屠冲过去,贼兵也急眼了,顾不得周遭还有自己人,冲着奥尔格放箭,结果箭雨落下,自己人死了不少,奥尔格反而躲在马背下逃过一命。铁浮屠救主心切,速度提的很快,面对两侧贼兵的袭扰,他们不管不顾,终于将奥尔格护在中间。 有了铁浮屠,奥尔格豪气万丈,仿佛换了一个人,虽然人数并不多,但他丝毫没有畏惧。重甲铁浮屠,誓死冲锋,可以碾压一切,铁枪遥遥一指,大声吼道,“两队锥形阵,重骑抢向前,目标对方中军。切开阵型后,不要做停留,往西南方向冲。听我号令,全军向前,冲!” “冲!”铁浮屠齐声怒吼,粗犷的声音划破夜空,直冲云霄,那气势,那威压,前所未见。 第559章 夕阳沉落 第559章夕阳沉落 明明不足两千人,却让近五千名贼兵胆颤,这就是强横无匹的存在,哪怕面对劣势局面,铁浮屠过往的荣耀,也不容许他们露出半点胆怯。长枪在手,视死如归,重甲在身,勇往直前,这就是铁浮屠的精神,哪怕前方万丈深渊,也要冲下去,因为只有视死如归的冲锋,才能将铁浮屠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个铁浮屠,都是铁甲包裹的野兽,嗜血的光芒扫过去,有些人已经头皮发麻。 一将在前,万马奔腾,奥尔格的目标显而易见,直取王德劳所在的地方,这一刻,王德劳手心狂冒冷汗。疯子,都是一群疯子,这种情况下,竟然不退反进,“杀了他们,无生老母照耀下的信徒们,荣耀与我们同在,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杀....” “吼”在王德劳的世界里,后撤是可耻的,尤其是现在,如果没有了仗剑而出的勇气,那么还如何继续战下去。 王德劳身先士卒,身后的贼兵们终于鼓足了勇气,他们要与铁浮屠一决雌雄。两股钢铁洪流,残暴的撞击在一起,这是上古世纪的铁甲对决,充满了暴力与鲜血,很美,同样很凄凉。轰隆隆,夹杂着无数战马的悲鸣声,贼兵有着骑士应有的高傲,但面对重甲在身的铁浮屠,依旧被冲散切割。 马蹄北去,狂花飞落,没有人间的精灵,只有一群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自由的天地间,心无残阳,野火依旧肆虐的燃烧。高宏是一名经验老道的铁浮屠,自崇祯二年,他由一名普通的云府骑兵调入铁浮屠,从此开始了自己的重骑生涯。铁浮屠与云府骑兵,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骑兵,云府骑兵讲究的是进退有度,密切配合,讲究的是灵活多变,充满了战术味道。 而铁浮屠,更加的简单,但同样也最艰难,铁浮屠需要勇,只需要一个字。铁浮屠重甲的存在,就注定他们是一群需要向前突击的兵种,唯有向前,也只能向前,哪怕是死。所以,铁浮屠需要勇,必须要勇。这一刻,高宏脑海中浮现出奥尔格将军手持铁枪,弓着身子冲锋的样子,对,向前,向前,再向前。 砰,重骑枪刺倒一个,紧接着是下一个,终于铁甲遭到重击,天地旋转,头重脚轻。众人只有一个念头,冲,一直冲下去,他是铁浮屠,一名勇敢的铁浮屠,生中有死,死地求生。轰,战马倒下,发出低沉的悲鸣声,铁枪再次向前递出,这一次刺到了空中,眼前一片血水,模糊了视线,两名贼兵跳下战马,铁枪对着高宏身上重甲缝隙刺下去。脖颈后凉凉的,或许被刺穿了,可是感觉不到疼痛,看着兄弟们的身影远去,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姚烈杀红了眼睛,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他的理智被愤怒淹没,从马上跳起来,抱着一名铁浮屠摔落马下,阔剑丢了,双手按住铁盔,用力抠对方的眼睛,那名铁浮屠士兵虽然笨重,但同样不愿意坐以待毙,抽出腿上绑缚的匕首,照着姚烈的腹部猛戳。一下又一下,姚烈的肚子已经被戳烂,肠子内脏哗哗往外流,但是姚烈依旧死死地按住铁浮屠的头,嘴巴咬住对方的脖子,直到咬断喉咙。姚烈终于没了力气,一名铁浮屠,一名弥勒教疯狂的信徒,他们抱在一起,再也没能分开。 战争永远是这么的惨烈,那些叫嚷渴望沙场的,不是疯子,就是蠢货,任何经历过战争的人,渴望的永远是和平。 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死,谁都想好好的活着,找到心爱的女人,生几个孩子,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可为了守护这些美好的生活,有些人会变成最疯狂的野兽。铁浮屠留下两百多具尸体,终究还是冲了过去,王德劳的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但是他根本没有发觉,死死地盯着铁浮屠的背影。 这支铁浮屠太可怕了,配上云府骑兵,就是无敌的存在,他们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一千多人而已,愣是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可是就此放过这些铁浮屠,怎么可能,嘴角上翘,冷冷的笑了起来,“跟上他们,这些重骑兵耐力有限,等他们跑不动的时候,扑上去宰了他们,今夜的楚河,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我们要胜利,无生老母保佑我们!” “追”在王德劳的召唤下,贼兵收拢心情,开始朝着铁浮屠追去。如果一切如常,没有变化,铁浮屠将士贼兵嘴里的肥肉,哪怕一波冲锋下,贼兵付出了四百多人的代价,可是没有人害怕。 铁浮屠是很厉害,但他们的长处是短距离突袭,短时间内的猛冲,他们的耐力是不够的,就算人扛得住,战马也扛不住。奥尔格反而变得很平静,事到如今,他只需要做自己该做的,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奥尔格相信商州城的人,也必须相信王左挂,他们一定发现了贼兵的踪迹,肯定会发兵驰援。如果不相信王左挂,奥尔格也不知道该逃往何处,如果没有援兵,无论往哪里跑,都是死路一条,重骑兵是永远跑不过轻骑兵的,真的正面厮杀,除了开始冲出重围的时候,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身后的贼兵紧紧地跟着,一直维持着固定距离,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奥尔格一清二楚,但这个时候,奥尔格什么办法都没有,他不会让人去殿后,一共就这么点人,还分兵殿后,那不是把肉往狼嘴里喂么?奥尔格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逃命不回头的一天。 渐渐地,月沉西天,子时将过,夜风冰凉,骑兵的速度又快,再加上身上厚重的盔甲,汗水遇上凉风,就像刀子钻进皮肤里。每一个铁浮屠士兵都感到了疲累,胯下战马速度也越来越慢,这样跑下去,就算贼兵不追上来,恐怕也要累够呛。 一名铁浮屠士兵突然停了下来,奥尔格心急如焚,凑近了用枪托砸了下,枪托碰上盔甲,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跑了,身后就是数千贼兵,你是要找死么?” “奥尔格将军,不能继续跑了,贼兵偷袭楚河,商州城很难发现,怎么可能派援兵来。我们在这样跑下去,不用贼兵动手,我们自己先趴下了,将军,拼命吧,再不拼命就没有机会了,兄弟们跟着你南征北战,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就下令吧”这名铁浮屠士兵说着话,眼中已经透出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铁浮屠何等强大,在北方草原上,面对数倍敌军,都能打的对方不敢向前,可是今天,曾经一起冲杀的兄弟,竟然死在对方的偷袭下,不能报仇,还要仓皇逃命,心里的郁闷,能把胸口憋炸。奥尔格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他必须为这些士兵的生命负责,一定会有援兵的,所以,不能这样去送死。 铁浮屠停下了,贼兵的脚步却不会停下。微弱的月光伴着星辰,那一点光亮带不来温暖,只有无尽的阴沉。背着月光,贼兵越来越近,王德劳再次看到了那个让他闻风丧胆的男人,他笑了,笑的是那么的灿烂,“跑不动了吧,哈哈,今天晚上,你们都会死,谁也救不了你们。还在盼着商州城的援军么?恐怕他们天亮后才能抵达,等他们到了,一切就都完了。” 王德劳的笑声如此刺耳,奥尔格紧皱着眉头,目光里满是鄙夷。在他眼里,王德劳根本就是个小丑,这个人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虽然不知道王德劳如何来到楚河的,但有一点奥尔格是确定的,这家伙一定找到了一条不为人知的路。否则光靠他那点技俩,是调不开商州以及潼关守军的,也该他奥尔格倒霉,阴沟里翻船,竟然要死在这种人手中。 既然逃无可逃,奥尔格也就不再多做想法,拼命也好,“兄弟们,准备一下吧,用我们最后的精力,燃烧这群跳梁小丑。” 高贵的重骑兵铁浮屠,哪怕死战,也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这群筋疲力尽的铁浮屠,缓慢的列着队,他们是那么的整齐,黑色铁甲下透着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他们明明已经濒临崩溃,可依旧给人无穷的压力,在这个死亡笼罩的夜晚里,没有谁可以逃避死神的追踪。 风起,长歌一曲,醉之,杀破狼。 苦夜无眠,谁在展开声音召唤那些可怜的生灵,不能退,没有退,只能进。冰冷的面具下,一张张面孔,有的成熟,有的稚嫩,有的刚毅,有的柔和,奥尔格是那么的从容平淡,明知要死,也就不会将死亡当回事,躲不过去,就安心接着。 上天是公平的,将军百战死,壮士未必全都能回归故里,江南的烟雨,北国的风情,从此将远离,今夜过后,还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也许千千万万,也许从此淹没于历史尘埃中。 也许,留不下浓重的一笔,但至少精彩的活过,如果天地有神,奥尔格会挺起长枪,刺向长空,毫不犹豫的大吼一声,我来过,我战斗过,我英勇过,我的身后是千万兄弟,脚下血流成河,化身为鬼,依旧是鬼中之雄。 该结束了,王德劳从没有如此想要杀一个人,本该轻松灭掉的重骑兵,愣是折腾到现在。几千贼兵从三个方向慢慢靠拢过来,他们没打算硬来,而是想磨死铁浮屠,既然可以安安全全的得到胜利,何必平白增加伤亡呢? 奥尔格颇感无奈,想要拼命,别人却不跟你拼,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死亡笼罩在每个铁浮屠身边,他们渴望生命,却又不得不面对死亡。 轰隆隆,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响声,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是地震了么?不,怎么可能是地震?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只有大量的骑兵,才能制造出这样的效果,声音从商州城方向而来,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李自成的人,这下王德劳脸色僵硬,犹如死了爹娘一般。商州城的援兵怎么可能来这么快,胖子程山说过的,红松林的路非常隐蔽,这些年只有程山家的人知道,可事实就在眼前,虽然不想承认,可王德劳很清楚,面对商州城的援兵,想要全歼楚河兵马的想法要落空了。 奥尔格终于露出一点开心的笑容,自己总算是赌对了,王先生果然没让人失望,援兵这个时候到来,恐怕昨日傍晚时分就已经往楚河方向赶了。骑兵如风,转眼就到,当先一名身着银甲的短须男子,仔细一看,竟然是熟人,王先生居然把刘国能给派过来了。刘国能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生怕奥尔格出什么事。晋北军三大骑兵帅才,奥尔格占据一个席位,督师可不想看到奥尔格陨落于此。 亲眼看到奥尔格还活着,刘国能等人长松了一口气,“奥尔格将军,末将来迟,还望大将军恕罪。” “不迟,来的比预料中要快些,刘将军,派人去东边,今夜一定要让这些贼兵付出代价”奥尔格虎目含泪,说不出的伤感,麾下兄弟伤亡那么惨重,如果不做些什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英灵? 刘国能心中一凛,他还很少见奥尔格露出这种表情,之前光顾着寻找奥尔格,没怎么留意周遭的情况,如今仔细观察下来,才发现铁浮屠已经所剩不多,楚河附近五千多兵马,现在只剩下千余人,伤亡实在太过惨重了。黄觉居后赶来,看到只有铁浮屠围绕在奥尔格四周,便知道其他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自刘国能的援军到达,王德劳就聪明的选择了后退。贼兵经过一场夜战,刘国能所部长途驰援,双方都是疲惫不堪,选择撤退是最佳的。黄觉向奥尔格行了一礼,随后说道,“奥尔格将军,敌军估计退到楚河休整了,我们虽然也是人困马乏,但轻骑连环马配上铁浮屠,兵力达到最佳,应该趁势进攻才对,不能给对方喘息之机。” 第560章 劫后余生 第560章劫后余生 “不错,黄将军,你对这一带最为熟悉,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打”奥尔格并非那种莽撞之人,虽然他急于报仇,可不是心急就能有用的。 之所以有楚河之败,不了解当地情况占了很大原因。如果了解楚河的话,将兵马至于楚河东北方向,就算被偷袭,也不会败得这么惨了。黄觉也是直爽之人,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二位将军,从楚河到红松林有两条路,我们可以从东边掐死这两条路,除非李自成的大军能绕过商州城驰援,否则,这股贼兵就别想逃出去。楚河东面有一处高坡,我们从那里绕过去,居高临下,再配合南边兵马逼近,直接将贼兵压垮。贼兵会防着正面,但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东面高坡冲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奥尔格觉得这个安排非常好,夜色漆黑,贼兵哪知道东面高坡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估计光想着如何正面防御呢。 稍作休整,铁浮屠担任先头兵马,直接锁死了楚河向南的道路。王德劳坐在软垫上,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官兵随时都能打过来,这个时候哪敢大意?副将罗奎有些不以为然的打了个盹,他觉得王德劳有点太过小心了,“王护法,那些官兵快马驰援,估计这会儿比我们还疲惫,概不会对我们动手的,就算再快,估计也得等到天亮了。” “罗奎,你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你对活阎王的兵马还是不了解”王德劳懒得理会罗奎,像罗奎这种人,不吃点亏,是绝对认真不起来的。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由于跑得太急了,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王护法,大事不好了,官兵已经开始进攻了,铁浮屠配合其他骑兵对西边发起了猛攻,外围一带已经崩溃。” 王德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罗奎半张着嘴,不断吞着口水,乖乖,竟然真的打过来了,官兵是不知疲惫的铁人么?铁浮屠根本算不上什么偷袭,就是正面硬冲,可就是这样的打法,贼兵更为惧怕。王德劳哪还敢犹豫,抄起钢刀就往外走,“快集结兵马做好防御,分出两千人,去抵挡铁浮屠。” 铁浮屠分成了好几队,两百铁浮屠配上三队连环马以及几百轻骑,铁浮屠在前冲,连环马切割后边的人进行绞杀。这是晋北军骑兵惯用的伎俩,可明知如此,贼兵依旧抵挡不住,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少量兵马挡不住,就派更多的人,可现在四处开花,四处都要救援,王德劳听到各处都是求援的消息,气的直跳脚,“所有人往西边集中,就算官兵厉害,我们聚集在一起,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去。不管怎么样,我们这次已经赢了,只要拿下商州城,官兵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面对危局,王德劳还不忘给战士们鼓气,随着一道道军令传达下去,大量的贼兵开始向铁浮屠和连环马作乱的西面集结。贼兵集结在一起后,效果是非常明显的,铁浮屠毕竟人数分散,一时间竟被大量的贼兵打得节节后退,黄觉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找到刘国能,“刘将军,先暂时退一退,这个时候贼兵最为疯狂,我们退一下,他们松懈下来后,等东面的兵马偷袭成功,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刘国能早有此意,齐格已经领人去东面绕路,估计半个时辰内就会发起冲锋,就先让贼兵蹦跶会儿。晋北军骑兵潮水般退去,奥尔格顿感轻松,可心里依旧有点疑惑,官兵不是来报仇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撤了?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但留给王德劳思考的时间并不多,敌人退却,贼兵们散开阵型,纷纷找地方喘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东边传来阵阵厮杀声,防守比薄弱的东面防线被齐格所部一冲击溃,大量的晋北军骑兵沿着楚河,一路直插西面,许多贼兵被打得措手不及,可敌人已经冲到眼前,哪还有空余功夫去列阵。 刘国能逮住机会,率领其他骑兵也重新扑上来,这下贼兵三面被动,后方就是楚河,这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刚刚偷袭了官兵,现在就轮到官兵偷袭自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晋北军骑兵的进攻比上次猛烈了许多,奥尔格亲自督战,铁浮屠重新集结,开始冲击贼兵的阵型,只要哪里的贼兵有集结成阵的趋势,立刻遭到铁浮屠冲击,所以打到现在,贼兵依旧没有形成完整的阵型,非常松散,各自为战。 有铁浮屠和连环马,贼兵又各自为战,慢慢的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沿着楚河,一路碾压过去,不知道多少贼兵被铁浮屠给撞翻在地,一个个贼兵摔倒在地,形势已经不可逆转,王德劳吐口浊气,领着人拼命往外突,他要逃回商州城,这个时候只有去商州城才有一线希望。 王德劳心里确信商州现在已经在义军手中了,商州的兵马都跑出来驰援楚河了,一座空城如果还拿不下来,那高迎祥以及李自成那些人就太废物了。商州必在义军手中,可问题是怎么跑回商州城。 人在绝境之下,为了活命,能够爆发出无法估量的力量,此时的贼兵就是如此。上千贼兵随在王德劳身后,像一条长龙一点点往外突。看到贼兵这种拼命的架势,奥尔格紧紧地皱了下眉头,他可不想让麾下儿郎当垫背的。 既然贼兵要逃,那就让他们逃,“放开一道缺口,轻骑准备火枪长弓,一路追着射,尽可能的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麾下将士毫不迟疑的执行奥尔格的军令,在奥尔格有意无意帮忙下,贼兵总算冲出一条路来。一旦看到生机,贼兵也就没有拼命的心思了,所有人就一门心思的逃,根本没有章法,阵型全乱,晋北军骑兵适时地追了上来,他们使用弓箭和火枪,照着落后的贼兵一顿招呼。 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倒下,许多贼兵都快虚脱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要是能生出两条翅膀来,他们愿意天天供奉无生老母。官兵为什么这么快,怎么跑好像都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王德劳一路逃命,根本无暇他顾,前方一阵亮光,还以为是自己的残兵,放眼一看,王德劳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竟然是一队铁浮屠,虽然人数在百人左右,可这一百名铁浮屠出现在这里,足够要人老命了。 砰地一声,一名贼兵收不住脚,直接撞向铁浮屠,结果可想而知,那名贼兵被重骑抢戳翻在地,战马也成了无主之马,那可怜的贼兵刚想爬起来,一把骑兵枪狠狠地刺下来,枪头透过胸口,硬生生戳进泥土里,将这名贼兵死死地钉在草地上,鲜血流淌,血腥味儿飘入鼻中。 呕,一名贼兵看到同伴的惨状,捂着腹部,直接吐了出来,一时间周围充斥着难闻的刺鼻味儿。王德劳还能说什么,往后退,死的不能再死,往前,还有一线生机,举起钢刀,一马当先,他就像一名决死的斗士,“冲上去,他们人数太少,根本挡不住我们,谁不想活命,就自己留下来。” 贼兵嗷嗷直叫,谁都知道留下来的后果,刚刚偷袭了官兵,杀了他们那么多士兵,这会儿对方忙着报仇,哪会要什么俘虏,所以就算投降,人家都不会接受,唯有拼命这一条路了。 铁浮屠即使只有百人,依旧有着强大的气势,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贼兵,他们依旧选择对冲,贼兵维持着松散的阵型,光想着逃命,结果可想而知,被铁浮屠这一番冲击,再次倒下一百多具尸体。铁浮屠也没想过全歼这股敌军,只要稍微拖延就够了,轻骑兵已经冲上来,又是一阵射杀,不过这次不仅仅是射杀,同时配上连环马切割绞杀,一时间贼兵叫苦连天,只要被切割出去,就会立刻遭到重兵围杀,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一路逃,一路死,到最后逃跑已经成了惯性,许多贼兵脑袋里一片空白,连为什么要逃他们都搞不清楚了。不知道逃了多久,黎明的曙光照耀大地,天边那抹朝霞,证明今天又是一个晴天。王德劳看着远处,心中感慨万千,从没有想到清晨的阳光也可以这么美,美得让人痴迷,一点点光,就能带来希望和温暖。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兵,也就证明真的活下来了,可是再看看身边的人,王德劳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撑不住,重重的往后倒去。 五千多骑兵,到现在只剩下两百多人,几乎是全军覆没,王德劳这一天,心情更就像过山车,知道伤亡惨重后,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也就不奇怪了。那些活着的贼兵同样心里觉得悲哀,死了这么多人,官兵真的是太能杀了。如果这样其他人还拿不下商州城,那岂不是白白牺牲众人性命么? 王德劳的战略意图算是达到了,可这种伤亡已经远超他所能接受的范围,或许还有更多的人逃出生天,但眼下没人知道有多少。众人扶着王德劳,折腾了半天,王德劳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王德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天要亡我圣教么?” 弘农河再加上现在楚河,前后两战,圣教兵马总体实力衰减三分之一,这可是一群兵,不是一群猪,要是每次都这样伤亡下去,圣教百年积攒的家底也经受不住损耗啊。王德劳让人扶着上了马,这时候陆陆续续的有更多的残兵逃回来,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王德劳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前前后后加起来,活下来近一千人,这个结果比两百人好太多了。 一支残兵往商州城方向撤退,当来到城外后,就看到属于义军的旗帜,上边写着一个大大地“刘”字。看到属于神圣帝国的旗帜,王德劳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没人发现,他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拿下了商州城,可为什么心中感不到半点快乐,仅仅有那么一点安慰。偷袭楚河,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恐怕这一切只有后来人能定论了。 听说王德劳归来,刘宗敏出于礼节,迎接出城,看到王德劳所部的惨状,刘宗敏连嘲笑的心思都没有了,那里边可还有一些李将军麾下的骑兵呢。将王德劳接入城,刘宗敏就找到了隶属于自己麾下的头领,他是想找对方谈话,可跟随去楚河的两名指挥者全都死在了那里,主事的竟然是一名小小的队头,“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前送信的时候,不是说红松林那条路无人知道么,为什么还被官兵堵在楚河打?” 虽然和王德劳不是一路的,但刘宗敏也不得不承认王德劳是个有能力的人,或许这个家伙善于钻营,有些猖狂,但他指挥打仗的本事还是可以的。队头吊着膀子,张开嘴就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直冒冷汗,“具体的没人知道,总之官兵好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提早驰援楚河。官兵的铁浮屠和连环马也着实厉害得很,咱们好多兄弟,就是被他们正面打垮的,到了后来,大家光顾着逃命了,连回头拼命的心思都没有。” “哎,看来计划被别人识破了,真是奇怪”刘宗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不过得到商州城,也算是达到战略意图了。半天之后,高迎祥等人来到了商州城,闻听楚河战况后,高迎祥倒没有太过责怪王德劳。 王德劳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只能怪敌人太狡猾。相比之下,白灼就有些不爽了,前往楚河的骑兵大多都是红袍军,所以这一战,就弥勒教损失最大,所以他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有些人就是不自量力,明明没那个本事,偏偏要逞能,结果累的将士伤亡惨重。” 王德劳本来就心情不好,听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气的怒目圆睁,“白灼,你说谁不自量力呢?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第561章 倒霉的胖子 第561章倒霉的胖子 “怎么,恼羞成怒了?说谁?当然是谁回话就说谁了”白灼显然是不怕王德劳的,身后可是有着金蝉教支持,就是高迎祥也得退让三分,“哼,你还有脸生气,死去的将士大多都是我教成员,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得很。当时官兵呢驰援,你就该直接往西撤退了,竟然还待在楚河休整,此战损失这么惨重,你难辞其咎。” 白灼说的也是事实,王德劳气的呼吸急促,什么也说不出来。高迎祥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白灼说这番话看似有理,其实就是事后诸葛亮,鸡蛋里挑骨头,在当时的情况看,王德劳这样的选择并没有太大问题。真要按照白灼的说法去做,恐怕人和马都得累趴下,到时候更是任人宰割,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白灼能说出这些话,就更加证明此人缺少实战经验,只懂得纸上谈兵。人还好,战马都是有耐力极限的,一旦超过极限,就会被推垮,再难驰骋起来,“好了,诸位都是我义军有身份的人,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楚河之事就此揭过,虽然损失惨重,但我部最终还是拿下了商州城,就算是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如果违抗,那就是扰乱军心,必将严惩不贷。” 高迎祥摆明了就是要袒护王德劳,白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将头扭向一旁,来个眼不见心不乱。有了商州城,高迎祥就需要谋划下一步的行动。而此时的奥尔格也在往山阳城退,商州城陷落,再待在楚河显然不合适。午间休息,奥尔格、黄觉等人凑在一起商量事情,一名队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各位,兄弟们在西边草坑里逮住一名胖子。” “胖子?这也需要禀报?是不是贼兵,直接宰了就行”奥尔格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这点小事也来打扰,实在是有够无聊。却见都头摇摇脑袋,一脸苦恼道,“那胖子不是贼兵,是洛南人,来自叫什么木头镇的地方,兄弟们觉得此人有些怪异,就扣下了。” 别人不清楚,但是黄觉却是知道的,他生怕奥尔格一怒之下把这个所谓的胖子给剁了,赶紧说道,“各位将军,还是见见他吧,或许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也对,把那个胖子带进来吧,倒要看看这个洛南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左右无事,奥尔格也想听听木头镇的事情,这个名字真够怪的,起名木头镇,就不怕一把火给烧了? 有没有意外之喜,黄觉等人是不知道的,但看到程山后,众人还是感觉到轻松。程山长得肥头大耳,两层下巴,走起路来肥肉乱颤,这幅长相可爱中带着点喜庆。 这么胖的人,竟然是远行商人,实在是意外的很。来到延安府也有很长时间了,奥尔格对当地的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不仅延安府,整个西北,由于战乱原因,货币贬值,流通不便,货物流通已经退化到原来的以物易物的年代,所以,对于远行商人来说,每一次运送货物,都是一次长途旅行,充满了艰难险阻。程山这样的远行商人,属于最普通的,整日里风餐雨露,烈日曝晒,还能维持的这般富态,真是奇迹。 程山心情忐忑,这几天霉运不断,被贼兵硬生生从红松林拉到楚河,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来,结果又被官兵逮个正着。 已经两天了,程山就没能合过眼,趴在草丛洼地里,他亲眼见证了这场旷世大战。清一色的骑兵碰撞,简直闻所未闻,同样,程山也见识到了晋北骑兵的强大,贼兵也就嚣张了半天,随后便在官兵的反击下土崩瓦解。程山着实有些怕,由于军帐被毁坏殆尽,临时搭建的破帐篷四处漏风,程山本人就怕得很,被萧索的秋风一吹,整个人直打哆嗦。 看程山这幅样子,奥尔格就苦笑着摇了摇头。瞅瞅黄觉,奥尔格撇撇嘴,好像是在说老子长得有这么吓人么? “你说你是从木头镇来的,那有个问题要问问你,木头镇现在情况如何,镇上的独峰桥建造得如何了?”黄觉递给程山一个和善的笑容。 黄觉给人一种亲切感,程山心中的惧意小了许多。他问的这些话看似简单,其实暗藏玄机,目的就是要试试这个胖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木头镇人,但凡是洛南人,就不可能不了解木头镇的,因为洛南人运送货物,从东向西百分百要经过木头镇。程山倒也没有想太多,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大人话,木头镇情况非常不错,几个月前离开的时候,码头还在扩建呢。独峰桥,小的倒是没有听说过,大人从哪里听来的?” 程山并没有想到黄觉在试探他,所以丝毫没有隐瞒,黄觉一直在观察着程山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上去还有些忐忑,但回答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犹豫,也就是说程山并没有撒谎。确定了程山的身份,黄觉也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贼兵的探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确定程山没有问题,奥尔格才挥手示意程山站起身回话,其实到现在为止,奥尔格最关心的还是贼兵是怎么来到楚河的,“你叫程山对吧?问你几个问题,一定要如实回答,你这一路上既然跟贼兵同行,那可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通过红松林的?据我们了解,红松林附近土质松软,如同沼泽,虽然秋天水位下降,土质变得硬一些,但也不可能容一支骑兵经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程山最不想说的便是这个秘密,倒不是说有意借这条路发财。程山不是傻子,贼兵能够悄无声息的通过红松林,他可是居功至伟,可以说因为他指出这条路,直接导致了官兵在楚河遭遇前所未有的惨况,如果说出实情,程山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剁成肉泥的。 绝对不能说,程山低着头,胖脸皱巴巴的,脑袋里急速转动起来,思索着应对之策。程山一犹豫,奥尔格等人就记上了心头,刘国能用力握住佩刀,猛地往外拔了一下,发出冰冷的声音,“怎么,你还不说实话?胖子,你听好了,你只有一次机会,不说实话,就去见阎王吧”。 刘国能本就长得粗犷,一旦露出狰狞的面孔,宛若一头野兽,程山差点被跌坐在地。 这个时候,就是给程山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假话了,只好咬着牙一五一十的说道,“诸位将军有所不知,其实红松林有一条路可以直接经过的,这条路是我们家去西北经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不过大人,你一定要想小人,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才把这条路告诉贼兵的,不是有意要害诸位的。” 随着胖子程山将红松林事件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奥尔格那张脸变得狰狞可怕,同时夹杂着深深的不甘,他奥尔格纵横天下,铁浮屠攻无不克,结果却让这个不起眼的胖子给坑了一把。现在想想,那些兄弟们死的真是冤枉,就因为胖子几句话,几千人葬送了性命,小人物有时候真的会起到大作用。 依着以前的脾气,早把这个坑人的胖子拉出去砍了。但如今的奥尔格,成熟了许多,虽然不甘心,但并没有牵连程山。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注定,或许留着胖子,以后会有大用的。这些人用好了,或许能比上千军万马。这或许能利用他,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来人,先将这个胖子押下去。” 程山也不敢辩驳,能活着已经不错了。刘国能等人露出异样的神色,黄觉大为不解,“这个胖子一句话,便将我们几千士兵送到了贼兵嘴里,不杀不能解心头之恨。大将军为何不动他,只是看押起来呢?”有时候黄觉很是疑惑,奥尔格到底是残暴还是仁慈,有的时候他们杀戮成性,有的时候有很和善。 “程山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虽然他将那条路送给了贼兵,但也是为了活命。他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如果胡乱迁怒于人,反倒让人小瞧了。留着这个人还有用,他不是来自什么木头镇么,督师最近正在谋划着白石河计划,估计用得着他,暂且留着便是,咱们虽然辎重不多,但也不少他这口吃的”奥尔格并没有细说,很多事情连他都不是太清楚。 白石河计划一个月前才摆上台面,知道具体策略的只有沈永忠、萧妃以及王左挂等人。 黄觉是聪明人,虽然奥尔格说的不多,但还是从其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白石河计划,当所有人还将目光放在潼关西部的时候,潼关大本营已经将视野延伸到白石河去了,从一开始,潼关方面就没把贼兵的进攻当回事。有的人走一步看一步,有的人走一步看十步,视野以及战略目光的不同,直接导致思维的不同。 大本营方面看似谨慎小心,实则步步为营,正在为今后的行动打下坚实的基础。怪不得商州方向的驻军撤的如此干脆,这是要麻痹李自成所部,影响他们的判断啊。如果李自成所部认为大本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和贼兵争夺潼关上边,那他们就不会思考白石河的安全问题了,想入白石河,就避不开洛南,这其中一环扣一环。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黄觉很好奇,大本营到底是如何想的,白石河、贼兵、洛南,这可是一盘大棋,而大本营就是这盘棋的棋手。 楚河一战已经落下帷幕,奥尔格所部也安全撤回山阳城,海兰珠所部也没有受到半点阻拦,贼兵集结重兵,轻松夺取商州城。至少从表面上看,贼兵成功拿下了商州城,形成了战略上的牵制作用。从此往后,贼兵在潼关西部占据了一座坚城,意味着流寇势力全面入侵潼关。许多降兵听说这个消息后,都有些慌了,他们认为潼关方面失败了,只有失败,才会放弃那座商州坚城。 百姓太渴望和平了,他们已经厌倦了战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贼兵又打过来,什么时候才会有好日子? 商州一带距离楚河太过遥远,等消息传到李自成耳朵里,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这段日子,李自成和他的流寇士兵过得非常滋润,到处都是无主的粮食等着去收割,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流寇就赚了个盆满钵满。闻听王德劳打下了商州城,以吕伟良为首的头领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李将军,现在已经拿下商州城,随时都能进攻潼关,我们是不是也要打上一打?如果我们还按兵不动,以后分配利益的时候就不占优势了。” 李自成颇为头疼的看着这些头领,这些人实在是太过短视了,潼关之战刚刚打响而已,最终归属,还未可知,现在就急着进攻,简直是愚蠢。可是这些家伙都已经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李自成吸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闯王是拿下了商州城,可本将要问你们几个问题,弘农河以及商州战况你们真的了解么?商州城到底是怎么打下来的?前前后后,双方损伤如何?这些你们都做过了解么?” 李自成一连串的问题,直接问到了几个头领,吕伟良想了想,语速均匀的说道,“关于潼关的战报,我们也详细看过。官兵那边前后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损伤六千余人,我方折损七千余人,不过考虑到我方要攻城,这种折损也是可以接受了。” 李自成暗地里摇了摇头,只是表面上的伤亡数字罢了,这也算了解战报,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缓缓起身,李自成从身后的桌面上取来一本小册子,“吕兄弟说的并没有错,表面上的折损情况确实如此。双方折损大致对等,但我方夺走了商州城,如此说来,我方还是赢了一局。不过....本将想的和你们不一样,这里边记载着弘农河以及商州两场战况的详情。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商州之战根本就没发生过,所谓的商州之战发生在楚河,贼兵进攻商州城的时候,官兵将所有的骑兵派往楚河驰援,随后主动舍弃商州城。也就是说,商州城攻防战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存在的。你们或许还不明白,那本将就跟你们详细说说。弘农河、楚河,前后两场大战,官兵折损步卒四千余人,骑兵两千不到,我方折损的却是清一色的骑兵,其中我们自己的骑兵两千,闯王麾下的亲信骑兵折损一千余人,红袍军折损过半。还有一个消息,虽然未经证实,但本将觉得很可信,官兵真正损失的精锐连三千都不到,这些精锐大都折损在楚河一战。你们听了这些话,还觉得官兵失败了么?六千余人,不到两千的骑兵,换了我军七千多将士的性命,如果这还叫胜利,那什么叫失败?” 第562章 商人天性 第562章商人天性 “这....”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众人全都一脸的骇然,他们被李自成的话惊到了,但从数字上分析,双方拼个两败俱伤,可从质量上看,己方要惨重太多了。 李自成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将手里的册子扔到众人面前,继续道,“虽然不明白官兵放弃商州城的意图,但其中隐藏的东西绝对没那么简单,闯王派人占据商州城,未必就真的能守得住。能打下潼关,那夺取商州城就有意义,可要是动不了潼关,占着商州城看风景么?所以啊,现在就说谁胜谁败,还为时过早。今日有句话告诉诸位,请诸位谨记,人存地失,人地皆存。人失地存,人地皆失。决定潼关归属的,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谁手中的力量更强大,谁能善加利用手中的力量,谁就能彻底掌控潼关。至少,从目前看来,我方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官兵反而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失去的也能夺回来,相反,手里没有足够的力量,就算给你十座城池,你能守得住么?” 李自成的话久久回绕在耳畔,其中一些道理就像重锤般,直接改变了一些人的思维方式。吕伟良并非蠢人头脑也很清晰。李自成的话听上去有些涨他人志气的嫌疑,但仔细想想,其中不乏道理,晋北军从延安府打到潼关,如今吞掉延安府,实力更上一层,论起硬实力,晋北军要强大太多,又怎么可能白白把商州城送给贼兵。 事实上,商州城官兵并没有尽全力去守,虽然骑兵全部派往楚河,但以官兵以前表现出来的实力,依托商州坚城,未必就不能一战。吕伟良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既然想通其中道理,就没有必要再惹李自成不痛快了。吕伟良当即站起来朝着诸位头领行了一礼,“李将军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看来官兵恐怕预谋着什么,咱们没必要去趟这些浑水,就留给其他人折腾去吧。” 其实现在大部分流寇贵族已经打消了进攻商洛山丘陵的念头,毕竟钱财再好,没有命花也不行。 来到陕南,是为了捞好处的,能捞就捞,捞不到就撤回去,跟官兵全面开战,他李自成还没糊涂呢。至少,目前的义军是绝对不能跟晋北军全面冲突的。诚然,活阎王野心勃勃,未必会停在延安府,不过官兵就算要打过白石河,也要先解决贼兵的问题。所以,现在的义军只要跟弥勒教的兵马维持一致,不崩溃的太快就行了。 自议事之后,李自成所部开始回收,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进入了十月份,商州位于北地,本来就凉的比较早,刚刚十月份,出行的时候就要穿上厚厚的皮衣。李自成领着几名亲兵,游走在各个军营之间,让他欣喜的是,这些士兵还算听话,并没有残害附近百姓。 如果残害百姓,性质就变了,东西可以抢,但屠杀百姓,恐怕官兵不会善罢甘休的。商洛丘陵地带的驻军没有减少,九月末的时候,又有三千多名骑兵进入丘陵附近,大大增强了驻军的机动能力。李自成庆幸自己没有急着去商州,如果强攻丘陵的话,恐怕就要倒大霉了。官兵不是没有能力开战,而是不想进一步冲突罢了,李自成一直在等着官兵来谈判,可官兵一点谈判的意思都没有,实在让人意外。 宜川,经过两个多月的建设,街道整洁,治安状况好了十倍不止,集市繁华,原来的老鼠区还在紧锣密鼓的改建中,新建立的贸易区,势必会成为宜川最为繁华的地方。十月到来,天气越来越凉,虽然商州城陷落,但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这一天中午,铁墨陪着海兰珠来到北边的小花圃外,秋末的季节,花圃颓败,海兰珠琢磨着能不能种上些腊梅。看似平静,其实各处军报一直送过来,海兰珠挥动手里的花锄,铁督师搬了张椅子,好整以暇的坐在旁边看热闹,惹得萧美人一脸嗔怒,“你这人真是的,就不能帮帮忙?商洛那边送来消息,李自成所部进一步收缩兵力,看样子是不想进一步冲突的,你难道真的不想跟李自成所部谈一谈?” “谈什么?”铁墨笑着摇摇头,他才没心思跟李自成所部谈判呢,“没什么可谈的,如果谈判的话,免不了要定下什么约定。我可不会做那样的蠢事,给自己上道枷锁。这样挺好的,李自成所部不进攻,咱们也不进攻。等咱们恢复实力,有了充足的理由去攻打白石河。所以啊,谈判肯定是不能谈的,一旦有了约定,就没了进攻白石河的理由,虽然我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但能师出有名,干嘛还要当个无赖的恶霸呢?” 海兰珠娇躯一颤,手里的花锄啪嗒掉在泥土里,那娇嫩的脸蛋满是羞红,转过头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就你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早就打着主意吞下白石河,非得把自己标榜成仁义的化身。依我看啊,那李自成碰上你,算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的男人”铁墨站起身,俩眼一瞪,满脸佯怒。海兰珠哪里会怕,只是飞着美目,一脸鄙夷之色,铁墨搓搓手,直接将美人抱过来,就在二人笑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奥尔格回来了,听他说,还带回来一个胖子,好像是来自木头镇的商人。” “木头镇?”铁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海兰珠在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才想起木头镇是什么地方,那里不是靠近白石河么,木头镇地理位置非常特殊,那里水路密布,如果在木头镇驻扎一支兵马,随时可以驰援潼关和商州。只不过因为时代的局限,如今还没人知道木头镇的重要性罢了。 木头镇居民,也就是土生土长的洛南人,跟起源于陕北的义军一直不太对付,这一点铁墨一清二楚。现在李自成所部能够联合贼兵搞风搞雨,那他为什么不在木头镇居民身上下功夫呢?顷刻间,脑海中就有了一个主意,领着海兰珠匆匆回到大厅,奥尔格赶紧过来行礼,铁墨只是打量了奥尔格两眼就往后瞧,也没看到其他人,不由得有些失望道,“怎么就你自己,那个胖子呢?” 嘎,奥尔格有千言万语想说,结果全部咽了回去,督师太打击人了,想他奥尔格竟然还没木头镇胖子有吸引力。海兰珠抿着嘴,脸上一阵坏笑,手里的花锄朝外扬了扬,轻声道,“你也别抱怨了,督师有要紧事找那个胖子呢。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人带过来啊。” “是”奥尔格满肚子苦水没处倒,这叫什么事儿,那个死胖子有什么好的,除了肉多点,好像也没别的长处。说他会经商?也不太可能,这家伙要是有本事,不可能熬到现在还是简单的行脚商人了。没过多久,程山就被带了进来,对于他来说,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活阎王,激动中带着害怕。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走进来,奥尔格进门的时候,停住脚步,寒着脸说道,“一会儿你放老实点,千万别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将军放心,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铁督师的”程山说的是实话,如今陕西地界上,关于这位铁督师的神话到处都有,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面前胡来。程山还没有活够呢,当然心里还有些盼望,这次相见,会不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呢?程山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经商是颇有见地,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强硬的靠山,如今这年头,没有靠山,连一艘木板船也别想正常航行在河道上,只能当个行脚商人。 程山当即一揖到底,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人木头镇商户程山,参见铁督师。” 铁墨淡淡的笑了笑,示意程山免礼,“你就是程山?不用害怕,只要是我晋北军的朋友,本督师是绝对不会怠慢的。”当然,潜在的话,就是不当朋友,那就只能乱刀砍死了。 程山虽然还站着,但背后已经冷汗涔涔,这位铁督师看上去笑吟吟,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笑里藏刀,软中带硬。程山觉得自己没得选择,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选择做朋友,有酒有肉,不当朋友,估计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自己就像一个货物一样,数次倒手,如今落到铁督师手中,这辈子恐怕也逃不出去了。留给程山的只有一个选择,他只能牢牢地抓住,“督师能够看得起小人,小人高兴还来不及。晋北军神秘而强盛,威风显赫,能做晋北军的朋友,倍感荣幸。督师如果有什么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愿赌上我程家几辈的名誉,一生效忠于督师麾下。” 这个胖子果然是个聪明人,铁墨对那些所谓的誓言根本不怎么在意,程家的名誉,还不是随时都能丢弃?只要程山足够聪明,一切都好说。晋北军维持强盛,程山就不会生出二心,这种聪明人,永远都能做出最佳的选择。话说开了,铁墨也没想有太多废话,让人给胖子赐了座,便和颜悦色道,“你是一名商人,那对经商一事应该很擅长吧?本督师这里正好有一批好酒,需要一名商人帮忙贩卖,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呢?” 程山眉头一皱,眼睛也眯了起来,只是稍微想了想,猛地站起身,纳头便拜,“能为督师做事,乃是小人的荣幸,督师放心,小人一定竭尽所能,将这批酒卖到白石河四周。” 仅仅是卖酒么?当然不可能,程山非常清楚,督师要扶持他做木头镇的代言人啊。一旦有了督师的背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商人了,在白石河附近,谁敢不给铁督师面子?答应下来,就算打上了晋北军的标签,需要提督师做很多事情,可程山不在乎,在他看来,督师既然要将手伸到木头镇,那一定是对白石河感兴趣,如果有一天,晋北军吞下白石河,他程山就成了白石河最有权势的木头镇人。一个商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绝对是上天眷顾了。 “很好,程山,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不妨与你直说吧。有那么一天,晋北军一定会打通去往巴蜀的路,建立一条横贯南北的大道,而你要做的,就是利用本督师的支持,成为当地最有权势的人,让那里的人心向晋北。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向你保证,你将会成为程家最伟大的英雄”铁墨不断画着大饼,这张大饼很美,但同样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程山热血澎湃,他决定赌一把,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努力争取过,“督师,小人会尽心尽力做到这些,可是,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小人还有个妹妹,现在就在木头镇上,能不能接到这里来?” “当然可以,你既然替本将做事,我就有责任保护程家的安全。我可以告诉你,不管将来你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成功,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保证你妹妹的安全”铁墨并非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一旦程山替自己做事,身份是藏不住的,随时都会面临危险,他把妹妹送过来,也算是免除后患之忧了。 程山没想到铁墨答应的如此痛快,有些感激涕零的磕了个头。程山没想过铁墨会把妹妹当人质,说句难听的,以督师的力量,根本不需要这些手段。退一万步来说,真有那么一天,他程山也未必会为了妹妹放弃一切。也许略显残酷,可这就是事实,女人对于整个家族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第563章 再攻蓝田县 第563章再攻蓝田县 收服了程山,海兰珠便安排人去木头镇去接程山的妹妹。而这个时候的潼关周遭暗流涌动,李自成所部老老实实的撤兵,没有进攻潼关的迹象,驻扎在商州城的贼兵却有些忍不住了,半个月过去了,官兵竟然丝毫没有收回商州城的想法,官兵不来,贼兵却不能不出去。高迎祥集聚众人,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距离打下商州城已经不短了,我们必须执行下一步计划了,无论如何,都得打一下潼关才行,看看官兵是什么反应。” 高迎祥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他生怕上什么恶当。商州城得到的太容易了,这让他不得不产生某种担忧,可要是直接放弃商州城,更不可能。义军不像官兵,官兵没有了商州城还有潼关、山阳城,再次,还有宜川。而义军只有商州城,没有了这座城池,占据潼关的念头就是镜花水月。 王德劳等人其实也存了同样的想法,这段时间太过平静了,平静的有些可怕,目前商州城周围就像一潭死水,双方谁也不动弹,要想打破僵局,必须有人站出来出手才行。显然官兵是不会动手的,他们摆明了就是要拖下去,如此一来,只能靠义军自己寻找机会。 “闯王说的是,不过我们这次应该以佯攻为主,试探下官兵的想法,分一半兵马防着山阳城和潼关。尤其是潼关,那里的可是有官兵最精锐的骑兵,一旦突袭我们的后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刘宗敏第一次感觉到拿下商州城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的,再也不想以前那样潇洒了。 以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官兵只能被钓着鼻子走,现在义军的灵活性全部被限制住了。没人觉得刘宗敏有什么不对,就连白灼也生出谨慎之心,局势太过平静,就意味着到处都有阴谋。 高迎祥做事雷厉风行,既然决定冲击一下潼关防线,各处兵营立马开动,首先是位于北边的红袍军和一路义军合兵一处,向东面直插,做出攻取潼关前沿的架势,另外一路,乃是李化元率领的两万多步卒,于商州城东面驻防。 商州城方面可以说集结了一半兵马,将近四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四十里的飞霞岭一带,如此安排,就是为了防备潼关和山阳城联合出兵,断了后路。所以这一战从一开始,贼兵就有些束手束脚的,白白拥有大量兵马,偏偏无法施展,商州城已经成了贼兵巨大的包袱,偏偏这个包袱还是无价之宝,丢又丢不得。 高迎祥也想过先发制人,直接越过楚河,对山阳城动手,可这种方法风险太大了。出兵楚河,就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官兵会出城在野外决战,这种条件太苛刻了,官兵可不是傻子,手里握着坚城,干嘛还要出城决战。山阳城附近可不光官兵的大军,此时农忙结束,那些当地士绅纷纷响应,凑出许多青壮帮忙绝对没问题。主动进攻山阳城,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潼关,高迎祥更不会考虑,那支精锐骑兵,来去如风,想要灭掉他们,实在是太难了,算了算去,也只有蓝天。 蓝天作为西安府东面门户,本身城墙残缺不全,易攻难守。如今占据了商州城,顺着东边的道路直接扑过去就行了。希望这次进攻蓝天,能够调动潼关和山阳城,一旦出现战机,就可以彻底打破眼下的僵局了。贼兵集结重兵,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行军,是瞒不过四周斥候的,得到贼兵出兵的消息,斥候快马加鞭纷纷散开,最先得到消息的竟然是驻扎于山阳城的奥尔格。 刘国能以及黄觉等人自从楚河之战后,并没有回潼关,而是留在奥尔格身边听从调遣,此时大家听说贼兵进攻蓝天,不由得有些急了,刘国能生怕蓝天出什么意外,有些焦躁的说道,“奥尔格将军,我们去捣贼兵的后路吧,只要掐死对方的退路,贼兵势必人心混乱。”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急躁得很,唯有奥尔格表现的非常平静,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看到厅中吵得不成样子,他拍拍桌面,提高声音吼道,“都安静下,都吵什么,看看你们,一个个身居要职,却如市井泼皮一般争吵,成何体统?不就是贼兵出兵攻打蓝天么,有什么可着急的,贼兵占领商州城那一天,你们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按照大本营做出的判断,最近贼兵就该忍不住了。所以,大家都耐心待着便好,蓝天方面自有方法应对,三边总督陈奇瑜窝在西安城这么久,也该由他出把力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按兵不动,牵制住飞霞岭的敌人。你们只需要明白一点,我们现在越是不动,贼兵越难应对,飞霞岭几万大军,动都不敢动,现在谁先动,谁就会露出破绽。那可是四万多人的兵马,我们出去跟他们硬拼,不是给对方机会么?” 黄觉有些不明白奥尔格这样安排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按兵不动的话,就要看着蓝天方面跟贼兵硬碰硬,这是不是太过自信了?奥尔格似乎看出黄觉有话要说,所以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黄觉不用有顾虑,得到奥尔格的首肯,黄觉便放心大胆的说道,“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吧,虽然陈督师麾下有不少兵马,但战力存疑,调曹总兵的兵马南下,也不现实啊。陈督师能调集的兵力和贼兵相当,胜负之数谁也不敢保证。而且,蓝田有一个天然的缺陷,三面没有城墙,只能野外决战,一旦让贼兵靠近蓝田,将城中建筑以及百姓毁坏一番,后果不堪设想啊。末将怎么想,都觉得这么做有些冒险。” “哈,黄将军担忧的也不无道理,但完全没有必要。你也说了,蓝田三面没有城墙,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大本营里的人会考虑不到么?本将也不骗大家,这按兵不动的计划是大本营制定,督师亲自嘱咐的,我们就是要给贼兵机会,老猫只有尝过腥味儿,才会离不开鱼腥”奥尔格当时乍听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有些不同意,毕竟将潼关置于危险之中,太过冒险了,可听完王左挂的解释,也就明白为什么要钓鱼了。 如今大本营方面考虑的根本不是商州城的事情,而是这个白石河战略如何实现,金蝉教和弥勒教、李自成所部、张献忠,势力错综复杂,想要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下控制白石河,必须有全盘的计划才行。要迅速打开局面,唯有动作快,快到李自成所部反应不过来,还有什么比借商州城,歼灭贼兵的有生力量更快的方法呢? 贼兵以骑兵开路,速度非常快,三边总督陈奇瑜紧急调集西安府各路兵马,纷纷朝蓝田县靠拢,可是山阳城和潼关却一直在按兵不动,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十月初十,巳时两刻,流寇骑兵先头部队,已经与驻扎在最外围的陕西兵马展开激烈的交锋。 双方厮杀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各有损伤后,陕西兵马开始主动后撤,许多贼兵开始衔尾追杀,前方逃跑的士兵似乎受到了某种指示,突然间分散开来,组成无数支小分队,无奈之下,贼兵也跟着分兵。可是追着追着,距离却越拉越远。贼兵对蓝田县周围的情况是陌生的,远不如陕西兵马熟悉,一番追击之下,便被甩开了。 一些贼兵垂头丧气的回来,王德劳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直接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洪承畴可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就算陕西兵马战力不如晋北军,但只是试探性交锋便溃败一场,是不是太可疑了呢?事情有些不对劲儿,王德劳生出谨慎之心,严令麾下士兵不得随意追击。 王德劳放慢前进速度,不代表其他人也有这份谨慎之心,一开始先头兵马还能保持齐头并进的趋势,可慢慢的有的人立功心切,加快速度,有的人心怀担忧,则落在后边。傍晚时分,贼兵于西面百里处的雷夫塔附近休整,此时主力大军也抵达雷夫塔。王德劳主持了例行的议事,众人心思不一,所以对王德劳的态度也各不相同,王德劳阴沉着脸,眼神透着冰冷的气息,“之前我严令不得轻敌冒进,你们为何不听,私自追击二十多里地,万一对方有埋伏,这个责任你们谁负的起?” 几名头领并非全部都是弥勒教和金蝉教的人,一大半的人都来自响应高迎祥的各路杂牌义军,这些人往往只听高迎祥的,自然不会给王德劳面子了,头领杜伯不咸不淡的挑了挑面前的火堆,“王护法,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官兵被打退,后力不济,你还让大家驻兵不前,不是白白放走杀敌的好机会么?你要是胆子小,那就安心守着后方,我们前去追击,是死是活都不会牵连到你的。” 面对唾手可得的军功,没有谁愿意主动放弃,王德劳明显是被之前的战斗吓破了胆儿。面对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们,王德劳也是无计可施,干脆也不劝了,很多时候只有吃了苦头,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情,真要出了事,你们千万不要把责任往外退。” “王护法放心,这一点我们还是能保证的”对王德劳的警告,众人嗤之以鼻,等那些反对派的头领离开后,周遭只剩下隶属于金蝉教的三名头领,他们面面相觑,觉得王德劳今天太窝囊了,“护法,你对这些人是不是太宽容了,不听号令,蔑视首领,按律当斩。那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狼狗,杀杀他们的锐气也是应该的。” 王德劳又何尝不想杀人立威?可那些人没一个简单角色,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蓝田周围的情况有些扑朔迷离,根本摸不清官兵的脉络,这个时候先内讧,简直就是自毁长城,“先忍忍吧,你们不觉得今天官兵的打法很怪异么?只是稍微抵抗就四散后撤,我很担心这里边隐藏着什么阴谋。那些人既然立功心切,就容他们冲上去试探下,就算有什么意外,吃亏的也是那些人。今天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以后就算出了事情,高迎祥以及李自成那些人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简短的几句话,就暴露了真实的意图,几名头领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张发切伸出大拇指,哈哈大笑道,“护法真是好计策,让那些人帮咱们去试水,他们还不能说什么。嘿,这要是出现好的机会,咱们再扑上去也不迟,里外里,都是咱们赚到了。” 王德劳淡淡的笑了笑,就当是夸奖的话了。其实他这不算是什么高明的阴谋诡计,算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了,如果不是那些人贪心不足,这个计策也不可能成,贪念,往往会成为被人利用的一点。王德劳这边不再阻拦,那些急于立功的家伙也就没了顾忌。 第二天一早,贼兵分成两路,对蓝田县东部防线的中路以及南部驻地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这一次,贼兵集中了更多的兵力,力图一口气在防线上凿出一道口子来。巳时不到,蓝田县防线上聚集了许多陕西士兵,在广袤的关中平原上,双方上演了一场矛与盾的决斗。 贼兵蜂拥而上,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撕开一道口子,为了打垮官兵组成的盾牌阵,他们将为数不多的重骑兵派了出来。这些重骑兵模仿铁浮屠而建,耗费巨大,这绝对是贼兵里的王牌部队了。这些重骑兵每个人手里拿着的不是骑兵枪,而是一种改良过的链球,靠着速度优势,链球猛地挥出去,狠狠地砸在盾牌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金属撞击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 第564章 将计就计 第564章将计就计 陕西士兵从没有见过这种进攻方式,重重的链球砸在盾牌上,震得盾牌兵手有些发麻。一个链球,两个链球,随后漫天飞舞的链球集中砸过来,哐啷声不绝于耳,有的士兵虎口被震裂,只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用肩头扛着盾牌。这个时候,重骑兵从马背上取下骑兵枪,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凶猛的冲过来,经过链球不断撞击,盾牌兵被震得头脑发昏,骑兵速度又快,重骑冲上来,骑兵枪一戳,前排盾牌砰的被顶翻。 王德劳也一直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他有些不明白,官兵一直依靠的都是步骑联合,共同进退,为什么这一次只有步兵?昨天带着圣教勇士满场飞奔的骑兵呢,不对,官兵肯定还有后手。王德劳看出的问题,那些急着立功的头领们也能看出来,唐磊特意将两千兵马作为预备队留下来,王德劳想要看热闹,那今天就让王德劳有苦说不出,等到打了大胜仗,王德劳会是什么表情呢? 转眼间,双方将近两万多人的大军已经碰撞在一起,狭长的防线上,贼兵悍不畏死的向前猛扑,一些贼兵配合重骑兵切割缺口。官兵同样没有退缩,下级军官们不断指挥麾下士兵重新组织防线,利用长枪不断对来犯之敌予以痛击,“盾牌阵分,长枪刺,二排后退,重新组织防线,刺....刺.....” 面对盾牌长枪阵,贼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人被刺中腿部,发出惨烈的哀嚎声。不过贼兵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晋北军组建的狭长防线正在慢慢退却,也许再坚持一个时辰,就可以取得全面性的胜利。就在这个时候,在北边的穹隆下出现一片银灿灿的流光,他们速度缓慢,可当露出全部面貌后,突然提起了速度,顿时万马奔腾,他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着正在进攻防线的贼兵冲去,位于最北边的日耳曼步兵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骑兵登场,步兵方面顿时压力骤减。 唐磊暗自恼恨的骂了一句,可恶的官兵,真的是太能忍了,之前不露头,偏偏赶在防线快要崩溃的时候冲出来。一个个方阵,看那遮天蔽日的人群,恐怕附近的兵马全都来了吧。不得不说对方时机拿捏得非常准,此时为了彻底突破防线,所有的步兵几乎全部压了上去,双方厮杀在一起,短时间内很难做出变化。 唐磊有些怕,但依旧维持镇定,手里还有大量的步兵,挡住对方的攻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令旗一变,围绕在防线附近的贼兵迅速做出反应,他们于侧翼,慢慢组建成一道防线。一面面盾牌叠起来,慢慢变成一道盾牌城墙,同样是骑兵冲阵,贼兵组成的防线要弱了许多,由于资源有限,贼兵打造的多是木质盾牌,这种盾牌非常灵巧,防护面积也大,但正面防护力照着厚重的铁盾差太多了,陕西兵马的骑兵枪打造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冲阵破盾的问题,枪头又粗又重,加之战马的冲击力,巨大的撞击力轰上去,只听到咔嚓一声,一面木制盾牌竟然被撞得粉碎,紧接着整个盾牌阵也出现不少空隙,破绽一出,重骑枪直接开始切割,后边的连环马配合着割裂队形,顷刻间贼兵仓皇组建的步兵大阵就出现了无数裂痕,在陕西兵马骑兵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唐磊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这边训练半年,也没能练出这种效果呢? 战斗还在继续,骑兵一旦取得优势,根本不给对方步兵喘息的机会,此时整个长形方阵已经被切割成好几块,贼兵不甘心这样被打垮,努力想要重新集结,游弋在外的轻骑兵直接兜头就是一阵弹雨。这些贼兵没有重甲防护,盾牌又不是太多,顿时被钉死许多人,还在集结的方阵顿时宣告破灭。 骑兵的进攻又快又狠,从重骑突击,再到轻骑迂回包抄,连一刻钟时间都没用完。如果没什么意外,这支贼兵难免灭亡的结局,唐磊倒不觉得意外,步兵不过是抵挡一番而已,真正能发挥威力的还是那些骑兵。骑兵从南边斜插过来,骑兵不得不分兵应对,如此一来,贼兵重金打造的重骑兵已经移动过来,死死地将前来救援的骑兵拖住,至于剩下的骑兵则已经和大量的贼兵厮杀在一起。 由于骑兵的加入,整个战场几乎扩大了一倍,茫茫平原上,到处都是战斗的影子,每个人都为了生存努力抗争着。贼兵调集重兵,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激战正酣,鲜血成了最廉价的色彩,那种绯红渲染着整个平原,枯萎的草叶仿佛注入某种魔力,散发出嗜血的阴冷。天地间秋风席卷,血腥气息弥漫四周。 两个时辰后,位于右翼的步兵阵型出现了缺口,由于重骑兵腾出手来,集中攻击,右翼压力剧增,贼兵还将积攒的弓矢趁机抛射过来,后方死伤惨重。一支军队就像一个庞大的整体,一个地方出现问题,就会被无限扩大,贼兵顺着缺口狠狠地冲了进去,这一次陕西兵马再没有能力堵住缺口,此时的骑兵也被贼兵牵制住,根本无法及时救援。终于,维持了将近三个时辰的防线摇摇欲坠,贼兵顺着缺口纷纷涌进来,防线被一切为二。到了这个时候,官兵已经显露疲态,如果不作出应对,那么被分割到南边的兵马势必会贼兵给困住,进而歼灭。 突然间,呜呜的牛角声响起,位于南面的官兵以盾牌手居后,慢慢往后退,与此同时陷入泥潭中的骑兵重新集结,开始向北退却。盾牌兵殿后,稍稍退却后,贼兵就大举压上,这个时候陕西兵马一直没有使用的长弓抛射开始发挥威力,箭雨顺着呼啸的秋风,落在追击的人群中,除了那些重骑兵,其他人全都遭到迎头痛击。箭雨落下,死伤惨重,贼兵的追击速度也放慢下来。天色越来越暗,贼兵乘胜追击,酉时将过,这一天的战斗才算落下帷幕。 唐磊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早就看王德劳有些不顺眼了,有了今日的胜利,看看王德劳还有什么话可说。对于贼兵来说,这一天的战斗无疑是一场大胜,经过艰苦的鏖战,不仅击垮了南端防线,更斩敌三千余人,而己方折损却不足四千人。义军可处在进攻一方,对方还是防守能力很强的步兵大阵,至少以前,义军从没有取得过这样的胜利。 到了夜里,各部埋锅造饭,唐磊昂首挺胸的走进帅帐,看向王德劳的目光里充满嘲弄。王德劳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今天这一仗,唐磊亲自指挥,正面硬是击退了官兵的大军,丝毫没有取巧,同样官兵也没有半点佯败的意思,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可潜意识里,王德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官兵什么时候如此不堪一击了? “王护法,你还觉得官兵有阴谋么?今天打得如此惨烈,官兵要是有后招,为什么不用?蓝田县防守能力天生不足,哪怕官兵实力强横,兵力充足,想要防的如铁桶一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唐磊神态傲慢,偏偏没人能说他的不是,人家可是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王德劳可没心情跟唐磊计较,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是官兵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打垮南端防线,就可以直接逼近潼关,官兵会如此轻易的将潼关暴露在日耳曼勇士的攻击之下么?思来想去,王德劳还是决定观望一番的再说,“唐兄弟,今天官兵虽然败退,但总体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折损,有一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今晚对方骑兵全部暴露在我们视野内,并且集中出现,就好像刻意做给我们看得一样。大家对基本的骑兵运用都懂一些吧,骑兵擅长的是奔袭,迂回,最忌讳的是一窝蜂的冲上去,骑兵冲杀,要讲究策略。以前我曾经和官兵交手过无数次,官兵有不少骑兵大才,可是这次,是直接冲上来的,连一点后手都没留。” 唐磊也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他和朝廷正规骑兵交手的次数几乎等同于无,仅限于小规模的冲突,但是王德劳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唐磊本身对骑兵运用颇有研究,骑兵讲究的是灵活多变,进攻要迅如风,每一个骑兵将领,都不会一口气将手里的骑兵全部撒出去,总会将一部分兵力藏起来,这样才能做到虚实结合。 反观今天官兵的举动,实在有些反常,唐磊是有些反感王德劳,但并非盲目的反对,“这样说的话,官兵应该还有伏兵?可是在蓝田县附近,也就只有这些骑兵啊,官兵就是有天大的能力,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更多兵马的。” 骑兵和步兵不一样,紧急时刻,直接拉一些青壮发配武器,就能抽出一堆步兵来,可是骑兵不一样,必须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才行。步兵直接上马,估计连马都骑不好,还说什么杀敌配合。 王德劳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必须谨慎行事。手指敲打着低矮的桌面,那碗热气腾腾的水已经变得冰凉,不知道思考了多久,他紧蹙着眉头,神情严肃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小心些不会出问题的。我们不能按照官兵的计划走下去了,必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既然官兵往北退,那咱们干脆来个反其道而行。县城附近也许有陷阱,也许没有,变数太大,我们干脆掉头狠狠地打一打这里。” 说罢,王德劳攥紧拳头,照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狠狠地砸了下去,众人探着身子看了一眼,全都被王德劳的想法给惊住了,“潼关?这....放弃蓝田县,攻打潼关....” 许多头领全都直愣着眼睛,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王德劳到底怎么想的,能想出这种主意。潼关扼守黄河要道,易守难攻,而且风险也非常大,“王护法,我们掉头攻打潼关,问题不大,可万一驻扎于蓝田附近的陕西各路兵马从后扑上来怎么办?” “这是问题么?我们怕的是什么,不是和朝廷大军决战,而是怕附近有陷阱,如果官兵追上来,不正遂了我们的意?他们不来,我们就打潼关,他们要是敢来,就直接半路列阵,展开决战,主动权在咱们手中,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王德劳也知道蓝田县不能和潼关相比,可为了争夺主动权,只能兵行险招了。最重要的是,可以将附近的形势搞浑,把开战的主动权拿过来。像之前那样按部就班的攻打蓝田县,虽说四平八稳的,但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中。 这一刻,就连唐磊也无法反驳,王德劳的主意确实很有见地。次日,位于南端的贼兵朝潼关方向大肆进逼,可半个时辰后,各路大军竟然悄悄地后退,将近三万大军,在骑兵的掩护下,目标直指潼关,这一刻,贼兵仿佛真正的掌控了整个战场。 宜川城大本营,一封封军报如雪花般送进来,铁墨与海兰珠等人坐镇庄园城堡,一直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化。当得知贼兵大军退去的消息后,铁墨终于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看来贼兵也全非蠢货啊,他们这一退,咱们制定好的四面张网计划就要泡汤了。” 海兰珠也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之前节节败退,就是要引对方大军深入,然后从后边抄上去,陕西兵马再配合锐锋营和潼关驻军正面压过去,这样就可以将这支流寇大军全部压缩在蓝田县南部范围内。现在贼兵后撤,事情反而变得有些棘手了,“贼兵怎么就退了?难道是冲着潼关去的?” “他们的目标未必就真的是潼关,估计是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想用这种办法把我们调出去,哼哼,这些贼兵,还真以为就吃定咱们了。如此大规模的行军,估计潼关方向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后边压上去,现在贼兵满脑子都是跟我们决战,根本不会想到定山会主动弃守潼关。贼兵在楚河吃了个暗亏,没想到还不吃教训,这次非要往同样的坑里跳,那咱们就成全他们”铁墨暗暗发狠,贼兵玩这些虚虚实实的手法,充满了诱骗与伏杀,但是他们没考虑一点,那就是周定山的大军有可能主动弃守潼关,“给奥尔格那边送信,山阳城的大军可以动一动了,命令奥尔格所部,务必于三日后向商州城方向逼近,将驻扎在商州附近的流寇吸引过去。” 第565章 勇将 第565章勇将 铁墨这一招并不高明,在商州城就用了一次,将商州城撇给贼兵,却在楚河斩杀对方大量精锐,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也许这就是天意使然,按照常理,铁墨就算再能设局,也不可能使出相同的手段去坑人,要怪就要怪王德劳自作聪明。一封加急军令飞速送往山阳城,驻扎在蓝田县附近的陕西兵马也迅速集结,组成了两万五千人的大军开始向贼兵大军追去。陕西兵马大张旗鼓的集结追击,根本没想过藏着掖着,很快就与贼兵一股小队人马发生碰撞。 对于贼兵这一招调虎离山的把戏,陈奇瑜和洪承畴看得透透的,虽然他们有着保存实力的心思,不想跟义军在蓝田县外边决战。不过铁墨要借机重创王德劳所部联军,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台,总之该做的就得去做。 王德劳没想到官兵会如此大胆的追出来,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停止,而是以两千多人的骑兵牵制陕西兵马,大军继续往南撤,最终在一个叫岑波镇的地方组织起一条严密的防线。这一次,贼兵上下下定了决心,要在岑波镇给官兵一个沉重的教训,这股前来追击的陕西兵马,一个也别想逃出去。包雷是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队队长,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掌握朝廷兵马的动向,“王护法,官兵的骑兵已经越过黑杨林,距离我部不足一个时辰的路程。” “很好,唐兄弟,麻烦你领本部兵马从西面潜伏起来,只等对方与我部接触,再从后杀出,务必将这支兵马截杀于此”王德劳充满了雄心壮志,他第一次记觉得自己离胜利如此之近,只要大军前后夹击,官兵必败无疑。官兵能在蓝田县设下阴谋诡计,但在岑波镇附近,还能耍什么花招?岑波镇,是王德劳刻意寻找的决战之地,这里是茫茫平原,秋后乔麦留下枯萎的麦秆,四处空旷无垠,无遮无拦,在这种地方决战,靠的就是谁的硬实力更强。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追击的陕西兵马很快就抵达岑波镇外围,只是这支兵马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看上去非常小心。王德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掌控的,对方不扑过来,唐磊就无法从后边穿插,所以只能等,估计是官兵人困马乏,想要休息下吧。果不其然,仅仅半个时辰后,这支兵马开始逼近岑波镇,每一个贼兵的心都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盼望厮杀。 唐磊躲在黑杨林中,心里不断呐喊,快点,再快一点,为什么如此磨磨蹭蹭的,尽快决战不是很好么?在内心不断呐喊下,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五千多名士兵开始对岑波镇东面防区发起冲击,双方都卯足了劲儿头,所以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唐磊没有犹豫,直接从黑杨林冲出来,目标直取官兵后方。 转瞬之间,骑兵就陷入两面夹击之中,不过这次追击的兵马可是洪承畴亲自统率,他神情冷峻,没有半点惊慌,面对后方贼兵潮水般的攻势,他只是下令暂停进攻,“各部兵马向东面集结,先集中精力在东边打开一道缺口。” 贼兵以岑波镇为主,组建了一条防线,但是在正东方,并没有派太多兵力驻守,所以在官兵凶猛的冲击下,这条防线很快就被冲的七零八落。不过贼兵并不着急,依旧按照原计划追上来厮杀,他们相信,只要咬住这股官兵,凭着巨大的实力优势,就能在两个时辰内将对方给吞掉。王德劳计划周详,一切按照预想中发展,面对重重围困,官兵四处冲杀,依旧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兵力上的劣势不是英勇能弥补的。 要赢了么?哈哈,真的是太痛快了,“如无意外,这支官兵必将覆灭,嘿,洪承畴,不过如此,哈....” “报,不好了,王护法,岑波镇南边出现大量官兵,看样子是从弘农河方向扑过来的”几名斥候兵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全都苍白如纸,冷汗直冒。王德劳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有些呆愣愣的。 这到底是什么鬼?官兵不要潼关了么?竟然直接舍了潼关扑了过来,这倒是谁在算计谁?王德劳本以为自己掌控了主动权,已经按着自己的意愿调动这些官兵了,结果却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王德劳就是想不明白,官兵不守着潼关,干嘛跑到这里来,难道不要潼关了? 官兵放弃潼关,就等于将这座天险送给义军,这对他们半点好处都没有。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王德劳最急切的还是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周定山对于骑兵的运用,本来就有独到之处。得知贼兵远离潼关的消息后,他就想到了贼兵的意图,所以立刻挥兵出城,就连驻扎在弘农河渡口的三千兵马也被调集过来。 周定山并没有刻意追求速度,而是放弃从东面直接杀过来,绕到南边,一直隐藏起来等待时机,直到得到流寇大军于岑波镇列阵的消息,方才挥兵北上。从弘农河沿岸,一直到岑波镇,一个时辰里,贼兵有无数个机会能做出应对,但他们都放过了。王德劳等人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北边,直接让周定山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潼关附近所有士兵已经全部来到流寇大军身后。 之前还信心满满的能灭掉追击的洪承畴所部,有了周定山的加入,总体实力已经相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周定山所部可全都是虎狼之兵,以逸待劳。许多义军头领被眼前的局面搞得头昏脑胀,唐磊到底胆识过人,他拔出钢刀,恶狠狠地说道,“都怕什么,官兵就算集结了潼关所有兵力,比起我们还是多有不如。我们只要赶在潼关主力大军抵达前,向东杀出一条血路来就行了。” 王德劳不由得看了一眼,真是没想到,当陷入困境的时候,真正能站出来的,竟然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唐磊。王德劳眉头紧皱,钢刀插在泥土之中,冷冷的看着周围的头领们,“右翼放弃围堵,立刻随唐兄弟去抵挡潼关援兵,至此危难时刻,你我当上下一心,一致对敌。诸位务必勇敢对敌,谁敢私自后撤,定斩不饶。” 这个时候,如果谁敢露出半点犹豫的神情,绝对是刀剑加诸于身。唐磊冲着王德劳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抖马缰,枣红马分奔而出,护卫右翼的一万多大军开始在岑波镇南部列阵。周定山的骑兵速度飞快,唐磊还没有列好阵势,云府骑兵的重骑枪大队就突了过来。 贼兵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迎难而上,大军分成五个梯队,迎着威风显赫的云府骑兵撞上去。刀剑相击,摩擦出耀眼的火花,重骑枪顶住一匹战马,强大的冲力,撞得那匹战马直接往后倒去。连环马也扑了上来,他们顺着重骑兵冲出的道路,将贼兵逐步分割。 韦伦出身书香世家,少时也曾随人学过武,他长相英武,面容俊朗,本来可以成为朝廷栋梁之才的。后来因为种种变故,加入了弥勒教,他曾将想过靠着弥勒教的势力在这个乱世创一番基业。可真正到了战场上,才发现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在这里,没有怜悯,更没有同情,只有暴力与鲜血,当厮杀开始,没人会在乎你是谁,哪怕你是一名王爷,依旧无法引起别人的关注。 大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下去,活着是唯一的渴望。韦伦勇敢的面对眼前的一切,冲击中,他已经亲手格杀了两名云府骑兵,可这还远远不够,源源不断的骑兵冲进来,让人应接不暇。大规模的骑兵对冲中,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韦伦第一次见识到云府骑兵的厉害,他们不仅作战勇猛,悍不畏死,那一身装备更是精良,钢刀砍上去,竟然很难对对方产生多大的伤害,偏偏那种鱼鳞甲还很轻便,不像铁浮屠那样笨重。 噗,不远处传来一阵嘶吼声,回头望去,韦伦的心里流过一丝恐惧,他看到李德被两名骑兵用长枪挑了起来。李德靠着一身神力,愣是夺过了长枪,可是人刚刚落地,一对连环马就扑了过来。锋利的铁索扫到李德的腰,竟被拦腰截断,肠子挂在铁索上,李德的半截身子还在努力抓着地上的枯草,似乎想要爬出去。最终,没能逃过马蹄的践踏,李德怒睁着双眼,正好看着这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韦伦遍体生寒,他似乎能感觉到李德不屈的灵魂。 这一幕,让韦伦变得疯狂,变得歇斯底里,不,他不能和李德那样死在这里,他要回到温暖的家里,继承富足的家业,他还有着大好年华,不能死,“啊,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韦伦就像一个疯魔,挥动着手里的钢刀,一匹战马扑过来,他闷哼一声,虽然被擦到,但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钢刀竟然洞穿了战马脖子,马上的晋北军骑兵一头栽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为了救这名落地的重骑兵,一队连环马放弃前边的敌人,掉头扑了过来,力图将韦伦剿杀。 铁索扫过去,骑兵刀同时横着切过去,这是连环马一直以来惯用的杀招,死在这招之下的高手名将不知凡几。韦伦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活下去,看到铁索扫过来,手里那把钢刀猛地往上一挑,这把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竟然将铁索切断,惯性之下,断掉的两截铁索往两边甩去,马上的骑兵根本没想到这一点,被铁索狠狠地抽中,哀嚎一声,纷纷落马,如此快的速度,被铁索抽下来,直接摔得晕头转向的,韦伦眼疾手快,提着钢刀左右连刺,两名云府骑兵永远的躺在这片土地上。 没人想到韦伦竟然如此厉害,剩余的几名云府骑兵也露出谨慎之色。铁索被切断,两名士兵被杀,这一队连环马算是被破了,剩余八名士兵解去铁索,散开阵型将韦伦围在中间,“兄弟们,小心这家伙,他手里的刀是好东西,合力宰了他。” 韦伦全身浴血,只有双眼还保留着本来颜色,他一点点逼过去,根本不知道畏惧为何物,杀出一条血路,一直跑回家乡,杀戮已经成了本能。一名云府骑兵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他暴吼一声,纵马扑了过去,骑兵刀高高举起,却见韦伦身子一弯,躲避骑兵刀的时候,钢刀横着扫出去,战马的两条前腿被硬生生的斩断,那名骑士栽了下去,韦伦反手一抹就完成了一次虐杀。 好厉害的家伙,几个月来,云府骑兵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勇猛的人物,此人也算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了,神力惊人,更兼有一把上好的宝刀。 周定山一直纵览整个战场,他将骑兵分成了好几个梯队,分层次的扑向贼兵,在他的严令下,各部骑兵并没有展开殊死捕斗,而是用层出不穷的颤抖方式,将贼兵死死地拖住。周定山能够猜到,洪承畴敢带人孤军深入,肯定是仗着后方有大量援兵,他要做的就是尽量牵制便可以了,没有必要做无畏的伤亡。 各部进展还算顺利,大量的贼兵已经被困在此处,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千里镜扫过去,无意间看到了几名骑兵围着一个人,周定山轻轻地皱了下眉头,好厉害的家伙,记得见识到的最厉害的贼子,便是李自成麾下的猛将刘宗敏了,这个家伙表现出来的勇力,竟然丝毫不在刘宗敏之下。 收起千里镜,周定山伸手接过自己的银枪,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如翔云一般飞了出去,马蹄沉重,银甲披身,这些年周定山的性子越来越沉稳,虽然勇冠三军,但很少做那好勇斗狠之事了。 第566章 损失太大了 第566章损失太大了 在孙承宗身上,周定山真的学到了很多,一名合格的主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忘记自己有多英勇。骑兵是一个特殊的兵种,其中变化万千,要随时发布号令,后撤、抛射压制、侧翼袭扰、重骑开路等等,这些都要主帅仔仔细细的观察。所以,骑兵主帅最忌讳的就是冲锋在前,哪怕最危险的时候,也要冷静的做出后撤计划,而不是冲上去拼命。所以,周定山变得稳重起来,勇冠三军又如何,杀得了百人,却救不了万人。这一次,周定山冲了出去,因为大局已定,他不希望更多的骑兵将士死在那个贼兵手中。 韦伦感受到了危险降临,转头望去,就看到一道银色流光飞来,一把锋利的长枪,犹如钻地游龙,韦伦躲避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抵挡。 哐当,银枪刺中钢刀,强大的力道再加战马冲击力,竟然逼得韦伦连退三步,更可怕的是这还不算完,一刹那间,周定山刺出的不是一枪,而是枪头连点,眨眼间四枪刺出,韦伦堪堪抵挡,最终还是被刺中肩头。手上用力,长枪狠狠压下去,噗的一声,韦伦的左肩被刺个对穿,巨力扯动下,顿时鲜血淋漓。 韦伦吃痛之下,努力稳住心神,右手握紧钢刀,用力向枪杆砍下去,他必须砍断枪杆才行,否则任由撕扯下去,会被活活撕扯成两半的。周定山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韦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如此反应,他可是深知那把银枪的厉害,这把银枪乃是督师请名匠打造,枪头乃寒冰玄铁,但是枪身就不一样了,被那把宝刀砍中,难保能扛得住。 左手一拍马背,周定山整个人侧身跃起,反手抽出佩剑,右手握住银枪,以韦伦的身子作支撑,旋转间佩剑斜下方一扫,堪堪挡住韦伦含怒一砍,周定山力道十足,将韦伦的刀振开,人也落在地上,随后银枪用力一拧,韦伦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那把镶嵌着宝石的钢刀落在地上,再也无力拿起来。看着眼前的韦伦,周定山只是微微叹息一声,手上发力,便取了韦伦的命。 战斗到现在,韦伦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勇猛已经深入人心,没想到这么凶猛的人,竟抵不过周定山几个回合。军中盛传周定山乃当世之勇将,今日总算见识到了,尤其是那些流寇降兵,他们骨子里崇敬强者,转瞬间便将周定山当成神灵一般的存在。 战场上充满兴奋地呼喊声,士气为之一振,反观贼兵,韦伦和李德的死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刚刚涌起那股子豪情壮志,也随之烟消云散,唐磊望向周定山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这个战神一般的男人,真的好生厉害。随着韦伦的死,贼兵千辛万苦打造的防线已经支离破碎,唐磊没有办法,只能面色灰白的下令,“各部向后边收缩,与王护法的兵马汇合,全力向西撤退,我们去潼关。” 或许潼关是唯一的生路了,官兵集结全部兵马来到岑波镇,潼关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向东北方向是最安全的,往其他方向,就只能一头扎进敌人的包围圈了。唐磊能意识到的问题,王德劳同样也意识到了,可是大量的兵马被来自潼关的骑兵拖住,一时半会儿撤不下来,当真是进退两难。一枝响箭冲天而起,糟乱的战场上,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亮光,王德劳内心一沉,整个人变得阴沉可怖,完了,潼关的东方大军赶到了。 唐磊心急如焚,他和王德劳不一样,这次进攻潼关的兵马里,来自弥勒教的兵马并不是太多,所以他并不关心其余人的死活,斥候也不断传回消息,潼关主力已经距离岑波镇不足十里地,一个时辰内铁定能赶到,也就是说留给流寇勇士撤退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了,“王德劳,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当断则断,再晚撤走一会儿,我们所有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都快急的火烧眉毛了,唐磊连表面上的尊敬都懒得装了,王德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倒不在乎唐磊的语气,他在乎的是那些教众的性命,看着那么多人陷入苦战之中抽不出身,他的心里在滴血,一旦留下这些人,他们恐怕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唐磊的话很难听,可是其中的道理显而易见,真的该撤走了,“撤吧。” 仅仅两个字,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两个字,就像是抽走了生命。已经撤出战斗的人随着王德劳等人往东面狂奔,好在双方骑兵不少,经过长时间恶战,战场上到处都是无主的战马,贼兵抢了战马就逃命,没有马的人也是撒开双腿狂奔而去。贼兵真的撤了,他们放弃了还在苦战的兄弟,选择了逃走活命。 他们逃的很及时,仅仅一刻钟之后,潼关主力便将西面堵的严严实实的,开始配合洪承畴和周定山的两路兵马合击被围困的贼兵。除了之前伤亡的人,此时还有将近一万五千多的流寇士兵被困在岑波镇附近。由于头领们几乎全部溃逃而走,导致战场上群龙无首,面对三面夹击,这一万五千多名流寇士兵已经是苦苦支撑,变得混乱不堪。不是这些贼兵不够英勇,而是他们找不到希望,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贼兵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罗通只是一名普通的陕北青年,他还没有娶亲,就被送上了战场。他并不想死,至少不应该这样死去,死在这里,是有多么的不值。他不知道为谁而战,那些头领们跑了,留下他们这些人继续战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圣教荣耀么?不,一名忠实的信中,不应该舍弃同伴的。 心中百感交集,胯下战马也变得脚步沉重,长久的战斗,战马已经快脱力了,看到官兵的骑兵已经围过来,罗通抬起手扔掉了那把佩刀,“兄弟们,我们奋勇杀敌,不畏死亡,已经证明我们的勇敢。现在无生老母已经舍弃了我们,但我们自己还有整存活着的权力,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放下手中的武器。” 其实经过一个时辰的惨烈激战,罗通麾下的兵马已经所剩无几,原来五十多人的大队,只剩下十几个人,这些人以罗通马首是瞻,看到罗通已经丢弃手中的武器,他们再无他想飞,纷纷将手里的武器丢掉,翻身下马,双膝跪在地上。 疯狂的信徒投降了,或许他们战斗力并不强大,但是他们信奉无生老母,战斗意志是无比疯狂的,所以,他们能够成群的投降,真的要下很让人意外的。 罗通的投降就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首先其他活下来的人跟随者罗通的脚步选择了归降。当然还有一些人还在奋力厮杀,但是面对强大的晋北军,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傍晚时分,岑波镇恢复了祥和,这一战对贼兵来说打击巨大。 战场上到处都是亡者的尸首,洪承畴同意了罗通等人的请求,允许这些俘虏去埋葬同袍。战场之上,双方杀个你死我活,可走出战场,大家很难恨起来。这些贼兵虽然投降当了俘虏,可是他们真的很勇敢,可有些时候不是英勇和悍不畏死就可以改变战局的。同为士兵,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如果因为这些而结仇,就有些太小心眼了。 罗通等人并没有让洪承畴失望,这些流寇俘虏表现的很规矩,他们安心做事,晋北军自然也不会太过为难。洪承畴等人心情非常不错,能够俘虏这么多死硬分子,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这些被洗脑的教众,很多时候就是死也不会轻易投降的。 洪承畴看中的不是得到了多少俘虏,而是这些人带来的影响力,恐怕这个消息传回去,会在义军境内掀起一场大地震,大批的信众投降,这对弥勒教和金蝉教的打击无异于晴天霹雳。 战后统计很快就送到了洪承畴面前,周定山也驻扎在岑波镇,所以一直护卫在三娘身旁,几名将军也有说有笑的聊着今天的事情,大家谈论最多的还是那个流寇勇士韦伦。洪承畴仔细看着参谋处做的战后统计,此战晋北军伤亡不到五千人,却歼灭了流寇步骑两万五千余人,俘虏四千余人。岑波镇一战,让贼兵直接损失了三万兵马,进攻潼关的流寇大军几乎损失了七成。哪怕是洪承畴生性清冷,也被取得的战果震撼到了,露出一丝笑容。 “洪大人,此战虽然丢了潼关,但贼兵前后损失了三万多兵马,可以说去了半条命。为了保住潼关,商州城方向肯定会分兵到这里,兵力会出现严重的不足,恐怕会从高迎祥的主力大军调兵了”周定山心中的高兴溢于言表,他并不是贪心之人,说实话,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已经是出人意料了,相比之下,一个潼关就没那么重要了,“罗通那些人战力不俗,洪大人有没有想过,到底该如何处置他们?” “这倒是个难题,不过眼下不用着急,等到了宜川,让督师他们想办法吧,派往潼关的斥候有消息了么?”洪承畴并非莽撞之人,他关心的只是战局。周定山并不知晓其中情况,只能看向坐在下手的几名指挥使,其中一人赶紧说道,“半个时辰前消息就送回来了,不过当时忙着处理贼兵的事情,末将便没说。据斥候回报,王德劳所部残兵已经撤进潼关,眼下潼关紧闭城门。” “还真去潼关了,周将军,你让所有骑兵集中起来,逼近潼关,不能让王德劳过得太舒坦。想办法给潼关制造压力,这样也能牵制下高迎祥的注意力,减轻奥尔格那边的压力”虽然不知道商州城的战况,但完全可以分析出来,奥尔格不到两万大军,又要分兵留守山阳城,恐怕前往商州城的兵马连一万都不到,而他要面临商州城周围近五万大军,压力可想而知。距离商州城如此遥远,根本无法驰援,只能用别的方法帮奥尔格了。 周定山暗自点头,一听说可以领兵去潼关,几名将领全都主动请缨,这倒省得麻烦了。次日卯时,两名将军率领骑兵朝潼关方向而去,至巳时末,潼关就发现了晋北军骑兵的踪影。闻听上万骑兵来袭,潼关城里的残兵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经过潼关外围以及岑波镇两战,王德劳所部几万大军损失惨重,最后逃回潼关的不足八千,其中还有近半人受伤,最要命的是士气跌倒了谷底,靠什么跟人家打?唯一的好消息是对方清一色的骑兵,攻城很不便利。王德劳现在真的是太害怕了,如果对方的骑兵只是先头部队,后边还有主力大军,那刚刚得到的潼关岂不是要转眼间送出去? 潼关发生的事情,高迎祥一清二楚,自王德劳兵败,斥候早就快马加鞭送到了高迎祥手中,一天时间,为了送这封急报,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高迎祥不知道该不该怪王德劳,按说王德劳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佯攻蓝田县,将潼关主力调出来决战,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偏偏碰上了那个周定山,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放着潼关不守,跑到岑波镇折腾。 就算是他高迎祥亲自指挥,也未必能比王德劳好多少,如果说王德劳有错,那就是撤的还是不够快,周定山所部到来的时候,就该果断撤退了,再行厮杀,就是给自己增加麻烦。 对于潼关,高迎祥不能不顾。眼下商州城的事情也让高迎祥头疼,奥尔格出兵商州城,却不直接攻打,专门找薄弱环节下手,这可是清一色的骑兵,而且小股突袭,打完就走。高迎祥被奥尔格这种遍地开花式的袭扰打得脑袋都大了,派白灼去咬住奥尔格的尾巴,结果白灼所部被钓着鼻子在楚河逛了一圈,愣是失去了奥尔格所部的踪迹。 第567章 倒霉的使者 第567章倒霉的使者 奥尔格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商州城附近,在商州城抛射火箭,放了一把火后扬长而去。高迎祥从来没见过这种赖皮的打法,打又不打,撤又不撤,这不是泼皮无赖么? “刘宗敏,你立刻分兵去商州,我怕去晚了,商州会出什么意外,既然好不容易拿下了商州,总不能再送给官兵啊”高迎祥总算体验到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了,有了城池,你就得守着,不守还不行,没有城池,难道几万大军跑到旷野上过冬不成?可是分兵的话,商州城的防守力量就会薄弱很多,本来起十万大军,自信满满的,结果却打成这个样子。有了商州城和潼关,不能不守,总不能将希望建立在官兵不进攻上边吧? 刘宗敏颇感无奈,只不过是试探性进攻而已,现在倒好,倒是把潼关给弄到手了,就因为多了个潼关,流寇大军变得四处漏风。就像高迎祥说的那样,潼关不能不守,除非不想要潼关了。向潼关分兵两万,商州城的兵力就变成三万左右了,这种实力,已经很难撼动奥尔格了,为了免得出现什么意外,高迎祥下令白灼撤到商州城附近。这一番动作下来,白灼成了最倒霉的家伙,吃了好几天风,结果毛都没捞到一根。 听说了王德劳的情况,白灼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个王德劳脑袋是怎么长的,楚河发生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呢,这家伙竟然再次反了同样的错。一个坑连着跳进去两次,也算蠢到无可救药了,但王德劳可不是傻子,相反还比许多人都要聪明。 贼兵撤回商州城,奥尔格反倒变得无事可做了,贼兵铁了心死守商州城,奥尔格还真就无计可施,因为靠他手里那点兵力,是没有强攻商州城的资本的。刘国能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过得也不太好,头发乱糟糟的,嘴唇也有些发干,或许是缺少水分的原因,嗓子也有些哑了,“你说贼兵在搞什么鬼,怎么好好地就缩回商州城去了,不会是玩什么诡计,派人绕我们后路去了吧。” “应该不至于,这些人连我们的主力都摸不到,摸什么后路,估计是潼关方向有结果了,否则高迎祥那个老狐狸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再等一天,如果贼兵还是缩在商州没动静,咱们也该撤回山阳城了,这场仗打得,真够懊糟的,被人撵的跟兔子一样乱跑”奥尔格也就嘴上发发牢骚,有时候实力决定一切,贼兵有着绝对的实力,只要对方不犯大错,那一切袭扰就只是挠痒痒,影响不到根本。 休息了半天,次日巳时,奥尔格也下令撤回山阳城,因为潼关已经送来了消息。既然那边有了结果,他再留在商州城附近就是自讨没趣了,万一中了高迎祥的陷阱,可就得不偿失了。 连续多日,商州城附近都有雷声大雨点小,到处都在折腾,但双方损失都不大。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放到潼关这里,本以为会发生一场激烈战斗的,结果晋北军骑兵围城一日后,便主动后撤,骑兵提起速度,哗啦啦的往后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了大败仗,王德劳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没昏死过去。这么多人来到商州,就算做做样子,也得佯攻一下吧,这些人倒好,城下扎营吃了几顿饭,悠哉悠哉的跑掉了,这是来攻城的,还是来遛马的? 不管王德劳心中多么的不甘,他的名字算是被钉在了义军的耻辱柱上了,被人耍的团团转。最要命的是,果断舍弃那么多将士,光着一条罪过,就没人能替他说话。王德劳其实也觉得冤枉,谁能想到那些忠实的教众会大规模投降,这些人简直不能称之为圣母信徒。 整个十月,延安府大地津津乐道的便是发生在潼关附近的事情,贼兵的惨败,也给李自成所部敲响了警钟,李自成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有,他乐见弥勒教和金蝉教的人吃瘪,但是这么惨重的损耗,贼兵的实力定会受到极大的削弱,这对义军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面对官兵的问题上,义军和弥勒教那边是完全一致的,如果贼兵实力虚弱,那流寇要面对的压力就会更大。如今的李自成,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占着商州了,他生怕自己也步了别人的后尘,是时候跟官兵谈谈商州问题了,官兵不主动,他就主动派人去。想通之后,李自成将头领们叫到了住所中,将心中的想法稍微说了说,这些头领便表示同意,现在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一天商洛山的驻军杀过来。 在一片平静下,李自成悄悄地将自己的使者送了出去,这名使者快马加鞭朝着宜川而去。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变得冰冷刺骨,延安府乃至整个陕北都是如此,冬天来得很早,寒风肆虐,一到了冬天,大家就躲在屋子里,没什么事是不愿意出门的。铁墨已经体验过延安府的冬天了,但是感受着十月里的寒风,依旧有些不适应。海兰珠裹着厚厚的披风,趴在窗口四处张望,一时间搞不懂这女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冷的都穿披风了,竟然还打开窗户吹冷风,这不是脑袋进水了么? 女人,真的很怪,恐怕男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读懂。李自成所部的使者被送到了宜川,铁墨根本没放在心上,直接将王左挂派了过去。 王左挂态度还算和善,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是笑眯眯的摇头,总之就是一个态度,李自成所部的任何要求我们都不答应。杜歌都快被王左挂搞疯了,自己可是要放弃商州的,对方竟然还是摇头,“王先生,你这是何意,难道贵方不想要商州了?” “谁说我们不想要商州了,只不过哪里是我们的地盘,总不能说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吧?你们就先帮忙看着点吧,什么时候督师想要了,自然会派人去取”王左挂抿着香茗,那轻松的样子,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嘎,杜歌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左挂真的是太霸道了,根本没法谈啊。 王左挂心中暗笑,这些家伙真的是太天真了,把督师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商州既然被丹麦人占领,那这件事就不可能圆满解决,如果答应李自成许诺的好处,虽然拿回了商州,但却失去了以后继续增兵商洛的理由。真要夺回商州,以现在的实力可以的,不过铁墨等人一直有着更多的考虑。 自从云府大军来到陕北之后,就一直挑动着朝廷敏感的神经,如今拿下延安府,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不安了。如果继续吞下商洛,恐怕朝廷某些人就该坐不住了。莫说成基命那些人,便是皇帝朱由检估计也不会任由形势继续恶化下去。 赶走了流寇,弄来了晋北军,这不是赶走了狼,来了老虎么?占据延安府,朱由检没说什么,那是因为朱由检也得到了许多好处,而且朱由检也可以委派官员。朱由检不说什么,不代表他没有底线,至少铁墨还不想过早撕破脸。眼下让流寇占着潼关和商州,自己增兵商洛谁也说不出什么,反倒是流寇若放弃商州,自己就有点麻烦了。 很多时候,哪怕干的是一件最无赖的事情,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王左挂一脸不咸不淡的表情,杜歌说了一堆话,他也没听进去,渐渐地杜歌也被搞得没脾气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对方根本没有和解的意思,他们这是要拿商州大做文章啊。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次日午时,应该是第二次谈判时间,杜歌找了个拉肚子的理由没有来,王左挂悠哉悠哉的抱着一盆猪蹄,听说杜歌吃坏了肚子,他只是撇嘴一笑,并没有理会,“这个家伙还是有点头脑嘛,既然吃坏了肚子,咱们也不能慢待了使者不是?小七,你过会儿领着人去一趟,以督师督师的名义给杜歌送点药,记住,一定要亲自服侍杜歌吃下哦。” 由于天气寒冷,王左挂将脖子缩在衣服里,就像一个大狗熊,说话间朝着小七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那副神情说不出的猥琐。小七自十二岁就跟在王左挂身旁伺候,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可以说王左挂心里想什么,他摸得一清二楚的,“先生你就?好吧,小的给他多加点料,保准他吃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嗯嗯嗯,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我让你送药的,可别乱加东西”王左挂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出的坏主意,摆摆手,一脸厌恶的把小七赶走。 小七不以为然,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军库,领着郎中折腾了半天才赶往城中的驿馆。驿馆是新建的,,由于驿馆乃新建,所以此时整个驿馆里就只有杜歌一个人。驿长是一名退役老兵,由于延水河之战的时候伤了一条腿,再也不能骑马,便分配到驿馆。驿长脑门上一连串的问号,今个真是邪门了,王先生的小侍从怎么跑过来了? 小七伸着脖子往走廊里张望一番,确定没有旁人后,悄悄地将驿长拉到了一旁,“虎哥,怎么听说你这里的饭菜有问题啊,都把姓杜的吃的拉肚子了。” 云虎顿时炸毛了,大巴掌掐住小七的脖子,气呼呼的说道,“你这小娃娃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在怀疑老子偷工减料不成?姓杜的拉肚子,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小七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这位虎哥真的是太实诚了,怎么就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呢?他可生怕挨云虎的王八拳,只能拱着手苦笑道,“虎哥,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啊,王先生可是亲口说的,杜歌最近闹肚子,让我带着郎中来诊治一番。这个嘛,王先生说那家伙拉肚子,那他肯定要拉肚子的,否则,郎中不白跑一趟了么?” 小七几乎是在明说了,云虎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真成了大傻子了,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松开了手,“你这小子说话拐弯抹角的,谁能听得明白?你们跟我来吧,一定要把握好度,可千万别让姓杜的在驿馆里拉死,那样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小七打个响指,赶紧作保证,于是乎,小七、云虎加上两个军医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云虎那一手厨艺可不是吹出来的,一刻钟后,一盆香喷喷的炖肉就出锅了。驿馆二楼乙字号房间,杜歌还在生着闷气,那个可恶的王左挂,老是把人吊在半空,谈又不谈,偏偏又不明着拒绝,实在让人羞恼。 杜歌一直在想办法,就算最后谈崩了,那也得让对方明着开口拒绝才行,这样他杜歌就没有责任了,要是现在就回去,恐怕免不了落下个不尽心的罪名。自古以来,谈判都是一场拉锯战,比的就是耐性和智慧。砰砰,一阵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杜歌拉开门就看到驿长笑眯眯的站在外边,一股幽香飘入鼻中,杜歌的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哎,早上没吃东西,现在已经饿坏了,又碰上如此美食,不禁食欲大动。云虎拱拱手,一副和睦的样子,“今日厨房弄了些野味儿,你也尝尝鲜。” “那就多谢驿长了”杜歌哪里会想那么多,早就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了,道了声谢,将炖肉端进屋中,等着云虎一离开,杜歌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起来。杜歌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美食上边,根本没留意到窗口趴着几个人,云虎努着嘴,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姓杜的,也太不小心了吧,这么吃法,一会儿还不得虚了?可惜这么一道炖兔子了。” 半个时辰后,杜歌迎来了自己最悲剧的一天,肚子一直咕咕叫,蹲在茅房里再也没能走出来,还是小七等人将杜歌拖出来的,军医帮忙开了药。短时间内有了好转,杜歌好不容易睡着,到了半夜,肚子又开始咕咕叫,那种下坠感,几乎将肠子拖出来。到这个时候,杜歌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被人阴了。他越想越怕,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整人的方法呢,当真是死都不得好死啊。杜歌生怕稀里糊涂的惨死在宜川城,趁着夜色,偷偷地溜出了城。 第568章 庞大的计划 第568章庞大的计划 杜歌离开宜川城,虽然是神神秘秘的,但还是落进了王左挂眼中。王左挂颇感意外的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个杜歌如此经不起折腾,才一天时间,就扛不住了。杜歌这一走,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可不是我们不谈,而是杜歌不给面子啊,到时候朝廷那帮子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把责任甩到督师头上了。 当然,杜歌的事情只不过小事,王左挂最迫切要解决的还是潼关方向的高迎祥,最近高迎祥开始增兵了,从目前得到的消息,这个老狐狸增兵四万,直接进入汉阴。高迎祥的心思瞒不过王左挂的,对方显然是存着别的心思呢。一旦潼关和商洛这条道走不通,他就从汉阴方向走子午谷。 为了夺取关中平原,高迎祥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而且,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高迎祥这条老狐狸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跟晋北军死磕,倒是金蝉教和弥勒教的兵马,被高迎祥当成了炮灰。 高迎祥持续增兵,山阳城的压力自然会变得更大。次日一早,王左挂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便急急忙忙的来到梅花雨庄园。大清早的,庄园里一片清冷,仆人和侍卫穿行在石板路上,在靠近小楼的地方已经站着一队锐锋营士兵。王左挂大感意外,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大清早的,锐锋营士兵为什么护卫的如此严实?如果真出什么事,那一定是要命的大事,看到王左挂走过来,锐锋营士兵赶紧拱手行礼,“我等参见王先生。” “出什么事了?”王左挂神色急切,拱卫城堡的都头摇摇头,有些莫名的说道,“没有事儿啊,一会儿督师要在大厅内召见那些邪教俘虏,夫人怕出什么意外,让我们先把防御布置好。这不,兄弟们正忙着布置暗哨呢,王先生要有什么急事,先请进去便是,督师他们正在里边用早餐呢。” 王左挂总算舒了口气,没出事就好。王左挂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竟然把那些弥勒教和金蝉教的俘虏给忘了,按照眼下的局势看,也该和这些洛林贵族谈谈了。进入餐厅的时候,赵有恭等人已经吃个半饱。餐桌上几碟包子,一些简单的小菜,热腾腾米粥,赵有恭示意王左挂坐下来谈话,“那个杜歌的事情解决了吧?” “那家伙已经跑掉了”王左挂与赵有恭既是君臣也是良友,所以说话随意了许多,好整以暇的将赶走杜歌的事情说了一遍。一件简单的事情,在王左挂嘴里说出来,诙谐有趣,伊丽莎白最近汉话水平大涨,竟然听了个大概。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嘴上嘟哝道,“王先生真的是太坏了,这么整人家,那个家伙太可怜了。” “.....伊丽莎白女士,王某这不是坏,而是有良心,难道非要动刀杀了他才好?”王左挂不以为然,对伊丽莎白的评价,只是听听罢了,赵有恭撇撇嘴,也不觉得王左挂做的有什么错,虽然有些缺德,但至少杜歌没有缺胳膊断腿,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礼遇了。 等着伊丽莎白离开后,王左挂才将最近的形势说了一遍,“督师、夫人,现在高迎祥已经开始增兵了,不过并没有再向潼关分兵,估计短时间内要对汉阴城动手了。高迎祥这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商洛和潼关战事不利,他就可以立刻走陈仓道子午谷,出其不意的攻打西安城,甚至可以迅速绕过去,与北边的王自用合兵一处。所以属下建议调第一军营西安城南边布防,只要高迎祥敢走子午谷,我们就舍了商洛和潼关,将高迎祥困死在子午谷中,只要我们能拿下高迎祥,有此功劳,天下皆知,到时候我们就算占了商洛,朝廷那些人想动我们,也得考虑下这悠悠众口。” “嗯,调第一军营前去西安城城不成问题”赵有恭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从目前的情况看,也只有调第一军营靠近西安城最靠谱。海兰珠并没有答话,而是蹙起了眉头,赵有恭攥住海兰珠的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其他想法,既然是讨论,但说无妨。” “你和王先生的想法自然不算有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可似乎忘记了初衷,我们当初舍弃潼关和商州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歼灭贼寇的有生力量,为今后发起全面反击积聚力量么?”听了海兰珠的话,王左挂和赵有恭全都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即点了点头,海兰珠这才继续说道,“高迎祥往汉阴方向增兵,其实对我们的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贯彻以前的思路,而不能因为对方增兵而改变策略。西安城防御力极佳,我们何不给对方制造拿下西安的机会,利用西安最大程度的消耗流寇的兵力。同时,周定山所部加上第二军营直接逼近商州,做出攻打商州的架势。与此同时,第一军营也慢慢靠近西安城。只要第一军营没有进入西安,流寇就会认为有机可趁,势必会猛攻西安。第一军营和第二军营全部离开宜川城,留在宜川城附近的兵力就只剩下了原来的驻军,为了减轻商州城的压力,潼关的贼兵肯定会出兵攻打宜川城。我们可以派人紧盯着潼关,只要潼关驻军分兵宜川城,就下令第一军营往后撤,向南直插潼关驻军后方,其余兵马也可以撤出西安。这番调动之下,虽然会舍弃掉西安,却可以最大程度的杀伤流寇兵力,就算占据了西安城,流寇的兵力也会变得更加分散。大体估算一下,一番损耗之下,每地方能驻守的兵马估计也就两万多一点,这点实力,想要对宜川城形成威胁,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他们倾巢而出。相反,我们却可以集结重兵于宜川城外围,流寇不仅很难对我们发起进攻,还要时刻防着我们派人偷袭其中某一做城池。流寇连续占领三座城池,宜川城西部再无防护,高迎祥肯定不会就此停住脚步。” 海兰珠一席话,却包含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军事计划,一步接着一步,环环相扣。如果真的按照海兰珠所说的发展,那么整个流寇主力会全部被调到西安府周遭来。如果能够找到机会,重创流寇主力大军,就等于直接废掉了高迎祥所部的战争潜力,以后想要夺回商洛和潼关,还不是唾手可得。 铁墨和王左挂不禁对海兰珠刮目相看,也许海兰珠的计划里充满了危险性,其中一环出现问题,被流寇所利用的话,那么丢掉的就不是西安,而是整个延安府了。可风险也代表着收益,而且相比其中的风险,所能带来的收益实在是太大了,这个险绝对值得冒。王左挂仔细的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督师,属下觉得夫人的办法可以一试,只要周将军所部做的够逼真,奥尔格的兵马能够及时撤出来,那我们就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相比可能得到的好处,这个风险值得去冒,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为今后剿灭高迎祥扫清障碍。” 王左挂本身就是出色的谋略家,连他都表示赞同,铁墨更没有理由反对,巳时刚到,沈永忠就来到了议事厅,当他听完整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惊叹于如此宏伟的战略计划竟然出自一名女子之手,利用西安,暗中剑指高迎祥的老命,如此长远的计划,不知让多少男子汗颜,“督师,这个计划可谓好处多多,属下认为可以实施的。高迎祥这个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吃进嘴里的东西就不再吐出来,给他三座城池,又有吞下关中平原的希望,他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将这场战争进行下去的。” 沈永忠曾经和高迎祥共事过一段时间,对高迎祥颇为了解,这个老狐狸野心勃勃,偏偏拿得起放不下,这三座城池一定会成为高迎祥的埋葬场。麾下几名重臣都表示同意,铁墨再无犹豫,开始制定详细的进军计划,一直到午时,经过反复斟酌讨论,整个西安军事计划算是变得完整清晰起来。众人沉迷于军事讨论中,不知不觉得过了两个小时,此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伊丽莎白换上一身鹅黄色贵服,施施然的站在铁墨旁边,“督师,午时已经到了,罗伊斯那些人在外等候多时了。” “哦?倒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铁墨笑了笑,起身伸了伸胳膊,“既然到了饭点,大家就一起吃点便饭吧,也好见见外边的家伙。” 众人欣然应诺,厅外的走廊里,铺着一层红色地毯,此时十几个青年一身高贵的服饰,焦急的等待着,这些人便是罗通为首的俘虏。他们已经来到庄园一个时辰了,眼看着午时将过,督师还没有下令召见。为了这次会面,十几人准备了许久,一个时辰没有召见,很明显是故意为之,督师如此怠慢,难道是改变了想法?罗通不能不怕,因为督师的态度,可关系着几百名俘虏兄弟的生死存亡,这些人可是听了他罗通的话才选择投降的,如果投降还难逃一死,那岂不是城笑话了?一名青年拽了拽罗通的袖子,神色不安地说道,“罗通,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大家听我的,镇定些,应该没那么严重,如果对要对我们下手,走廊里的防卫不会如此松懈,尤其是门口,只有四名卫兵,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限制我们离开的意思”罗通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随后走向守卫内门的锐锋营士兵,“这位兄弟,能不能麻烦你再进去通传一次,就说罗通携众兄弟求见。” “兄弟,你还是再等等吧,督师正与夫人等人商量要事”这次守门的卫兵没再进去通传,前前后后已经进去四次了,很明显督师有要事做,督师可没闲心思逗弄这些俘虏。罗通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的有事情发生了?就在这时,咯吱一声,内门缓缓打开,周定山大踏步走出来,“督师已经在客厅等待,你们随我来吧。” 听到周定山这番话,罗通眉头一喜,心里那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能见到铁督师了。 罗通以及身后的青年赶紧单手横放在胸前鞠了一躬,重重的行了一礼,“罗通携众兄弟参见督师,感念督师不杀之恩。” “你就是罗通啊,嗯,果然是仪表堂堂”铁墨上下打量一番,有些平淡的笑道,“既然赶巧了,就一起坐下吃点吧。” 嘶,罗通等人哪里敢啊,他们可是一群俘虏,哪有上桌吃饭的道理,他们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于是,罗通等人齐刷刷退后一步,扑通跪在地上,面对铁墨,他们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铁督师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一切,“督师息怒,我等不敢,我等不敢....” 看到罗通等人这个反应,铁墨勉强的笑了笑,这才发现似乎有些突兀了。他真的只是想让这些人坐下吃点便饭,拉进一下距离,哪曾想这些人竟然想多了。周定山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去,厉声道,“督师让你们坐,还不赶紧坐下,难道还要本将请你们不成?” 周定山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彪悍之气,周定山的应用形象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流寇大都怕周定山。被周定山厉声一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千恩万谢的坐在长桌下手,虽然上了座,可这些人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敢吃也不敢喝。 铁墨觉得挺有趣的,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话,竟然把这些人吓成这幅样子。罗通等人干坐着,铁墨也没有勉强,跟着众人推杯换盏,吃得不亦乐乎,这番热闹场景,可把罗通等人郁闷坏了。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美食,肚子咕咕直叫,这些天一直吃些粗茶淡饭,早就有些怀念美食了。美食的诱惑是共同的,渐渐地,有一个家伙受不了,就用叉子弄了点菜放在嘴里咀嚼,美味入口芳香,顿时眼前一亮,紧接着又吃了一口。有人带头,这帮子饿坏了的俘虏渐渐放开了,就算是死,也得当个饱死鬼啊。 第569章 进攻开始 第569章进攻开始 海兰珠嘴角含笑,她倒有些了解铁墨的心思,是想借这顿饭,跟这些人拉进下距离,进而靠着这些人的影响力瓦解弥勒教和金蝉教的实力。酒足饭饱,铁墨让人撤去餐盘,对罗通等人露出一个和善笑容,“你们不用怕,本督师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只要你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本王保证你们出不了事儿。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明白的,岑波镇的事情,可怪不得本督师。仔细说起来,你们何必为了高迎祥的野心争个你死我活呢?就算打赢了,你们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无生老母能赐你们万代富贵吧?” 铁墨的话半真半假,罗通等人自然不会全信,但同样,因为半真半假,他们也不得不信。很多话都是残酷的事实,他们加入弥勒教和金蝉教,可不是因为什么无生老母,真信这玩意那不成傻子了?所谓的无生老母不过是蛊惑人心的东西罢了,罗通等人大都出身不错,之所以加入弥勒教和金蝉教,原因各不相同,但总体来说都是看到乱世兴起,跟着弥勒教和金蝉教有利可图罢了。 罗通沉吟不语,他才计较着其中的利益得失,以后会怎么样没人知道,但至少现在,和晋北军打好关系是最好的选择。经过一连串的战事,罗通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晋北军的强大,在宜川城附近,根本不是晋北军的全部实力,他们只是动用了两个大营的兵力而已。 “督师,如你所言,如此交战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草民也是爱好和平的,我们罗家世代经商,最喜欢的便是美酒,而讨厌血腥的杀戮。可是,我们无法代表所有人,所以一切还得和长老们商议才行”罗通说话非常圆滑,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上根本没表态。铁墨也不生气,他也没指望三两句话就说服这些人,他相信,只要利益够,这些人一定会脱离弥勒教和金蝉教的。 轻轻地点了点头,铁墨笑言道,“本督师也不会强迫你们做什么,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想想,只要我们合作,好处多多。不过有句丑话要说在前头,要是以后你们某些人还敢跟着高迎祥闹事,就别怪本督师不客气了。” 铁墨本身就勇武非常,此时展露气势,厅中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眼光扫过,罗通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罗通等人心中充满了震惊,难道真的能活着回家?渐渐地,他觉得铁墨说的是真的,因为没有必要说谎,同样也不要怀疑铁墨的决心,如果日后战场上相见,那再也不会心慈手软。罗通想了想,缓缓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督师,罗某一定会竭尽所能促成此事,不管其他人怎么选择,罗某会带着家仆退出战场。” 铁墨默默地打量着罗通,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他说话掷地有声,有一种说不出的老练。或许自己这一步真的走对了,如果能从内部瓦解分化金蝉教和弥勒教,那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弥勒教和金蝉教这些白莲教余孽,跟高迎祥那些流寇不同,白莲教余孽可不全都是流民,上层更多的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富商,这些人完全可以用利益拉拢过来的。 对付弥勒教,也不能像对付普通流寇那样直接用刀枪,那些人隐藏在百姓之中,你总不能拿着刀枪胡乱砍人吧。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莲教余孽可比高迎祥那些人让人头疼多了。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宜川城驻军如约释放了那些俘虏,也就是这些人离开的次日,整个庞大的计划便拉开了序幕。沉寂半个月的局势地再次进入紧张气氛,十一月初七,驻扎于宜川城外围的第一军营奉命向西安靠拢。第一军营的动作大大刺激到了高迎祥敏感的神经。 自半个月前,高迎祥就从后方调兵,如今商州已经集中了将近五万大军,如此多的兵马,就是为攻打西安城做准备的,如果任由第一军营进入西安,那流寇的兵力就不占多少优势了,再想打下西安,那岂不是痴人说梦?可以说是形势所逼,无奈之下,高迎祥在辎重没有完全到位的情况下,开始实施攻打西安的计划。 牛金星、李自成、吕伟良等人都觉得此时进攻西安有些仓促,可他们也知道高迎祥的无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第一军营进入西安城吧?吕伟良听高迎祥介绍着这次的行动计划,当听到自己的任务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闯王,为何让我部驻扎于梁赞河?为了攻取西安城,应该全力进攻才对啊。” “日前宜川城从西安城调集了一部分兵力去补充宜川城外围防线,如今西安城内兵力不足两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强攻下西安完全不成问题的。之所以让你留在梁赞河,是为了防备宜川城的骑兵,宜川城骑兵不可能对西安局势坐视不理的,为了牵制我们的兵力,他们很可能会直取商州城,威胁我们的辎重线,将我们在西安城的兵马调回来”高迎祥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吕伟良就明白了其中的必要性。可以说梁赞河就是西安大军的保障,只要梁赞河大军能够挡住宜川城的骑兵,其他人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对付西安驻军以及前来增援的第一军营。吕伟良心里纳闷,今天高迎祥是发什么善心了,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自己。 事实上如今高迎祥内部已经分成了两批,李自成自成一体,高迎祥的本部是一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事情没摆在明面上说罢了。如今高迎祥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吕伟良,而不是自己的嫡系亲信,着实有点让人意外的。 行动计划布置下去,几万流寇大军就像上足了的发条,迅速行动起来,吕伟良所部最先行动,上万步骑联军朝着梁赞河而去,剩下的人除了留守商州的一万兵马,其余人全部朝西安城而去。十一月的天气,风声呼啸,冷如刀锋,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在冬天里折腾。 在高迎祥等人的催促下,几万流寇士兵在肆虐的寒风中艰难行进,高迎祥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第一军营已经安营扎寨躲避寒风了。两名将领找到一处村落,全军就地驻扎,等着寒风弱了再继续行军。流寇心急,他们可不心急,反正就没想过进西安城,一切都只是个幌子而已。西安城内,陈奇瑜却是一片凝重之色,他自然是希望晋北军能分兵驻守西安城的,可实在是命令不了对方。 没奈何之下,陈奇瑜只能一纸公文送往京师,向朝廷请求援兵。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脸面了,如果西安城真出什么岔子,最倒霉的就是他陈奇瑜了。 另一边,奥尔格神情严峻的看着麾下几名将校,大本营的命令已经下达,城中驻军不仅要利用城防最大程度的杀伤流寇大军,还要想办法安全撤离,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抵御流寇的进攻并没有问题,可是在没有别的大军驰援的情况下,想要安然撤离西安城,谈何容易?这次流寇可是集结重兵,对西安势在必得,不可能给太多机会的。 “大本营的命令大家已经听到了,我们不仅要靠自己抗住流寇的进攻,还要想办法撤出去,趁着流寇还没来,大家就说说各自的办法吧”如此艰巨的任务,奥尔格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这两天千万别下雪,一旦下了雪,那就要被困死在城中了。几名将领面色凝重,小声交流起来,齐格有些苦恼的说道,“打流寇没问题,可让咱们安然撤出去,实在是不容易啊。末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机会,第一军营靠近西安城的时候,肯定会给流寇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咱们知道第一军营不是冲着西安来的,但流寇不知道啊。如果我们好好谋划一番,让流寇相信第一军营铁了心要进城驰援,那样的话流寇肯定会分兵阻击第一军营,这时,城外营区定然会出现漏洞,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趁着这个机会冲出去。” 齐格刚说完,坐在刘国能旁边的黄觉就摇了摇头,“这样实在是不妥,一旦我们趁机突围,前去阻拦第一军营的大军立马就会发现,到时候返过身来,就直接把咱们堵死了。此计甚是不妥,需要谨慎”。 黄觉已经够客气的了,齐格这个方法何止是不妥,简直就是漏洞百出,真要用了齐格的方法,还不知道得死多少兄弟。 齐格甚是不悦,却又反驳不得,只好闷闷不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吧?” 齐格本想难为下黄觉,哪曾想黄觉还真有些想法,缓缓言道,“刘将军,奥尔格将军,其实末将有一计倒是可以试试,等流寇攻城的时候,我们尽量保证对方的戎装盔甲完好无缺,然后找机会来个浑水摸鱼。只要把流寇搞乱了,咱们冲出去的机会就大多了。” 如何寻找机会,那得见机行事才行,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黄觉的办法最靠谱了。留给奥尔格等人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仅仅三天之后,外边的狂风弱了许多,高迎祥领着麾下几万流寇士兵出现在西安附近。三万多大军全部扑到西安城,显然不太现实,经过一番讨论,高迎祥将所部兵马分成了三部分,第一路五千人在西边设伏,防止城中守军绕城逃走,另一路合围西安,最后一路则在东边驻扎,抵御驰援的第一军营。看着面前高耸的城墙,流寇全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强攻西安,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高迎祥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来之前也没想到西安城为如此易守难攻。 城垛以青石为主体,看情况又加高了不少,城中收兵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啊,经过加筑后的城墙高约四丈,城垛后到处都是射击孔,之前准备的攻城器械大多是按照三丈准备的,现在大部分都用不上,只能抓紧时间改造。城头上的弓矢压制也是个大问题,观察了半天,高迎祥还是决定暂时不攻城,“郑国松,你领兵去东边蓝田山驻防,只要第一军营的人赶来,就地伏击,千万不能让他们和西安驻军汇合。” 郑国松眼神一变,有些疑惑的问道,“闯王,我们今天不攻城了么?”郑国松是不想拖延太久的,第一军营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时间对流寇来说就是一切。 “今天无法攻城,你们可以仔细看看城上的情况,隐有浓烟火光,敌军都躲在城垛后方,估计是准备了大量的滚木火油以及箭矢,而我们的云梯只有三丈多一点,够不到城头,这种情况下强攻肯定无果,还是别做无谓伤亡的好。只要守住蓝田山,西安城就跑不了”高迎祥将千里镜递到郑国松手中,郑国松对千里镜并不陌生,通过千里镜,城头的情景一览无遗,郑国松的神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如高迎祥所说,城头守卫并不多,全都缩在城垛后,似乎对守城很有信心。有一点,高迎祥和郑国松都想错了,城头上烧的不是火油而是沸水。 接到高迎祥的命令,流寇慢慢退去,于城外五里处扎营,他们生怕半夜遭到突袭,干脆将营地弄得远一点。奥尔格也没想到流寇会如此谨慎,透过千里镜,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真是见鬼了,跑这么远扎营,是不是谨慎的有点过头了?准备了那么多守城之物,全都没用上,洪承畴老脸一黑,自己攥紧了拳头猛地打出去,却打在了空气上,“这些流寇是不是被吓破胆子了?竟然主动撤走,那咱们准备的东西怎么办,重新搬下去?” 陈奇瑜捋了捋额头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水汽,此时已经化成冰渣子,看着手里的冰渣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把水温降下来,全都倒在城墙上,让人往上边运水,最好是凉水。嘿,没想到今年的天气如此寒冷,今夜咱们将城墙冻成一座冰墙。” 第570章 乱套了 第570章乱套了 进入夜晚,流寇虽然派了斥候盯着城墙上的动静,但他们防备的是城中会不会偷袭,对城头上的动作并不在意。天气阴冷,一片黑暗,也看不清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趁着夜色,城中守军开动马力,奥尔格动员了城中军民,一桶桶的水送上去,全都浇在城墙上,为了给流寇一个惊喜,奥尔格带着人忙活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高迎祥就被自己的亲卫吵醒,几个亲卫全都一场苍白的面孔,仿佛刚从敛房里拉出来的一样。大清早的,就被坏了心情,如果不是听到外边还算安静,都要以为是西安驻军打过来了呢,“看你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成何体统,你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陛下,这....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那亲兵吞吞口水,将准备好的皮裘裹在高迎祥身上。高迎祥纳闷的很,心中好奇,草草的洗了把脸,跟着亲兵来到营外。此时营地外的高坡上站着十几个人,郑国松、王岩等人赫然在列,看到高迎祥到来,众人全都一脸的苦笑,接过千里镜往西安城扫了一眼,高迎祥整个人就炸毛了。 此时暖日初升,阳光照射在西安城墙上,散发着淡淡的亮光,一夜之间,城墙仿佛覆盖了一层琉璃冰晶。那是厚厚的冰层,将城墙包裹了起来,原本整洁的城墙,明显的凸出来一块,短短时间内,眼前愣是出现了一道冰墙。高迎祥嘴唇直打哆嗦,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种鬼天气,晚上撒泡尿都能冻成棍,西安驻军把城墙冻成这幅鬼样子,一会儿攻城的难度不知道加大了多少,“可恶的家伙,一定是洪承畴出的馊主意。” 洪承畴如果能听到的话,一定大呼冤枉,这主意真的是陈奇瑜自己想出来的。再说了,两军对垒,图的就是胜利,谁管主意损不损呢?王岩咬咬牙,皱着眉头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闯王,不管怎么样,总得要攻城的,不如等一下,趁着午后冰雪融化的时候发起猛攻,时间拖久了,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高迎祥只能点头同意,不过即使如此,已经算是失去不少时间了,从辰时到午时,两个时辰里都无事可做,强行攀爬不是不行,但代价会很大,就算义军勇士不惧死亡,但也不能做无畏的牺牲。高迎祥被阴了一把,心情自然好不了,他让人将准备好的投石机全都运上来,照着城头一阵狂轰。守城的官兵早有准备,一看到投石机全都城垛后边,从巳时开始,投石机就没有停下过,所在城垛后边,看到头顶飞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土坷垃,臭牛粪,破石头,总之西安附近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都甩了上来。 高迎祥不知道听了谁的馊主意,将牛粪用热水煮开,用陶罐装好,全都送上了城头,这一次,守城士兵终于受不了了。陈奇瑜和洪承畴躲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洪大人,你说外边的投石机什么时候是个头?流寇这是被刺激到了,简直是不计成本了。” 洪承畴一脸轻松的样子,浑不在意的笑道,“管那么多做什么,流寇越是如此,越证明他们对我们无计可施,这就是气急败坏的表现。不过一般过了午时,冰层就会融化,估计流寇会趁机进攻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城头上也响起此起彼伏的谩骂声。投石机发飙这么久,还从没听战士们开骂,陈奇瑜眉头一挑,心中好奇,想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人还没站起来,啪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指挥所屋顶,没多久一些黑乎乎的液体顺着缝隙流下来。洪承畴正站在缝隙底下,液体哗啦啦全都落在他头顶,顿时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指挥所,喉头一动,趴在旁边的木桶上一阵狂呕。居然是牛粪汤,想他洪承畴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居然被牛粪汤浇了头。 陈奇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自己没洪承畴那么倒霉,但还是有不少粪汤落在身上,总算明白为什么外边的兄弟要破口大骂了,全都是粪汤闹的。忍着恶心,陈奇瑜捏着鼻子走出指挥所,本来想呼吸下新鲜空气的,结果外边的气味比指挥所的气味还刺鼻,城头上黑一片白一片的,就像是一座巨型的大粪坑。许多士兵已经被刺鼻的味道刺激的眼泪直流,一些人实在扛不住这种打击,探出头冲着城下大骂,“狗娘养的胆小鬼,有本事攻城啊,爷爷脱光了等着你们。” 一边骂,这名壮汉还真脱起了外套,大拳头砸着胸膛,擂的咚咚响,陈奇瑜额头挂上三道黑线,要是一直被这么折腾下去,战士们还不得被折腾疯了?此时洪承畴也把胃吐空了,脸色焦黄的从指挥所爬出来,一出屋,就趴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陈督师,我们必须反击,把备好的车弩拉上来,毁了那些投石机,这会儿流寇戒备心最差,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那些车弩可是用来对付撞城木用的,现在用来对付投石机,实在有些浪费。可除了这个办法,陈奇瑜短时间内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反制方法,只好苦着脸让人去拉车弩。车弩一直在城下备着,五个人就能将一架车弩挪过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十几架车弩组装完毕,洪承畴拔出佩刀,寒着脸吼道,“瞄准城下投石机,毁了这些作恶多端的东西。” 投石机抛射重物厉害,但射程却一直比不上车弩,更何况车弩居高临下,射程更远,完全可以覆盖投石机。一支弩箭猛地弹射出去,只看到阳光下一道寒芒刺破长空,弩箭上边绑着火药,引信滋滋燃烧,准确命中一架投石机,箭头刺进投石机中,轰的一声,这两作恶多端的投石机被炸得散了架。 周围忙活的流寇被这一幕震得七荤八素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是一支弩箭射过来,这一次没有命中投石机,却将一名流寇士兵钉在地上。弩箭速度迅猛,威力巨大,直接刺穿这名流寇士兵的脖子,弩箭穿透脖子,趋势不减,没入地面寸许。周围的流寇士兵都吓呆了,这弩箭也太霸道了,如此远的距离,还能刺穿人,进而钉在地面上,如果三个人前后站成一排,还不得成为串糖葫芦? 弩箭一枝枝飞过来,爆炸声不断响起,一架架投石机被毁,此时保命要紧,流寇士兵谁也顾不上那些笨重的投石机了,一个个抱头鼠窜,一刻钟的时间,城外的投石机毁了一半。就在流寇提心吊胆的时候,弩箭终于停止,这种巨型弩箭打造不易,陈奇瑜等人也要省着用,看到投石机毁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浪费弩箭了。弩箭是停止了,可是看着那么多投石机残骸,高迎祥的心在滴血,可恶的官兵,“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高迎祥不甘的声音听的人心头颤抖,这些投石机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造出来的,其中多数借鉴了张北方面的工艺,实在不容易,没想到顷刻间被西安驻军毁了一半。还想用这些投石机打下基辅城呢,没想到在西安就毁了这么多。王岩看高迎祥神情有点不大对劲儿,赶紧让人把剩下的投石机拉到后边去,万一对方再来上一轮弩箭,剩下的投石机又能保住多少?等着高迎祥心情平复下来,王岩赶紧劝道,“闯王,还请息怒,至少有一点,我们看到了西安城内还有车弩,这种防守利器,不得不防。” “一会儿攻城的时候,让兄弟们散开阵型,千万别太过集中,就算的官兵有车弩又如何,这种弩箭打造不易,他们不会存太多”高迎祥冷冷的看了一眼西安城,他对这座城池可以说是势在必得,就算是车弩,也挡不住义军勇士前记得呢脚步。午时埋锅造饭,炊烟刚刚散去,战火硝烟便开始在四周弥漫,先期三千多流寇士兵开始扑向西安城。这一次他们和往常攻城不一样,前后拉开距离,左右错位,阵型非常分散,人人手持圆形木盾,城头的箭雨对他们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在他们腰间除了瞥到,还有一把诡异的斧头,斧头分成两边,一边是常用的斧头,另一边类似铁钩,这种斧子又称为破冰斧,乃是猎户攀爬冰岩所用,为了这次攻城,流寇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箭雨阻挡不住流寇进攻的步伐,他们架起云梯,开始嗷嗷叫着往上攀爬,一边攀爬,一边用手上的破冰斧去砸城墙上的冰,锐利的铁钩砸下去,咔嚓一声,冰层开始碎裂,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用手里的破冰发砸下去,裹在城墙外围的冰层一点点剥落。冰墙毕竟是人工制造,并不像天然冰墙那么坚硬深厚。 流寇士兵左手举着圆盾,一点点往上爬,城头负责指挥的把总们看到流寇如此悍勇,当即下令道,“滚木抬上来,将这些流寇砸下去,不能让他们接触城垛。” 早已准备好的滚木放在云提上,手松开,滚木顺着云梯哗啦啦往下滚,木盾能挡住箭矢,却承受不住滚木的重量,顿时哀嚎声四起,一个个流寇士兵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砰砰从云梯上掉下去。一名头领看到这种情况,将自己的副将喊过来,“命令后边的弓箭手上来,压制住城头的敌军。” 流寇为了拿下西安城,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各级头目都做了系统的指点,什么时候该压制,什么时候该强攻,高迎祥都亲自吩咐过。长弓手上来后,便按照明令对城头士兵展开箭雨压制,箭雨之下,虽然守城的守城士兵伤亡并不多,但那种毫不吝啬的箭雨压得他们探不出头,还谈什么继续丢滚木。 无奈之下,只能胡乱往外扔,但这样做的效果就差了许多。城头的防守被压制住,负责攻城的流寇士兵压力大减,他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继续往上冲,一步又一步,一丈又一丈。终于,有一些流寇士兵爬上了城垛,手中的破冰斧勾住城垛,手臂用力,猛地跳进城墙内。刚刚落地,四周便有无数长枪探出,直接将这名流寇士兵刺出几个血窟窿。不过这是一个好迹象,证明流寇勇士已经开始接触到城头了。高迎祥一直观察着攻城进度,看到有人爬上城头,他兴奋地握紧了拳头,“王岩,派第二梯队上去,一定要把握住时机,这股势头如果被压下来,后边再想冲上去就难了。” 看到有机会,就该一鼓作气,这个时候决不能犹豫。王岩点点头,离开没多久,第二梯队的四千多名流寇士兵也开始压了上去,这次他们没有散开阵型,而是集中冲锋,城头忙着对付攻城的士兵,根本没有精力去操作笨重的车弩。攻城的人越来越多,守卫城头的士兵压力变得越来越大。在南面城墙的主攻方向上,流寇已经打开了一道缺口,将近百十名流寇士兵已经扑了上来,他们占住一块位置,打算扩大缺口,进而占领整个南城墙。 形势岌岌可危,但陈奇瑜等人并没有呼叫援兵,不得不说是件怪事。难道西安驻军就这么点人么?当然不可能,陈奇瑜不可能干出一下子把所有筹码都扔出去的蠢事。 南城墙激战正酣,伤亡数字逐步攀升,陈奇瑜却神色不动,依旧耐心等待着。当末时最后一刻,一名斥候兵跑了过来,“督师,流寇的第二梯队已经扑上来了,预计半个时辰内就能登上城墙。洪大人那边压力巨大,希望尽快驰援。” “很好,等了这么久,高迎祥那个老狐狸终于心动了”陈奇瑜总算松了口气,他摆摆手,目光看向远处,“发信号,通知奥尔格和刘国能,时机成熟了,如果他们再不动,西安城可就保不住了。” 第571章 偷袭 第571章偷袭 另一边,奥尔格一直耐心等着,既然守卫西安城的任务是最大的杀伤流寇,那就得让更多的流寇士兵冲上来。但高迎祥是个谨慎的老狐狸,他轻易不会给机会的,所以必须让高迎祥看到攻上城头的希望,才能让他放心大胆的将手里的兵马派上来。至于攻上南城墙的流寇,那也是故意漏出的破绽,“齐格,让埋伏的好的兵马迅速冲上去,给你一刻钟时间,把这些流寇全都逼回去” 齐格憋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任务,站直身子,大声应诺。随着齐格所部一千多兵马突然从城南杀出,南城墙的形势迅速扭转,王岩生性担心谨慎,生怕后方被搅乱,无奈之下只能后撤。攻上城头的流寇士兵已经有二百人之多,他们本来信心满满的想要趁机拿下整个南城墙,立大功的,没想到突然间形势逆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些人早就埋伏在城外,为什么早不冲过来,非要把义军勇士放上来。不知怎地,许多人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齐格亲自领兵冲杀,黄觉持着一把开山大斧左冲右突,一时间流寇被打的溃不成军,只能不断收缩防线。 上边的人往下撤,下边的人往上冲,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好在这种混乱只维持在很小的范围内,大部分云梯并没有受到影响。顶在前边的头领们可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有人往下攀爬,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蠢货,到底在做什么,赶紧上去,谁再敢逃下来,老子宰了他。”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刺破耳膜,那说话之人半张着嘴,看着一名流寇士兵从城头飞出来,当然,这名流寇士兵并不会飞,也没有绝世武功,他是被人硬生生扔出来的。砰地一声,落在坚硬的地面上,这名流寇士兵头朝下,颈椎戳进脑袋里,死的不能再死了。到了现在大家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城头的形势已经改变了。 高迎祥结束了第一天的攻城战,西安城是安静了下来,可是位于西安动边的蓝田山却不再太平。负责驰援西安城的第一军营终于抵达蓝田山,他们趁夜对驻守蓝田山的郑国松所部发起了猛攻,由于天色较暗,看不清具体情况,郑国松不敢贸然出击,只能被动防御。蓝田山一战,自一开始就透着诡异,整个蓝田山到处都在打,搞得郑国松一阵头大,他根本摸不清对方的主力到底在哪个方向。斥候兵禀报完消息,刚想走,郑国松冲着厉声吼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芳法,一定要搞到官兵的主力位置。再传一遍了命令,各部谨守蓝田山,不得出击,谁敢违抗军令,军法处置。” 第一军营并没想过真的打下蓝田山,但为了迷惑流寇,做出强行进入西安城的假象,蓝田山一战必不可免。趁着夜色,第一军营分成无数支小分队,四面出击,努力将蓝田山局势搞乱。双方激战到丑时,才各自罢兵,虽然伤亡并不是太大,但对郑国松来说,这种稀里糊涂的仗,心里根本没底。次日一早,蓝田山驻军如临大敌一般,对蓝田山各处要道严防死守,第一军营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自觉地后撤。郑国松总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第一军营拼了性命的扑上来,那样的话,谁也讨不到好处。第一军营足有一万三千多人,实力强横,强攻的话,义军勇士肯定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群狗娘养的,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难道只敢夜里偷袭么?”郑国松甚是不甘心,昨夜被动挨打,今天还想找回场子,可是第一军营却按兵不动。搞不清楚第一军营的意图,郑国松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中了别人的诡计,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只要第一军营想要驰援西安,那蓝田山就是必经之路,守着这里,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大约午时的时候,负责盯梢的斥候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郑头领,官兵进攻了,他们集中了主要兵力,对北边的谷道发起了猛攻,现在已经占领了左侧高坡。那边已经撑不住了,请郑头领速速发援兵。”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第一军营主力一直龟缩在东边的么,怎么跑到北边去了?心中虽然想不通,但郑国松还是迅速做出反应,驻守南边的一半兵马往北边移动,力求保住谷道的同时,将这股来犯之敌全歼。北部谷道打得异常惨烈,占领左侧高坡后,晋北军已经对右侧高坡发动了数次强攻。 由于第一军营集结重兵进攻右侧高坡,守卫谷道的流寇士兵已经有抵挡不住的趋势,渐渐地向蓝田山内部退却,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蓝田山外围已经基本被晋北军控制。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谨慎的人也不会有其他想法了,郑国松调集南边的兵马开始展开反扑,郑国松亲自抵达前线,看到蓝田山北部的情况,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官兵这是要铁了心过蓝田山啊,蓝田山高坡上,几乎每一块石头后边都躺着一具尸体,冰冷的寒风吹断了枝丫,也吹动了内心的思潮。从眼前的情况,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第一军营是要在北边取得突破,光进攻谷道的兵马就不下三千人。郑国松再无犹豫,对身边的几名亲卫说道,“传我命令,扼守东南方向的两个千人队直插北面谷道,切断官兵的增援,各部兵马就地组织防御,末时前发起全面反击。” 郑国松是一名非常强硬的人,在他的内心里是绝对不容许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持续下去的,既然官兵要打,那就先把谷道里的敌兵吃掉。郑国松的命令逐步传达下去,流寇士兵也渐渐找到了目标。驻守东南方向的两个千人队得到命令后,立刻起兵,沿着外围丛林,顶着湿冷的寒风不断前进。 这支两千多人的兵马,是郑国松手中最大的杀手锏,只要这支兵马顺利抵达谷道后方,那么进攻谷道的东方士兵就会成为瓮中之鳖,被全歼不可避免。赵凌和任图是统领这支兵马的两名头领,他们深知责任重大,所以一点都不敢耽搁,从东南驻地到达谷道后方,有着五里多的山路。五里地并不多,可却是复杂的山路,沿着山林,道路崎岖不平,湿气又重,严冬季节,湿气凝结,导致表面非常光滑,好多战士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脚下打滑摔倒山涧中,赵凌来不及悲伤,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段山路。 天色越来越暗,赵凌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沉重,任图满脸担忧的扶着旁边的巨石,手上全是冰冷的凉意,“赵凌,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夜黑风高,实在不适合走这种崎岖的山路,要不我们休息一夜,等明日早上再出发?” “不行”赵凌想都未想,直接拒绝了任图的提议,他又何尝不知道山路难走,夜间行路的危险,可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啊。拍了拍任图的肩头,赵凌冷静的苦笑道,“任图,郑头领为什么要让我们从山路绕道去谷道后方,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断了对方的后路。如今官兵主力对我们不断施压,外围一带已经被官兵占据,郑头领随时都会准备大规模的反扑,你说我们能浪费时间么?从现在到天亮还有五个时辰,五个时辰的时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官兵感觉到什么苗头,主动后撤,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为了那些伤亡的兄弟,我们也必须走下去,哪怕前边危险万分。” 任图暗叹口气,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行了半天路,兄弟们早已经疲累不堪,如此复杂的山路,还要赶夜路,军中将士不可能没有怨言。一名流寇士兵头戴兽皮帽,身上裹着厚厚的破衣服,只有两只眼睛漏在外边,这鬼天气真的是太冷了,如果可以的话,连喘气都不愿意喘,平白浪费热量,“郑头领是怎么想的,这种鬼天气,还这样赶路,兄弟们没爬过山路,就先死在这破地方了,连路都看不清楚,这不是要兄弟们的命么?” 旁边的人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如今大多流寇士兵想的最多的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下,但敢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人并不多,看到赵凌的亲信走过来,这人赶紧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人,“小点声,军令如山大,让那些黑披风听去,还想不想活了?” 黑披风,其实是一种统称,他们隶属于郑国松的亲卫,是李自成麾下战斗力非常彪悍的步兵,由于盔甲外裹着单薄的黑绸,所以被人称为黑披风。黑披风们乃是李自成的亲信,所以被郑国松任命为亲卫,而赵凌正好是郑国松的心腹爱将。看到黑披风走过来,那名发牢骚的流寇士兵果然闭上了嘴巴。 在督战队的监督下,这支流寇步兵艰难的穿行在夜色下,虽然有火把照着,可效果有限,还是有不少人掉进窟窿里,受伤严重的,赵凌直接下令格杀。如今急行军,还要面临一场恶战,根本没精力照顾重伤员,所以只能免除他们的痛苦了。在这种高压状态下,流寇士兵什么都不敢说,机械性的执行着命令。 赵凌也是没有办法,非常时刻行非常办法,这个时候,必须要狠,否则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肯定会起乱子。 这条路极其难走,为了走完这段山路,流寇付出了四十多人的代价,要知道,这可是没有人袭击的结果。过了山路,就是北部谷道范围,在谷道东面是一片高耸的白桦林,林中常年无人到来,堆积着厚厚的树叶,湿气侵蚀,弥漫着浓浓的霉味儿,“任图,过了这片白桦林就是谷道了,我们要多加小心了。” 任图神情沉重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怪赵凌,但站在赵凌的角度上看,他强迫大军夜行并没有错。可任图心里总有些接受不了,来到白桦林,不打也得打,很多时候还得看赵凌的脸色行事。大约休息了两个时辰,疲惫的士兵吃了些东西,随后继续穿越白桦林,可就在他们即将走出白桦林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谷道东边的白桦林,并非无人驻守,第一军营强攻谷道后,已经想到了谷道后方的安全,所以分了一支五百人的小分队拱卫这片白桦林。把总雷江亲自负责这支小分队,自从驻扎在白桦林,林中一直很安静,并没有什么情况,雷江也没有敢太过大意,依旧派出人搜索这片林子。本该是平静的一天,但有一支巡逻队意外地发现了流寇的踪迹,自此一场关乎第一军营生死的恶战在白桦林展开。流寇士兵也没想到会在白桦林碰到第一军营的巡逻队,暴露了踪迹,就只能加快行军速度,赵凌露出狰狞的面孔,用一种霸道十足的口气吼道,“官兵忙着进攻谷道,驻守白桦林的兵马肯定不会太多,儿郎们,随我冲上去,杀光官兵,堵住谷道。” 赵凌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那些身心疲惫的流寇受到激励,嗷嗷叫着朝林子边缘冲去。这片白桦林并不大,巡逻队这边刚刚交手,具有后方的雷江就得到了消息,一听有大批流寇进入白桦林,雷江一颗心就沉了下来。雷江也是从基层一步步积功杀上来的猛人,他当然知道流寇出现在白桦林的意图,如果任由流寇走出白桦林,那留在谷道中战斗的几千士兵就前途渺茫了。一把揪住那名受伤的巡逻士兵,神色急切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具体不知道,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人数绝对不下一千人”听到这个数字,雷江就是咯噔一下,一千多人,那凭着麾下这点兵马如何守得住?白桦林可是无险可守,陷阱更不够用,如果硬打下去,恐怕麾下这点儿郎,没几个能活下去。 第572章 死战不退 第572章死战不退 可是雷江不敢退,也不能退,自己这一退,白桦林兵马是保存下来,可是谷道里的主力大军就得全军覆没,深深地吸了口气,雷江抬起手背,放在嘴边吻了吻。重新抬起头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决绝,转头对自己的副将韩旁路说道,“老韩,你立刻领几个人去谷道,告诉几位将军,速速撤出战斗。” 韩旁路似乎感觉到什么,他一把抓住雷江的胳膊,重重的摇了摇头,“不,雷大哥,还是你去通知,末将带人留下来。” “老韩,不要说了,我才是把总,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如果我走了,麾下这些儿郎会怎么想?别犹豫了,耽搁一刻,就多一点危险”雷江推了韩旁路一把,大踏步走出军帐。 流寇来得很快,这一切都得益于赵凌的果断,有赵凌这名头领身先士卒,其他人谁还敢不往前冲,大量的流寇扑向临时驻地,桦树林中无法组成严密的阵型,只能散开游斗,这更让流寇的兵力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转眼间雷江所部就跟流寇纠缠在一起,韩旁路咬紧牙关,红彤彤眼睛望了一眼雷江所在方向,随后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白桦林一战,双方都没什么技巧可言,晋北军一直依赖的步兵阵法无法施展,盾牌只能小规模抵挡,可是流寇兵力众多,直接四处合围,晋北军士兵只能节节撤退。华西是一名农民,真正进入晋北军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可此时的他,却像一名晋北军老兵,勇敢的阻挡着流寇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流寇看出华西的英勇,十几名流寇士兵吃着木盾大声怒吼,“一起上,宰了这个大胡子,替兄弟们报仇”。 一时间流寇同仇敌忾,已经有四名英勇的流寇同胞死在这名大胡子手中,所以必须让他付出代价。华西夺过一面盾牌,就像人肉炸弹,猛地撞向最近的流寇士兵,这名流寇士兵准备不及,胸口被撞得咔嚓几声,断了几根肋骨,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顿时睚眦欲裂,一同扑向华西,几把钢刀一起刺中华西,任凭华西再怎么厉害,依旧是肉体凡胎,鲜血洒在厚厚的桦树叶上,仅仅过了片刻就在寒风中化作红色的晶体。 雷江所部节节败退,可桦树林就这么大,又能退到哪里去?身后就是桦树林的出口,雷江已经无处可退,吐了一口血水,抬起手将头盔缓缓摘下来,沾满了血水的头发早已经冻得僵硬,嘴巴张开,透出一股莫名的苍凉,“兄弟们,在我们身后,就是五千同袍,我们退,他们就要死,我们死,他们就能生。告诉我,我们要不要退!” 粗犷直白的而语言,没有任何的美感,但短短的一句话里,却充满了感情和号召力,周围的晋北军士兵全都怒目圆睁,大声怒吼,有的人扯掉头上的帽子,将血水抹在脸上,“绝不偷退,绝不后退,死战不退,杀....” 两百多人的残兵,他们人挨人,组成了以两条生命防线,他们眼中充满嗜血的疯狂,有种不畏死亡的坚决,流寇冲过来,却又停下了,在这些官兵的注视下,他们竟然感觉到了害怕。多么可笑的想法,明明已经要胜利了,为什么还会害怕? 不,这一点都不奇怪,人都是有思想的,更多的流寇士兵不禁想到,这一次赢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这样的对手真的可以打垮么?要知道在整个陕西可有着近十万这样的敌军,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真的可以夺取西安城甚至整个陕西么? 赵凌也露出骇然之色,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到这个时候,还能发起最后的冲锋。可是赵凌不会害怕,他深深地明白,在战场之上,谁先害怕,谁就会成为那个刀下之鬼,“兄弟们,举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收起你们的怜悯,随我冲。” “呵....”流寇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武器,一阵狂风肆虐,一片片枯叶从枝头落下,每一片树叶,就像一把寒冷的刀,刮着男人们的脸。两股决死的洪流,碰撞在一起,谱写着一曲鲜红的盛世篇章。 大地哭泣,四野悲伤,孤独的灵魂将去往哪里?没有地狱,没有天堂,因为地域和天堂都是为活人准备的。当晋北军不再后退,就注定将以血流成河而结束,雷江倒下的时候,眼中看到的是最后一片风景,枯黄的桦树叶,阴沉的天空,微弱的阳光,崇祯五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他却要永远的去了。 多想再看一看这里的雪,白雪皑皑,天地间裹着一片素装,谁来点缀广阔的江山,谁来书写曾经的故土,生命消亡,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为了自由,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蓝田山北部谷道,千总郑常歌莅临高坡之上,亲自指挥着进一步的攻防战。午时之后,流寇似乎吃了什么药,抵抗的非常激烈,两侧将士发起了数轮进攻全部被打了回来,此时流寇已经在两侧高坡发起了全面的反攻,谷道中,也有大批的流寇骑兵纵横冲杀。 郑常歌的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流寇疯了么?据自己所知,整个蓝田山一带,流寇也只有近万兵马而已,但现在流寇投入进来的兵力赢在四千人以上了,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攻打北部谷道,就是想将流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可谁也没想到流寇会如此疯狂,几乎将所有兵力都往北边倾斜,万一出什么事情,一场佯攻,很可能变成一场缠斗。 郑常歌正在想着流寇为什么会如此反常的大举反扑,远处传来一阵噪杂的和骂声,直接打乱了郑常歌的思绪,转头看去,郑常歌紧紧地皱了下眉头,一名把总模样的人正和自己的亲卫发生冲突。韩旁路费劲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赶到谷道,没想到却被这些不开眼的指挥使亲卫拦了下来,“你们这些狗东西,要发生大事了,老子要见郑千总,听到了么?” 听到韩旁路的和骂声,郑常歌只好快步走过来,神色不悦的问道,“你是何人?本将就是第一军第四营千总郑常歌,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韩旁路心中一惊,赶紧收起狂傲的姿态,拱手行礼了一礼,“回郑千总,末将第一军韩旁路,之前末将与都统雷江奉命率领五百士兵驻守东部白桦林。就在两个时辰前,一支流寇从南边杀过来,人数不在一千五百之下,雷把总已经率人去抵挡,只是形势有些不妙,还望千总速速下令撤军,否则谷道后路被堵,后果不堪设想。” 郑常歌神色一变,长长的舒了口气,现在一切都想明白了,怪不得流寇会不计成本的大肆反扑,原来已经派人去堵后路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郑常歌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下令道,“命令各部逐步撤出战斗,之前准备的引火之物全部投进去,务必挡住流寇的追击,所有人即刻向东北方向撤离。” 郑常歌的命令很快下达,接到撤退命令,各部迅速将滚木以及依然的枯草放在谷道以及山坡上,不久之后,谷道中燃起了大火,组成了一道绵长的火墙。看到这道火墙,郑国松气的哇哇大叫,不过他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赵凌率兵挡住对方的后路,拖延片刻,依旧能全歼这股来犯之敌。 北部谷道一战,充满了太多的变数,赵凌最终来到了谷道,可由于韩旁路的出现,郑常歌的主力及早撤退,所以赵凌还是扑了个空。看着一片狼藉的谷道,哪里还有官兵的踪影,赵凌气的拔出佩刀狠狠地砍在旁边的巨石上,擦除阵阵火星,“为什么会这样,老子费劲千辛万苦,死了那么多人,却让官兵跑了。” 没人能回答赵凌,就像没人知道无生老母到底存不存在一样。而在另一边,郑常歌主力一直撤到东北方的驻地后,方才有时间去休息,此时郑常歌堂堂千总毫无想象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心中很清楚,这次能逃出来,实在是侥幸,要不是韩旁路拼死杀出重围送出消息,恐怕现在将近五千大军全都死在北部谷道中了。 可惜,雷江以及驻守白桦林的几百士兵无一幸免,全都成了流寇的刀下亡魂。如果说有什么好消息,那就是经过一番血战后,蓝田山的流寇驻军的大部分精力被吸引到北边来。这一战之后,第一军再也不可能对蓝田山发起突袭,也不可能继续强攻北部鼓捣,郑常歌看了一眼西北方向,“周将军,末将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能不能撤出来,就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郑常歌也想继续进攻蓝田山,可是第一军的任务是迷惑流寇。这一次强攻谷道,再加上白桦林一战,第一军已经损失了将近两千多名将士。北部谷道,赵凌看着眼前的郑国松,什么也说不出来。郑国松也无法去指责赵凌,赵凌所部已经按照预定的时间出现在谷道后方,不过千算万算,漏算了郑常歌的果决,能够丝毫不犹豫的撤退,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为了组织这次反扑,投入了太多兵力,由于强攻谷道,前后共损失了近四千将士,如今蓝田山驻军已成属于半残状态了。 “向闯王发消息,蓝田山经过谷道一战,实力大损,急需补充兵力,否则我部无法保证蓝田山各处防务”郑国松有些害怕,谷道一战带来了一系列的影响,首先就是南部防务。整体防守出现漏洞。兵力上的不足,不是计谋能够补充的,更何况第一军就堵在东北方向,随时再次进攻,根本不敢往南边调兵。说起来这个时候就请求援兵有些丢脸,可跟面子比起来,军务更加重要。自己已经请求援兵了,如果闯王不发援兵,那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不是他郑国松一个人的责任了。 郑国松这边请求援兵,可此时的高迎祥根本无暇顾及郑国松的请求,自午时起,流寇大军再次对西安城发起了猛攻,四面合围,云梯加上投石机一起发威,这次的攻势比昨天更加猛烈。为了得到西安,李高迎祥想尽了办法,甚至连云梯以及投石机一起使用的办法也用出来了。投石机的准头误差很大,流寇士兵架着云梯攻城,靠着城头那么近,误伤一点都不奇怪。如今经过投石机的不断洗刷,城墙内外充满了臭烘烘的味道,面对牛粪汤,双方谁都无法幸免。好在高迎祥还有些良心,没有大规模使用石块,否则流寇士兵们就真的要破口骂娘了。 在流寇这种无差别的打击下,陈奇瑜等人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命令将士们顽强的抵抗。滚木、火油、沸水全都撒了出去,流寇伤亡惨重,可疯狂的流寇士兵依旧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一批又一批的人往上扑。官兵也是人,面对这种疯狗式的打法,伤亡数字直线性上升,洪承畴脸上乌青一片,左胳膊也绑着厚厚的绷带,“陈督师,流寇都他娘的疯了,踩着尸体往上冲,城下都堆到一半了。” 尸山,是多么可怕的场景,可在西安城下,就在切切实实的发生着。流寇死后,那些活着的人直接将尸体堆在城下,一点点摞起来,成了一座尸体城墙,当这座尸山堆到一定程度,云梯都可以没过城头了。可怕的流寇,他们才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看看天色,已经是傍晚,再有半个时辰,天色就会彻底暗下来,陈奇瑜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先收缩防御吧,蓝田那边应该有动静了。” 高迎祥的气还没顺,亲兵侍卫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陛下,蓝田山急报。” 高迎祥气哼哼的拆开心,仅仅看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手打着哆嗦,那封信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缓了半天劲儿,高迎祥猛地抬脚将自己的亲卫长踹倒在地,“你这个蠢货,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说。蓝田山请求援兵,而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下全完了,晋北军主力恐怕要从蓝田山冲过来了。” 第573章 雷打不动的王岩 第573章雷打不动的王岩 侍卫长有苦说不出,这他娘的一开始谁知道是如此重要的军报啊,再说了,之前禀报过了,可闯王忙着进攻西安城,根本没怎么在意。再者说了,他也不敢私自拆阅军报啊,那样做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牛金星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高迎祥这是有点恼羞成怒了,“闯王,且请息怒,如今之计还是先行撤一撤比较好,至少蓝田和商州还在我们手中。” 高迎祥面带不甘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且说第一军营靠近蓝田山,其次周定山所部会同第二军营开始向商州城逼近,仅仅两天后,就与驻守梁赞河的吕伟良所部碰面。双方碰面,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周定山亲自统领的骑兵先锋只有八千,而梁赞河驻军却有一万,双方在梁赞河附近展开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对垒。 梁赞河的位置非常特殊,与楚河连在一起,隔在商州与山阳城之间,向北距离蓝田县非常近。高迎祥也是生怕南边的路被锁死,所以才把吕伟良派了过来。双方都知道梁赞河的重要性,所以一上来便拉开架势,睡也没想过轻易后退。 重骑在前,连环马居后,轻骑负责袭扰刺杀,整个梁赞河被骑兵踩得面目全非,这场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双方丢下共三千多尸体后,以云府骑兵的退去而结束。周定山之所以打这一仗,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就是要告诉梁赞河守军以,晋北军就是冲着商州城来的。梁赞河一战,让流寇再次见识到了云府骑兵的威力,他们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硬拼下去,恐怕梁赞河驻军非得被打残了不可。 第二日,周定山的主力抵达梁赞河附近,吕伟良虽然很自信,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好汉不吃眼前亏。吕伟良领着自己的骑兵往商州城方向撤,周定山率领所部主力几乎是后脚跟着,午时刚过,商州城第一场攻防战便拉开了序幕。 那一边高迎祥攻打西安城,这一边周定山就率兵攻打商州,但是商州城重兵把守,周定山所部军又没有带足攻城器械,伤亡不少后只能暂时退却,周定山下令在梁赞河附近驻扎,同时将所部大军一分为二。吕伟良一直担心官兵什么时候进攻,可他哪里知道,此时周定山已经将目光瞄准了潼关,只要潼关没有动静,他是绝对不会退兵的,做这么多事情,付出不小的伤亡,就是为了把潼关的守军勾出来。 自刘宗敏被调走后,高迎祥便将自己的嫡系王岩被调到了潼关,如今潼关共有驻军三万,绝对是实力强横了。王岩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外边打得震天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派援兵了,连慰问一下的心思都没有。王岩能忍得住,但是吕伟良忍不住啊,他可生怕官兵强攻商州城。在他看来,王岩就是要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如果王岩能分出一支兵马驰援攻打梁赞河的话,就能很大程度的减轻商州城的压力。如今宜川城方面,所有的驻军几乎被抽调空了,不是进攻宜川的最佳时机么? 吕伟良越想越生气,最终,拿起笔杆子,做了自西安开战以来最大的一件蠢事,就是这封信,让义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此时的吕伟良永远也想象不到这封信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哪怕高迎祥就站在这里,也未必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铁墨和王左挂制定了一套复杂繁冗的计划,周定山就是实施这个计划的关键一步,而周定山也不负众望,他用最锋利的进攻,不断撼动这商州城防线,揭开吕伟良等人内心的恐惧。吕伟良不是蠢材,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征求了商州城几名头领的意见,这些人对城外的宜川城大军充满了恐惧,全都觉得王岩的做法有些太过分了。一封信很快写好,由于军情紧急,快马加鞭送往潼关。 周定山还在耐心等待着,他并不知道吕伟良已经往潼关送了一封信,在他看来,给商州城的压力还是太小了。其实一些军中将领也不太明白周定山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这一天,周定山再次召集众人帐中议事,“如今休整完毕,本将决定再攻商州城,明日白崇、闵贵,你们二人率兵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商州城,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本将需要你们爬上一次城头。” 白崇和闵贵二人全都露出震惊之色,商州城有重兵把守,对方准备充足,强攻之下必然会损失惨重,更何况是要摸到城头。可周定山的神情不似作假,十分严肃,军令就是军令,白崇和闵贵就是再有意见也得执行下去,只是二人不明白,周将军的行事风格怎么与往日大不相同呢? 军令下达,白崇和闵贵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将伤亡降到最低,这二人也是沙场老油条了,自然能琢磨出一些办法来。次日一早,商州城外战鼓隆隆,四千晋北军士兵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夹击商州城,这一次晋北军士兵众志成城,有一种不上城头不罢休的架势。士兵们扛着云梯,在接近城墙的时候,火枪手和投石机对城头发起压制,投射的东西除了石块还有着不少装着火油的瓦罐,片刻之后,商州城西面城墙就被大火吞噬。水火无情,守卫城墙的流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名流寇士兵沾染上火油,火势一起,迅速烧到全身,周围的人赶紧冲上来灭火。为了守城,流寇还准备了不少滚木等物,现在却助长了火势。 吕伟良脑袋有点疼,没想到官兵竟然存了这么多火油,眼下城头上乱哄哄的,根本无法阻止敌军靠近城墙。果不其然,趁着城头起乱子,晋北军士兵迅速靠近,一架架云梯立在城墙上,士兵们手持从流寇拿抢来的木盾,一点点往上攀爬。 流寇的盾牌或许战阵之上防护力不怎么样,但攻城的时候用来阻挡敌人的箭矢还是很有效的。西面城墙立着数不清的云梯,晋北军士兵潮水般往上扑,守卫城墙的头目急的心头剧颤,“快,快把石头把上来,官兵开始攻城了,把他们打下去,快点。” 经过头领的不断呼喊,慌乱的流寇士兵总算恢复一点神智,他们开始靠近城垛,对那些进攻商州城的晋北军士兵扔石块。石块比滚木好用多了,木盾根本抵挡不住,不断有人被石块砸中,掉落下去。白崇亲自站在城下,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别怕,继续往上冲,贼兵挡不住我们。” 这时投石机再次发威,因为怕误伤,所以他们将投石机射程调了一下,大部分火罐掉进城中,寒冬季节,天干物燥,很多地方遇火就着。吕伟良郁闷的够呛,没想到这个时候官兵还敢动用投石机,调了射程后,大部分落进了城中,但还是有一部分落在城墙上。一个瓦罐落在滚木旁,顷刻间引燃了大火,周围的流寇士兵全都遭了秧。 吕伟良心中郁闷的狠,不过也庆幸商州距离宜川路途不近,交通不便。如果官兵把新式火炮拉到商州城外,那自己八成是守不住商州的。 看到城头再次起乱子,攻城的士兵信心更足。流寇千夫长格伦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打下去,伤亡会非常惨重,官兵到底是疯了么,还是他们对商州城势在必得?起乱子的额地方越来越多,终于一名晋北军士兵持着钢刀冲了上来,一爬上城头,他就挥舞着钢刀对两侧的流寇大肆砍杀。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漏洞,李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快通知吕伟良大人,速派人增援,必须趁着敌人没有大举压上前,把他们顶回去。” 流寇的反应还算快,其实吕伟良早就留了不少预备队,一听到西城墙出现危险,援军立刻扑了上去。有了援军,流寇士气大振,重新组织进攻,开始对城头上的晋北军士兵展开围剿。晋北军虽然打上了城头,但实力上的差距是不可弥补的,流寇像潮水般涌上来,先头两百多人迅速淹没在流寇的反扑中。西城墙攻防战打得异常惨烈,负责东城墙的闵贵同样不好受,为了攻上城头,闵贵都已经亲自上阵杀敌了。 虽然没有拿下整个城墙,可晋北军短时间内打上城头的事情,大大刺激到了流寇,他们不得不加派兵力。惨烈的攻防战还在继续,临近午时,后方响起了金锣之声,闵贵以及白崇全都被整蒙了,强攻到现在,已经有些机会了,怎么就鸣金收兵了呢? 周定山一直在观察着城墙攻防战,自白崇的兵马打上城头那一刻,他就知道已经完成任务了,之所以到现在才鸣金收兵,就是不想引起吕伟良等人的怀疑。不管怎样,晋北军鸣金收兵,还是让流寇长长的松了口气。晋北军一走,流寇头领们就找到了吕伟良,他们真的被之前的攻防战给打怕了,“吕大哥,必须尽快想办法才行,官兵为了商州城可以说是不惜血本,不计伤亡了,刚刚那么一会儿就死了两千多人,差一点就拿下西城墙。如果没有人牵制宜川城驻军的注意力,凭着宜川城驻军的兵力,可以把我们活活耗死的。” 面对那种疯狂的进攻,没有人会不怕,哪怕吕伟良都有些胆寒了。这一次能防住,要是官兵派出上万兵马四面攻城呢,那样还能守得住么?被动的防御永远都是最笨的方法,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一支兵马去牵制周定山的主力大军。想到此处,吕伟良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写了一封信,继续送往潼关。 潼关,王岩接到第一封信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觉得吕伟良完全是言过其实了,商州城城高墙厚,又有那么多兵马驻守,官兵是神仙不成,能撼动商州城。王岩第一反应就是按兵不动,他心里一直坚守一个念头,那就是稳守潼关,只要自己不乱动,就不会有什么破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很快第二封信就送大潼关,看了第二封信的内容,王岩不得不认真对待了,官兵竟然打上了城头。这次多久,就已经攻上了城头,难道官兵真的厉害到这种程度了?王岩倒不认为吕伟良在撒谎,这位吕秀才可是性情高傲的人,仅仅两天,重兵把守之下,就让官兵打上了城头,这是何等丢脸的事情? 如果没有切实发生过,吕伟良不会编这种理由抹黑自己的尊严和荣耀。放下信,王岩揉着额头,有些苦恼的问道,“斥候还没回来么?梁赞河方向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真是见鬼了,吕伟良竟然焦急成这副样子。” 坐在下手的一名头领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梁赞河附近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但王岩需要梁赞河附近最详细的情报,这就需要一点时间了。不仅需要驻军情况,还要具体的人数,这对斥候来说并不算简单。一直临近傍晚,斥候终于回来,不过去了十几个人,回来的只有四个,而且还人人带伤,一名还算较好的斥候,断断续续的说道,“王头领,梁赞河有官兵兵马近三万人,其中骑兵近万,除了周定山的大军,恐怕第二军营的人全都在梁赞河了。” “嘶”王岩丝毫没有怀疑斥候的话,这些人用生命带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怪不得商州城压力如此大,吕伟良频频请求援兵,敢情宜川方面的官兵全都到梁赞河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宜川城附近岂不是兵力空虚了?这一刻王岩有些心动了,他生性谨慎,被称为“一阵风”,可谨慎归谨慎,一旦有绝佳的机会出现,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第574章 终于动了 第574章终于动了 或许吕伟良说的很对,此时攻打宜川城的话不仅能减轻商州城的压力,还能沉重打击基辅大本营的嚣张气焰。想到就去做,王岩迅速作出安排,留下万余兵马留守潼关,其余士兵随他出征宜川城。将近两万大军,趁着宜川附近兵力空虚,一定能给官兵带来沉重的打击。 王岩怀揣着信心走向进攻宜川的道路,他一生谨慎,唯一一次心动,却让他踏上了不归路。周定山的大军纹丝不动的钉在梁赞河,吕伟良的商州守军一动都不敢动,不过王岩出兵宜川城的消息已经送来,所以吕伟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担忧。官兵,不是厉害么,等宜川噩耗传来,看谁能忍得住。 吕伟良已经在畅想潼关大军纵横宜川城的一幕,官兵真的是被西安局势逼急眼了,居然做出了狗急跳墙的事情。不过可以理解,宜川城西部三座坚城,潼关和商州城已经落入义军手中,唯一的西安城如果再陷落,那宜川就光秃秃的暴露在义军将士的进攻之下了,三座城池相互依托,可以死死地钳制住宜川城,哪怕官兵有十万大军,也动弹不得。宜川虽好,但有先天缺陷,就是城墙残破,易攻难守,注定守着宜川,就等于给自己增加了很大掣肘。 吕伟良以为周定山不知道潼关发生的情况,可实际上王岩这边一行动,周定山这边就开始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了。之所以还没有行动,就是不想让王岩所部反应过来,只要他靠近宜川城五十里范围,到时候就算老天爷降世,也别想救他了。这个时候,白崇和闵贵等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定山一定要坚持不惜代价的打上商州城头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商州城制造压力,进而让王岩做出错误的判断。 可以想象,所谓的西安城攻防战以及商州城攻防战全都是幌子,无论第一军驰援蓝田山,还是第二军驻扎梁赞河,都是为了诱骗潼关大军进攻宜川城。看着麾下众将,周定山凝重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轻松之意,“事到如今,本将也不瞒大家,从一开始,宜川大本营方面督师和王先生早就制定了计划,我们的目标就是借西安和商州城,尽可能的消灭潼关的贼兵主力,为下一步重创高迎祥所部做准备。如今蓝田山附近的兵马已经向南直插王岩所部后方,我们的任务就是拖住商州城守军,等第一军进入指定位置后,迅速回援宜川城,配合第一军全歼王岩以及王德劳所部,这可是晋北军改制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歼灭战,还望驻军勠力同心,莫让督师失望!” 白崇等人心潮澎湃,他们已经被这个伟大的计划深深的震撼,“督师万胜,灭高迎祥....灭高迎祥...”,众人振臂高呼,对他们来说,胜利已经是早晚的问题,因为流寇已经不知不觉中落入彀中。 王岩所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故意沿着丹阳河行军,一直到了第二天午后方才进入岑波镇地界,到了这里,流寇感慨良多,在这里义军曾经经历过一场惨败,那一战,义军再无进攻宜川城的勇气。可是现在他们重新回来了,这一次一定要活阎王付出代价。 王岩命令各部于岑波镇就地驻扎休整,如此过了一夜,方才向宜川城运动。这时,王岩打出旗号,已经不怕被人发现了,到了这里,已经靠宜川城如此近,就算官兵其他大军想要驰援也来不及了,最先抵达宜川城的一定是他的潼关大军。巳时,寒风肆虐,道路上人烟稀少,就连鸟兽也不愿意出没,越过黑杨林,前方就是宜川城南部,此时一支银光璀璨的骑兵正严阵以待,人数约有两千余人。 王岩笑了,这就是宜川城最后的力量么,活阎王太天真了,就靠这点兵马就想挡住潼关几万大军么? 云府骑兵并没有立刻发起突袭,而是散开阵型,将整个战场拉得很开。骑兵散开,一队千余人的黑甲步兵出现在战场上,他们维持着严密的方阵,耸立在骑兵中央。王岩的手慢慢抬了起来,不管宜川城还剩下多少兵马,这一仗不得不打,大军走到这一步,如果还放弃眼前的机会,老天爷都会生气的。 轰隆隆,骑兵开始了冲锋,可声音却来自自己的后方,大地颤抖,发出沙哑的哀鸣,又是一支银甲骑兵,他们人数更多,约有四千人左右,全都是清一色的银甲。王岩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儿,“不对,这是第一军的骑兵,是他们新组建的骑兵,为什么?为什么第一军的人会出现在岑波镇方向?” 当王岩陷入不妙的境地时,远在两百里外的商州城也接到了消息,看着手中的喜讯,吕伟良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反而如死了亲爹一般难看。高迎祥陛下率军攻打西安,西安城没打下来,却是拿下了蓝田县,而蓝田方面的大军直接逃走,第一军不知去向。 此时高迎祥已经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完了,上官兵的恶当了,为了守住西安城这座几朝古都,官兵应该死死地钉在蓝田山才对,可是他们跑了,他们为什么会消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冲着王岩的兵马去的,原本驰援西安城的官兵撤回后,第一个反应也是进入宜川,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时候高迎祥后悔了,吕伟良也后悔了,可后悔也晚了,这个时候就算想通知王岩也来不及了。 让吕伟良更加震惊的是,一直驻扎在梁赞河按兵不动的周定山所部也终于动了,他们的进军方向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向北越过华阴县直插岑波镇。吕伟良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跟王岩那点私人恩怨了,就算王岩以前再惹人讨厌,也不能看着王岩所部被剿灭。 这个时候,吕伟良救援心切,再次犯了一个错误,他在没有摸清楚梁赞河具体情况,没确定周定山所部是不是全部撤走的情况下,竟然焦急的组织了一万大军救援岑波镇。梁赞河东部高坡上,斥候欣喜地禀报道,“周将军,果然不出你所料,吕伟良为了救援王岩,已经出兵岑波镇。” “很好,传令闫涛所部立刻调头拦住吕伟良,闵贵、白崇所部绕到后边,今日,本将要一战打残吕伟良”周定山雄心勃勃,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吕伟良所部,战斗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资格非常老,算是高迎祥麾下的老牌兵马了,如果能重创吕伟来那个,那么对高迎祥和李自成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吕伟良一路急行军,在来到合阳平原的时候,终于碰上了闫涛的骑兵,看到这支严阵以待的铁甲骑兵,吕伟良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只是走到这一步,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撤退肯定是来不及了。今天吕伟良放下了那些不现实的想法,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勇敢过,今天,他是一名真正的刀客。拔出手中的钢刀,战马打着响鼻,上万大军,在这合阳平原上组成了庞大的画面,“全军上前,为了潼关的兄弟,绝不后撤。” “嚯”那种发自内心的呐喊是最动人的,但闫涛又岂会怕? 为了等待这一刻,谋划了那么多,岂能放过这些贼兵,骑兵对垒,将战争的残酷演绎的淋漓尽致,在合阳平原上,上演了一幕可歌可泣的战斗。吕伟良麾下的先锋部队勇敢的冲向了列阵等待的云府骑兵,也许他们的战斗力不如李自成麾下的精锐,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却是最惊人的。 流寇步兵发起了最猛烈地进攻,他们用以命搏命的的打法一点点往前推进,闫涛执行着上边的军令,并没有与对方殊死搏杀,而是边打边退,消磨着对方的战斗意志。终于,白崇以及闵贵的兵马赶来,面对三面合围,这些流寇的命运可想而知。 吕伟良拼命抵挡,最终也挡不住败亡的命运,最终只能带着几百名残兵杀出重围,合阳平原上,战斗渐渐进入尾声。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这种绞肉机式的打法冷酷无情,最终只是活下来四百多名流寇俘虏,其他人全部被晋北军剿杀。 高迎祥麾下这支资料很老的兵马,仅仅剩下几百人,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吕伟良没死在合阳平原,如果连这位义军大人物也落入晋北军之手,那李自成就要吐血了。吕伟良活下来了,但是斗志还能剩下多少呢,看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倒在眼前,他的心被一点点剥开,碎成渣滓。 打扫完战场,周定山亲率上万大军向岑波镇开进,而此时宜川南部战事也进入白热化阶段。王岩不是蠢货,从第一军出现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被算计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将潼关驻军引入事先挖好的陷阱中。 避无可避,没有别的选择,王岩一辈子谨小慎微,这个时候却像个狠人一样发起了疯,老子手中握有几万大军,就算官兵想啃下来,也要崩掉他们两颗牙齿,面对眼前的困局,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是冷冰冰的吼道,“诸位,你们听好了,我们现在陷入官兵的重重包围中,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你们是想像个勇士一样杀身成仁,还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有胆子的人,拿起你们的武器,就算是死,也该让官兵看看咱们义军将士的厉害。” 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实际情况,绝境之下,反而没有了太多想法,他们以一种有死无生的打法开始换命,面对流寇这种打法,晋北军实在适应不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恰恰占据优势的晋北军是不想跟这群失败者换命的。 林腾是一名普通的云府骑兵,他想要建功立业,他不畏死亡,但绝对不想跟这群败兵换命,可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一名流寇士兵挥舞着钢刀扑了过来,这名流寇飞身而起,抱着林腾滚落马下。落地之后,二人扭打在一起,这名流寇张开嘴狠狠地咬住林腾的耳朵,疼的林腾哇哇大叫,这个时候,林腾骨子里的凶性也被逼了出来,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扣住对方的眼睛,狠狠地戳在他的脖子上,一下两下,直到这名流寇士兵没了动静,可是林腾的半只耳朵也被咬了下来,“娘的,真当老子怕你们了,贼子们,来啊,到这里来。” 林腾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左手捡起地上的钢刀,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怕了,就像一个被鲜血养出来的凶兽。这样的场景到处都是,被流寇换命的打法压迫着,晋北军的战法也变得混乱,阵型也没法保持,很多人都被逼得失去了理智。 铁墨一直在远处观望着战场,这种混乱的场面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虽然一身戎装,但铁墨是不会亲自上场厮杀的,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如果还需要亲自上战场厮杀,那就是麾下将士无能了,沈永忠也同样看得直邹眉头,“实在没想到王岩也可以这么能打,督师,这样打下去实在不值得,我们胜券在握,无需跟对方换命,属下建议南边放开一条路让对方逃命。只要周将军所部来得及时,依旧能在岑波镇挡住这支残兵。” 铁墨也是这种想法,既然硬拼代价太大,不如放对方一条生路,看到生机,这些流寇反而会产生情绪波动。旗语打出去,直接通传前方几名游击将军,不久之后,第一军节节败退,露出了一条道路,这个时候流寇哪还管是什么方向,有了生路,一窝蜂的就往前冲。看到这种情况,王岩却咯噔一下,他想制止,可根本没可能,阻止流寇勇士逃命,那第一个被杀死的就是他王岩。狡猾的官兵,果然不给义军将士机会。 第575章 闯王的落寞 第575章闯王的落寞 说起逃命,义军之中除了他王岩,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王先可谓是逃命的祖师爷了,不然也不会有一阵风的诨号,以他多年的经验,很轻易就能看出来这是官兵故意放出来的路。 看似生路,其实是死路一条。 有了生路,流寇残兵开始往岑波镇方向逃窜,之前一次,流寇曾经走过的路,没想到再次走了一回,只不过这一次,王岩所部能逃出岑波镇么? 王岩不想撤退,至少不想往南撤,他想背水一战,跟官兵拼命,然后寻找逃跑的机会,可惜,官兵不给机会,至于往南逃,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活阎王制定了如此庞大的计划,将潼关大军给装进来,肯定会制定好了各种应对方案。 可是,眼下除了跟着败兵一起往南逃,也没别的路可选了。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朝别的方向突围,那就太扎眼了,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岑波镇,一个给义军带来无穷痛苦的地方,将再次成为义军的噩梦。周定山最终还是来到了岑波镇,如果说第一军骑兵是临时组建的,战斗力并不是十分强悍,那周定山麾下的骑兵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云府骑兵每一个都是战场上的瑰宝,沙场走出来的老狐狸。 他们不惧怕对方拼命,就怕对方不拼命,流寇的疯狂,根本影响不断哦这群云府骑兵的情绪。一名斥候飞速赶来,额头汗水岑岑,“报,大量的流寇残兵已经朝我部方向赶来,第一军正在从后追击,耿将军希望周将军能拦住流寇去路,两面夹击。” 周定山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很多事情还没有打听清楚,但猜也能猜出来,恐怕单凭第一军的实力,还无法抵挡这群流寇,否则也不会让他们逃到岑波镇了,“闫涛,组织重骑兵,兵甲着身,连环马于两翼穿插,其余人跟在重骑之后,本将就不信,这群流寇是铁打的,不知道害怕?” 这一刻,周定山悍勇霸道的一面展露无遗,如果能正面击溃这支流寇大军,将在士气上给予流寇致命的打击。以前都是重骑冲锋,连环马随后切割,可这次,周定山竟然让连环从两侧冲杀,有着超出常理了。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看低云府骑兵了,总以为缺少了重骑兵,连环马就无法独立冲阵。其实都是一种错觉,当年在瀚海草原上,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就正面打垮了敏特的骑兵。 云府骑兵,是一种多变的兵种,他们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灵活多变以及配合。很快流寇残兵就来到岑波镇阵地,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两千人组成的重骑兵就冲了过来,重骑铁血无情,他们就像是铁浮屠,不管你多么的悍勇,都会毫不留情的正面推垮你。流寇迎了上来,这一次他们再没之前的好运,重骑抢戳刺之下,大量的流寇士兵纷纷到底,惨嚎声不断响起,好像预示着末日的到来。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掠过一条血色长廊,悲凉的气息不断弥漫,重骑兵用铁血不断撕扯着流寇最后的信心,散乱的步兵如何抵挡骑兵?连环马终于出现了,他们横向冲杀,流寇骑兵阵型散乱,铁索兜过来,战马成片成片的倒地,骑兵刀带着锋利的寒芒,取走一个个流寇士兵的生命。这就是最精锐的云府骑兵,他们远远不是第一军骑兵能够相比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拼命地勇气,只是把自己更快的送向死亡。 这一刻,流寇的信心正在一点点崩溃,骑兵刀抬起,噗,一名流寇捂着喉咙哀嚎着倒地。周定山冷酷的看着这座修罗战场,他心中怀有怜悯,有着诸多不忍,可是身为领兵大将,也知道不得不这么做,要摧毁流寇的信心,就要从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地方一点点打垮他们。 如果他们英勇,就用英勇打败,如果他们睿智,就用智慧打败。看着战局一点点明朗,周定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传令下去,此战不留俘虏,全部格杀。” 周定山要用血腥手段来告诉流寇,从今往后千万不要想染指晋北军的地盘,敢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周定山的凶狠,并没有引起战士们的反感,反而给人一种霸道的形象,这才是周老虎这个杀神该有的风采。耿仲明带着人赶到了岑波镇,但是留给他的只是收拾残局,那些散落四周,没有斗志的流寇已经毫无威胁。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第一军骑兵距离真正的云府骑兵还有多大的差距。同样是云府骑兵,差距却是如此之大。 在宜川城外,流寇靠着悍勇杀得第一军阵型散乱,而在岑波镇,周定山所部竟然正面憾敌,以弱势兵力,硬生生打垮了对手。不仅打败了敌军,还从精神上打得流寇浑身颤抖。 第二次岑波镇之战,近两万潼关驻军被全歼,似乎是宣示宜川城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潼关方面的贼兵除了侥幸逃掉的,其他一个活口没留下来,就连最擅长逃命的王岩也被闫涛一刀斩落马下。随着岑波镇战事结束,围绕着西安城展开的战事终于落下帷幕。 高迎祥得到了蓝田县,却在商州、合阳平原以及宜川外围岑波镇,相继损失了几万大军,实力大打折扣,老牌头领一阵风王岩被杀,所部残兵仅剩下不到四百人。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高迎祥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又失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现在宜川光秃秃暴露在义军将士攻击之下,可是谁敢去宜川城呢? 岑波镇发生的事情不断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内心,试问为什么岑波镇一战官兵没有留俘虏?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敢动宜川,必死无疑。 “活阎王真的是太狠了,竟然制定了如此庞大的计划,让我们一步步走入彀中,可惜了王岩啊”说着话,高迎祥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一场场战事打下来,手中只剩下不到六万大军,接下来该怎么做?继续打宜川报仇雪恨?以现在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啊。 高迎祥心中充满了落寞,他从没像这一刻如此无助过,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一个巨大的棋盘中,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宜川战事已经结束,高迎祥的日子固然不好过,可是铁墨的日子也不滋润。 崇祯五年底,一纸公文送到京师,引起了朝堂震动。三省总督铁墨与陈奇瑜密切配合,于宜川南部重创流寇,全歼一阵风王岩所部两万余人。这个消息可以说是整整一年时间里最好的消息了,朱由检坐在御书房内,眼中放着道道精光。 这一刻,朱由检觉得自己可以收拾大明这场乱局的,不至于让先祖留下来的江山破落不堪。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朱由检的气色好了许多。朱由检心情不错,一方面是因为陕西这场大胜,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自从老师孙承宗复任辽东后,今年所耗费饷银物资居然比往年少了一半。 陕西一场大胜,绝对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可是让朱由检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大早例行朝会,刚刚进入大殿,朱由检便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 果不其然,刚坐下钱谦益身后的礼部侍郎马英远便出列道:“启禀陛下,延安府重回朝廷之下,可喜可贺。不过陕北遭受连年兵灾,自四年前开始,流寇便以延安府为据点,长期占据此地,人心多有不稳,百废待兴。此时,急需一名能臣主政延安府,收拢民心,不至于让将士们的鲜血白流。” 听了这番话,龙椅上的朱由检内心便是咯噔一下。马英远的意思,朱由检岂能听不出来,可他怎么可能同意。正待说些什么,兵部侍郎张彩已经拱着手出列。 “陛下,臣以为马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臣推举都察院御史程涛程大人赴任延安府。” 这时成基命很合事宜的附和道:“陛下,程大人与三边总督陈大人乃同科进士,他去延安府,最是合适,臣附议。” “臣等附议!” 听着大殿中群臣的呼声,朱由检的心情可想而知。这群人可真是一个鼻孔出气,之前打流寇的时候,一个个什么都不干,现在延安府打下来了,争先恐后的出来冒头。 如果同意这些人的提议,那延安知府必然是内阁主导。往常一直是这个规矩,可这次崇祯想改改,他想派自己真正信得过的人去。至少,朱由检觉得就算让铁墨自己找个人当延安知府,也比这些人强。 内心是不同意的,可朝堂规矩一向如此,内阁提议,皇帝点头。一时间朱由检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局面。他想听到反对声,所以眼角余光一直在看着侯世禄,可是侯世禄闭口不言,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 朱由检怀着好心情开朝会,结果弄得不欢而散,散朝之后,气呼呼的回到了御书房,另一边着令王承恩去将侯世禄找来。侯世禄进了御书房,还没有坐下,朱由检便神色难看的质问道:“侯爱卿,刚刚你为何一言不发,那些人的心思,你难道不懂?让他们继续管着延安府,能有什么改变?” “朕希望陕西的情况能变好一些,三边将士的鲜血不能白流,再来一次十万流寇闹陕北,我大明经不起这种折腾了。” 朱由检心情沉重的说着,侯世禄静静地听着,面对朱由检的询问,他脸上只有苦笑,“陛下,当时的局面,臣又能做什么?朝廷规矩一向如此,地方官员内阁遴选,陛下审批。我们今天可以不让程涛去,下次他们还会推举别人,挡住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陛下,不是臣不阻拦,而是没法拦着。陛下,你觉得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延安知府么?他们这是冲着铁墨去的啊。刚才朝堂上臣是可以推举铁墨暂时接掌延安府,可这样做是什么后果?边关重臣,接掌延安府,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完侯世禄一番话,朱由检愣住了。他坐下来细细想了想,背后不禁渗出一丝冷汗。边关重臣,强行执掌延安府,这不是心怀不轨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那可就难受了。 长久以后,朱由检长长的呼了口气,“看来朕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延安府的事情还得慢慢来啊,侯爱卿,你私下给铁墨写封信,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说罢,朱由检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此时他内心有着许多的无奈,他很不懂,明明想要为大明做好事,可为什么就是什么都做不成?为什么那些忠君爱国的臣子们总是跟自己对着干? 夜里,侯世禄借着烛光写着信,他反复斟酌用词,希望能安抚一下铁墨。为了延安府,铁墨几乎将晋北的兵力抽空了,晋北将士在陕西死伤无数,结果除了口头上的奖赏,什么实惠都没得到,铁墨该怎么想?侯世禄真的很怕铁墨会一怒之下撂挑子回晋北,如今战事进行到这种地步,铁墨若撒手不管,岂不可惜了? 侯世禄在写着信,可他不知道的是朝堂发生的事情早已经飞去陕西。 夜幕星辰,凉风如刀,张嫣裹着披风看着满天繁星,可惜,目光却未停留再此,而是飞跃千山万水,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今日朝廷发生的事情,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其实自从来到西宫后,张嫣便很少做什么事儿了。可今天那些人这么做,她觉得很不公,铁墨千辛万苦,舍生忘死在陕西跟流寇打,到头来他们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果子摘了? 信已经送出去了,会发什么事情,张嫣早已经不在乎了。事实上当陛下将她送到冷宫,一颗心便全落到了铁墨身上,至少这个男人有情有义,值得托付。 第576章 给流寇送大礼 第576章给流寇送大礼 三天过后,消息送抵宜川,出乎意料的是铁墨表现的很平静。铁墨心里一直很清楚,延安府不可能这么轻易落到自己手中,即使延安府是自己出兵打下来的,也不可能他铁某人说了算。至少明面上大明朝廷还没散架,身为臣子,还得按朝廷的意思办。真要强行占着延安府,不说朝廷那些人,就说朱由检会怎么想呢? 莫看明面上朱由检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可实际上朱由检的想法随时都会变的。 将信放到一旁,铁墨捏了捏眉心,苦笑道:“这些人啊,还是一点都没变,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先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打吧。仗打到这份上,至此罢手,咱们岂不是亏大了?不过王岩所部覆灭,高迎祥吃了个这么大的亏之后,竟然老实了许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他要是不继续盯着西安府,咱们接下来计划可就没戏了。” 王左挂轻轻点了点头,如果陕西的战事才打了没多久,相信督师肯定撂挑子不干了。但如今晋北将士以及陕西将士已经付出了无数心血,如今收手,显然是不现实的。这次不借着机会重创高迎祥,那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王左挂凝眉思索,很快看上去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督师,属下倒是有一条妙计,只是此计太过伤天和,就看督师敢不敢用,有没有那个魄力了!” “王先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本督师卖关子,本督师什么时候怕过事情,只要你这计策有用,本督师就没有不敢的,说吧,也让大家好好听听你的妙计”铁墨嘴角歪了歪,看着众人古怪的眼神,王左挂尴尬的笑了笑,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基辅城,“督师既然能将商州等城池送出去,为什么不能把延安府送出去?我们如今之所以有些被动,就是因为延安府太过重要,偏偏易攻难守,牵扯了太多精力,如果我们不守延安府呢?咱们干脆一点,所有人撤离延安府,只用少量兵马就可以守住延水河。大军直插高迎祥的后方竹溪。他不是想要延安府么,我们给他,但也得将经营许久的湘南给我们。如此交换下来,看上去是我们亏了,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亏,反而是赚到了,此举能直接断了流寇最主要的补给来源,同时也能对张献忠残部施压。” 放弃延安府?如果不是王左挂历来智计百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会儿大多数人都要将王左挂扔到油锅里炸一炸了,简直是太疯狂了。延安府可是好不容易才夺回来的,放弃延安府,督师还要不要脸了,只要这一撤,陕西十几万将士全都脸上无光。 可是,不得不承认,王左挂的方法真的很有效,至少将不再被牵扯过多的精力,周定山吞了吞口水,有些纠结的说道,“王先生,就算咱们都不要脸了,主动弃守延安府,就算咱们打下了湘南,可留在陕西的众多流寇怎么解决?虽然切断了他们的辎重,可光靠陕西的辎重,也足够他们坚持好几个月了,依旧达不到快速剿灭他们的目的啊。” 听了周定山的询问,沈永忠等人全都点了点头,铁墨并没有急着说话。他和王左挂最为熟络,非常了解对方的为人,放弃延安府顶多算得上缺德和大胆,但远远谈不上有伤天和,所以,后边估计还有一系列的损招。 果不其然,王左挂淡淡的笑了笑,继续道,“这里就说到为什么此计有伤天和了,咱们拿下湘南后,只需要一招,放出消息,陕西的流寇谁投降,谁就能领着家人回家吃热乎饭,否则家人就别想熬过这个冬天了。” 嘶,一帮子人全都倒抽凉气,再看王左挂的时候,眼神都变了,损,真的是太损了,怪不得叫有伤天和,这简直是没人性,而且走的全是下三流的路子。 铁墨很尴尬的砸吧着嘴,这些年可是很少干这种事情了,没想到又要被王左挂挑唆着当一回人口贩子。哪知道王左挂的话还没说完,看着众人冒着寒光的眼神,他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个嘛只是开胃菜,高迎祥麾下不少人可都是中原以及荆襄一带的,这么一闹,流寇内部必乱。” 将王左挂的计划从头到尾过一遍,不得不惊叹于王左挂的厉害,一舍一得,击溃人心,沈永忠等人全都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左挂,如此复杂的计划,竟然是不到半个时辰内由一个人想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信呢? 天下间怎么可能有如此鬼才?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任何难题,只要找对方法,都能迎刃而解。计划虽好,不过真正实施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延安府大撤退,可不比商州等地方,闻听执行大撤退计划,许多百姓都舍不得。最可惜的还是建设中的自由贸易区,刚刚进行到一半,现在就得停工。庞大的撤退计划根本瞒不过众人的眼睛,更何况是流寇的探子,其实延安府内就有不少流寇收买的恶痞,这些人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了高迎祥面前。 延安府在大撤退,高迎祥满脑袋的问号,要不是再三确认过,他就要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性了,怎么听这个消息都像是愚弄傻子逗人玩的。高迎祥一时间想不明白,只好把牛金星等人找来,吕伟良等人还纳闷呢,“闯王,如此急急地找我们来,所谓何事?” “刚刚得到可靠消息,官兵大举撤出延安府,拿下我军兵力空虚的通关后,全部向南转移,另外,河南总兵丁路言也出兵崤山,看样子是要接应活阎王的大军”高迎祥绷着脸,面无表情,吕伟良几人闻言之后,为之一愣,随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贺人龙摸着耳朵,咧着嘴笑道,“官兵真把我们当傻子了?相同的坑我们已经连续跳了三次,难道我们还会蠢到跳第四次?闯王,此事肯定有诈,估计这番动作就是要吸引我们出城去攻打延安府,官兵好布置大军于野外跟我们展开决战。” 贺人龙的话赢得了众人同意,此话一点都不假,在商州官兵就开始使用以城池换兵力的方法,偏偏义军将士们连续上了三次恶当,虽然是因为官兵的计划太过完美。可这一次,打死都不能上当了,看不透官兵的计谋又如何,只要按兵不动,官兵又能怎么样,有本事来强攻坚城啊? 吕伟良恨恨的哼道,“闯王,官兵肯定又要耍什么心机,我们现在还看不清楚对方的情况,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妙,我们不动,就不会有什么破绽。” 王左挂以及铁墨等人真的没想到,已经把延安府让出去了,高迎祥等人反而不敢动了,之前拿着宜川城当鱼饵钓了三次鱼,每次都收获颇丰,这次什么都没做,流寇反而不敢动了。不得不说,流寇真的是之前吃亏吃怕了,生怕再酿成之前的惨剧,为了一座坚城损失五万大军,万一这次全军覆没怎么办? 其实高迎祥如此谨慎也有其他的原因,他在等李自成的大军赶来,而且随着张献忠以及王岩先后溃败,就怕其他人有别的想法。 正如高迎祥想的那样,此时陕南武关一带的李自成大军驻足不前,已经两天没有挪动分毫。 “李将军,看来陕西战事越来越不妙了,此时我在怀疑,我们当初那么支持闯王北上到底是不是对的”李岩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以前他总觉得占据陕西能带来无穷的利益,可现在才发现,就算拥有了陕西也未必能真的有多少好处。 李自成抿了一口酒,充满睿智的眼睛里透出些许沉郁,“恐怕我们之前的想法是错的,或许我们当初真正该动心思的应该是巴蜀一带。” “是啊,如果我们没有主动发起陕西战事,或许我们早就在湖广和巴蜀站稳脚跟了,那地方朝廷也奈何不得我们,哪怕晋北军再能打,也是鞭长莫及”李岩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李自成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自成轻轻点了点头,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经过陕西一系列战事,晋北军的可怕已经深入人心。在吸收了大量降兵之后,晋北军会慢慢变得更加强大,流寇也一直死守坚城,他们没想过出城决战。岑波镇前后两战,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晋北军拥有着强大的骑兵,这是他们野外作战得以致胜的法宝。 二十多天来,华阴城还算太平,相比起商州城,这里简直就是一片世外桃源,可是今天,晋北军开始云集大赤水河,声势浩大。大赤水河沿岸的广阔平原上,旌旗蔽日,军营连成一片,虽然东方大军还没有渡过大赤水河,但是流寇已经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压力,如果这支庞大的军队全力进攻,恐怕华阴城根本撑不了两天。援兵,还是援兵,这一刻,城内的流寇多么希望得到更多的援兵。 华阴城气氛紧张,每一个流寇都紧绷着脸,生怕一不留神,就会遭到官兵的毒手,求援的信早早地送了出去,风雨飘摇的华阴城,到底能坚持多久呢? 大赤水河附近,铁墨、王左挂等人已经制定了下一步行动方案。王左挂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慢慢叙述道,“日前得到消息,高迎祥已经从后方再次调集了三万多兵马,如今这三万多大军便集中在洛南城附近,从大赤水河到竹溪,可以说洛南城附近是必经之路。所以,目前大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使出一切手段,将洛南城附近的流寇吸引到华阴城来,扫除前往竹溪最大的障碍。经大本营决议,现命令刘国能负责华阴城战事,第一军和第四军会配合行动,三天之内,必须将洛南城附近的流寇调过来。” “喏”刘国能不敢怠慢,起身领命。 攻打华阴城,并不是什么轻松活,因为这场战役的意图根本不是华阴城,而是洛南附近的流寇大军,所以如何吸引流寇的注意力成了最重要的问题。刘国能是做事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得了军令,听王左挂吩咐一番,便回到驻地做准备。 铁墨看着麾下数名虎将,伸手指了指坐在末尾的陈耀峰,“陈耀峰,明日你带领一支三千人的小分队去洛南城南部,于红松林附近驻防,只要流寇驰援华阴城,就立刻穿过红松林,佯攻梁赞河。” “喏”陈耀峰起身拱了拱手,只是眉宇间有一种化不开的愁绪,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督师,我们不是要把洛南城的流寇大军调过来么,为什么还要进攻梁赞河?如此一来,岂不是逼着洛南大军回防么?末将愚钝,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说法。” “想不明白?”铁墨淡淡的笑了笑,轻轻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麾下大多将领都和陈耀峰一个表情,显然没搞懂佯攻梁赞河的意图,“你们也是同样的疑惑吧?你们可以好好想想,经过之前一系列战事,流寇吃足了亏,那些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不管我们做什么事,他们都会有所担心。延安府已经让出去八个时辰,可这么长时间里,高迎祥愣是没有派人接收,可见流寇谨慎到了什么程度。从延安府的情况看,流寇对驰援华阴城这件事肯定有所怀疑,未必会全力驰援华阴城。让陈耀峰带人佯攻梁赞河,就是宽流寇的心。只要流寇打退了进攻梁赞河的兵马,就不会有太多顾虑了。” 铁墨解释了一番,有的人听懂了,有的人还是一知半解的。齐格梗着脖子左看看右瞧瞧,他是真的没听明白,督师解释了一遍,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第577章 真真假假 第577章真真假假 尚可喜等人却识趣的没有多问,再问下去,不就显得自己蠢了么?议事结束之后,众人结伴走出帅帐,寒风吹来,嗖嗖的往脖子里灌,众人赶紧裹紧了兽皮衣,大家三两成群的走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齐格和李九成则将黄觉拉到了身旁,“黄将军,刚刚督师说的话,你听明白了?” “明白了啊,二位将军没听明白?”黄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两旁的齐格和李九成,这二位将军少有的脸红了下,齐格脸皮厚的很,讪讪地笑道,“还真有些不明白,不如去齐某帐中聊聊,也好跟我们说说,督师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黄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到了齐格帐中,三人围在火盆前闲聊起来,黄觉知道这二位心中着急,所以很自觉地说道,“其实督师说的并没有错,我们集结重兵于大赤水河,又派人强攻华阴城,洛南城以及商州城方面肯定会有些怀疑的,生怕我们又耍什么手段。很多时候,并不是怕对手太强,而是怕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只要洛南城方面怀疑我们攻打华阴城的意图,他们就不可能全力救援华阴城的,肯定会在洛南城附近保留足够的兵力,这对我们通过洛南城防区不是什么好消息。在进攻竹溪之前,我们需要尽可能的避免和流寇发生缠斗,所以最好还是将流寇吸引到华阴城附近。一旦陈耀峰所部进攻梁赞河,就相当于我们攻打华阴城是假,占据梁赞河威胁洛南城才是真。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象,可在流寇看来,这就是我们真正的战略意图。所以,洛南城驻军一定会倾尽全力先把雨将军的兵马打退,彻底断绝我们偷袭洛南城的后患。没有了后患,也就没有了担忧,如此一来,没有后顾之忧的洛南大军肯定会毫无保留的扑向华阴城,用华阴城吸引流寇大军的意图也算完成了。” 经过黄觉详细解释后,李九成二人总算明白了个大概,大本营方面玩的这手虚虚实实,当真是够厉害的。对大本营制定的诱敌策略,黄觉也是深感佩服的,故意卖一个假破绽给流寇,等他们以为解决后患后,反而跳进了真正的陷阱。 或许这就是流寇的局限性吧,他们想当然的以为晋北军的战略意图就是洛南为首的三座坚城,这种想法,直接限制了他们的思维。恰恰,大本营方面看得更远,直接跳出了三座坚城。 刘国能这边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第二天巳时,刚刚感受到一点暖意,一万精兵就开始强渡石桥,由于华阴城方面兵力有限,所以很干脆的放弃了石桥防线,全部缩进了华阴城。没有流寇的阻拦,不到午时,刘国能所部就顺利的推进到华阴城下边。 云梯、撞城车、强弩,一应攻城器械准备齐全,上万精兵组成强大的阵型,矗立在华阴城外边,流寇们全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如此多的攻城器械,尤其是那些投石机,一字排开,大致估算一下,估计得有一百多架,只是第一批攻城兵马而已,就是上万精兵带着如此多的器械,流寇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守卫华阴城。 刘国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用打,先给华阴城制造无穷的压力,这些攻城器械,其实是集结了整个沿岸大军才搜集出来的,偏偏刘国能还做出一副毫不心疼的样子,好像这些攻城器械只是一小部分而已。看着眼前的华阴城,刘国能没有二话,对副将吩咐道,“各部散开,盾牌手向前注意警戒,一定要守好投石机等器械。所有投石机放在城南,把准备好的石块等东西全部丢上去,等石块扔完了,地面部队发动进攻。谨记一点,不要进城。” 刘国能不得不再次强调一番,他可深怕麾下儿郎打得起劲,一窝蜂的真冲进华阴城,那样的话还怎么用华阴城把洛南城大军调过来?一架架投石机摆在华阴城南边,看着如此多的投石机对准城头,负责南城防御的头领郑凯木干巴巴的吞了吞口水,真是要命,投石机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可眼下根本没什么好办法,官兵的投石机经过改良,射程更远,城投的老式车弩根本够不到,就更别提弓矢了。 郑凯木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可刘国能不会给他时间考虑,一声咆哮,上百架投石机夹杂着怒火开始疯狂的向城头抛射,石块、雪球呼呼的往城头落下,好多还越过城头直接砸到城内的民房。华阴城内许多民房是那种木质结构的,被石块雪球砸中,直接露出一个大窟窿。 之前华阴城守军根本没想过会遭到如此多的投石机抛射,所以并没有准备足够的藏身处,面对呼啸而来的石块,从天而降的雪球,更多的流寇只能哆哆嗦嗦的躲在才城垛下,紧紧的靠着墙壁,不断祈祷着雪球不要落在自己头顶上。流寇们最怕的还是这些大雪球,由于上边撒了水,结了冰,硬的跟铁块一样,还比寻常石块大了好几倍,雪球砸下来,周遭的人都得跟着遭殃。 金静敏颤颤巍巍的抱着一把钢刀,脸色苍白如纸,就在刚刚,亲眼看到一名同伴被雪球砸到,脑袋整个缩进去一半,白色的脑浆跟大雪球融为了一体,有些雪球落地后直接散开。散开的雪块越来越多,慢慢充斥着整个南城墙。 郑凯木无计可施,这根本不是人力能阻挡的,眼看着投石机没有停下的势头,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关怒道,“快让人撤出城墙,留下一个百人队负责监视城外的敌军,等敌人大举攻城的时候,各部在回到防守位置。娘的,我们要援军,为什么援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噗,郑凯木还在破口大骂,突然愣了下神,一名流寇士兵弓着身子想要从甬道逃出去,结果被一块石头砸个正着,背部被砸的直接凹陷下去,就像一个天然坑。冒着巨大的风险,流寇终于成批的撤到城内,可是郑凯木高兴不起来,城墙走廊内落下的雪球和石块越来越多,尤其是那些雪球,一旦散开融化,就是一滩冰水,会给守城带来巨大的麻烦。 投石机攻势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当晋北军发起第一轮云梯攻势的时候,流寇们总算回到了自己的防守位置。不过眼下的城墙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好多城垛都被砸塌,过道走廊上满是雪球破碎后的雪块,阳光照射下,慢慢融化,一股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往头顶窜。之前准备了不少大铁锅,用来煮沸水用的,现在好了,全都被投石机砸了一通,好多铁锅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这种情况下还怎么煮沸水? 郑凯木那叫一个郁闷,本来这招就是跟官兵学的,想用这个方法对付官兵的,没想到还没派上用场呢,就成了一堆废铁。看着城下晋北军乌压压的扑上来,郑凯木气的大声吼道,“把石块抬出来,全都还给官兵,让他们也常常被石头砸的滋味儿。” 郑凯木已经恨透了官兵,这些人真的是太缺德了,仗着攻城器械足,愣是不吝啬的往城头扔。晋北军的推进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冲到了城下,由于流寇无法组织起大规模的箭雨,只能任由一架架云梯立在城头,逼急眼了,流寇扛着旁边的雪块石头的就往下扔,这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了。 遭到一阵猛砸后,城下的晋北军士兵也是折损不小,让郑凯木暴跳如雷的是仅仅一轮打击,官兵竟然撇下云梯呼呼的往后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城头上准备好应战的流寇们全都蒙圈了,脑门上挂着大大的问号,官兵到底在干嘛,他们的战斗意志什么时候如此薄弱了? 郑凯木可不认为官兵如此不经打,跑的时候还扔下云梯,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儿,心中莫名的害怕,赶紧拿着千里镜四处大量,猛然间,他注意到了什么。是投石机,那些投石机还没有撤下去,依旧稳稳地放在战场上,不好,郑凯木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形象,扯着嗓子吼道,“兄弟们,快撤下去,快点....” 可惜,郑凯木反应的还是有些慢,当他出言提醒的时候,流寇们就看到头顶飞来一片乌云,一块块石头再次落下来,要知道,为了应付官兵的进攻,大家可都在预定位置,全都暴露在投石机攻击之下。石块纷纷落下,一时间城头上哀嚎声四起,有的士兵被砸中,整个脑袋都碎了,眼前一片血肉横飞的场景,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水、内脏落得到处都是,流寇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晕头转向的,人人都想着逃命,于是场面越来越混乱,简直成了一座鲜血走廊。郑凯木抽出钢刀,不断招呼着麾下的队头们,努力维持着局面。 可恶的官兵,就知道耍阴谋诡计,竟然没把所有石块投上来,就等着义军将士战斗的时候再发威。所谓的攻城,不过是逼着流寇进入城头罢了。 一番打击之下,流寇死伤惨重,好在投石机很快就哑了火,看着一架架投石机被拉出战场,郑凯木总算长长的松了口气,要命的投石机撤走,接下来就好受多了。盘点伤亡,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这么一会儿就有将近两千义军将士被砸的见了阎王,城头上到处都是尸体,大多说都已经血肉模糊,有的还被好几块石头压在了下边。流寇来不及悲伤,更没有时间去处理尸体,晋北军就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这一次明显和上一次不一样,云梯立起来,撞城木也在盾牌兵的守护下进入攻击位置,开始对南门发起冲击。 轰,有撞城车加持,再加上四十多个人一起用力,厚重的南城门发出痛苦的声音,这一声痛哼传到流寇耳中,留下的只有恐惧,“砸,砸死这些官兵,火油准备好,抛下去,烧毁撞城车。” 随着头领的声音响起,慌乱的流寇慢慢变得有序起来,他们依着命令不断厮杀着。 火油倾泻,撞城车成了一辆火车,周围的晋北军士兵只能四散逃远,南城门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可城墙面临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为了给华阴城制造足够的压力,刘国能想了许多办法,当然,利用云梯爬上城垛,想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许多晋北军士兵都死在了城头石块下,那些抛射上去的石块,现在成了流寇最强大的守城利器。 把总梅若河仰头看了看攻城状况,已经损失几十名兄弟了,还没能爬上城头,不由得有些心急了,梅若河系紧腰带,拔出钢刀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一面盾牌,“侍卫队,跟我一起上,今天要是不打上城头,谁也别想回去。” 梅若河身先士卒,其他人自不敢怠慢,攻城战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仗着一身勇力,梅若河迅速攀爬着,靠近城头的时候,从腰间取下一个瓷罐,用火折子点燃后猛地往上掷去。轰的一声响,城头爆出一阵亮光,罐子里装了不少火油,再加上流寇为了守城,也存了不少火油,这下子这一段城头的流寇被弄得手忙脚乱,有的人忙着救火,有的人忙着厮杀。城头一乱,梅若河直接冲了上去。 郑凯木满头大汗的指挥着,看到一名把总装束的家伙冲上来,他赶紧领着人扑过来,这个缺口必须堵住,一旦被扩大,那南城墙势必陷落。如果连一天时间都守不住,那他可以回家养猪了,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头领? 能够涌上城头的人并不多,虽然梅若河奋勇当先,奈何寡不敌众,厮杀了足有一刻钟,只能带着伤逃下城。梅若河所部撤下来没多久,后方就敲响了铜锣。晋北军缓缓退去,城头上浓烟滚滚,一片狼藉,郑凯木精疲力尽的瘫坐在城头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官兵的进攻太疯狂了,大量的投石机再加上悍不畏死的将士,今天撑过去了,明天或许也能撑过去,后天呢? 第578章 他们跑了 第578章他们跑了 华阴城是什么情况,郑凯木很清楚,这里的人大多来自荆襄一带,根本没形成什么战斗力,真正算得上精锐的也只有自己手底下那两千多黑衣步兵。 战斗力参差不齐,再加上他郑凯木身份不够,注定守卫华阴将会变得无比艰难。自王岩兵败岑波镇之后,华阴城驻军成了残废状态,再加上华阴城相比其他两座城池不是那么重要,所以高迎祥以及吕伟良等人根本没将精锐骑兵派过来。以华阴城如今的状况,想要撑过五天,那是白日做梦,真把官兵当软柿子了? 援兵,必须要援兵,一封封求援信送出去,依旧没有回复,郑凯木只能耐心等待着。此时的洛南城也已经吵翻了天,华阴城的情况早就传到了洛南城,围绕着要不要救援华阴城,洛南守军分成了两派。吕伟良有些头疼的看着麾下几名头领,倒也不怪这些人,之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大家不得不小心应对。为了一个华阴城,官兵需要出动近十万大军么?这里边显然有什么问题,吕伟良也不想上官兵的恶当,看到双方争执不下,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只好起身大声道,“都住口,如今大敌当前,不想着怎么迎敌,还为了一点争执斗个不可开交。不管官兵出于什么意图,华阴城我们不能不管,邢超民,你立刻集结本部兵马,午后便出城增援华阴城,记住,一定要做大声势,做出主力救援华阴城的假象,我倒要看看,官兵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哼哼,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 “是”邢超民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抗吕伟良的命令,这不是让他去当诱饵么,万一官兵真在前边挖了什么陷阱,那他邢超民就要成为倒霉蛋了。一些人幸灾乐祸的看着邢超民,吕伟良也晓得这番安排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语气和善的说道,“一切多加小心,如果遇到什么变故,可以立刻撤回来。” 邢超民总算舒服了一些,算吕伟良有点人情味儿。邢超民的兵马很快就离开了洛南城,明明只有五千多人,邢超民却故意将阵型弄得很松散,一路上旌旗招展,声势浩大。一般情况下,斥候估算兵力都是以旗子为依据的,流寇兵马有着特定的规矩,每一个百人队才会有一面自己的旗子,千人队则统一样式,打着显眼的“高”字旗帜。 为了迷惑晋北军斥候,邢超民将城中的旗子几乎全部带了出来,一路上阵型拖得很长,旗帜飞舞,很容易迷惑人的判断。不过晋北军斥候对邢超民手中有多少兵马并不感兴趣,只要知道流寇已经发兵华阴城就可以了。陈耀峰一直窝在红松林附近,不敢有丝毫动作,就怕提前暴露行踪,被流寇困死。邢超民出兵华阴城,他总算可以行动了。 就在邢超民所部离开洛南城一个时辰后,陈耀峰所部就开始穿越红松林,于末时初穿过红松林,三千骑兵直扑梁赞河一线,如此大量骑兵出现在梁赞河附近,很快就引起了流寇的注意。如今的梁赞河不复往日,天气寒冷,再加上一场大雪,没人愿意驻扎于此,所以这个重要的战略位置,仅仅只有五百多人的游骑兵临时驻防。 仅仅五百人的临时驻军,哪里是陈耀峰所部的对手,三千如狼似虎的骑兵,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沿着梁赞河将留守此地的农民军杀得四处逃散。 陈耀峰突然挥兵进攻梁赞河,守卫洛南城的吕伟良却大大的松了口气,就怕官兵没有动作,只要官兵暴露出战略意图,应对起来就方便多了。对方派骑兵占领梁赞河,无疑是冲着洛南城来的,怪不得官兵集结近几万大军对付华阴城一线,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官兵当真是打的好主意,如果真让官兵依托梁赞河偷袭洛南,再加上洛南大军去了华阴城,还真就让他们得手了”说起这些,邢超民心中就有些后怕,幸亏多留了一个心眼,若是真让官兵夺走洛南城,那驻扎在陕西的义军就要陷入后路被堵的绝境了。 洛南城不仅可以直通延安府,更是扼守着通往竹溪的道路,想要回到竹溪,就必须经过洛南城。当然也可以绕过大赤水河,但官兵会同意么? 一想起死在岑波镇的义军将士,吕伟良就掩不住内心的怒火,“各部听令,从东和北两个方向夹击梁赞河,一定要在官兵主力到达之前,将官兵赶走,梁赞河必须控制在我们手中。” 哼哼,这些狗娘养的朝廷鹰犬,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洛南城主力并没有离开吧,不久就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不仅吕伟良战意熊熊,就连麾下几名头领也卯足了劲想要借此机会报仇雪恨。大量的流寇开始行动起来,同时吕伟良还给高迎祥写了一封信,嘱咐高迎祥近期千万不要有其他行动,密切留意洛南城,随时做好驰援洛南城的准备。 吕伟良想得非常清楚,官兵算计算计去,无非是冲着洛南等三座坚城来的,只要拱卫住这三座坚城,任凭官兵再怎么折腾都没有用。吕伟良手底下为数不多的骑兵先行离开洛南城,绕过梁赞河从东面逼近陈耀峰的兵马,不过这些这支没有经过战场历练的骑兵太心急了,没等到吕伟良的兵马到来,就率先对陈耀峰所部发起了猛攻。 自高迎祥的农民军涌入陕西后,梁赞河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事,所以陈耀峰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双方拉开架势,于东部高坡附近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厮杀。流寇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憋屈,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陈耀峰也算是沙场老将了,指挥若定,可是面对着疯狗一样的农民军士兵,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娘的,流寇都疯了不成?洛南城主力估计很快就要抵达梁赞河了,我们必须撤出去才行,各部往高坡边打边退,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战斗。” 恶战之中,想要迅速脱身,肯定没那么容易,主动后撤的一方必然会承受惨重的损失。不过陈耀峰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再怎么样,也比全部葬送在梁赞河强,一支支百人小队组成了连环马,他们分批杀出,不断拦截着农民军士兵,他们用生命铺就了一条鲜血之路。 就这样不断有人殿后,陈耀峰所部终于逃进了红松林,为了离开梁赞河,一路上有将近一千七百名勇敢的晋北军士兵死在流寇手中。陈耀峰脸色惨白,虽然活下来了,可心中依旧不断责备着自己,如果能迅速做出反应,就不会有这么大损失了。督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犹豫,该撤就得撤,可他还是犹豫了,也低估了流寇的战斗力。之前一系列胜利,并不是流寇不英勇。 未能全歼这股入侵梁赞河的晋北军士兵,吕伟良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总体上还是很满意的,官兵失去梁赞河这个前沿阵地,就没法威胁洛南城,如此一来,就可以抽调兵力驰援华阴城了。 吕伟良也不怕官兵突然改变策略越过大赤水河进攻洛南城,因为同样是急行军,义军一定比官兵先抵达洛南城。梁赞河战事一结束,休整了一夜之后,洛南大军就浩浩荡荡的杀向华阴城,为了确保洛南城万无一失,驻守商州城的贺人龙领兵进入梁赞河一带,对洛南城形成护翼。 总之,吕伟良把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都考虑到了,只要官兵敢强攻洛南城,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寒风肆虐的华阴城,变得脆弱而苍凉,郑凯木面无血色的坐在墙垛角落里,眼神变得空洞,不复往日色彩。已经打退官兵的四次进攻了,华阴城驻军也损伤无数,而官兵却仗着投石机以及强大的兵力优势源源不断的扑上来,也许下一次,华阴城大门就会被官兵碾碎。 能做的都做到了,如果还守不住华阴城,那一定是老天爷的意思了。隆隆隆,一阵鼓声响起,兄弟们机械性的进入战斗位置,他们知道,新一轮进攻要来了。这个时候,刘国能同样紧皱着眉头,其实华阴城早就可以打下来了,只要稍微加大力度,这座城池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为什么洛南援军还没来,难道陈耀峰那边出了问题? 为了诱使洛南大军前来,已经在华阴城损失了三千多兵力,已经快超出刘国能的承受范围了,“齐格,洛南方向还没有消息么?陈耀峰难道折在了梁赞河?” “刘将军,洛南城方向并没有消息传来,倒是邢超民带人前来,不过绝对不是洛南主力”齐格同样心急,一直等不到消息,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就在刘国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名斥候飞速奔来,他来不及下马,便气喘吁吁的说道,“刘将军,陈将军诱敌成功,目前洛南主力大军正在朝大赤水河方向而来。” “好”刘国能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打了这么多年仗,竟然头一次为找到撤退的理由而高兴,“齐格,命令前沿部队,一旦发现洛南城主力踪迹,立刻撤出战斗,绝不要给流寇缠上来的机会。哼哼,他们既然来了,那咱们就立刻动身赶往洛南一线,倒要看看流寇怎么阻挡我们进攻竹溪。” 刘国能这边为撤退做准备的时候,驻扎在大赤水河沿岸的主力大军也开始拔营,以尚可喜、奥尔格等人为首的八万大军分成四路,浩浩荡荡的离开大赤水河。吕伟良带领着洛南主力大军好不容易赶到了华阴城,可是他看到的却是敌军撤退的背影。仿佛知道洛南大军到来似的,官兵主动后撤,丝毫没有留恋华阴城城墙。 看到这一幕,吕伟良心中升起了一股荒唐的感觉,官兵就这样撤了,如此轻松,就解了华阴城之围?吕伟良不觉得自己有这般厉害,同样,官兵也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吕伟良骑着马进入华阴城,和邢超民的兵马合兵一处,郑凯木身上多处刀伤,身形狼狈,可见华阴城攻防战有多惨烈。许多尸体还来不及处理,到处都是坍塌的地方,官兵攻的如此凶猛,为什么就这样撤了?看着旁边的邢超民,吕伟良沉着眉头问道,“邢老弟,官兵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官兵行动非常一致,之前没有半点要撤退的迹象”邢超民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他也看不懂官兵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猜测道,“他们会不会要进攻洛南城?” “可能吧,不过他们能打下洛南城么?我们回援洛南城的速度要比他们快些的,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考虑到,活阎王那些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吕伟良满脸焦虑额的敲了敲额头,眼下只能先探听消息了,不过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却让邢超民等人变得更加疑惑不解了。 官兵真的拔营骑兵,向洛南城方向移动,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以为这番调动之下,就可以打下洛南城了?不知道为什么,吕伟良的眼皮子一直跳个不止,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官兵会打洛南城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休整一天后,吕伟良不得不领着洛南城主力赶紧返回,终于在第二天巳时之前,赶在官兵进攻之前进入了洛南城。吕伟良在等待着,但官兵的进攻却迟迟没有来,一夜之间,官兵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吕伟良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不断拍打着桌面,“将所有斥候都散出去,我一定要知道官兵到底要做什么。” 砰,城门被人用力撞开,一名壮汉浑身是血的冲了进来,邢超民看到这名百夫长,神色一变,赶紧伸手扶住,“武松连,怎么是你?你不是在果容镇驻防的么?” 第579章 烽火水银山 第579章烽火水银山 “不好了,官兵突然绕过来,偷袭了果容镇,驻防镇子的兄弟们就活下来几个。几位头领,我们都被骗了,官兵已经越过果容镇,朝水银山杀去。以官兵的行军速度,估计不用一天时间,骑兵就可以抵达水银山一带。” 水银山?吕伟良心头一寒,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水银山位于陕西最南端,与湖广相连,从水银山向东南不出半天就可以抵达竹山或者竹溪。一旦突破水银山,官兵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杀进湖广竹山。 吕伟良额头上的冷汗蹭蹭的往外冒,他可深知官兵突然来这一招有多致命。近一年时间,闯王带着义军以施州为根基,在湖广休养生息,收获不小,而义军眼下所需大量补给全都经竹溪送到陕南。如果官兵把竹溪和竹山全拿下来,那义军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抢?当然可以,关键是吕伟良深知陕西的情况,连年天灾人祸,这地方是真的太穷了,穷的你抢都不知道怎么抢的地步,眼下大冬天的,更是艰难。 湖广西北只有白土关一座坚城,可如今白土关大部分力量全都在陕西,如何挡得住官兵的脚步?越过白土关,再往南就是义军经营了一年核心地带竹山,渡过竹山,就可以直捣黄龙,竹溪以及施州。更要命的是河南总兵丁路言也带着一部分中原兵马朝襄阳杀去,明摆着就是跑去助阵的,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完了,所有人都被官兵骗了,他们真正的意图不是洛南城,而是要釜底抽薪,直接干掉义军的补给基地施州。 施州百族林立,民风彪悍,近一年时间经过闯王高迎祥苦心经营,已经俨然成为义军最核心的地方。官兵如果真的打下了竹溪,将会在义军内部引起一场大地震。 为什么会这样?不,决不能让官兵得到施州,吕伟良不想放弃,一想起可能出现的后果,他就忍不住从心底冒冷气。活阎王已经足够强大,一旦让他把施州也吃进去,那闯王苦心经营许久的局面就要功亏一篑了。 吕伟良派出了洛南城所有能动用的兵马,一刻不敢喘息,飞速往西边赶,可是,他所有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当来到水银山,强大的晋北军终于展现出碾压一切的实力,投石机配上撞城车,再加上火力覆盖,整个水银山笼罩在一种悲凉气息之中。水银山扼守着施州入口,这里有着上万农民军士兵拼死驻守,可是农民军士兵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多的投石机? 傍晚时分,新一轮进攻终于开始,耿仲明亲自抵达前线,负责监督这场战事。耿仲明一点都不轻松,不啃下水银山,就意味着有风险,所以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必须迅速拿下水银山城,“陈耀峰,将军中积存的所有火油全部抛射进去,火枪手从南面压制,另外,将铁浮屠调过来,通知奥尔格将军,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如果还拿不下北边的高地,我们就自己把脑袋砍下来吧。” 一旦指挥起来,耿仲明一句既往的杀伐决断,虽然士兵们攻势很猛,但还远远不够,其中北部高坡上的农民军士兵就牵制了不少精力。之所以派铁浮屠过去,就是看中了铁浮屠的重甲防御力,这些铁浮屠就是没了战马,一点点爬过去,也必须把高地啃下来。 得到耿仲明的命令后,奥尔格哪敢迟疑,他很清楚耿仲明所言非虚,这次要是拿不下水银山,耽误了战局,就算他奥尔格是阿琪格公主的心腹也照样得军法处置。 北边的高坡一直给进攻的兵马造成阻碍,这些农民军士兵不断偷袭,一碰上重兵剿杀,就迅速撤到高坡上。这片地方满是针叶林,晋北军士兵不熟悉地形,好多次进去都损失惨重。为了完成任务,奥尔格决定亲自去一趟高坡。夜里寒风大作,林子中呼呼咆哮,就像无数女子哀怨叹息,让人不寒而栗,放火肯定是不行的,林子靠着水银山如此近,一旦放火,烧的不光是农民军士兵,还有晋北军士兵。 看着幽森的丛林,奥尔格翻身下马,涌出一股子地痞才有的狠劲儿,“全部下马,将后边的火枪手调过来一些,三人一队,护着两名火枪手,老子就不信了,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老子也要拿下这片地方。” 在这片针叶林里,平常的打法根本起不到效果,怪不得耿仲明执意让铁浮屠过来,摆明了就是要让铁浮屠当重步兵,一点点碾压过去,就算是靠爬也得一点点把这片高坡犁上一遍。铁浮屠不是第一次客串重步兵了,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只要有步兵拿着盾牌配合一下,他们也能当个合格的重步兵。 仅仅片刻时间,大量的步兵和火枪手就被调到了高坡下,这些人六个人为一队,散开阵型,一点点往里推进,盾牌手护着火枪手,铁浮屠在前边当肉盾,这种怪异的组合,有些不伦不类的,用铁浮屠当肉盾,也只有晋北军这样的军队才干的出来。 要是让高迎祥等人知道奥尔格这样使用铁浮屠,非被气晕过去不可,这可是一群重金打造的铁骑,竟然干起了最不起眼的脏活累活。夜色笼罩下,农民军士兵躲在林子里偷偷摸摸的下手,这个方法可是屡试不爽,之前官兵好几次都冲进林子,结果全都铩羽而归。愚蠢的官兵,天色都黑了,还敢进林子,这不是找死么? 一名农民军士兵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弩,看到火把闪耀处,迅速出手,利箭顺着寒风刺出,却没有想象中的闷哼声,只有叮当声响起。见鬼了,为什么射不死人?这名农民军士兵还在纳闷,就觉得耳边砰地一声,紧接着肩头一阵生疼,一颗子弹狠狠地刺穿了肩头兽皮,没入肉中。这种情况不断出现,农民军士兵损失几百人后,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这次进林子的官兵几乎刀枪不入。 付出惨重代价后,他们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一群全身罩着铁甲的步兵,身后配着火枪手,只要有人偷袭,立刻顺着进攻方向反击,好多农民军士兵就这样着了道。这可怎么办,那帮子人刀枪不入,天色又黑呼呼的,只能被动挨打,这么后退下去,全都得跳下悬崖不可。万般无奈之下,负责高坡的头领只能下令撤走,全部缩回水银山大寨。 天亮后,高坡上剩余的农民军残兵也被灭的干干净净,奥尔格总算松了口气,这个差事可一点都不轻松,还不如去攻城呢。这一天,水银山大寨上空阴云密布,就像城中流寇的心情。自高迎祥夺取湖广西北后,水银山大寨便成了康得新的领地,康得新现年三十七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龄,他野心勃勃,正想靠着水银山更进一步呢。 他是绝对不愿意将水银山大寨交到官兵手中的,康得新早已经与高迎祥紧紧绑在一起的,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保不住施州,他康得新所有的野望全都会成为空想,最后也会将变成一具无用的尸体。康得新一心守护着施州入口,可局势的发展,让他越来越头疼,打到现在,布置在外围进行袭扰牵制的兵马要么被剿灭,要么被逼的回到城中,到现在,就只剩下水银山大寨了。官兵真的是太厉害了,一夜之间,就将战局彻底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没过多久,副将卢琴揣着袖子走了进来,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康得新,卢琴行了一礼欠身道,“康大哥,李将军已经派李岩集结了附近所有的兵马驰援水银山,两日之内一定能赶到水银山,希望我们能守住两天的时间。” “李自成派来了援兵?”康得新并没有露出多少兴奋之色,他现在担心的是怎么守住两天时间。 李自成肯这么快派援兵,也是可以理解的,李自成所部主力几乎全在武关附近,一旦水银山落入官兵之手,他便成了最尴尬的人。失去了水银山,没了施州周遭的补给,闯王还可以往西南绕道其他路重新北上陕西,可李自成不行,只要官兵愿意,随时可以调集重兵围困李自成,让他插翅难飞。 所以啊,官兵猛攻水银山,最着急的不是闯王,而是李自成。 等卢琴坐下来,康得新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地图,“你或许不知道吧,官兵可是有着近四万大军,这一点不用怀疑,我派出去的人经过多番统计,不会有错的。面对如此庞大的兵马,我们又该如何守住两天?除非陕西的大军能够及时出现在官兵后方,否则就靠我们自己,如何做得到?” “康大哥,事到如今,有些办法该用就得用,据我所知,如今水银山大寨还有青壮男子两千余人,十岁以上的男子集中起来也有四千,再加上年轻女子,是一支不小的力量。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才有可能坚持两天”卢琴侃侃而谈,康得新十分犹豫的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想用这个方法,可是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为了能够多几分希望,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 康德新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水银山军民被集中起来,每一个人为了抵御晋北军的进攻,贡献着自己的力量,或许微不足道,可几千人上万人集中在一起,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巳时,隆隆的鼓声响起,投石机再次开始发威,由于工作量巨大,许多投石机过度使用,出现故障损毁严重。但是耿仲明没有停手的意思,对水银山大寨的施压不能停止,必须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其实,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耿仲明吩咐,如今就剩下一座水银山大寨,时间紧迫,没有其他法子可想,只能强攻。尚可喜、刘国能亲自负责两个方向的指挥,为了一举拿下水银山,耿仲明一次性投入了一万四千人的兵力。 尚可喜负责的南面率先发起了进攻,两千人的先头部队扛着云梯在火枪手的掩护下扑向横亘在面前坚固的大寨。这些人有晋北老兵,还有曾经的卫所兵以及降兵,这一刻,他们是亲密的战友,有着同样的目标,拿下水银山,夺取施州。 王普是一名来自秦岭的猎户,他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他只知道在最为艰难的时候,是督师挽救了全家人的性命。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的余生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为督师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他就是督师手中锋利的刀。左手扛着木盾,王普就像一头野兽,朝着城头猛冲。一截滚木落下来,王普怒吼一声,木盾一甩,直接将滚木甩到一旁,“啊....助纣为虐的贼子们,爷爷来了....” 对于这些农民军士兵,王普是鄙夷的,康德新不过是高迎祥身边的野狗,如何能跟督师相比?一块石头擦着脸颊落下去,锋利的石块划破皮肤,留下一道很深的伤痕,王普本就长相粗犷雄壮,此时脸上一道血痕,显得分外狰狞。他咧开嘴嘿嘿一笑,落在守军眼中,就像看到了一头恶鬼。 一名农民军士兵刚刚接触战场而已,看到王普凶恶的笑容,吓得大叫一声,忍不住往后退去。 远处,尚可喜不断通过千里镜观察着攻城进度,看到靠着城头越来越近,他忍不住挥手道,“很好,立刻让火枪手靠近城墙,无论多少代价,也要压制住守军,替攻城人员减轻压力。” 火枪手靠近城墙,势必将自己置于对方弓弩手的射击范围内,损伤肯定会很大。但尚可喜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只要能登上城头,火枪手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 军令如山,士兵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哪怕其中蕴藏着巨大的风险,火枪手们依旧毫不犹豫的靠近了城墙。 第580章 投降者 第580章投降者 虽然有盾牌手保护,可面对铺天盖地的抛射,还是不断有人倒下,晋北军士兵以生命为代价,不断对城头守军进行着压制,就是他们及时打出去的子弹,让攻城的人赢得了喘息之机。 王普看到城头防守出现漏洞,从腰间取下一条飞爪,准确的勾住了城垛,紧接着狗熊般的身躯竟然抓着飞爪绳索,飞速往上奔去。这是王普作为猎人的独门绝技,往常都是用来攀爬大树的,用在攻城方面,也一样效果明显,扒住城垛猛地用力,直接跃进城墙。拔出钢刀,直接将面前发愣的农民军士兵砍翻在地。 王普天生神力,常年生活在山上,又练出一身怪异的刀法,一时间农民军士兵竟然被他砍得亡魂皆冒。有了王普开路,更多的人顺着这条云梯冲上来,没过多久,一个身着银灰锁子甲的男子扛着长枪冲了上来,此人便是参将李九成。一名参将,竟然亲自登上城头血战,将士们无不奋勇向前。 李九成和王普就像一对哼哈二将,带领着士兵不断冲杀,将缺口越扩越大,当西城墙三分之一落入晋北军之手后,也预示着城墙争夺战已成定局,凭着晋北军强大的战斗力,农民军士兵再想反扑,难于登天了。 西面攻防战进行的如火如荼,奥尔格负责的东面却陷入了苦战,康得新亲自负责东面防御,农民军士兵就像吃了药一样勇猛,奥尔格派出的敢死队数次扑上城头,全都被打了下来,可谓是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军情紧急,奥尔格绝对不会采用这种搏命打法的,“齐格呢?让齐格来见我,将亲卫营派出去,一定要拿下东城墙。” “是”卫兵走后没多久,齐格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刚见面,奥尔格抬脚将齐格踹翻在地,如此还不解恨,奥尔格指着齐格怒骂道,“齐格,你到底是怎么指挥的?刚刚明明已经打上去了,为什么又退下来了,你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要本将亲自上去厮杀?” 齐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猛地站直身子,声音洪亮道,“奥尔格将军,你再给末将一次机会,这次末将一定能把城墙打下来,如若不然,末将就把脑袋留在城墙上。” 奥尔格瞪了齐格一眼,挥挥手哼道,“老子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本将把亲卫营调给你,如果还打不下城墙,你就把指挥权交给陈耀峰吧,听明白了么?” “是,末将明白”齐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陈耀峰可是督师的心腹爱将,如果指挥权被陈耀峰临时拿走,这事落在督师眼中,会是什么反应?他齐格可丢不起这个脸,就是死也要死在城头上,总不能让陈耀峰看笑话。齐格也豁出去了,或许是当上千总之后,胆子变小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就是再惜命,也得顶上去了。 齐格还未动身,黄觉骑着马匆匆而来,他一边下马一边嚷声道,“奥尔格将军,西边取得突破,现在李将军所部已经占据大半城墙。耿将军建议我们速速放弃东面,改为主攻南城墙,配合李将军所部,迅速打开西城门。此外,刚刚得到消息,李自成紧急调集了一支援兵,正在向水银山方向移动。” “太好了,李九成总算没让人失望”奥尔格握紧拳头,冲着齐格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调集人手进攻南城墙,一定要配合李将军夺取西门,今日酉时之前要是拿不下外围城墙,老子扒了你的皮。” 奥尔格是真的生齐格的气,这家伙胆气已经不复当年,如果还有当年独闯龙潭的豪气,早就把东城墙打出一道缺口了。要不是正值用人之际,就直接把他扔到伙夫兵那里当一段时间伙夫。黄觉对齐格的遭遇只能报以同情,却什么都不敢说,这个时候替齐格说话,保不准还得牵连自己,到时候再跟陈耀峰一样被贬去背行军锅,那还怎么活? 西城墙取得突破,对于整个水银山战事无异于巨大的突破,这可是拿下水银山的好机会,为了配合西面战事,奥尔格不仅分兵东面,还集中兵力对南面发起猛攻,如此一来,大大的减轻了尚可喜所部的压力。那些忙着帮西城墙守军的南面守军一遭到攻击,赶紧撤回来守城,压力骤减之下,李九成和王普等人士气大振,借着这股气势直接向南面挤压,如今西线守军已经被逼到了甬道楼梯附近。 农民军士兵艰难的抵抗着,但是登上城头的晋北军士兵越来越多,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西城墙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康得新耳中,闻听西城墙将要陷落,康得新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才多久,官兵就打开了一道缺口。必须想尽办法把这些官兵堵住才行,任由他们冲出甬道,打开城门,那就回天乏力了。在康得新的催促下,居于城主府的预备队被派了上去,将近一千五百人的生力军抵达西城墙,就像一阵强心剂,让农民军士兵变得更有斗志。 李九成强攻甬道两次,全被打了回来,气得他吐口唾沫骂道,“真是见鬼了,这些贼兵怎么突然想吃了药一样?看来甬道很难打下来了,王普,对就是你,你小子领着人绕过去进攻南城墙,本将负责牵制对方援兵,务必配合其他路兵马拿下南城门。现在贼兵大部分兵力都被吸引到东西两个方向,南城肯定防守虚弱。” 说完,还生怕王普听不清楚,伸手指了指南边,挥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王普还真没听清楚白李九成说什么,不过那手势还是看明白了,他点点头,草草的包扎了下伤口,领着一票人往南边冲去。 南城墙守军遭到侧翼打击,被打的措手不及,趁着城头大乱,齐格领着人就冲了上来。此时齐格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南城墙打开缺口,奥尔格迅速集结兵马,准备随时从城门冲进去,他在思索着进城后的计划,却见陈耀峰急匆匆的赶过来,“奥尔格将军,传督师口谕,命你速速去帅帐议事,此间事务由末将接手,这是督师手令。” 说罢,陈耀峰将令牌交到奥尔格手中,奥尔格那叫一个郁闷,眼看着就要攻进去了,陈耀峰竟然跑过来摘桃子。不过奥尔格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督师这个时候把他叫回去,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陈耀峰,你小子做好攻城的准备,估计南门很快就会被打开。” 吩咐陈耀峰几句,奥尔格纵马狂奔,匆匆回到中军大营,此时帅帐中还有许多人,就连总领前线战事的耿仲明也回到了帅帐。见大家神情比较严肃,奥尔格有些莫名的问道,“督师,出了何事,如此急着叫末将回来。南城墙那边刚刚取得突破,估计不久之后就可以打开城门了。” 铁墨抬手示意奥尔格先坐下,这时坐在铁墨旁边的海兰珠出声道,“奥尔格将军,把你从前线叫回来也实属不得已,前方斥候刚刚传回消息,李自成调集的援兵已经距离水银山不足五十里,先头四千多名兵马估计两个时辰内就可以抵达。经过督师和王先生的决议,由你和周将军统领两路兵马去抵挡这股贼兵,务必将贼兵挡在水银山东面。因为洛南城方面的贼兵也在向我们靠近,这两路流寇如何合兵一处,会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 接过海兰珠的话,铁墨缓缓言道,“你和定山一起去抵挡对方援军,本督师却无法给你太多兵马,五千兵马这是能调来的最大兵力了。如果你们还有其他要求,尽可以提出来,只要本督师能做到,一定会答应你们”。 虽然大军现在多面受敌,但铁墨表情还算镇定,并没有因为这种危局而露出半点惊慌之色。这些年,那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不会被眼前的局面吓住,唯一需要担心的无非是李自成紧急派来的那支援兵,如果不尽早打垮他们,那进攻白土关就成了大问题。对晋北军来说,时间就是一切。 周定山什么也没说,奥尔格考虑再三,很认真的说道,“督师,末将只有一个要求,希望督师能把锐锋营调过来,只要有了锐锋营,末将保证,必将和周将军勠力同心,不仅打垮李自成的先锋援兵,还会替督师打通前往白土关的道路,如果做不到,末将愿军法处置。” 锐锋营,绝对是军中精锐之精锐,这可是铁墨的亲兵卫队,不过铁墨并没有半点犹豫,他很爽快的点了点头,“锐锋营可以交给你们,本督师也不需要你们做更多事情,但一定要打垮这支援兵。如果不能剿灭这支贼兵,以后终究是个大麻烦,现在他们远途劳累,人疲马乏,正是下手的额好机会。” 铁墨痛快的答应下来,周定山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他可兼任着锐锋营参将呢,这支兵马有多强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说是以一当十也不为过。 军情紧急,奥尔格和周定山道谢之后便匆匆离去,耿仲明并没有急着离开,休息片刻,便起身道,“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水银山大寨那边应该有消息了,督师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一起去吧”铁墨站起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面对重重困局,依旧有着从容不迫的洒脱。铁墨随着耿仲明走出帅帐,至于王左挂则留了下来,洛南城方面的驻军不久之后也会追上来,还需要王左挂指挥北面大军挡住洛南驻军才行。这是一支疲惫之师,根本不足为患,王左挂早有应对。 水银山战事渐渐变得明朗化,在陈耀峰的监督下,南门已经打开,大量的晋北军士兵顺着南城门冲了进去。打开一个城门,就意味着整个水银山,解决水银山抵抗力量,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看到铁墨和耿仲明一同前来,陈耀峰不由得大吃一惊,“督师,如今战事没有结束,还请你能够退回中军。” “好了,不必大惊小怪的,如果站在这里还有危险,那本督师就要怀疑你们的能力了”铁墨自然不会回去的,耿仲明更不会,手中拿着千里镜,慢慢观察着水银山攻城战。 就像铁墨所说,随着越来越多的晋北军士兵冲进去,农民军士兵的抵抗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末时中旬,属于康得新的旗帜掉在地上,代表着大明官军的龙旗在城头迎风招展。 水银山终于打下来了,铁墨微微一笑,与耿仲明的手并肩向城门走去,从南门开始,一路延伸到中心大寨,道路两旁全都是晋北军士兵,他们有的人受伤,有的人完好无损,此时全都站在街道两侧大声呼喊着,“督师....督师....万胜....” 张开双臂,随着人群一起欢呼,拥有了水银山,不仅占据通往施州的咽喉,同样也将陕西的流寇挡在了北边。这个时候,铁墨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一句,“高迎祥,你完蛋了!” 走过众人簇拥的街道,享受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士兵们太高兴了,他们流出无数鲜血,终于拿下了这座地势险要的大寨。在大厅内,铁墨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康得新以及卢琴。就是这个康得新,让晋北军士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偏偏康得新投降了。 耿仲明在铁墨旁边耳语几句,不外乎提醒一下,康得新这个人不能留,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根本不能相信,如果康得新早早的投降,也能说明此人眼光够长远,可偏偏在毫无希望的时候投降,只能说明他不够聪明,而且心性狠毒,逼不得已的时候什么人都能出卖。 至于卢琴,这已经是个死人了,这家伙可是正个八经的弥勒教死党,铁墨一心灭了弥勒教和金蝉教,自然不会给卢琴好脸色,“来人,将这二人拖出去砍了。” 几名士兵走进来拖着康得新和卢琴就往外走,康得新有些没反应过来,大声叫嚷道,“铁督师,为什么要这样做,草民已经投降了,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无数人的心?” 第581章 怒水山巅 第581章怒水山巅 “哼,本督师麾下有许多降将,为什么偏偏杀你呢?理由很简单,你这个人不识抬举,你难道不知道本督师跟教会结下了死仇么,可是这位卢先生还活的好好的呢”铁墨指了指卢琴,有些厌恶的挥了挥手,康得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他终于明白了,他不是投降错了,而是投降的不是时候。 至于卢琴,那不过是督师找的理由罢了,耿仲明恰到好处的补充了句,“你与弥勒教密谋,假意投降,意图谋杀督师,其罪万死难恕。” 听到耿仲明的话,康得新放弃了挣扎,脸上只有悔恨,蠢啊,当初怎么就信了卢琴的鬼话,如果早投降的话,哪还有这些麻烦? 卢琴打得好主意,坚持两天,呵呵,结果水银山连一天都没能守住。真不该听卢琴的,可惜后悔已经晚了,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康得新的死,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由于水银山位置特殊,意味着高迎祥的主力大军全部陷在了陕南,他若是想摆脱眼前的困局,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这条路便是走汉阴,进入子午谷,从西边攻进陕西腹地,威胁西安府。 在另一边,吕伟良的洛南城大军终于来到了商水平原,一支庞大的军队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这支军队,吕伟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水银山大寨危险了。可是,吕伟良依旧存着一丝侥幸,万一康得新守住了水银山呢? 刘国能傲然地看着那些洛南赶来的农民军,他们人困马乏,己方却是以逸待劳,这一战对方毫无胜算,唯一的问题是会付出多少代价罢了。吕伟良同样知道这个时候跟对方展开正面碰撞有多愚蠢,可是没得选择,为了拯救水银山大寨,就算前边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抬起手,洛南城大军开始列起阵型,刘国能所部虽然只有万人,但五个方阵维持的很严谨,丝毫没有慌乱,骑兵也在摩拳擦掌,重骑向前,连环马已经集结完毕。商水平原上,眼看着就要爆发一场血腥恶战,这个时候一队骑兵从远处奔来,他们人手提着一颗脑袋,来到阵前将脑袋往地上一扔便扬长而去。 一颗颗人头摆在大地上,看着那些人头,终于有人惊叫出声,“那...那是康得新头领....那是卢琴......” 轰,洛南大军如遭雷击,吕伟良也露出惨然的笑容,已经不需要打了,官兵把人头扔到这里,目的太明显了,就是要打击洛南大军的士气。人困马乏,士气全无,真要开战,官兵会欣然笑纳这份军功的。康得新的人头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水银山易主,没有了水银山,再多的厮杀都失去了意义。 吕伟良拿得起放得下,他抬起手深深地望了一眼前方,随后缓缓调转马头。洛南城大军撤走了,刘国能也没有下令追击。洛南大军已经不足为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只会越来越被动,何必这个时候白白牺牲士兵的性命呢? 洛南城大军撤走,另一侧的李自成紧急调来的援兵同样遇到了大麻烦,他们半路上碰到了周定山和奥尔格统领的大军,先头骑兵根本没什么废话,直接开始厮杀在一起。周定山以锐锋营骑兵为先锋,直接撕开农民军阵型,奥尔格率领步兵从侧翼逼过来,这股仓促赶来的农民军顷刻间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 为了保存实力,农民军只能暂时退却。双方在沭河附近对峙,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周定山有些忧心的敲打着额头,目光炯炯的望着眼前的作战图,“奥尔格将军,贼兵似乎知道了水银山的情况,他们现在一心保存实力,我们到底该怎么寻找战机?奥尔格将军莫忘了,督师可是嘱咐过,一定要打垮这股流寇。” “周将军,你觉得我们如果做出进攻白土关的架势,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奥尔格认真的询问道,他心中有个想法,但并不成熟。周定山在战略方面也有着独到之处,他很快就想通了奥尔格的意图,“你是想借白土关把对方调过来打?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有个问题,白土关可是有着不少守兵,凭我们手中的实力,短时间内根本打不下白土关,这一点我们清楚,对方也清楚,他们会上这个恶当么?所以这一招很难凑效。” “嗯,周将军所言甚是”奥尔格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事真有些想当然了,二人全都皱着眉头。过了良久,周定山有些不敢确信的说道,“周某有个方法,就是太过凶险了,我们可以趁夜横渡沭河,偷袭敌军大营。” “周将军,你是不是疯了?这种鬼天气,潜水过沭河,兄弟们谁能扛得住?”奥尔格有些咋舌的挑着眉毛,周定山这个馊主意何止是凶险,搞不好还没偷袭流寇呢,自己就先被冻死了,“这个想法就不要提了,如果能够搭建一座桥,反而可以尝试一下偷袭。” “搭桥?嘶,周某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周定山瞳孔放大,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他握紧拳头,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奥尔格,周某有办法了,记得之前听别人说起过。这边的天气冷得很,洒上水不出一刻钟就能冻成冰。沭河虽然终年不结冰,但我们可以在怒水山巅搭建一座冰桥。” 怒水山巅位于沭河北端,地势高耸,沭河从中间穿过,虽然怒水山巅相距距离最短,但是悬空十几丈,跟悬崖一样,无路通行,所以从来没人关注过这里。 怒水山巅东西相距三丈,凭着周定山的能力完全可以跃过去。只需要飞爪和绳索即可。奥尔格看到周定山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仔细询问起来,当得知搭建冰桥的方法后,他暗自点头道,“不管成不成,这个方法值得试上一试,总比你那招强行游过河的办法好多了。” 奥尔格对什么冰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觉得只要能到达对面,一夜之间搭建一条三丈长的空中铁索桥是完全有可能的,简易铁索桥再加上冰冻形成的冰层,或许真的可以短时间内将大批兵马送到对面去。 在怒水山巅另一侧,近万农民军并没有因为沭河的存在而放松戒备,他们对李自成忠心耿耿,其中不乏一些李自成的崇拜者,所以明知道危险重重,依旧毫不犹豫来到沭河抵挡官兵的脚步。 牛八来自竹山北部的山村,他只是刚参加农民军没多久的新兵,寒冷的风沿着河边峭壁疯狂的拍打着脸庞,牛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真的是太冷了,营地里烧着火堆,可是这点火根本带不来温暖。没有人愿意在河边扎营,只是非常无奈,官兵隔河对峙,根本没有撤退的打算。 牛八没想到水银山会这么快陷落,李将军也是深知水银山的重要性,所以嘱咐两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水银山,为了节省时间,甚至不惜让先锋脱离主力大军,冒着孤军深入的风险奔赴前线,可还是没能赶上,官兵的效率高的有些吓人。 牛八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官兵凭什么赶攻打水银山,天气冷的有些吓人,河边湿气又大,不久之后,帽子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面对这种鬼天气,又是深夜,谁也不愿意到远处巡逻,就连负责巡视河边的人也铆在一个地方熬夜。 流寇不可避免的松懈下来,这也让周定山和奥尔格的搭桥计划少了一些阻力。周定山常年统领骑兵,但早些年也跟郑飚的山地营打过交道,对山涧搭桥多少了解一些。为了能顺利渡过怒水山巅,周定山让人将两辆弩车抬了上来,弩箭对准对岸,巨大的铁爪绑在弩箭之上,按照弩车的威力,即使绑着飞爪,越过几丈的距离应该不是问题。 周定山不断调整方位,观察着对面的地形,确定差不多后,第一支车弩飞射而出,哐当一声,对面石壁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周定山并不气馁,着力准备第二支,如此反复,一直到第七支弩箭射出,终于准确无误的勾到对面的岩石,试试绳索,还算牢靠,周定山脱去披风以及增加重量的物件,就要顺着绳索到对岸去,奥尔格看看黑乎乎的山涧,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伸手拉住了周定山,“老周,要不再等等,或许还有别的好办法,如果你有个三张两短的,督师那边可怎么交待?” “奥尔格,莫劝了,既然已经商议好了,自无退缩的道理,放心便好,不会有事的。奥尔格,你要保持镇定,若是能成功,还请你速速派骑兵从北面吸引敌军,为我部偷袭流寇大营争取机会”周定山爽朗的笑了笑,伸手拍拍奥尔格的肩头,片刻之后,便顺着铁索朝对面爬去。 当周定山进入黑暗之后,每一名晋北军士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周定山出什么意外,黑夜之中,时间显得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千万年,铁索终于剧烈摇晃起来,奥尔格不禁眉头一喜,周定山居然真的爬过去了,不管怎样,只要到了对岸,搭桥计划就已经胜利了一半。 奥尔格打个手势,几名士兵将几条绳索拴在上边,用力拽了两下,示意周定山将这些绳索拉过去。在山涧之上搭建一座桥,是一件非常复杂而艰难的工程,光固定几条绳索,就花去了一个时辰,一条两条,直到十几条绳索链接两岸,越来越多的士兵顺着铁索爬过来,帮周定山固定铁索支架。铁索固定好,就是搭建木板铺上稻草,随后稻草上洒水。 隆冬时节,北方天气冷的不成样子,今年还格外的冷,水洒上去没过多久,桥面就结了厚厚的冰,冰层加重就像浇筑的铁水将木板搭建的桥面固定成一个整体,整个桥身变得更加结实稳固,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晃晃。火光照耀下,看着眼前的冰晶桥面,奥尔格忍不住面露惊艳,这简直就是个奇迹。试了试桥面的承重力,踩上去一点都没问题,当然为了防止打滑,必须将鞋子用草屑粗布绑起来才行。 奥尔格并不想冒险,士兵们散开,桥面最多只能同时存在十名士兵,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桥面崩裂的风险。几千士兵送到对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丑时初,看到差不多了,奥尔格也按照约定领着骑兵往北而去,此时他对这场战役充满了信心,流寇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危险的怒水山巅会出现一座桥。月光看上去很微弱,那点晕黄的光如何挡得住肆虐的严寒?奥尔格所部四千多骑兵全都是精锐士兵,尤其是锐锋营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奥尔格的带领下,这些精锐骑兵顶着寒风,没有丝毫怨言。 卯时中旬,经过两个时辰的长途跋涉,奥尔格成功从北面绕了过来,临近辰时,天地间还是一片黑暗,看不多半点黎明的曙光,奥尔格并没有想过小心翼翼的行军,靠近敌军营地后,奥尔格做足了声势,“各部听令,分成四队以分散阵型逼近教会大营,一定要把声势做足了,尽量将流寇吸引到我们这边来。” 四千精锐骑兵,掩藏行踪放慢速度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出来,可一旦开足马力,便是锋芒毕露,气势逼人。流寇虽然暗哨布置了不少,可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敌袭的消息还没送回大帐,位于外围的营地已经受到了锐锋营骑兵猛烈地进攻,卯时末,正是睡意正足的时候,猛地遭到攻击,很多流寇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杀出帐,就被大火烧死在里边,整个营地变得乱哄哄的,流寇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吓得只能抱头鼠窜。 第582章 绝地反击 第582章绝地反击 变故来的太突然,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刻钟,好多农民军士兵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负责统领这支农民军的孟图睡梦中惊醒,提着钢刀凶光四射的望着北边的兵营,那里已经是火光冲天,不少农民军士兵还闷头往这边跑,“来人啊,将前边的路封死,谁再敢乱跑,杀无赦。组织人手反扑,官兵兵力不如我们,骑兵也不是太多,只要我们自己不乱的,挡住他们的第一轮猛攻,接下来就是我们说了算。” 孟图能受李自成看重,统领这支先锋兵马,也是有一定真才实学的,早就把官兵的情况摸清楚了,一共也就一万五千余人,去除辎重兵,真正可以参战的精锐不足一万四,这点实力,根本不足为惧。也正是因为摸清楚了这些,孟图才敢率领大军隔河对峙。 孟图发飙,混乱的场面开始得到控制,流寇按照孟图的命令,带数名头领的带领下对北面展开了猛烈地反击,那些陷入混乱的北营士兵也受到感染,也开始组织人手有秩序的配合主力进行反击,很快奥尔格的骑兵就遭到了层层抵抗,形势越来越不乐观。 之所以能取得良好的战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占了天黑的原因,夜色笼罩之下,阵型散开,流寇根本摸不清出实际情况,只能采取最稳妥的方法。即使这样,奥尔格的压力依旧不小,不少贼兵从侧翼慢慢斜插过来,正面的敌军也一点点逼过来。 孟图的办法着实不怎么高明,却非常实用,拥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只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推进,就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随着流寇的反扑力度越来越大,靠近河岸的左翼已经被逼的左支右绌,频于应付,“奥尔格将军,左翼被敌军突破,马千总请求撤兵。” 情况有些不妙,但奥尔格并没有慌乱,只是稍加思虑,便神情凝重道,“告诉马桐林,没有本将的命令,敢后撤半步,便军法处置。传令各部,一定要撑住。” 奥尔格下令死扎不退,谁敢不听?晋北军军法森严,一向如此,敢临阵抗命,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奥尔格的命令在,那些生出退意的将领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后退没戏,就只能拼命打,锐锋营骑兵号称骑兵中的骑兵,一旦发威,声势骇人。连环马很快集结完毕,重骑兵对流寇阵型最厚实的地方发起了猛冲,恰巧孟图就在此指挥。 重骑兵配合连环马,无往而不利,流寇组织起来的阵型很快就被切割开来,孟图也冒出一头冷汗,“快让后方的兵马压上来,一定要困死这批官兵,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孟图终于犯了一个错误。这倒不怪孟图,谁能想到晋北军能从怒水山巅走过来呢?从后方调兵,最高兴的莫过于奥尔格,命令麾下将士死战不退,付出那么多代价,目的就是要将南面的农民军士兵吸引过来,将偷袭的风险性降到最低。流寇大营激战正酣,这一切都在晋北军斥候的观察下,周定山一直在忍着,他相信奥尔格一定能将大部分流寇都吸引过去的。 周定山必须相信奥尔格,好在奥尔格没有让人失望,南边的流寇一调动,埋伏许久的晋北军士兵就开始实施真正的偷袭计划。 随着南边守军的加入,奥尔格所部的处境可想而知,孟图似乎吃了什么药,兵马调动又快又狠,饶是奥尔格,也被逼迫的只能不断后撤,“呸,这个孟图还真不好对付,一支新老参半的临时兵马,竟然更让他指挥的如此难缠”。奥尔格倒不是恭维谁,实在是孟图能力不俗。 砰,突然后方一阵巨响,紧接着南边的大营也冒起了冲天火光,孟图正指挥大军反扑,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突然间后方发生了巨大的火灾,看到火光传来的地方,孟图整个人心里咯噔一下。那可是南营所在地,孟图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探子在哪里,谁能告诉我,后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定山既然决定进攻,往往是迅如疾风,自然不会给孟图仔细思索的时间。将近五千晋北军士兵分成左右两翼,猛地扑向流寇最外围的营寨,南大营本身防守实力就不如其他地方,又被抽走了一部分兵力,更是虚弱不堪,面对晋北军强有力的进攻,好不容易组建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负责南大营防御的斯科托急的差点没把头发揪干净,“散在外边的人放弃防区,全部往中军大营靠拢,齐修,快去告诉孟头领,再没有援兵,这里是守不住的。” 流寇节节抵抗,但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所有的防御显得苍白无力,晋北军短时间内所具备的兵力优势,不是其他能弥补的。周定山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能够迅速取得突破,靠的就是突袭,如果不能在流寇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决定性的优势,那这场偷袭也将会失去意义。 摆开阵势,正面硬碰硬,晋北军并没有多少优势,南大营已经火光四起,大批的晋北军士兵涌入营中,开始清扫战场,周定山目光深邃,脸色有些沉重,“告诉各部,先不要打扫战场,速速向前推进,千万不要让流寇组织起有效防线。” “喏”随着周定山的催促,晋北军的行动变得更加统一,虽然南大营还有不少残兵,但是大量的晋北军士兵对此不加理会,直接冲击中军大营,在前往中军大营的路口,终于遭到了庞继文所部殊死抵抗,头领齐修以两排盾牌兵为基础,将路口死死封住。晋北军士兵打到路口,速度就慢了下来。 双方很快厮杀在一起,大量的农民军撑着盾牌,一把把钢刀从缝隙中探出。由于是偷袭,那种拖慢行军速度的厚重盾牌显然是没法带着的,如今面对流寇的步兵阵,缺少盾牌的晋北军一上来就吃了大亏。缺少防护,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前的进攻势如破竹,此时却寸步难行,每一名晋北军士兵都知道这是一次没有退路的进攻,一旦进攻受阻,让流寇展开反扑,那可就危险了。 虽然怒水山巅搭建了一条桥,但根本无法短时间内让大量士兵通过,这条所谓的后路是不保险的。噗噗,一名晋北军士兵撞到流寇的盾牌上,魁梧的身子,加上凶猛的撞击力,让盾牌猛地往下压了压,可惜,流寇的钢刀也不客气,两把钢刀从侧面略过来,这名晋北军士兵闷哼一下便倒在人流之中。 为了突破这条防线,冲进中军大营,晋北军士兵就像疯了一样,他们用身体去撞击盾牌,有的人肩膀鲜血淋漓。农民军士兵们并非久经沙场的流寇军队,渐渐地被晋北军这种疯狂的打法吓住了,齐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阵型一点点后退,他挺着钢刀大声怒吼道,“之前不是准备了火油么,把火油扔到对面去,烧死这些朝廷的走狗。” 为了驰援水银山大寨,做了充分的准备,其中火油就不少,只可惜水银山陷落的太快,准备好的火油也失去了用武之地。此时齐修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想出使用火油的损招,在这种地方使用火油,搞不好就会烧到自己人,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一旦接触到火油,想撤都撤不下来。可是为了保住大军不会崩溃,只能尝试一下了,齐修喊完话,周遭的人就露出了疑惑的目光,“齐头领,不可如此啊,一旦使用火油,很可能会连累到我们自己人。” “听我的命令,你们没看到么,官兵攻势有多猛,如果不想点办法,迟早让他们冲进中军大营,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你们要是还有别的办法,现在就说,若是没有,就立刻去执行军令”齐修又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但此时此刻,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 其他人也是面露无奈之色,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最终,只能同意齐修的计划。大量的火油罐投掷到对面,片刻之后,在人群中燃起了一片大火。莫林正统领着麾下几十名士兵冲击着流寇的阵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农民军士兵已经快顶不住了,农民军士兵比起圣十字骑士团这些精锐士兵还是有不小差距的,眼看着就要取得进展,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嚎,火油成片的燃烧,无数晋北军士兵在毫无防备下被火苗覆盖。 寒风肆虐,火势更盛,血腥味、烧焦味,火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莫林忍不住内心颤抖,双眼充血,“这些流寇,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火油,这些所谓的义军,全都是人面畜生。” 火油这种东西,杀伤力十足,同样充满了许多不可预知性,哪怕守城的时候,也要谨慎使用,更何况是双方正面平地对垒的时候。哪怕流寇已经尽量小心,想尽方法将火油往远处投放,但变换莫测的寒风还是将火光卷了过来,许多晋北军士兵被烈火灼烧,惨叫着乱爬乱跑,不少人也冲进了流寇军阵中。 流寇使用的大都是木制盾牌,碰上火,被引燃了不少。一名流寇咬着牙关撑着盾牌,右手钢刀随时准备着刺死来犯之敌,突然眼前一片火红,耳边充斥着非人的惨叫声。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被大火笼罩的人,疯了般扑了过来,火人抱住盾牌,瞬间融为一体,盾牌被引燃,这名流寇吓得赶紧松开手。 被火活活烧死,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谁也没想到上边的人会使出这种办法。乱了,全都乱套了,齐修使出火油这一招,确实起到了作用,但很短暂,他低估了火油带来的影响,大量的晋北军士兵就像火球一样冲进流寇阵中,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怒骂声。 周定山睚眦欲裂,手臂青筋暴涨,看着麾下儿郎一个个被大火吞噬,那种心痛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好在,这都是精锐的士卒,他们并没有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一声战马嘶鸣,周定山扬起长枪,猛的杀了出去,余下两千士兵也随着周定山对流寇的阵线发起了决死般的冲锋。 地狱般的火海,不仅打击着晋北军的士气,同样也让流寇的心饱受良心拷问,他们不明白,这是战场上,根本不在乎手段多卑鄙? 有周定山领兵冲锋,齐修最终还是扛不住了,大量的流寇开始往中军大营退缩,如此一来,整个中举大营彻底陷入两面夹击的被动局势。奥尔格领兵多年,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骑兵终于展露凶性,尤其是锐锋营骑兵率先展开了反扑,流寇军心大乱,退兵的时候又被大量晋北军士兵死死咬住,乱局慢慢延伸,直接导致中军大营变得漏洞百出。孟图不断怒吼着,为了稳定局势,他甚至亲手杀了两名头领,可惜,在大局洪流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显得那么徒劳。 “砰”孟图眼皮跳了跳,顺着声音望去,一名农民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战马压在身上,全都没了声息。厮杀还在继续,只是流寇儿郎看上去毫无章法,孟图知道,今夜一战,自己的先锋军完蛋了,前边有官兵的精锐骑兵,后边有对方的偷袭,仅仅剩下一座中军大营,再难组织起像样的反击,“通知所有人,向西北白土关方向撤退,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孟图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不自信,不知道最后能逃出去多少人,但白土关是唯一的希望,如此长的距离,估计所有人都得死在官兵的骑兵刀下。 白土关,是最后的希望。撤退的命令下达后,农民军士兵展开了怒水山巅规模最大的撤退行动,孟图到底不是成熟老道的战场指挥官,他能当机立断决定撤兵,已经实属不易了。大量的农民军士兵都是自主组织人手突围,这也造成了各自为战的情况,形势非常混乱。 第583章 围困白土关 第583章围困白土关 只要能活命,谁还顾得上其他东西,没人主动留下来殿后,更没有刻意组织晋北军大军南北汇合,就注定了农民军的悲剧。 包括锐锋营骑兵在内的晋北军士兵,都是战场历练出来的老油条了,中军大营纷乱四起,流寇开始突围,他们并没有一心去阻拦,而是有意无意的让出一条路来,有了活路,流寇来不及多想顺着道路往外突,当他们突出重围后,晋北军士兵便开始了衔尾追杀。从怒水山巅到白土关,成了一条死亡通道。 这场大战,持续了将近十个时辰,一直到第二天末时初,才算结束。奥尔格一直心怀担忧,当看到周定山安然无恙后,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周将军,此战着实凶险,若是流寇能坚持住,不从南边大量调兵,那我们就要倒大霉了”。 说起这场战事,依旧是唏嘘不已,这一仗打得太过艰难了,农民军士兵如此惨败,孟图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是贺人龙或者吕伟良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大肆调集南边兵马驰援北面的,孟图作为一名指挥着,还是太过稚嫩了。 孟图活了下来,但齐修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在逃往白土关的路上,被几名晋北军士兵追上来,刺死在马背上。 两万农民军士兵,一夜之后,可战之力余下不足五千人,可以说格列高利辛辛苦苦打造的农民军士兵已经名存实亡,经过一场惨败后,农民军士兵们胆子都快吓破了,真打起来,能发挥多少战斗力,已经成了大大的问号。 怒水山巅一战,不仅打垮了农民军士兵,最重要的是彻底解除了水银山的威胁,自此之后,铁墨所部大军算是在水银山站稳了脚跟。而在白土关,却是愁云惨淡,每一个流寇头顶上,似乎都压了一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官兵想要的不是水银山,而是竹溪以及施州,现在入口被打开,官兵不会沉寂太久,很快就会对白土关发起进攻。 之前,大多数人对拱卫白土关还有些信心,可随着不断的失败,这些信心也变得异常脆弱。 水银山大寨内,铁墨慢慢行走在平整的青石路上,墙角堆放着腐败的草屑,到处可见的斑驳污垢。战后的水银山脏乱不堪,不过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影响到铁墨的心情,流寇被打垮,水银山稳如泰山,随时都能进攻白土关,想不高兴都难。耿仲明寸步不离的陪在身边,看着有些晕黄的阳光,他神色复杂的嘀咕道,“不知道高迎祥会如何想,如果知道水银山附近的情况,会不会被气死呢?白土关人心惶惶,已经不足为惧。” “会不会被气死谁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对施州是势在必得,谁也挡不住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铁墨也从来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穷兵黩武也好,残暴不仁也好,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能够赢下来,一切不好的也会变成好的。 跟铁墨的好心情不同,在洛南城内的高迎祥却显得异常颓废,当水银山陷落后,高迎祥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一直想着调集援兵,想重新夺回陕西,但是当水银山大寨陷落后,这些全都成了笑话。陕西再好,也不是施州,眼下施州周遭才是义军的根基。 事到如今,高迎祥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多么的愚蠢,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最终害人害己。官兵对延安府都可以想舍弃就舍弃,那是因为人家家底够厚,可义军,没有这些资本,经不起折腾啊。 到底该怎么办?看着厅中无数面孔,高迎祥第一次露出恳求的目光,“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竹溪一带如果陷落,对我军将士致命的打击,到时候我们经营了将近一年时间的成果将成为官兵手边的肥肉。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保住萨克森。”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施州的重要性,可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眼前的局势,贺人龙和吕伟良等人全都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有的人甚至将目光瞥向了别处。他们不忍心去看高迎祥绝望的眼神,水银山的陷落,意味着南下的路被断了,想要驰援施州以及土门关,几乎是空想。 驰援施州,无异于痴心妄想,想要驰援施州,水银山大寨是必经之路,官兵会给机会么?当然,也可以绕过水银山,可绕过水银山的话就要进入虢州,从中原一带进入荆襄,这条路又是容易走的?眼下这情况,中原各路兵马会放弃到嘴的肥肉? 厅中变得寂静可怕,久久之后,贺人龙心有不忍的说道,“闯王,恕我直言,水银山扼守进入湖广西北的咽喉,官兵势必会派重兵把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强攻水银山,希望近乎于零。当然,如果各部能够倾尽全力配合我们夹击官兵的话,或许还有些希望,不过....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就只剩下进攻延安府了。” 有些话贺人龙没有说的太明白,也没法说的太明白。如今义军看似兵强马壮,闯王麾下号称拥兵二十万,可实际上各部也是矛盾重重。到了现在,明显已经分成了两派。这两年,随着李养纯归顺朝廷,李自成的势力一步步做大,如今闯王已经有点号令不动李自成了。 水银山丢的这么快,问题也不在水银山。当初李自成如果能早早地从武关发兵,在山阳城到楚河一带驻扎,官兵能轻松闯过洛南攻打水银山? 可是李自成就是没有发兵,不过这也怪不得李自成。当初闯王也是有意放晋北军南下,想借活阎王之手,削弱下李自成的实力,只不过李自成没上当罢了。相信这其中的事情许多人都看得出来,不过谁也不敢说罢了。一旦事情摆在明面上,那眼下困难重重的义军就要分崩离析了。 闯王是李自成的亲舅舅,可是在权力面前,亲情已经不再重要了。 贺人龙的话,连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随着水银山大寨的陷落,军中士气可谓是一落千丈,跌倒了谷底,许多农民军士兵已经萌生退意,这种情况下逼着他们进攻延水河防线,又能发挥多少战斗力。 吕伟良平日里和贺人龙不对付,经常对贺人龙冷嘲热讽的,但是这次,他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闯王,贺兄弟所言,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凭着我们的实力,去硬拼水银山大寨,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也只能围魏救赵这一条路可走了,眼下陈奇瑜陈兵西安府东南,活阎王也将主力大军往南调,这也导致汉阴一带兵力空虚,我们可以绕道子午谷,沿着子午谷北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重创陈奇瑜所部大军。若是把陈奇瑜打疼了,相信陈奇瑜一定会求援,到时候害怕活阎王的大军不回来?” 吕伟良也有着自己的私心,陕南战事发展到这种地步,是谁也想不到的。活阎王愣是靠着洛南三城加上延安府,硬生生的将义军死在陕西,而官兵的大军却闯进了义军的大后方。不管战事结果如何,施州的纤弱已经是不可避免,这种情况下,谁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踢高迎祥出头,跟官兵死磕呢? 吕伟良觉得眼下没有退走,已经是对得起高迎祥等人了。或许李将军想尽尽人事吧,但铁定不会让自己的兵马陷入这个大泥潭的。 吕伟良和贺人龙的话,代表了许多头领的心思,高迎祥嘴角尽是苦涩,事到如今,还要去怪别人不帮忙么?一旦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没人愿意拿出太多了。 义军,终究不是铁板一块,各大头领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远不如活阎王那般有凝聚力。这一刻,高迎祥有些后悔,如果当年能狠下心来早早地联合李养纯打压外甥李自成,或许义军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可惜,现在李养纯被逼的投靠了活阎王,而那个好外甥李自成也成了大老虎,无法制衡。 高迎祥没有太多的选择,他只能选择进军西安城了,最终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迎祥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但铁墨却没有那么多麻烦,在打垮农民军士兵后,仅仅休息了五天,几万大军便兵出水银山大寨,开始朝白土关进发。周定山与奥尔格统领骑兵担当先锋,分成南北两个方向,齐头并进,两条路上,晋北军士兵可谓是势如破竹,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为了驰援陕西战事,竹溪境内的农民军几乎被抽调一空,哪还有能力应对晋北军的进攻,三天之后,六万大军于白土关外围汇合,一时间四方震惊。 六万大军环伺之下,这座白土关城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坍塌。孟图脸色惨白地望着城外的大军,他神情恐惧,双手紧紧地扒着城垛,但依旧挡不住颤抖的心。官兵来的好快,白土关又能坚持几天? 晋北军驻扎于白土关城外,偏偏不急着进攻,这可把孟图等人给愁坏了。负责白土关防务的马龙更是头疼,站在马龙的立场上,他是不想跟官兵死磕的。 马龙本来是个小土司的,后来兵败降了高迎祥,内心里并没想过跟朝廷对抗。自高迎祥开启战端,大部分青壮都跑出去驰援高迎祥了,留在白土关的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粮食也成了大问题。早些时候,马龙就反对过高迎祥的决策,大瘟疫过后,这一带非常虚弱,境内也是后患颇多,首先粮食就是老大难问题,要发动一场战争,势必会消耗掉大量的物资。 虽然高迎祥觉得高地战事可以速战速决,可马龙生性谨慎,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生怕将士陷入高地泥潭之中抽不出身。结果当初一语成谶,官兵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无数义军将士死死地拖住,只是义军有数的资源源源不断的送往陕南,如今是隆冬时节,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难道让百姓跑到墙角泥土中挖老鼠吃么? 几万大军,军容鼎盛,铁墨也没有客气,虽然没有下令攻城,却让几万兵马散开,将白土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人,就是一条恶狗都别想冲出重围。整整一天过去,马龙看着城外的大军,面容愁苦,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走。 事到如今,马龙也没了那点侥幸心理,要说官兵放着白土关不打,那是不可能的。官兵既然打过来了,就没有退缩的理由,过了白土关就是清溪河,一旦打到清溪河,施州就要瑟瑟发抖了。面对时下局势,马龙是愁眉不展,连带着旁边的孟图也提不起精神,“马兄,这可如何是好?官兵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围着白土关,却不攻打,难道想要活活耗死我们,逼我们主动开城投降?” 恰似无意间的牢骚询问,马龙却皱了下眉头,孟图如此询问,是在试探么? 果然,马龙看到孟图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这份凝重是针对他马龙的。教会这些人啊,还真的是无孔不入,什么事都想插上一杠子。马龙心中有些微怒,不过一想到孟图麾下几千残兵,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了。马龙麾下虽然有着五千族兵,但跟孟图的士兵也是半斤对八两,真要打起来,恐怕讨不到多少好处。 孟图之所以试探,恐怕是怕马龙开城投降吧,毕竟孟图可是一个铁杆的造反派,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弃李自成的。马龙思索片刻,做出很无奈的神情,面露苦笑道,“未必是要困死我们,官兵的目标是清溪河,是施州,他们怎么可能在白土关耗费太长时间?” “那官兵如此做是何道理?”孟图挠挠额头,长久没有修剪过的胡须看上去脏乱不堪,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在意孟图的形象了。马龙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谁能说得明白呢?具体因为什么,只有官兵自己清楚了,不过多少能猜出一些来。贵部大军于怒水山巅惨败一场,官兵顺利抵达白土关,再往前就是清溪河,怕就怕官兵是要看看咱们还能拿出多少兵力了。” 第584章 挖坑 第584章挖坑 马龙所猜测的,虽然不算全对,但也不远了。铁墨确实打着这方面的意图,傍晚降临,白土关外围寒风大作,帐外呼呼作响,这种环境下,野外驻扎,其中的苦楚就只有自己知道了。铁墨也不好受,不过他还是命令暂缓攻城,等上两天时间再说。 海兰珠显然有些不适应拉美尼亚的冬天,染上了风寒,好在不算太严重,躺在男人的臂弯里,红扑扑的小脸分外清晰,皱皱发酸的鼻子,她轻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清溪河就在前方,此时正该速战速决才对,怎么停在白土关了呢,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难道你是担心白土关会久攻不下,若真是如此的话,实在没有必要的。” “你呀,性子还是有些急,我能毫不犹豫的攻打水银山,会在白土关停住脚步么?其实暂缓进攻,也是临时起意”铁墨宠你的搂着海兰珠,旁边火盆烧的正旺,驱赶着身上的凉意,“怒水山巅之战给我提了个醒,既然李自成能派出一支援兵,那么还会不会继续增兵水银山呢?虽然近期交战农民军损失惨重,但是李自成所部缩在武关一带,一支没怎么参与进来,兵力还是非常雄厚的,若是李自成派出大军埋伏在清溪河附近,终归不是好事。倒不如暂缓攻城,好留出时间摸清楚清溪河的情况,若是李自成真的豁出去派兵为高迎祥打开后路,那咱们就先把李自成的兵马打残了,再回过头来对付白土关。对于我们来说,白土关只是早晚的问题,那李自成才是真正的麻烦。” 对于白土关,铁墨并不担心,以晋北军强横的实力,全力攻打的话,恐怕一天时间就能打下来。关键是能不能顺利打下清溪河,骆盛茂那些人也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不对他们严加防范,阴沟里翻船也不是没可能。其实到了白土关,已经非常靠近清溪河了,就算不攻打白土关,也能刺激农民军头领敏感的心了。铁墨是个讲究实际利益的人,既然要吃,就要把利益吃足了。海兰珠笑着拍了拍铁墨,觉得这家伙太过狡诈,总是不断冒出一些算计人的念头,但愿李自成最好别动歪心思,否则这次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铁墨狡诈也好,聪明也好,他的这些算计总是算到点子上。官兵围困白土关的事情不是秘密,如今义军头领们们全都盯着南边的局势,尤其是李自成等人。李自成别提多郁闷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就是再蠢也知道未来的路有些难走了。 官兵一攻打水银山,李自成就陷入了沉思中。此时将近傍晚,一封军报放在眼前,李自成拆开看了看,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官兵的脚步真够快的。李自成并不希望施州落入官兵手中,施州王国广阔的土地,丰富的资源,谁不想分上一杯羹,尤其是清溪河流域,李自成做梦都想分上一些利益的。官兵以六万大军直插白土关附近,这样的兵力还是有机可趁的。想了想,李自成便让人去找张献忠,由于施州的局势扑朔迷离,事关义军生死存亡,所以一直躲在虢州舔伤口的张献忠也赶了过来。 很快,张献忠就来到了李自成的私人领地。李自成倒是很给张献忠面子,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二人相互寒暄一番,并肩走进大厅之中。莫看只是微笑的动作,但这代表着张献忠暂时承认了李自成的地位。 双方入座,李自成也没有啰嗦,将白土关的局势详细的说了一遍。张献忠极为聪明,在李自成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东西,他微微低头,有些捉摸不定的笑道,“李将军,你难道想做最后的努力?若是想动手,清溪河是最后的机会了,过了清溪河,只有施州可以守,不过那样做,我们就无法抽身了,势必会跟官兵死磕。” “不错,我想在清溪河附近做最后的尝试,难道张头领就愿意看着施州利益落入官兵之手么?我知你跟闯王关系有些不睦,但清溪河流域可以养活几十万大军,岂能轻易放弃?”李自成指着桌上的地图,点着某个地方,“清溪河东部的迷雾森林想必张头领不会忘却,这片丛林面积广阔,冬天里常有浓雾,若是利用好了,我们可以用少数兵力,拖住官兵的大军,就是不知道张头领能派出多少人来。” 李自成显然不想给张献忠拒绝的机会,张献忠淡淡一笑,也没有半点怒色,而是翘着嘴角问道,“于迷雾森林阻挡官兵不是不可以,但是,清溪河利益,我们要一半。” 听完张献忠毫不客气的话,李自成就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清溪河一半利益,就相当于虎口拔牙了。一旦张献忠拿走一半利益,就相当于在施州北部占据了一块要地,这就不是土地的问题了,以后义军物资南北流通还得看张献忠脸色。张献忠当真是野心勃勃,李自成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同意下来,张献忠再难缠,也比不上眼前的活阎王。李自成能在乱世中迅速崛起,成为一代枭雄,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他拿得起放得下,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半点不满,这一点连张献忠都深感佩服。 伸出右手,李自成笑道,“好,一切依张头领所言,不过,此次迷雾森林之战,张头领至少要拿出一万兵马。” “很好,李将军快人快语,成交了”张献忠非常爽快的和李自成击了下掌,算是定下口头约定。张献忠的豪爽都是有原因的,他其实也不想看着清溪河利益拱手让给官兵,早就准备好兵马。张献忠如此爽快,这让李自成心里有些发虚,也不知道今日之决定是好是坏。 施州境内看上去很平静,但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白土关依旧没有动静,但是远在几百里外的宜川城已经刀枪林立,经过长久的挣扎之后,高迎祥终于下令占领这座陕北重城。 只可惜农民军拿下宜川城后,不管事曹文诏还是陈奇瑜,在兵力部署上都没有任何变化,几乎是任由农民军在宜川折腾。这下高迎祥就有点死心了,他不得不听从不管牛献策的建议,开始调集兵马绕路攻打西安城,高迎祥多么的不愿意,攻打西安城成了义军最后的希望了。能不能打下西安城还是未知数,延水河却不得不打。近七万日耳曼大军兵出宜川城,对延水河防线展开全面进攻,驻守河边的驻军立刻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为了应对农民军的威胁,阿琪格也来到了西安城,自延水河战役打响,各方军报如雪花般送到城中,这还是阿琪格第一次指挥如此庞大的战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西面防线如何?如果出现问题,立刻派姑苏哈的兵马顶上去。” “公主放心,西面防线稳如泰山,但是流寇的进攻非常猛烈,这些流寇凶悍的很,这么冷的天都敢从河里游过来”齐藤说到这里,掩不住脸上的惧意。 阿琪格也是有所担忧,恐怕流寇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延水河一战打得异常拼命,不管怎么说,在延水河一线己方兵力远远不如流寇,如果一味硬拼,未必是什么好事,“汉阴那边有没有动静?让人留意子午谷以及陈仓道,只要流寇进入汉中进逼西安府,立刻配合督师所部大军堵住出口。给曹总兵以及黑云龙将军送信,一旦机会出现,切勿犹豫。” 阿琪格虽为女子,但话语间的劲头却凶猛的很,延水河还没有结束,她就已经做好后边的计划了了。 齐藤有些汗颜的叹了口气,这位公主虽然经验略有不足,可这份气魄,当真不输男儿。延水河的战事进行的非常惨烈,不管是吕伟良还是贺人龙,这个时候都没有留手,尽全力对延水河防线反复冲击。由于船只事先被晋北军弄走,流寇只能从河里游过去,大冬天的,河面又宽,好多流寇士兵游到一半就手脚发麻,直接淹死在河中。 面对呼啸而来的箭雨,前进的路上满是鲜血,流寇付出了惨重代价,依旧没能打上对岸,吕伟良心头滴血,急的走来走去的,“贺人龙,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就算拿下延水河,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莫要忘了,在我们的目标可是西安,他娘的,官兵难道是铁打的么,到了现在都不后退一步。” 如此白热化的战斗,流寇损伤惨重,守卫河岸的官兵也好不了多少,流寇士兵不要命的扑上来,尤其是守卫桥头的兵马,面对流寇反复冲击,已经损失了两千多兵马。一具具尸体横在石桥两侧,寒风掠过,留下僵硬的血块,战争永远都是残忍的,仁慈的人只会更早的倒下。 贺人龙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石桥,对,就是石桥,只要能拿下石桥,我们的兵马就能源源不断的抵达对岸。军中还有多少火油,全部投入到石桥上去,让人抱着火油罐扑过去,我就不信了,这些官兵就不知道怕。” 贺人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崇尚暴力,想出来的办法也更为直接。不过眼下吕伟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尝试一下了,共计五百人的流寇敢死队被集中起来,这些人人手抱着一罐火油,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贺人龙心头有些不忍,也不知道这些人能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兄弟们,官兵拼命阻挡我们,正说明我们是对的,只要我们拿下西安城,就可以把南边的官兵调过来,到时候官兵势必会大乱,施州之危局也能得到解决。就是这座石桥,我们必须啊拿下来,冲吧为了我们的生命,拿下石桥,我们将战无不胜,杀!” 贺人龙拔出阔剑,微弱的阳光下散发阵阵森寒,几百流寇士兵受到感染,全都嗷嗷叫起来。依旧是这座石桥,流寇再次组织人手冲过来,不过这一次,守卫桥头的士兵明显的感觉到一丝不同,这些人全都抱着罐子,就像一群不要命的疯狗。把总姚波当心头一凛,猛地惊醒过来,“是火油罐,快,所有人往后撤,火枪手覆盖攻击,千万不要让这群疯狗冲过来。” 流寇打得什么主意,姚波当多少能猜出一些来,这些人是要同归于尽,用火油烧出一条路来啊。没人会想到流寇会疯狂到这种程度,全都快速撤离,可惜火枪手的弹药早已经用的七七八八,根本无法组成密集的弹雨,几百流寇士兵付出上百人代价后,还是冲了过来。 哐当,一声脆响,瓦罐破裂,火油溅射到许多人身上,紧接着就是火箭。大火开始在桥头蔓延,许多士兵成了火团,拼了命的往冰冷的河水中跳。浓烟滚滚,惨叫连连,不久之后,就弥漫起烤肉的味道,晋北军士兵勇猛善战是不假,可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恐怕的攻击方式,不由得被镇住了。大量的流寇士兵开始从桥面冲过来,姚波当不甘心的怒吼道,“撤,快往后边防线撤,别被流寇围住。” 到了这个时候,姚波当很清楚,石桥是守不住了,流寇靠着一手惊人的自杀式攻击大举突破,防肯定防不住的。姚波当的残兵开始往后方撤退,连带着后边的防线也受到了影响,谁能想到最先出现漏洞的是兵力充足的石桥防线。贺人龙领着人顺着石桥防线一路猛攻,整条延水河防线开始变得漏洞百出。游击将军王本烈被搞得措手不及,看到姚波当,就直接踹了一脚,“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三千兵马驰援石桥防线,你还能守不住,公主可就在后边看着呢,你让老子的脸往哪放?” 姚波当被骂的一脸屈辱,咬着牙怒道,“王将军,你再给末将三千人,末将这就带人把这些流寇疯狗赶下去”。 姚波当并没有替自己辩驳,丢失防区,就是千万个理由也是不该。王本烈直接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让姚波当死在流寇手上。 第585章 子午山谷 第585章子午山谷 贺人龙的兵马很快打过来,双方于石桥十里外孟家楼镇展开了新一轮的交锋,此处重兵把守,加上王本烈亲自坐镇,总算将贺人龙的大军挡在了孟家楼附近。石桥防线陷落,消息很快送到阿琪格手中,最终阿琪格决定撤出延水河防线,。石桥防线陷落,整条延水河防线就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一旦陷入苦战,不知道会损失多少兵马,后撤依托西安城进行抵抗,也是无奈之举。 入夜之后,高迎祥终于赶到石桥防线,此时贺人龙也回来了,不过他肩头缠着厚厚的绷带,一看就受伤不轻。高迎祥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西安城了,想要拿下西安城就必须多费点脑子了。 没过多久农民军便沿着向南的路一路奔向汉阴,很快农民军便抵达汉阴城外围,为了尽快打下汉阴城,高迎祥没有太多保留,一上来就倾注了不少兵力。 时间匆匆,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汉阴的形势也变得异常微妙,流寇虽然还没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但不断的冲击之下,城池已经开始出现动摇。 按说汉阴城不会如此孱弱不堪的,可是流寇学起了晋北军的做法,竟然在汉阴城外围堆土山,土山堆砌完成,流寇的箭矢也开始落到城头之上。如此形势之下,汉阴陷落无法避免。 在西安城西南部,一支大军缓缓进入黑水峪,这支大军足有上万人,其中骑兵就有五千之多,他们就是来自西安城的大军。这支大军由阿琪格亲自统领,他们这次就是冲着子午谷去的。探子早已经派出去,但传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进入黑水峪之后,阿琪格草草的吃了些东西,躺在床上休息着,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推开,“汉南急报,流寇四面围城,汉阴城已经陷落,流寇先锋兵马已经越过石泉镇,到达西乡,预计半日内便可抵达子午镇。” “流寇动作够快的”阿琪格猛地坐起身,轻轻地抚了抚发疼的额头,“明日巳时,催促一下后边的人,尤其是闫鹏柯的兵马,务必在明日午时前到达黑水峪。” 本来还想着休整一下的,奈何形势比人强。次日一早大军在闫鹏柯等人带领下进入了黑水峪,而此时的西乡攻防战已经无法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了。 为了攻下城头,流寇的长弓手根本没有停过,箭雨不分敌我,不少流寇死在了自己人手中,但疯狂的流寇好像失去了意识,嗷嗷叫着往上扑。面对一群不知死为何物的敌人,真的是无计可施,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看谁能坚持得住。没过多久,西乡便宣告陷落,流寇彻底打通了前往子午镇的路口。 西乡落入自己手中,可是高迎祥依旧神情凝重,只要西安城没有打下来,他就不敢有半刻放松,西安城是唯一的筹码,只有拿到西安,才有资本跟官兵讨价还价。紧紧地凝望中,却没留意到一名骑兵飞速奔来,“报....闯王,西南方向出现大量官兵,他们朝汉中杀来,预计一个时辰后就可抵达。” “呼”包括高迎祥在内,所有义军头领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大量的官兵未必可怕,但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别的。既然这些骑兵到来,肯定还会有其他援兵,不可能只有这一路兵马往汉中扑。如今义军还未进入子午谷,一旦官兵占据汉中从南边杀过来,再有一路官兵从北边堵住子午谷出口,那义军岂不是被困死在汉中了? 只是想想,背脊已经生出一层冷汗,此时所有人都明白,官兵这是要放弃施州,调头集中兵力对付闯王了。闯王的围魏救赵计划很顺利,可问题是眼下义军该怎么逃出去? 围魏救赵,赵国之围倒是解了,可自己被困住了,这算哪门子的围魏救赵? 高迎祥脸色十分难看,厉声说道“贺人龙,无论如何,拖延两天时间,再有两天时间,我军就能顺利进入子午谷。” 贺人龙没有拒绝,虽然他已经打起了退堂鼓,甚至毫不认为能完成任务。但是,作为闯王的亲信,哪怕有一点希望,也得争取一下才行,重重的点点头,贺人龙什么也没说便翻身上马。流寇骑兵的离开,也给攻城的人留下一层阴霾,许多流寇士兵在想,这些骑兵做什么去了。 汉中平原,两支骑兵已经碰撞在一起,双方不需要太多语言。陈耀峰得到严令,铁了心是要奔赴汉阴,断了高迎祥的后路,而贺人龙,自然是不希望对方顺利抵达的抵达的。在这方土地上,两股骑兵打得难解难分,流寇占据了兵力优势,可要是吞下五千余人的骑兵大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陈耀峰所部终究还是退却了。 长途奔袭,而流寇以逸待劳,长时间打下去,恐怕会全军覆没的。流寇在前边拦着,陈耀峰只能耐心等待,直到第二天午时,李元庆的援军才姗姗来迟。迟到总比不到强,有了大量步兵帮忙,李元庆命令陈耀峰和安童展开了新一轮进攻。 这一次贺人龙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步兵大阵配合连环马,再加上火力覆盖,面对这种熟悉的进攻方式,贺人龙终于抵挡不住,骑兵阵型被冲散。看着流寇骑兵被慢慢切割开来,贺人龙终于露出了两行浊泪,血污覆盖脸颊,须发枯萎,就像一个裹着兽皮的野人。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贺人龙所部崩溃,李元庆大军长驱直入,再没碰到像样的抵抗,傍晚时分,终于抵达汉阴外围,这下高迎祥就是想撤都撤不了了,唯一的路便是进入子午谷。根本不需要什么命令,绝望之下的流寇士兵潮水般朝着子午镇冲去,小小的子午镇又如何挡住流寇潮水般的攻势,不到一个时辰便落到了流寇手中。 这时不需要犹豫,农民军就像一群仓皇逃窜的老鼠,成群结队的涌入子午谷。只是,高迎祥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不知道这次是对是错,可真的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一轮新月挂在高空,孤寂而寒冷,高迎祥就像一名入定的老僧,任由寒风裹挟。 在这种氛围下,吕伟良、刘宗敏等人的心思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变化。 农民军势力错综复杂,真正属于高迎祥死忠的并不是太多。毫无希望之下,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高迎祥埋骨他乡?贺人龙一身是伤,吕伟良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两个分属不同阵营的人再次坐到了一起,“贺人龙,我们该早做打算了。” “早做打算,能做什么样的打算?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只要我们能穿过子午谷,拿下凤翔府或者西安府,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后边就看官兵如何出招了,真没想到,我们的命会落入官兵掌控之中,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呢?”贺人龙咧开嘴,脸上的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一想起那些死在眼前的义军将士,心中有些荒凉在蔓延开来,如同冬天的冷月,凉的让人看不到未来。 汉阴战事结束,而白土关战事却发生了新的变化,两天之后,白土关四周的晋北军士兵突然集结了一半兵马向清溪河方向进发,速度之快,让人咋舌。铁墨并没有去清溪河,而是让尚可喜领兵前去,这些流寇头目们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海兰珠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地图,不无担忧的问道,“罗通给的消息可靠么?” “可靠不可靠,试过才知道。夫人,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想来罗通不会骗我们的,就算骗了又如何,我们只要佯装进攻施州,渡过清溪河,流寇的伏兵一定会露出破绽”王左挂要洒脱多了,他一直都是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性子,否则他在义军三王时代不会不争权,铁墨点了点海兰珠的肩头,笑言道,“王先生所言非虚,罗通骗我们可没有半点好处,他已经背叛了金蝉教和弥勒教,罗通除非脑袋进水了,再来惹怒我们。更何况我们的斥候也不是吃白饭的,流寇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这些人要阻止我们进入清溪河,能够利用的也只有迷雾森林,在清溪河一带,也只有这片丛林适合做伏击用。” 铁墨的自信并非盲目,每一步都做好了充分的应对,迷雾丛林面积很大,虽然不知道林子里具体情况如何,但这么一片丛林用来打伏击,再好不过了。铁墨没有指望能够取得多大战果,只要打疼这些流寇便足够了。 在迷雾丛林里,雾气浓重,长久不散。尚可喜统兵抵达迷雾森林外围,便选择了原地休整,尚可喜虽然莽撞,但这么多年的领军经历,告诉他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逢林莫入,更何况是一片陌生的丛林。周定山手持千里镜,不断观察着森林外围,冬雪覆盖,白杨早已枯萎,只是大量的针叶松成排林立,维持着林中一片绿色,清溪河横穿森林,显得那么渺小。 尚可喜摸着下巴,还时不时的挑挑头顶的厚帽子,自打进入拉美尼亚境内,尚可喜也学乖了,脱去头盔,开始戴着厚厚的兽皮帽,一身盔甲,头戴兽皮帽,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为了保持温度,也就顾不得那点风度了。 “定山,看出什么没有,这帮子流寇是不是真埋伏在这片丛林里了?”尚可喜很懒,只要有周定山在,他是不愿意劳心费神的。 周定山撇撇嘴,放下了千里镜,“八九不离十了,林子里太安静了。这里靠近不少镇子,好多人应该在林中狩猎才对,可是林中如此安静,河边连个脚印都没有。” “娘的,还真让督师说准了,来来来,齐格,把人拉上去,给老子放火烧,这么片林子,放火烧起来一定很暖和”尚可喜杀人如麻,周定山还会偶尔慈悲一下,但是尚可喜根本不知道慈悲是什么东西。 齐格本来缩着脖子哈气的,一听尚可喜呼喊,立刻眉开眼笑的去传令了。不久之后,队伍中就分出上千兵马,这些人全部抱着火油罐,身后拖着几十架投石机。投石机配火油罐,呼呼的往茂密的森林投掷,不久之后就引燃了大火。冬天,草木枯萎,针叶松又是易燃的树种,寒风吹动,火势疼疼的变大,眨眼间迷雾森林就成了一片火海。 刘祥蹲在树底下等待着,他现在就等着官兵进入林子,给与他们迎头痛击了,这些嚣张的官兵,早该受到教训了。嗤嗤嗤,几名流寇士兵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这些人全都一脸黑灰,有的人连衣服都烧了一些,刘祥站起身怒道,“搞什么鬼,你们跑什么?” “娘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官兵似乎知道我们藏在林子里,提前放火了,好多人都被烧死了。” 刘祥瞪直了眼睛,心里快炸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官兵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么? 流寇伏兵大乱,尚可喜和周定山可不会客气,大军散开,对着这群士气崩溃的流寇一阵追杀。迷雾森林一战,农民军留在施州以及竹溪一带的兵马被斩杀过半,余者也是溃散四周,再也成不了气候。 可以说南边的流寇已经无法对晋北军形成威胁了,而此时铁墨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心思放在子午谷了。子午谷,便是高迎祥的葬身之处。 子午谷,秦关之所,关中门户,扼终南山咽喉,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子午谷地处要道,不管是进击汉中巴蜀,夺取天下,还是进取关中,此处都是必经之地。子午谷关城黑水峪大寨雄伟高大,城墙紧邻两侧峭壁,城高墙厚,立于桃林之中,犹如一张耸立的巨口,气势吞天。 子午谷不仅仅地势险要,其占地势甚高,前方又是峡谷,山谷小道狭窄非常仅容一辆马车通过,人行双人并排。子午山道,与剑门关山道非常相似,所以子午谷与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586章 九烈鸟突袭 第586章九烈鸟突袭 当年汉末,蜀国大军节节胜利,面对子午谷却是一筹莫展,所以有种说法,叫做至子午,皆败走。子午谷易守难攻,偏偏扼守秦岭咽喉,出子午谷可直捣西安,进取关中,所以历来子午谷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站在黑水峪大寨之上,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不知为何,居于子午谷俯视大地,竟有种天地在手中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掌子午谷,气吞山河的原由吧。细数历史,历经千年风雨,鸡鸣狗盗早已远去,只是黄河亘古不变,波涛汹涌,雄关漫漫,有多少英雄豪杰倒在了这里。俯瞰中原大地,山映斜阳,紫气东来。得子午谷,可据关中,虎视中原,得剑门关,可得蜀中千里沃野,手持汉中,夺取天下。所以,一直以来,子午谷都是天下最为紧要的两个地方。 关中为天堑,莫不子午谷。险途飞百里,只手握江山。 兵出子午谷,看似能出其不意,在最短的时间内攻打渭南平原,夺取西安城。可是其中的风险却非常大,历史上走子午谷这条道的,少有成功的例子。当初汉末蜀国北伐,到最后都不敢尝试这条路。子午谷道路狭窄,栈道无数,部队行动起来非常缓慢。最要命的是一旦有人提前埋伏,以逸待劳,那闯出去的希望非常小。 高迎祥也知道走这条路的危险,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扭转颓势,只有这一条捷径可走,否则自己只能被困死在商洛一带。而且,在高迎祥想来无论是走陈仓道还是别的路,其实风险都差不多,就算走陈仓道,又能比子午谷安全多少? 当高迎祥把所有兵马涌进子午谷的时候,铁墨和王左挂布下的这盘棋局也渐渐变得明朗起来。洪承畴以及阿琪格将西安府周围的大多数兵马调到了黑水峪,三水县一带的曹文诏也后撤到咸阳,甚至还让曹变蛟带着一支兵马赶往子午谷仙女台。南边的晋北军主力更是兵分两路,一路以山阳县为基础,南北出击,与汉阴县相连,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网,将子午谷南口子午镇包裹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陕西各路兵马调动起来,全部对准了子午谷的高迎祥大军,其意图不言而喻,就是要趁这个机会灭了高迎祥。 官兵的意图非常明显,可是王自用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他能躲在庆阳府舔伤口已经非常不错了,哪还敢再出兵惹活阎王不痛快。而另一边驻守在武关附近的李自成以及张献忠也是无计可施,李自成庆幸自己没有去子午谷,否则也被这张大网给网进去了。 张献忠一直对李自成不怎么感冒的,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他更愿意相信李自成的判断。房间里,这两位枭雄全都一脸阴沉,张献忠端着酒杯,小声说道:“李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真的不去汉阴了么?” 李自成一脸苦笑,他摇摇头有些自嘲的说道:“去汉阴?张头领,你觉得活阎王将一半的兵马横在山阳一带是干嘛的?晋北军就等着我们自己送上门呢,我们这个时候攻打汉阴,正中活阎王的下怀,别忘了,河南总兵丁路言此时已经带兵从我们后边扑了上来,只要我们敢动,活阎王一定会放弃子午镇,先把我们打残了。” 李自成很生气,如果当初舅舅听自己的劝,不急着北上,何至于此。可惜,一切都晚了。 张献忠眉头皱的很深,将杯中苦酒一饮而尽,叹息道:“活阎王这次是真的下狠心了啊,居然连丁路言的兵马也调了过来,那可是河南兵马,他也敢调。” “有什么不敢的?”李自成撇撇嘴,“别忘了,他到现在身上可还挂着三省总督的官衔呢。” “哎,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不救援子午谷,也不能在武关这边待着啊,谁敢保证活阎王不会先对我们下手?”张献忠面带菜色,自从延水河战事结束后,他已经彻底被打怕了,他现在一点跟活阎王动手的心思都没有。 李自成沉思片刻,眼神阴沉不定的看向远方,“去哪儿?哎,闯王那里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自然要离开武关的,活阎王不是把丁路言的兵马调过来了吗?那我们就去虢州,过黄河进入河南府境内,我们把中原搅他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解了子午谷困局。” 张献忠不由得眼前一亮,对啊,丁路言带兵进入汉中,河南府兵力空虚,义军正好趁虚而入。一旦义军进入中原,朝廷还不得赶紧调兵遣将,届时活阎王也该分兵去中原救火了,活阎王要是不分兵,朝廷都放不过他。 “好,就这么干,什么时候起兵?” “明日子时,趁着天黑突袭虢州”李自成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色,就不信打不乱这盘棋。铁墨想要靠着子午谷一口气干掉大半义军,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就算他赢了,也要崩掉他两颗牙。 当李自成和张献忠商量着撤离的时候,铁墨已经领着大军抵达了汉阴。 看到铁墨后,李九成拱手施了一礼,“督师,高迎祥已经领兵进入子午谷,却让白毛鼠金标领兵停在了东边的子水镇,也不见向北的迹象,看上去好像要在子水镇驻扎一段时间。” 子水镇?铁墨有点琢磨不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子水镇离着子午谷还有四十里地呢,把兵马驻扎在子水镇,这是要攻子午谷呢,还是帮忙守子午谷呢? 子水镇当然想不通了,因为金标压根就没打算进子午谷,金标不是傻子,晋北军能这么快做出反应,谁敢保证西安府那边的兵马没有早做准备,急急忙忙进子午谷几乎是找死。正好闯王需要一支兵马游弋在子午镇外围,拖延官兵进入子午谷的时间,于是金标便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不过嘛,金标从没打算过主动出击,而是一心想着往汉中跑。 金标就赌官兵的主要目标是子午谷的闯王大军,只要官兵不在意自己这个小角色,自己就有希望趁着合围没有形成时跑出去。 另一边高迎祥可不知道金标的想法,他此时已经深入子午谷腹地,大军来到了一个叫做小岳峰的地方,而如今正有一支兵马驻守在小岳峰上,高迎祥不得不停下来。众头领商议一番,最后点了九烈鸟王中阳带兵前往。 星夜之下,一支大军由西南方向而来,此时人衔草马衔枚,动静非常小,上万人大军途径狭窄的小岳峰山口,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只是,这一切却落到了别人眼中。 小岳峰山寨,两个人匆匆跑进寨子,对这一员将领拱手道,“李将军,朝廷人马已经上山,领兵者乃是九烈鸟王中阳!” 这名李将军并不是别人,正是早先投靠铁墨的义军头领李养纯。之前李养纯一直在张北进修,如今刚刚被调过来,只不过没想到一来被委以重任,还碰上自己的老熟人九烈鸟。 “王中阳,这家伙还好好的?”李养纯暗自撇嘴,这家伙可是个油滑之人,一旦形势不利,这家伙跑的比谁都快。看来高迎祥手底下真没几个能用的人了,居然让王中阳打先锋。 九烈鸟,名字听上去唬人,可实际上说的却是王中阳心智不坚定,主意太多。 “吩咐下去,抵挡一下,丢了火把将寨子烧了,然后从北边撤入仙女台!”李养纯面露冷笑,就是撤,也要给王中阳留个烂摊子,不是想要小岳峰么,就给你留一个破破烂烂的山寨。 子时刚过,王中阳领兵对小岳峰发起了突袭,此次,王中阳身先士卒,倒也威猛,半个时辰后,守卫小岳峰的两千晋北军士兵就被赶出了山寨。不过王中阳也没怎么高兴,因为好好地小岳峰山寨被晋北军士兵烧成了灰。一占据小岳峰山寨,王中阳就派亲兵告知高迎祥,结果五个亲兵下去没一刻钟,又跑了回来,准确的说是一个重伤,四个死亡。 王中阳的脑袋嗡嗡作响,急吼吼的问道,“三合,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通知闯王么?” “王头领...小的....小的们领人到了半路,小岳峰山口就冒出许多人,那些人二话不说,直接放箭,几个兄弟当场就被射死了....” 小岳峰山口?王中阳的脑袋都快炸开了,小岳峰山口怎么会冒出人来?那里地势狭窄,两边都是峭壁陡坡,刚刚过来的时候还曾让人打探过,明明没人的,那些人是怎么跑到小岳峰山口的,飞过去的? 一群大头兵又不是武林高手,自然不可能飞过去的,花小荣只是让人事先挂好绳索,所有人藏到陡坡下而已,绳索多用绿藤伪装,再加上天色又暗,王中阳的探子哪里发现的了?等着大军一过去,众人再从坡下顺着绳索爬上去,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小岳峰山口。 小岳峰山口被堵,后果有多严重,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此时小岳峰山口出现敌军的消息已经传遍小岳峰,上万大军人心惶惶的。为了突袭小岳峰,众人都是轻装上阵,吃食也就带了半日,只打算占据小岳峰后再靠后方调运的,如今小岳峰山口被堵,辎重运不上来,岂不是说上万大军坚持个一天,明日就要空腹作战了? 造反就是为了吃饭,那些真为了封妻荫子,王侯将相的,又有几人?没饭吃,谁还给你持刀打仗,更何况打的还是活阎王。 一时间小岳峰上说什么的都有,王中阳黑着脸走来走去的,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刚刚占了小岳峰,本以为是份大大的功劳的,没想到转眼间晋北军就给他挖了个坑,不,这哪是坑,简直就是万丈深渊啊。决不能等,再等下去,等到粮草告罄,再想反扑,可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为今之计,就是全力夺回小岳峰山口。 “集合....集合....兄弟们,抄家伙,跟那帮子狗东西拼了”王中阳一声招呼,倒有不少人高声响应,半刻钟后,王中阳领着大部分人马反身往小岳峰山口扑去,山上火把林立,士兵各个怒气冲天,喝骂声,恼怒声,响彻整个小岳峰。 王中阳领着人回兵小岳峰山口,就这一会儿李养纯还没回到仙女台呢,听殿后的探子说流寇都反身回小岳峰山口了,李养纯顿时让所部人马停住脚步,沉闷苦思起来,琢磨了一会儿,他点出几名亲兵,严肃道,“你们几人回去,看看小岳峰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亲兵领命而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其中两名亲兵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李将军,王中阳领着人去攻小岳峰山口了,这会儿让花将军堵在那了,守卫山寨的,连两千人都不到。” “什么?”李养纯面露狂喜,心头直跳,搞什么鬼? 都说王中阳面上韬略,肚里草包,以前还不信,今日算是彻底服气了。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后方让给敌人,就那不到两千流寇,又是人心惶惶的,若是别人一个反扑,山寨岂不是一战而下? 李养纯还真有点错怪王中阳了,王中阳虽然肚子里没多少兵法韬略,但还是有点货的,至少把后背放给敌人的事,他是干不出来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觉得敌人刚被打跑,八成是灰溜溜的回黑水峪或者仙女台了,哪还会返身重新夺回山寨?王中阳想的也不算错,事实上本来的计划也是让李养纯迅速撤回仙女台的,不过李养纯就是李养纯,他深知兵无常势,见机行事的道理。 王中阳碰上花小荣和李养纯,也算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因为这二人本身就是农民军出身,太了解农民军内部的情况了。这不,本该列队回子午谷的李养纯,当机立断,让人休息片刻,直接杀回了小岳峰。 第587章 名将王小鸟 第587章名将王小鸟 丑时中,小岳峰山寨里的流寇正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小岳峰山口消息,谁曾想小岳峰山口那边还没好消息传来,大寨北边就先大乱起来。不知怎地,北寨失守,一群晋北军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他们见人就杀,口中还高喊着,“哈哈,尔等蠢夫,已中我家督师之计,如今万余大军前来,尔等还不早早投降!” “所有人都听着,督师有令,降者不杀....” 一时间小岳峰上喊什么的都有,那不到两千流寇本就惶惶不安,一听又有上万晋北军前来,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早就听说过晋北军的威名了,人家在草原上打得蒙古人落花流水,一万人来灭他们不到两千人,那还不是砍瓜切菜?流寇也不想跟自己人拼个你死我活的,于是有的人蹲下身子丢掉了刀,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眨眼的功夫,小岳峰山寨蹲了一地人,除了几个顽固分子被杀或者逃跑后,其他人全都乖乖的降了。 李养纯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有个屁的上万大军啊,若是有这么多,还需要弃守小岳峰么?可这一通胡扯,还真就管用了,生怕这一帮子俘虏反应过来,一声令下,找来绳子把人捆起来,降兵实在太多了,绳子不够用,只能把那些降兵的裤腰带解了下来。留下一半人马押送降兵后,李养纯领着人南出山寨,径直朝小岳峰山口而去。 从小岳峰山寨到小岳峰山口,地势由高到低,李养纯不会傻乎乎的冲上去跟王中阳的人马硬拼的,两面夹击,虽然能大败王中阳大军,可终究不是良法。沉吟片刻,让人砍了许多滚木,将随军所带的桐油全部倒在了那些滚木上。 李养纯正琢磨着如何对付王中阳大军,而在小岳峰山口,花小荣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骂娘呢。 “王小鸟,你这狗娘养的,有本事就上来,看花爷爷如何教训你的”骂着,花小荣抓起一块石头,直接丢了下去,高坡下王中阳吓得缩头一躲,“花小荣,你....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今日王某人就取了你的狗头。”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兄弟们,好好招呼下王大头领”花小荣懒得跟王中阳废话了,转过身一声令下,小岳峰山口内砰砰一阵枪响,挡在最前边的十几名士兵闻声倒地。 看着那狭窄的小岳峰山口,王中阳背上直抽冷气,就这个羊肠口,只需千余名火枪手封锁,长枪堵口,任凭多少人也难通过。小小的羊肠口,就是恶魔的嘴,可这个时候,王中阳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薛兴宗,领着你的人上去,无论如何给本将把小岳峰山口拿下来!” “是!”薛兴宗不敢抗命,只能领着人扑了上去,盾牌手在前,晋北军子弹打上去失效,步步推进,快到小岳峰山口入口的时候,只见小岳峰山口内传出一阵响声,三根木桩随着十几名士兵撞了出来。砰砰砰,连续几声,薛兴宗所部盾牌手尽皆倒地,这时晋北军火枪手立刻开枪,没了盾牌挡在前头,所部人马立刻倒下一片。而那些怀抱木桩的晋北军士兵得手后就立刻撤回小岳峰山口,流寇就是想放箭射杀都没有机会。 薛兴宗无奈后撤,再次组织阵型,这次来到小岳峰山口前,盾牌手再次被木桩撞翻,有心想让更多人抵住盾牌,可小岳峰山口那种地方,再多人也施展不开啊。薛兴宗再次被打退回去,就连他自己也是左臂带伤,“王头领,这么攻不是办法啊!” 王中阳也是不爽,俩眼一瞪,吭哧道,“不这么攻,那你说怎么攻?” 王中阳觉得自己就是翻了身的乌龟,任凭浑身有全身力气,依旧用不到正处。军中有不少长弓手,可人家花小荣让人躲在石头后边,又占据地势之利,根本压制不住,倒是自己的人,上去多少被打死多少。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小岳峰山口,能让人这么做难。 还得打,自己有这么多人,一波波的往上冲,就是累也能把花小荣的人累死。正待派另一名头领代替薛兴宗,却听一声哀嚎,原本守卫小岳峰山寨的裨将聂玉溪跑了过来,此时聂玉溪满脸血污,跑起来一瘸一拐,“王头领,不好了,晋北军上万大军又杀回来了,现在山寨失守,兄弟们都降了....” 嗡,王中阳身子一晃,手里的开山刀差点掉地上,李养纯不是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这他娘的搞什么鬼?此时王中阳腹背受敌,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了一眼小岳峰山口,他暗自啐了口,“薛兴宗、马艮,你们领所部人马回军挡住李养纯,其余人随本将拿下小岳峰山口!” 王中阳举起开山刀,眼里露出一丝狠色,他这次要亲自上马,要是打不下小岳峰山口,那....那.....,总之,后果是不敢想象的。 薛兴宗、马艮拱手道,“我们这就去!” 王中阳这边变得乱糟糟的,小岳峰山口上花小荣却看得一阵糊涂,“怎么回事?姓王的怎么不攻了?” “不知道,好像是跑过来一个人,说了啥,姓王的就不对劲儿了”一个亲兵眼神好,不过也只能看的大概,至于说了啥,他一概不知,正纳闷呢,那亲兵惊呼一声,一指远处,“花将军,你瞧,是火光....” “嗯?”花小荣一把夺过了千里镜,夜色下花小荣身后不远处的高坡上出现无数火把,同时还有一根根滚木放到了坡上。看到这里,花小荣一丢千里镜,气的哇哇大叫,“这不是李大哥么,按照计划他应该先撤才对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花小荣又不傻,稍一寻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李大哥趁着王中阳后方空虚的时候杀了个回马枪。 身后出现一支大军,王中阳看得清清楚楚的,无数火把闪耀着,远处一个身影立在坡上,银枪直指坡下,“王小鸟,你这蠢夫,中我家督师之计,而不自知,识相的,赶紧跪地受缚,否则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放屁,想让王某跪地受缚,你在做梦,如今王某手上依旧有着八千儿郎,还怕你这等叛徒不成?”王中阳少有的硬气了一回,不过这种硬气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如果右路跑,他早就撒丫子领着人撤了。 对王中阳的话,李养纯是嗤之以鼻的,就王中阳这样的人会不怕死?而花小荣呢,却是高兴得很,张着嘴在上边喊道,“对对对,王小鸟,你这样才是大男人嘛,快来打。” 花小荣是出了名的大嗓门,这边一喊,那边的李养纯都能听清,此时李养纯一阵牙疼,这个花小荣,是要拿王中阳刷功劳啊。不过仔细想想也情有可原,他们在晋北军算是新人,也着实需要一份沉甸甸的功劳傍身,于是李养纯一举手,朝着坡下喊道,“王小鸟,李某再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再不投降,就别怪李某无情了。兄弟们,点火,一炷香时间一过,把滚木丢下去!” 一声令下,无数滚木腾腾燃烧,顿时将整个高坡映的一片明亮,如今时节,谷中多是矮松灌木,干燥的很,这要是放把火,还不得引发一场山谷大火? “王小鸟,你别怕他,李大哥吓唬人的,如今湿气重,烧不死你的,快过来,与花某大战三百回合,谁若是投降,谁就是孙子!” 听着花小荣的话,王中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狗日的花小荣和李养纯,这是把他王某人当砧板上的肉。王中阳倒是想投降,可是他不敢,投降李养纯?呵,那闯王又是好相与的? 王中阳心中犹豫,可手底下一帮子人可没那么多心思,这些人本就不想跟晋北军交手,如今身处险境,顿时没了战意,薛兴宗领头,一群人丢了刀兵蹲地受缚。有薛兴宗领头,其余人也全部降了,等着王中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阻止不及,他这会儿要是还阻止,估计薛兴宗那些人还不得割了他王某人的头以作功劳? 小岳峰山口下,王中阳迟到而立,一颗脑袋扭来扭去,如今所有人都降了,就剩下他这个领头的了了。花小荣烦得很,如今见王中阳还犹犹豫豫的,当即大吼道,“王小鸟,你他娘的到底降不降,火枪手准备,对准这狗东西,他要说个不字,立刻打成筛子。” 王中阳心里委屈的很,李大哥、花小荣,你们两个狗娘养的,一个个逼得紧,让他王某人如何是好?王中阳觉得委屈,而且是非常的委屈,渐渐地,眼睛里多了点湿润,就在万余将士面前,王大将军竟然哭了,他把开山刀一丢,跪地怒吼道,“降....李养纯、花小荣,王某降了,王某心慕铁督师威名,甘愿受缚!” “.....” 李养纯和花小荣同时一愣,心中涌起了一丝惭愧,将王中阳逼到这般境地,是不是太过分了? 花小荣一拍石面,咧着嘴吭哧道,“当真不爽,本以为能好好打上一场的,谁曾想碰上了这群窝囊废。哎,王立,赶紧下去把你家兄长绑了。” 副将王立闻言一愣,琢磨了一下,脸上一阵苦笑,好嘛,就因为都姓王,王中阳就成他王立的兄长了。花将军这是在夸人呢还是在损人呢?怎么说也是义军头领,光天化日的像个娘们一样掉眼泪,他王立要是有这么个兄长,还不得气死? 卯时末,天边已有鱼肚白,此时阿琪格刚刚转醒。 “砰砰”敲门声响起,“公主,前方有消息回来了,说是小岳峰大胜,歼敌四百,活捉四千多人,王中阳也被活捉了!” 阿琪格听到这话,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了,她跑过去来开门伸出脑袋忙不迭的问道,“当真?” 亲兵苦笑一下,躬身道,“怎能有假?这会儿降兵估计已经送到仙女台了,那边忙着接收降兵呢!” 听到这话,阿琪格着实吃了一惊,那可是上万大军,就是上万头绵羊,想要抓起来也得费一番功夫呢,更何况那里还是小岳峰,一万人真要四下逃窜,又能抓住多少?当真是不可思议。 来到厅中花小荣和李养纯则靠在旁边跟尚可喜有说有笑的,身上别说是伤,连点血渍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琪格好奇不已,走过去匆匆问道。 李养纯也没隐瞒,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听完事情经过,铁墨和萧芷蕴一阵咋舌,就留不到两千人看守小岳峰山寨,这王小鸟可真是个奇葩啊。 阿琪格整理戎装,秀眉舒展,檀口一启,娇笑道,“王小鸟,真乃一员福将也,此人,不可杀,不可杀...” “....”李养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他拍拍花小荣的肩膀,苦笑道,“花兄弟,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放了王小鸟啊!” 花小荣差点没一头栽地上,眨着铜铃眼,呼哧呼哧直喘气,“公主,莫开玩笑....” “兄长,真没开玩笑”阿琪格点点头,又指了指李养纯,“李将军,听说你与王小鸟大战三百回合,终不能力敌,身受重伤,是么?” 这下花小荣等人明白了,敢情是让王小鸟回去祸害人呢。李养纯反应最快,拔出尚可喜的佩刀在自己左臂上割破了一层皮,随后捂着胳膊痛叫起来,“哎哟....哎哟,天杀的王小鸟,竟如此厉害,传令下去,谁能斩王中阳,赏黄金千两!” 嘶,黄金千两?阿琪格差点笑出声来,李养纯也算是稳重之人了,竟然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李养纯等人一阵吆喝,弄得一帮子降兵侧目而视,搞什么鬼,王大头领何时如此英勇了,小岳峰山口下,王大头领不是哭了么?也是巧了,这会儿王中阳和几个头领也刚刚经过关门,李养纯早就等着了,走过去一把将王中阳提留了出来,李养纯面色凶狠,腰刀在手,吓得王中阳屁滚尿流的,当即跪地哭丧道,“李将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小的吧,督师....督师呢....王某是降将,降将啊,杀王某,岂不是寒了众人之心.....不能啊....” 第588章 分兵没戏 第588章分兵没戏 王中阳也算个极品人物了,争功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勇猛,绝境之下,又比任何人都贪生怕死。其实怕死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被恐惧打倒了。王中阳叽里呱啦一阵废话,李养纯听得烦躁,大吼道,“闭嘴,再敢聒噪,本将现在就劈了你!现在,闭嘴,上马!” 一指旁边的枣红马,王中阳吓得都呆住了,那枣红马不是李养纯的配马么? 王中阳发愣,李养纯也不想多做解释,冷着脸笑道,“王小鸟,你记住了,你英勇善战,击伤李某,才抢了李某的战马。好了,现在上马滚蛋,李某数十声,如果你还在关里,就别怪李某心狠手辣了。” 王中阳脑袋里跟浆糊似的,哪里搞得懂李养纯为何这么做,不过他知道一点,要是十声之内没打马奔出仙女台,那就得死。没有多想,王中阳本能的上马,一声吆喝,红枣马奔出子午谷,而这时身后也传来了一阵怒吼声,同时还有十几名骑兵从后奔出。 “活捉王小鸟,此贼刺伤李将军,活捉者,赏黄金千两!” 听着身后怒吼声,王中阳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平生第一次这么值钱,黄金千两啊。 有人追,有人逃,最终王中阳还是逃出了子午谷,山坡之下,一匹红枣马向东奔驰。惨败而归的王中阳,又该如何面对高迎祥呢? 子午谷金仙洞,地处子午谷中部。如今整个金仙洞已是大军云集,彻底变成了一个军镇,而金仙洞到崤山这条路也有数道关卡,为了防止流义军动向被传到黑水峪,高迎祥可算是想尽了办法。此时临近午时,一匹枣红马狂奔而来,守卫关卡的士兵持枪大喝道,“站住,什么人?” 王中阳郁闷得很,他搞不懂为什么晋北军要放他回来,也许是有阴谋吧,可他又不敢将实情告诉别人,若是让闯王知道因为自己的无能,导致大军被晋北军活捉,那还不得立马挥刀斩了他?本就郁闷,不晓得该如何回禀高迎祥,到了关卡,还被几个士兵拦住,于是王大将军当即就怒了,端着架子黑着脸怒道,“你们眼瞎了,连老子都不认得?” 那几个士兵赶紧仔细瞅了瞅,虽然脸色乌漆墨黑的,可轮廓还是能看清楚的,一个兵头拱着手哆嗦道,“是...王头领?” “废话,你眼瞎了不成?赶紧让开,王某有要事禀报闯王!”王中阳这会儿嚣张得很,远没了之前哭鼻子抹泪跪地求饶的样子。不过王中阳一直都是这么个小人,也许廉耻对于他来说,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那几个喽啰再不敢拦着,只能让开路,放枣红马奔驰而过。 枣红马可是一匹上好的良马,虽然奔了几十里路,却不见疲累,一溜烟窜了过去。等着枣红马一走,那年老的兵头冲地上啐了一口,“神气什么?看那熊样,一定是吃了败仗,娘的,怎么没砍死你?” 队头这话可把其他几个年轻的士兵吓得不轻,一个家伙赶紧上来捂住了队头的嘴,“头,别说了,要是被人听见,可要倒大霉了,这王头领记仇的很。” 此时王中阳已经纵马进了金仙洞,入了镇子,他打马竟直去了帅帐,将红枣马丢到外边,王中阳装作腿受伤的样子,一瘸一拐的跑了进去,还未到门口,就已经先哀嚎了起来,“闯王,闯王...” 高迎祥正在屋中抿着茶水呢,一听外边那阵凄厉的惨嚎,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茶杯子摔地上。王中阳跑进屋,两腿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闯王...属下无能....刚领兵去了小岳峰,就中了埋伏,对方早有准备,竟埋伏一万多人于山寨两侧,末将领人刚到,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兄弟们力战不敌,为保性命,大多都降了,末将瞅准机会,刺伤了李养纯,抢了他的战马,才有幸逃脱...呜呜....闯王,小弟无能,你杀了小弟吧....” 被王中阳一阵哭嚎,高迎祥的脑袋都快炸开了,上万大军被晋北军活捉了?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晋北军到底有多少人,能将上万人马围个水泄不通? “王兄弟,你先别哭,快与高某说说,当夜到底有多少晋北军人马?” “不知道,当时天色太暗,根本数不清,只知道那些晋北军士兵两个围着咱们一个打...若不是实力悬殊,兄弟们也不可能轻易投降的....”王中阳很无耻的撒了个谎,如今,他只能让自己败得有情可原,被人埋伏,又是两倍于己,那么就算是败,也不算自己无能吧?王中阳觉得自己很聪明,他却不知道,李养纯等人恰恰就是想让他说这些话的。 听了王中阳的叙述,高迎祥喉头鼓动,胸口有如翻江倒海一般,埋伏在小岳峰的就有两万多人,那整个子午谷得有多少人?三万人?四万人?之前关中方面的探子不是说铁墨麾下加上后来驰援的丁路言兵马,总共不到八万么?如今大部分兵力都在商洛一带,还没进子午谷呢,有有多少兵马放到北边黑水峪方向?可....可听王中阳的意思,人家小岳峰内可是不下于两万人啊。呼,高迎祥长长地舒了口气,幸亏自己没有贸然进攻子,若是硬来,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也幸亏王中阳把这个消息带了出来,否则今后可要吃大亏了。 当然,高迎祥也并不是完全相信王中阳的,他宽慰王中阳几句,待王中阳下去休息后,便喊来了自己的亲兵,“去查查,王头领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回闯王,小的觉得王头领说的应该是真的,外边那匹枣红马可是李养纯的坐骑,平日里爱惜的很,若不是出了变故,他死也不会丢弃枣红马的!” “虽然假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事关重大,还是细心打探下为妙!”高迎祥谨慎点也不算错,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王中阳的,此人惯会钻营,本事是有些的,可打败李养纯,还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 亲兵自然不敢怠慢,拱拱手领命而去,其实那亲兵也不用太费心思,因为此时仙女台外十几里处多是晋北军士兵,活捉王小鸟,赏黄金千两的话不绝于耳。为此,晋北军骑兵还冲击了一下前沿关卡,直到金仙洞派出上前精兵封锁后,那些骑兵才草草离去。晋北军一心要抓王中阳,算是给王大将军正了名,自此高迎祥也再没了怀疑。因为他觉得晋北军貌似无需为了一个王中阳如此大张旗鼓的,而且,好像王中阳也没什么需要骗他的。 仙女台内,听说王中阳安全抵达金仙洞后,阿琪格笑得如花般灿烂,王大将军一番吹嘘,估计高迎祥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硬攻仙女台了吧。如此一来,这样就有了充足的时间从南边多调派些人手了。 高迎祥觉得子午谷内隐藏了重兵,所以他下了军令,严令各部不可轻易进攻,尤其是西边靠近仙女台的方向。高迎祥小心应对,他却不知道此时阿琪格手底下的兵马其实并不是很充足,尤其是放在仙女台的兵马,曹变蛟手底下的兵马满打满算也仅仅只有五千人而已,其中还得分出不少人看押降兵,要是此时高迎祥领着大军硬来,还真能让李养纯和曹变蛟头疼下。 跟高迎祥玩着虚虚实实的东西,而此时绳池也传来了消息。消息自然是关于李自成的,绳池被李自成大军重重围困,河南方面立刻慌了神,他们可生怕之前的中原乱局重演一次,所以赶紧向朝廷求援。朝廷方面得到消息后,顿时对铁墨口诛笔伐,要不是铁墨将丁路言的兵马调走,哪能让流寇轻易突破黄河,进入绳池附近。 内阁方面本就对铁墨放弃延安府的行为大为光火,如今出了这种事,更是不肯放过了,在文武百官的施压下,崇祯皇帝朱由检一道圣旨送到商洛。 圣旨意思很简单,朱由检希望铁墨能分一部分兵力回援河南府,免得中原生灵涂炭。 铁墨头疼得很,仗打到这个份上,怎么可能轻易罢兵?高迎祥的大军已经被坑进了子午谷,覆灭在即,这个时候分兵救援河南府,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手底下兵力太少的话,凭什么剿灭高迎祥?真以为高迎祥是泥巴做的呢?若非陕西方面兵力不够,何至于调丁路言的兵马过来? 分兵是不可能分兵的,铁墨索性先不管圣旨的事情了,先把高迎祥灭了再说。子午谷一战,不仅要赢,还要赢的漂亮,这一战要是不能赢下来,后患无穷,到时候内阁文武百官还不得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撕咬。 子午谷方面气氛紧张,紫禁城内也不安宁。崇祯身上的压力很大,他自然希望铁墨能一劳永逸灭了高迎祥的,可又担心中原再次大乱,这不,散了朝之后,让王承恩将侯世禄叫了进来。 “侯爱卿,朕是希望铁爱卿能将高迎祥困死在子午谷的,可是若此战不利,事后问责,朕也保不住他啊。” 侯世禄大皱眉头,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心中又开始游移不定了,他想了想拱手道:“陛下,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高迎祥号称闯王,乃是几十路反贼的头领,若能灭了高迎祥,各路反贼势必大乱,将对反贼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松啊。机会来之不易,以后再想困住此贼,怕是千难万难了。” “另外,陕西方面三边总督陈奇瑜至今没有发公文,可见陈督师与铁墨的意思是一样的,先集中兵力灭了高迎祥,此乃重中之重。还有,陛下有没有发现河南方面很有问题?” 朱由检不由得大皱眉头,奇怪道:“有何怪异之处?” “至今为止,上书求援的全都是河南府各级官员,反倒是河南巡抚孙传庭以及开封知府闵正元从始至终未提援兵一事。臣听闻孙大人已经开始调集大名府以及开封府兵马前往洛阳驰援,若真是形势危急,以孙大人多年的领兵经验,概不会不向朝廷求援的。由此可见,孙大人心里也明白子午谷一战的重要性。” 朱由检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据他所知,孙传庭与铁墨是很不对付的,按道理孙传庭可没心思帮铁墨的忙。也许侯世禄说的是对的吧,这个时候就该坚定不移的支持铁墨打赢子午谷一战。 事实上侯世禄没有说错,河南方面不是不缺兵马,而是孙传庭有自己的判断。 郑州,孙传庭带着一支兵马赶了过来,不过麾下三千多兵马跟李自成以及张献忠麾下十万大军相比,仿佛天壤之别。知州唐文献有些神色不安的坐在椅子里,不时的看一看孙传庭的脸色,“孙大人,如今河南兵力空虚,为何不请求朝廷发派援兵,若能从陕西方面调一路兵马过来,必能保河南无忧啊。” “铁督师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高迎祥请进子午谷,此时从陕西调兵,不是前功尽弃么?总之,子午谷战事结束之前,一切都要靠我们!” 孙传庭许多事情都看得透彻,他跟铁墨是很不对付,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铁墨此人狼子野心留不得,可多是对事不对人,在这个时候他不会拆铁墨的台。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能斩杀高迎祥此贼,可比打败李自成和张献忠有意义多了。 三天时间,高迎祥龟缩在金仙洞内颇有些度日如年的意思,可是他不敢轻举妄动。此时高迎祥也是有些想法的,他还在寄希望于外边的李自成和张献忠能弄出点动静来,只要能从子午谷周遭调走一部分兵马,那他高某人冲出子午谷的希望就大了几分。 农民军被困在子午谷,但并不意味着消息闭塞,子午谷总有些险要小道供消息流通,不过也就仅限于传递消息,大军想要经过,那就是在找死。高迎祥一直在等机会,可让他失望的是活阎王居然一点分兵的意思都没有。 第589章 碰到疯狗了 第589章碰到疯狗了 高迎祥没有下令进攻,但不意味着他什么都没做。高迎祥心里很清楚,时间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拖得越久对义军越不利,所以提前做了两手准备,派了兵马赶往七里坪。高迎祥没有闲着,铁墨同样没有闲着,趁着这几天没有开战,让驻扎在山阳以北的周定山大军迅速赶往黑水峪,以加强子午谷北部的兵力,不久之后,陈耀峰的兵马也从后赶去。 七里坪,位于子午谷道中部,陈耀峰领兵日夜兼行,总算赶上了周定山的人马,二人合兵一处,左右七千余人,多了一些人手,周定山自然高兴地。一日后,二人终于从黑水峪赶到了了七里坪以南的南豆角村。南豆角村早已荒芜,早年间流寇曾经来过七里坪,对周围不断抢掠,再加上近些年关中灾患不断,村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渐渐成了一个荒村。 戌时三刻,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怪了,今夜不仅月牙没了,连星光也少得可怜。但凡关中百姓,看到这等天象,都不会太高兴,因为这样也就预示着明日不是阴雨就是大风。 夜,东南风,此时七里坪上一片漆黑,四周变得鸦雀无声。今日农民军头领何林、袁马以及曹盛,共计两万四千大军抵达七里坪脚下。而此时扼守七里坪的只有不到三千人马,所以沙雕并未分兵去守小道,如果兵力充足,扼守南边的羊肠小道自是良法,可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沙雕不会出去跟流寇硬拼的。 七里坪和仙女台相隔不远,山脊相连,如此大片地方,只需要骚扰,流寇想要撇过七里坪一线去仙女台,也实属痴心妄想。沙雕鬼精鬼精的,否则这些年铁墨也不可能将一些重要事情交予他处理了。如今沙雕想得很简单,只要拖住流寇,不久之后督师和阿琪格公主就会派人来支援七里坪的。 何林、袁马等人得到的命令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七里坪,进而威逼仙女台,闯王将令在身,所以几人仅仅让士兵休整两个时辰,便在子时时分,趁夜对七里坪发起了猛攻。 何林和李自成一样乃是边军出身,能在众多农民军头领中占据一席之地,也是靠着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所以此人领兵颇为不凡。一路上,何林所部分散开来,却又是三两成群,如此一来,沙雕想要暗中偷袭的心思也淡了。何林这边无计可趁,沙雕只能对曹盛的人下手。这曹盛虽带兵多年,但打仗的本事实在少得可怜,如今他负责的正是中路,一上来曹盛将所有人集中到了一起,乌压压的往上扑,这就给了沙雕下手的机会。 早在之前,沙雕已经在七里坪上布下了不少陷阱,暗中跟随,等到曹盛的人马走到陷阱位置,立刻启动开关,只听一声闷哼,挤在一起的几十个官兵掉进了一个大坑里,坑中放着一些尖尖石头,好多士兵一掉下去要么被戳到要害,要么摔了个骨折,疼的在坑里哇哇大叫。 当然,何林和袁马的人马也没讨到多少好处,这一路上虽然小心翼翼的,终究免不了着了道,暗处飞来的毒箭、挂在半空的木桩子、木锥子、捕兽夹,总之什么样的陷阱都有,更为可气的是还有的人一脚踩进了软绵绵的粪坑中。虽然伤亡不算严重,可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一路行军,到达南豆角村内后,何林才发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别说粮草辎重,就连被褥、稻草都没留下。轻松占据南豆角村,曹盛倒是开心得很,找个地方睡觉去了,何林和袁马却满脸的担忧之色。这些官兵能果断放弃南豆角村,可见也是位通兵事之人。别人主动放弃山寨,定然不会平白无故的。 果然,占据南豆角村后,流寇就想着休息下的,结果这一休息就出了事,半夜里狼嚎不断,每一声狼嚎,还伴着一阵火箭,弄得农民军只能睁开眼捉贼的捉贼,灭火的灭火。只可惜等他们跑出来后,那些冒牌野狼早就跑没影了,只有火光映着通红的脸。 农民军忙着救火,火势熄灭后,何林做了一番安排,他增多了巡逻兵马,并广布哨探。本来该平安无事的,结果才过了一个时辰,南豆角村又响起了狼嚎,大火再起,同时寨门口还摆着几十具尸体。一看那些尸体,袁马差点没气晕了,这不是派出去的哨探么,现在倒好,全都死了。 如此往复,折腾到辰时的时候,一帮子流寇士兵一个个哈欠连天,两眼发虚。从金仙洞来七里坪本来就是急行军,来到这里还不让休息,谁能受得了?莫说是士兵了,就连袁马也是精神缺缺,倒是曹盛,因为睡过大觉,精神头足的很,天一亮就招呼着众人引兵攻打太华山。曹盛手拿大砍刀,左手一张卷起的地图,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地图,反正何林还没见过曹头领看过地图呢。 “何头领,昨夜贼人百般折腾,便是怕了咱们,今日天亮,贼人无处藏身,正是攻打七里坪的好机会,我等切莫错过。” 听曹盛滔滔不绝的说着,何林先是骂了个蠢字,随后拱着手苦笑道,“曹兄弟,你看我部人困马乏,士气不振,可否还上一天,待明日再行攻打七里坪?” 何林如此一说,曹大将军立刻不满了,他一挺胸膛,刀柄一磕胸甲护心镜,晃晃作响,“二位头领,我等身为闯王心腹,定当誓死报效闯王,为闯王分忧解难,堂堂男儿,岂能被一点困乏打倒?” 曹盛正义凛然,威风不差,袁马和手底下一帮子人就已经骂翻天了,什么玩意,现在说话说得一本正经,夜里守村灭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呢。早知道姓曹的这个德性,就直接放开防守,让那些人一把火将曹盛烧成灰了,免得他现在这么嚣张。曹盛将大义都搬出来了,何林和袁马只能咬牙认命,难道说不行么?那样岂不是藐视闯王,不听调遣? 这个罪要是坐实了,谁担当得起啊。跟着闯王时间久了,谁都知道闯王是个小心眼。 无奈之下,何林和袁马领着一帮子疲兵心不甘情不愿的通过山脊去了七里坪,曹盛的人马倒是精神头很足。这一天日光昏黄,东南大风。西北高原大地,大风往往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便是七里坪上,依旧能感受到迷人的狂风。 顶着大风,一帮子农民军好不容易到了七里坪。可刚刚立足没多久,南豆角村那边就发生了变故。原来沙雕一直都没离开过南豆角村,等着农民军大部人马一离开,他立刻领着人从西峰上窜出来,一路杀进南豆角村,将那里几百名流寇士兵杀的哭爹喊娘。 留守七里坪的几百流寇士兵四散而逃,有的人逃到七里坪,把南豆角村发生的事情一说,曹大头领当即就怒了,鬼头刀一挥,大吼一声,一帮子人再次折回南豆角村。何林和袁马都快累成狗了,更何况手底下那帮子兵?二人也是无法,首先人家曹大头领拿大义压人,其次人家可是闯王真正的心腹,这一点连袁马都没法比。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想不听话都难。 曹大头领脚力不错,这也是以前不断逃命练出来的。回到南豆角村,一刻不停歇,漫山遍野的寻找起沙雕所部,结果找了没一会儿,有人来报,刚刚有一支小部几百人因为太累跟在最后,结果被沙雕领人给抄了。闻听这个消息,曹大头领气的七窍生烟,跳脚大骂,“无耻奸贼,有本事跟曹某大战三百回合,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听曹大头领这话,何林坐在地上直翻白眼,这不是骂的废话么?这特么是在打仗,再说了,还没见过兵力不足还正面硬来的呢,那不是好汉,那是蠢夫。 “白喜,你领所部一千人赶到出事的地方,给本将查,一定要找到这些贼人的踪迹,曹某就不信了,这帮鸟人还能长了翅膀飞到天上去不成?”曹大头领可没留意到自己话中的问题,如果是鸟人了,长翅膀也算正常嘛,没翅膀那还算什么鸟人? 曹大头领来回折腾几回,也累得够呛,坐石头上伸着大舌头呼哧呼哧喘粗气,这也算给了何林等人喘息的机会。趁着曹盛没留意的机会,何林遮挡着大风,对袁马小声道,“袁兄,得想个办法才行,要是由着姓曹的折腾,咱们这些人别说去仙女台了,估计这腿跑没了,也跑不出七里坪和南豆角村!” 何林说的可是事实,明摆着人家沙雕子在玩拖字诀呢,偏偏曹大头领还没觉悟。袁马想了想,耳语道,“今日什么都不要管,夜里好生歇息,明日天一亮,咱们就集齐人马过去攻打仙女台,就不信这帮子家伙还敢缩着不出来。” “也好,只是姓曹的?” “别理他,之要咱们主动出击,姓曹的也得乖乖地跟着咱们打仙女台,除非他不想要这份功劳!” 何林和袁马商议着,曹大头领却没留意到这里的事情,还一心琢磨着如何活捉沙雕子呢。 曹盛等人累的够呛,沙雕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他坐在一块避风处,不断喘着粗气,真是见鬼了,那姓曹的没脑子么,怎么跟疯狗一样闻着味儿就往上扑,难道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么?沙雕可着实琢磨不透曹大头领的心思,按他的想法,农民军的目标肯定是仙女台啊,他只需要领着兄弟们跟在农民军屁股后边骚扰就行了,总之,能拖就拖。结果倒好,曹大头领还真给面子,竟然停下身一心要剿灭屁股后边的人。 农民军留在七里坪上,自然也完成了拖住农民军的目的,可面对那么多搜山的人,沙雕的压力也不小。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树丛里钻出来,弹弹头上的草屑,苦着脸吭哧道,“雕哥,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啊,姓曹的竟然把所有人马都拉回南豆角村了,看他这劲头,好像不把咱们灭了,誓不罢休啊!” “得,跟兄弟们说一声,都消停点,今天就别惹事了,省的让那群疯狗盯上”沙雕俩眼一翻,心中暗衬,可真够倒霉的,碰上曹盛这么个庸将。 沙雕所部对七里坪熟悉的很,一旦藏起来不出现,任凭曹盛再歇斯底里,也是无用。入夜之后,大风依旧未停,劳累了一天,曹盛在村子里找了处好地方休息了起来,那些流寇士兵也是疲惫不堪的,大多睡得跟死猪一般。山风呼啸,林中沙沙声不断,夜色无光,显得阴森森的。曹盛在熟睡,何林和袁马却领着自己的人马悄悄地出村子来到了东峰,为了方便,一开始何林和袁马就将本部人马放到了东边,所以,一旦行动起来,曹盛这边竟然毫无察觉。 何林领人沿着东峰山道向北,目标直指七里坪,而此时也有一支人马隐藏在黑暗中悄悄地潜行。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时,沙雕也算是放火放上瘾来了,琢磨着今日钓着农民军跑了一天,那些农民军八成睡得死死的,要是突然放把火,那乐子可就大了。行至半路,大约是子时中,前方有两名探子低着身跑了回来,他们全都一脸的惊诧,呼吸粗重,显然是经过一番狂奔的,“雕哥,前边有许多侄儿并,正朝咱们这边来呢,现在该怎么办?” 沙雕心里咯噔一下,着实吓得不轻,难道贼兵真的是冲他沙雕来的?如今贼兵人多势众,己方势力薄弱,搞搞偷袭还好,真要硬拼,那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说实话,沙雕有点怕了,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此时山上这帮兄弟就指着他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沙雕仔细思索了起来,估计贼兵不是冲他来的,如果对方晓得这些,白天就该动手了,又何必等到大半夜的? 第590章 投降免死 第590章投降免死 想通此处,沙雕举手示意道,“领人往回撤,撤到断崖那边去。” 断崖,并不是真正的悬崖峭壁,只是七里坪和南豆角村相连处的空隙而已,因为缝隙比较陡,从下边山道看上去,就像是一线天地形,所以才有了断崖之称。 沙雕想得很简单,不管那些农民军半夜行军的目的是什么,既然碰上了,那抽冷子教训下这些贼兵总没有错的。本来准备了一下引火之物,打算烧一烧山寨的,现在只好返身送到断崖那边去了。沙雕让人于断崖山道两侧山顶做好准备,静待农民军前来,何林与袁马根本没想到前边还会有人挡着路,所以一路上未做防备。 丑时中,大队人马就来到了断崖山道,对这断崖山道,何林并不陌生,就昨日白天来回跑了三趟,只可惜连敌人的毛都没摸到。因为太熟悉了,也就失去了戒备之心,万余农民军由山道北口而入,打算过山脊进入仙女台附近。 叮叮,当当,一阵轻微的响声进入耳中,何林心中一惊,抬头看看上边,顿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该不会是碰到敌军了吧?此处山道狭长,两侧陡壁林立,若有埋伏,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何林刚张开嘴打算催促队伍加快脚步呢,山道两侧就亮起一片火光,紧接着无数人影立于峭壁之上,一个扛着鬼头刀的大汉咧着嘴哈哈大笑道,“老子还打算去烧山寨呢,没想到还有人自己送上门来,兄弟们,给山下的弟兄加把火,也热闹下。” 早就准备好的硫磺、干草和滚木一股脑的丢了下去,火把丢下,顷刻间山道南边被大火阻隔,火势一起,沙雕也不耽搁,让人将提前弄来的青蒿丢了下去。这青蒿一旦点燃,具有驱虫效果,可常常伴着浓烟,而且还有着股刺鼻的怪味儿。如今正值西北风,山道狭窄,两侧又高,山道里更是狂风大作,卷着一股股浓烟直往山道北边灌,仅仅一柱香的时间,整个山道被烟雾笼罩,一帮子流寇士兵被熏得眼泪直流,不断咳嗽着。 何林可是恨透了这些官兵,尤其是那个沙雕,当真是缺德。 沙雕以前可是在草原上混过几年的,最拿手的就是落井下石,此时农民军乱成一锅粥,大呼大叫的往外窜,虽然有浓烟笼罩,看不清下边的情况,不过只要搬着石头闭眼往下都就行了,总有倒霉蛋会被石头砸中的。一阵石块纷飞,砸的农民军哭爹喊娘的,等着何林领人掏出断崖山道,一点人数,死的人倒是不多,不过大多数人都被弄得鼻青脸肿的。 沙雕也没想杀太多人,因为督师可是交代过的,陛下来过圣旨,对于农民军,还是以震慑招降为主。 何林和袁马领人狼狈不堪的逃回南豆角村,由于回来时动静太大,惊醒了不少人,就连一向睡意浓浓的曹大头领也披着外套跑了出来,一看何林所部士兵的情况,他吓得老脸煞白道,“何兄弟、袁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曹盛脸上的关切倒不像作假,这时何林和袁马却是老脸一红,不过脸上黑不溜秋的,别人也看不出二人的脸色变化。袁马吐口唾沫,一脸晦气道,“别提了,之前得到消息,说官兵藏在了断崖一带,某家便与何兄弟领兵前去,没想到对方竟在前边放了把火,有点了些冒烟之物,将兄弟们熏得够呛。” 袁马可不敢说实话,要是说了实话,以曹大头领小肚鸡肠的性子,还不得立马翻脸? 断崖山道一战,闹得农民军人心惶惶的,尤其是曹盛,他生怕沙雕再领人跑来烧山寨,一连加派了十几支巡逻人马,那些有幸休息的流寇士兵睡得也并不安稳,因为大多数人都怕睡着觉不知不觉的就死在大火中。这些天流寇士兵心中都有心理阴影了,那些官兵好像很会放火。 崇祯六年二月初,周定山派到七里坪的人总算在东峰犄角旮旯处找到了闷头大睡的沙雕,一听说周定山和陈耀峰领大部人马到来,沙雕立马高兴道,“来了多少人?” “回沙将军,约有七千余人,周将军希望郑将军能将农民军引到七里坪东峰百尺峡,周将军和陈将军会领人在那等着!” “好,你回去告诉周将军,午时之前,本将定将流寇士兵引到百尺峡!”沙雕已经猜到周定山想干什么了,其实他以前也打过这个主意,只不过手中兵力不足,无法实施罢了。 幢去峡复来,天险不可瞬。虽云百尺峡,一尺一千仞。百尺峡,又称百丈崖,号称七里坪第二险地,而在百尺峡前边就是第一险地千尺幢。千尺幢和百尺峡相连,就像是长蛇与头部相连,道路崎岖,若是不熟悉路程的,多半会倒霉的。只要流寇士兵进了千尺幢与百尺峡,只需要在百尺峡出口重兵把守,再让人用巨石封死另一侧千尺幢的出口,那人流寇士兵又再多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除非流寇士兵各个是武林高手,能施展轻功从百尺峡飞下去。 沙雕的诱敌之计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派人去喊几句话,再放几支暗箭,曹大头领就立马怒冲冲的领人扑了过来。这次就连何林和袁马也咬住了沙雕,丑时那场变故,可着实丢脸的很,必须捉住沙雕子找回场面才行。流寇士兵对山上的地形并不熟悉,沙雕七拐八绕的,很快就将一帮子流寇士兵领进了千尺幢,沿着一线天山道前行,流寇士兵就是想停都停不下来。这也得益于千尺幢独特的地形,这里山道奇陡,尤其是从上往下走,就像是坐滑梯。 千尺幢的地形与断崖山道太像了,何林冷汗直往外冒,不断喊着停下来,可喊了也是白喊,后边曹大头领一个劲儿的吆喝着活捉沙雕,连带着手下一帮子人也不要命似的往前冲。临近午时,沙雕与周定山会合后,陈耀峰便命人发出响箭,而等在另一边的晋北军士兵则将准备好的石块拥了下去,轰隆隆的响声充满山道,顷刻间将狭窄的千尺幢北部入口堵死,有些石块还顺着陡峭的山道滚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有几个倒霉蛋被巨石压在了身下。 曹盛吓得白毛汗都竖起来了,这会儿他也知道上了沙雕子的恶当了,就这种地方,官兵要是找几块圆石头,那士兵们还不得伤亡惨重?领着人往百尺峡冲,虽然百尺峡要比千尺幢宽广了许多,可冲到一半儿,就被一阵箭雨挡了回来。 何林一张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担忧或者害怕呢。而事实上,何林是被自己气的,丑时的时候被沙雕堵住断崖山道狂揍了一回,没想到这事过去没一天,接着又掉进了同样的陷阱中,他何林长了个猪脑子么? 后路被堵,前边弓箭手和火枪手伺候,还要小心两侧随时可能丢下的石块,这下两万士兵可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一下堵住这么多人,沙雕高兴地不得了,趴山顶上捏着一块小石子朝曹盛丢了过去,“姓曹的,你这两天不是挺威风的么,追的老子满山跑,现在怎么样?” 曹盛气的老脸通红,鬼头刀往地上一杵,瞪着眼怒道,“沙雕,你到底想干嘛?” “干嘛?老子宰了你”沙雕也有点火,见曹盛到现在还耀武扬威的,当即取来火枪,就想一枪打死曹盛。周定山眉头一皱,赶紧伸手阻拦道,“沙将军且息怒,督师有吩咐,要活捉这些人,尤其是这个曹盛,督师还有大用!” 沙雕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而且周定山亲自发话,他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只好闷闷不乐的朝曹盛哼了声,“姓曹的,便宜你了,要不是督师还用得上你,沙某现在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等着沙雕退下后,周定山拿着个铁皮喇叭大声道,“谷中的人听好了,某家晋北周定山。眼下情形想必大家都清楚,只要本将一声令下,谷中再无活物。陛下与我家督师不想多造杀戮,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好好想想,要么投降要么见阎王。” 一时间谷中士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显然军心已经散了,何林和袁马脸色都变了,这可如何是好? 何林丢了佩刀,高声喊道,“某家降了,还望周将军能言而有信,莫要伤手下兄弟性命!” 有何林领头,曹盛紧随其后,一帮子人全部将刀枪丢到了地上,受何林和曹盛的影响,更多的人丢刀投降了,袁马气的直跳脚,提着鬼头刀大呼小叫道,“你们要做什么,快把刀捡起来,曹头领,你如此做如何对得起闯王的信任?” 何林和曹盛想要投降,袁马却不想。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曹盛和何林虽然身在义军,对抗朝廷,但并没做过太大的恶事,可是他袁某人却是臭名远扬,一旦投降,以活阎王的性子,铁定跟他袁某人秋后算账。 总之,投降铁定是个死,不降还能拼一把,所以,袁马是谷中最不想投降的那个人。 袁马聒噪个不停,曹盛都烦了,使个眼色,几个亲信冲过去手脚并用,三两下就把袁马绑了起来。袁马呜呜乱叫,想要破口大骂,旁边一个头领早有准备,往怀里掏了掏,将一块破布塞进了袁马嘴中。那破布有一股浓浓的怪味儿,熏得袁马直翻白眼。也怪不得袁马会如此,因为这是一块擦脚布,再加上这家伙脚气重,那股子怪味儿就留在了擦脚布上。 谷中所有人都蹲在地上,刀枪也全部集中放到了谷口处。事情太顺利了,顺利的周定山都有点不敢相信。事实上并不难理解,这段时间农民军屡战屡败,士气跌落到了谷底,再加上水银山被攻下,回南边的路被断,人心惶惶的。袁马和曹盛带来的人有一多半都是从湖广招的,这些人思乡情切,如今这局面哪还有心思跟朝廷兵马拼命,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也就情有可原了。 曹盛如此果断投降,也是因为知道麾下兵马的情况,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要是不投降,一定会被这群士气崩溃的家伙干掉的。 投降的人太多了,周定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全部送到仙女台或者送到黑水峪肯定是不行的,如今黑水峪还押着序偶多降兵呢。降兵太多,也不是好事,一旦发生变故,闹起乱子,可就不好了。在寨子里想了会儿,周定山让人给何林与曹盛松了绑,并请二人坐于大厅之中,沉眉道,“二位深明大义,周某铭感五内。陛下早有旨意,乱党多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多造杀戮。我家督师谨遵陛下的意思,这才招降诸位。如今情形,想必们也清楚,实话与你们说了吧,高迎祥是走不出子午谷的,督师谋划许久,陕西各路兵马集聚子午谷,高迎祥是插翅难飞。本将希望二位能帮忙招抚一些乱党,当然,你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陪着高迎祥一起去见阎王。” 何林和曹盛,但这两人也是投机取巧之人,当不得大用,却又不能杀,因为杀了这两人,以后的额招降工作可就不好做了?周定山所能做的就是放这二人回去,同时也能少一些降兵,又能搞得乱党内部更加混乱,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而且就算回去了,高迎祥也不会信任他们的。 听周定山的话,何林心中已经盘算开了,听姓周的意思,好像并不想让他二人加入晋北军啊。如此倒好,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在义军之中当一名头领,岂不比在晋北军中受人制约强?当然,周定山也有警告的意思在,以后要好好做事,要是不识抬举,恐怕后果就不怎么美妙了。 想通关节后,何林和袁马起身拱手道,“周将军所言甚是,请周将军转告督师,我二人回去以后,一定按照周将军的吩咐做事。” 何林和袁马的话,周定山也并未放在心上,话说得好听有什么用?周定山可不信这二人的鬼话,总之,只要这俩人还有用,留他们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491章 引诱对方来攻 第491章引诱对方来攻 送走了何林和袁马后,又给陈耀峰和沙雕分了四千人马,诸事安排妥当后,周定山才率所部人马押着袁马去了黑水峪。 周定山赶到黑水峪的时候,方才知道铁墨也已经来到了黑水峪。为了确保子午谷一战万无一失,铁墨也是日夜兼程赶到黑水峪,就是不希望辛辛苦苦制定好的计划功亏一篑。 巳时刚过,尚可喜就来传信,周定山已经领兵归来。铁墨可是等了许久了,赶紧让周定山进来,坐在厅中,周定山将七里坪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才拱手道,“督师,末将放了何林和曹盛,可有什么不妥?” 私放何林等人,还是周定山第一次自己拿主意,所以他心中多有点不自信,铁墨却点头笑道,“定山,你做的很好,此时如此处置甚为妥当。” 周定山腼腆的笑了笑,转身朝外吩咐几句,不多时,几名亲兵押着袁马进了大厅。入大厅后,袁马仰着下巴,拒不参拜,尚可喜眉头一锁,大声喝道,“大胆狂徒,见督师为何不拜?” “嘿嘿,老子为什么要拜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他娘滴吓唬老子,老子玩这套的时候,你还在辽东玩泥巴呢”曹盛说着话,乌溜溜的眼珠子却一阵乱转,眼角扫视四周。 袁马倒真有点硬汉的模样,不过铁墨却不这么觉得,因为在曹盛眼中,看到的多是犹疑和狡黠,又哪有半点视死如归的坚定?嘴角一撇,他摸着下巴冷冷的笑道,“很好,还真有点硬汉的样子,那本督师怎么能不成全你呢?来啊,将袁马拉出去斩了,首级割下,着快马送至西安。” 铁墨突然拔高嗓门,一声冷喝,把袁马吓得一阵哆嗦,四名亲兵扑上来,架起袁马就往外拖,而铁墨等人却依旧是面色平淡,好像杀的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样。这时,袁马才知道怕,他本来为铁墨会有求于他的,所以才会装出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哪曾想,这个活阎王竟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袁马可不是什么勇士,他怕死,而且怕死得很,扑通一下,双腿跪在地上,袁马一改之前的神态,磕头如到捣蒜般哭声道,“督师,你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袁马的反应丝毫不意外,铁墨早就看透此人了。赤眼罗刹这个外号凶得很,袁马本人更是坏事做绝,吃人喝血,什么坏事都干过了。这种人看似凶狠,可实际上最是怕死,之前数次交手,一旦形势不利,这家伙比王岩还滑溜。 铁墨也没想过招降袁马,这种大奸大恶之徒如果跟了自己,天下人会怎么想?懒得跟袁马废话,挥挥手说道:“赶紧把此人拖出去砍了,脑袋送给陈督师,也让陕西百姓开心一下。” 袁马此人凶名在外,恶名昭彰,可以算得上是陕西百姓心中的公敌,从某种方面来说,袁马比高迎祥以及王自用的名号都响亮。 周定山挥手示意几名亲兵将袁马拖了下去,顷刻间袁马便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尸首连同首级一同送往线,尸体送到西安城后,陈奇瑜都没来得及法公文,袁马的尸首便被愤怒的百姓分走喂了狗。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铁墨根本没心思管袁马的下场,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接下来的战事上。 之前和王左挂订好了计划,先断高迎祥补给,在想方设法让高迎祥走子午谷。补给不足的情况下,高迎祥所部无法在子午谷停留太久,这样就可以靠着子午谷地形,在最短的时间内灭了高迎祥。可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高迎祥竟然这么狠。 物资短缺的情况下,高迎祥让手底下的人刮树皮,打野味,甚至将死去同伴的尸体烤熟当军粮。就这样,竟然让高迎祥硬生生撑了下来。 铁墨知道高迎祥是在硬撑,可他铁某人又何尝不是在硬撑。河南府的情况,高迎祥知道,铁墨同样知道。自己可以拖着不分兵,但朝廷不会就此罢手的,一旦河南那边的压力过大,就算有皇帝朱由检的支持,分兵的呼声依旧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高迎祥主动攻出来,如果高迎祥不攻出来,自己总不能打进去吧,子午谷的地形对防守一方太有利了。 琢磨了许久,铁墨将周定山喊过来,神情严肃的问道:“定山,曹盛和何林可信么?” “应该问题不大,离开的时候末将让这二人写了投降书,只要这二人不听话,咱们只需把这两份文书送给高迎祥。以高迎祥的性子,还能留他们活着?” “这样嘛?看来只能试一试了,定山,你给曹盛送封信,告诉他二人继续进攻七里坪,到时候我们会将七里坪让出来的,不过,他们得到七里坪之后,需要做的就是把高迎祥引出来,让高迎祥主动进攻仙女台。” 周定山不敢怠慢,一封密信很快送到了曹盛手中。看到心中要求后,曹盛也是一个脑袋两头大,这种事儿他也只能找何林商量,“何兄弟,这可怎么办?自从上次失利后,闯王已经不怎么信任咱们了,这次又如何说服闯王....哦,说服高迎祥进攻仙女台?” 何林摸着下巴想了想,神情不安的说道:“我觉得此事应该不难,眼下这种局面,只要咱们把七里坪拿下来,高迎祥就必须打仙女台的。打下了七里坪,却不打仙女台,就算高迎祥想这么做,各头领也不会答应的。莫忘了,大多数人可都想着尽快冲出子午谷,突围出去呢。” 曹盛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总之,先把七里坪拿下来再说,高迎祥要执意不肯动,那就联络一些兄弟对高迎祥施加压力,不怕高迎祥不攻仙女台。 想通关节后,曹盛二人主动请缨攻打七里坪,高迎祥哪有不允的道理。两天后,曹盛二人当然是经过千辛万苦,拿下了七里坪。 攻陷了七里坪,接下来就轮到仙女台了,那里可是黑水峪前方最后一个桥头堡了,高迎祥能不打么? 高迎祥心中很复杂,他其实就想跟铁墨耗的,只要河南那边动静越来越大,就不怕铁墨这边不分兵。可是七里坪一打下来,就有些做难了。麾下众头领一个个都想着冲出子午谷呢,自己要是硬拦着,会是什么结果? 早知道就不让曹盛二人继续攻打七里坪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二人真能打下七里坪啊。 思索良久,对帐外亲兵喊道,“传令下去,着令各部头领于戌时之前来议事。” 吩咐下去之后,高迎祥又喊来了几名探马,“你们几人快马赶去仙女台,一定要摸清仙女台的情况,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大帐议事多少有些突然的,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入账后,高迎祥也不着急,这下众人可就纳闷不已了。大约戌时三刻的时候,第一波探马已经返回了金仙洞。探马进入大帐,拱手言道,“回闯王,仙女台方向有大批兵马调动迹象,小岳峰大寨仅剩千人,外围还发现许多稻草人。” 稻草人?高迎祥闻言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真不愧是铁墨,当真是阴险狡诈,弄那些稻草人是为了迷惑人么?如果没有那份军报,还真让他糊弄过去了。如今诸事已经确定,再无怀疑,高迎祥便掏出那份军报,含笑道,“诸位,刚刚得到消息,经过曹盛与何林二位兄弟的浴血奋战,两个时辰前已经拿下了七里坪。” “什么?”帐中诸将欣喜者有之,诧异者有之。朝七里坪可是仙女台府南边门户,这座门户拿下来,仙女台还会远么?帐中大多数人都是老油条了,自然明白仙女台告急所带来的连锁反应。铁墨肯定不会放任仙女台失陷的,想要保住仙女台,就要分兵救援,如此一来,黑水峪那边不就有机会了么? 刘宗敏和王中阳最为高兴,这二人高兴的原因却不同,王中阳觉得趁机捞好处的机会来了,而刘宗敏高兴的是杀死铁墨有希望了。征伐子午谷以来,七里坪被拿下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压抑的气氛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和。众人士气可用,高神色严肃道,“刘宗敏,我命你领五千兵马于谷道佯攻仙女台,记住,一遇抵抗,便后撤,你部只需牵制,无需硬拼。” 刘宗敏赶紧起身,大声道,“喏!” 高迎祥暗自点头,随后道,“其余人随高某领大部人马进攻小岳峰,拿下小岳峰后,合力攻取仙女台。从现在开始,各部要好生准备,待明日酉时,全军奔赴仙女台。” 高迎祥出声粗犷,说话更是抑扬顿挫,能感染人的情绪,大家心气高了不少,全部起身拱手扬声道,“喏,我等定不负闯王所托。” 众人一扫往日阴霾,士气大振。众人斗志昂扬,唯有吕伟良面有忧色的坐在自己屋里。铁墨能在草原叱咤风云,兵法一定相当了得,他会不知道七里坪的重要性么?而且,吕伟良对何林和曹盛也了解一些的,这二人虽然不错,可也只限于不错,他们攻城无非是硬攻,若仙女台方面早作准备,即使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也不可能两天内打下七里坪的。总觉得有问题,可又不能对别人说。如今众将可都指望着小岳峰一战捞些军功,趁机冲出子午谷呢,他吕伟良非要冒出来说声事有蹊跷,恐有诈,那其他人岂不是不要记恨他吕某人一辈子? 第二天,傍晚时分,夕阳还未沉落,于金仙洞停靠十余日的农民军四万多兵马终于动身朝小岳峰方向而去。大约是亥时末的时候,高迎祥领人来到峰口下,此次他要像王中阳一样再次挥兵夺取小岳峰。一共三万五千余人,拉着长长的队伍慢慢登上山道,当来到小岳峰山口后,高迎祥留下三千人看守小岳峰山口,才继续领人穿过狭窄的小岳峰山口,往上方的小岳峰走去。高迎祥也许兵法韬略并不出众,可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稳,无论什么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后路,绝不会像王中阳那样被人堵住后路一阵猛揍的。 亥时末子时初的小岳峰大寨安静如常,偶有凉风呼啸而过,流寇士兵再一次围困小岳峰大寨,这次更加小心,可还是被躲在树上的暗哨发现了。 “呜呜呜”的牛角声响起,就像一声声末日长鸣,用牛角代为加急警告,也是晋北军新研制出来的。牛角吹响后,偷袭已是不成,高迎祥一声令下,诸位头领领着所部人马冲进了小岳峰大寨。正如高迎祥所料,此时的小岳峰大寨里的守兵并不多,倒是逼真的稻草人有近五千多个。农民军实在太多了,现任小岳峰守将花小荣抵挡不住,一边抵抗,一边往仙女台撤去。 占据小岳峰,高迎祥痛痛快快的出了口恶气,先前有小岳峰一败,直接损失了大量士兵。虽然说那次有王中阳的责任,可他高迎祥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的。如今亲自领兵打下小岳峰,也算是弥补往日之遗憾了吧。 子午谷,历经千年沧桑,历史上能冲出子午谷者寥寥数人耳,而高迎祥就像做一个冲出子午谷的破路者。 小岳峰为农民军占据,小岳峰山口也有重兵把守,看上去流寇已经没了后顾之忧,而事实上真的如此保险么? 事事并无绝对,此时就有一支兵马慢慢从山脊以东爬了上来,这支兵马行走间规矩森严,非常安静,而他们前进的方向竟然是小岳峰山口。 尚可喜领兵前来小岳峰山口,并不是要强攻小岳峰山口的,他得到的命令是在小岳峰山口之南竖立起一道坚固的屏障。 子午谷之内除了小岳峰山口,还有第二个羊肠口?当然没有的,不过没有就不能自己创造么?大军行走至小岳峰山口南部五里处,尚可喜目视右上角的山巅,低声道,“就那里了,把所有的火药包都放上去,把这里的路堵住。” 说着话尚可喜嘴角闪过一抹诡异的冷笑,高迎祥童太监,谅你精明似鬼,这次也得在这小岳峰上当回王八。 第592章 后路又被堵住了 第592章后路又被堵住了 来到山巅上,将火药包放到巨石下。 点燃药捻,尚可喜捂着耳朵躲到一块大石头后,一向自诩勇猛无畏的尚可喜已经这般了,偏偏还有几个货支棱着脖子,傻乎乎的看着药捻方向。尚可喜气的一巴掌扇了下去,“干嘛呢,都把头缩回来,用手堵住耳朵。” 几个傻大胆暗自撇嘴,有啥了不起的,当初炮弹都见过了,这玩意还能比炮弹厉害?总有人不信邪,于是瞪着眼兴奋地等待着。 轰,山巅上一片红光,赢的半边天火亮火亮,剧烈的震动仿佛地震一般,一股股热浪席卷而来,哪怕隔着十几丈,依旧能感受到那丝与众不同的炙热。整个山巅少了一大块,爆炸后的虽是散落各处,还有几个晋北军士兵倒霉透顶,被小石子杂种,其中一名被砸在脑袋上,当场死亡。当浓烟散去,走过去再去看那条下山的路,哪里已经堆满了石头,不留半点缝隙。 几个大胆的晋北军士兵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有人高声喊着他们的名字,却是没有反应,原来耳中嗡嗡作响,一点东西都听不见。 乖乖,这玩意真可怕,比炮弹强太多了,这要是丢进人群里,得炸死多少人?只可惜,这玩意太稀缺,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小岳峰山口南部冒起冲天火光,还伴着震天响的爆炸声,随着那声响,地动山摇,连小岳峰大寨里的人都感觉到脚下抖了三抖。高迎祥走出大帐,急吼吼的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回闯王,我等不知!” 高迎祥也懒得再问了,领着亲兵亲自出了大寨,一直来到了小岳峰山口。从小岳峰山口高处往下望去,仅仅看了一眼,高迎祥差点没一头栽山涧里去,他看到原本还算宽阔的山道竟然多了一座石头山,将那条道堵得严严实实的。额头冷汗直往外冒,心中的惊讶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本以为守住小岳峰山口就万无一失的,没想到还是被人堵了后路,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后路被堵,所造成的后果就是粮草辎重上不来,高迎祥终于明白王中阳被困小岳峰的苦楚了。来的时候,士兵仅带了两天吃食,如果两天内不打下子午谷,那情况就不堪设想了。 高迎祥决定尽早发起进攻,辰时一到就开始打,必须在断粮之前夺下仙女台才行,也不知道刘宗敏那边能否配合好。 小岳峰山口南部的响动太大了,远在三里外正行走在山道的刘宗敏也被惊呆了。从他所在的位置望过去,只看东北山腰处冒出一阵冲天火光,隆隆的响声震耳欲聋,那阵势就像地震了一般,许多地方有轻微晃动,石子沙沙滑落。 刘宗敏的脸色变得非常复杂,小岳峰山口南边发生这么大动静,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未曾多想,他喊来几名喽啰,急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那边瞧瞧,看看出了什么事!” 在没弄清楚发生何事之前,刘宗敏也不敢轻举妄动,当即让所部人马停止前进,原地戒备起来。不知为何,刘宗敏心里涌起一股深深地不安,那感觉就像一脚踏进了泥潭之中,想拔也拔不出来。刘宗敏驻兵不前,算得上最为稳妥的应对方法了,只可惜,他这次面对的是晋北军。 高迎祥并非庸人,能处处掌握主动,还真得感谢下王中阳和曹盛才行。若是没有王中阳,也许高迎祥早就趁着子午谷兵力空虚的时候发起突袭了,同样要是没有曹盛,谨慎小心的高迎祥也不会下决心把所有人马都扑到子午谷上来决战。不过也并非万事都能预料在先的,至少铁墨没想到高迎祥会让刘宗敏负责主攻山道。 虽然不耻刘宗敏的为人,可也不得不承认刘宗敏还是有些能耐的,单论行军打仗,此人也多有可取之处。自尚可喜领兵炸山堵住小岳峰流寇士兵退路后,铁墨就等着子午谷山道的流寇士兵走进埋伏圈,然后先将这一支正面之敌全歼。可等了没多久,就听探马回报,刘宗敏竟将兵马停在了窄道之南两里处。刘宗敏的人马不往前走,这可让铁墨犯了难,琢磨了好一会儿,他对李养纯说道,“李将军,先带人击溃刘宗敏所部吧,观现在之情形,想要全歼,几无可能。” “喏”李养纯也是郁闷得很,如果刘宗敏领人再往前两里地,那就可以瓮中捉鳖了,只可惜这刘宗敏竟然一反常态,变得异常谨慎,完全不是他之前的风格。按照常理,中路军马就算不走在侧翼前边,至少也该齐头并进的,可偏偏刘宗敏拖后三里地。不得不说刘宗敏的小心很有用,如果不是拖后三里地,小岳峰山口南边发生变故时,他就不可能及时做出反应了。 子时三刻,子午谷山道南部入口,刘宗敏正紧蹙着眉头,之前派去的探马已经跑了回来,“刘头,不好了,官兵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炸塌了一处山头,巨石滚落,已经将小岳峰通到山下的山路堵死了,几个兄弟还曾想爬过乱石堆,结果被官兵当场打死几人。” 听着探子的话,刘宗敏心中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一次晋北军堵了小岳峰山口,让上万大军无从发挥,现在有故技重施,这次更狠,直接让人炸塌山头,断了后路。没了后路,也就断了退路,如此情况下,譬如背水一战,或爆发,或灭亡。摆在闯王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强攻仙女台和黑水峪,五日内冲不出子午谷,军心涣散之下,必然败亡。 刘宗敏眉头紧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心想,既然闯王那边被断了后路,估计一时半会儿晋北军不会对闯王动手的,那么肯定会拿出人手先把他刘宗敏灭了。哼,他刘宗敏又岂是王中阳那样的蠢夫,想要灭他刘宗敏,还要问问他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 “戴一清,点齐两千兵马,前行一里,将兵马藏于山道两侧,待对方摸上来,不可暴露,等着贼兵过后,从后掩杀!” “喏!”戴一清领命而去,之后刘宗敏又做了相应的安排,他知道晋北军一定会派人来夹攻他的,与其如此,为什么不摆下口袋恭候晋北军到来呢? 刘宗敏深夜大摆口袋阵,而李养纯也引着兵快步朝着刘宗敏扑来,由于山道崎岖,无法骑马,就连李养纯只能用两条腿两条腿。来到南部五丈渊后,李养纯突然抬手示意所部人马停了下来。五丈渊,并非真正的深渊,而是一条宽约五丈的山道,这段山路长度约为一里,两侧多为灌木缓坡。 迈步来到侧面一处灌木丛前,李养纯低头验查了一番,他看到灌木中有一些折断的枝桠,看样子还是刚刚折断的,草地上,多有人踩过的痕迹。看到这里,李养纯翘嘴冷笑起来,好一个刘宗敏,多少年了还爱玩这一手,若非大家都是老熟人,搞不好还真让姓刘的抽冷子给阴了。 招来几名裨将,低声吩咐几句,那几名裨将往后一退,一声令下,但见所有晋北军士兵取下火枪,装填子弹,对着黑漆漆的两侧缓坡射了过去,几轮弹雨急射,果然发出一阵惨哼声,许多流寇士兵哇哇大叫着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戴一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竟让晋北军轻易发现。弹雨一通招呼,戴一清的人毫无防备之下,直接乱成了一锅粥,此时,他们哪还记得伏击晋北军的事,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丢盔弃甲的往南边跑去。 李养纯抽出佩刀,扬声道,“兄弟们,随本将追上去,将这帮子没用的家伙打出去。” 本来该是流寇士兵从后掩杀的,结果变成了晋北军士兵追着流寇士兵的屁股揍,饶是刘宗敏之前想过许多应对计划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好不容易组织好的埋伏阵型,被己方乱兵一冲,就冲了个七零八落,而晋北军士兵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趁乱占据有利地形,火枪手掩护,其他人对着流寇士兵全力剿杀了起来。李养纯来到此处,一眼就盯上了刘宗敏,说起来,二人也是老熟人了,熟人相见,心绪复杂。 刘宗敏能感受到李养纯眼中的冷意,当年他跟着李自成暗中坑了李养纯不是一次两次,以前李养纯碍于李自成的面子,再加上实力不如人自然不敢说什么。不过现在李养纯已经投了官军,麾下都是如狼似虎的晋北军士兵,他能不报仇? 双方近万人马在狭长子午谷山道乱战起来,流寇士兵慌乱,士气低迷,终究不是晋北军这样的下山猛虎能比的,激战正酣,过了半个时辰,许多流寇士兵选择了投降。抵抗越来越微弱,没投降的也选择了向南逃,刘宗敏心中也是慌得不行,因为李养纯已经杀破外边人马,朝他扑了上来。 “刘宗敏,你我许久未见,为何要躲着李某呢?”李养纯大喝一声,嘴角冷笑,手中佩刀滴着嫣红的鲜血,此时的他,活像个杀人成性的疯狗,望着刘宗敏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炙热。 刘宗敏心中大惊,赶紧让亲兵上前挡着,自己虽然勇武,可真跟李养纯打起来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当年义军几大猛将,满天星张大受、闯塌天刘国能、四天王李养纯,这几个人可是出了名能打,四天王这个外号可不是白来的。现在刘宗敏有点怀念吕伟良了,若是吕伟良在,或许还能想些法子限制下李养纯。 “李养纯,你投靠活阎王,早晚有一天必死于义军刀下,若你能幡然醒悟,念在旧日交情,刘某可向闯王进言,保你无忧!” 隔着老远,刘宗敏大声呼叫,李养纯闻言竟被气乐了,往地上吐口唾沫,持刀喝道,“姓刘的,有本事别逞口舌之利,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说着话,李养纯挥刀砍翻几名刘宗敏的亲兵,步伐加快,待差了有几丈远的时候,踩住侧边凸起的石头,猛然跃起。刘宗敏显然没想到李养纯功夫竟然如此了得,举刀相迎,还是有点晚了,双刀相击,强大的力道砸的刘宗敏腰刀往下一挫,肩头立刻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刘宗敏急中生智,竟然舍了腰刀,转身往后一踹,趁着李养纯收身躲避的机会,他几个箭步往前窜去。这时,亲兵全都围了上来,还不断呼叫道,“保护刘头领!” 李养纯气的双目圆瞪,眼看着就要宰了刘宗敏了,没想到还是让他跑了,周围有许多亲兵拦着,一时间李养纯也脱不开身,等着杀开一条路,却已经找不到刘宗敏的影子了。 丑时末,刘宗敏奔逃大半个时辰,总算逃脱了危机,这也得益于李养纯没有追击的心思。捡了一条命,刘宗敏依旧是心有余悸,也幸亏今日碰上的是李养纯,此人顾全大局,没有死命追杀,若是换成尚可喜或者花小荣,他刘某人八成是要命葬于此了。 刘宗敏兵败南逃,丢下了上千具尸体还有两千多名降兵,着人打扫战场押解降兵后,李养纯便领着人绕道南边去了小岳峰山口方向。与尚可喜合兵一处后,李养纯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闹得尚可喜一阵聒噪,操着大嗓门责备道,“李老弟,你可真行,竟让刘宗敏那个废物跑了。” “尚兄,你当李某不想宰了刘宗敏么?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山道不让流寇大军后撤,误了督师大事,你我担当得起?” 李养纯也不会给尚可喜好脸色看,对尚可喜这样的人,就不能好声好气的说话。果然,尚可喜被李养纯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换个话题道,“督师那边怎么样了?” “督师那边很好,周将军已经将驻守潼关和七里坪的兵马带到子午谷,以两万之众,抵挡流寇两三日该不成问题的。重要的还是我们这边,决不能放开口子。” 第593章 前方内讧 第593章前方内讧 此次作战计划,李养纯还是非常佩服铁墨的,督师以降兵为引调离子午谷,又以援兵分批敲敲入关,如此虚虚实实,几番周折,仙女台内守兵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许多,这种情况恐怕高迎祥做梦也不会想到吧。 小岳峰上,高迎祥确实没想到这些,他此时还满意为仙女台力空虚呢。后路被断,人心惶惶,当真是一刻都耽搁不得,卯时初,高迎祥下了决心,未等辰时天亮,便已呼延保和曲奇为先锋军,领一万人马对子午谷发起了猛攻。 天色昏暗,城上的晋北军却早有准备,其实想守住子午谷根本无需太麻烦,只要烧掉云梯便可,而恰恰晋北军是放火的祖宗,几把火烧下来,流寇士兵连城垛都没摸到就被揍了下去。面对高大的仙女台大寨,呼延保是一筹莫展。 曲奇苦着一张脸走来走去的,此时天已蒙蒙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急声道,“呼延老哥,现在可怎么办,官兵把仙女台守得跟铁桶一样,咱们何时才能攻破仙女台,攻打黑水峪啊?” 听曲奇这话,呼延保脸皮狂跳,撇着嘴苦笑道,“曲头领,攻下黑水峪的事你想也不用想了,晋北军几万人能守瀚海草原十几日,更遑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黑水峪?刚刚攻城,你还没发现吗,晋北军已经很客气了,若是滚木巨石火油一起招呼,我方人马早已是伤亡惨重。哎,人家这是没下死手啊。” “报,王中阳头领来了”一名亲兵跑进帐中,呼延保和曲奇同时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王大头领不好好待在小岳峰拍马屁,跑前边来干嘛,难道王大头领要亲自领兵攻城?想到这里,呼延保吹着灰胡子,一阵自乐,要是王大头领敢亲自领兵攻仙女台,那得多让人吃惊? 王中阳一身灰甲戎装,腰垮宝刀,才几日而已,他已经从往日阴影中走了出来,此时的他看上去威风凛凛,气势十足。也不得不佩服下王大头领强大的内心,白白葬送上万大军,能表现的跟个无事人一般,也算是个大大的人才了。 看着王中阳,呼延保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王头领,不知你此来是何意思?是要帮忙攻打仙女台?哦,齐哲,一会儿王头领要是攻城的话,把我的的亲兵调过去,一定要保护好王头领安全。” 呼延保冷嘲热讽,亲兵头子齐哲还煞有介事的唱了个喏。饶是王中阳无耻至极,脸皮奇厚,这会儿也不禁有点愠怒了,眉头一紧,掏出一封信哼声道,“传闯王将领,着二位头领务必在今日傍晚前拿下仙女台。” “什么?”曲奇立刻炸毛了,他从石头上蹦起来,一把拿过书信,看了两眼后,就气得大骂了起来,“到底是哪个狗娘养的在闯王面前胡咧咧,傍晚之前打下仙女台,做梦呢?” 曲奇骂声不断,话也是越来越难听,而王中阳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因为他就是那个狗娘养的。 王中阳敢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指望呼延保和曲奇能在一天时间内打下仙女台的,向闯王提议下这道军令,也只是想给二人施加压力而已。王中阳脸色难看,呼延保脸色更难看,呼延保性格豪爽,很少给什么人面子的,他看出王中阳的脸色不对劲儿了,所以站起身大怒道,“王小鸟,是不是你个王八犊子在闯王面前胡咧咧了?” “是不是有关系么?二位头领还是想想怎么拿下仙女台吧!”王中阳也懒得反驳,反正他就是否认,这二人也不会信的。整整戎装,王中阳正待离开,却见呼延保扑哧一笑,对齐哲使个眼色,冷笑道,“来啊,请王头领前边休息。” 齐哲招呼一声,就有十几名亲兵围了上来,这些王中阳吓得脸色一青,哆嗦着手返身道,“呼延保,你想做什么?” “哦,不做什么啊,王头领无需紧张,某家听说王头领神拳无敌,攻城略地,如探囊取物,如今子午谷难攻,还望王头领指点一二了!” 王中阳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又不糊涂,稍一寻思就明白呼延保打的什么主意了,呼延保这是要拉着他王某人一起攻城啊。等着齐哲将王中阳护送到前边后,曲奇破有些担忧的说道,“呼延老哥,咱们这么做,若是闯王追究下来....” “追究便追究,曲头领,难道你还没看明白么?姓王的摆明是要借机会找咱们的茬啊,若是放他回去,等到傍晚之后,姓王的在闯王面前一通诽谤,你我手里的兵权可就到头了,莫忘了,闯王可一直惦记着咱们手里的兵马呢。” 呼延保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他对义军之中那些破事儿看得更为洞彻,他现在就是要强行将王中阳跟自己绑在一起,看到时候王中阳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当骄阳挂在空中时,呼延保依旧没有对仙女台发起第二次猛攻,铁墨也乐得清闲,手持千里镜遥望关下,看军帐井然有序,铁墨不禁问道,“关下攻城的,是何人部下?” 曹变蛟拱手道,“回督师,根据探子回报,攻城的应该是孟州人士,号称飞天雕的呼延保,还有一部分是曲奇的兵马。” “呼延保?呵呵,还真是不简单啊”铁墨说着话,看了一眼远处。 午时的时候,呼延保再次组织人手象征性的打了下,结果没交战一刻钟,就草草的退了回去,王中阳在后边看的真真的,他抖着脸皮子怒道,“呼延兄,你的人就是这样攻城的?” “当然,王头领觉得有什么问题不成?”呼延保明知故问,王中阳却被噎的够呛,当然有问题,还大有问题,这哪是攻城,这简直就是双方商量好的攻防演练啊。瞧瞧那攻城之人,瞧瞧那守城之人,这边云梯架上后,士兵也不往上爬,就等着上边的人点火烧梯子,梯子一没再哇呀呀的跑回来,名曰“无云梯岂能攻城”? 如此往复两日,晋北军和关下的农民军也形成了默契,农民军三通鼓攻城,五通鼓后撤,晋北军士兵敲锣打鼓,就差唱首歌欢送了。呼延保和晋北军打默契仗,自然瞒不过高迎祥,可呼延保手底下握着不少兵马,早年间就追随吴延贵了,军中威望颇深,也不敢真的追究,只能下令将呼延保和曲奇调回,将王中阳所部亲信五千余人调到前边,命王中阳全力攻打仙女台,吕伟良从后辅助。 这下王大头领可就是有苦说不出了,他之前可是大义凛然的向闯王表过决心的,现在闯王派他攻城,难道他还能再打默契仗? 没辙了,王大头领只能开动脑筋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开动脑洞了。王头领只要一动脑,各处都是脑洞,这不,眨眼的功夫就想出一个损招,他决定子时兴兵攻打仙女台。王头领想的很有道理,世上少有夜间攻城的事,而且子时多数人已经熟睡,防备松懈,发起突袭,说不定能拿下子仙女台呢。王头领想得美,他却忽略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这里是仙女台,山道狭窄,两侧山石陡峭,险峻万分,白天的时候攻城都怕云梯立不好,一个打滑摔死人,这到了晚上,岂不是更惨? 一听王大头领的馊主意,吕伟良就气得两眼翻白,他是非常恨王中阳,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因王中阳的愚蠢而白白送死,来到帐中,吕伟良死毫不客气的怒道,“王头领,你半夜攻城,可晓得仙女台周遭地形复杂,这样做,岂不是让兄弟们踩着刀尖往前走?” “吕伟良,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某这么做又有何不妥?哼,行了,你若是若是胆小,就留在后边看戏便是,瞧王某是如何打下仙女台的吧。” 王大头领信心满满,把吕伟良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憋了半天才甩手道,“竖子,不足与谋,我几千兄弟,必葬送你手!” “吕伟良....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王中阳当即要拔刀,吕伟良也不是吃素的,就这样,仙女台南边临时大寨中,两个攻城大将先闹起了内讧,二人亲兵各个护主心切,两个主将一开打,亲兵们也丢了刀搂在一起混战起来。 农民军内部军纪终究不能跟晋北军相比,一向松散得很,军中因为矛盾大打出手的事情不少。所以农民军内部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军中打斗并不禁止,但绝不能用武器。此时上百人赤膊上阵,拳拳到肉,打的热火朝天,吕伟良的兵和王中阳的兵马也不甘寂寞,一场小冲突立刻蔓延开来,双方八千多人缠斗在一起,闹得不可开交。 仙女台内,铁墨正琢磨着事情,一名亲兵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督师,出事了...出事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城下流寇士兵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铁墨和阿琪格都是一脸的狐疑,搞什么鬼?心下不解,二人快步来到了关城之上,此时根本不用什么千里镜,只见远处火把照耀下,一群一群的人厮斗在一起,骂声、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好不热闹。今夜是陈耀峰负责轮值的,所以铁墨直接将陈耀峰拽过来,急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督师,末将也不知道啊,刚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打起来了,开始也就一小撮人,没一会儿所有人都闹将起来了。” 陈耀峰一张脸苦得很,他哪里知道王大头领那脑瓜里是怎么想事情的?他算是发现了,王大头领就是个奇葩,还是个千里挑一的奇葩,每次打仗,王大头领要是不搞点幺蛾子,都不算正常。 一会儿的功夫,众将全都一身戎装来到了城头,花小荣拿着千里镜,啧啧称奇道,“好嘛,吕伟良大战王小鸟,周将军,你觉得谁会赢,花某觉得吕伟良一定会赢,怎么样,十两纹银” 花小荣领头,一帮子晋北军将领站在城头上开起了赌场,铁墨暗骂一声娘希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铁墨也懒得管这种破事儿,由得一帮子将军开赌场,没一会儿有不少小校把总啥的也加入了进去。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城头上就响起了一阵呼喊声,“吕头领加油,弄死王小鸟....” “王大头领加油,打败吕伟良,某家请你喝酒....” 加油声此起彼伏,弄得打架的人马一阵发愣,几乎是商量好似的全都停了手。吕伟良擦擦嘴角的血渍,往地上呸了一口,朝城头看了一眼,又瞄了瞄王中阳,“姓王的,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让吕某逮住你,非灭了你不可。至于攻城,你他娘的自己想办法,老子是不会跟你送死的。” 吕伟良受了轻伤,王中阳可就惨多了,两只眼请又紫又胀,嘴角歪斜,右脸颊高出老大一块,门牙掉了一颗,出口兜不住风,“内...内(你)等着,此仇不报,死(誓)不为人。” 瞧王中阳这副猪头相,吕伟良摆着手毫不在意道,“随你,老子还怕你不成?别忘了,老子可是李将军的人,你能耐我何?” 碰上吕伟良这样的狠人,王中阳也只能自认倒霉,连闯王都对李自成忌惮三分,他王中阳还真能不顾及李自成的感受把吕伟良弄死?仙女台前方一场混战,很快就传进了高迎祥耳中,一听事情经过,高迎祥气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仅有的几根胡子揪下来,“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大敌当前,自己人先窝里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来人,把吕伟良和王中阳那两个狗东西押来!” 高迎祥一声令下,没过多久吕伟良和王中阳就被带到了小岳峰大寨,此时已是子时初,原本该歇息的高迎祥却翘着手指头冲帐中二人冷笑道,“二位头领,能耐了啊,也给高某说说,这一仗打得痛快不?” 第594章 狂攻 第594章狂攻 痛快,很痛快,反正吕伟良是打爽了,只是不敢说出来,所以他低着头闭口不言。倒是王中阳,一改往日猥琐相,一本正经道,“闯王,请听属下一言,此次是属下故意惹怒吕兄弟,挑起事端的。” 王大头领此言一出,别说高迎祥了,就连吕伟良都惊得瞪起了眼。高迎祥好奇不已,阴阴笑道,“哟,王头领,那你倒是说说,这还有什么道理不成?” “闯王,属下早已决定今夜偷袭子午谷的,只是关上贼兵戒备森严,怕是不成。这次与吕兄弟一场冲突后,想来城头贼兵一定会放松戒备的。只是属下本来决定将攻城时间放到子时的,闯王召见,也只好将时间往后推一推了!” 听着王大头领正义凛然的话,吕伟良后背上冷汗直冒,好家伙,王小鸟这话说得好啊,明明一场打斗,活活让他说成了忍辱负重。最厉害的是不仅说了苦处,还给自己留了后路。王大头领可是决定子时攻城的,现在你闯王怒急召见,耽搁了时间,这后边要是攻不下城,也不是他王某人的责任了吧? 佩服,相当的佩服,吕伟良已经哑然无语了。而高迎祥却慨叹着点了点头,拍着王中阳的肩头大赞道,“王头领真乃忠义之士,此事过后,是高某错怪你了,等冲出子午谷,必有重赏。” 夸完王中阳,就轮到吕伟良了,对吕伟良说话的时候,语气可就没那么好了,“吕兄弟,还望你能学一学王头领,多以大局为重,莫要逞匹夫之勇。” 吕伟良是有苦说不出,他可是为了那几千士卒着想,怎么就成了逞匹夫之勇了?心中憋屈,吕伟良却只能拱手道,“属下谨遵闯王教诲。” 王中阳得意非凡,回到驻地后,就准备起了攻城一事,寅时中,王中阳亲自率领部下手持云梯悄悄地摸到了仙女台前方。而曹变蛟早就发现了王中阳所部的动静,其实早在回去休息的时候,铁墨就已经给曹变蛟打了招呼,说今日王中阳偷袭子午谷的可能性很大。起初多有不信,现在可是信的不能再信了。王中阳自以为聪明,却只是小聪明罢了,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在铁墨看来,只不过多此一举罢了。 仙女台就在眼前,王中阳非常激动,由于是偷袭,所以众人也不敢点亮火把,只能摸黑上。云梯立好,一名农民军士兵刚要去爬梯子,哪曾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坡下滚去。仙女台两侧山坡陡峭,凸起的尖石数不胜数,这一路滚下去,磕的满身伤,那士兵疼的嗷嗷惨叫。 惨叫声响起,王中阳气得杀人的心思都没有了,城头一阵动静,显然是暴露了,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举刀大喊道,“兄弟们,上,谁能打上城头,赏金百两。”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百两黄金,王中阳麾下人马士气高昂,嗷嗷直叫,守在城头的晋北军士兵不见慌乱,但见曹变蛟一声令下,滚木火油齐下,顿时将攻城人马杀了个落花流水。王中阳所部也就是靠着一股子锐劲,这股子锐劲儿被火油一烧,顿时给烧没了,任凭王中阳怎么叫喊,所部人马还是仓皇往回逃窜,这下仙女台山道地形险要的特点就显露出来了,许多人一个不留神就踩到了坑里,还有的绊倒在地,总之,一路逃回去伤者无数,踩死者足有一百多人,还有一些人掉进山涧失踪。 王中阳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倒不是吓的,而是疼的,估计是王大头领倒霉吧,城头晋北军一共没射出多少箭矢,偏偏有一支钉在了王大头领屁股上,弄得王大头领惨叫连连。 王大头领兵败仙女台,也让高迎祥变成了疯狗。此次出兵所带粮草不多,现在已经是无以为继,若是不打下仙女台,可就要饿肚子了。 两日后,闯王高迎祥亲自领兵,率大军集兵于仙女台前方,这一次高迎祥要亲自督兵。四万余人农民军堵在子午谷下,黑压压跟蚂蚁一般,这么多人,若是用投石机进行覆盖投射,想必会伤亡惨重吧,不过铁墨没这么做,因为崇祯皇帝的圣旨说得非常明白,此战以招降为主,能少杀人就少杀人。 铁墨怀着一颗仁慈之心,高迎祥却不会,他心中很清楚,别的人都能交好铁墨,哪怕王中阳也有可能,但惟独他高迎祥不行。他高迎祥造反起家,如若落入官兵之手,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扫视面前诸将,高迎祥眼中有些阴晴不定道,“诸位也都知道,如今军中粮草告罄,若是再打不下仙女台,后果会怎样,也该清楚?高某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不想打,高某也知道,你们并不关心能不能打过活阎王,因为你们想投降....但是,你们现在,只能有一个心思,那就是给我拿下仙女台,你们心中怎么想,老子不管,可是谁要再敢敷衍了事,莫怪军法无情。景括,亲兵队向前,若有谁敢临阵逃脱,格杀勿论!” “是!” 景括乃是高迎祥心腹中的心腹,此人随高迎祥崛起西北,四处征讨,端的是高迎祥最为信任之人。高迎祥让他杀人,他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高迎祥下了死命令,众人也多有无奈,这一次,吕伟良被顶到前头,后有督战队,退无可退,闯王在场,也耍不了花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隆隆的鼓声响彻子午谷,所有人都知道,直到此时,才迎来了真正一战,仙女台前地势狭窄,太多人也施展不开,只能一千人一千人的往上扑,这种战法可以说是最为愚蠢的,可在仙女台前,除了这样做,毫无他法。 一架架云梯立在城头,这一次铁墨没再用火油等物,而是涌起了枪林弹雨。由于准备充足,再加上仙女台内本就辎重不少,所以弓矢弹雨封锁,无数流寇士兵倒在了前冲的路上。也许是高迎祥亲自坐镇起到了作用吧,流寇士兵死了一批,下一批继续冲上来。终于有一些士兵攻上了仙女台,却又被守候多时的长枪兵一枪戳了下去。 这是一个魔鬼绞肉场,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子午谷本就是恶魔巨口,如今又有晋北军把手,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足够将这片山谷变成一座炼狱。 整整两个时辰,流寇士兵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从辰时到午时中,子午谷外已经倒下了近万具尸体,可高迎祥依旧没有下达撤兵的命令。铁墨已经有了种深深地不忍,他不忍再杀下去,这么杀下去,这些可怜的农民军就要全部葬送在子午谷内了。 这就是子午谷,两万精兵,可当二十万雄兵,他就是立在关中西南的钢铁獠牙,谁要硬闯,必将是鲜血淋漓。面对子午谷,许多人都躲了,刘邦躲、曹操躲,如果高迎祥选择绕道西南商洛道,攻取潼关,也许还有些希望,可他偏偏想要子午谷。 战场之上,人命如草芥,可铁墨终究不是冷血之人。仙女台外,骄阳四射,呼延保早已是怒火在胸,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拱手大声道,“闯王,不能这么打啊,再这么打下去,便是把咱们几万人都丢在这里,也奈何不得仙女台啊。” 高迎祥面色清冷,淡淡的说道,“不如此,难道呼延老弟有什么妙法?” 妙法?哪里有什么妙法?攻打仙女台无非两是收买内应,里应外合。除了这两种方法,想靠硬攻,几无可能,除非是守城的是一群傻子。 呼延保说不出什么妙法,高迎祥自然不会停止命令,高迎祥觉得呼延保永远不会懂的,他高某人的无奈,又岂是这些人能理解的?他要攻,而且是悍不畏死的攻,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末时初,持续了三个时辰的攻城战终于停了下来,此时仙女台大寨已被染成了血色,鲜血还未干涸,顺着青石墙缓缓流下,骄阳之下,散发着一股顾浓郁的血腥气。 整整三个时辰,农民军付出了一万三千人的伤亡,狭窄的山谷摆满了尸体,付出这么大的伤亡,却未能撼动仙女台分毫,更未对晋北军造成多大伤亡。在铁墨看来,这根本不是攻城,而是送死,高迎祥就是将那些农民军一批又一批的送到阎王殿中,他们的死毫无意义,至少,对他们自己来说什么都没得到。 铁墨脸色不好,关内诸将也脸色沉重,毕竟杀的不是蒙古人,更不是女真人,他们可是自己的同泽,也许,其中还有自己的同乡。 若说内心最为平静的,就是海兰珠了吧,她看着城下,幽幽说道,“督师,想开些,不是我要杀,而是别人要我杀。呵呵,这就是高迎祥,为了能够活命,哪怕有一丁点希望,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哪怕手底下的人死绝了,呵呵....” 听着海兰珠的话,铁墨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悲哀、痛苦.... 这个时代,做一个华夏子孙悲哀,更是大明王朝的悲哀,这种悲哀穿透天地,神灵罔顾。 仙女台议事厅,铁墨和王左挂相对而坐,二人神情都有种说不出的凝重。经历今日一战,事态已经非常明朗,铁墨不想再耽搁下去了,这事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王先生,麻烦你出关一趟吧,去见见高迎祥,让他为了那十万农民军的命,别再做无用的挣扎了。否则的话,本督师可就不会如往日那般客气了!” 有崇祯的旨意,铁墨也不愿多造杀戮,可要是有人逼着他去杀,他也不会手软。 王左挂拱拱手,点头道,“督师放心,过一会儿属下就出关,不过属下觉得高迎祥肯降的可能性非常小。今日葬送万余人命,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了。” “这一点无妨,本督师不需要高迎祥投降,只要你去一趟,跟高迎祥见上一面,其他人难保会有什么想法”铁墨自然明白王左挂的意思的,高迎祥是不可能投降的,他要是降了,那他就不是名动天下的高闯王了。之所以如此做,就是祸乱农民军的军心。刘宗敏、贺人龙、吕伟良那些人可不会愿意陪着高迎祥一起去死。 夜晚降临,戌时不到,仙女台寨门大开,王左挂领着尚可喜踏上了劝降之路。而在小岳峰大寨,军营中氛围压抑,第一次正式攻城,葬送万余人马,这根本不是在攻城,而是要用人命填平沟壑啊。死的人多了,就有人怕,尤其是这当中还有着不少关中子弟。呼延保坐在帐中小酌,身边几个亲信头领全都尴尬的坐着,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呼延老哥,别喝了,若是让闯王晓得,定会向找你麻烦的”几个亲信大多都是呼延保的老部众,所以多有担忧的劝诫着。 呼延保撇撇嘴,浓眉上挑,苦笑一番,“爱怎样就怎样,反正姓高的早就看老子不顺眼了。” 说着话,呼延保已经热泪盈眶,这仗打得感觉一点意义都没有,死了那么多人,什么都没得到。本来可以好好过个年的,却没想到愣是猫了个冬。崇祯六年了啊,自己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也许是喝多了吧,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几个亲信全都面露苦笑。他们也知道呼延老哥心里的憋屈。 “兄长,你醉了,老齐,扶兄长去休息!”打个眼色,便有亲兵收去了呼延保的酒壶。呼延保摇头笑笑,也未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手下这般做也是为他好。 高迎祥的心情也不太好,因为他要想想如何冲出子午谷。经过今日一战,虽说没能打下仙女台,但仙女台大寨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只要再像今天这样攻一次,仙女台一定会是自己的。正琢磨着,亲兵统领景括迈步走了进来,“闯王,外边有二人求见!” “是什么人?” “晋北军王左挂、尚可喜”景括说话的时候,还悄悄地看了下高迎祥的脸色,如他所想,高迎祥看上去非常惊讶。 王左挂和尚可喜?高迎祥对王左挂并陌生,王左挂可是和王嘉胤、王自用一同起兵的人,义军三王可不是白叫的。铁墨让王左挂和尚可喜前来,是要谈判么?不管怎样,还是先听听王左挂怎么说吧。 第595章 王左挂劝降 第595章王左挂劝降 知会一声,景括便离开大帐,没多久大帐外多了五十多名刀斧手,这些刀斧手坦胸露乳,腰缠红绸,个个怒目圆瞪,似要吃人一般。王左挂走在前边,扫视左右持刀大汉,心中一阵冷笑,高迎祥真有意思,以为这种小把戏就能镇住人么?快到门口时,王左挂突然停住了,他左手微抬,佯装咳嗽两声。这也是他和尚可喜约定好的暗号,只见尚可喜突然拔出佩刀,左手探出揪住左边那个大汉,手起刀落,那大汉捂着小腹躺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都给老子把刀斧收起来,老子有个毛病,看到这么多刀斧,就忍不住杀人!”嘴角冷厉,锋利的佩刀还滴着嫣红的血,此时,尚可喜就是个狂傲的莽夫。 一刀取人性命,动作快而狠,这就是那个晋北猛将将尚可喜。那些刀斧手有的面露惧色,有的挑眉大怒,尚可喜却是毫无惧色,脸上还露出几分兴奋之色,“怎么,不服?很好,都一起上吧,老子好久没痛痛快快的杀过了。” 尚可喜是个狂夫,他一旦嗜血,比猛虎都要狂躁,也因为如此,王左挂才要带着尚可喜来。顷刻间,已经有几个刀斧手扑上去,他们哇哇大怒,尚可喜毫不客气,抬腿往后一踹,咔嚓一声,那刀斧手右臂骨折,接着反手刀锋横抹,只见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飚射半空。身形不停,佩刀自下而上,另一个刀斧手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在他身下,已经流了满地的血。尚可喜舔舔刀背上的血渍,嘿嘿笑道,“谁还要试试?” 声音不大,眼神清冷,微微一扫,那些刀斧手竟浑身一颤,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王左挂并没有阻止尚可喜这么做,他需要尚可喜把高迎祥逼出来。 谈判,首先是一种气势,这也是为什么高迎祥要在外边摆上一群刀斧手的原因。而且,高迎祥竟然未出大帐,可见有多傲慢。尚可喜持刀而立,每走一步,那些刀斧手竟吓得往后退去,再无一人敢冲上来。帐外这么大动静,高迎祥自然晓得的,无奈之下,他只能走了出来。一看到高迎祥,王左挂整整衣袍,而自然的拱手笑道,“王某一介书生,还要劳烦闯王亲自出迎,当真过意不去。” 听王左挂此言,高迎祥心中一堵,只能冷笑而对。看到王左挂身后的持刀大将,高迎祥多有些慨叹道,“尚将军果然是勇猛不凡啊。” “一时手痒,没有忍住,莫要怪罪啊!”嘴上这么说,可看尚可喜那样子,浑不似认错的模样。高迎祥也没指望尚可喜认错,尚可喜本来就是个这样的人。 入得帐中,也不待高迎祥说声请,王左挂首先选了左手第一个位子。古时,左手为尊,王左挂这么做,大有无视帐中诸人的意思。帐中众人大都怒目而视,王左挂浑若未觉,他鼻头一动,觉得很有趣,竟然闻到了一股子酒味儿,是呼延保吗?只是扫视一圈,王左挂就已经将帐中所有人的表情记在了心头。呼延保正襟危坐,面色沉静,吕伟良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倒是王大头领看上去震怒的很,眉头一挑,已经起身喝道,“王左挂,此位可是你能坐的?” “某家晋北军王左挂,王头领,你觉得王某坐不得这个位子么?若是王某坐不得,那你这位被我晋北军打的落花流水的义军大头领又怎么说呢?”说着话,转头看了一眼尚可喜,王左挂耸耸肩头,一脸轻松道,“尚将军,似王头领这种无能之人,按照军法,该如何处置呢?” “按军法当拖出辕门,刀斧加身!”尚可喜盯着王中阳一阵猛瞧,还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嘛,王大头领还是很不错的嘛,能将李将军刺伤!” 王中阳被尚可喜看的一身白毛汗往下流,不提李养纯还好,一提这个人,王中阳心里就打哆嗦,若是姓尚的把实情讲出来,他王某人岂不是活到头了?心中有了忌讳,王中阳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强硬了,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因为王大头领一直都是一副欺软怕硬的形象,这会儿都以为他被尚可喜吓住了呢。 高迎祥可不似王中阳,他坐于主位,神色平淡道,“王先生,不知你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无他,只是替督师传话而已,我家督师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多造杀戮,所以还请闯王罢手吧。督师已经做了决定,只要子午谷内乱军放下武器,我晋北军将既往不咎,而且会尽力保全闯王性命!” 高迎祥眉头紧锁,心中微怒,翘着嘴冷笑道,“王先生是来劝降的?呵呵,你是不是觉得高某人是傻子?” 高迎祥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了,王左挂刚才说的话明显是骗傻子的。义军这么多人,所有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高迎祥没法投降。铁墨根本保不了他高某人的命,他的命只有皇帝才能决定。 听着高迎祥之言,王左挂脸上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他紧皱眉头,右拳攥起,“高迎祥,你就是这样跟人谈话的吗?” “难道高某说错了?你让高某人投降,不是要高某把脑袋送给别人砍么?”高迎祥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王先生,回去告诉活阎王,若他让出黑水峪,撤出子午谷,一切好说。若是不依,那就没得商量。” “很好,看来你是要一战到底了?也好,也省的某家多费口舌了,哦,若是你能活着出去,那一定是老天爷瞎了眼!” 王左挂这番话看似是对高迎祥说的,实际上是对在场中农民军头领说的。他就是要告诉这些人,这次督师集结大军围住子午谷,是铁了心要灭掉高迎祥的,高迎祥必死无疑,其他人要是不想跟着一起去死,就多想想后路吧。 说完这些,王左挂背着手朝帐外走去,尚可喜居后,帐中诸人竟无一人敢出手阻拦。高迎祥沉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左挂走后,帐中众头领七言八语,聒噪了好一阵时间,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到了亥时便各自散去。离开小岳峰大寨后,王左挂并没有直接回子午谷,而是随着尚可喜绕道山脊,去了小岳峰山口以南。既然高迎祥拒不投降,那只能打了。 崇祯六年二月十五卯时,月正圆。王左挂望着远处的小岳峰山口,叹口气,低声道,“尚将军,传令下去,占据小岳峰山口后,发信号,夹击小岳峰!” “喏!”其实不用尚可喜亲自前去,此时小岳峰山口南边山脚下,李养纯已经领人等候多时了,看远处旗语,一声令下,几十名士兵手提绳索,用力一甩,飞爪就勾住了十丈高的坡峰。晋北军士兵从陡峭的石壁上爬上去,显然出乎了小岳峰山口守兵意料,仅用了半个时辰,晋北军里应外合,一举重新夺下了小岳峰山口,而一些流寇士兵也灰溜溜的朝北逃到了小岳峰。 重新占据小岳峰山口后,李养纯让人发射了一支响箭,红色响箭冲天而起,在月光下显得那么耀眼。 黑水峪,铁墨一直等着的,等到子时也未见王左挂回来,这时他便知道接下来一战不可避免了。时至卯时,空中一支响箭,铁墨手握秦王刀,迈步下了关城,此时周定山、花小荣等人已经率兵集结城下,就待铁墨一声令下,便可杀出关城。 “全军听令,目标小岳峰大寨!” “喏!” 一万大军齐出,在这个黎明未到的月色中,显得那么雄壮,那么惊人。曹变蛟持枪当先,犹如一尊降世的战神。王中阳的大营依旧立在当场,王中阳做梦也没想到经历昨日一场大战后,关内的晋北军竟敢集齐大军杀出城来。 黎明之前,正是熟睡之时,此时醒着的人,也是精神不足,注意力不集中,几个晋北军士兵匍匐在灌木草丛之中,慢慢前进,临近几个明哨,顺利解决了那几名放哨之人。没了外围戒备,晋北军士兵如洪水般涌入大营,毫无防备之下,许多士兵要么被捉,要么被杀,短短一炷香时间,王中阳的大营宣告陷落。 铁墨留在了大营中,而花小荣、曹变蛟则率领余下八千余人继续朝着小岳峰扑去。王中阳本来睡得很香,却被帐外响声惊醒,他睁开眼后,便看到帐外火光闪烁,操起腰刀,刚要起身冲出去,一员女将持刀挑开了帐帘。只见月光下,那女将身着乌黑锁子甲,腰间一条银色锦绣带,凤眼樱桃口,三分英气三分雅致几分娇媚。 这人不是小黄莺又是谁?王中阳是个小人,而且是个色痞,看到小黄莺,双眼之中就放出了一种一样的光,“好个小娘子,可是要陪本将乐呵下?” “王中阳,是吗?”小黄莺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右手短刀一指王中阳,轻蔑道,“姓王的,你是要我押你出去,还是自己走出去?” “就凭你?还不知道谁绑谁呢!”若是碰上尚可喜李养纯这样的猛人,王中阳也就认栽了,可碰上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他还能认怂? 腰刀拔出,哇呀呀的朝小黄莺扑了过去,莫看王中阳气势吓人,实际上真本事没多少,小黄莺根本没将王中阳看在眼里,刀挥来,身子一侧,飞起一脚直接踹在王中阳肩头。王中阳诺大的身子,一个地上滚,撞到了后边的书案,上边的笔墨全都倒在了头上,瞬间将一张脸染成了黑色。 “现在,你觉得谁绑谁呢?”小黄莺最反感两种人,一种是王中阳这样外强中干的小人,另一种是小红狼那样的色胚。也怪王中阳走霉运,这两样他都占了,小黄莺走过去又是一脚,踩的王中阳痛叫一声,“哎哟,娘子轻些,轻些....” 大帐外,铁墨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扶着刀柄,双腿微分,神色威严十足,身旁是几十名持刀亲卫。 小黄莺将王中阳拖出来后,王中阳一看是铁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督师,督师,你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是有心跟你作对的。” “王头领,你这是何故?本督师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高迎祥怎么可能这么快发兵呢?来啊,快扶王头领站起来”铁墨使个眼色,两名亲兵大踏步朝王中阳走了过去。王中阳心头一阵狂跳,看那两名亲兵脸带冷笑,哪像是扶人的样子?王中阳是个真小人,所以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脸面了,赶紧磕了个头,“督师,还是让小的跪着回话吧,这样心里顺畅!” “哈哈,有趣,王头领果然是个有趣之人,也好,那本督师就不瞒着王头领了,听说你与吕伟良关系微妙,可否替本督师喊吕将军出营一会?” 嗡,王中阳脑袋都快炸开了,他跟吕伟良关系好?这是哪的话,全军都知道他和吕伟良乃是死敌,怎么还成关系不错了?晋陵王督师想干嘛? “这....这...,督师,小的跟吕伟良一直不对付,你是否搞错了?” “当然没弄错了,你说本督师若是说你降了,然后让王头领当个急先锋,你说吕伟良会怎么做呢?”铁墨露出几分邪恶的笑容,他微微低身,王中阳已经吓得全身都哆嗦了起来,磕头如捣蒜般嚎道,“督师,求你放过小的,求你了,那姓吕的要是看到小的,还不得立马将小的剁成肉馅?” 剁成肉馅?铁墨嘿嘿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懒得管王中阳同意不同意,打个眼色,身后的周定山就窜上来提起王中阳,冷声喝道,“王大头领,麻烦你跟周某走一趟吧!” 王中阳吓得哭爹喊娘的,一个劲儿的求饶,怎奈何周定山手劲儿非常大,轻松的将王中阳拖到了远处。小岳峰大寨北端,一直是由吕伟良负责的,而西面则由曲奇负责,此时花小荣和曹变蛟已经来到了大寨西侧。 第596章 杀生 第596章杀生 昨日刚历经一场大战,双方都是疲累不堪,至少高迎祥是这么认为的,再加上王左挂和尚可喜又刚来过,所以高迎祥并未想到晋北军会突袭小岳峰大寨。更何况,前边还顶着王中阳的三千人马呢,若是晋北军出关,怎么也能抵挡一番,给小岳峰大寨提供一点准备时间吧。高迎祥想的不错,只可惜他太看得起王中阳了,就王大头领的人马东逃的速度还没曹变蛟所部前进的速度快呢,王大头领的败兵逃到大寨西边,就被曹变蛟大军捉了许多,其他人就像逃命的兔子,飞也似的窜到了大寨北端。 卯时中,花小荣下令全力突袭小岳峰大寨,与此同时,响箭飞天,南边的尚可喜和李养纯也领人从小岳峰山口而下,直接攻击小岳峰南部正门。 小岳峰大寨北端,吕伟良正在帐中休息着,一阵剧烈的响动传来,他一个翻身操起厚背刀就冲出了大帐,“怎么回事?” “回吕头领,是晋北军的人在攻西边大寨呢,咱们要不要去支援一下!” 吕伟良脸色立马就变了,晋北军都是一群铁人吗,还有那个王中阳,他是废物不成,竟然不声不响的被人突破大营,杀到了小岳峰大寨。吕伟良不会驰援西面的,他手底下本来人数就不多,而且,谁能保证晋北军不突袭北面呢?正待下令,就看到几个流寇士兵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那几个家伙一看到吕伟良,跑过来哭丧道,“吕头领,关外大营被晋北军突袭,兄弟们都被杀散了!” “什么?王中阳是干什么吃的?足足三千多人,不声不响的被人杀散了?”吕伟良气的七窍生烟,刚想再痛骂几声,北边山坡下已经响起了隆隆鼓声,鼓声稍退,一个家伙操着大嗓门喊道,“姓吕的,赶紧投降,否则某家杀的你片甲不留!” 这个声音虽然声调高,可实则高中带细,除了那个娘娘腔王中阳还能有谁?一听是王中阳喊话,吕伟良只觉得气血上涌,脑袋嗡嗡作响,提起厚背刀,抬手吼道,“兄弟们,随我劈了王中阳这个狗娘养的!” 平常时候,吕伟良还算冷静的,否则也不可能受李自成看重了,可是他实在太恨王中阳了,现在,他就想让王中阳死。怒火掩盖了理智,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做出错事。吕伟良领着人冲出寨门,还未跑出多远,一声巨响,锣鼓齐鸣,山道两侧杀出一彪人马,当头一员银甲将军,那男子手持乌黑唐刀,双手并垂。 虽然与晋北军交手不下十次,但大多时候都是跟刘国能、周定山等晋北名将打,事实上吕伟良还真没见过铁墨几面,所以看到对方后,不禁有些迟疑了,他皱眉喝道,“你就是活阎王?” “不错?某家正是三省总督铁墨,你就是吕伟良吧!” “正是吕某,怎么,督师有心指点吕某一二不成?”吕伟良挑眉轻笑,铁墨却没有接话,转而对身旁的周定山吩咐道,“定山,动手吧,在场之人,不降则杀!” 语声清淡,却给人一种无穷的压力,一言出,万人死,这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枭雄。周定山手持长枪,迎着吕伟良扑了上去,行走间,高声大喝,“对面的兄弟们,督师有令,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既往不咎。” 也许现在周定山的话没有作用,可当晋北军将吕伟良的人马挤压到一起后,便有人选择了投降。从一开始,很多人就存着投降之心了,大家不是傻子,如今各部被困在子午谷,粮草无以为继,好多人已经开始偷偷吃人了,这种情况下又有多少人愿意死拼下去? 众人投降,吕伟良并没有阻拦,他知道自己已经拦不住了,只是,他还要好好斗一斗这周定山。 早就听说周定山勇武不凡,乃是年轻一辈儿之翘楚。一把厚背刀,一杆铁枪,刀如狂风,枪如游龙,几十个回合过去,周定山瞅准时机,往后一撤,枪尖猛点吕伟良小腹。吕伟良本能的持刀去挡,他未想到那把银枪却猛地旋转起来,刀背遭击,右手虎口一麻,厚背刀差点落地。而周定山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长枪一抖,猛敲吕伟良左肩,巨力之下,吕伟良一声闷哼被敲倒在地,周遭晋北军士兵立刻扑上去将吕伟良绑了个结结实实。 小岳峰大寨西侧最先开战,最先攻入大寨的却是北边的周定山。进寨之后,分出人手去帮西边的人,余者皆随着铁墨朝中军大帐扑去。此时大帐附近已经兵力空虚,偶有人上来阻拦,也被晋北军挥刀杀散。高迎祥坐在帐中,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那铁墨会如何对他呢? 临近辰时,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帐外已有杀声传来,不需高迎祥吩咐,亲兵统领景括已经抽刀走出大帐。景括身材魁梧,立于掌门前,头盔早已卸下,他面色清冷,宛若那个护主身亡的典韦。看到铁墨领人杀过来,景括冷哼一声,提刀迎上,周定山将亮银枪交到亲兵手中,抽出佩刀迎了上去。景括终究不是周定山的对手,十几个回合后,被周定山一拳轰在小腹,趁着他伏身的时机,周定山手起刀落,砍下了景括的头颅。 景括之死,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定山高声大吼,那些守在大帐附近的流寇士兵全都匍匐在地,丢掉了手中兵刃。周定山扫除一切障碍后,晋北军士兵挑开帐帘,将整个大帐布于掌控之下,铁墨面对黎明的霞光长长地呼了口气,随后才迈步走进大帐,看着那个坐于书案前的男子。 铁墨看着高迎祥,高迎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几年未见,当年那个差点死在吴延贵手中的小小把总,已经变成了一头猛兽,他的眼神变了,气势变了,这个年轻人就像是老天爷的私生子,生下来就是跟义军做对的。 “高迎祥,你败了...”对于高迎祥,铁墨并没有多少恨意,高迎祥也好,李自成也罢,他们或许有野心,可要不是这个民不聊生的乱世,他们也不会有机会走上这条路。 高迎祥唯有苦笑,抚摸着额头乱发,他轻声道,“败了,呵呵,督师真是好手段啊,竟然扛着河南那边的压力,硬是没有分兵,还暗中将兵力调到了子午谷北边。” “过奖了,并非本督师手段有多高超,而是你们从未将本督师放在眼里而已。我晋北军涌入陕西,自是要做一番大事的,可这个时候你偏偏要领着人北上想要跟王自用合兵一处,你大军北上,不留重兵于水银山守住后路,如此小瞧本督师,又如何不败?” “哎,督师,你赢了,可否告诉高某,你打算怎么对付高某呢?是杀了高某向朝廷表功?” “不!本督师为什么要杀了你呢?你的命自有陛下处置,放心吧,陛下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从而威慑各地乱党的”虽然在笑,眼神之中却透着一股阴狠,只是一眼,就盯得高迎祥打了个寒颤。 小岳峰大寨西端,刘宗敏手持大刀抵挡疯狂涌入的晋北军,这刘宗敏天生神力,也因此才被刘宗敏看重,许多晋北军士兵已经死在了刘宗敏大刀之下,曹变蛟心头一股怒火,挑飞面前几名流寇士兵,朝着刘宗敏冲去。刘宗敏是认得曹变蛟的,一看曹变蛟过来,他大声喝道,“曹变蛟,放马过来,老子今日就剁了你。” “刘宗敏,小爷还没找你算账呢,哼就凭你,你死定了!” “你....你这小鸟人,吃我一刀!”刘宗敏手中大刀,挥舞起来力道十足,也不失灵活。曹变蛟枪法出众,一个枪花,将大刀罩在其中,刘宗敏暴喝一声,想要突破曹变蛟造就的阻碍。只可惜曹变蛟又非庸手,岂能让他如愿,瞅准机会,身形向前,闪电般穿过,一杆银枪刺破刘宗敏胸口,随后瞬间抽出,鲜血喷涌而出,刘宗敏撑着大刀跪倒在地。 花小荣冲过去一脚踹翻刘宗敏,瞪着眼厉声吼道,“刘宗敏已死,降者不杀!” 历经多次交锋,大多流寇士兵已被晋北军的悍勇杀怕了,如今诸将刘宗敏已死,又有北边涌来的晋北军士兵帮忙,余者三千多流寇士兵全都选择了投降。西侧大寨被攻陷,南边的曲奇也是苦苦支撑,尚可喜之勇猛也绝非曲奇能抵挡得住的,一个不查,便被尚可喜夺了性命。 辰时三刻,朝阳初升,阳光穿透云彩洒在清晨的小岳峰上。曾经的小岳峰大寨满是尸体,一夜之间,流寇死伤无数,清点一下,足有上万人。 晋北军胜了,而铁墨也陪着高迎祥来到了帐外,看着战后的大寨,满是狼藉,高迎祥心里早已颤抖起来,三万多条人命啊,一夜之间葬送于此。 一夜之间小岳峰大寨上万万余,昨日攻城死上一万三千多人,再加上几乎全军覆没的刘宗敏所部,不正好够三万人了么?呵呵,一共五万多人的大军,短短二十余日,送掉三万多人命,这个铁墨,到底有多能杀? 迎着朝阳,几个亲兵将王中阳押了上来,铁墨缓缓拔出秦王刀,阳光下,乌黑的唐刀泛着淡淡的色彩。铁墨要做什么,王中阳似乎猜到了,他跪在地上爬了过来,不断哭嚎道,“督师...求你了....求你了,小的愿降,只要饶小的不死,小的愿鞍前马后....” 王中阳说了很多话,也很动情,铁墨却听也未听,只是长叹道,“王小鸟,若你这样的人活着,若本督师用你,那我晋北军将士要被坑死多少人,你啊,早就该死了!” 话语之中没了往日豪爽,唯有冷酷,唯有无情,败兵之中,一些痛恨王中阳的人竟然跪倒在地,大声哭道,“杀了王中阳,杀了王中阳....王中阳死,小的愿誓死追随督师....” 一个人跪下了,两个人跪下了,经久不息的声音中,跪下了两千多人。铁墨没有迟疑,反握鬼头刀,寒光抹过,尸体轻轻落地。 “将王中阳首级割下,枭首示众!” 高迎祥看着那个持刀而立的年轻人,阳光洒在肩头,带来的却是一片又一片的寒冷,果真是有手腕,有心机,他在杀人,可在杀人的时候也在赢取人心,。 周定山来到王中阳尸体旁边,手起刀落,割下了那颗让人憎恶的头颅。 铁墨沉醉在欢呼之中,他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只是单一的想要享受这里。 这里有暖日斜阳,狂风卷四野,山草尽彷徨,看刀剑起舞,生灵陨落,多少楼兰,多少故乡。 渭水遥遥,人在梦里,心在远方,谁撑起一个征程。 披风猎猎,英雄盖世,一声呐喊,吼尽男儿豪迈,天有仁慈,人多空想,因为这里柔情不过,这里是一片荒芜成群,杀戮绵绵的地方。 崇祯六年三月初七,难得的一场小雨覆盖北国大地。崇祯皇帝朱由检凝着眉头坐在御书房内,他手捧着一份折子,可是心思却飞到了别处。 河南那边越来越乱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辽东的女真人又有些不老实了。据老师孙承宗送来的消息,女真人最近一直在集结兵力,另外活跃在草原东北方的林丹汗也动作频繁,开始调集兵力。 往年开春女真人和蒙古人都会有所动作,但大多时候是互相开战争夺草场,可是这一次,双方拉开距离,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根据孙老师判断,林丹汗和皇太极应该是达成了某种约定,双方可能会同时对大明北疆用兵。 真是多事之秋啊,自从登基以来,接了皇兄的位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辽东又要战火绵延么?打,崇祯并不怕,朱由检从来不缺乏帝王的胆魄,可他却不敢打,因为打不起啊。 多年来,朱由检从来没解决那个要命的问题,那就是国库不足。虽然与铁墨暗中合作,充盈了国库和内帑,但也只能勉强维持支撑,想要再在辽东打一场打仗,就算把国库掏空了也打不起啊。更何况中原也在用兵,这可怎么办? 打仗,最终打得是钱粮和人力啊。 第597章 国库没钱了 第597章国库没钱了 朱由检真的很愁,可以说最近是一点好事都没有,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太监王承恩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一路走一路小声嚷嚷着。 “陛下,好消息啊,陕西捷报,刚刚五省总督铁墨和三边总督陈奇瑜联名送来军报,陕西各路兵马围困子午谷多日,于黑水峪一带重创流寇,活捉贼首高迎祥!” 听到王承恩的话,起初朱由检有点愣神。他不是没听清楚,而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件事儿是真的。王承恩走到桌前,见朱由检愣愣的没说话,不由得说道:“陛下,好消息啊.....” 这时朱由检才腾地一下站起身,望着王承恩认真的问道:“消息可靠么?铁墨和陈奇瑜真的把高迎祥所部流寇灭了?” “陛下,消息千真万确,铁督师和陈督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吧,子午谷一战详细情况估计很快就会送来”王承恩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陛下,这是铁督师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 “快,拿给朕”朱由检几乎是一把抢过折子,他看的非常仔细,反复看了好几遍后,这才笑起来,“好,太好了,铁爱卿不愧是我大明肱股之臣。王伴伴,立刻拟旨,着令内阁拿出章程厚赏陕西将士,另外,告知铁爱卿,让他选些可信将士,以最快的速度将贼首高迎祥送到京城。吩咐顺天府,发布告示,将此消息传下去,朕要与民同乐。” 朱由检一口气说了许多,整张脸都变红了。自从登基以来,这绝对是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虽说这个高迎祥不是王嘉胤或者吴延贵,可是此人却是流寇中最让人头疼的,许多时候朱由检梦里都想把此人剁碎了喂狗。自从高迎祥成为贼首之后,陕西、山西以及中原被流寇扫了个遍,甚至连湖广南直隶都遭了难,可以说高迎祥是崇祯心里最大的祸害。 王承恩自然不敢多言,赶紧出去传旨,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打鼓。陕西将士一场大胜,这自然是好事一桩,可是有个问题也是没法解决的,这么大的功劳要怎么赏? 内阁那边可不是好相与的,恐怕一定会拿国库空虚为由,逼着陛下从内帑掏钱的。当然,这些话王承恩没有说,以他的身份,不需要多说话,也不需要多想,只要做好陛下交待好的事情就行了,哪怕事情有问题,也要义无反顾的去做。 晋北军以及陕西各路兵马合围子午谷,大败流寇,晋北军活捉高迎祥。此事传到京城,立刻引起了一场三级大地震,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街头议论的全是这件事。这些年来关于高迎祥的传闻太多了,许多人将他说成是三头六臂的魔王,甚至有些人会拿高迎祥的名字来吓唬小孩。 对某些流民来说,高迎祥是英雄,是他们的希望,可对大多数百姓来说,高迎祥更像是一头猛兽,是一个祸害。尤其是在北直隶百姓眼里,高迎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乱党。 所以,当消息传来,百姓们大都互相庆贺。与此同时,金銮殿上却上演着无比尴尬的一幕,崇祯皇帝朱由检一心想要厚赏陕西将士,可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早朝,内阁官员就将一口锅甩到了朱由检头上。户部侍郎马文杰拱着手,侃侃而谈,“陛下自去年开始,中原、湖广以及陕西到处用兵,今年年初有拨付辽东一大笔钱粮,眼下国库空空如也。” 马文杰说的头头是道,但明里暗里的意思非常明白,那就是国库空了。内阁不是不想厚赏陕西将士,而是拿不出东西了。马文杰这番话竟然有一帮子官员附和,这下朱由检那张带着点笑容的脸立刻变的黑如锅底。 “诸位爱卿,照你们的意思,该怎么办?陕西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死伤无数,如今好不容易重创流寇,活捉贼首高迎祥,难道朝廷不赏?”朱由检声音有些冷,他紧紧攥着拳,心里无数次呐喊,想要破口大骂。朱由检不是傻子,国库是不是真空了,他能一点都不清楚? 自去年开始,由于铁墨从南直隶卷了一批钱粮,大明朝总算缓了一口气,国库前前后后也分到了不下千万两白银。如今国库往外也就吐了五百多万两而已,怎么就空了?据崇祯所知,就在半个月前,流寇罗汝才祸乱河南,河南告急,内阁临时拨付了一笔钱粮。 地方官员求援,国库给钱,合着朕有需要的时候,国库就空空如也了,这是不是太巧了?朱由检也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鬼主意,子午谷一战虽说赢了,但受封赏却是铁墨、曹文诏以及陈奇瑜等人,说白了这些人都算不得内阁六部的人,而是他朱由检的亲信。 总之,不是自己人,内阁懒得赏,这是逼着他这个皇帝自掏腰包呢。朱由检可不是那种软泥巴性子,他皱起眉头冷声问道:“去岁前前后后可有不少钱粮送到国库,朕审核过国库账簿,国库应该还有四百多万两盈余才对。” 马文杰却是一点都不慌,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簿,“陛下,你看得应该是这本吧?根据账本记载,是应该盈余四百多万两的。可是陛下你不要忘了,前些年剿匪、平定辽东,尤其是袁崇焕主政辽东时,那可是每年五六百万两的军需。国库根本承担不了,所以不断找各地富商捐输,仅南直隶、山东两处前后捐输不下两千万两白银。朝廷收了捐输,总不能一点不还啊,前些年国库空虚,自然是没有办法,眼下有点盈余了,总要补了之前的亏欠才是,否则我大明朝廷还如何取信于天下百姓?” “什么?”朱由检嘴角抽搐,他恨不得照着马文杰脸上来两巴掌,可最终还是忍住了。马文杰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而已,真正拿主意的还是成基命、钱谦益这些人。 果然是一群老狐狸啊,好话赖话全让他们说了。南直隶富商捐输,这就是个笑话,朱由检屡次想要找江南富商拿钱,那些人一个个哭穷。说是有过捐输,可是内帑一分银子都没分到过,那些捐输都去哪儿了?不用想,肯定是被六部某些人给分了,最后一笔烂账算不清,还钱的时候朝廷来还。 以前不还钱,他朱由检用钱的时候就把钱还了,是真还钱了,还是左手倒右手呢?朱由检对这些人也是毫无办法,只好挥挥手,有些无奈的说道:“此事朕会仔细斟酌,总不能寒了陕西将士的心就对了。诸位爱卿,河南那边的事情还得盯紧了才好。” 一场朝会,朱由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皇帝朱由检气呼呼的回到了御书房,而成基命等人脸色也不怎么好。刚才陛下那番话明显是在暗示呢,在陕西战事上内阁下绊子,那陛下就要在河南的战事上做文章了。一旦河南战事不利,陛下就要拿人撒气了。 陕西西安府,铁墨与陈奇瑜相对而坐,轻松惬意的饮着酒。子午谷大胜,活捉高迎祥,可以说铁墨和陈奇瑜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虽说北边还有王自用,中原还有李自成、张献忠以及罗汝才等流寇闹事,但至少最大的祸患除掉了。 一名亲卫来到门口与洪承畴耳语一番,没多时洪承畴便锁着眉头进了屋,“二位督师,刚刚朝廷送来公文,让咱们尽快派人将高迎祥送到京城。另外,朝廷以晋北军此战有功,准许铁督师派兵进驻虢州。” “???”陈奇瑜和铁墨对视一眼,没一会儿全都苦笑起来。洪承畴也跟着苦笑一番,坐在旁边无奈的说道:“这可真有点滑天下之大稽了,陕西将士立此惊天大功,居然没捞到多少好处。铁督师这边更甚,驻军虢州,兵部这是要让晋北军继续打下去啊。” 洪承畴何等人,朝廷公文扫上一遍,很快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虢州那是什么地方?虢州紧邻河南府,如今罗汝才、张献忠以及李自成三路流寇祸乱河南府,晋北军去守着虢州,这是让晋北军继续跟流寇死磕啊。虢州离着河南府那么近,要说双方打不起来,怎么可能? 铁墨叹口气,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冷冷的笑道:“这便是内阁给的答复么?让铁某派兵驻守虢州,行,那就派兵去。不过到时候谁遭殃,那可就不一定了,哼哼。” 没什么赏赐,一点都不奇怪,铁墨也没想过要什么厚赏。说实话,身为边军,能当上五省总督,基本上已经顶天了,官职上已经没什么可赏的了,给也是一些虚衔。至于钱财,更不用想了,大明朝这些年是什么情况,谁心里没个数?指望内阁分出一部分钱给他铁某人,那是痴心妄想。 这次皇帝朱由检多半要出血了,内阁这小把戏耍的,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过他铁某人可不是好欺负的,老子带着边军将士打生打死的,你们这个节骨眼上还下绊子,真以为晋北军是泥捏的呢? 铁墨没捞到多少好处,也在意料之中,但是陈奇瑜也没什么好处,多少有些让人意外了。陈奇瑜心里也明白,多半是内阁那边已经把他陈某人给踢开了。内阁已经不觉得他陈某人是自己人了,所以懒得多管。对此陈奇瑜无话可说,坐在三边总督的位子上,他能怎么办? 不跟铁墨哈好合作,最后不是被流寇弄死就是被铁墨弄死,内阁那些官老爷真以为陕西的事情是那么好处理的呢?在陕西,当什么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里握着多少兵马。 “铁督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南下虢州,还是解决北边的王自用?”陈奇瑜心里是希望灭了王自用的,可是他知道这些事不是他能做主的。 灭了王自用,其实并不难,但是人家铁墨未必愿意。王自用要是被灭了,那晋北军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驻扎大军于陕西? 养寇自重?没错,这就是铁墨干的事,可谁能说什么?连王自用自己心里都清楚的很,别人就更没法说什么了。这些日子王自用老实得很,就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不给铁墨惹麻烦,他就可以安心所在庆阳府苟延残喘。 其实曹文诏完全可以联合北边的黑云龙对庆阳府用兵的,但曹文诏就是没这么干,甚至还分兵让曹变蛟去参加子午谷战事。 曹文诏摆明了就是跟铁墨穿一条裤子的,要是铁墨不点头,曹文诏是绝对不会对庆阳府用兵的。就算王自用身边分崩离析,别人想灭王自用,曹文诏还不愿意呢。 陕西什么样的局势?陈奇瑜心里一清二楚,可惜内阁那些人不明白啊。这次还让铁墨去虢州,真怕铁墨弄出点事情,给内阁来一刀狠的。 陈奇瑜一肚子的想法,当然,铁墨是不清楚这些的,他凝着眉头想了想,轻声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派兵去虢州了。本督师不仅要派兵去虢州,还要派兵过黄河去渑池。” 陈奇瑜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要搞事情啊。渑池现在可是流寇的前沿阵地,铁墨派兵过去,那流寇还不得炸毛? 陈奇瑜可不觉得铁墨会跟流寇死磕,子午谷一场大战,各部还没休整过来呢。不过,渑池一战简单不了,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崇祯六年三月十六,就在子午谷战事结束后没几天,铁墨就派自己的心腹大将刘国能领五千兵马前往虢州,不过兵马并未停在虢州,而是向东南方向,直扑渑池。 如今驻守渑池的乃是罗汝才的娘舅王力以及心腹陈忠和,这二人闻听刘国能率兵扑过来,当即慌了神。 刘国能的名号以及晋北军的可怕,王力以及陈忠和是明白的,可是眼下这情况他们又不能舍了渑池不管。于是二人不管怠慢,商议一番,便由陈忠和领着麾下陆辉、徐威、叶声、王远等人领八千兵马于平陆县南部摆开阵型,等待晋北军前来。 第598章 小小女霸王 第598章小小女霸王 要正面交手,刘国能自然不怕,正好也想试试罗汝才所部兵马的战斗力。 由着陈忠和率兵马摆阵半个时辰,铁墨才领兵慢悠悠的离开八里坡镇。如今已是三月月中旬,田间已经一片新绿,流寇这一来折腾,还不知道要毁了多少庄稼地呢。 对历史上一些所谓的义兵,铁墨一直都是持同情之心,但很少认同这些义军的做法。田虎为官府所逼,谋反作乱,情有可原,可做下的事情又着实有些可恨了,杀人毁村不说,还践踏庄稼,致使整个大明粮食产量越来越低,流民越来越多。罗汝才做得还算好的了,李自成还有张献忠等人,虽然高举义旗,可干的事比罗汝才还招人恨,一边打着旗号说为反抗朝廷暴政,为百姓谋福,一边有攻城略地,大肆破坏,弄出更多的难民来。 无论罗汝才,还是李自成,其实他们的行为与白莲教作乱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想尽各种办法制造更多难民,也好集兵生事。崇祯皇帝不是没想过安抚所谓的义军,可这些义军顺了反,朝廷派去赈灾的粮食被抢,赈灾的官吏被杀,又是谁干的? 在铁墨眼里,罗汝才和李自成等人是一样一样的,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归顺朝廷,图的就是心中那份利益罢了,所以,对罗汝才,铁墨也没想过留手。 双方于渑池西北十里白地上展开阵型,李元庆挥舞令旗,前方盾牌兵摆成严密阵型,火枪手严加戒备。与晋北军相反,罗汝才一方并未见有什么准备,反倒是鼓声一响,从大阵前边奔出一名手持凤嘴刀的汉子,立于马上,那大汉嚷声道,“某家罗大王坐下,霸天虎山下英,尔等朝廷鹰犬,谁敢与某家一战?” 山下英生的是虎背腰圆,双臂粗壮,一看就是臂力强大之人,刘国能觉得很有趣,可是很久没玩过斗将的把戏了。有意试一试罗汝才麾下人的本领,而且手底下又有李元庆、陈耀峰这等强将,若能一刀斩山下英人头,震慑地方士气,也是好事。努努嘴,陈耀峰倒提长枪,打马奔出,那山下英全没把陈耀峰当回事,扬起凤嘴刀用力一砍,哪只陈耀峰长枪往上一挑,接着一个横抹,就听山下英惨叫一声,从马上滚了下来。 山下英胸前被长枪割开一道口子,只是哆嗦几下,就没了声息。一个照面斩山下英性命,陈耀峰立马直视,陈忠和等人却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山下英虽能耐不属顶尖,但也算上乘,尤其是双臂巨力,少有人能挡,没想到他竟被那朝廷将领一招取了性命。 陆辉与山下英关系极好,当即打马奔出,挥舞着血钩刀大喝道,“尔是何人,报上名来,陆某手上从不杀无名之人!” “晋北军铁督师麾下把总陈耀峰!” 把总?陆辉差点没笑出声来,本以为如此悍勇之人,怎么也是一名大将的,弄了半天,竟然是一名小小的把总,当真是不入流啊,“哈哈,陈耀峰,瞧你勇武不凡,也是一条好汉,劝你离了那活阎王,归顺我部,到时我家罗大王定当赏你一个大将军当当。” 陆辉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起来陈耀峰心里就郁闷的不行。本来按照功劳,自己早就当上游击将军了,只是经常犯错,结果升了贬,贬了再往上爬,这事儿都成晋北军的笑料了。平时陈耀峰不愿意提这事儿,偏偏陆辉出言嘲笑。 陈耀峰脸露怒色,攥紧长枪,怒目而视道,“宵小,休得多言,想要老子降了贼寇,先问过老子手中利器!” “不识抬举,看陆某取你狗命”陆辉打马奔来,气势汹汹,待离得近了,左手探在麻袋之中,接着一双手,簌簌几声几枚暗器袭来。陈耀峰当即大怒,临阵交手,最忌暗器阴手,他低身躲过,可再想挥舞长枪时,双马却以错过。陈耀峰也是了得,也不调转马头,长枪往马背上一挂,取下长弓,回头就是一箭。 陆辉使出绝招却没能伤了陈耀峰性命,正待恼火,却听身后一阵呼声,好像是让他小心。回过头看了看,就再也转不回了,一点寒芒于眼中越变越清晰,顷刻间刺穿眉骨,陆辉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人便向后翻落马背。 一枪一箭,夺两员大将性命,陈忠和瘦削的脸上满是冷汗,眼中满是惧意,这陈耀峰怎地这般了得,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时徐威、叶声和王远三人一起奔出,看样子是要唱一出“三英战吕布”的戏码了,花小荣大骂一声无耻,待要上去帮忙,李元庆却伸手拦住花小荣,蹙眉道,“稍安勿躁,看看情况再出手也不迟。” 那徐威三人自感不是陈耀峰的对手,于是三人齐出,陈耀峰凛然不惧,倒提长枪,坐下宝马狂奔,迎着三人冲去。离得近了见叶声挥刀砍下,刀枪相撞,可是枪杆很长,刀却不一定能够到陈耀峰,所以叶声大吃一惊,赶紧手刀,可不知陈耀峰只是虚招,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手腕一翻,长枪旋转一圈,锋利的枪刃挑中叶声,将叶声的整个脑袋挑成了两半。一时间鲜血纷飞,叶声也没落马,尸体依旧骑在马背上奔出老远。 叶声一死,徐威和王远顿时慌了神,陈耀峰哪会有仁慈之心,长枪左右挥舞,十几招之后,便削去徐威一臂。王远可没徐威那么好运气了,被陈耀峰一招割破颈部,躺在地上抽搐而死。 空旷的白地上,陈耀峰傲立不倒,陈忠和头皮发麻,所部兵马更是骇然惊惧。好一个陈耀峰,真如天神下凡,连败五员大将,犹自不伤分毫。此时陈忠和已经有了退兵之心,如今斗将连败,士气低落,再与晋北军交手,实在不智,只可惜陈忠和还没下令,便听远处传来一声娇叱。 “好个贼子,吃老娘一戟”真声音清脆悦耳,虽是发怒,却让人心神祥和。话声落,一名女子打马奔出,只见这女子年方二八,一张粉红桃花脸,玉面如雪,双眉柳叶,乌发如云插着一根金凤钗,上身银光锁子甲,腰间一条鸾狮玉带竖着小蛮腰,一双流云靴,显得英姿飒爽,好不迷人。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不合适的是,那小女子竟也攥着一把小号的长枪,面对陈耀峰,直如那穆桂英再生。 看到这个娇小可爱的女将,陈耀峰嘴一咧,觉得有些牙疼,他也不理会那女子,打马就往本阵去。那女将还以为陈耀峰是怕了,拍着马臀儿大叫道,“贼将休走,吃老娘一戟!” 陈耀峰会怕?开玩笑,他勇猛不凡,会怕什么?哎,只是他陈某人自诩英雄豪杰,怎能与那小女子交手,与那女娃子交手,无论胜败,脸上都没什么光彩。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将追着威风凛凛的陈耀峰,那场面怎么看怎么有趣。刘国能倒是有点理解陈耀峰的,怎么也是个勇武不凡的大男人,哪好意思跟个小女娃交手?弹弹钢刀上的玉石,眼角瞟了瞟旁边的小黄莺,小黄莺心领神会,打马奔出,让过陈耀峰后拦住那英姿飒爽的女将,“贼子,休得放肆,我来会一会你!” 小黄莺清丽脱俗,一身黑甲锦靴,一双乌黑亮丽的凤眼,长发裹起,脖间一条红色丝锦。在旁人看来,这哪是一对敌人,简直是一对姐妹嘛。 “贼婆娘,看你眼角含春,双脸红红,定是位爱偷男人的淫贱之人,今日老娘就替天灭了你这贼婆娘!” 小黄莺本来只是想替陈耀峰解围罢了,如今一听那女将的话,顿时一脸的寒霜。小黄莺虽然山匪出身,可最重名节,现在被人这般说,哪还能忍,当即气势一变,双刀抬起,冷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凭的是牙尖嘴利?” “告诉你又何妨,老娘便叫徐清联,就是说你了,你待怎地?你是个贼婆娘,嫁个汉子也是奸夫贼子!” “你...老娘宰了你这个小泼妇....” 小黄莺气怒之下,毫不留力,与那徐清联激战起来。刚刚徐清联骂人的话可是尽入耳中,刘国能心中暗想,要是周定山在这里,听到徐清联这般骂人是何感想。 这些年小黄莺跟着周定山,二人除了斗嘴,也经常切磋一番,所以小黄莺武艺也是大有长进,虽然一时间拿不下徐清联,可几十招过后便已经将徐清联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那徐清联嘴上凶巴巴,脑瓜子也是活络的很,见打不过了,长枪用力一磕,看着小黄莺身后大怒道,“你这贼男人,可是要救这贼婆娘不成?你便是那奸夫不成,当真是无耻至极!” 小黄莺心中暗惊,本能的往后看,他还以为是刘国能派人上来助战了,可回过头一看,身后哪有人,至于刘国能,正举着手大叫呢,“小黄莺,别上这小娘皮的恶当!” 还用刘国能叫唤么?小黄莺自知上当了,再想去战徐清联,那小娘子已经趴在马背上跑出一段距离了,嘴里还咯咯笑着一阵讽刺,“贼婆娘,傻乎乎,不是个对手!” 小黄莺气急,推动胯下良驹,直追那徐清联,到底是占了宝马良驹的便宜,快追上了,小黄莺取下马背长鞭,朝着徐清联腰间一甩,那徐清联娇呼一声,原来小蛮腰被马鞭缠住了,她待要反身再与小黄莺拼命,小黄莺用力一拽,便将徐清联拽了过来。身子悬空,小号的长枪丢在地上,整个人小腹趴在马背上,震了个七荤八素的。 “贼婆娘,放开我....放开我....老娘杀了你...” 小黄莺拨马赶回,脸上冷若寒霜,听着徐清联叫个不停,怒声道,“再敢叫,把你扒光了衣服丢到地上!” 徐清联泼辣的很,可一听小黄莺这话,顿时没了脾气,再不敢多言了。那边陈忠和一看连军中花木兰也被抓了,顿时吓得俩眼发晕,调转马头大呼道,“撤,快撤....” 一帮子人随着陈忠和直往渑池城里奔,李元庆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领着人从后追着陈忠和的屁股一阵砍杀,直到杀出两里地才停下来。 话说李元庆和陈耀峰领人追杀,刘国能那边却是无所事事,小黄莺回来,将徐清联往地上一丢,自有亲兵将徐清联绑个结实。刘国能懒得应付这种事儿,直接让人将这个女俘虏送到后方,交由铁墨处置。 两日后徐清联就被扔到了铁墨眼前,铁墨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年轻的女逆党,所以甚是好奇的观察了一番。 清联小娘子好像一点都不怕,晃晃脑袋仰着脸看着铁墨,张开小嘴就叫嚣道,“你是谁?瞧你年纪轻轻,是走了什么后门才当上大将军的?” “噗嗤”铁墨被逗得咧嘴大笑,这清联小娘子傻乎乎的,真是可爱。有意要逗逗清联,他笑了笑,脸色一寒,哼哼道,“你不认识本督师?哼,本督师就是你们嘴里的活阎王铁墨,你说本督师要怎么对你呢?” 清联张着小嘴,乌溜溜的眼珠子一阵乱转,呀,这个俊朗不凡的小哥就是恶名昭彰的活阎王铁墨,他看起来也没那么坏啊?可一想到刚刚说过的话,又有点害怕了,“哼....怕你?你敢乱来,老娘咬死你!” “闭嘴,本督师可不想要个如此年轻的娘亲,来啊,把清联小娘子送回镇上,好生照顾着,准备好热水,今夜本督师就好好当个‘奸夫’!” 清联果然怕了,又蹦又跳的,身子被两个亲兵架着,两条修长的腿一阵乱蹬,“臭男人,你干嘛,你想干嘛,老娘告诉你,不准乱来,否则咬死你,咬死你!” 等着清联被拖走了,小黄莺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哼道,“督师,这小娘们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怎么这般浑?” “她要不浑,能跟着罗汝才混?” 其实这次一场攻伐,铁墨倒看出了点什么,这罗汝才手下的人好像有点互不统属的样子,陈忠和身为渑池守将,会不晓得持续斗将的危害?早在陈耀峰杀山下英时,陈忠和就可以停止斗将,退兵再做打算了,陈忠和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不成白痴了? 第599章 内斗 第599章内斗 想想被陈耀峰杀死的人,铁墨就有种上了别人恶当的感觉,不会被别人当刀子用了吧? 晋北军于八里坡镇外安营,铁墨的营帐则处在大营最内侧,回到营帐之中,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李元庆和陈耀峰就率领大部人马返回。一回到营中,李元庆留陈耀峰安排俘虏,匆匆找到了铁墨,此时王左挂和周定山也在,李元庆也无隐瞒,拱手道,“督师,末将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怪异,那贼兵退的颇有秩序,且城南还有接应人马,好像是有意败退一般。末将怕有诈,也没深追,只是到了城南石场就停下了。” 李元庆所言,从另一方面证实了铁墨的担忧,王左挂想了想缓缓言道,“督师,看来这贼寇之中也是不太平啊,若是应对得当,说不准能有大收获呢。” 铁墨轻轻点头,便着令情报处全力打探罗汝才那边的情况。众人聊着,正在商议要不要尽快打下渑池县,这时听外边一阵吵闹,不多时陈耀峰从外走进来,拱手言道,“回禀督师,外边有个叫叶清的俘虏,吵着要见你。” 李元庆皱了皱眉头,瞪了陈耀峰一眼,“真是胡闹,一贼兵俘虏,想见督师就能见?先问清楚他有什么事。” 陈耀峰也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却是苦笑道,“回李将军,末将问过多次,那家伙就是不肯说,非要见了督师才肯道出实情。” 有趣,一个俘虏也有这么大口气了,难道他不怕死?李元庆还待说些什么,铁墨抬手道,“把他带进来吧,本督师倒要听听这个俘虏能有什么话。” 一会儿的功夫,陈耀峰就押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帐中,让铁墨颇感意外的是,这中年人并非贼兵蓝头巾打扮。他个头中等,微微发福,穿一袭长袍,颌下一缕美髯,怎么看都不像个贼兵,倒像个教书先生。那人见了铁墨,颇有些忐忑不安的拱了拱手,“罪人叶清,见过督师。” “免了,听说你要见本督师?现在已经见了,有些话也该说了吧?呵呵,不过本督师有句话要提醒你,你说的事要是无用,那莫怪本督师无情了。” 铁墨嘴角含笑,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叶清显然不是什么胆大之人,战战兢兢的打着哆嗦,拱着手,半晌才道,“督师,小人...小人求督师饶清联小娘子一条性命!” 清联?铁墨不禁大皱眉头,看了看旁边的王左挂,王左挂也是多有不解,这叶清和清联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替清联求情?事实上铁墨确实没想好怎么处置清联呢,也许会留也许会杀,不过此时他并未表现出来,寒着脸冷笑道,“你又是何人?本督师凭什么要听你的?” “这...这小人有大事禀报督师,愿以此...换清联小娘子一条性命!” “先说说吧,若是你所说确实大有裨益,本督师饶清联一条性命也无不可!”铁墨使个眼色,陈耀峰一只手便放到了佩刀之上,如此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若是叶清所言毫无用处,不仅清联会死,就连叶清也会葬送当场。 叶清何时见过这种场面,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才缓缓道来。听叶清说着,铁墨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来这叶清本是介休县大户徐申家的大管家,四年前刚刚起兵的罗汝才劫掠介休县,杀了徐申全家,是叶清领着主家嘱托,领着徐申的独女离开了介休县。怎奈何逃出介休县,在外生活了两年,还是没能躲过去,一日王力带兵劫掠,恰巧就碰上了叶清一家。 这王力人到中年也无子女,一眼便看中了清联,又知清联乃是孤儿并非叶清夫妇亲生女儿,就认了清联为义女。王力要带清联,叶清又能奈何?内心里,叶清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让王力带走清联的,当年劫掠介休县,杀徐家一家老少,可有王力一份呢。 最后,清联还是跟了王力,她虽知自己姓徐,却不知自家与罗汝才等人深仇大恨,等着清联年纪大些了,功夫了得,只是这性格比男孩还男孩,一根筋直爽了得,当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叶清本想将实情早日告诉徐清联的,可又怕这小娘子瞒不住事,在王力等人面前露了陷,便一直瞒着她,只想等着她离罗汝才等人远一些了再说。 这次晋北军攻渑池,叶清觉得是个离开罗汝才的好机会,便先让自家婆娘去了大名府,只待有机会就领着清联投了官军。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阵前斗将,清联小娘子却贸然出击,还当了俘虏,这可把叶清吓得不轻,没有办法,只能当了俘虏,看看能不能救一救小娘子性命。 当然,叶清所言并非这些,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关于罗汝才势力的矛盾。这罗汝才虽然贵为义军一路头领,但他对麾下的统御却不如张献忠以及李自成。这些年罗汝才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弄来的钱财分给收下,得了不少人心。 本来罗汝才对麾下兵马的掌控力已经越来越好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子午谷一战,闯王高迎祥被朝廷活捉,这下子手底下的人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高迎祥被朝廷活捉,必死无疑,可是义军还在,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各路义军便想着推举新的闯王,而李自成以及张献忠呼声半斤八两,反倒是罗汝才呼声最小。 眼下罗汝才手下众人开始了拉帮夺权的戏码,其中尤以两方势力最为突出。其中一方是东山虎王德定一派,另一方便是白头鹰顾飞浪一派。 那王力、山下英等人随罗汝才多年,自然是支持罗汝才上位的,可陈忠和不同,他能爬到今日之地位,完全是靠了军功,对罗汝才并没有多少感恩之心,而且陈忠和此人最崇强者,恰巧这李自成攻城略地战功赫赫。陈忠和可不想让罗汝才台,所以便支持了白头鹰顾飞浪,此次渑池城南一战,损了山下英等人,可算是一半有意一半无意了。 听叶清说完,铁墨开心的笑了,看来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啊。现在就等着确定叶清所言真假了,若是一切属实,可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夜里,于帐中吃着些便饭。饭吃了一半,铁墨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个人,此时帐中还绑着一个清联呢。 小黄莺也是学坏了,将清联捉回来后,还真把她丢水里洗了洗,这会儿清联裹着一件宽袍,披肩散发,鞋子不知去了何处,赤着一双天足,蜷着两条修长美腿。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乱打量,嘴巴呜呜的,想要说话,只可惜被塞了一块布团。 清联开始还不安分,可渐渐地就老实了起来,看着铁墨桌上吃食,心中多少有些惊讶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菜,比外边那些士卒吃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偏偏吃的甚是开心。 这一刻,清联小小的脑瓜里已经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那家伙真是五省总督铁墨? 以前随着义父打了不少县城,那里的公子哥吃饭哪个不是山珍海味的,最次的也要四菜一汤的,这五省总督吃的,也太寒碜了。清联好奇地瞄了瞄,肚中一阵咕咕叫,看来是饿了。恰巧,铁墨也扭脸看了过来,还有意无意的朝清联亮了亮手里的粥碗。 “哦,倒把你忘了,饿了么?” 不知怎地,一看到那家伙自以为是的笑容,就很生气,清联小娘子把头一撇,一副不语恶贼同桌共饭的架势,只可惜腹中一阵咕咕叫,彻底让她红了脸。这肚子,真是不争气,早不叫晚不叫,偏这个时候叫。 铁墨可不想饿死徐清联,说不准这小娘们还有大用呢,努努嘴,小黄莺放下碗筷将清联提留了过来,松了绑,徐清联却不吃,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的。 “不吃?不吃才好,本督师倒是省钱了,最好一辈子不吃呢!” 听了这话,徐清联怒上心头,也不让人伺候,盛了一碗粥吃喝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嘟哝道,“臭男人,老娘吃穷你,喝穷你,心疼死你....吃吃吃...吃吃吃....” 看着眼前这位如饿鬼一般的徐清联,铁墨咧着嘴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娘的,天下间竟有清联这样的极品女人,简直是太可乐了。 饭后休息片刻,铁墨帐中就传来一声声娇骂,外边守着的士兵只是捂嘴偷笑,也没人担心会出事。此时,徐清联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宽松的袍子垮垮的,下摆也被撩了起来,露出一条麦色美腿。 清联小娘子当真是羞愧万分,只是那种感觉,又有点喜欢,于是骂着骂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清联小娘子竟然哭了。 “臭男人,住手啊....呜呜....快停手啊.....” 豆大的泪珠一刻不停,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于是乎,铁墨傻眼了,一旁看热闹的小黄莺也傻眼了。 清联小娘子哭的如大海决堤,可着实有点出人意料了,之前清联小娘子不是叱咤风云,比小黄莺子还牛叉的么?怎么这会儿,变成平常女孩儿家了? 徐清联一哭,小黄莺顿时觉得没了趣味,揪着清联的小脸,凶巴巴的叱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你不是能耐的么,这点事就受不住了?” “你...你们欺负人...哪有你们这样的?要杀便杀,要吃就吃,偏要折磨人,弄的人跟鬼一样难受....”清联小娘子撅着嘴,还振振有词呢,好像她说的很有道理一般。 小黄莺性子冷清,可这会儿也不禁被清联逗乐了,什么要吃边就吃的,还跟鬼一样难受,这小丫头真是个怪人。这时帐外传来周定山的声音,捏捏清联的小脸,铁墨整整衣服起了身,“小黄莺,你好好调教下这丫头,本督师去去就来。” 调教?小黄莺哪懂得调教人,折磨人还差不多,于是铁督师一走,小黄莺又想出折子捉弄清联了,只把清联小娘子弄得气喘吁吁,泪水横流。 沙雕等在帐外,见了铁墨,便把得来的情报说了一遍。沙雕所言与叶清所说倒无多少出路,而且沙雕还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日前驻守邵原镇的东山虎王德定领大军抵达新安县。王德定如此做,可是非常有意思的,那新安县在平邵原镇西部,渑池北方,三地互为犄角,占据新安,看似是限制朝廷大军,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铁墨可不觉得王德定的两万多人能牵制住朝廷大军,以晋北军的战斗力,再加上刘国能和周定山之谋略,只需留一人在新安附近,王德定就别想挪动半分,到时候谁牵制谁,可就不好说了。 “督师,属下以为王德定发兵新安,应该不是针对我军,若是要扼守北边的话,应该早发兵新安才对,何须等到现在?所以,属下认为,王德定定是冲着渑池陈忠和所部来的。” 沙雕的猜测,与铁墨不谋而合,并排而走,小声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是冲陈忠和来的?” “王德定与顾飞浪争权,实则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听说此次兵法渑池,并非罗汝才的意思,乃是王德定私自做的决定。渑池距离函谷关较远,顾飞浪的势力还远没到达函谷关附近。陈忠和所部进入渑池,只要我晋北军兴兵北上,不管结果如何,都给了王德定做掉陈忠和的机会。” “嗯,沙雕所言有理,本督师亦是这么觉得的,如此,也能解释得通为何今日陈忠和急着送了山下英等人性命了。” 说到此处,铁墨手指划着额头,颇有些感慨的笑了笑。如果说之前还觉得陈忠和有点蠢,可现在,则发现陈忠和不仅不蠢,而且还很聪明了。如果陈忠和不送了山下英等人的性命,留着山下英、陆辉等人与王德定里应外合,陈忠和手下四千余嫡系兵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现在山下英等人一死,渑池附近近万贼兵全部归陈忠和统领,王德定没了内援,再想灭陈忠和,可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第600章 挑拨离间 第600章挑拨离间 而且,陈忠和最聪明的地方就是送了山下英等人性命,却对罗汝才的大舅子王力分毫不伤。如果无意外的话,陈忠和应该无事了,王德定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不过既然他铁某人知道了其中的猫腻,又岂会放过? 心中有了决定,让亲兵唤来王左挂,三人便坐在大树下商量起来,“王先生,一会儿你去那些俘虏里挑选一下,只要是隶属陈忠和一方的头领全部揪出来,明日本督师有大用!” 王左挂多少能猜到铁墨的心思,所以点头笑了笑,拱手应是。等着王左挂离开,对沙雕言道,“沙雕,你今夜辛苦一趟,亲自跑一趟,告诉耿仲明,明日无论何方人马靠近防区,都放他们过去,等着靠近新安时,再把人捉回来,记住,演戏要演的真一点。” “好嘞!” 将诸事安排下来,也到了深夜亥时,铁墨让人将叶清找来,便将大帐留给了叶清和清联,自己则领着木女侠和小黄莺在帐外守着,果然,叶清进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帐中传来一阵哭声,同时还夹杂着清联特有的喝骂声。过了好长时间,清联的怒骂声才平息了些,等着铁墨等人重新返回帐中,一看帐中场景,顿时大皱眉头,也就半个时辰而已,大帐里除了那张床榻,再无完好之物,书案成了三截,地上满是碎屑,铁墨的银甲锦靴也被丢到了角落里。 嘶,清联小娘子的破坏力是不是太严重了?心中有火,也没必要这般发泄吧。 叶清站在一边,躬着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清联蹲坐在破烂书案前,抱着头不断低声抽泣。铁墨倒有点理解清联,这小娘子再泼辣,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一下子听到那么多东西,总会承受不了的。尤其是得知自己亲近的义父,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心中的痛可想而知。 铁墨进账之后,清联毫无反应,叶清行了礼,左手轻轻戳了戳清联肩头,似乎在提醒她什么。得了叶清提示,清联半起身,屈膝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督师,求你了,只要能帮清联报仇雪恨,清联愿为奴为婢,伺候督师一辈子。” “咳咳...”铁墨尴尬的很,脸色也有点怪。 “这个嘛....仇是一定要报的,至于什么为奴为婢的以后再说吧,你先起来,本督师吩咐你些事,只要你能做好了,王力的人头就是你的了!” 清联倒也听话,铁墨说几句,她便点点头,不过铁墨还真有点不放心,等着说完了,还不忘嘱咐一遍,“你可记好了,一定要演的像一点。” 清联摸摸眼泪,抽抽鼻子,稍有不满的哼了哼,“人家又不是傻子,你啰嗦这么多作甚?” 说着说着话,清联小娘子又忘了眼前这位是什么身份了,铁墨也懒得跟清联一般计较,不过这心里总是犯嘀咕,瞧瞧清联小娘子娇滴滴的小脸。嗯,人家又不是傻子?人家就是傻吗。 清联可不知道铁墨心里在想啥,她要知道的话,肯定会张开小嘴,用力咬上一口。 崇祯六年三月下旬,当陈忠和觉得晋北军一定会围困渑池,强渡黄河的的时候,驻扎在八里坡镇的晋北军却拔营朝东而去,目标直指东边的红松林镇。红松林镇,出于新安与渑池中间,因为镇子西边存着渑池县唯一一片大面积的松林,所以因此得名。晋北军奔赴红松林镇,这下可把陈忠和弄迷糊了,不过稍微寻思了下,陈忠和就有点明白了,该不会是要与新安的耿仲明所部合兵一处,强攻驻守新安的王德定大军吧。 在陈忠和想来,晋北军奔赴红松林镇,好像除了针对新安王德定,也没什么其他用处了。晋北军合兵对付王德定,陈忠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王德定又要损失不少兵马了,忧的是王德定可别当场送了性命。虽然陈忠和跟王德定不是一路人,可不意味着一定要让王德定死,尤其是王德定不能死在新安县。 新安县离着渑池不远,加快脚程,一日便到,若是王德定死了,他陈忠和不就要落个驰援不力,见死不救的罪名么?王德定再不成,他也是罗汝才的心腹,陈忠和还真不敢眼睁睁看着王德定死。 县衙里,陈忠和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发兵新安,保王德定安全,王力就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这王力可是罗汝才的大舅子,又出身富户,所以一向骄狂的很,闻听晋北军奔赴红松林镇后,当即就想到了王德定的安危,所以才匆忙赶来,“陈忠和,晋北军意图围困新安,擒杀王德定,你却在此按兵不动,是何道理?” 陈忠和最头疼这个王力了,一点军事才能没有,还偏爱指手画脚。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陈忠和起了身拱拱手苦笑道,“王老弟莫急,陈某哪能坐看王头领覆灭?只是这大军开拔,诸事繁多,虚些时间才成,而且,万一那晋北军耍诈,待我大军离开,抢夺渑池,那可如何是好?” 王力确实没有什么军事才华,可他商人出身,惯会做买卖,随意小算盘打的还是很精明的,他瞪着俩眼,灰胡子一抖一抖的,“胡说八道,姓陈的,别以为王某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要拖延时间,好让官兵多耗些王头领的兵力吧?就你昨日行径,能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某家?还什么晋北军攻打渑池,你真当某家是白痴不成?现在晋北军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到了平原和新安,连铁墨所部也赶去了红松林镇,还哪来的晋北军攻打渑池县?陈忠和,某家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敢拖延时间,想害王头领性命,某家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去罗大王座前争辩一番的。” 座前?是他娘的床前吹枕边风吧?陈忠和可非常忌讳王力的妹子,那个婆娘可不是好相与的,罗汝才偏又宠信那个女人。没奈何之下,陈忠和只能同意尽快出兵。 就在渑池县的贼兵出城之时,此时新安县西边也冒出一群人影来,那群人个个骑马,口中吆喝着什么。其中一人手持小号长枪,好不狼狈,看那张小脸,不正是清联小娘子么? 恰巧王德定正在城头巡视,看到远处女子,心头顿时一喜。王德定对这个舅舅家的表妹,可是熟得很,而且也存了些不良心思,这妹子长得如花似玉,英姿飒爽的,哪个男人不喜欢呢?正要吩咐副将去开城门,却见清联身后那群人已经追上来,顷刻间将清联围在当中。王德定大惊失色,他看得出,那些人身穿晋北军服饰,当为官兵无疑。 “快,快下去就清联小娘子”王德定心急如焚,可还没等他下城,清联已经被绑了起来。远处,只见清联挣扎着喊着些什么,可是离得有些远,又听不太清。没一会儿,那些官兵已经拖着五花大绑的清联跑远了。 “这些朝廷鹰犬,就会欺负软弱女子,传令下去,出兵新安,老子要拧下耿仲明的狗头!” 王德定大怒之下,竟要出兵,由此可见这位王头领有多无能了,也怪不得陈忠和不支持他。旁边众将可是心惊不已,跑出去跟晋北军打,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一员副将拱着手蹙眉道,“王头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呢,刚刚末将观察,这些人浑不像官军。之前也曾与晋北军打过交道,这黑甲红裤,当为步卒才对,又怎么会骑马作战?若是骑兵,当时银光锁子甲才对,还有...那些官兵之中有些人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副将言罢,另一名年长之人突然一拍脑门,大惊失色道,“想到了,想到了,听兄弟一言,为兄突然想起来了。刚刚那些骑兵之中,有两个人应该是陈忠和的不下金顶和雷震,对,就是他们,绝对错不了。” “不错,就是他们,怪不得当时觉得眼熟呢,敢情是他娘的陈忠和的人!” 嘶,听部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王德定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会儿也不闹着去找耿仲明拼命了,他努力想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脑瓜子有限,实在想不出。那陈忠和的人为何穿着官兵服饰,又为何要抓清联?是陈忠和投靠官兵了?还是.... “你们刚刚谁听清楚清联妹子喊什么了?”王德定开口问了句,众将却没一个听清楚的,无奈之下只能向城头卫兵询问,虽然当时隔的有些远,但终究有耳力极好之人。将那士卒带到王德定面前,士卒拱手言道,“回王头领,刚刚清联娘子喊的是‘小心陈忠和偷...’,就这五个字,后边没喊出来就被堵住了嘴。” 小心陈忠和偷?这明显是话没说完,后边的话很好想,应该是提醒王德定多加小心,陈忠和要偷袭。可问题是陈忠和偷袭哪里,到底为何偷袭? 就在王德定等人一筹莫展时,派去外围寻找清联的探马回来,慌慌张张的回道,“王头领...王头领.....陈忠和所部领兵抵达河口镇,预计一个时辰内就会抵达新安!” 王德定身子一晃,双手抓住那探马的肩头,大声问道,“是陈忠和的人?你确定?” “王头领,小的确定,那陈忠和长什么样,小的还能认错不成?看样子陈忠和将军可是尽起渑池兵马,来驰援我部的,王头领还是快做准备,也好迎陈忠和所部入城啊!” 那探马说完,王德定就松开了手,这时旁边有一员福将冲上来一巴掌拍在了那探马脑门上,随后又踹了一脚,大声呵斥道,“放陈忠和入城?放你娘臭狗屁。” 这会儿大部分将领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弄半天陈忠和是要偷袭新安啊,怪不得来的如此凑巧,还千方百计把清联小娘子绑回去呢。王德定阴沉着脸,颤抖的双手能看出他有多愤怒,周遭副将更是个个义愤填膺,“公子,陈忠和明显是冲公子来的,定要将他挡在新安县外才成。” 其实这些说的都是废话,王德定自然知道不能放陈忠和入城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陈忠和心怀不轨,还放他入城,岂不是天下第一蠢夫了? 众人义愤填膺,却有一员叫秦英的副将拱手道,“兄长,依末将所想,倒不如放陈忠和入城。” 秦英话音刚落,立刻遭到其余人一番痛骂,有的人更是骂秦英吃里扒外,与那顾飞浪、陈忠和一丘之貉。倒是王德定,挥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王德定是没什么大本事,不过他有一个优点,就是能纳人言。王德定知道秦英的性子,说他吃里扒外投靠顾飞浪,还真有些不太可能,倒不妨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秦兄弟,你说详细些,为何要放陈忠和入城?” “王大哥,你可仔细想想,陈忠和所部顶多一万人,将过前些日子一场大败,可战之士也就不到八千人。凭着这些人手,真要偷袭新安,自能一战而下。可问题是,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陈忠和的意图,他偷袭新安的主意自然成不了的。只要咱们做好准备,于城头城内设下弓弩陷阱,那时陈忠和入城可就当不了奇兵,而是瓮中之鳖了。” 秦英详述一遍,众将大都明白了过来,敢情他们真错怪秦英了。而且秦英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知道陈忠和的意图,放陈忠和入城,一旦陈忠和突起发难,偷袭新安,后果不堪设想。可既然知道了陈忠和的偷袭计划,那就变成陈忠和在明,己方在暗了。 想通关节后,便有不少人拱手道,“王大哥,秦兄弟所言,当属上策。” 被一帮子将领聒噪一番,王德定也觉得这法子不错,自己可有两万多人,又占据优势,灭了陈忠和所部,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呼口气,王德定挥手道,“诸将听令,于西城多放伏兵,城头备好弓手,待陈忠和入城,立刻擒杀。” “喏!” 第601章 罗汝才的无奈 第601章罗汝才的无奈 此时领军赶赴新安的陈忠和可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坑里跳,他只是有点纳闷,为啥这一路行来也没见官兵合力攻打新安呢,难道是自己来得太早了,亦或者是官兵想要休整一下? 如果换成当世名将,肯定能看出新安附近的氛围有些诡异,稳妥起见当退兵静观其变,可陈忠和终究不是什么兵法大家,他还看不破这诡异之局,再加上王力又在一旁不断催促着赶路,就更容不得陈忠和多想了。 大约末时三刻,陈忠和所部抵达新安西门,城头上一切如常,守城兵还煞有介事的问道,“城下何人兵马,报上名号。” “罗头领座下陈忠和,闻官兵有意围困新安,特来驰援王头领,尔等速速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城!” 一名头目趴在城头瞧了瞧,随后大声道,“却是陈忠和头领,速开城门,告知王头领。” 看着城头将校的反应,陈忠和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有点眼力劲儿。新安西大门缓缓打开,陈忠和也没多想一马当先进了城,身后近八千兵马也陆陆续续的越过城门,正对城门百丈外,王德定领着亲兵守在那里。瞧见王德定,陈忠和还有些纳闷呢,这位王头领怎么出来迎接他陈忠和了?想了想,陈忠和又释然了,王头领应该是来迎接王力的吧? 陈忠和想的挺多,可事实上王德定根本就没看到王力,在他想来,陈忠和既然绑了清联,那王力估计也遭殃了。再加上那王力脚程慢,混在大军之中,谁能找得到他? 这陈忠和一进城,远远地就冲着王德定挥手示意,至于身后城门关闭,他也没多想,毕竟官军随时有可能来攻城,怎么可能长时间开着城门呢?王德定脸上满是阴笑,瞧陈忠和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他就觉得气,哼哼,姓陈的,任你狡猾如狐,今日也得栽在这新安县里。 离得近了,陈忠和刚想下马给王德定行个礼,可就在低身时,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降临,他本能的把身子侧到马腹上,随后一股劲风从耳边划过,叮的一声,一支羽箭磕在前方石板路上。陈忠和心神一紧,顿时觉得不妙,回头望去,只见城头上一个中年男子持着长弓,马脸的坏笑。是秦英,他娘的,秦英竟然要杀他。 秦英是什么身份?敢动他陈忠和么?秦英当然不敢,唯一敢的人就是王德定王头领了。一时间陈忠和冷汗直冒,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王德定这是要剪除他陈忠和啊,不过陈忠和到底是沙场老将,打马奔回,随后手持大戟,大声喝骂道,“王德定,你这黄毛小儿,竟要偷袭陈某人,今日陈某人要是能逃得性命,定要与你不死不休!” “哈哈哈,陈忠和狗贼,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去么?诸将听令,杀陈忠和者,赏金万两!” 话音落,长街四周杀出无数伏兵,随后城头上长弓林立,箭矢如雨,顷刻间,陈忠和的人就如割麦子般倒了下去。陈忠和气的双眼通红,那王力一看情况不妙,还想逃,可陈忠和哪肯放过他,王德定要杀他陈某人,他就先把王力宰了。王力虽然会使些强棒,可哪是陈忠和这等沙场狠人的对手,没两招就被陈忠和砍了脑袋。 陈忠和的几千兵马被堵在西城空地上,城头秦英领着长弓手不断放箭,直把陈忠和的人杀的哭爹喊娘。陈忠和自知活命的可能性很小,当即让部将何缇去攻城门,自己怎领着亲兵直扑王德定。那陈忠和勇武不凡,暗器一绝,拼起命来,倒有几分杀神之气,被陈忠和领兵一冲,王德定的兵马也多了些慌乱,这一慌,阵型不保,双方陷入缠斗之中。 双方人剿杀在一起,城头长弓手也失去了用处,秦英大骂一声,当即组织人手下了城头帮忙扑灭陈忠和残部。 虽然王德定占据优势,可陈忠和所部到底人数不少,双方剿杀在一起,顿时将整个西城搅成了一锅粥。乱,大乱,双方杀红了眼,已经不知道损失多少了。乱战之中,陈忠和被秦英等人围攻,终究不敌,竟被一名普通步卒,那枪戳中腰眼而死。而在西城门处,何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攻破了西城门,大门一开,何缇领着近千残兵仓皇逃窜。王德定好不容易围了陈忠和,又岂能容许何缇残部逃窜,于是让秦英点了兵马从后追击。 秦英速度不慢,何缇所部也是边打边撤,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了,却听东边一声炮响,接着一支骑兵裹着吞天灭地之势席卷而来。这一刻,大地颤抖,铁骑如飞。当这支骑兵出线后,何缇傻傻的忘了逃命,秦英也忘了追击,所有人脑袋里都是空空如也。 骑兵?除了晋北军的骑兵还能有第二家骑兵么?秦英和何缇都准备好迎接这支死亡铁骑了,可那精锐骑兵竟冲到一半,调转马头直扑新安西门,这下秦英直接瘫在了地上,刀子一丢,竟坐地上哭了起来,完了,上官兵恶当了。 秦英能想明白的事,别人也能想明白,可明白了又能如何,此时新安西门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王德定所部还忙着剿灭城中陈忠和残兵,晋北军骑兵突然杀出,他们拿什么挡? 周定山亲率骑兵,耿仲明领近万大军从后驰援,城外秦英和何缇残部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心思,见了耿仲明与周定山联军,当即降的降,逃的逃。而在城内,周定山已经纵兵肆虐,眼前毫无阻碍。打了这么多年仗,当属这一仗打得最为轻松了。 王德定在众人保护下,打开北城门逃了出去,只可惜逃出没多远,就被一员猛将拦住,那猛人骑在马上,手提钢刀,一出声,不正是那映山红花小荣么? 花小荣奉耿仲明之命早早的埋伏在武城北边礼固镇,王德定要逃命,肯定要北上,这礼固镇就成了必经之路。花小荣提一把朴刀,遥指对面众人。 “对面贼子,谁是王德定,若下马受降,可保尔等性命!”花小荣新入晋北军,又从未建什么大功,穿的又是都头小校军服,而且当初在义军,双方同属不同阵营,也没见过面,所以王德定等人并没将花小荣放在眼里。王德定麾下第一猛将冯佩也把花小荣当成了软柿子,握刀大声喝道,“兄弟们,护着王头领先走,此人交予某家!” 见冯佩这个反应,花小荣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怒火,竟被人小视了,哼哼,还想逃命,督师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是那么好逃的么?迎着冯佩,二话不说,花小荣低着身打马冲去,冯佩自恃武力不凡,挥刀便砍,这一招也没想过要花小荣性命,只是想靠着力气将这汉子掀落马下。 冯佩如此想也不算有错,花小荣手中一把朴刀,力道不能施展,冯佩又是有一把适于马上劈砍的凤嘴刀,天生占了优势,更何况冯佩自恃力道惊人,便觉得一刀便能磕的这汉子虎口发麻。 双马交错,呛啷一声,让冯佩大感意外的是花小荣只是晃了晃,并没掉落马下。错马时,花小荣双腿踩在马镫之上,稍一用力,整个人窜起来,一个翻身,落在冯佩身后,二人一马,花小荣反握朴刀,不等冯佩反应过来,用力一划,那冯佩啊呀一声,转眼间便滚落马下。 杀了冯佩,花小荣不做停留,持续追击,果然追出没几里地,就看到王德定所部残兵已经陷入了耿仲明设下的重围之中。王德定做为罗汝才的心腹,断无投降可能,领着人与耿仲明所部拼命。耿仲明本来还想活捉王德定的,但看王德定如此凶悍,再无了活捉念头。得了耿仲明命令,花小荣、李九成冲着王德定杀去,饶是王德定有几分功夫,哪是花小荣和李九成的对手,打马逃跑时,被花小荣从后追上,一箭取了性命。 崇祯六年三月下旬,历经一天时间,晋北军以极小的伤亡全歼陈忠和和王德定,杀伤俘虏不计其数,其中罗汝才座下大将陈忠和被杀,王德定以及罗汝才的大舅子王力被杀。当然能胜的如此轻松,也完全是因为王德定和陈忠和之间本就有矛盾,双方都有种支对方于死地的心思,铁墨能耍些阴谋诡计也是顺势而为罢了。陈忠和所部和王德定所部加起来有三万多人,这么多兵马,就算打不过晋北军,只要紧守武城,晋北军想要轻易言胜,也绝无可能的。 新安兵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沧州,得到消息后,罗汝才还犹自不敢相信,一日之间损失了三万多大军,还折了王德定和大舅子王力,就连陈忠和也阵亡,这如何能信,别说是三万大军了,就是三万头猪也不可能败得这么干脆吧? 怪不得罗汝才不信,晋北军又不是神仙,哪能那么厉害?可惜罗汝才不知道自己的部下因权力争斗,到了何种程度。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日巳时,从南边本来几匹马,马上几名落魄士卒抱着几个木匣子。当几个木匣子放到罗汝才面前后,这位狡诈多智,号称义军小曹操的罗天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原来那木匣子里放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王德定、陈忠和、王力等人的人头。 铁墨当然是故意将人头送给罗汝才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据沙雕调查,罗汝才此人虽为人狡诈,但性子却一般,火爆异常,这种性格,一旦碰上忍受不住的事情时,定会犯错。而此时,罗汝才以及众人就犯了一个大错,他们决定要集结大部兵马与晋北军在缺门山一带展开决战。 众人群情激奋,唯有二人紧皱着眉头,这二人便是罗汝才麾下左右军师乔洌和卞祥,二人对视一眼,卞祥出列拱手道,“大王,兵法有云,将可因怒而兴兵,合于利则动,不合于利则止。今晋北军来犯,战力强横,当徐徐图之,不可硬拼,还望大王多加考虑,勿要中了那活阎王的诡计。” 罗汝才可不是什么大才子,卞祥唠唠叨叨一大堆,他就听明白那个“将不可因怒而兴兵”了,不待罗汝才发话,一旁的顾飞浪已经瞪着眼看了过来,“好你个卞祥,现在众兄弟死于官军之手,你不想着如何报仇,还什么徐徐图之,难道想要官军一口口蚕食咱们么?” 顾飞浪发话,立刻得到众多人的附和,罗汝才黑着脸,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哼道,“军师无需多言,某定要取那铁墨狗头,大战在前,谁再敢胡说八道,便是扰乱军心。” 罗汝才这么说,卞祥哪还敢多言,只能瞅瞅乔洌,二人相视苦笑。 其实罗汝才并不是真的蠢,他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危险么?如果他真的这么容易上当,那就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小曹操了。王德定、陈忠和,甚至自己的大舅子王力都折在了新安,如果自己还能忍住不出手,那手底下的人会怎么看待他罗某人? 本来已经有很多人想着投靠李自成了,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还当缩头乌龟,他就更没戏了。所以,哪怕明知道危险,哪怕会死伤许多人,这一仗也是要打的。 缺门山位于渑池以北、函谷以西,这片地方出名的可不光缺门高地,还有就是驴肉,只可惜现在这年头,驴马牛可都是稀缺之物,朝廷严禁私自宰杀,所以叫卖驴肉的很少,要卖也是偷偷的卖。缺门山与大名府之间隔着渑池、孟津,晋北军根基在晋北,所以在这河南之地算得上客,铁墨急着兵发缺门山,看上去实在不智的很。可铁墨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他来河南,可不仅仅是为了打罗汝才,而是要给李自成和张献忠施压,只要河南这边顶不住压力出什么岔子,那自己就可以借着由头找内阁的麻烦。 第602章 绝境下的曙光 第602章绝境下的曙光 三月二十四,几份公文从渑池发出,随后铁墨以耿仲明、刘国能为将,兵发缺门山,威胁东边的函谷,而铁墨则和周定山统领五千大军居于后方。晋北军来势汹汹,罗汝才不可能不做反应,当天得到消息后就将附近的兵马全部集中到缺门山,并封顾飞浪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筹调度各路兵马,这次罗汝才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铁墨的脑袋留在缺门山。 河南之地酝酿着一场大战,当真是有人喜有人忧了。 自从铁墨命令下发,几日间河南各处兵马调动非常频繁,总之从各方面来看,好像铁墨真的要用十面埋伏之计,一口吞掉罗汝才了,而罗汝才呢,对这些似乎没有看到,下定决心要一战与晋北军分出个胜负来。 顾飞浪集结兵力,从各种纠集兵马,几日之间便有几万大军活跃在缺门山各地,战争的阴云压在河间百姓头上,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成为战乱中的倒霉鬼。 三月二十九日夜,亥时,周定山以骑兵突袭缺门山南部兴华镇,兴华镇守将索贤、陈宣反应不及,仅仅半个时辰就被周定山率兵突袭成功,一战,索贤和陈宣死于骑兵冲锋之下,守城四千余人尽皆逃散。周定山夺兴华镇后,并未停歇,直接出城向北而去,就在顾飞浪组织大军抵挡周定山骑兵之时,却未想到周定山却帅领骑兵消失在了茫茫缺门高地上。周定山以及所部三千多骑兵真的消失了,他们没有去靠近缺门山的北林镇,更没有去新安,等到天亮后,依旧没有找到这支精锐骑兵,一夜之间,这支骑兵打了兴华镇就凭空消失了。 三千骑兵,正面交锋未必会怕,可找不到这支骑兵时,就会有一种深深地危机感,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着一般。顾飞浪慌了,乔洌也是心中不宁,众人商讨一番后,严令各部不得轻易出兵劫掠地方,必须大队集结,以防给晋北军骑兵各个突破的机会。顾飞浪这边如临大敌,南边的铁墨所部却有了动作,也就是周定山突袭兴华镇并神秘消失的第二天,铁墨领余下几百兵马进入东光镇,同日奥尔格领近万大军也逼近东光镇,短短一天之内,小小的东光镇竟集结了铁墨、奥尔格和丁路言三路兵马,合在一起,足有两万多人。本以为这两万多人会趁着机会,进驻兴华镇的,谁曾想铁墨竟大旗一挥,两万大军直接出东光镇,猛攻南松镇。 南松镇,又称南松古城,地处函谷之南,紧靠缺门山,铁墨领丁路言和奥尔格猛攻南松镇,南松镇守将武能、寇申等人应对不足,再加上铁墨早有准备,用里应外合之计破了南边北门,经两个时辰恶战之后,武能阵亡,寇申领残部投降,至三十日末时,南松镇全境陷落。 南松镇陷落,身在函谷的罗汝才顿时就慌了,现在就是傻子也知道铁墨有多卑鄙无耻了,用种种方法将罗汝才大部分兵马勾到缺门山去,等着所有人都认为要在缺门山分胜负的时候,他又突然杀向函谷,实乃狡猾至极。当然,让罗汝才担心不已的还有那支神秘消失在缺门山境内的周定山所部精锐骑兵,如果那支骑兵是冲着函谷来的,以周定山用兵之能,再配上铁墨麾下大军,函谷还能保么? 由于将大部分兵力都投到了缺门山,整个函谷境内兵力十分空虚,靠着这些人死守函谷城,罗汝才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罗汝才纵横沙场多年,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既然函谷没必要死守,那就果断放弃,当日,罗汝才就下令弃守函谷,函谷境内所有兵力向西边缺门山景城镇靠拢。从函谷去景城镇,中间要过一条浮阳河,夜里,罗汝才所部抵达浮阳河,为了争取时间,只能连夜过河,却不曾想刘国能等人早就等在浮阳河了,待罗汝才所部渡河一半,刘国能命士卒放箭阻敌,一时间箭矢如雨,河中罗汝才兵马死伤惨重,没一会儿尸体就塞满了不太宽阔的浮阳河。 当刘国能所部发起攻击时,罗汝才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他不知道刘国能所部是怎么出现在浮阳河一带的,因为在此之前,根本没得到一点信息。刘国能所部足有八千余人,怎么可能瞒得过众人眼睛呢?罗汝才想不通,顾飞浪等人更想不通,可刘国能能出现在浮阳河一带用的方法并不出奇。昨夜周定山突袭兴华镇,整个兴华镇乱成一锅粥,兴华镇残兵以及百姓都乱哄哄的往外逃,刘国能只是让所部兵马换上百姓服饰,就顺利躲过了众人耳目。 至于来浮阳河,也不是等罗汝才的,而是因为别的原因,罗汝才碰上刘国能,只能算他倒霉了。 铁墨不是神仙,王左挂也不是神仙,他们不可能步步料敌于先的,更不可能知道罗汝才会不会弃城而出,至于罗汝才什么时候到浮阳河,就更难知晓了。刘国能这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可罗汝才就不这么想了,他还以为刘国能是专门冲他来的,一时间慌得不行,连着下令驻守缺门山的大军前来救援。 四月初一,阳光洒满大地,此时刘国能所部出现在浮阳河一带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同时,铁墨率兵北上,大有配合刘国能合兵浮阳河,一口吞掉罗汝才的架势,而多日按兵不动的耿仲明、等人也全部行动起来,各路兵马逼近缺门山。 这下,顾飞浪就是想救援浮阳河也要多考虑一下了,现在周定山的骑兵还没找到呢,这派兵出去,万一碰上周定山的精锐骑兵,估计到不了浮阳河,就被晋北军打垮了。可要是派兵太多,自然能保证援军安全到达浮阳河,可是耿仲明等人趁机猛攻缺门山怎么办?如今之形势,确实将顾飞浪置入了两难境地,而且,顾飞浪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如果罗汝才一死,王德定也没了,那还有谁能和他顾飞浪争权? 在种种利益面前,顾飞浪犹豫了,哪怕乔洌等人前来吵闹,依旧于事无补,因为顾飞浪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派的人少了,是给晋北军骑兵送菜,派的多了,有挡不住各路兵马硬攻缺门山。犹犹豫豫中,援兵之事就拖了下来,一直到四月初一酉时,顾飞浪才令郑之瑞、唐昌、张雄、吉文柄领近三万大军驰援浮阳河,可惜,此时罗汝才所部不到八千残兵已经被铁墨和刘国能困死在浮阳河一带。 至于那所谓的援兵,实际上也就是走走形式罢了,谁都知道这援兵来的有多晚,等着援兵抵达浮阳河,都够罗汝才死上七八回的了。 今夜星辰满布,没有月光,小曹操罗汝才杵着钢刀,一脸落魄的躺在一棵大柳树下,看着满天星辰,他心中杂乱不堪。心腹王德定死了,大舅子王力也死了,现在连他自己都陷入了绝境。罗汝才并不是傻子,他在这浮阳河一带已经等了十二个时辰,可这么长时间里,一个援兵都没来。从缺门山道浮阳河并不算太远,只要有心救援,就是爬也该爬到浮阳河了。为什么援兵还没到?一定是有人不愿意派援兵吧。想到这里,罗汝才抬手敲了敲脑门,眼睛里渗出几滴浊泪,为什么当年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会这么对待他?难道权力真的比亲情还重要么? 罗汝才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他不知道为什么那铁墨和刘国能依旧不下令猛攻,凭着手下士气,官军只需一个冲锋,他罗汝才就会命丧浮阳河了。 罗汝才肯定要死的,但绝不是现在。既然明知道义军内部争权夺利,矛盾重重,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下呢?至少现在让罗汝才活着,对自己更有利。既然山上有两头老虎,为何不先让两头老虎厮杀一番,等着二虎累了,再出手杀之呢? 当夜,浮阳河河畔火把林立,罗汝才所部残兵士气低落,也没了心思再攻浮阳河。子时,夜深人静,漆黑如墨的夜色下,铁墨和刘国能却同时拔营,几万大军同时向北。同夜,除耿仲明所部继续驻扎兴华镇附近外,其余人率部敲敲绕过缺门山,直往北边崤镇而去。 缺门山附近的战况,可是牵着李自成的心,当战况传来,李自成大为吃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罗汝才会这么快就陷入铁墨的重重围困之中。在李自成想来,罗汝才是死定了,还有消失在缺门山内的神秘骑兵,谁知道会突然间从哪里杀出,也许会是缺门山背后,也许是罗汝才身边,总之骑兵一出,也就是罗汝才势力败亡之日了。听说过铁墨用兵如神,可也没想到他竟能将三千骑兵运用的如此出神入化。骑兵,战场上的死神,骑兵之利,利在凶猛和速度。三千多骑兵,正面交锋不占优势,那就潜藏起来伺机吃人。能把骑兵当成刺客用,也算跟铁墨学了一招。 就在李自成估算着罗汝才什么时候死,晋北军什么时候能彻底打垮罗汝才大军时,他却没想到正有一场阴谋朝他涌来。 七月初二寅时末,茯苓河一带静谧无比,两侧杨林中蝉鸣不断,河水悠悠,如夜色下的清澈幕布。在茯苓河南岸,农民军大营绵延十里,看营帐大小和数目,仅茯苓河沿岸,估计就驻扎了近四万农民军。如此庞大的数目,仅仅是为了守卫茯苓河么?当然不是,李自成在等,只要时机成熟,便一声令下,着郑国松、李岩等人领着这几万大军顺利占据河南北部大片土地。 由于罗汝才势力集结缺门山,朝廷大部分兵马都被吸引了过去,所以最近茯苓河一线安静非常,莫说普通农民军士卒,就连郑国松也有了些松懈之心。 临近天亮,正是人睡眠最舒服的时候,一支千余人的部队敲敲出现在茯苓河中部青光桥,此时青光桥有十几个农民军驻守,那些农民军松松垮垮,有的人还打着盹,毫无意外,这些农民军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桥头。那支千人队大军占据青光桥后,紧接着由桥头石阶来到桥下,那领军将领一声令下,众人依次潜入水中,整个过程并未发起太大响声。 卯时初,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农民军大营还处于沉睡之中,可莫名的一声刺耳的响动传来,一支身裹黑衣的奇怪兵马从身后茯苓河里爬出,他们越过外围军帐,直接朝着靠近茯苓河最近的圆形大帐扑去。那些人一边跑,一边用着各种方法放着火,一时间整个大营陷入混乱之中,眼看着偷袭大营的兵马朝大帐奔去,不少农民军头目大呼大叫起来,他们也不灭火了,全都朝大帐涌去,“保护大头领....保护大头领...” 不怪那些头领慌张,实在是大帐中的人太过重要,这里睡着的可是李自成麾下的心腹大将郑国松,其地位仅次于李自成和李岩。营中起了乱子,郑国松很快就醒了,他取下帐中钢刀,穿着衣服往外跑,此时帐外已是杀声震天,郑国松冲出帐外,迎面碰上了一名持枪壮汉,那人一把亮银枪,身着紧身黑衣,双眼圆睁,嘴角上翘。看到此人,郑国松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不是尚可喜么,自打晋北军一到河南,尚可喜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想到这王八蛋竟然出现在这里。 尚可喜之勇,以被众人皆知,郑国松不会蠢到跟尚可喜恶斗一番,当即一个驴打滚混入亲兵当中。郑国松为了保命,连脸皮子都不要了,这可让尚可喜大为吃惊,他可知道郑国松的能耐,如果今日不杀了郑国松,大军即使要攻下茯苓河,也要死伤惨重了。 眼看着郑国松要逃,尚可喜大吼一声,“兄弟们,别管其他,先随本将宰了郑国松,决不能让他跑了。” 尚可喜铁了心要杀郑国松,那些农民军自是拼死阻拦,但尚可喜勇猛不凡,手下无一合之将,竟逼得郑国松无比狼狈,郑国松慌不择路,领着亲兵一直向北,直来到了茯苓河河边。想郑国松出身陕北黄土坡,打小趟过的小水沟都超不过十条,其水性有多差可想而知了。 第603章 郁闷的李自成 第603章郁闷的李自成 可看着尚可喜那张凶恶的脸越来越近,郑国松咬咬牙,闭着眼跳进了茯苓河,如今茯苓河正是水流湍急之时,这郑国松一挑进河中,顿时吞了几口水,直呛得翻白眼,好在有亲兵架着,才没淹死在水中。来到河边,一看郑国松游得远了,尚可喜气的直跺脚,抢来一把长弓,对准郑国松就是一箭,虽然尚可喜箭术本就不怎么样,再加上这把长弓不是什么强弓,加上郑国松游得有些远,一箭只是射中郑国松肩头,入肉并不深。 尚可喜这边大闹农民军大营,在茯苓河南边也杀出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就是消失已久的周定山所部,此时周定山奔跑在前,骑兵结阵连环马,顷刻之间将整个农民军大营冲了个七零八落。虽然农民军也有自己的骑兵,可此时营中大乱哪里还能组织的起来,最终战马逃的逃,剩下的全部被后续赶来的晋北军俘获。 为了重新占据茯苓河,断了农民军北上之路,铁墨可是冒了非常大的风险,大军北上,可以说是将所有人至于李自成和罗汝才之间了,一旦计划有疏漏,可就是被两面夹击了。好在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几万大军悍然出现在茯苓河一线,无论是李自成还是罗汝才都没有准备。有晋北军骑兵在前开路,丁路言、秦良玉等人杀的甚是开心,打这么多年仗,当属今日最为痛快了。大营被破,又不能结阵阻敌,农民军只有被砍杀的份。 茯苓河南岸,郑国松还不容易捡了一条命,他只是稍微处理下伤口,就在亲兵搀扶下奔向西边的青光桥,“快,传令叶欣,组织人手守住青光桥,掩护大军撤到北边来,另外给布琼下令,让他集结兵马,放弃登封河一线,全力驰援茯苓河,决不能让官兵突破青光桥防线。” 郑国松不愧是沙场老将,短短时间内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如今情况,茯苓河南岸怎么也不能守了,茯苓河防线失守也只是时间问题。可郑国松也知道茯苓河大营被破,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官兵如果突破茯苓河,咬着残兵一路向南怎么办?如今登封河一带兵力并不多,加之义军将士有没有太多防备,一旦茯苓河败兵席卷登封河,混乱之下,官兵定能趁势夺了登封河防线,那时李将军在河南一带的战略优势可就要尽数葬送了。 郑国松军令下达,叶欣得令后,便放弃正面阻敌,率领所部两千余人紧急赶赴青光桥,临近辰时,叶欣所部抵达青光桥,与前来夺桥的李元庆正面相碰。李元庆知道青光桥的重要性,夺了青光桥就能堵死农民军撤退的路,当然农民军可以选择去更西边的大零桥,亦或者凫水过河,可惜大零桥距离有些远,等到农民军赶到大零桥估计陈耀峰早就做桥头上唱小曲了,至于凫水过河,就这些旱鸭子,十个里边八个得淹死。 青光桥如此重要,为什么不早点抢了呢,在尚可喜偷袭桥头时,直接占了青光桥不是更好?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尚可喜偷袭青光桥,不会停留,所以就算农民军发现桥头尸体,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其中原因。可要是直接大批人马占了青光桥,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晋北军的意图了,如此一来,偷袭茯苓河大营,也就成为笑谈了。 青光桥就在眼前,能不能彻底灭了茯苓河大营的几万农民军,就看能不能夺下青光桥了。李元庆摘去头盔,挥舞钢刀直往叶欣杀去,此时双方都知青光桥不能丢,所以一个个杀红了眼,叶欣指挥着所部兵马拎着盾牌等物堵成一道厚厚的墙,晋北军无论怎么冲,就是冲不进去。一个农民军盾牌丢了,就用身体去挡,这时,所有农民军就像疯了一般,根本不在乎生死。李元庆想要取叶欣性命,也好尽快突破青光桥防线,可奈何那些农民军一个个扑上来,这些农民军直如那疯狗,有的人被砍伤后,直接趴在地上要去抱马腿,好在李元庆骑术精湛,才没让战马伤在农民军手中。 李元庆这边寸步难行,不多时周定山就领着骑兵赶来,一看眼前惨烈的战况,他奔至李元庆面前,大声问道,“李将军,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攻下青光桥?” “周将军,你自己瞧,这些贼兵都他娘的疯了,跟恶狗一样,弟兄们伤亡惨重啊!”李元庆也是瞪着眼,他对周定山如此质问的口气可是多有不满。 周定山看了看桥上的情况,那里不少农民军正拥挤着撤退,要是再不想办法突破叶欣组成的人肉防线,殿下多日来定下的计划可就要破灭了。握紧长枪,周定山眯着眼盯了李元庆一眼,冷声道,“李元庆,本将告诉你,打仗不是你这么打的!” 说罢,周定山找来副将吩咐几声,那副将领着几百骑兵向南奔去,不多时便返回,只是回来时他们人人手抱干柴枯草等易燃之物,来到农民军阵前,将那些易燃之物全部洒了过去,随后火箭齐发,顿时农民军大阵之前燃起一片大火,更有不少农民军不备之下,直接被引燃衣物,疼的哇哇大叫。大火起,阵型乱,周定山冷冷的盯着那些在大火中惨嚎的农民军,看准时机,迅速领兵冲锋,铁骑隆隆,哪怕是叶欣拼了命想要再次组起阵型,也已经于事无补。 在火势配合下,周定山的骑兵仅仅几个冲锋,就将叶欣的兵马冲了个乱七八糟。见周定山如此轻易突破防线,李元庆略有些愧疚的咬紧了牙关,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周定山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了,看来杨邵烈说的不错,他史某人真不会打仗。呼口气,李元庆大声一吼,领所部兵马配合周定山的骑兵围拢叶欣所部,虽然不少逃到桥头的农民军赶上来帮忙,可没了阵型保护,面对周定山的骑兵,他们也只有送命的份。 叶欣拼命砍杀,他忘了时间,忘了身在何处,不知杀了多久,手也累了,连眼睛都有些花了。马蹄声传来,瞳孔中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越来越近,紧接着是一把硕大的钢刀,寒芒闪过,叶欣从马上栽了下来,随后被随后而来的马蹄践踏而亡。叶欣一死,整个农民军顿时慌乱不堪,趁此机会,周定山和李元庆率兵合力拿下青光桥,将余下农民军堵在了茯苓河南岸。巳时,青光桥陷入晋北军之手,而此时还有近三万农民军陷在茯苓河南岸,有尚可喜、刘国能等人率兵厮杀,农民军又是无人统领,兵无战心,根本阻挡不住士气如虹的官兵。 一场厮杀,从辰时持续到午时,当烈日正中,整个茯苓河南边满是农民军的尸体,除了活着的,其余人全部选择了投降,而在茯苓河里,也躺满了不少尸体。 午时刚过,奥尔格统兵抵达青光桥,合并后,周定山和李元庆也随着奥尔格向北追赶,追着流寇残兵的尾巴,自是一通追杀。 郑国松的脸色非常非常难堪,在茯苓河一带,农民军一共驻扎了五万多兵马,可到现在逃回来的只有不到两万人,而且,连叶欣也没能回来。虽然具体消息还没传来,可郑国松心中非常清楚,叶欣已经是凶多吉少了。郑国松和叶欣,不仅仅是统属关系,他们还是一对要好的朋友,所以郑国松双目含泪,满眼都是恨意。 午时,布琼率兵赶到茯苓河南部十里处,自知道茯苓河惨败后,布琼的脸变了又变,不过相比之下,郑国松却镇定的很,严令布琼列阵迎敌,若遇乱兵冲击,格杀勿论。 其实郑国松的命令已经很明白了,就算牺牲些自己人,也要保住登封河一线的。布琼到来不久,李成化也领兵抵达,如此一来郑国松手中就多了布琼和李成化所部两万兵马,靠着两万多新锐,能添不少信心了。 奥尔格率领大军从后追杀,直到碰上布琼和李成化所部列成的军阵,奥尔格只是看了看农民军阵型,见没有半点慌乱后,便下令停止了追击。虽然大胜,可奥尔格还维持着为将者的冷静,追杀残兵那是扩大战果,可要是为了追杀残兵,与新锐之师恶战,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奥尔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尚可喜没能宰了郑国松的后遗症了,如果之前郑国松就死在大营之中,说不定现在大军能一路过登封河,可惜郑国松没死,还迅速在茯苓河南边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郑国松,这次是你命大,但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回去告诉李自成,让他少东歪心思!”奥尔格语声高昂,打马优哉游哉。 郑国松自然是认识奥尔格的,郑国松佩服奥尔格之才能,只是,却不代表他会怕了奥尔格,看着奥尔格,郑国松来到阵前,大声呵斥道,“奥尔格,有什么手段尽快使出来,真以为爷爷会怕了你不成?” 面对郑国松的讽刺喝骂,奥尔格神色不动,银枪指了指对面,哈哈大笑道,“郑国松,你这个狗才跟着李自成,烧杀抢掠,累及黎民百万,像你这种人,不如死了痛快!” “你...奥尔格,休得逞口舌之利,你有能耐,尽可来攻,看老子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攻?奥尔格不傻,之前已经占了足够便宜,何必再跟郑国松死磕?挥挥手,示意周定山等人退兵,走时,还不忘朝郑国松留了一句话,“哈哈,郑国松,你给李自成,那就把牙齿磨利点,否则哪天啃到硬骨头,可就连狗都当不成了。” 周定山和李元庆脸色都很古怪,他们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奥尔格这个蒙古汉子嘴皮子如此利索。 郑国松一张脸被气的铁青铁青的,却也没胆子去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奥尔格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崇祯六年四月初二,平静一年之久的茯苓河再次爆发一场大战,此战铁墨亲自指挥,所辖大部晋北军以及河南兵马,歼灭茯苓河大营三万多农民军,其中郑国松麾下有名的头领叶欣阵亡,其余亡者无法估算。茯苓河一带,朝廷大军大败农民军,彻底震惊了李自成,当大军败亡,叶欣身死的消息传来后,李自成直接瘫在了椅子里。 李自成有些呆呆的,也看不出怒,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主心中的怒火可以融化一切。 上当了,从头到尾都被铁墨耍的团团转,打出生下来,李自成就没受过这种打击。都以为铁墨要全力剿灭罗汝才的,可是他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瞒天过海之计。这一下瞒的好啊,尤其是周定山的骑兵,消失在缺门山,真是好计谋。 李自成觉得自己败的不冤,这一场惨败,谁也不怪,怪就怪他还是小瞧了铁墨。其实这一战,他有无数机会抽身的,只需要稍微猜到铁墨的意图,便能将朝廷大军全部钉死在茯苓河一带。可惜,自始至终都没看出铁墨的意图,这家伙装的太像了。 李自成被打击的不轻,而大部分兵马陷在缺门山和函谷的罗汝才也是惊的不知所以。四月月初二浮阳河一带,当天亮时,罗汝才才发现整个浮阳河附近十里地再无一个官兵身影,那些官兵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派人打探一番,才知道晋北军已经悄悄北上。 捡了一条命,可罗汝才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现在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铁墨,还有自己的麾下大将顾飞浪。打援兵迟迟未到之后,罗汝才就知道自己想装都装不下去了,因为那个顾飞浪既然已经露出狰狞面孔,就再不会收回的。 果然郑之瑞、唐昌、张雄、吉文柄所率领的援兵并未直接来浮阳河,自得知罗汝才还活着后,这几人就将大军停在了景城镇。 第604章 放水了 第604章放水了 而罗汝才,也没再去景城镇,二话不说率领残兵撤回了函谷,同日,罗汝才下令安士隆、管琰、吕振、胡英率部回防函谷,阻晋北军北上。虽然理由是调兵阻敌,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罗汝才已经不再信任顾飞浪了,因为安士隆等人全都是罗汝才的亲信。 再向安士隆等人下令回兵后,罗汝才还将驻守盐山的耿恭召回,当着许多人的面,罗汝才放了话,没有自己亲手签的手令,顾飞浪再无法调动函谷一兵一卒。另外,还封耿恭为左将军,算是代替了顾飞浪的位子。 驻防缺门山的安士隆等人也是得信后才知道事情真相,当他们得知顾飞浪所作所为,有意要害死罗汝才之后,顿时无比寒心,领着兵马就撤回函谷。对此,顾飞浪默不作声,他有心夺了安士隆等人兵权,可现在强敌环伺,自己人先打起来,那不是闹笑话么? 恐怕这也是为什么罗汝才默默回到函谷,不来景城镇,也不下令夺他顾飞浪兵马大权的原因吧。一切都摆上明面,将来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的,但有一个底线,等把官军打退了再说。 函谷大寨里,罗汝才神色憔悴,脸色惨白,身上虽然有伤,可抵不住心里的伤口,耿恭就陪在身边,手里捧着一碗药。 一直以来,耿恭都是一个敦厚之人,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兄长,要不我去跟顾飞浪谈谈,多年的交情,总不能就这样散了吧?” “哎”看着这个敦厚的结拜兄弟,罗汝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耿老弟,你以为大哥想这样么?他支持李自成没有问题,甚至转身去投姓李的都行,可他居然想要我的命,他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你说我还能容得了他?” 耿恭痛苦的低下了头,好久后,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大哥,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年咱们兄弟聚众举旗是为了什么?要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山上当个猎户,吃穿不继,至少不必活得这么累,王德定没了,顾飞浪也这样了,争来争去,争的什么?” 耿恭很后悔,罗汝才也后悔,如果知道今日局面,他早对顾飞浪加以限制,甚至暗中除掉顾飞浪了。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引起一些人不满,可至少,陈忠和不会死,王德定也不会死,兄弟也不会反目。 “耿老弟啊,你知道么?老三有意与王德定争权,想投靠李自成,这我很清楚,说实话,自打王德定死在官兵手中后,我就想过依附李自成了,可千不该万不该这般做....他连这等狼心狗肺之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哼,姓顾的想独揽兵权,也好在李自成那里抬抬身价,我偏不让他如意,如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将来着想,总不能没有自保之力啊!” “哎....” “好了,别伤心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还能拦得住顾飞浪?现在啊,说什么都晚了,权力,呵呵,是毒药啊!” 此刻,罗汝才发出了一声感慨,如果铁墨就在眼前的话,一定会点头同意。铁墨自从当上五省总督后,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倾轧下的惨剧,权力,能创造恶魔,也能毁灭恶魔,在这场漩涡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罗汝才与顾飞浪的矛盾已经摆在明面上,将来注定会分出个胜负,不过现在大敌当前,二人都守着最后的底线。而在尹川县衙内,李自成也在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李自成不想自己多日来的筹划化为乌有,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都不能看着罗汝才覆灭于晋北军之手的,考虑了良久,李自成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李自成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如今闯王被官兵俘虏,义军士气几斤崩溃。王自用被困在陕北,看样子有和晋北军苟且的意思。如果这个时候罗汝才这支义军再被活阎王给灭了,那对义军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不管之前有没有过节,这个时候是必须要保住罗汝才的。 “李岩,传令各部,三日内调遣大军集结茯苓河,我要威逼青光桥和大零桥!”李自成这个决断实在是太大胆了,甚至有些莽撞,如今茯苓河大败,士气低落,相反官兵却士气高涨,尤其是丁路言和秦良玉,直接布重兵于青光桥和大零桥,这种情况下去攻茯苓河一线,是不是很蠢? 李岩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道,“将军,如今大军新败,贸然出兵,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而且,丁路言和秦良玉也是难缠之人,若想夺回青光桥和大零桥,必会伤亡惨重啊!” 李岩虽然没明着说,但已经在侧面说李自成脑袋有点问题了,李自成眯着眼,目光里满是冷意,盯了李岩一下,冷笑道,“李岩,你觉得本将军会做那种傻事么?哼哼,我有说过一定要打下青光桥或者大零桥么?你要做的,就是配合郑国松,尽可能的将铁墨和他的晋北军钉在茯苓河一线,我不想看到河南被活阎王纳入手中!” 只一句话,李岩就有些明白了,看来他是有些误解李将军了,攻打茯苓河是假,牵制晋北军才是真啊。 李自成暗中定计,而在北直隶京城里,成基命却有些呆呆的歪在榻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身边小妾的笑脸也不甚在意了。成基命可是万万没想到铁墨会突然出兵打下茯苓河一线,若是再大胜一场,有此战功,恐怕天下百姓又要为铁墨和陛下歌功颂德了。 成基命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家伙这么会打仗呢?原本彪悍的农民军,在他手中仿佛不堪一击,丁路言等人曾被李自成打的大败亏输,毫无还手之力,这次却反了过来,难道那个侄儿就真的如此厉害? 崇祯六年四月初九,茯苓河两岸再次云集重兵,与此同时,罗汝才和顾飞浪同时发兵,其中顾飞浪让部下兵马进入方舟镇、立磨镇,而罗汝才则发兵函谷南部和崤镇。看上去,罗汝才要跟顾飞浪相互配合夹攻茯苓河一线官兵。 顾飞浪和罗汝才贼寇如此大的动作,自然掩藏不住的,自打知道茯苓河一带大军险境之后,孙传庭顿时慌了神,那里集结着的可不仅仅是三万晋北军,还有近四万河南各路兵马,而且最让人担忧的是,粮草辎重不足,即使硬守,又能守多久? 第一次,孙传庭竟然盼着铁墨再赢一次了,他是有些看不惯铁墨的言行,可也不希望铁墨败,这一次要是败了,河南之地可真的要变成无兵可用了。 同日,孙传庭与河南官员联名上奏朝廷,企图叙述详情,让朝廷调南北直隶兵马驰援河南,可过了三日后,依旧不见朝廷回复,至此,孙传庭便知没有希望了。孙传庭深知靠着眼下河南的兵力,想要打退李自成等流寇希望不小,可是想要掌控局面,难如登天。即使铁墨将陕西方面的晋北军全部调过来,依旧改变不了局面。 河南地处中原腹地,平原地府,四通八达,想要在这地方堵住流寇大军,必须有足够的兵力才行。可惜,数次上奏,没有一点援兵。 莫名的,孙传庭露出了一脸苦笑,内阁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有再大的仇,也不能这样做啊,如果河南战事不利,铁墨兵败必死,可铁墨这一败,整个河南大部可是要落入贼寇之手了啊,难道内阁方面就真的狠下心来要用河南换铁墨一条命么? 虽然朝廷回复公文里边说是国库空虚,短时间内无法调集更多兵马驰援河南。可孙传庭心里明白,就算国库真的空虚,又是被谁掏空的? 孙传有些迂腐,可是更有良知,他是个是个饱读诗书的热血男儿,所以对内阁方面如此做法,他实难苟同。 内阁打着好算盘,想让连续征战的晋北军跟流寇在河南死磕,铁墨又岂能不知?多日来没有援兵到河南,也没辎重运来,已经可以看出内阁的阴狠心思了。 不过铁墨并不担心,他既然敢布大军于茯苓河,就有应对之法,如今李岩和郑国松布大军于茯苓河南部,看上去随时要进攻青光桥和大零桥,可实际上借他们两个胆,他们也不敢。李自成出兵茯苓河,实在是一招妙棋,用大队农民军牵制茯苓河一带官兵,罗汝才和顾飞浪则在北边攻城略地,稳固防线。想要玩一出南北夹击,困死游龙的戏码么? 大帐之内,陈耀峰、尚可喜等人脸色都不是太好看,相比较铁墨的轻松之色,众将可都是忧心忡忡了,秦良玉有些急切,拱手道,“督师,如今流寇已经驻扎多日,罗汝才和顾飞浪也占了立磨镇、崤镇等地,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不早日做出应对,待粮草耗尽,对我军可就大大的不利了。” “嗯,不知现在军中粮草还能维持多久?” “回督师,若耗费减半,当可维持半月,要是如往日一般,估计六日之后,便要告罄了!”秦良玉说着话,就是一脸的菜色。 铁墨摸着下巴,算了算日子,随后哈哈大笑道,“六天,足够了,吩咐下去,最近几天,饭食管够,切莫节省。不日之后,本督师自会给诸位一个答复!” 铁墨信心满满,似乎打准了六天之内一定会有动作一般。秦良玉等人都是一脸的疑惑,就连尚可喜和周定山也没搞明白铁墨在打什么主意。看着众将脸上表情,铁墨也懒得解释,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崤镇西北三十里处,有一个镇甸名叫白石山镇,白石山镇隶属垣曲县所辖,垣曲县可是个好地方,溪流纵横,白杨绿地,算得上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了。当然,垣曲县可不光风景优美,还有着其他美妙的地方,涞河、易河、马河在此交汇,所以垣曲县又被称为“三水之地”,而白石山镇就是三水交汇之所。 虽然垣曲县归属在流寇控制范围内,但实际上流寇对此处并不是太关心,概因垣曲县离着函谷太近,单纯的论军事地位,垣曲县比之函谷可是太差远了,所以流寇不太关注垣曲县也是情有可原。 白石山镇虽然归属垣曲县,却是离崤镇最近,由于流寇肆虐,所以镇上百姓大都迁徙道北边垣曲县附近了。自从几日前,就有一支商队从易县来到镇上,这支商队停在白石山镇,一住就是好几日。至于商队为什么不赶紧南下,也很好解释,如今河南之地云集了各路兵马,有官兵还有流寇,什么样的商人敢在这个时候贸然离开呢? 镇上百姓都是老实人,他们可不知道这支商队有多可怕。原来这支商队白天无事,甚至还会呼呼大睡,可一到了晚上全都变成了牛犊子,一个个跑到镇子东边搞破坏。 夜里,一个年轻人靠在高坡大柳树下,嘴里不断发着牢骚,“督师也真是的,每次挖河的事情都让本将来。” 听那口气,那姿态,不正是晋北军的刺头将军陈耀峰么?也怪不得陈耀峰发牢骚,只要有苦力必然少不了他陈耀峰,这次跑白石山镇挖沟,铁墨简直就是把陈某人当成挖河漕户了啊。 这次挖河的任务可比之前重多了,这三河交叉处,水流如何,可想而知。挖河可是个技术活,不是说挖开口子就管用的,你把扣在挖开,河水乱灌,到了远处,水势就弱下来了,还能有什么作用?陈耀峰现在做的就是引水,先将三河之水引到刘李河,等着刘李河水位上涨,再打开提前挖好的口子,如此一来四河之水全部向东流,那场面就壮观了。 刘李河位于永宁境内,此时流寇威逼茯苓河,可是近六万兵力全都集中到了永宁、永定河之南,刘李河要是决堤,大水势必借地势奔涌而去,席卷流寇驻地。当然,如果只是刘李河的水,到了流寇驻地,估计也没多大威力了,可是这次陈耀峰可是借了三河之水。 第605章 顾飞浪 第605章顾飞浪 四月十三日夜,不知怎么回事,郑国松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看看天空近乎圆形的明月,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如今大流寇马威逼茯苓河,罗汝才和顾飞浪也是步步为营,形势对铁墨是越来越不利,可偏偏这个狡诈如狐的男人什么都没做,就是死守着茯苓河。对铁墨,郑国松已经有些心理阴影了,总觉得这个人用兵不循常理,往往于暗中埋藏诡计,难道这次他又使了什么阴招? 郑国松所料一点都不错,铁墨确实用了阴招,而且毫无仁慈的狠招。当夜,陈耀峰开了刘李河的口子,大水倾泻而出,以吞天灭地之势朝着永定河奔去,而此时铁墨也让人准备好了各种行于水上的东西。木板、简易的木筏,总之只要能停靠在水上不沉下去的,都用上了。铁墨下了死命令要这些东西,众将以为要过河跟流寇拼命呢,到最后丁路言连行军大锅都用上了,那大锅直径近乎一丈,里边坐两个人绝对不成问题。 大半夜的,茯苓河南岸各部兵马全都站在岸边准备渡河,可铁墨很能沉得住气,久久不下命令,众将也是想问不敢问。 四月十四丑时初,郑国松刚刚躺下,却被一阵哄乱声搞得心情烦躁,起了身还没出门,亲兵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将军,不好了...水...水...好多的水,已经把西边的高坡淹了....” “什么?”郑国松大惊失色,就这一带除了茯苓河河水高涨,哪里还有其他水?可郑国松并不觉得这士兵在撒谎,一定是铁墨使了什么阴谋,对,西边高坡,也就是说水从西边来。西边?一想到这里,郑国松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是三水河,一定是三水河,三水河水位如何,郑国松知道一些的,所以他顾不得穿衣,提着刀就往外冲,“快,传令各部,放弃一切辎重,全力朝南边跑!” 郑国松的命令可以说是眼下最为正确的决定了,茯苓河一带南边高北边低,所以最好就是往南逃,最好能逃到永宁去。郑国松的命令自然是好的,可这里驻扎的可是近六万大军啊,哪是短时间内能传到的,更何况水火无情,从不等人,仅仅一刻钟时间,大水就席卷军营,无数旱鸭子流寇吓得面如土色,月色下,他们慌不择路,本能的躲着大水跑,于是,大部分流寇违背了郑国松的意愿,他们选择了朝北边窜。 以前流寇为了对抗官兵,也曾经挖过黄河,没想到时隔没多久,相同的命运就落在了郑国松身上。面对大水,就算郑国松有万般能耐也施展不开,此时郑国松除了佩服铁墨心狠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大水席卷永宁北边大片平原,义军势必会遭殃,可生活在这一带的百姓也同样好不了啊。 明朗的月光下,大水灌溉着整个茯苓河北岸,短短时间里,将这片肥美的土地变成了千里水泽,流寇被冲的七零八落,那些生活在附近的百姓也大多数人被大水淹死在睡梦之中。大水之下,好人坏人,全部遭殃。都说水火无情有伤天和,铁墨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他还是这样做了,战争面前,没有平民。 一句“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已经道出了许多道理。 如果有其他办法,铁墨不会选择这个方法的。可实在没别的好办法了,晋北军刚刚经过连番恶战,弹药方面也无以为继,辎重以及兵员精力都跟不上,这种情况下按部就班的跟流寇展开一场大战,最后就算赢了,晋北军也会损失惨重。 真如果损失太大,北方草原不稳不说,恐怕忍耐多时的内阁那帮子人也会毫不犹豫的伸出贪婪之手。 很多时候,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如今林丹汗以及辽东皇太极磨刀霍霍,朝廷又拿不出更多援兵,陕西那边还要看着王自用。不想点其他办法,又怎么能行? 大水席卷而来,向南卷入茯苓河中,同时许多流寇也被带进了茯苓河内,顺着湍急的水流奔涌而去。 哪里来的水?为什么会有水?无数晋北军士兵已经看的呆住了,面对这等无情大水,遭难的人害怕,一旁观望的人也会害怕。铁墨有怜悯之心,但不会放到战场上,看着差不多了,他挥手道,“全军过河,见生者杀之,一个俘虏不留!” 铁墨不怕被人说做没有人性,这一次,他不会要什么流寇俘虏的,因为接下来还要面对罗汝才和顾飞浪,养着一群流寇俘虏,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而且这次,主要是最大限度的消灭李自成和张献忠麾下可战之兵。 一声令下,众将领命,于是无数朝廷兵马过大桥,乘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奔波于千里水泽,此时整个永宁北边已经一片狼藉,除了水,就是水,流寇大多是旱鸭子,没淹死的,也剩了半条命。有些流寇爬到树上躲了起来,可等着官兵舟船一来,箭矢弹雨之下,也只有殒命的份。从卯时初开始,各路兵马奔波于茯苓河北岸,无情的收割着那些流寇士兵的生命,因为铁墨一句不留俘虏,所以哪怕那些流寇拼命讨饶,依旧无用。 这一场杀戮一直持续到午时才结束,至此,李自成所派的近三万大军死伤殆尽,永宁东北更是尸横遍野,烈日笼罩着这片地方,犹如人间地狱。 流寇败亡,郑国松也被高宠活捉,当郑国松被押解到白玉桥南边后,铁墨看看郑国松,只是淡淡的问道,“郑国松,降还是不降?” 郑国松双目圆睁,咧嘴一笑,吐了一口唾沫,“狗贼,让郑某投降,你做梦呢,嘿嘿,活阎王,你行啊,一场大水,军卒百姓全部葬送,当真是狠...” 对郑国松的讽刺,铁墨置若罔闻,摆摆手冷笑道,“不降?也好,拉下去,赐他一具全尸,尸体扔到南边去!” “喏!”周定山拱拱手,拖着郑国松去了远处,不多时郑国松的尸体就被扔到了茯苓河南边,此时水位已经降了下来,所以也不怕尸体再被冲到茯苓河里。 大败流寇之后,铁墨不做半点停留,当即下令周定山和尚可喜领兵突袭新安城,与此同时大军集结,围困景城镇。此时顾飞浪就驻扎在景城镇内,当得知茯苓河北岸流寇大败时,周定山和尚可喜已经率骑兵突袭了新安,虽然没能拿下新安,却堵死了南边门户潴口镇,也就是说顾飞浪就是想撤离也不可能了。 伊川,李自成一脸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渍,连右手手背上也是鲜血淋漓。就在刚刚,他一拳砸在了琉璃盏上,尖锐的琉璃片刺破了手背。李自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败再败更让人心痛的是自己的好兄弟郑国松也折在了茯苓河,本来威逼茯苓河是良策的,可上好的良策在铁墨面前竟成了一个笑话。 子午谷内舅舅高迎祥被活捉,另一名心腹吕伟良折在了那里,如今又折了郑国松,老天爷这是要做看他李某人灭亡么? 李自成很想报仇,可他又不能,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已经失了近五万兵马,如果再派兵去跟铁墨硬拼,最后铁墨死不死不知道,但是他李自成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一战,元气大伤啊,李自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经营多年的势力,被铁墨搞得千疮百孔,不甘心,当真是不甘心。 但,李自成终究是枭雄之姿,该忍耐的时候他一定会忍,所以,哪怕恨得咬牙启齿,他还是下了命令,各部收拢尸体,迅速处理,以防瘟疫产生,同时李英华取代郑国松,收拢残部,另外,李岩也率兵撤离永宁,改镇南朱阳镇。李自成放弃永宁,看上去是懦弱,可实际上却是最明智的选择,如今大军损失过半,兵力不足,只能收缩兵力,至于北边靠近茯苓河的地方,如果铁墨有兴趣就给他吧。 李自成如此大方,铁墨少有的客气了一回,竟不对永宁发一兵一卒。如此做,也是无奈,那永宁虽然城高墙厚,但粮草辎重运输不便,再说了,就算占了永宁,事后还不得再交给河南当地官员。既然如此,也懒得多此一举了。 铁墨对永宁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傻到主动往大坑里跳,他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琢磨着怎么打下景城镇。铁墨倒不担心顾飞浪会有什么援兵,就之前他干的事,罗汝才还会给他派援兵? 虽然不用担心援兵,可要打下景城镇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年为了抵御流寇,大宋可是将北地景城镇城和高阳城修的固若金汤,现在轮到自己来攻景城镇城了,着实要头疼一下了。硬攻景城镇,估计损兵折将免不了的,铁墨可是心疼手底下这些兵马呢,哪会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自打朝廷大军围困景城镇后,顾飞浪就慌了,有道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打与罗汝才决裂之后,麾下兵马就变得人心惶惶了,尤其是一些头领,已经生出了奔走他处的心思。这次借着朝廷大军与义军对峙的机会,想败一败朝廷兵马,也好提振士气,巩固权力。 可是谁能想到,原本几万义军在铁墨面前竟变得如此脆弱不堪,败了还不说,还被弄得个全军覆没。 景城镇城外,铁墨坐在篝火前,不断挑着眼前的火苗,面对坚城景城镇,他也是一筹莫展,海兰珠也知道铁墨为景城镇之事头疼万分,所以捧着碗凉水小声道,“你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这景城镇再难攻,还能比归宁城难破了?再说了,顾飞浪手下一群乌合之众,你就不能想办法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海兰珠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给铁墨提了一个醒,现在景城镇城里可不光顾飞浪的心腹,那些存了花花心思的人也应该不少吧。低头想了想,脑中就蹦出一个主意来,只见铁墨哈哈一笑,捧着海兰珠的小脸重重的亲了一口,“你真是太聪明了!” 与海兰珠分开后,铁墨迅速找到王左挂,二人商议一番,定下了一连串的计划。 四月风有些大,一片青草落入手中,铁墨淡淡的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流寇,眉头舒展,无比自信道,“本督师要一战永绝后患,一劳永逸的解决掉顾飞浪这个大麻烦。” 听了铁墨的话,耿仲明心头一紧,督师这是要一口气灭了顾飞浪这支啊。与流寇交手次数不算少了,耿仲明非常了解流寇,打败流寇很容易,可要想全歼流寇,真的太困难了。前些日子子午谷大战谋划那么周密,费尽心机,最后虽然活捉了高迎祥,可还是跑了贺人龙、牛金星等流寇头目。那里可是子午谷,那样还没能全歼流寇,更何况是四通八达的景城镇。 耿仲明与周定山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压力。 顾飞浪同样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如果守着景城镇,什么都不做,那无异于等死。他要做些什么,而且还得主动出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突围出去。天空流云朵朵,白色的云彩,而天空下,是一群挥舞着钢刀的人。美丽的风景,配上的是一场杀戮。 “吼..吼....吼”流寇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口中吹着尖锐的口哨,耿仲明拔出指挥刀,微微向前,大声道,“刀手蹲下,火枪手射!” 晋北军对于战阵配合早已演练的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当耿仲明的命令传达下去,一声声口令响起,前排刀手半蹲下,那些准备许久的火枪手立刻向前,一次三队,三队九排,弹雨倾泻,一刻不间断,流寇什么时候见识过这般火力,一时间被打死许多人。 不过弹雨并不能阻挡流寇向前的脚步,许多流寇士兵举起圆盾挡在头顶,鬼叫着继续冲。耿仲明大皱眉头,眼看着流寇已经距离本阵几十丈了,耿仲明左手向后一摆,火枪手和刀手潮水般往后退去,紧接着从后边跑过来一群背着包袱的士兵,这些士兵解开包袱,将里边的物件抖搂在地上,放眼望去,顿时亮瞎人的眼。只见地上满是丝绸、首饰等物,甚至有些士兵还丢下了一些金叶子。 第606章 无路可逃问苍天 第606章无路可逃问苍天 说起来晋北军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了,当年对阵张献忠的时候,就用的这一招,当时可将艾可奇和刘文秀耍的破口大骂,这次故技重施,流寇会是什么反应呢? 丢下那些财物后,晋北军狼狈不堪的往后逃窜,就好像被流寇杀的亡魂大冒一般,可事实上双方还没有短兵交接呢,晋北军就如此灰溜溜的后撤,是不是太过分了?不管晋北军败得是不是有点过分,可那些农民军士兵还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大部分流民提着脑袋造反图什么?酒,绫罗绸缎,现在没有酒,却有绫罗绸缎,在这些农民军士兵们看来,只要半匹绸缎,就能娶个好姑娘,哪个男人不想娶媳妇? 只不过条件不达标而已,不过眼下有机会了,只要你稍微弯弯腰,就能得到娶媳妇的资本。绫罗绸缎不算多,想要就得抢,当然这些人抢东西不跟张献忠麾下的贼兵一样,为了点东西就自相残杀。顾飞浪带兵,一直讲究强者为尊,整个军营里都是这种风气,如今有这么多好东西,那当然是谁能打谁拿走了。 可就算前边的人停下来不抢东西,后边冲锋的人可停不住,再加上四千骑兵从两侧迂回,一时间整个阵型乱成了一锅粥。顾飞浪坐在马背上气的脸都绿了,这帮子蠢货,明明是官兵的诡计,还上当,“快放下手里的东西,别抢了,先打败这些朝廷鹰犬....” 顾飞浪扯着嗓子一阵大吼,效果却很小,因为抢东西的可不光普通士卒,不少头目领着头的抢,这命令能执行下去?生怕晋北军贸然进攻,顾飞浪心头一愣,抽出配刀对着部下亲兵下了死命令,砍死了几个抢东西的头领,场面才稍稍得到了控制。 顾飞浪心急火燎的,可等到农民军士兵们继续进攻的时候,晋北军已经在几百丈外再次组起了一条防御带,这次冲过去,又得到了上次一样的待遇,无数弹雨箭矢飞来,还没摸到晋北军的面呢,农民军士兵们又倒下一大片。如此被人戏耍,不少人被激起了体内的凶性,他们往前奔着,口中嗷嗷直叫,那士气爆棚,连顾飞浪也没想到轮番打击下,农民军士兵们会变得如此凶残。 快杀到近前了,等逮住那些官兵,非把他们剁成肉泥不可。流寇士气高涨,杀意腾腾,可惜了,眼看这就要短兵相接了,晋北军又撤了,不仅撤了,还留下许多坛子香喷喷的美酒。此时战场上气氛诡异,刀光剑影,双方投入了两万多人,可响起的不是厮杀声,而是流寇的赞叹声,光闻味道就是好酒。 眼下大明朝的汉子有着许多共同之处,就拿着喝酒来说,那都是天生带着一条酒虫,这会儿就是明知道晋北军没安好心思,可流寇还是停下来驻足观望一下,哪怕闻一闻也是好的。 顾飞浪都快哭了,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可是现在呢,这哪是打仗,农民军士兵步步紧逼,官兵步步后撤。因为有着之前的教训,这次流寇士兵也没有敢喝酒的,不过他们一个个停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后边的头领们。 这是在打仗?怎么像是在追土匪,追上了就要战利品拿。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茫然又无辜的神情,顾飞浪也被逗乐了,他哭笑不得的咧开嘴朝远处看了看,满满的生出了撤兵的念头。这仗打得简直就是摸不着头脑,再下去还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呢,顾飞浪想撤,不过晋北军却不会让流寇士兵轻松撤退,鼓声响起,远去的晋北军士兵有列队踏着鼓点涌了上来。 一个个流寇士兵早被逗弄的心头火起,姥姥的,玩这么多阴招追不上你们,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下子好了,顾飞浪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巴,一帮子士兵冲了上去。晋北军阵型严谨,也是一副要与流寇决一死战的架势,眼看着就要短兵相接了,接下来的一幕差点没把一帮子流寇气哭了,因为晋北军竟然转过身杀气腾腾的又往回跑了。 顾飞浪真的被气疯了,他是要突围的,时间非常有限,哪有心思跟官兵墨迹?可是不解决这些官兵,等着自己带兵往前突围一段,这群人肯定又会冲上来捣乱,甚至还会在前边设陷阱。总之,要是不把这股官兵打残了,突围就是痴心妄想。于是,晋北军和流寇大军共两万余人,双方你追我赶,像两股无尽的潮水。晋北军故意与流寇保持一段相对稳定的距离,搞得那些流寇心痒难耐的,想放弃又不甘心,一直追又追不上。 顾飞浪脑门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现在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别说突围了,估计当场就得交待在这里。于是,他想着赶紧撤回去再想想辙,继续来这么一出狗撵兔,最后非被遛趴下不可。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抄着马鞭不断呼喊道,“快,快停下,撤回城内....” 顾飞浪的声音很粗犷豪放,但这会儿谁还能听得进去,很快形势就发生了转变,逃跑中的晋北军不跑了,他们左右一分让开分成了几列,中间让出好几条过道,就好像故意留给流寇过的一般。随着一阵阵嚯嚯声,盾牌手慢慢顶到了最前边,晋北军总算恢复了往常常用的防御阵型,那些分开的过道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阳光照耀下,一辆辆造型诡异的车子被士兵们推了出来。只见这车子前边很尖,乃是大木柱子削尖后裹上一层铁皮,这要是撞上人,还不得立马戳个大窟窿? 除了这些,大木柱子两侧镶嵌着一把把银色钢刀,总体看上去,这车子就像一辆铁刀蜈蚣。 许多农民军士兵不认识这种诡异的车子,顾飞浪还是识货的,看外形有点像当年纵横北疆的铁滑车,可又有点不同,就是推车的把手更多了,也就代表着冲击力更强,两侧的尽数羽翼改成了一把把银色钢刀,这简直就是山地战中收割人命的利器啊。盾牌兵左右护卫着推车的士兵,整个大军形成了一种严密的攻击阵势,晋北军居于高出,流寇居于低处,铁滑车顺着缓坡冲了下去,十几丈距离,转眼就到,面对这些像蜈蚣一样的铁皮车,有些流寇竟然尝试着用手里的圆盾去挡,可哪里挡得住? 咔嚓一声,圆盾被撞碎,紧接着整个人也被戳中小腹,随后种种铁滑车碾压过去,那流寇士兵死的透透的。铁滑车速度太快了,再加上挤在一起,阵型散乱,铁滑车冲进去,流寇大阵中想起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嚎声,许多流寇士兵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小腿外侧或者膝盖就被铁滑车两侧钢刀割破,虽然伤口不致命,但受伤之后还如何跟随后蜂拥而来的晋北军恶战? 晋北军可不会有什么仁慈之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怎么能放过?那些受伤的流寇士兵反应不及,立马就被后边的晋北军士兵挥刀砍杀。头领们慌忙指挥着流寇士兵组建一条防御带。可惜那仓皇建立的盾牌阵哪里挡得住铁滑车的冲锋,一条条口子被撕开,那些少得可怜的骑兵也没能幸免,战马接触到铁滑车,能安好的又能有几匹? 恢恢....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整个流寇大军乱成了一锅烂粥。顾飞浪脸色死白,几欲昏厥,知道官兵酝酿着阴谋诡计,可哪里想得到晋北军的反击会来的如此猛烈,竟让兄弟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此时想要全部撤出去已经没有可能了,顾飞浪也是统兵多年的老人了,此时要走,就必须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才行。 眉头一皱,他严令道,“鲁库,带着你的人从侧面迂回,给老子把官兵牵回去。” 顾飞浪也是够狠,他看得到在晋北军后方有一面大旗,那里一定是对方主帅呆的地方了。杀铁墨,已经没有可能了,但是冲击后方,晋北军定然要回援中军,也许那样前去冲击后方的鲁库和他的三千士兵很可能会全军覆没,可要是能救大部分人,也是值得的 鲁库没有多言,拔刀领着部下骑兵朝高坡冲去,虽然道路崎岖,颠簸不堪,但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必须硬着头皮往上冲。鲁库也有点小聪明的,他看到晋北军与大军绞杀在一起,便故意避开,上了高坡就往西边跑,沿着高坡脊梁,绕过整个战场,才向着大军后方赶去。鲁库的大批兵马行动,周定山不可能不知道,他与耿仲明交代一番,自己分出三千兵马回援中军,不管怎样,督师都不能出事的。 两千多农民军士兵沿着高坡脊梁扑上来,铁墨暗自点头,顾飞浪也不是泛泛之辈啊,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唯一一个扭转战局的方法,也算不容易了。敌人汹涌而来,铁墨并不害怕,他慢慢拔出那把鬼头刀,指了指远处的敌军,傲然道,“陈耀峰,可斩此人?” “督师放心,末将绝不辱使命!”陈耀峰虽然年纪不是很大,可俨然成了晋北军中举足轻重的猛将,他张弓搭箭,狼牙箭如流星飞过,直朝着鲁库额头钉去,杀声震天的环境里,鲁库能捕捉到这一箭,绝对算是一员猛人了。他往后一样,左手一探,竟硬生生将那支狼牙箭我在了手心,这一下,可真是技惊四座。 陈耀峰的箭术那可是仅次于李万庆的猛人,臂力更是无人能挡,可这一箭竟然被鲁库硬生生接住了。不过鲁库并不好受,如果能有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握住箭矢了,这一箭又快又狠,力道惊人,手心火辣辣的,虎口发麻。 陈耀峰冷哼一声,当即收起长弓,领着千余名士兵迎了上去,一照面,陈耀峰就盯上了鲁库,刚刚着实栽了面子,必须找回来才行。银枪飞舞,将鲁库压制的抬不起头来,鲁库并不弱,可刚刚接那一箭吃了个暗亏,到现在手心还火辣辣的疼呢。交锋没有一刻钟,周定山的援兵就堵住了后方,这下子鲁库就慌了,心思一乱被陈耀峰逮住机会,一枪刺死在马背上。 周定山带回来的援兵将两千多流寇起兵堵起来打,这地方本身就不利于阵型展开,以至于有些流寇士兵不得不乱战。不过即使这样,也避免不了被晋北军围剿的命运,这地方是逃也逃不了。 虽然剿灭了鲁库所部贼兵,但少了周定山的几千兵马,耿仲明那边终究是有点捉襟见肘的,一个不查,就被流寇冲出一条路。逃命中的流寇发挥出了流寇特有的优势,那就是耐力足能跑。晋北军虽然经常性的长跑,可哪能跟这群一心逃命的人比?农民军士兵们还有点恍若梦中的感觉呢,之前还嫌官兵跑的跟兔子样,可这才过了多久,逃跑的人换成了自己,而且这逃跑的速度比兔子还兔子。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顾飞浪逃的好好地,结果马蹄子才在小石头上,马腿一下子折断,好在顾飞浪本事大,否则非被摔成残废不可。没了战马,又不好意思抢士兵的马,硬着头皮跑吧。眼看着就要逃出十里地了,却又异变突起,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西边传来,没多久,一队黑甲骑兵在阳光下驰骋而来。 看到这股骑兵,顾飞浪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次他连逃跑的心思都没了,面对这股骑兵,疲惫不堪的义军将士们怎么逃,越是逃越是被人轻松砍杀。什么情况是骑兵最喜欢的?就是你用两个大脚板在前边跑,我骑着马在后边追。 苍天,官兵的骑兵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晋北军会飞,那战马还会飞不成,为什么自己一点没察觉?顾飞浪哭丧着脸望着南方,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李自成能有所动作,尽快出兵救援,否则真的要葬送在此地了。顾飞浪注定是多想了,此时李自成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顾飞浪死活。 第607章 辽东生变 第607章辽东生变 看着顾飞浪的疲兵,耿仲明嘴角翘起,满是傲然之色。其实早就可以对顾飞浪发起攻击的,但耿仲明一直在等,直到流寇希望就在眼前时才杀出来。人,一旦满怀希望的时候,又彻底绝望,会是什么反应呢,大多数人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现在的流寇就是如此,他们太累了,连唯一一点希望都破灭了,还怎么打,现在最好就是祈求能够死的痛快一点吧? 这一场杀戮一点都不惨烈,云府骑兵驰骋而过,无数流寇士兵像稻草一样倒下去,就连顾飞浪也没能幸免,当渑池城北部没了活着的流寇兵,这一场战事总算结束了。 耿仲明吩咐士兵们打扫着战场,对耿仲明来说,渑池城一战只是他此生微不足道的一战,当年武州城大战,远比这激烈多了。可是对于那些流寇来说,渑池城一战,无异于是转折之战,这一战,北部屏障彻底被击垮,接下来,逻些城和匹播城就裸露在晋北军眼前了。 崇祯六年五月初六,晋北军再下渑池城,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当年阿月城头,岁岁平安,古老的中原大地,还能走多远? 当渑池城陨落,也预示着整个流寇将面临一场灾难,那就是能不能继续存活下去,晋北军来势汹汹,绝不会打到渑池城就停住脚步的。晋北军拿下渑池城,惊恐不安的并非李自成一人,说起来,远在辽东的皇太极可比李自成惊恐多了。 一份急报就放在案头上,皇太极不断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轻松一点,可实际上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哎,本以为流寇能拖住晋北军两三个月的,谁曾想这么快就让晋北军取得了突破,更可笑的是连七天时间都没有,就让人家占了渑池城,灭了北边的兵马。 皇太极从来没去过中原,更不知道渑池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是他听范文程说过,渑池城可是黄河沿岸非常坚固的一道屏障,现在黄河天险已经失去,又丢了渑池城,以铁墨的性子,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么?皇太极觉得自己很了解铁墨的,这家伙拿下了渑池城,要是不一口气把流寇灭了,那绝对不会罢手的。铁墨能跑到遥远的漠北建一座城堡,可见此人有多果决,如果真的少了流寇牵制,那对辽东大金国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是无法再染指中原的花花江山了。 无能的流寇,无能的李自成,当真是让人失望。接下来铁墨就该强攻李自成的大军了吧,他皇太极也要打盘山城,还必须赶在铁墨动手之前夺取盘山城才行。南下的计划早就有了,不过也没想到孙承宗统率下的辽东兵马竟然如此抗打,城中粮草齐备,城墙坚固,明军守着城不出来,硬攻伤亡实在太大了。 当然,造成现在的困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小瞧了那些明军将领。之前攻打盘山城暗中留了些暗道,就是为了日后攻城更方便,这些密道大都是在城墙下挖的,距离很短,当时自以为妙计,六个后门给自己,可谁也没想到那祖大寿领兵还真有一套,一听说大金国要打盘山,吩咐一些人沿着城墙搜寻,一找到不妥之处,立马进行加固补救。 说起来祖大寿用的法子也挺缺德的,就明目张胆的雇了一群三教九流的闲人,跟他们做了保证,找到一个不妥之处,赏银一两。这下子可把一帮子闲人兴奋坏了,这些三教九流的闲汉们平时没事就对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感兴趣,你要是让他们扛着锄头上城墙御敌,那绝对一个比一个坑人,可要是让他们去找密道或者打听下谁家寡妇偷汉子,那绝对厉害得很。就这样,祖大寿利用城内的闲汉,顺利找出了皇太极之前留下的密道,顺便还多填了几口水井。 皇太极对自己的计策有信心的很,咋想也想不到自己会败在一帮子闲汉身上。现在投机取巧入城是没戏了,可硬攻盘山城,那损失又不是自己能接受的。 相比较皇太极,祖大寿可就舒心多了,只要自己死守盘山城,誓死不出门,什么都不用怕。不就是缩头乌龟么,当了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杜松这个人唯一的贡献,就是将盘山城修建的跟铜墙铁壁一般,有这一座坚城,女真人来多少打下去多少。要是盛夏时节还会有所担心,不过现在刚刚开春,附近河流水位很浅,就是想放水淹城也没机会了。所以啊,祖大寿一点都不担心,只要这么耗着,谁怕谁?你皇太极有本事对峙个一年半载的?祖大寿太了解大金国的情况了,这两年干旱严重,年底又闹灾,女真人缺粮缺的都快跪地上哭姥姥了,就那么点家当能长期对峙下去?在祖大寿想来,皇太极早晚得退! 沈阳城里,皇太极得有多愁,看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就知道了,女真人都不太注重外表,但皇太极算是个例外,他是很注重仪表的,像这样好几天不打扮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范文程都快被晃晕了。皇太极不想等太久,等到铁墨解决了流寇,挥兵东进,跟大金国抢买卖么?倒是不担心姓赵的阻止大金国南下,怕就怕这家伙跑来捞好处,大金国得来的好处,凭什么要分给铁墨? 范文程也是凝眉苦思,大金国现在面临的困境他能不晓得?如今皇太极虽然贵为汗王,但是有多尔衮这个异数,虽然其他部落表面上顺服,可到底是不是真的信服,就不好说了,再加上大金国缺粮。所以不管是提振威望,还是让大金国安全渡过今年,都得发起一场战争才行,这场战争只能赢不能输。莫名的,范文程想到了什么,他来到案前摊开地图看了看,随后一拍脑门哈哈大笑道,“有了,有了!” 范文程一声大笑,可把皇太极吓得够呛,舒口气,赶紧问道,“范先生,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大汗,我们都有点死脑筋了,为什么要拼死攻盘山城呢?咱们不打盘山了,将大部分兵马放到南边,猛攻营口,随后攻入大凌河境内,哼哼,倒要看看盘山城里的明军还能不能坐得住?” 范文程说完,皇太极大吃一惊,他摇摇头,又有点不敢置信道,“范先生,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明军集中山东辽东各路兵马堵住大凌河,祖大寿又派大军占据营口,隔断咱们后路,那我女真勇士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其实范文程所说,确实是有孤军深入的意思在,也怪不得皇太极惊讶。范文程也不急,他坐在椅子里,喝了口茶,“大汗,你之前做事可没有这般死板的。绕过盘山,打下营口,直接进入大凌河,确实有很大的风险,可是你觉得现在的明廷有更多的钱粮调集更多的大军北上么?如今明廷国库空虚,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啊接下来,明廷八成会一道公文逼着祖大寿出城与我军决战,你不就是一直盼着明军离开盘山城么?” 嗯?皇太极彻底明白了了范文程的意图,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想到就去做,皇太极觉得范文程说的很对,自从当了汗王之后,心思比以前少了许多冲劲儿,太过小心了。反观那铁墨,总是奇谋频出,虽然冒险,效果却非常不错。自己要拿下盘山城,也得冒点风险了。 找来亲兵,皇太极去除一枚令箭,神情严肃道,“立刻快马赶往盘山城北,告诉大贝勒阿敏,即日起南下,绕过盘山,务必在两日内给本汗打下营口城。” “得令”亲兵接过令箭,快马加鞭的去了盘山北边的西宁堡,傍晚时分,阿敏就得到了蓟州方面的命令,对皇太极的军令,他是抱着点疑惑的,不过他还不敢质疑军令。如今大金国权力博弈扑朔迷离,所以阿敏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什么大错。不过阿敏到底是女真为数不多的兵法名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当日驻守西宁堡的两万多女真兵马,突然分出一万多人离开城池,向东而去,当日夜间,就与沈阳赶来的军聚集在沙岭城下。沙岭是座小城,因为地理位置并不重要,所以祖大寿并没有派多少人驻守,只留了一千兵马象征性的驻防下。差不多三万金国士兵突然夜里杀到,仅靠着千名士卒如何守得住? 也就眨眼的工夫,明军就撤出了城池,让出了沙岭。当沙岭失陷,祖大寿都没搞明白女真人到底要干嘛。傍晚时分阿敏领兵出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盘山城里,当时祖大寿就纳闷了,好好地阿敏往之类跑个什么劲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祖大寿摸不着头脑了,三万多大军围攻沙岭,见鬼了,女真人打下沙岭要干嘛,难道沙岭城下埋着粮食和宝藏? 如果这个时候祖大寿只是疑惑的话,那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就是震惊了,女真人打下沙岭后也不留守,紧接着就南下猛攻营口城,面对女真人万余兵马的猛攻,营口城只是坚持了两个时辰就宣告陷落。直到此时,祖大寿才有点明白女真人要干嘛,这是要南下大凌河呢。 明白了女真人的意图,盘山城内的许多将领都是开怀大笑,有的人还骂皇太极脑袋被驴踢了,如此去大凌河,不是主动往口袋里钻么?到时候盘山大军出城占据营口,堵住后路,孙督师再派大军驻守大凌河,那时不用攻,光困就能把这三万多女真蛮子饿死在大凌辽东岸。孤军深入,辎重不足,粮道不保,怎么皇太极就范了这么大错呢? 和那些军中将领不同,祖大寿那张脸黑如锅底,眉头纠结,手不断揪着那几根珍贵的胡子。祖大寿身为辽东老将,跟过好几任蓟辽总督,他对大明朝廷的太清楚了,朝廷绝对不会派援兵的,在朝廷想来有辽东的十余万大军就够了。十万大军还挡不住女真人,那就是无能透顶。 朝廷不知道辽东的情况,更不懂什么是打仗,那些人这辈子就没来过北边,如何知道辽东到底有多大?十万大军守住辽东不是难事,可问题是辽东这么大,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驻守的固若金汤的。人家女真人不跟你打,绕远路,甚至连断后路都不怕,就是要绕过去打别的地方,你有什么办法?别说十万人,就是二十万人,人家不跟你打,你也是空摆设。哎,如此浅显的道理,朝廷不知道啊,那些人一直觉得十万大军就一定能打得女真人落花流水的。 祖大寿知道自己面临的困境有多难,女真人此举无异于逼迫盘山附近的朝廷大军出城决战,但真的摆开阵势决战,又有多少把握?女真人的骑兵可不是好相与的,凭着手底下的步卒如何抗衡?思来想去的,最后祖大寿还是下定决心给孙承宗去了一封信。不管管不管用,总得试试才行,希望孙督师的话朝廷能考虑吧,不过最终会怎样,那就得看天意了。 孙承宗又岂能不知祖大寿面临的情况,所以一边调兵遣将前往大凌河布防,一边一封公文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孙承宗的信跟辽东方面的信前后抵达汴梁,正午时分,成基命等人瞅瞅急报,看完后便大失所望。其实急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时候啊,什么都不要想,就集中大部分兵马,将这批女真兵马困死在大凌河到盘山城这片地域,有这三万人在,就能逼得皇太极贴上更多兵马。现在皇太极可是主动露出一个大破绽,只要做好,一口气就能吞了大金国大部分兵马,从此以后大金国就会变成小金国。 可惜喽,朝廷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权力的渴求,注定内阁方面不会按照孙承宗的想法做。如果让孙承宗在大凌河大破女真人,再加上铁墨解决中原祸患,那到时候还有内阁的话语权么? 第608章 铁督师有妙计 第608章铁督师有妙计 果不其然成基命生气了,不过他气得不是皇太极,而是祖大寿,“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祖大寿是怎么搞的?盘山城那么多兵马,竟然还能让女真人攻下营口,朝廷要他何用?” 此时兵部侍郎陈新甲也在,听了成基命愤怒的咆哮,顿时皱起了眉头。如今这个朝廷啊,真的不同以往喽,这些人就是高高在上,不知现实情况如何,祖大寿是有大军,可他守的是盘山附近的重要地带,营口和沙岭早已经脱离盘山范围了。辽东大军,如果真的能野战赢了女真人,这十万大军才是切实有效的大军,才能拱卫整个辽东,问题是离开城池,打不过人家女真人呢,如此一来,看上去人多又有什么用? 祖大寿的信是请求援兵的,在信中,祖大寿将整件事情的好坏分析的很清楚,问题是内阁众人看不进去,本能的觉得十几万大军就一定能打得过三万多女真蛮子。将祖大寿的信往桌子上一拍,成基命几乎跳着脚怒骂道,“援兵援兵,还哪来的援兵,十几万大军还不够么?周大人,立刻拟旨,着令盘山方面必须尽快收复营口,避免造成更大的恐慌。另外,朝廷要兼顾河南匪患,国库空虚,无力再调派更多兵马去辽东,若有困难,还请孙督师自行解决。” “好的,下官这就派人过去”一离开六部衙门,周廷儒差点没笑出声来,连他这个不通军务的都觉得祖大寿说的有道理,偏偏成大人听不进去。成大人能不懂其中问题么?只不过是利益所需罢了,更何况如今大明朝的情况,再调派援兵支持辽东打一场大仗,真的有些困难。 盘山城内各部将领求战心切,祖大寿不得不想办法压着这些亢奋求战的将领们,两天后京城方面的回复就到了,祖大寿看到预料中的公文后,只能心下苦笑了。出城打?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呢,可以确定,只要大军出城,等在外边的皇太极定然会调余下兵马全部投入到盘山附近,到时候皇太极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七八万人,看上去还是大明朝占了人数优势,可论战斗力呢,那可不是对等的。 虽然这些年辽东兵马加强操练,在袁督师以及孙督师二人的努力下,军备也得到了补充。可比起能征善战的女真铁骑,终究还是差了些,在野外开战,把握性不大。 得到内阁回复后,祖大寿表面上答应下来,却又是以各种理由不出战,要么说士兵困乏需要休养,要么说需要准备粮草,总之,祖大寿就秉承一个拖字诀,有本事你女真蛮子就一路朝南打,最好是越过大凌河,直接进入关宁防线。只要离着盘山远了,就直接调大军进攻营口,把女真人的后路给堵了。祖大寿的拖字诀不可谓不妙,开始也着实让皇太极头疼得很,不过这拖字诀又能玩多久? 盘山的情况撇过不提,说一说渑池城的情况,如今已是四月初十,铁墨坐在屋里大皱眉头,由于连续征战,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整,别说是人了,就连战马都开始出现问题了,为了避免出现更大问题,骑兵已经退回到山南镇,仅留几百人做斥候用。拿下渑池城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是尹川城,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解决卢氏县才行,只要卢氏县拿下来,就可以将渑池城、卢氏县连城一线,再也不怕后方不稳了。 卢氏县,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卢氏县附近百里平坦的沃土,百里平原,同样也是骑兵驰骋的天地,而卢氏县之中就活跃着李自成麾下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万精锐兵马,号称破甲军。 要打卢氏县,首先要想想怎么搞定破甲军,这上万流寇,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下人类的劣根性,不管什么种群,总是充满了勾心斗角,朝廷争名夺利,流寇也是如此,要不是卢氏县的李岩与顾飞浪有过节,说不定要拿下渑池城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呢。 至于顾飞浪和李岩有什么过节,就更有趣了,听说顾飞浪仗着长得不错,抢了李岩喜欢的女人。 “督师,日前盘山方面送来了消息,最近皇太极动作越来越快,咱们也得抓紧时间才行,这卢氏县到底如何打,你得尽快做出决断才行!” “你真把本王当成万能神了?说有办法就能有办法的?”铁墨挑着火炭,嘴上老大不乐,不过说完话,就愣住了,他瞅瞅海兰珠,接着丢了挑火盆的铁棍,拍拍手笑道,“真有个办法了,这年头的不是信神吗,这次就给他玩一出跳大神!” 说完话,铁墨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上天各路神明,这次能不能拿下卢氏县,就靠你们了。 如今这年代,老百姓对三清道祖什么的还是很尊崇的,要不然弥勒教和金蝉教也不可能积攒这么多信徒了。 铁墨要做的,就是借神明之手,再次愚弄流寇一把而已。 渑池城,沙雕穿着一件宽大的袈裟,头发也被弄成了干干净净,这大风天里,弄个大光头,可真是充分感受风寒了。如今沙雕的表情要多郁闷有多郁闷,铁墨不时地吩咐几句,沙雕做着些架势,不过多数时候都是惹得铁墨大为不满,“哎,钻地鼠,不是本督师说你,你老人家连和尚坐禅都不懂么?你难道就没去会昌寺看过高僧做法.....你....你这手怎么回事,赶紧收起来,捏好诀,脸抬高点,装的圣洁点,高僧,高僧哎,本督师让你扮佛祖的,不是让你扮黑山老怪的。” 被铁墨指指点点的,沙雕张着嘴巴,左手微抬,右臂下垂,整个人都快哭了,“督师,你就别折腾属下了,这活真干不了啊,还是找绍烈吧,定山一表人才,为人机灵,更具大智慧,还是定山来得好,属下在山上呆惯了,就能扮个黑山老怪了。” 沙雕打蛇随棍上,不就是黑山老怪么,认了,这他娘的扮佛祖,简直比打场恶仗还让人难受。周定山就在旁边站着看热闹呢,一听沙雕这话,差点吓得夺路而逃,“老沙,这可是你自己争来的,没人逼你吧,你可别有什么事就往周某头上扣。” 被周定山一阵奚落,沙雕也不吵也不闹了,说起来也怪他太莽撞。当时督师说有个大大的功劳要教给大家,一伙子人都稳坐如钟,就他沙雕急吼吼的自告奋勇,结果呢,捞到事情后才知道要干啥。要知道扮什么佛祖玩把戏,他才不争呢。哎,真的怪自己,以后再也不这般莽撞了,就算抢功,也得等督师把话说完嘛,现在好了,头发被刮了,还得按照要求做这做那的。 沙雕打退堂鼓,铁墨哪里允许,拍着沙雕的肩膀不断安慰道,“钻地鼠,别这样,要知道你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可关系到能不能打下卢氏县呢。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事,等破了卢氏县,本督师给你记首功,可要是没能破了卢氏县,你就给本督师去找老苍头喂马吧!” 喂马?沙雕差点没坐地上,老苍头可是晋北军里边有了名的马夫,这辈子都没指望过走出马棚,找老苍头混,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与打仗无缘了?在铁墨胡萝卜加大棒的整治下,沙雕总算服服帖帖了。开什么玩笑,不听话就要被丢进马棚里去,别说真当马夫了,光那个脸就丢不起。 卢氏县里,李岩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看着渑池城陷落,只是想存心看顾飞浪笑话而已,最好顾飞浪这混蛋能主动来求,这样也能解下心头之恨吗。可谁能想到顾飞浪败得这么干脆,一战就把渑池城丢了,连自己的老命也丢在了渑池城外。 李岩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也不是诚心坑顾飞浪,只不过是没想到顾飞浪这么蠢罢了。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那绝对不会和顾飞浪置气的。卢氏县和渑池城可以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二者相互支援,所以才能固若金汤,失其一,必然风险极大。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不管怎样,顾飞浪是活不过来了,至于发兵夺回渑池城,想也不敢想的,恐怕官兵正盼着卢氏县的将士出城决战呢。 李岩耐心等着尹川城的消息,现在能拿主意的,也只能是李将军了。 尹川城内,李自成看上去颓丧的很,以前李自成英气勃发的,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可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不是错的了。这晋北军的进军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按照这种速度,也许明天官兵就能打进尹川城,占据自己的老巢了。 渑池城是如何丢的,李自成也能猜到一些。 牛金星也一直在思考着眼前的局面,总的来说,眼下的局势对义军颇为不利,北边官兵占了渑池城和函谷,东边的官兵逼近匹播城。简单点说,现在李自成乃至所有义军头领都面临着一道选择题,就是保高门关,还是保卢氏县,以义军的兵力,全力保两个地方是不可能的,唯有集中兵力保一个地方才行。以前往高门关增兵,那是因为北边有渑池城和卢氏县为屏障,现在屏障已经失去,北边是不增兵也不行了。 这着实是一道难题,就连李自成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高门关可是茯苓河沿岸非常重要的据点,对整个茯苓河防线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可北边渑池城和卢氏县又是尹川城的屏障,简直就是哪方也割舍不得。 割舍不得,也得割舍。牛金星有些沉重的抿了抿嘴,良久后,才沉声道,“李将军,此时不能再犹豫了,调驰援高门关的大军回援卢氏县吧。” “这....牛先生,这样高门关八成就没了”李自成面无表情,如同死了亲爹一般。牛金星知道这对李自成有多难,于是摇摇头,低声道,“李将军,丢了高门关,我们还有尹川城,再差我们还能向南撤入房州,再次进入湖广休养生息。可要是丢了卢氏县,官兵就可以长驱直入扑向尹川,到时候我们想撤退都来不及。李将军,不要犹豫,还请早做决断,怕等的久了,那官兵又要冒出什么阴谋诡计啊,一旦卢氏县丢了,后悔也晚了。” 牛金星所言不能说有错,李自成也知道这话有道理,可哪是那么容易做决断的?牛金星在屋中静静地站着,李自成一刻不停的走动着,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认可了牛金星的话,“牛先生,下令把,让所有人撤出高门关,向北驰援卢氏县,不管怎样一定要保住卢氏县,阻断官兵南下的道路,为我部下一步计划赢得时间。” 李自成也不愧是百年难出的枭雄人物了,既然决定放弃高门关,那就干脆一些,不仅援兵撤回调到北边卢氏县,就连原驻守在茯苓河西边的两万大军也收缩到尹川城东边的崇阳镇。以前还想过主动出击,现在就想着怎么守了。 一直让官兵摁着揍,真的很丢人,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忍过去,早晚有一天能把这笔账讨回来。 次日,卢氏县里的李岩就接到援兵即将到来的消息,这可让他高兴的不得了,看来李将军还是明事理的,如果不派援兵的话,他李岩就是有通天之能也要麻爪,仅靠着卢氏县里的兵马,是绝对守不住北部防线的。李自成决定发兵驰援卢氏县的消息不胫而走,知道这个消息后,最生气的竟然不是渑池城的铁墨,而是躲在尹阳城玩女人的张献忠。当初李自成想吞掉张献忠这部残兵的,但考虑到各部头领的反应以及张献忠的身份,就不得不谨慎一点了,不仅没动手,还很虚伪的对张献忠委以重任,让他去驻守尹阳城。之所以如此,那也是因为觉得张献忠势力崩溃,成不了气候,可谁能想到官兵来的这么快,自己在前边顶着晋北军的狂攻,反倒是张献忠躲在后边休养生息享大福。 第609章 佛祖他显灵了 第609章佛祖他显灵了 张献忠可一直盯着李将军的位子呢,这一点李自成心里清楚的很,想起这事儿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渑池城里,铁墨对流寇增兵卢氏县的事情反应并不激烈,就好像早就知道流寇会增兵一般。哼哼,流寇能增兵,晋北军就不能增兵了么?卢氏县的兵马越多越好,这样也方便毕其功于一役了,直接在卢氏县附近和流寇大部分兵马展开决战,也免得后边麻烦。 李岩可一直盼着晋北军攻打卢氏县呢,现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还怕别人攻城么?可惜,晋北军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满足于占据渑池城一般。 这一日,大风停了,许多流寇士兵窝在城头上晒着太阳,一个个流寇懒洋洋的,官兵不攻城,又闲着没事,那就看看风景吧,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可除了这样还能干吗? 巳时刚过,太阳已经老高了,阳光成束,像一条条光带洒在大地上,远处伏牛山山峦起伏,风景秀丽。安静的暖阳美景,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一个流寇士兵啊的叫了一声,随后呆呆的站在城垛后,只见他张着嘴巴,俩眼瞪的溜圆,左手向后,右手抬起,手臂平伸,那右手还不断打着哆嗦,“活了....活了....是佛祖,是佛祖,你们快看,佛祖显灵了!” 一声惊叫,许多人都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眨眼间,城头上一片惊呼声,紧接着听到许多人都在倒抽凉气,有的人甚至手扶胸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之间城墙以东几十丈的地方,一个身披袈裟的高僧坐在地上,那高僧一动不动,双手合十,双目微闭,高僧的年纪看不出来,只看得见那两条白眉垂到了脖子间。 突然间一股狂风吹来,这股狂风很奇怪,只围着那高僧打转,城头上却感受不到一点肆虐之意。一股黑烟慢慢缠绕在高僧四周,犹如妖气缠身。渐渐地,一个由黑色烟雾形成影子出现来,那黑烟看上去像是一名女子,可那女子又没有腿脚,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是洛河魔女,绝对是洛河魔女,流寇从小到大众口相传的便是洛河魔女的传说了,有时不听话的时候,老辈人都会拿魔女来吓人。传说洛河魔女没有面貌,只有黑乎乎的形状,她似人形,却长着一条尾巴,她看似善良,却吞噬一切生灵。黑色身影越来越大,随后膨胀开来,朝着地上的高僧扑去。 嘶,城头上的流寇士兵紧张坏了,高僧会不会被魔女吞了?显然担心的有点多余了,就在黑影将要接触身子的时候,只听一声“呔”,高僧身子四周突然迸出万丈金光,那光芒夺目耀眼,有一些金光甚至射到了城头上,映着流寇士兵震惊无比的面孔。高僧手里多了一件物什,看山去像一座佛塔。这不是用来镇压魔女的大相国寺佛塔么? 大相国寺佛塔,并不是大相国寺建立后修筑的,而是一件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早已经流传千年。相传佛塔出,可镇世间万千邪魔,谁能拥有佛塔,谁就是神明,任何人都要臣服于他。不管这传说有多不靠谱,但是民间百姓多有信者,尤其是在中原一带。 佛塔出,黑影渐渐消失,可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当黑影洛河魔女被收走后,那席地而坐的高僧也不见了踪影,这下许多流寇士兵都大叫起来,有的人已经跪在地上哭诉起来,“佛祖,你不能走,点化你的子民吧!” 有些人真的很迷信,迷信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李岩正陪着几个头领聊着,突然亲兵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李头领,佛祖显灵了....场外佛祖显灵了,刚刚佛祖用佛塔收走了洛河魔女,是佛塔....李岩大人,真的是佛塔啊。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当时城头上的人都看到了。” 亲兵太激动了,几句话都说不利索,但大体意思还是听得明白的。佛塔?佛祖?洛河魔女?搞什么鬼,李岩和那些头领们自然是不信的,佛祖显灵,开什么玩笑,多少年了,还从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有佛祖显灵呢,不会是弥勒教那群人在装神弄鬼吧? 李岩匆匆来到城墙上,听城头士兵一个个说的信誓旦旦的,他也就信了一半,不过心中多少有点疑惑的,怎么佛塔出现在的这么蹊跷?该不会是官兵的阴谋诡计吧?就在李岩犹豫不定时,城头上又有人惊叫了起来,这次不用别人说,李岩自己就能看,只是朝东边看了两眼,立马就呆住了。就在卢氏县东边两三里的拐马坡上突然射出万丈金光,这真的是佛塔?金光四射,意味着佛塔在用佛光普照世人。 晋北军的诡计?不太可能吧,如此金光摆明了就是神迹,官兵再有能耐,能创造这万丈金光?没有犹豫,李岩喊来几个亲兵,让他们出城去拐马坡打探一下。亲兵们走后,从李岩到普通士兵都在焦急的等着,大约一刻钟后,几个亲兵骑着马回来了,“李头领,金光确实是从拐马坡发出,至于圣物,我等未能仔细搜寻,因为...因为陈培也领着人朝拐马坡来了,我等怕出事,才赶紧回来。” 陈培也来了?李岩是认识陈培的,自从孙可望、刘文秀以及艾可奇相继离开后,此人就成了张献忠麾下头号大将。 李岩不由得吃了一惊,如果让陈培将圣物抢去,再献给张献忠,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不管传说是不是真的,关键是有人信这玩意儿啊。如今闯王高迎祥被俘虏,八成是活不了的,义军正要选出新的闯王,要是让张献忠得了宝塔,对李将军岂不是不利? 李岩犹豫不决,可其他人不会,几个头领自告奋勇道,“李头领,快快下令吧,圣物佛塔决不能落入陈培之手,否则李将军怪罪下来,我等谁都担待不起啊。” 被一帮子人聒噪一番,李岩也有点忍不住了,当即点了一名头领带着几千人出了卢氏县,在拐马坡上,李岩的兵马和陈培的人撞到了一起。双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不管陈培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的,上到李岩下到普通士卒,都把陈培当成了前来抢夺宝塔的不速之客。 陈培冤枉得很,稀里糊涂的跟李岩的兵马打了起来,拐马坡是个小地方,根本就施展不开,双方打了好半会儿,才想起佛塔还没收呢。陈培也不是傻子,虽然他起初只是按照张献忠的命令领兵出来兜圈子,但是既然知道了圣物的存在,那就必须抢一抢了。 拐马坡杀声四起,可当一场恶战结束,金光消失了,佛塔自然也找不到的。李岩的兵马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卢氏县中,陈培也领着人灰头土脸的跑了。李岩有着自己的疑惑,就是为什么陈培会出现在拐马坡? 圣物没有找到,对于城内的流寇来说是非常郁闷的事情,许多人唉声叹气的,唯有十几个士兵凑在一个火堆旁,嘀嘀咕咕的唠叨着些什么。 四月十四,又是一个晴日,这一天依旧是像往常一样守城,不过所有人都忘不记昨天发生的事情,往日传说就在眼前一点点发生,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不到午时,城头再次躁动起来,在那不远处的大地上佛祖再次出现了,他就那么凭空出现的,坐在地上,佛祖的身子慢慢腾空而起,那姿态空灵而优雅,同时四周还想起了袅袅梵音。 不知是谁,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更是高声喊道,“佛祖显灵,佛祖显灵!” 更不知道是谁放开了城门,许多人一窝蜂的冲了出去,虔诚的跪拜。当李岩知道城外的情况后,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许多头领也跟着跑出去跪拜佛祖了。 李岩几欲吐血,这帮子蠢货,他们就不怕这个时候官兵打过来么?到时候就不是拜佛,而是送命了。 每个人都有信仰,没有人会拿神圣的佛祖开玩笑,不过偏偏碰上了最罔顾神灵的铁墨。沙雕端庄无比的望着那些匍匐而来的流寇士兵,心中却是震惊得很,督师的法子真的管用了? 当然,这么多流寇出城叩拜,也少不了那些无间道份子的功劳,要不是他们领着头叫嚷着出城,流寇也不会轻易放开城门。李岩有心阻止那些朝拜的子弟兵,可有个声音一直再告诉他,决不能硬来,必须想办法才行,硬来很容易引起士兵们反感的。李岩在苦思冥想,而城外的朝拜的流寇却越来越多,更为诡异的是,明明看着佛祖就在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那个,可不断朝拜,佛祖还是离着那么远。临近午时,场面终于发生了变化,在卢氏县西边,一支兵马缓缓走来,这支大军身着黑甲,屏气凝声,气势威压。 就在这个时候,佛祖的手里多了一把嘛呢轮,梵音响起,佛号在旷野之中显得沙哑和庄重,右手握着嘛呢轮,遥遥指着卢氏县西方,“恶魔来临,将士当奋勇杀敌,天地方可清明!” 梵音之后,佛祖消失了,只看到眼前金光一闪,一团火焰在佛祖身前燃烧起来,火焰消失,佛祖也没了。佛祖不见了,那些朝拜的流寇士兵立马乱了,他们寻找着佛祖,正好看到了西边天际顶着暖日本来的黑色洪流。是官兵,官兵攻打过来了,几个流寇高声呐喊了起来,“佛祖说了,官兵都是恶魔,我们必须杀了恶魔,佛祖才会降下福泽。” 佛祖的影响力是巨大的,至少现在许多流寇士兵对佛祖刚才说过的话是深信不疑的,于是无数流寇士兵列起阵型,迎了上去,他们还扯着嗓子嗷嗷直叫,仿佛与魔鬼交战的圣徒。李岩看到城下的情况,气的直跺脚,任他如何叫喊,城下的人就是不回来,“蠢货,蠢货,为什么要出城?快,快调兵支援城外,一定不能让官兵冲过来。” 听了李岩的话,几个头领颇为不悦的哼了哼,佛祖都说了,官兵就是恶魔,咱们剿灭恶魔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来众头领对李岩这种龟缩战术就颇有微词,如今又有了佛祖之言,就更有倚仗了。 李头领就是太胆小了,卢氏县有上万精兵,其余步卒不下四万,近六万大军需要怕渑池城的官兵么?听所那官兵的骑兵太过疲累,已经送回山南镇关隘了,如果六万义军将士面对两万官兵还要怂,那以后别打仗了,干脆都回家喂牛羊算了。当然,这些话头领们不敢明着跟李岩说,不过执行起军令来,就大打折扣了,就因为这些头领们的懈怠,很快流寇大军就跟晋北军撞上了。 两军一旦交锋,就不是李岩想怎样就怎样的了,近万大军和晋北军对峙,不打也得打,这个时候再草草的下令让大军撤回,那些将士们听不听话是另一回事,就是晋北军也不会放过追击的机会的。 李岩暗骂一声晦气,筹划了这么多天,就等着如何消耗晋北军呢,可那些不懂事的偏偏要跑出去跟晋北军打。那些头领的心思,李岩也了解一点,不就是想跟官兵打上一场,好捞点功劳么?当然,大多数人也觉得晋北军骑兵不在有机可趁,如今卢氏县兵马明显比渑池城的官兵多得多,也着实有理由有自信能胜了官兵。 既然要打,就必须赢,如果在城外有着人数优势还赢不了,这对义军将士们的士气无异于沉重的打击,李岩下令将五千精锐士兵调出了卢氏县,同时几个头领带着两万大军也出城参战,短短时间内,流寇已经在卢氏县城外聚集起了三万五千大军,而反观晋北军却只有可怜的一万五千余人。 此战由耿仲明坐镇中军,周定山和刘錡分居左右,史文恭为先头。接触一开始,晋北军就摆开了阵势,耿仲明一声令下,居于最前方的尚可喜所部三千余人渐渐后撤,与左右两翼组成一军,盾牌手相互交错,满满的整个大阵分成了十几个圆形阵。盾牌手在外,长枪手居中,这圆形大阵晋北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所以用起来得心应手。圆形阵有一个优点,就是互为犄角,能够有效阻挡骑兵。 第610章 大败李岩 第610章大败李岩 破圆形阵,不能往里冲,只能在外围攻,逐个破去外围阵势。可流寇不是如此,他们依旧是骑兵开路,步卒居后掩杀,一些骑兵冲锋很顺利,根本没受到像样的阻拦,可当一部分骑兵冲起来后,原本温和的大阵变得肃杀起来,十几个圆形阵逐渐靠拢,转眼间流寇骑兵们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他们发现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驰骋了,再加上步卒跟了上来,一时间大阵缝隙中,骑兵和步卒混在了一起。 众所周知,骑兵不能与步卒混杂,因为步卒往往会影响骑兵的冲击力,而此时,流寇步卒,就成了骑兵最要命的绊脚石,要是官兵挡着路,那一刀砍了就是了,可自己人如何下得了手?冲锋阵势乱了,而晋北军的大阵却不会客气,长枪不时地探出,一下将战马刺伤,有的步卒去冲击外围盾牌阵,也被长枪刺死,还要防着时不时从暗处飞来的箭矢,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刚刚还英勇无畏的流寇,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他们想要冲出去,而外边的人又想冲进来,就在骑兵想要拼命破路的时候,大阵之中燃起了浓浓黑烟,要弄出大量黑烟,真的太简单了。平常有浓烟,感觉不到什么,但这个时候大阵中冒起黑烟,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流寇的视线受到了影响,很多人已经分辨不清方向了,更别提冲出的大阵了。骑兵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战马和流寇士兵倒在了大阵之中。 呼,李岩站在城头上遥望着整个战场,看着义军将士们被打的如此狼狈,额头上也见了冷汗。总觉得顾飞浪太无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将士的伤亡越来越严重,李岩却迟迟没有下达下一步军令,因为到现在太还没看出破阵的窍门。 整个战场上浓烟滚滚,一声声惨嚎响起,李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他动了,冷着脸急声道,“传令白客,将所有骑兵集中起来,全力冲击东南角!” 经过长时间观察,李岩发现东南角那个圆形阵虽然盾牌厚重,可弓矢非常少,而且运转缓慢,说不得要破官兵的大阵,就要从东南角入手了。白客得到李岩的命令后,立刻领骑兵出城,绕着大阵一圈,来到了东南方向。白客这个人打仗非常直爽,既然李岩下令破了东南角圆阵,那就直接打,他也不讲究什么策略,直接分成四个小队,轮番对着东南角的阵势展开猛攻。 耿仲明居中,一直留意着战场变化的,当看到东南角的情况后,他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但凡骑兵掠阵,都是循序渐进,稍有一窝蜂冲上去的,这种战法,那无异于莽夫之举。而那流寇恰恰就这么干了,领着那么多多骑兵对着一千多人的步卒大阵轮番冲击,这个领头的是个疯狗。可不得不说,白客的做法恰恰切中了圆形大阵的软肋。圆形大阵就怕这种疯狗似的打法,对别的地方不管不顾,就对着其中一个分阵下手,逐个击破的方法,是圆形大阵最忌讳的,整个大阵十八连环,少了一个,就会产生一连串的反应。 耿仲明想要调尚可喜坐镇东南方,可下令的时候有点晚了,白客疯狗似的打法,竟然很快就重创了东南方阵势,盾牌手被冲开一个口子,许多流寇一拥而上。整个大阵就靠盾牌防护的,否则步卒们哪里是流寇骑兵的对手?有骑兵在前,又有被压制许久的流寇步卒咬牙切齿的冲上来厮杀,东南分阵顷刻间土崩瓦解,一千三百多名晋北军士兵一个都没逃出来。一下子去了一千多人,耿仲明心里流血一般的疼。 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耿仲明当即拔出佩剑,扬声道,“众军听令,靠拢众军,方阵搏杀。尚可喜领后军,向拐马坡撤!” 一声令下,整个大阵迅速发生了变化,刚刚取得一阵小胜的流寇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们就看到恼人的圆形阵不转动了,盾牌手慢慢展开,从内向外,组成了一个不算太完美的方形。三层盾牌在外,长枪撑起,就像刺猬一样将流寇将士们推到了外边,不过居在大阵中央的流寇残兵可就遭了秧,短时间内晋北军利用人数优势,一口气将阵中的流寇残兵一口气吞掉。 盾牌手负责碾压,长枪手突破,留在阵中的流寇士兵根本生不出抵抗之心,当方形大阵组建完毕,那些留在阵中的流寇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晋北军的绞杀速度,实在是出乎了所有流寇的意料,看着惨烈的战场,多数都是同伴的尸体,他们心中满是恨意,可同时又有着点恐惧。 随着方形大阵的建立,整个大军渐渐往拐马坡方向撤退,流寇当然不愿意让晋北军轻易撤离的,但有尚可喜居后开路,以尚可喜之英勇,再加上长枪手悍不畏死,流寇尽力阻拦,依旧挡不住晋北军后撤的步伐。正前方,流寇还想正面突破,骑兵也在两翼袭扰,但晋北军士兵宁愿献出生命,也保持着盾牌阵的稳定性,如此一来,流寇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倒是有些流寇报仇心切,反而成了晋北军的枪下亡魂。 拐马坡,这座卢氏县外毫不起眼的山坡,此时却成了双方你争我夺的地方,渐渐地李岩也有点呆不住了,他骑着马出了城,指挥着流寇阻挡晋北军前往拐马坡。一旦到了拐马坡,那义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就不复存在了。李岩想的并没有错,可晋北军撤往拐马坡,仅仅是因为要撤退么? 虽然在撤退,晋北军的阵型却保持的非常稳固,偶有松动,就有人立刻补上,李岩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硬骨头。只要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而此时的李岩明显已经被激起了火气,原本的谨慎也没了,他现在最迫切的就是灭了这万余官兵大军,就如那些头领们所想,如果如此优势,还让官兵进退自如,那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士气,只能鼓不能泄,一旦士气跌落谷底,那接下来就要彻底被动了。想比李岩的心急,耿仲明脸上镇定如常,有时候耿仲明也不得不佩服督师的魄力,用一万五千多士兵当诱饵,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了吧?流寇只想着晋北军援兵刚刚调到山南镇,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卢氏县,可是流寇只关注北边了,却忘记了西南方向。 是的,铁督师的杀手锏就来自西南方向,真正的援兵不在山南镇,而在西南方。 一万五千多名晋北军士兵全都是诱饵,就是要钓着流寇出城,一点点靠近拐马坡。午后的暖日高高挂在天上,一个身着青色厚袍的男子站在拐马坡上,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千里镜,脸上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两个时辰前王左挂就已经引领大军悄悄地来到了拐马坡附近,士兵修整,就只等卢氏县的流寇送上门了。 西边乌压压一片人,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匍匐的蚂蚁,这可是决定命运的一场大战了。卢氏县附近的流寇几乎一半的精兵都在这里了,这场仗赢了,接下来李自成这股流寇短期内就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了。如此关键时刻,若是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但王左挂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接下来很多事还要靠他指挥呢。 “刘将军,时候差不多了,看到那棵枯松了么?等吴将军的兵马撤过枯松,你就领兵从北边斜插流寇后方,王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更不管伤亡如何,总之,堵住流寇回城的路!” 王左挂神情严肃,刘国能自不敢怠慢,领命而去。流寇在追击,晋北军逐步后撤,很快就越过了拐马坡下那棵百年松树,一支响箭冲天而起,那响声刺耳异常,许多流寇士兵都愣了下,就连李岩自己也抬头看了看响箭的方向。竟然是从拐马坡东边响起的,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意味着拐马坡附近还埋伏着一支官兵大军? 想到这里,李岩慌了,他顾不得太多,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大声吼道,“撤,快撤,官兵有伏兵!” 伏兵?哪里来的伏兵?官兵援兵可还都在山南镇呢,许多流寇将领疑惑不解,甚至有些人还怀疑李岩的判断。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大地随之颤抖,北方不远处,一片银色铁骑背着阳光夹杂着吞天灭地的气势汹涌而来。 晋北军的骑兵不是因为疲惫不堪已经撤离战场了么?探子可是再三确认过的,眼下那些晋北骑兵都在黄河沿岸休整呢。再三确认的消息不会有错,可这支骑兵是从哪冒出来的?猛然间李岩想起了什么,如果晋北军还有可以调动的骑兵,那就只剩下留在商洛一带配合曹文诏一起钳制王自用的骑兵了。 可是这支兵马已经是陕西境内唯一一支精锐之师了,如果曹文诏把这支兵马也调过来,那他不怕王自用借机生事么?王自用会不会借机生事,李岩是不知道了,现在是先把眼前的难关闯过去。不过李岩心里还是很佩服铁墨和曹文诏的,为了这么一场仗,竟然有魄力把曹文诏手里最后的兵力也调过来,这仗要是打不赢,铁墨和曹文诏就没法向朝廷交差了。 可惜,这仗一定能打赢,李岩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办法能扳回局面。 呼,撤,必须撤,而且还要快,一旦被铁锁链环马扑过来,义军将士们如何抵挡?没有铁蒺藜等物,仅仅靠现有的步骑绝对抵挡不住的,李岩不得不承认,论骑兵作战,晋北军是义军的祖宗,尤其是铁锁链环马分割绞杀,简直是无人能挡。 一旦义军将士们被分割开来,那些逃跑的官兵再反过身掩杀,这出城的三万多义军将士,又有多少能回到卢氏县? 李岩要撤,可哪是那般容易的,手里不少兵马也算得上义军精锐,可训练照着晋北军还是差太远了,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进退一致,李岩这边传令,那边还有的人止不住前进的步伐。说话间,骑兵就到了,白客奉命去阻拦,他领着所有的骑兵扑了上去,却碰上了杀意滔天的刘国能。 这一战关键就在他刘国能了,所以刘国能心性坚定,眼看着一名流寇头领冲过来,二话不说,持着钢刀迎了上去,刘国能何等英勇,白客根本无法抵挡,不出五个回合,就被刘国能一刀砍破了胸膛,整个人还被挑飞,如死狗般静静地躺在青色的大地上。 轻骑掠阵袭扰,趁机绞杀,连环马负责冲击分割阵势,这可是晋北军骑兵经常使用的招数,不用刘国能指挥,云府骑兵自觉地对活跃在眼前的流寇步骑进行了冲击分割,几个来回,不少流寇死在了尖锐的铁索倒刺上,拐马坡附近的流寇兵马太多了,连环马每次绞杀过后,都会留下一条血色河流,哪里有着残肢断臂,无数流寇躺在地上哀嚎着。刚刚还在气势汹汹的追击官兵,眨眼间不可一世的流寇大军就被分割的七零八落,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李岩快疯了,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不断倒下,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叫着撤,能跑回去多少是多少。当流寇开始逃亡时,那些游弋在外围的轻骑开始发起了攻击,弹雨覆盖,骑兵刀随后收割,一路逃亡。 沙雕早就盯上了李岩,也不换衣服了,把袈裟一丢,提着大砍刀纵马朝着李岩杀去。许多流寇觉得自己像傻子,因为这提刀扑来的不就是之前还顶礼膜拜的佛祖吗?李岩不是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别说勇猛了,就连手上功夫都不怎么样,偏偏沙雕还勇猛不凡,两个人刚照面,李岩就被逼的往后躲,亲兵们扑上去,这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第611章 怪招 第611章怪招 随着李岩败退,流寇大势不可逆转,从拐马坡到卢氏县短短距离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看看那些砍得卷刃的骑兵刀就知道了。卢氏县已经挡不住晋北军了,在那些败兵的冲击下,卢氏县的城门直接被晋北军占据,随后就是惨烈的巷战。 接下来的巷战虽然惨烈,但也只是针对流寇而已,负隅顽抗的结果,最终还是灭亡,经过一天的厮杀,尹川城北方最后一座重镇也宣告陷落。 当消息传到尹川城,李自成便知道河南府是待不住了,他也想过卢氏县拦不住晋北军,却没想到李岩会败得这么快。同样,李自成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活阎王如此不过麾下将士身心俱疲,强行连续征战。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活阎王不会这么拼命的。 崇祯六年五月份,对流寇来说,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千辛万苦组建的茯苓河防线被晋北军一拥而上,全部攻破,高门关也随后陷落。面对来势汹汹的晋北军,李自成竟然没有派兵救援高门关,于是,短短时间内尹川城内谣言四起,李自成的威信也受到了严重的质疑。 李自成不想夺回高门关乃至整个茯苓河么?问题是卢氏县一战,义军精锐一半多兵马都葬送在拐马坡附近,还出去跟晋北军拼,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外边的人不理解,又要顶着晋北军随时攻来的压力,李自成的处境可想而知,短短两天时间里,手底下的人心思就多了起来,最可气的是居然有人开始依附那张献忠了。 眼下真有点四面楚歌的味道了,李自成处境不是太美妙,铁墨却不会等下去,辽东那边传来了消息,估计过不了多久,盘山城就要成为皇太极的地盘了,虽然辽东有着十万大军,可大明朝太过复杂,真怕出什么意外。 从某方面来说,皇太极和铁墨真有点心有灵犀的意思,两个人都打着同样的主意,就是赶在对方反应之前赶紧疏通辽东的事情。皇太极野外决战,一口吞并盘山城的野心持续着,而铁墨呢,为了早日返回北方,在拿下高门关第二天,大军不做休整直接进攻尹川城东北方最后一道屏障崇阳镇。 崇阳镇北边有一条静静地河流,名为曲水河,也被称为春之河,此时一支骑兵沿着曲水河慢慢行走,马上一人手持千里镜,望着不远处的崇阳镇。铁墨观察了一会儿,收起千里镜,将随在身旁的耿仲明叫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耿仲明,他笑眯眯的问道,“耿将军,此次攻打崇阳镇就交给你了,一天之内能破崇阳镇么?” 耿仲明昂首挺胸,无比自信道,“督师放心,许末将一万兵马,明日末时之前,末将一定拿下崇阳镇,打通通往尹川城的路!” 铁墨轻轻点头,随后将攻城的任务交给了耿仲明,这可是引得尚可喜、曹变蛟等人非常不满,耿仲明打了渑池城之战,又领兵主导卢氏县之战,可谓是功劳甚高了,怎么还让他主攻崇阳镇?这是要将所有功劳一股脑丢给耿仲明么?沙雕嘴上不说,脸色扭曲,鼻子里直哼哼,反正督师太偏向耿仲明了。 尚可喜到底是耿仲明的老相识,心中有点凹槽,但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过曹变蛟可就有点忍不住了,这次随军攻打流寇,他可是想着好好表现一下呢。曹变蛟也不傻,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叔父跟铁墨是穿一条裤子的,从某方面来说叔父这支兵马也属于晋北军一派。所以,他曹变蛟往后能混成什么样,还真不是叔父说了算,可是铁督师说了算,所以曹变蛟一心想露个脸。不仅是为了叔父,更为了自己。 如今晋北军体系里成名之人不少,想当初与他同一批的刘国能、耿仲明等人哪个不是领军一方,被人敬仰,就他曹变蛟,因为在陕北待的时间久了,名头都快被陈耀峰给盖过去了,着实是可忍孰不可忍。 “督师,耿将军历经几次大战,身心疲累,这崇阳镇就交给末将来吧”说完话,曹变蛟还挑衅似的扫了扫耿仲明。耿仲明嘴角一挑,心里一阵发笑,他可没心思跟曹变蛟争,怎么说曹变蛟也是年轻人,还能跟他抢功?再说了,现在他耿仲明已经算是参将了,再立功也爬不了多远。哼哼,督师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就是有意激激这些后辈,没瞧见,曹变蛟如此,那陈耀峰已经瞪眼睛了,“督师,曹将军和耿将军都太累了,还是交给末将吧,末将年轻,多跑跑腿没事。” 陈耀峰横插一杠子,把曹变蛟的脸都弄黑了,曹变蛟心说,老子虽然年轻但多少也是军中元老了,不好在耿仲明等人面前摆架子,还怕你陈耀峰不成?把眼睛一瞪,朝着陈耀峰怒道,“陈耀峰,崇阳镇跟你有什么关系,曹某人年纪轻轻,还不需要你代劳。” “哎,曹将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陈某还不是为你着想,听说昨个打高门关的时候,你可是受了点伤啊....”陈耀峰那性子除了海兰珠和铁墨外,谁也不服,曹变蛟这一发飙,他当即针锋相对起来。尚可喜到底是老成持重,看了一会儿就看出点味道来了,不由得暗笑起来,这俩家伙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还别说,要是真让这俩人一起进攻崇阳镇,估计这崇阳镇也坚持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铁墨就佯怒道,“都闭嘴,争什么争,不就是想打崇阳镇么,那还不简单,本督师给你们一万人,一人领五千,合力打崇阳镇,谁先进城,谁就得首功。” 一听可以攻城了,俩人也不争了,叫着劲儿的跑到别处整顿兵马了。崇阳镇,原本还是有着两万多兵马的,但是后来卢氏县生变,需要援兵,抽走了五千多人,尹川城兵力空虚,又抽走了八千多人,所以现在整个城内也就七千不到,而且这七千多人还算不上个中精锐。 仅靠这些人如何守得住崇阳镇?铁墨很清楚打下崇阳镇只是时间问题,可他不想耗费太久,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崇阳镇,挺近尹川城。而用计激陈耀峰和曹变蛟一下,就是希望这俩人能琢磨一下,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破城。这俩家伙既然要破城那定然会绞尽脑汁表现自己,不把这仗打得漂亮点,那绝对不算赢。 果不其然,一得了任务,两个家伙就开始研究起来了,曹变蛟倒是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他发现崇阳镇的城门并不厚,所以让人赶造撞城车,打算先破了城门再说。对撞破城门,曹变蛟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只要现在城门上撒上黑油,烧一烧,再用撞城车撞,保准能撞散了,就流寇弄的薄薄的铁门,根本经受不住高温撞击的。曹变蛟这边有了主意,陈耀峰也不遑多让,不就是迅速占据崇阳镇么,今天非要兵不血刃拿下城池不可。 当天午时不到,隆隆的鼓声从东西两面响起,此刻在城中等待多时的流寇士兵神经立马紧绷起来,甚至有的人双手打起了哆嗦。没有办法,最近这段时间让晋北军打得都有心理阴影了,从北到南,十几仗,愣是一场没赢,也许最漂亮的也就是开始的山南镇血战了,可那次虽然阻击了晋北军,结果山南镇守军还是被官兵全歼了。 对于守住崇阳镇,城里的人没有多少信心,渑池城和卢氏县都挡不住晋北军,凭着无险可守的崇阳镇怎么守?许多人觉得留在城内就是等死,可李将军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死守崇阳镇,否则军法从事。义军之中,有着自己的一套军法,谁要是敢违抗军法,不仅自己受重刑,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没有办法,只能等着。如今官兵要攻城了,所有人都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隆隆的鼓声,像恢弘雄壮的马蹄声,震得整个崇阳镇摇摇欲坠。 曹变蛟负责攻打东门,鼓声隆隆,却并没有排出太多人,只有几十名士兵顶着厚厚的盾牌冲向东城门。崇阳镇不是什么军事重镇,别说护城河了,就连平常防御工事都没有,所以顶着盾牌,畅通无阻的冲了过去。城上的流寇士兵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手里的羽箭是伤不到那些躲在盾牌后边的官兵的。晋北军士兵来到城门外,将手里的一些陶罐砸在城门上,套管碎裂,立刻流出一种黑乎乎的液体,同时伴着刺鼻的味道。 火星触碰黑油,整个铁门燃起了浓浓大火。有人去开门,却被高温烫的哇哇大叫,有几个农民军士兵的手直接被烫烂了。 大铁门燃烧起来,曹变蛟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立刻组织攻城,不过攻城的人大都是掩护,真正的杀手锏是撞城车。东边闹得动静不小,西边却安静得很,只闻金鼓声,听不见士兵攻城的吼声,曹变蛟纳闷得很,陈耀峰不会偷个懒,想捡现成的吧?心中放不下,使了人去西边悄悄地看看是什么情况。 西城门外,陈耀峰吃着千里镜,嘴里叼根稻草,他这副轻松的样子,那像是争功的模样,“哎,你们几个卖力点,把鼓声敲响点,都没吃饭嘛?” 陈耀峰大刺刺的指挥着,士兵们只能遵从,只是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可是郁闷,敲鼓就敲鼓嘛,可是只敲鼓不干活算什么事?这陈将军倒是挺能玩花样的,光让人敲鼓,不派一兵一卒,难道打算用鼓声吓得流寇主动献城? 陈耀峰自然不会多解释,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鼓声,不仅可以起到震慑流寇的作用,还能渲染气氛。东边打得热火朝天的,陈耀峰也不急,就慢悠悠的踱着步子,一直到东边打了快一刻钟后,才见西边来了一支兵马,这支兵马前边还押着一群百姓。看到这些百姓,陈耀峰阴测测笑了笑,傻子才学曹变蛟那样攻城呢,如今城内流寇明显已经士气低落没有战意,只要稍加恐吓,这些人就会献出城池,所以啊,强攻绝对是下下之策。 走到那些百姓前,对旁边的副将曹湘问道,“这些人都是曲水河的流民吧?” “陈将军放心,绝对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全都曲水河那边没能南下的流寇家属!”曹湘有些兴奋的说着,看那些流寇的眼神就跟狼碰到了羊一般。 陈耀峰点点头,心中暗自得意,打崇阳镇之前他就已经琢磨过了,流寇为了控制住手底下的青壮士兵,每每流窜都要带着大批的家属。这次因为卢氏县丢的太快,晋北军迅速南下茯苓河,导致留在曲水河的许多农民军家属都没能走掉。现在抓了这些流寇的家人,还怕城里的流寇士兵不就范? 收拢心情,脸色一寒,手臂扬起指了指那些恐惧不安的百姓,扬声道,“告诉你们,本将军耐晋北军陈耀峰,奉命攻打崇阳镇?相信你们也清楚我晋北军的厉害,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去城下汉话,将你们家中的男子叫出来,只要能成,保你们一家无事,要是等本将军强攻崇阳镇,城破之后,一个都不留。” 陈耀峰言辞锐利,当明白对方意思后,这些流寇家属当即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连敲带打之下,近四百多流寇百姓唯唯诺诺的朝崇阳镇走去。 东城杀声震天,城门被撞的摇摇欲坠,也许下一刻,城门就会倒塌,所以负责守卫东城的流寇士兵们惶恐不安的等待着城门口恶战。而在西城,那些流寇士兵更是不安,本来鼓声响起,不见人影,就够让人揪心的了,这人啊,看得见的倒不怎么怕,反而那些看不见的,怕的要死,流寇士兵们都觉得官兵有什么阴谋诡计。 结果还真想对了,有人来攻城了,来的却不是晋北军,而是几百个家属,看到那些百姓,许多流寇士兵跪在城头上就哭了起来,不少人的老爹老娘媳妇的都在里边呢。 第612章 耿将军又要放火 第612章耿将军又要放火 不是说晋北军英勇善战么,怎么如此无耻,简直连土匪都不如,堂堂大军交锋,竟然把人家家人抓来当挡箭牌。可不得不说,这一招很管用,至少城头上的流寇一动不敢动。 一个叫祖路的老人朝城头招了招手,沙哑着嗓子哭丧道,“纳钟,跟阿爹回家吧,这城咱们不守了,李将军把所有人都放在尹川城,一个援兵都没派,这是要看着你们死啊。这仗咱们不打了,回家去,免得城守不住,还累得全家遭难。” 祖路老人的话可是这些流寇百姓的心里话,随着祖路老人的声音,城下想起了一连串的呼喊声,不少流寇士兵趴在城头上哭了起来。晋北军士兵也很讲义气,没有趁着这个机会下杀手。被这些义军家属一搞,整个西城彻底乱糟糟了,如果说之前流寇士兵还有一拼的心,但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剩了,就想着出城跟着家人回家了。头领们慌了,这些士兵如果真的离开了,那遭殃的可就是他们这些领头的了。 “都安静,都安静,这是官兵的诡计,千万不要出城,出了城官兵也不会放过咱们的”一个头领大声叫嚣着,可惜他的话根本没人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头领心下一狠,就做了个最愚蠢的决定。他想着那些城下百姓扰乱军心,那杀了这些人不就成了?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按说,头领的想法也没错,可是实在是时机不对,这时流寇士兵根本看不到守城的希望,家人的出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出城回家的台阶下而已。要是放在往常正常情况下两军对垒,雷霆手段没有问题,现在可就出问题了。这名头领亲自持长弓,一箭射杀祖路老人,随后瞪着双眼怒吼道,“谁再敢扰乱军心,就是这个下场。” 雷霆手段,没有震慑城头的士兵,反而适得其反,士兵王仲红着眼睛扑了上来,当即和那名头领扭打起来,这下子可热闹了,一些亲兵与普通士兵厮杀在一起,完全没晋北军什么事了。最后带头杀人的郝策被杀,西城流寇士兵很快就打开了城门。就这样,陈耀峰兵不血刃,堂而皇之的进了城,当然,他也如约没有杀这些流寇士兵,他要让流寇知道,晋北军是讲信誉的,能杀人也能救人。当然,陈耀峰心里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该不讲信誉的时候就不讲信誉了。 曹变蛟打得一点都不轻松,虽然撞破了城门,但在东城门着实恶战了一场,从攻城到打下东城,仅仅一个半时辰而已。曹变蛟觉得自己速度够快了,于是美滋滋的骑着马领着部下往西边冲,那陈耀峰动作太慢了,就让他刘某人帮帮忙吧。曹变蛟很高兴,他觉得这一局自己赢定了,可是当来到西城门下后,整个人差点没从马背上跌下来,西城门安安静静的,一点战斗的痕迹都没有,最为诡异的是陈耀峰悠哉悠哉的坐在城门下烤着火,火堆上还放着一串烤肉。 曹变蛟差点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搞什么鬼,陈耀峰到底怎么做到的?虽然败了,也得败得明白才行,坐在对面,少不了追问一番,当知道陈耀峰是如何攻破西城后,曹变蛟由衷的赞叹道,“陈兄弟,怪不得督师总说你用兵灵活,今日一战,可见一斑啊,不过,你这法子,也忒....忒....” “嘿嘿,无耻了点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初跟督师研习兵法,督师亲口说过的,只要能打赢,少死些人,个人脸面算得了什么?”陈耀峰一点都不傻,直接把铁墨搬出来了,这下可让曹变蛟说不出什么了,要是再说,那岂不是连督师一块骂了么? 曹变蛟尴尬的笑了笑,抄着肉串就吃,他心里可郁闷得很,这一战败得真不服气,“陈兄弟,咱们今天就这样了?一个小小的崇阳镇满足得了你?” 听曹变蛟的话,陈耀峰眉头一皱,随后眼睛就亮了,盯着曹变蛟的脸,笑眯眯的问道,“曹老弟,你的意思是?” “陈兄弟,你可是个聪明人,还要小弟明说么?督师是命令咱们打崇阳镇,可没说打下崇阳镇就不能往前了吧,如今我军士气正旺,也不甚劳累,何不来一次直捣黄龙?怎么,难道陈兄弟的胆子小了些,不敢去?” 陈耀峰到底是气盛,哪里受得了曹变蛟这鄙视的眼神,再说了他也是很心动的,如果能直插尹川城西部,扼住尹川城西部咽喉,接下来督师想要夺取尹川城还不是易如反掌么?陈耀峰很心动,也很自信,所以两个不甘寂寞的人一拍即合,交流个眼神,开始了行动。 当天,刚刚打下崇阳镇,上万大军就扑向了曲水河一带,所有人都以为曹变蛟和陈耀峰是去清缴流寇残兵的,可是就在当夜,这一万大军突然转到向西南,绕过曲水河,直奔尹川城西部的花园头而去。 曹变蛟和陈耀峰自以为够聪明,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进了铁墨耳中,听着斥候兵的回报,王左挂、海兰珠等人相视一笑,这两个牛犊子还真是够野。王左挂摇着羽扇,浑身打着寒颤,却又是一副庄重的模样,“督师,时机已到,这二人诡计多端,八成今夜就能打下花园头,接下来咱们也该行动了。” 那些花园头,本就是计划之中,可又不能让人知道,人多口杂,尤其是晋北军这么多人,万一计划泄露,就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花园头了。王左挂挑陈耀峰和曹变蛟,就是看准了这俩货年轻气盛,不会满足一个小小的崇阳镇,这二人去花园头,自会尽力掩藏行踪,而其他人更不知道这二人想做什么,如此一来,不就是最好的偷袭方法么? 王左挂和铁墨露出一副坏笑,尚可喜、刘国能等人暗自撇嘴,乖乖隆的咚,那俩瓜娃子又被耍了,估计这会儿那俩货还得意洋洋的以为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尹川城,一支红烛照着一点点晕黄的光,烛光下,李自成佝偻着身子不断喝着酒。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浓,说的就是李自成吧,曾经有个伟大的梦想征服天下,而现在这个梦想却要沉醉着美酒之中。大梦沉醉,醉了不愿醒! 曲水河依旧静静流淌,这条横在洛阳西部的河流,历经千年没有变化。卧佛寺的梵音经久不息,年纪并不大的李自成听着那梵音,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就在李自成谋划着南撤计划时,可在尹川城西边,有一幕惨剧正在上演。花园头,扼守尹川城西部,从尹川城直接入湖广地界,必须要经过花园头。本来,如此重要的位置,应该派重兵把守的,可是李自成手里的兵马真的不够用,能够守住尹川城已经是奢想了,还哪里奢望拱卫花园头? 莫看花园头离着尹川城非常近,可如今的花园头根本无法与尹川城相媲美,这里贫穷落后,环境恶劣。整个花园头,除了僧人,剩下的就是几千破落百姓,能够守城的健壮精锐连三千人都没有。 李自成自认为官兵不会绕远路偷袭花园头的,不管怎样,若是晋北军有如此大的军事行动,那边应该有所反应的。可李自成却不会想到这次花园头之战,竟然瞒着许多人,就连刘国能等人都是靠后来猜测,才知道铁墨和王左挂是有意让陈耀峰和曹变蛟偷袭花园头的。 夜色如水,冰冷的寒流笼罩着整个花园头,低矮的城墙,就像关中村镇的土墙,陈耀峰和曹变蛟领着人藏在距离花园头之北十里地的壕沟中。偷袭花园头,只是临时决定,不过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路上竟然一点麻烦都没碰到。 子时三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陈耀峰和曹变蛟下令行军,偷袭花园头。十里地,依着晋北军的行军速度,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而已,丑时初,许多花园头百姓还在说梦中,就被城头上的杀声惊醒了。晋北军这次偷袭行动太过顺利了,顺利的陈耀峰都有点怀疑了,如狼似虎的晋北军士兵爬上花园头城头,将那些守夜的人杀的节节败退,虽然城中流寇组织了一波反扑,可于事无补,没用半个时辰,晋北军就全部占领花园头,与此同时,陈耀峰亲自领兵对整个花园头进行了清缴,只要胆敢反抗的,一个不留,在晋北军的高压下,小小的花园头不断颤抖着。 花园头离着尹川城太近了,这边战斗刚刚结束,尹川城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可是还有什么用呢?不是李自成狠心不支援花园头,而就在之前不久,大批晋北军趁夜偷袭了北边的三涂山,三涂山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站在尹川城城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晋北军打下三涂山后不作停留,直接攻打了三涂山西边尹川城以东的墨竹坡。墨竹坡可驻扎着一万多义军精锐,这一万多精锐,这墨竹坡可是尹川城外最后一点险要所在,如果这里再丢了,尹川城也就摇摇欲坠了。 因为墨竹坡的重要性,李自成将很大一部分精锐都留在了这里,目的就是能拖住晋北军。 墨竹坡并不算高,但难就难在整个缓坡坑坑洼洼的,非常不适合大军作战,在这种地方列阵,跟找死没什么两样,晋北军失去严密的阵型,也就失去了自己的优势,像普通士卒一样,毫无畏惧的猛攻墨竹坡么,至少铁墨还不想这么硬来。看着地形复杂的墨竹坡,铁墨颇有些一筹莫展。 临时军帐中,耿仲明等人也留在帐中苦思着,不久之后,耿仲明紧皱着眉头,有些清冷的笑道,“督师,这墨竹坡四周多是枯草,这种地方,强攻不合适,但我们不需要上去,只需要困死墨竹坡的吐蕃人就好。三国时诸葛孔明挥泪斩马谡,原因为何,不就是因为马谡将自己置于死地么,被一把火烧的大败亏输。” 放火,当然是个好办法,铁墨又怎么想不到,只是他希望能有更好的办法,一旦放火,墨竹坡上的人可就活不了几个了。哎,耿仲明上辈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仗总是跟放火过不去,好像一碰到难题就放火。 “耿将军,放火虽好,可本督师并不想伤亡太多,目前来说,李自成的人还是有点价值的。” 铁墨只是说了几句,耿仲明就明白了铁墨的意图,听罢,他笑了笑,摇着头说道,“督师,你是担心北方变故之前无法赶回吧,其实大可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我们能在三天之内连下尹川城和尹阳城,将张献忠和李自成的人一网打尽,你所担忧的事情,就不成问题了。” 斜着眼看了看耿仲明,露出些震惊之色,总觉得自己的心够大了,没想到耿仲明的心更为狂野,竟然想三天时间连下尹川城和尹阳城。如果说尹川城近在眼前,攻下来不成问题,可那尹阳城离着还远呢,再说了,如今张献忠有路惊弓之鸟,已有风吹草动就跑了。耿仲明的心思很狂野,但实现起来不现实,至少铁墨心里可没想过这么多,能把李自成和张献忠打垮就可以了。 李自成和张献忠要是这么好被剿灭,拿他们就不是张献忠和李自成了。 寅时刚到,墨竹坡燃起了冲天大火,守卫墨竹坡的上万流寇士兵全部被困在山坡之上,如今这时节湿气重,大火夹杂着浓烟,将山坡上的流寇士兵熏了个够呛。被折腾半死的流寇士兵,在火势灭了后,将遭受到了晋北军强有力的冲击,历经两个时辰的恶战,终于在巳时初解决战斗。 一个晚上,花园头丢了,三涂山丢了,现在连墨竹坡也没了。消息雪片般飞进尹川城,可惜都是坏消息,现在李自成已经变得麻木了,不管什么样的消息,他都淡然处之,已经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 第613章 回 第613章回 牛金星天不亮就进了县衙,可一直等到天亮才得李自成召见,站在屋中,牛金星偷偷地拿眼瞧了瞧李自成。李自成的脸上没有任何神采,眼睛里更是颓废得很,这位赞普已经完蛋了,虽然官兵还没攻进城,可他的心已经败了。 “李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墨竹坡已经失陷,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早早离开尹川城。” “牛先生,除了撤我们也没别的选择了吧?呵呵....”李自成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又有几分自嘲之意,“算了,通知周遭各部南撤房州,从竹山进入襄樊之地。另外,郑国松和李岩合兵一处,防止襄阳方面的官兵趁火打劫。” 李自成这般说,牛金星狂松口气,他可深怕李自成放不下,非要跟官兵大战一场,那样的话再想撤就难了。还好,李自成拿得起放得下,虽说如今尹川北边还有不少义军兵马散落四周,可真的没时间等了。 心中一动,牛金星躬身行了一礼,语重深长道,“李将军,你难道忘了么?尹阳城还有一个张献忠呢,这时候那个莽夫就等着看咱们热闹呢。咱们是马上就要撤退了,可也总不能让张献忠看了热闹,得了好处吧。” 说起来,牛金星太了解李自成了,李自成这个人傲气太重,输给晋北军,李自成只是觉得实力不如人,可要是让张献忠算计到,那简直是丢老祖宗的脸。在李自成眼里,张献忠文不成武不就的,输谁也不能输他啊。牛金星一番话直接刺到了李自成心窝窝里,自己在尹川待不下去,那张献忠也别想舒服了,一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派兵打生打死,张献忠却躲在尹阳看热闹捡便宜,李自成整个人都不镇定了,“张献忠,你这个蠢货,既然你想要中原花花江山,那你就留在这里跟活阎王折腾吧。” 久久之后,李自成坐在位子上阴测测的说了一番话,这下牛金星彻底放了心。 崇祯六年五月十九,晋北军四万余人围困尹川城,本来都以为在尹川城城下会有一场恶战的,可谁也没想到预想中的大战没有发生,在一些内贼的帮助下,晋北军兵不血刃,轻而易举的占领了东城墙,随后包抄整个尹川城。而作为义军现任大头领的李自成,却领着人从西门出,直接离开了尹川城,同时还带走了尹川城仅有两万大军。李自成这一走,惹得尹川城北边被困的残兵骂声四起,甚至有的人称呼李自成是“王八犊子”。 太顺利了,铁墨能想到不会又太强烈的反抗,可也太顺利了,顺利的有点过分了。 这一天暖阳四射,收不去尹川城的风,几万晋北军长驱直入,无数百姓被雄伟的军阵震撼到了。这一天那些已经成为俘虏的流寇士兵的观念改变了,他们知道为什么李自成会灰溜溜的离开尹川了,因为面对着雄壮的大军,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话说李自成离开尹川城后,一路往荆子口关逃,而尚可喜也领着人装模作样的在后边追。而在尹阳城,张献忠的心情还挺不错的,李自成虽然败了,但同时也把官兵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只可惜这家伙竟然如此果断,扔了北边的残兵就往荆子口关撤。 张献忠一心琢磨着跟李自成争权,自然就忽略了河南府周遭的兵马调动情况。 张献忠有点太不小心了,亦或者说跳过得意忘形了,他根本没有留意晋北军的情况,甚至连晋北军的伤亡情况都懒得了解,在他心里本能的觉得官兵的主要目标是打残李自成的主力大军。可他哪里想得到晋北军并没有全力追击李自成,此时有一支兵马正悄悄地朝着尹阳方向摸过来,直到大军出现在陆泽山,张献忠麾下的探子才有所察觉。 当消息传到张献忠耳朵里,他整个人都懵了,来不及多想张献忠直接下令所部三万多大军北上荆子口关。张献忠的目的很简单,必须将官兵挡在陆泽山一段时间,如果让官兵长驱直入,直扑尹阳,那他张献忠跑都没地方跑。 张献忠有点欲哭无泪,之前还嘲笑李自成只顾着跑路,连手底下的兄弟都不管。结果没两天就轮到自己了,那个活阎王也是有病。如今李自成大败亏输,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你掉过头来打我张献忠干嘛。至少张献忠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挺老实的,也想学学王自用当个乖孩子,本以为这样活阎王就不找自己麻烦了,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去。 很快陆泽山就成了一个备受瞩目的地方,崇祯六年五月二十一,张献忠和周定山在陆泽山一带遭遇,双方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厮杀在一起。这一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双方可谓是伤亡惨重,尤其是张献忠一方,没有任何准备之下,直接与周定山的大军大战一场,如何受得了? 相比之下周定山这边就好多了,虽然有所伤亡,却是信心十足。 第二天,大战依旧,不过这一天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双方在狭长的陆泽山恶战时,有两股大军分别出现在山口南北两端,随后几声轰鸣响起,那响声如闷雷一般,回音不绝于耳,站在山口内的流寇士兵全都摇摇晃晃的,仿佛地震来了一般。这下,留在尹阳城的张献忠觉得不对劲儿了,派人去打探情况,结果得到实情后,张献忠以及麾下众人全都傻眼了。 就在刚刚,晋北军偷偷来到南北两端,用火药炸塌山巅,封死了南北出口,就连其他进出小路也被巨石封死,更有火枪手严阵以待,也就是说,陆泽山附近的义军将士全都被困死了。 张献忠差点没哭出来,到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被耍了,官兵故意把附近的义军吸引过去,然后炸山道,这是要将他张献忠手底下的兵马一网打尽啊。 自从陕北战事结束后,张献忠实力锐减,最要命的是三个义子两死一跑,手底下的大军十不存三。本就实力不足,想着借中原休养生息的,结果陆泽山一战本就不多的兵马又被官兵给困死了,一想到这里张献忠就心疼得不得了。张献忠真舍不得陆泽山一带的兵马,那几乎是自己最后的筹码了。 带兵去救?张献忠又不敢,他怕救援不成反而自投罗网。活阎王真狠啊,跟李自成打得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很快,张献忠就做出了和李自成一样的决定,那就是赶紧跑。 逃是必须的,关键是往哪跑,张献忠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也学李自成往南讨到襄樊,八成是没戏了。自己要是往西南方向逃窜,活阎王只要派一支精锐堵住汝州,那自己就只有待宰的份了。所以,只能往东跑,中原之地,人口密集,只要把局势搞乱了,不怕没机会。 张献忠能跑,可是陆泽山一带的流寇可就没地方跑了,面对如此绝境,只能向天祈祷了。 接下来的招降任务则交给了李元庆,被困在峡谷内的流寇士兵已经没了斗志,但这并不意味着流寇士兵会心甘情愿的放下武器,投降晋北军。总有那么一批人有着傲气,不肯放弃。 临近傍晚,几个头领聚拢在一个魁梧壮汉旁边,这位壮汉就是张献忠麾下的忠犬孟森,“兄弟们,我们可不能这样认命,明日官兵定要招降,到时候咱们就跟着大队人马投降,等一离开峡谷出口,就立刻制造骚乱,定能打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听了孟森的安排,众人大点其头,没有人反对。第二天,一切如孟森所说,晋北军放开了陆泽山南端,孟森等人走在最前头,他们低着头,看上去颓丧的很。李元庆注视着长长的人流,神情严肃,突然间眉头挑了下,指着那走在最前头的孟森,低声对旁边的副将道,“喊话,告诉他们所有人将双手举起来。” 那副将不明白李元庆的意思,不过还是按照命令喊道,“下边的贼兵听好了,所有人将双手举起,否则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有的人举起了双手,有的人却犹豫了,其中就有孟森。此时孟森低沉着脑袋,心里一阵暗骂,他现在手里可藏着一把短刀呢,如果举起手来,岂不是露馅了?孟森犹豫不决,山巅上的李元庆握紧千里镜,嘴角划过一丝冷意,这些流寇可真是不简单呢,到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多心思,看来必须给他们足够的教训了。 随着一连串的命令传下去,原本开放的南端出口立刻被封死,厚重的盾牌手堵住路口,火枪手在后,看到这种情况,孟森等人哪里还撑得住,现在不动是死,倒不如拼死一个官兵。只听一声怒吼,孟森右臂一甩,多了一把明亮的短刀,“兄弟们,官兵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是赚!” 孟森这一招呼,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前边孟森和几个带头的领着人去冲击南端的出口,而居于后方的一心投降的俘虏却把心却沉到了谷底,这个孟森到底想干嘛,难道想把所有人都害死么?明显官兵占据绝对的优势,义军将士几乎毫无胜算,这样拼,除了徒增伤亡有什么用? 当前边厮杀不断的时候,其他没有参与厮斗的俘虏达成了共识,其中一些头领约束着那些还没有产生骚乱的部下,慢慢朝后退去。 孟森不可谓不英勇,可面对厚重的盾牌阵,那份英勇又有什么用呢?在弹雨绞杀下,一群群流寇士兵躺下了,随后盾牌手向前,火枪手退去,一队队长枪兵随着盾牌手开始对残余的流寇进行清剿。这是不公平的决斗,因为流寇士兵伤亡惨重,而晋北军却毫发无损,面对凶悍的晋北军,随着伤亡越来越多,许多流寇士兵崩溃了,他们扑通跪在地上,可迎接他们的依旧是死亡。 打扫完战场,李元庆让人将近三千流寇残兵押到了陆泽山中央,扫视那些注视当场的流寇士兵,李元庆神情肃穆,高声呵道,“看来老子有必要跟你们说一下,以后,但凡有反抗者,所有随从者全部格杀,你们都记住了,以后要是还有反抗者,你们最好自己把这些人解决了,你们不动手,本将就亲自动手,不过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目光扫光,那些观望的流寇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姓李的可真凶残。接下来似乎是印证自己的话一般,李元庆亲口下令,将那些参与闹事的降兵斩杀。就这样因为孟森的暴动,上千名流寇士兵死在了南部端口。那些还活着的人除了骂孟森愚蠢,还能做什么? 崇祯六年五月二十三,晋北军重创张献忠几万大军,流寇张献忠见势不妙仓皇逃窜。至此盘踞在河南府兴兵作乱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全部被打残,而晋北军也到了撤回的时候。 回到张北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旬了,刚回张北,就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金国贝勒阿敏大破祖大寿几万大军,一战之下,大军惨败,不仅丢了盘山城,就连大凌河一线也在乱兵冲击下土崩瓦解。 祖大寿手里有几万大军,无论如何也该撑上些时日吧,这事啊还得从十几天前说起。 五月十九,三万金国铁骑在阿敏的带领下直扑营口三台子河,按照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为了保住南部营口,定要发兵攻打大金国后方的,可阿敏在打下小南河后,等了足有一天时间,依旧没等来盘山方面的援兵。 盘山城里,祖大寿压着手下部将,就是不出兵,他非常清楚所部兵马的极限在哪里,守城绰绰有余,出城阵地交锋,自寻死路。营口附***原广阔,这地方简直就是骑兵的天堂,而恰恰女真人最倚仗的就是骑兵。这些年与女真人交手,祖大寿吃过太多教训了,所以如没有必要,决不能随意出兵与女真铁骑硬碰硬的。 第614章 勇士皇太极 第614章勇士皇太极 祖大寿这边按兵不动,底下的人却炸了锅,要知道,朝廷公文早已经下达了,你祖大寿还不发兵,这不是抗旨不遵么? 如果仅仅只是内阁方面的压力,情况不至于如此。关键问题是就连崇祯皇帝发来的圣旨也是希望祖大寿出兵打一场仗,最可怕的是圣旨内容还是当众宣读的,这就致使盘山城内许多人有了其他想法。 朱由检越过孙承宗,直接给祖大寿发了一道圣旨,其实也是碍于各方面的压力。崇祯皇帝心里的想法很简单,希望祖大寿出城打一仗,也不需要大打出手,只需要打一场像样的仗,堵住朝廷那些人的嘴就行了。朱由检的想法也不算有错,可是他根本不通军务,打仗这种事情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么? 就像现在,因为朝廷公文加上圣旨,祖大寿已经有点压不住麾下那群骄兵悍将了,毕竟盘山城内势力复杂,各有各的心思也不稀罕。 辽东方面请求援兵的信雪花般飞到京城里,最后弄得朱由检都有点火大了,朱由检看了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坐在龙椅之上,他手拍扶手大怒道,“反了,反了,这祖大寿到底是怎么想的,任由女真蛮子南下,盘山城那么多兵马干什么吃的,还一个劲的讨要援兵。” 侯世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他也感受到了朱由检心态上的变化。陛下的心思有点被内阁影响到了,辽东方面虽然不断发信讨要援兵,实际上未必是真的要援兵,不过是孙督师传递出来的信号罢了。孙督师就是想用这种方法告诉朝廷,眼下还不是跟女真人决战的时候,主动出击不可取,当以防守为主。 可惜,随着内阁方面煽风点火,搞得京城内外民怨沸腾,责怪朝廷不作为的声音越来越多。毕竟当初女真人扣关,给京畿百姓造成了沉重的伤害,大家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各方面压力一起压上来,陛下也有了打一仗的心思。 崇祯皇帝大为光火,殿中文武却是表情不一,周廷儒面上带着点笑容,他可不管祖大寿的处境,只要祖大寿惹得皇帝不高兴就是好事。这祖大寿与孙承宗走的太近了,如果能借此机会,一举拿下祖大寿,那绝对是好事一件。等着朱由检火气小了,周廷儒出列拱手道,“陛下,祖大寿拒不发兵,累我大明百姓罹难,其人难辞其咎,臣建议撤祖大寿总兵一职,捉拿回京,以正国法。” 周廷儒长袖善舞,善于结交,这威望自然是越来越足,大有盖过蔡鞗的势头,如今周大人出列指责祖大寿,户部、吏部不少官员纷纷出列附和,一时间祖大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就是祖大寿不在京中,要是让他看到这种场景,还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呢。自己在前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抵挡女真人,后方的人却想着法的搞内斗。 群臣声讨祖大寿,侯世禄大皱眉头,就连陈新甲也跟着头皮发紧,这临阵换帅可是兵家大忌啊,更何况是辽东这样重要的地方。出于保守,陈新甲出列道,“陛下,祖大寿此举虽有不妥之处,但也情有可原,辽东方面时局复杂,想必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没有发兵。陛下无需动怒,只要再发军令,陈述厉害,祖大寿定会遵命行事的。” 祖大寿的事情,生气归生气,朱由检也不得不承认陈新甲说的很有道理,不管如何不满,眼下还得指望着祖大寿呢。于是,一道令箭从京城飞出,从五月十九,一直到五月二十五,六天之内,竟然有六道圣旨飞到盘山城,其中二十五那天,直接来了两道圣旨。说起来也是可笑,六天六道圣旨,直追南宋时期赵构送给岳飞的十二道金牌了,只不过不同的是朱由检要祖大寿发兵,而赵构要岳飞退兵罢了。 面对各方面不断催促,城中将士一直请战,祖大寿终究还是压不住了,再拖下去,接下来送来的可能就不是升至,而是三尺白绫或者鸩酒了。无奈之下,祖大寿还是决定发兵,不过他不会向南发兵,而是向东,皇太极打营口,他就打海州,只要把海州围起来猛打,就不怕女真蛮子不回来。 祖大寿所用围魏救赵之计也算是最稳妥的方法了吧,可真的能入预想中那样顺利么? 离途漫漫,红云满天,似乎在预示着一个结局。 祖大寿选择这个时候出兵除了这朝廷方面的考虑外,也是觉得这时候打海州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如今雨水较多不利于骑兵大规模作战,再加上阿敏攻占营口逼近大凌河,调走了海州近乎一半的兵马,只要女真人失去骑兵之锋利,还怕打不赢人数战劣势的女真蛮子么? 这一战,祖大寿还是有着八成把握的,阿敏去大凌河带走了一万多人,如今顺州、海州一带的金国兵马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以四万大军对阵一万大军,这是何等的人数优势,如果这样还打不赢,真该回家抱孩子了。 祖大寿不去西边堵女真人的后路,反倒往东进攻海州,还真把阿敏吓了一跳。毕竟现在拱卫海州城的只有一万多人,如果明军真的倾尽全力强攻海州城,谁能保证就打不下来呢?所以,面对眼前的局面,阿敏煞是头疼,这个祖大寿,真不愧是领兵多年的主。阿敏贵为金国兵法大家,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之所以能屡屡野战打败大量的明军,那是因为手底下骑兵锋利,这和当年蒙古人总能对大明形成压制优势一个道理。可现在雨水天气,土质松软,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强行派出骑兵,一旦冲起来,可就刹不住了,猛地停马,结果一定不会太美妙。 范文程那双充满智慧的眸子里闪现着几分色彩,他到底年纪大了些,老成持重了许多,思索片刻,缓声道,“大汗,让大贝勒领人退到哈喇河一带,追备好随时追远。如果实在不行,就命令粘罕强攻大凌河,我就不信明廷能眼睁睁看着大凌河陷落。” 范文程这一招围魏救赵可真有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范文程还不想用这招,因为大明兵马出城一次不容易,如果这次不尽量找机会取得绝对优势,想等到明军下次出城,可就不容易了。骑兵,无法使用,可要是能使用骑兵呢? 当范文程提出这个问题后,皇太极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到底如何让骑兵摆脱眼前的困扰呢?这可不容易啊!” 皇太极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主意,不过他脑子活络,自己想不到,不代表别人想不到,当天便让人到城中贴告示,只要谁能想出办法,赏钱百两黄金。告示贴出去后,在海州城内反响很不错,一百两黄金的赏钱,代价只是想到一个好主意,这买卖谁不愿意做? 很快就有人登门了,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还别说,真有一些百姓提出了歪点子,有的提议用厚布包裹马蹄,有的提议缠上稻草,最后经过测验,还真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法,将一些兽皮裹在马蹄子上,因为摩擦力的关系,哪怕走在泥泞的地方也没有那么滑了。 信心百倍的祖大寿可不知道自己的算计已经入了别人的彀中,崇祯六年五月末,简直就是多事之秋,先是晋北军出征中原,连续作战疲惫不堪,紧接着就是后金国挑起战。当来到海州城下,祖大寿并没有急着攻城,以前他最讨厌跟女真人正面交锋,但这次,反过来了,他可不想硬攻海州城,毕竟海州辽东重镇,又有上万大军驻守,强攻的后果显然不会太美妙。说起来,祖大寿也有点损了,他让人去城头下喝骂,骂的还是现在后金国汗王皇太极,“四贝勒杀了亲爹,睡了奶娘,抢了兄弟王位,猪狗不如,有本事的滚出来,大明皇帝陛下教教你如何做人,省的一辈子禽兽,却不自知。” 城头下骂声五花八门,总之没一句好的,这些话传到皇太极耳朵里,反应可想而知。皇太极当初登基上位,确实有着许多龌龊,可这种事儿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更何况那帮子汉人喊的话十句里边九句话是夸大。 可现在许多明军站在城外不厌其烦的喊,皇太极铁青着脸,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刺耳的碎裂声响起,惊动了正在屋外调派众将的范文程。 安排好各项事宜后,范文程回到了屋中,看着房内一片狼藉,他眉头蹙起,脸上神情严肃,“大汗,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大金国的汗王,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大金国的子民,以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如果还控制不了自己,我们何谈染指那花花江山。” 已经许久没人敢说皇太极了,恐怕整个后金国,除了范文程敢如此,也没有别人了。重重的舒了口气,阿敏苦笑道,“范先生,本汗知道了,不过这次,我要亲自领兵出征,定要让那些逞口舌之利的小人付出惨重代价。” 皇太极的眼中透着几分坚定和凶狠,范文程并没有拒绝,而是沉声道,“你要出征可以,但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出什么事,这得来不易的局面就要拱手送人了。” 范文程此话也是暗有所指,他说的也是事实,如今后金国内也不太平,那多尔衮几兄弟步步紧逼,实力一步步往上走。如果皇太极出什么岔子,那多尔衮一定会趁机冲上来吞掉一部分势力。 “嗯,本汗晓得”皇太极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所处的局面,看上去大金国尽数掌控在手中,可实际上还是有着很多不确定因素的,代善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那多尔衮更不是省油的灯,老十四可谓是人中翘楚,军中威望也足,自己真的出事,真就便宜老十四了。 海州城外,任凭那些明军如何叫骂,城头上都没有反应,祖大寿心里还在纳闷,皇太极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他应该早早的领兵出城一战才对啊。 海州城没有反应,祖大寿也只能按兵不动,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祖大寿主动后撤十里地扎营,随后就是埋锅造饭。祖大寿以为今日不会有什么变化,可皇太极等的恰恰就是这个时机,城中女真骑兵早就吃的饱饱的,马屁备好,待城外宋兵退去,皇太极提刀上马,扬声道,“我女真族勇士们,汉人欺我大金国无人,本汗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大金国的厉害。城外汉人数倍于我,尔等害怕呼?” “汉狗懦弱,汗王必胜....必胜....”许多女真士兵挥舞着弯刀,喝着囊袋里的烈酒,烈酒能唤醒热血,每当厮杀之前,女真骑兵都会喝点,酒就像神奇的灵药,能让他们平添几分战斗力。 皇太极一马当先,近一万名女真骑兵陆陆续续的从西门冲出,为什么一定要从西门出呢?因为皇太极要与九贝勒巴布泰的兵马集合在一起。 出城五里地,就看到巴布泰的大军汹涌本来,两股大军合在一起,短时间内就汇聚成了一万五千多人的铁骑,而此时的大明兵马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他们的想法里,这种鬼地方,战马不合适的。见了面,皇太极嚷声道,“老九,知道你勇猛不凡,怎么样,这次有没有没信随为兄一战破大明兵马?” “汗王说笑了,那无用的汉人,虽有好几万人,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猪样罢了,要胜他们又有何难?”巴布泰举手投足间展露着一种自信,当初女真铁蹄能打的蒙古人满地找牙,更何况是软弱的明军? 如今明军之中只有几千骑兵,还都收缩在盘山城内,所以这一战,大金国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主动权在手,还怕那明军人数多? 第615章 战鞑子 第615章战鞑子 三万多铁骑冲锋起来,那气势几里外都能感受得到,当探马慌慌张张的来到大营,禀报祖大寿的时候,女真铁骑已经距离大营只有两里地了。两里地,对于骑兵来说,几乎是眨眼就到。 祖大寿不知道女真人的骑兵为何能在这破地方前进自如的,但有一点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要遭殃了,“快传令胡成科,将拒马和铁蒺藜撒下去,一定要将鞑子的势头挡住。” 祖大寿的命令不可谓不及时,可这次出城根本没想过和骑兵正面交锋,哪里带许多拒马和铁蒺藜呢?皇太极和巴布泰兵分两路,一路从北边进攻,一路从南边进攻,胡成科是顾头不顾腚,刚刚组织起阵型,南边就被巴布泰冲破了。如今大部分明军士兵还想着吃饭呢,有的窝在别处休息,女真铁骑一来,简直如虎入羊群,砍得明军士兵还无还手之力。 终于,乱象丛生,渐渐地营中局面就有点失去控制了。巴布泰突破南边,也不急着深入,而是领着兵在南边外围东西交叉,不断收割能看见的明军士兵,如此一来,逼着那些慌乱不堪的明军士兵往大营中间跑。这可是十几万大军啊,整个大营连绵十里地,分散开来,倒显不出什么,可当大多数人都集中到小片范围内后,就知道场面有多乱了。 乱,就是皇太极兄弟俩想要的效果,女真铁骑南北夹攻,却放着东西两侧不管,当感受到压力过大时,许多明军士兵选择了从东西两个方向逃跑,这人啊都喜欢跟风,有第一个跑的,有第二个跑的,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大逃亡。 无数明军士兵像蚂蚁一样从东西两侧奔出去,祖大寿是想管也管不了,前边步卒逃亡,后边铁骑追赶,后果可想而知。面临女真骑兵的追杀,数不清的明军士兵惨死在那些钢刀之下。当形势不可逆转后,祖大寿也选择了逃,也许这就是祖大寿最大的弱点吧,如果他能在这个时候领兵驻守大营,死死地拖住女真铁骑,伤亡会降低许多。可祖大寿惜命,他不会留在必死之局中的,祖大寿下令逃跑,其他将领直接没了主心骨。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人心不齐,撑不起脊梁。 大明几万大军一败涂地,他们就像一群绵羊样被追的乱跑,鲜血染红了海州城外几十里的地方,尸体数也数不清楚。明军想逃回盘山城,可范文程早已领兵挡在海州到盘山的路上,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南跑,至于往北跑,没人想过,一路向北跑到沈阳么,那不是蠢材是什么? 一路逃亡,一路追赶,最终来到南边的大凌河河畔,对大多数明军士兵来说,看到大凌河,就看到了希望,因为只要过了大凌河,回到锦州一线,就可以缓口气了。可是过得了大凌河么?答案是不可能。皇太极早就在此地等候了,为了万无一失,他在派人在附近的前提埋伏。 有没了生路的情况下,许多人会变得疯狂,此时的大明士兵就是如此,他们一窝蜂的冲向了西边的大桥,因为那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结果可想而知,面对以逸待劳的金国兵马,大明士兵付出惨重的伤亡依旧没能冲过去,近四万大军被困在大凌河北岸到大庆几十里的地方,一场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知道第二天黎明到来,方才渐渐停下。没人会去数死了多少人,总之很多很多,这一天,皇太极放开了大桥,剩下的几千残兵飞速过了大桥,而鞑子从后追赶,一路到了大凌河南岸一带,在乱兵冲击下,大凌河附近好不容易布置好的防线形同虚设,仅仅半个时辰,鞑子就过了大凌河并猛辽东重镇广宁城,一日之间,涌入广宁城,至此,也意味着辽东盘山城成了一座空城。 崇祯六年五月二十四,盘山城守将程风雷率城内一万守军投降,这也预示着盘山城陷落,鞑子具备了南下锦州的资本。大凌河一战阵亡几万明军,如此大的消息想瞒也瞒不住的,两天后,祖大寿兵败,大凌河惨剧就传到了京城,当消息传来,无数百姓还以为是佛祖开的玩笑。 广宁失陷,那接下来鞑子随时都能南下锦州,紧接着就是渡过小凌河,过了小凌河是哪里?那就是山海关。 狼来了,而绵羊还是绵羊,皇宫里,朱由检呆呆的坐在软垫上,在他面前供奉着三清道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他面目有些狰狞,透着几分不甘,以前他高傲,那是因为觉得就算再怎么败,也不至于毁了辽东大军。可是这次不同了,几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小凌河以北已经没有能够抗衡鞑子的兵马,也许明年,总之,鞑子想什么时候过小凌河都是可以的。 凉风吹拂着庭院,几片枯叶挂在树梢,看上去荒凉和孤单,这一座典雅的庭院,没有生机勃勃,有的只是愁绪哀怨。 崇祯六年五月末,当鞑子重新攻下盘山的消息侵扰这京城的时候,京畿百姓惶恐不安,而身为汗王的皇太极却不会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五月二十四,三万女真铁骑在巴布泰和阿敏的带领下过团山堡直扑流水堡。 流水堡位于大凌河之南,锦州北部,破了流水堡,就要直面锦州了,为了保住辽东重镇锦州,驻守锦州的王维克从附近调来了近三万大军拱卫流水堡城。这近三万大军可是锦州千辛万苦才拼凑起来的,里边还夹杂着不少老弱,战斗力可想而知。想靠这些老弱守住锦州,其难度可想而知,王维克也知道靠这些人勉为其难,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啊。 大凌河兵败,乱军南下,短时间内无法对锦州进行有效驰援,孙督师就算是神仙也算不到盘山守军会败得如此彻底。眼下孙督师无法派援兵到锦州,朝廷不肯调援兵,导致自己只能调附近各屯兵马前来,而万永吉老将军还在京东路编练新军,估计等万老将军到达锦州的时候,鞑子早就马蹄南下了。 流水堡,作为锦州北部防御,地位无比重要,如果流水堡不保,鞑子就可直接攻打锦州。如今一切希望都放在了流水堡城,为了确保能多拖延一些时日,好拖到援兵到来,流水堡兵卒还需要一员上将来统率,倒没琢磨太久,王维克很快就想到了赋闲在家将养身子的前任总兵吴襄。自打两年前女真人攻略辽东后,吴襄就因为有伤回老家休养,直到现在也没有启用。 只是朝廷不重新启用吴襄的原因,也很简单,当初袁崇焕督抚辽东的时候,吴襄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些言语着实不得袁崇焕喜欢,再加上朝中没什么后台,朝廷有需要给战败这个背黑锅的,最后吴襄被扣上了一定畏战不前的罪名。自打被贬,吴襄倒显得安静得很,乖乖的窝在家里不管事务。 王维克亲自修书一封,信中言辞恳切,对吴襄的领兵能力大加赞赏。起初,王维克还真的担心吴襄不出山的,如果那样的话,他就要亲自登门请吴将军出山了。不过让热颇为意外的是,吴襄似乎并没想过为难王维克,得到锦州书信后,他立刻来到了锦州衙门。吴襄对朝廷没有怨言么?怎么可能,只不过吴襄分得清孰轻孰重,作为大明将领,如今辽东有难,他责无旁贷,总不能看着辽东百姓无辜惨死在鞑子的铁蹄下吧。 锦州客厅里,王维克亲切招待了吴襄,“吴将军肯来,王某心中甚慰,吴将军不计前嫌,王某佩服,再此,王某代我锦州百姓谢谢吴将军了!” 说完王维克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对吴襄行了一礼。吴襄神色一愣,眉毛轻轻一挑,要知道王维克可是锦州最高官员,而他吴襄只是辽东一员将领罢了,还是要受锦州节制的。而且大明朝重文轻武的风气非常重,文贵武贱,武将见文官,直接矮三头,一般将军见了低三级的吏部官员都得行个礼,更何况是平级相见,而王维克官职远比吴襄高,却肯行此大礼,可见王维克的诚意了。 吴襄赶紧退后两步,慌忙回了一礼,“王大人言重了,身为大明将领,保辽东百姓太平安定,乃是赵某义务旁贷的责任,大人切莫说这些话,羞煞吴某也。” 吴襄还是太实诚了,王维克也非那种老好人,他这般做也是无奈罢了,要不把吴襄的气理顺了,打起仗来能用心? 闲话不说,吴襄领命后自去拱卫流水堡城,当来到流水堡城,吴襄才知道自己面临的压力有多大。鞑子由巴布泰亲自带领,这九贝勒巴布泰作战勇猛,狠辣异常,其麾下黑熊营更是由族中最精锐的勇士组成。巴布泰知道强攻流水堡代价会非常大,所以他并不急着攻,而是让人分散开,持续不断的攻,攻上去就上,攻不上就回,总之攻城不能停,一定要持续不断的进行下去。 巴布泰用的这一招就是典型的疲兵之计,鞑子能攻就攻,攻不上去就回来,可作为守城的大明士兵却不能这样做,不管鞑子是不是真的尽力攻城,他们都得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应对。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此往复七八次,城头上的明军士兵终于忍不住了,看着那些再次慢吞吞退去的鞑子,破口大骂道,“这些狗鞑子,到底想干嘛,就不能干脆点?” 任何时候守城都是被动的一方,如果可以,没有愿意一味的守城。如此来回往复,将明军士兵折磨的头都快大了,一直到傍晚时分,攻城才停止,可这时候守城的士兵早已是精力疲惫,不堪重负。休息的命令下来,很多士兵也不管有多冷,直接靠着城墙休息了起来。可是巴布泰呢,此时的他并没有如吴襄想象中那般坐在帐中吃饭,而是对着帐中十几名将领,严密详细做着安排。 “一会儿,等我的响箭,响箭升起,你们务必将手中所有的火箭等易燃物全部丢入流水堡城,记住,不要节省,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些,等城中起火,从四周强攻流水堡城。如果两个时辰内,拿不下流水堡城墙,尔等就不用回来了,至少你们死在城头上,大汗还会善待尔等家人。” 巴布泰目光灼灼,众将无不信神一滞,九贝勒这是要展开决战啊。十几名将领,大多数都跟巴布泰有过接触的,这位四王子是说得出做得到,论起果决,绝对不比汗王差多少。没人愿意死,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攻下流水堡城。当天入夜,也就刚刚过酉时两刻,突然一支响箭冲天而起,淡红色的火焰拖着长长的余尾在空中绽放,吴襄正在城头巡视,看到那响箭后,心神一愣,随后大声吼了起来,“快,都起来,女真蛮子攻城了。” 喊声刚刚传出去,城头上的明军士兵就呆住了,他们的目光紧紧锁着上空,哪里有无数火焰在燃烧,就像一阵美丽的流星雨。可惜,这不是流星雨,而是火箭,箭雨不断落下,同时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些碎裂陶罐里流出浓浓的酒味儿,火箭沾染上,立刻被点燃。无数火箭绕过城墙,直接飞进了城中。流水堡城是典型的北方小城,城中建筑多以木料撑着,火箭射中,很快就燃起了烈火,如今可是时节,正值风季,火借风威,风助火势,眨眼的工夫,小小的流水堡城就变成了一座烈火之城。 许多百姓离开房屋,努力的救火,可干柴烈火相遇,岂是那么容易扑灭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烧死在家中,总之,谁也没想到鞑子会如此奢侈。 箭雨,一直都是晋北军引以为傲的进攻利器,而现在鞑子用出来,同样威力无穷。为了打下流水堡城,早在两天之前,巴布泰就开始准备箭矢,以及投掷陶罐的简易投石机了。在他的严令下,手下将军们在短短半柱香时间内全部倾泻进流水堡城。一只麻雀不可怕,可当麻雀遮天蔽日,多如蚂蚁时,那是什么感觉,现在流水堡城军民感觉就是如此,他们被这遮天蔽日的箭矢镇住了,也吓住了。 第616章 辽东危局 第616章辽东危局 这就是巴布泰想要的效果,用雷霆手段震慑明军士兵,然后趁机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突破。火海在燃烧,牛角声响起,女真士兵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扑向流水堡城,这一次不同之前,鞑子几乎投入了一半的兵马,那吞天灭地的气势,似乎瞬间就能推到脆弱的城墙。许多明军士兵要么忙着救火,要么还未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而鞑子利用这个机会,一口气冲上了流水堡城墙。当城墙上鞑子越来越多,明军士兵所具有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城头厮杀不断,可明军士兵根本挡不住疯狂的鞑子,巴布泰给了手下将军们高压,这些统领们就会将压力倾泻给手下的女真兵。谁都知道,这一仗不能败,必须打下流水堡城才行,谁要败退,格杀勿论,现在督战队就在城外等候着,只要有一个敢撤下城墙的立刻射杀。鞑子不想死,他们像疯子一样冲击着四面城墙,无数明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城墙一寸一寸的陷落。 吴襄持着钢刀不断砍杀,几乎精疲力尽,看着城中火光,还有摇摇欲坠的城墙,他心中很明白,流水堡守不住了。 “撤,所有人往县衙撤,赵胜,去告诉城中百姓,如果想守护家园,就拿起手里的武器,将这些杀人放火的女真蛮子赶出去”吴襄怒吼一声,左臂还在滴着血,他神色冷峻,有一种说不出的狠劲。鞑子不是想要流水堡城呢,那就让女真蛮子知道下大明军民的厉害。百姓,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一群愤怒的乌合之众呢,依旧会凝聚成一股可怕的战斗力。 当明军士兵满城呼唤,城中百姓怒了,有不少青壮男子放弃救火,拿着锄头铁锹加入了明军士兵的行列。鞑子夺取了四面城墙,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想要那些流水堡城街道,却比占领城墙还要艰难,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危险来自哪里,也许是看似无害的百姓,也许是低矮的草垛。 不少鞑子就是被流水堡百姓打死,到了后来,巴布泰被惹怒了,他下令焚城,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能杀的都杀了。巴布泰的命令给鞑子提供了便利,可也让流水堡百姓更为团结。 本来按照计划,两个时辰内就该占领流水堡城的,可打了三个时辰到了子夜时分,依旧没能全部占领流水堡城。几个统领灰头土脸的站在旁边,巴布泰并没有怪他们,而是神色凝重的问道,“此城守将是谁?” “回殿下,据查负责流水堡防务的乃是辽东将领吴襄”一个统领有些羞愧的回答道,巴布泰眉头一皱,“可是前些年守卫锦州的吴襄?” 不是那个吴襄又能是哪个吴襄?第一次,巴布泰对皇太极的计划产生了怀疑,一个小小的吴襄就可以领着流水堡军民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那么其他地方的汉人呢?也许这次皇太极真的搞错了,汉人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懦弱可欺,只不过这些汉人需要一头猛虎而已。 流水堡衙门,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眼看着西方有了一丝鱼肚白,而流水堡军民的黎明却没有到来,这一刻,迎接他们的是黑暗。战争,是一个强与弱的对抗,强者总会生存下来,流水堡军民死伤无数,如今留在吴襄身边的已经不足百人,就连吴襄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坐在县衙门槛上,吴襄紧紧地靠着大门,如果不是这样,他绝对坐不住。双腿不断打颤,手上没有一丝力气。喊杀声越来越近,终于,女真士兵将衙门大门围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吴襄,巴布泰有些话梗在喉咙里,就是眼前这个平白无奇的家伙阻挡了几万女真勇士六个时辰么?诺大的大明朝到底还有多少个吴襄,如果有一百个吴襄,又会给大金国带来多少伤害? “吴将军,本王佩服你,你是汉人里边的英雄,你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现在,投降吧。本王向你保证,只要吴将军归降,本王定在汗王面前美言,高官厚禄,任吴将军挑选。” 高官厚禄,真的很诱人,吴襄不想虚伪,他当初入了大明官场,就是想搏个封妻荫子,成为一代名将。投降,也不是没想过,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自己掐死在了萌芽之中。如今自己的儿子吴三桂就在山海关任职,年纪轻轻已经贵为参将,可谓是前途光明。自己如果投降,那么势必连累妻儿老小,儿子吴三桂好不容易拼杀出来的位置也会荡然无存。 吴襄怕死,可是他不敢投降,为了儿子吴三桂他也不能降。 “嘿嘿,蛮子,休要多言,败就败了有死而已,老子这条命当年早就该死在锦州城了,现在已经是赚了。英雄?蛮子,你知道什么是英雄么,若老子是英雄,尔等不能越流水堡一寸土地,所以,老子不是英雄。我大明有一个英雄,就是五省总督铁墨,蛮子休要嚣张,待铁督师与孙督师合兵收复大凌河,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蛮子?巴布泰的眼神变得冰冷异常,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称作蛮子了,女真人是勇士,不是蛮夷。吴襄,这个老家伙为什么要提铁墨,这一生最惨痛的记忆就是铁墨给的。 挥挥手,几个金国士兵向前,手起刀落,砍下了吴襄的头颅。至此,流水堡陷落,整个流水堡军民全部被杀,无一幸免。 而在流水堡陷落的时候,铁墨正坐在庭院里感受着丝丝寒风,他很想告诉吴襄,他铁某人不是英雄,大明朝也没有英雄,因为英雄的下场往往很凄惨。 岁月无声,天山高歌,英雄末路,一方虚无。 随着流水堡陷落,锦州北部变得一路坦途,无险可守。祖大寿兵败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以至于孙承宗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挽回颓势。大量的败兵涌入宁远一线,小凌河以南人满为患,孙承宗想要调集兵力反扑大凌河,却发现眼下唯一能调动的就只有助手哦山海关的关宁铁骑了。 山海关距离大凌河可不近,就算山海关驻军不吃不喝往大凌河赶,至少要一天的时间。一天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如今兵力空虚的锦州城挡得住鞑子十二个时辰的猛攻么? 答案是否定的,宁远屯三山营,整个军屯驻地气氛压抑,赵率教、左良玉以及何可纲等人站在帐内大气都不敢喘。赵率教有心替祖大寿说话,却又开不了口,实在是祖大寿这次犯的错太大了。盘山城几万驻军本该是顶在锦州前方的桥头堡的,结果这几万大军成了鞑子的开路先锋,一路过大凌河和锦州,致使孙督师筹划良久的大凌河到锦州这条防线土崩瓦解。 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被自己人冲散,那心情可想而知。祖大寿自知罪孽深重,一回到三山营便跪在大帐门口,看着须发苍白的孙承宗,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祖大寿心里并不好受,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面对这位一手将自己提拔起来的老人,心中终究有些愧疚感。 “督师,你杀了末将吧,若非末将中了鞑子诡计,局势何至于如此被动?”说着话,祖大寿额头杵地,双目变得浑浊。 孙承宗的身子颤了颤,他心中很气,不是没想过杀了祖大寿以正军法。可是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如今辽东局面来之不易,杀了祖大寿有着很大的后患,祖大寿一家老小可全在军中任职,两个参将三个游击,还有一个驻守山海关的外甥吴三桂。杀祖大寿,祖家这帮子人心里能没想法么? 而且,这次兵败也确实不能全怪祖大寿,要不是朝廷方面压力太大,祖大寿何至于冒着风险出城找鞑子麻烦。长呼一口气,孙承宗走到门口,伸手将祖大寿扶了起来,“起来吧,此次兵败不能全怪你,老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老夫能抗住朝廷的压力,按兵不动,也不会有后边这么多事情了。” 听到孙承宗的话,外边一群辽东将领一个个神色不甘,一肚子火气。自从孙督师督抚辽东之后,稳扎稳打,逐步收复大凌河并依托大凌河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前有盘山后有大凌河,只要鞑子敢过来闹事,靠着地势之利就是一阵猛打。可以说辽东方面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优势,因为朝廷瞎指挥,瞬间荡然无存。 赵率教越过祖大寿,眉头紧皱着,拱手言道:“督师,眼下祖总兵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收复大凌河啊,若是让鞑子占了锦州城,辽东将再无宁日。” 孙承宗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世事艰难啊,老夫刚得到消息,吴襄将军战死在流水堡,眼下鞑子已经拿下了流水堡,不日可攻锦州城。锦州王维克可不是打仗的料,这锦州是八成没法守的,只能在别处想想办法了。” 说着话,孙承宗想起些什么,转头看向远处的何可纲,“林丹汗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回禀督师,林丹汗至今没有向东的迹象,不过昨日却发兵龙山,似乎有南下迹象。按照路线来看,应该是冲着六股河来的!”何可纲说完话,嘴角就抽了抽。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但凡辽东将领,都知道林丹汗这番举动意味着什么。 六股河连着小凌河,只要林丹汗的兵马到了六股河,随时都可以对宁远周遭发起进攻。放在往日,林丹汗敢这样做,辽东兵马只需从大凌河调兵,占据龙山,林丹汗的兵马就是有来无回。可是现在不行了,盘山城一战败得稀里哗啦,大凌河乃至锦州形同虚设,哪还有精力对付林丹汗。 这个林丹汗也是条老狐狸,早不来晚不来,非挑最要命的时候扑上来。大帐内,孙承宗揉了揉额头,缓缓说道:“看来皇太极和林丹汗真的达成结盟了,为今之计只能请援兵了。” 援兵?赵率教以及何可纲等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需要援兵,可是援兵在哪?朝廷可是没有援兵可调,之前已经给过明确地答复了。除了朝廷京畿兵马,剩下最能打的就只有晋北军了,满桂的大同府兵马要跟王自用的流寇对峙,晋北军又连续征战,又如何驰援辽东? 赵率教面露苦笑,“督师,你说的是云府兵马吧?据可靠消息,铁督师调兵河南,大军连续征战,兵马疲惫不堪,根本无力驰援我们啊。” 孙承宗抬起手,目光复杂的看向西北方,“不,他手里还有可调之兵,再给他去封信,就说他若是不派兵,老夫就战死辽东!” 赵率教等人神色愈发古怪,孙督师这番话摆明了是在逼铁督师啊,甚至有点耍无赖的嫌疑。不过,铁督师手里真的还有可调之兵? 这边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外边已经响起了脚步声,目光所及之处,一名壮汉大踏步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将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随着孙承宗一起来辽东的射塌天李万庆。当初将李万庆带过来,就是想借着李万庆的身份,利用铁墨手里的资源重建皮岛基地。 李万庆倒也没有让孙承宗失望,一心扑在皮岛事务上,拉拢人马再到修建皮岛以及船只,在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后,还真让李万庆重新拉起了一支皮岛军。皮岛重建成功,但同样有个问题,皮岛重建可是云府方面出钱出力,没有走辽东钱粮,这就造成了皮岛众将只听李万庆的。而李万庆俨然成了另一个毛文龙,甚至比毛文龙还强硬,因为他身后站着铁督师呢。 辽东众将自然心里膈应,但也没法说什么。辽东军饷以及重建全是云府方面供应,既然如此,人家着实没理由看辽东方面脸色行事。倒是孙承宗很想得开,当初把李万庆带过来就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了,但为了重建皮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皮岛军还能发挥作用的话,就能给鞑子制造很大掣肘。 第617章 水师出动 第617章水师出动 李万庆熟络的跟赵率教等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对孙承宗躬身行了一礼,“孙督师,你老人家把末将找来,可是为了锦州局势?” 孙承宗想用李万庆这支兵马,再加上事态紧急,也就没有多浪费时间,开口道:“没错,不光是锦州的事情,刚刚得到消息,林丹汗已经派敏特带领一路大军过龙山朝我辽东腹地扑来。如今辽东形势危急,老夫希望李参将能起皮岛水师,相助关宁军,稳住锦州防线。” 虽然早想到孙承宗会说些什么了,可是真听到这番话,李万庆还是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什么难处。见李万庆如此,孙承宗心中不禁也有了一丝怒气,“李参将,老夫知皮岛重建不易,为了皮岛水师,云府方面耗费巨大。可是如今辽东局势危急,若还打着自己那点小算盘,怕最后也没什么好处。当然,李参将若是拿不定主意,老夫可立刻修书一封送到张北,看看铁瑞德是什么意思。” 孙承宗这番话已经蕴含警告的意思了,暗自点出李万庆有拥兵自重的嫌疑。若是孙承宗这番话说给铁墨听,搞不好的话,李万庆就要倒大霉了。李万庆赶紧拱手苦笑道:“孙督师,你老别生气啊,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早在之前铁督师就授意过末将,辽东一应事务全听你老人家的。” 孙承宗眉头舒展一些,蹙着眉头问道:“那李参将还担心什么?” “督师,实不相瞒,末将不是不出兵,而是在等。你老人家也知道,当年袁督师督抚辽东时,斩杀毛都督,致使皮岛毁于一旦,末将是废了千辛万苦才重建皮岛。如今皮岛水师看似有模有样,但诸位都知道,皮岛水师其实没打过一次像样的仗,如此新军,若是全力去攻镇江,效果如何,实在不敢保证。更何况经过毛都督多年袭扰,鞑子也在镇江重兵把守。” “所以,末将还在等皇家水师的消息,如今徐总兵所部舰队已经距离朝鲜岛不远,若有徐总兵所部舰队配合,届时再攻镇江,当是另一番局面。” 听了李万庆这番话,孙承宗轻轻点了点头。让一支没有经过战火洗礼的新军去攻打鞑子重兵把守的镇江,确实有些不合适,“哎,可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徐总兵的水师何时能赶到?” “若无意外,再过一天时间应该就可以停靠在皮岛北部,到时末将立刻挥兵北上,扑向獐子岛。” 孙承宗不由得大皱眉头,一天嘛?那样的话锦州多半是没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凌河防线崩溃,盘山城几万大军溃逃,再死守锦州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好,一天时间嘛,那就等等吧,传令锦州方面,尽快撤离,莫要做无谓伤亡了!”孙承宗心里很清楚,锦州守不住的,除非能有一支大军立刻出现在女真人后方,可惜关宁铁骑赶不过去,皮岛水师也无法立刻进攻镇江。 崇祯六年,对于每一个大明子民来说都是那么的难熬,当流水堡被破,锦州城还能保住么?王维克独坐在厅内,房门开着,庭院里满是败落的风景,就像王维克自己,看上去疲惫而颓败,往日威严的府衙内不再安宁,那些府上下人背着包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流水堡破了,女真人到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也许明天就要打到锦州了。 许多府上下人卷了财物逃命去也,对此,王维克置若罔闻,他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一般。何必去阻止下人们逃走呢,其实王维克心里也很清楚,只要女真人打过来,锦州一定守不住的,如今锦州附近的兵马要么死在了大凌河河畔,要么死在了流水堡,剩下的老弱病残一点用都没有,想靠锦州仅剩的三千人挡住几万女真铁骑?那简直就是痴人做梦,比公鸡下蛋都难。 府上变成这幅样子,王维克不管,成夫人却不能不管的,成夫人不愧是成基命的闺女,这爱财的毛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跟下人们计较半天,效果甚微,可不光府上家仆跑路,就连侍卫们也想着逃命,谁还听成夫人的话呢?心下有气,成夫人怒火冲天的来到了客厅里,一瞧见王维克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顿时气得浓眉倒竖,“你这不顶事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府上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管管!” 成夫人话语中可没有一点妻子对丈夫的尊重,更像是命令一个家仆,本以为王维克会像往常一样跑过来讨好的,谁曾想,王维克听了话,只是抬头瞅了瞅,什么也没说,鼻子里哼了哼。成夫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还没看出今日王维克的不同,掐着腰冲着王维克喝骂道,“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没听到我说话么?” “听到了,难道你还想去拦着那些人?你也去收拾一下吧,一会儿咱们也得离开锦州了!孙督师那边也传来消息,关宁军暂时还无法驰援锦州,林丹汗那老鞑子也带兵过来凑热闹,总之,锦州守不住了”王维克语气淡淡的,还带着点威严,第一次,在成夫人面前展露梁中书的威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成夫人甚是莫名,微微张着嘴巴,“你说什么,怎么如此跟我说话?” 也不怪成夫人如此,往日里成夫人靠着成基命的名号作威作福。因为成基命的身份,王维克也是听之任之,可是现在这种情况,王维克真没法忍了。 “怎么,你没听清楚?赶紧去收拾东西,一会儿离开锦州,你要是想死在锦州,王某人也不在乎”王维克说话冷冰冰的,他对这位夫人到底有多少感情真的说不清楚,可要说怨气,那绝对少不了,被一个泼妇压了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到底是夫妻一场,王维克还做不出抛弃妻子的事情,成氏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些年自己能有今日之地位也是多亏了她。 当王维克站起来,成夫人才发现今日夫君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听话了,看着那对发寒的眸子,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王维克,你....你....真的要逃么?哦,逃,去广宁!” 成夫人刚说完话,王维克就皱着眉头冷声道,“蠢,你怎么想的,还往广宁逃,女真蛮子破锦州,必然进攻广宁城,你还往广宁逃,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啊,那往哪去?”成夫人哪里懂得这么多道理。王维克叹口气,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去,你呀,也别指着爹了,女真人要是来了,爹也保不住咱们。咱们不去广宁,往西边去晋北!” 长叹一声,里边不知充满了多少的无奈,目光看向西方,曾几何时,那里曾经是大明朝最乱的三不管地带,如今却成了大明最后一片安宁的乐土。 成夫人什么都不懂,可有一点她还是晓得的,晋北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内阁的心病,那铁墨和父亲成基命也是不合,去了那里,会是什么结果?想到这些,成夫人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真的去晋北?夫君,咱们要是去了晋北,父亲会如何看待我们?” “哼,岳父大人一把年纪了,也该回家颐养天年去了,就算咱们回京城,事后朝廷问责,你觉得岳父还会为了我这么个人跟天下人为敌么?”渐渐地,王维克变得激动起来,他脸色红润,双目圆瞪,指着北边,大声怒道,“要不是岳父那帮子人瞎指挥,大凌河防线何至于变成这样?盘山几万大军就因为兵部连番调令,最后逼不得已才出城找女真人麻烦,最后呢,我辽东将士血染大凌河,王某人真是受够这些人了。” 王维克心中的怒火已经积攒了十几年,这一下子爆发出来,无比吓人,成夫人变得唯唯诺诺的,再不敢质疑。 崇祯六年五月二十七,锦州最高军政高官王维克携家眷逃亡,当天傍晚,女真人就沿着流水堡,一路杀到锦州。此时的锦州早已是人心涣散,能逃得人都逃了,一个没有了凝聚力,一个没有了指挥者的锦州如何抵挡女真人的进攻?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巴布泰只是让人猛攻了一下锦州南城,半个时辰就打下了南城门,随后这座北方军事重镇完好无损的落入了女真人之手。 锦州陷落,预示着辽东中枢易主,锦州失陷影响是深远的,不仅仅女真人可以随时南下抵达广宁防线,还可以向四周辐射各个州县,这下子无数百姓开始举家逃亡,而他们逃亡的方向和王维克一模一样,全都奔着西边跑。现在大明百姓大多已经对朝廷死心了,多少次了,朝廷大军对阵外敌是屡战屡败,败得稀里哗啦,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而反观晋北军,逢战,必将勇猛无畏,打得大胜仗数不胜数,哪跟朝廷似的,剿匪有本事,打起蛮子来跟绵羊似的。 锦州陷落,周遭乱成了一锅粥,而此时铁墨也在张北城内关注着辽东局势。如今辽东局势非常不妙,如果不派援军,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铁墨也是没想到林丹汗和皇太极这对老冤家竟然会如此紧密的合作,这次要不是林丹汗配合皇太极突袭龙山,挺进辽东,局面也不会如此被动。 辽东方面的书信已经收到了,孙承宗亲自修书送来,可见辽东那边的压力已经非常大了。月亮宫内,各部将领集聚一堂,关于发兵的事情,大家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阿琪格是不太想管辽东那些破事的,但王左挂等人却有着不同想法。海兰珠翻着手里的账目,淡淡的说道:“如果辽东局势糜烂,女真人挺进山海关的话,那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莫要忘了,皮岛那边可有着我们不少生意呢,若是断了这些好处,许多人也不会乐意的。” 海兰珠说的话也是事实,晋北军可谓是官商一体,皮岛那边就牵扯到许多晋商以及北直隶权贵的利益。辽东局势糜烂,皮岛利益不保,这些人能乐意? 阿琪格有些不乐意的翻了个白眼,“问题是我们从哪里调兵?满总兵麾下将士常年跟王自用对峙,我军大部以及曹总兵麾下将士也是连番征战,疲惫不堪,根本无兵可调。” 刘国能张开嘴,似乎有些话想说,可最后又咽了回去。眼下哪是军事讨论,简直就是海兰珠和阿琪格争权嘛,这个时候最好是别乱插嘴。 王左挂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想了想小声说道:“要说调兵,咱们还是有的,马方将军的兵马可以从归宁城调回,令派陈耀峰率兵接替。如今漠北局势稳定,相信漠北那些人不敢这个时候找我们麻烦。另外,可让乌兰城娜木钟配合马将军出兵瀚海草原东部,只要我大军出现在林丹汗视野内,相信林丹汗所部就不敢毫无顾忌的扑向辽东了。” 不等阿琪格接话,铁墨赶紧摆手说道:“嗯,王先生此法甚合我意,就这样办吧。传令马方和娜木钟,让他们尽快出兵,牵制林丹汗所部。” 铁墨这番表现,可把阿琪格气得够呛,偏偏又拿铁墨没办法。 就在马方和娜木钟准备出兵的时候,铁墨也早已经传令驻守皮岛的李万庆和朝鲜赶来的徐大海,日前二人便领四千水兵顺着大海北上了,而此时已经快杀到东沟了。四千水兵,再配合徐大海的兵马,拿下东沟,简直就是小意思。果不其然,仅仅在半日时间,就传来了东沟陷落的消息。东沟落入晋北军之手,李万庆、徐大海兵锋直指镇江,这下子直接打乱了皇太极原来的部署。 皇太极深知镇江的重要性,以前毛文龙折腾镇江,差点没把大金国半条命折腾掉。本以为设计让袁崇焕砍了毛文龙,解了大金国后患,没想到又冒出来个李万庆。而且看情况,这个李万庆似乎比毛文龙还难缠。皇太极赶紧让盖州以及海州一带的兵马驰援镇江,希望能赶在李万庆的水师之前抵达镇江。 李万庆的水军顺流而下,其速度比皇太极的兵马不知道快了多少。 第618章 镇江迷局 第618章镇江迷局 镇江紧靠着海岸,这地方可以说易攻难守,尤其是从海上打过来,简直是不设防,偏偏这地方是女真人大后方,占了镇江,犹如在女真人脖子上插了把刀。由于镇江方面兵力不足,防守空虚,当李万庆和徐文海的联合舰队扑过来之后,结果可想而知。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镇江方面的女真兵马就在水师舰队的联合剿杀下土崩瓦解,哭爹喊娘的逃出了镇江。 镇江真的就那么难守么?其实也不尽然,但凡女真人有一支水师能扼守住河道入海口,后果不至于如此。可惜,女真人各个马上英雄,水上狗熊,水师只是梦中的东西。皇太极不是没想过弄一支水师,可水师这玩意耗费巨大不说,形成战斗力还特别难。对大金国来说,真的玩不起水师。 建造水师,只能是空想,不说钱财耗费,单说造船一项就把人给难住了。大金国骑兵骁勇,可是造船完全没戏,到现在连个造小船的码头都没有,何谈建水师。 海州城里还有着韩世龙和阿基特大军,本来他们想着驰援镇江的,可没想到还没发兵呢,镇江就落入了汉人之手,没奈何之下海州方面的女真兵马只能加快脚程夺回镇江,于是在锦州大战之前另一场战役却提前在镇江上演。 六月十五,圆月高悬,本该是美好的日子,镇江内外却剑拔弩张,一片肃然。金国贝勒莽古尔泰麾下先锋大将图泽统领几千大军,开始威逼镇江城。李万庆也不是蠢货,自己麾下这几千儿郎可是水上勇士,去岸上跟敌军捉对厮杀,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镇江衙门内,李万庆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下边做着镇江文武官员,这其中不乏一些见势不妙投降的人,而原镇江守备千夫长宋毅赫然在列。 李万庆看着这些人,冷声说道:“宋将军,眼下局面你也清楚,图泽领兵前来,那就是被逼急眼的疯狗,诸位若是能抵挡得住,便是大功一件。还望诸位不遗余力,共同对敌,倘若让李某人发现哪个人两面三刀,当那墙头草,就别怪李某手中的刀不认人了。” 说罢,寒光一闪,一声轰响,那张厚重古朴的桌子变成了两半,众人无不心神一凛,好家伙,晋北军出来的人果然都够彪悍的,也很不讲道理。 镇江不比其他地方,其他地方守住城池便可,但是镇江城水路四通八达,尤其是南北两端,由于鸭绿江所在,城门之外还有水门,而偏偏镇江城内防守兵力不足。图泽很聪明,他早就研究过镇江的城防图了,对镇江城的弱点可谓是了如指掌,虽说李万庆的水军已经进入了镇江,但南北两侧水门依旧是镇江城的防守弱点。先行几千大军,操着征调来的小船,猛攻镇江南边的水门。 至六月十五傍晚,可以听到城外金鼓齐鸣,杀声震天,箭雨如幕布般洒下,给守城士兵带来了很大损伤。 图泽所部兵马,可是后金国内少有的熟悉水性的兵马,这些人操着小船在箭矢的掩护下很快就冲到了水门前。他们也不与晋北军水兵对面,直接跳入鸭绿江之中,持着锯条游向水闸。 李万庆着令士卒也入水中阻挡水军,一时间鸭绿江之中漂浮起来许多尸体,红色血水顺着鸭绿江向南流去。 为了拿下镇江,图泽也是下了死命令,必须在戌时之前拿下水闸才行。如此做,并不是图泽有多忠心,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由于之前作战不力,已经让贝勒爷不开心了,这次若是再折戟镇江,那以贝勒爷的性子,自己这条命八成是留不住了。 图泽不想死,所以必须打下镇江城,至少要取得一些成效。能不能打垮汉人水师,图泽也不知道,但只要有了镇江,就有了周旋的余地,靠着镇江地势,汉人想要一战定乾坤,痴心妄想。 傍晚时分的镇江,笼罩在一片通红之下,就像城外的河水,红的让人心动。一个个敌军从船上跃入水中,而晋北军士兵也陪着入水。漂浮在水面的尸体越来越多,大有阻塞河道的趋势,李万庆的神色越来越不好看,身上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接近夜晚,过了酉时三刻,天色就彻底黑下来了,可是敌军完全没有停止进攻的架势,反而越攻越猛。按照正常情况,夜晚攻城是非常吃亏的,所以一般哪怕再心急,夜色降临,攻城一方也会下令撤兵,可是这次图泽简直就像是吃错了药,已经做好了夜战的打算。李万庆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到现在为止,就没有打退过敌军,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迹象。虽然镇江城表面上平平静静,上下文武也发誓效忠摄政王,可其中的水分有多大,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要是一直打不退敌军,晋北军显露颓势,那城中一些墙头草可就要生出其他心思了。 “报,李将军,东面水闸已经有所松动,徐总兵已经亲自领兵顶上去了,此外,徐总兵让末将告知将军,留意镇江大营,一旦生变,立刻率领水军南下,在南边三岔口组成防线!” 什么?李万庆神色越来越难看,东面水闸竟然已经快撑不住了,图泽真是疯了,同时两路进攻,是将所有人马都压上来了么?徐文海亲自顶了上去,由不得他不担心,徐文海可是督师的准岳父,据他所知,徐文海可是徐家唯一的男丁了,若是徐文海死了,徐家的香火也就断了。让督师岳父家香火断掉,如何对得起督师信任? 李万庆觉得现在不需要什么保留了,如果徐文海死,那他也陪着一起死,生的之后见到督师窝囊死,拔出佩刀,李万庆阴测测的喝道,“程远,带你的人去镇江大营,那些镇江将校谁敢轻举妄动,直接宰了,你先去,本将一会儿就到。” 负责传令的副将程远没来得及喘口粗气,又火急火燎的领人去了镇江大营,他似乎已经猜到李万庆将军要干嘛了,非常时刻,非常做法,为了保证镇江万无一失,兵权在握,也只能用狠招了。送走程远,将自己的亲信爱将耿定向叫了过来,神情严肃地吩咐道,“老耿,这里你先顶着,某家去一趟镇江大营,如果实在顶不住,就将所有人都投到河中做水鬼,总之,先毁掉敌军的船,还有,让人盯好东边水闸,就是你死了,徐总兵也不能出事。咱们累受督师厚恩,岂能让徐家绝了后?” 耿定向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在犯嘀咕,徐美菱大小姐活得好好的,徐文海也不算绝后啊。 如今镇江城内人心惶惶,满是紧张气氛,城内乱成了一锅粥,以往繁花似锦莺歌燕语的鸭绿江河畔,几乎是户户关紧房门。镇江不比关内,这里的百姓对那些权力争斗一点兴趣都没有,至于是晋北军还是皇太极,谁统治镇江都没关系。 但是镇江官员就不同了,由于镇江的特殊性,这地方可谓是满汉混杂,官场上亦是如此。本来官员们以为晋北军实力强大,自然会保住镇江无忧的,所以大都选择了投降,可是眼下女真人重兵集结,一副强攻的架势,不由得众人不多想了。 李万庆想到了镇江官场可能发生的危机,所以他来到了镇江大营,相比镇江吏员,军营才是最重要的。镇江这个地方非常特殊,不仅官场上鱼龙混杂,便是驻守此地的军中士卒也是满汉混杂,其中尤以汉人居多。只要控制住镇江大营里的士卒,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有一战之力。想要控制镇江大营,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一部分镇江士兵陪着晋北军拱卫城池,而大部分都留在大营之中,但从人数上来说,镇江士兵可是不少于晋北军,一旦镇江大营生变,李万庆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只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此时李万庆深入镇江大营,冒了天大的风险。 一共十余名亲兵,副将程远早已经在营中等候,十几名镇江将校坐在帐中交头接耳,人人脸上显露几分疑惑,他们很好奇李万庆叫他们来做什么,虽然有的人猜到了李万庆可能是来劝诫的,但他们并没有太过担心,这里是镇江大营,是他们的老巢,李万庆一个外来户,镇江的事情还轮不到李万庆这个外来户说了算。 很快,李万庆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身染血戎装,黑须浓烈,配上一张方正脸,尽显威猛之气。一入大帐,李万庆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主位上,他俯视帐中所有将校,声如洪钟道,“某家也不与你们废话,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敌军攻城猛烈如火,为保镇江太平无事,李某人要借诸位手中令符一用,待打退敌军,令符自当奉还。” 李万庆话音一落,帐中立刻炸开了锅,许多镇江将校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瞪起了眼睛。令符可是他们调兵遣将,控制兵马的唯一信物,手中兵马也同样是他们博取利益的筹码,如果把令符交出去,以后镇江大营可就是李万庆说了算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几乎是呼吸之间,镇江防御司千夫长贺天晓便站起身拱手道,“李将军,你若需要兵马配合,跟兄弟们说一声便是,令符乃概无交出的理由。” 贺天晓如此说,那就是摆明了不从了。李万庆心中冷笑,这贺天晓说得好听,什么配合不配合的,也许这会儿还听话,等情况一有变化,这些墙头草眨眼间就能摇旗一变,成为皇太极的开路先锋,信他们,还不如信鬼呢。站起身来,李万庆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拱手作揖道,“诸位,情况紧急,这令符李某是一定要借的。” 说罢,李万庆双目一瞪,杀意侧露,贺天晓不以为意,嘴唇一抿,有点讥讽的笑道,“嘿,李将军,若是我等不借呢?难道李将军还能用强不成?”说完这些话,贺天晓有意无意的往后挪了几步,右手放在刀柄之上,全神戒备,大有拔刀拼命的架势。 一时间,帐中温度陡然降到了冰点,人人紧绷神经,各个屏气凝神,此时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惊动这些紧绷心弦的将校。程远紧紧站在李万庆身旁,十几名亲兵也是如临大敌,哗啦啦,不知是谁拍了拍手,账外冲进来十几名镇江士兵。李万庆冷声哼道,“很好,诸位言辞凿凿的说是效忠大明,尔等就是如此效忠的?” 众人默然不语,有的人仰着脸,有的人惭愧的低下了头,贺天晓一看众人都站在他一边,心气就足了,说话的声调也比之前高了许多,“哼,李将军,这可都是你逼我们的,我等倒是有心效忠明廷,可你如此苦苦相逼,那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贺天晓,那你们现在要怎么做?想要害了李某性命不成?”李万庆嘿嘿冷笑,既然敢来镇江大营,那就不怕死,如果连这份胆子都没有,也别统领皮岛了。 贺天晓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彻底得罪李万庆了。没奈何,只能先下手为强了,想到此处,贺天晓双肩一耸,阴声道,“诸位兄弟,我等有心效忠明廷,奈何李万庆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不若拿下李万庆,打开城门,迎大汗兵马进城,到时候大功一件,岂不美哉?兄弟们,想要升官发财的,随某家宰了李万庆。” 已经撕破脸皮,就没必要保留了,反正李万庆不死,他贺天晓就得死。贺天晓可是镇江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威望不俗,被他一蛊惑,许多人都去摸刀柄。李万庆早就想到有此一刻了,他哈哈大笑道,“好,就让李某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来,谁第一个来?” 第619章 威逼三岔口 第619章威逼三岔口 李万庆声音落下,贺天晓拔出钢刀,冲了过来,可就在这时,陡变突然发生,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钢刀从后刺破了贺天晓的小腹,鲜血瞬间流出,贺天晓瞪着凸出的双眼,扭过头,手指颤抖的指着身后之人,“金鹏....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贺天晓魁梧的身子不甘的躺在了地上,很快就没了声息,在他身后,立着一个神色冷厉的年轻人,此人身材瘦削,却是精神矍铄,他双臂颀长,留着三寸美髯。这人就是镇江百夫长金鹏,金鹏突然出刀杀死贺天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些镇江将校一个个等着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鹏一刀镇住所有人,他提着带血的刀,扭头道,“诸位兄弟,贺天晓愚蠢,你们怎么能也陪着他一起犯蠢?晋北军水师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镇江迟早是大明的。你们随着贺天晓作乱,就是现在保住了性命,赢得荣华富贵,那么将来呢?现在,你们全力支持李将军,十有八九能保镇江城安然无恙,可要是一时冲动害了李将军性命,打开城门迎敌军入城,那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不得不说金鹏的话很有用,听他一下话,那些镇江将校全都额头渗出了冷汗,暗道好险,刚才要真的随着贺天晓杀了李万庆,那就真没有回头路了。金鹏说的有道理啊,如果全心全意支持李万庆,凭着镇江几万军民在家几千晋北军水军,抵挡敌军应该有很大希望的。 可要是想抵挡住晋北军,希望却小的很。一旦晋北军皇家舰队全力开拔,还能夺不下镇江城?想通此关节,那些镇江将校吓得全都跪在了地上,齐声道,“李将军恕罪,我等糊涂,险些受贺天晓蛊惑,还望李将军大人有大量。” 贺天晓死了,所以他背了所有的黑锅。李万庆当然不会把这些人的话当回事,他们要不是怀着两边讨好,同时观望的心思,贺天晓就是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不过李万庆也不会蠢到去点明,既然有贺天晓给背黑锅了,镇江诸将有了台阶下,那就顺水推舟呗,毕竟现在保住镇江才是当务之急。 李万庆顺利等到了兵符,最后独留金鹏一个人,镇江诸将退下了,李万庆却冷冷的看着金鹏,“金将军,给李某一个理由,千万不要告诉本将你真的一心要效忠我大明朝。” 金鹏铁了心效忠大明?开玩笑,镇江这地方鱼龙混杂,有的都是墙头草,当年毛文龙得势的时候时常袭扰镇江,这帮子人就是在皇太极和毛文龙之间打太极,风吹两边倒,如今金鹏效忠大明朝,闹呢? 得李万庆询问,金鹏没有半点犹豫,绷着脸缓声道,“李将军多虑了,镇江城内大多官员都可以重新投靠后金,唯独金某不行,因为金某与图泽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图泽杀我全家,金某隐忍至今日就是为了报仇,所以,既然有机会报仇,金某是绝对不可能再给鞑子卖命的。” 李万庆仔细观察着金鹏,待确认不似作假后,他才缓缓点了点头,“好,本将信你,金将军,现在本将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将镇江大营之中水性好的士卒全部挑出来,本将有大用。” 此处镇江,地靠海岸,无不从小与水作伴,所以镇江大营之中水性良好的人不在少数。顺利夺得镇江大营控制权后,李万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镇江大营彻底落入李万庆之手的消息传出后,可是镇住了不少人尤其是宋希,吓得面如土色。 本来还以为李万庆是个儒雅之人,没成想此人手段如此狠辣,做事雷厉风行,这才多久,竟然一口气拿下了镇江大营。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活阎王带出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镇江大营归李万庆控制,镇江城内那些动了花花心思的人也不得不暂且忍耐下了,那李万庆可是铁督师的铁杆心腹,徐文海又是铁督师的准岳父,若是让他们知道哪个人敢私通敌军,结果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夜色下,敌军依旧攻势如潮,李万庆站在水闸大门下,呼吸越来越急促,以后谁要是敢告诉他敌军战力低下保准大耳刮子扇上去。金鹏说的话,李万庆也不会尽信,他让人大致打听了一下,确认金鹏所言不虚后,便大着胆子将金鹏派到了东面。如今东面水闸已经被敌军冲开了,小船阻塞了喝道,双方在水闸附近厮杀震天,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徐文海亲自冲杀在前,早已是力不从心,身上多处是伤。如果不是亲兵死命将徐文海拖到后方,恐怕徐文海现在早已经遭难了。今夜月光很美,只是红色血流让这月光变得如此恐怖,看着天空繁星点点,徐文海神色很复杂,透露着一丝不甘,如果不是时间仓促,自己若是有充足时间把舰队主力调过来,就凭鞑子这点人马还想夺回镇江? 一阵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来的人还不少,一名瘦削男子持刀跑了过来,朝着徐文海拱手道,“徐总兵,末将镇江步兵都统金鹏,特奉李将军之命,前来驰援,不知徐总兵有何吩咐?” 徐文海不由得心中大喜,竟然还有援军,不知道李万庆是怎么控制镇江兵马的,但既然来了,就得用。徐文海用刀撑住身子,颤声道,“金将军,麻烦你让你的人绕过水闸,从东面河岸跳入水中,想尽办法将敌军所用船只毁去,尽力将敌军逼到三岔口。” “喏”金鹏没有二话,领着人赶往水闸,他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忠心,正如他所说,所有人都可以投降皇太极,至于他不行,他与图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有机会报仇还重新给皇太极卖命,那自己就不算个人了。所以唯一的指望就是跟随晋北军一路战斗下去,直到打败敌军为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徐文海一定要把敌军逼到三叉口去,但想来是有原因的,这次也趁机会看看晋北军有什么本事,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勇猛善战。 夜凉如水,战斗还在继续,图泽不愧是莽古尔泰的心腹爱将,论水战他实在是后金国唯一能打的水中蛟龙了,相比之下,其他所谓的后金勇士们就差了许多,那些人要么水下功夫不下,要么不懂指挥,差图泽不是一点半点。到了亥时,水战已经呈现出一种胶着状态,双方在鸭绿江中你争我夺,水闸附近已经不知道沉积了多少的尸体。 东面已经取得了进展,眼看着就要杀入镇江城了,却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一群援兵。图泽可以断定这些援兵不是晋北军,晋北军又不是旱地飞龙,还能腾空飞来?果然,细细打听之下,才得知领兵前来的竟然是原镇江守将金鹏。 金鹏出现在东面水闸,可不是什么好迹象,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镇江大营的兵马已经全部被李万庆和徐文海掌握了? 图泽一直在纠结,起初他真的信心满满的,别看镇江有不少汉人兵马,可是那些镇江兵马与晋北军可不是一条心,他们有着自己的利益,在自身利益驱使下,他们又能发挥多少战斗力呢?可是现在不同了,若是李万庆已经控制镇江大营,就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了。火把照耀,小船悠悠,看着光下河水,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厮杀声,图泽细细思索着,很快抬起头来,哼声道,“传令下去,攻打西面水闸的撤回一半,全力驰援东面,先不要管水闸,配合东面兵马,夹击出城的金鹏所部。” 镇江城里的兵马奈何不得,但是金鹏敢领着人出城,那他孟某人要是不笑纳这份大礼,岂不是对不起上天恩赐了?图泽迅速做出调整,李万庆这边压力骤减,可是出城袭击的金鹏所部可就遭了大难。月色悠悠,照着整条鸭绿江,如今鸭绿江之中排着一条长龙,小船挨得很紧,整天蔽日,覆盖了整个河面,从空中看去,小船连在一起就像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起初图泽摧毁船只的计划很顺利,有晋北军水鬼做示范,那些镇江士兵也拿着锥子和特制的小斧头潜到水底去,冲着那些小船就是一阵猛凿,船底漏水,致使许多小船慢慢沉了下去,虽然不至于完全沉入水底,但阻塞后边的船只前进还是够的。 当图泽派来的援军赶到后,金鹏可就遭了秧,手下兄弟被那些敌军射死不少,余者也赶紧往水闸方向撤。只是撤到一半,就碰到了带伤赶来的徐文海。原来徐文海休息好后就领着人去冲击那些留在水闸的敌军,好不容易打退敌军的一波进攻,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他可不放心金鹏,如果金鹏没有按照计划将敌军往三岔口赶,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果不其然,金鹏作战勇猛是不假,可是他并不了解晋北军水军的战法,所以为了活命,想也没想就往水闸撤。一碰上金鹏,徐文海举起钢刀,大声喝道,“金将军,不能撤,快按照原来的计划,将敌军往三岔口赶。程远....程远.....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出来,给本将把那些船烧了。” 程远领着几百晋北军士兵扛着东西沿着河岸奔跑,攻城那么久,敌军的弓矢早已经消耗殆尽,只能睁着眼看程远领人扑过来。一凑近了,水军士兵将备好的引火之物丢到了那些小船上,火箭射出,很快鸭绿江之上燃起了大火,乍看上去情景壮观美丽。敌军一直急着攻城,为了把兵力一波波输送上去,所以船只已经连在了一起,如今大火一起,又有清风助阵,火势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当年火烧赤壁是如何做到的?如果不是曹阿瞒铁索连环,火烧计也成不了,而今鸭绿江之上,形势比当年更可怕,鸭绿江说是宽广,但也是相对的,如果供水军作战,停靠战船,结阵作战,鸭绿江还是显得窄了。火势蔓延的越来越快,弄的不少敌军直接不要船了,跳下船就想上岸,可惜岸上早有准备好的晋北军水师士兵。无奈之下,敌军只能尽可能的沿着鸭绿江朝南逃,东面如此,西面同样如此,失去一半兵马后,李万庆逮住机会放开水闸大门,亲自领兵展开反扑,只一个冲锋就将敌军打退。 图泽不是糊涂之人,退就退,也许后退并非坏事呢,如果城中兵马能一路跟出来,与大军在城外作战,他图泽还求之不得呢。 “传令各部,尽力向南撤,与东面兵马在三岔口集合,到时候本将要让这些汉狗晓得咱们的厉害”图泽也知道三岔口的,那里可是鸭绿江南部最宽阔的地点了,水面宽广,己方兵力优势就可以展开了,能在宽阔地带与晋北军水军展开决战,何乐而不为,如此省的去水闸拼命了。水闸那里太过狭窄了,根本发挥不了兵力的优势。图泽深以为然,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李万庆挖好的陷阱之中。 子夜时分,本该熟睡的时候,鸭绿江上却是战火连连,金鹏跟随者徐文海一路厮杀,一点点朝三岔口扑去。双方几乎都把希望放到了三岔口,于是毫无意外的,很顺利的来到三岔口,图泽于三岔口水面展开了阵势,大小船只数也数不清,其中三艘大龙船顶在前方,图泽站在甲板上,一脸傲然的目视着前方,快点来吧,只要打赢这场决战,他就可以领兵进入镇江城了。 图泽没有等待太久,晋北军很快就来了,只是月光下,晋北军的船只上似乎有些什么。李万庆居于前方,佩剑握在手中,当距离差不多后,他大声喝道,“放蜈蚣船,跟老子割开这群敌军狗儿,其余各部准备好,入水阻敌。” 蜈蚣船,顾名思义,长相非常像蜈蚣,这种船是李万庆在皮岛的时候精心打造的战船。 第620章 镇江防御战 第620章镇江防御战 船体修长,船体外边包裹着铁皮,可以抵御燃火以及箭矢,两侧镶嵌着一排排铁刀,那样子与蜈蚣非常像,所以蜈蚣船又被成为水上铁滑车。蜈蚣船的速度非常快,两侧铁刀位置比较高,敌军哪里见过这种稀奇古怪的蜈蚣船,一个不留神,要么船体被割裂,要么船上士兵直接被两侧钢刀割伤,一时间杀声震天响,受伤的却只有敌军。 图泽冷汗直流,心里不断追问,这到底是什么古怪玩意?砍又砍不坏,拦又不敢拦。倒有一些不怕死的把船体横过来想要挡住蜈蚣船,却被蜈蚣船锋利的头破直接撞开一个窟窿,只是船成两半,船上士卒也死伤无数。 蜈蚣船一问世,就大显神威,许多敌军被撞进了水中,图泽对此毫无办法,被蜈蚣船冲来冲去,很快整个阵型就散了架。这些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一直被动挨打,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如今许多敌军已经开始怀疑要不要继续打下去了。 月正高,风正好,人命在消耗,图泽不怕死,但他不想这样死去,如此战败,太过窝囊了。他亲自领着战船冲向李万庆,而金鹏早以及盯上了图泽,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金鹏已经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留下图泽,哪怕是死,也要与图泽同归于尽。杀戮一开始,就不会停下来,本该占据绝对优势的敌军,在蜈蚣船的打击下变得乱糟糟的,所谓的优势也荡然无存。晋北军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配合着蜈蚣船从后掩杀,高大的战船冲过去,撕开了一切阻挡在前的敌人。 图泽浑身颤抖,至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晋北军会出城决战,本以为三岔口是自己的福地,没想到却成了自己的死地。说到底,还是太不了解晋北军了,晋北军陆战步骑配合,前有铁浮屠,后有骑兵,可是水军,还是第一次接触。 突然碰上这种古怪战法,谁能受得了呢?如果一开始晋北军就将蜈蚣船推出来,也就是小败一阵而已,只要稍作退兵,就能想好应对之法,可是李万庆太能忍了,当东面水闸被攻破的时候他都没推出手中利器,一直等到对方集结三岔口的时候才使用。水面上乱成一团,毫无阵型可言,火箭弓矢,蜈蚣船来回穿梭,败局已定。 三岔口啊三岔口,如果能胜,就能将晋北军全部困死在这一段河道中,因为三岔口只能南北通行,东西并没有支流,当然,如果败了呢,也没了退路。三岔口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死地,谁赢了,谁就会一举定乾坤。 图泽苦思良久,依旧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当前的局势,他眉头一锁,当即下令道,“所有人后撤魏家村,弃船上岸,毛培东,你带人从东面抄上去,务必堵住贼兵。” 毛培东可是跟了图泽多年的心腹爱将,当年图泽于漠河任职时,毛培东便在麾下效命,所以,二人不仅仅是上下级,更是很好的朋友。如今局势危险,想要尽可能的保住有生力量,只有派可靠之人殿后,为大军撤到魏家村登岸赢得时间。 毛培东知道殿后可是九死一生,但是他没有半点犹豫,领着人乘着船朝北边冲去,如今双方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虽然晋北军攻势如潮,但是水面上沉积着众多船只,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行军速度,尤其是徐文海所乘坐的大宝船,根本无法通行。毛培东生性坚韧,骨子里有种让人说不出的狠劲,他领人斜插过来,盯紧那些横冲直撞的蜈蚣船,大声道,“跳下去,把这些怪船拦下来,横在河中央。” 毛培东所部,成分很杂,这些人好勇斗狠,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或许军纪涣散,可是眼下他们这股彪悍之气却成了最有力的武器。闻听毛培东下令,众多士兵赤膊上身,扑通跳入水中,他们有的拿着便于水中打斗的短刀,有的人持着绳索,待靠近蜈蚣船的时候,一批人去阻挡晋北军水鬼,一部分人抛起绳索,困住蜈蚣船。这种蜈蚣船船体狭长,在水中左右一晃,那些在水中托着蜈蚣船的战船就被弄的来回震荡。 好在徐文海反应够快,立刻下令砍断连着蜈蚣船的绳索,如此才没让阵型彻底大乱。毛培东拼命阻挡,他近乎疯狂的让人将夺来的蜈蚣船横在中央,一下子就阻住了晋北军的前进路线。 徐文海统领水军多年,海战自然犀利,可在这鸭绿江中颇有点施展不开手脚的味道,毛培东如此违反常态的拼命,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了。取来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敌军动向,很快就发现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大批敌军竟然呼啦啦的往西南方向撤。让人将金鹏喊来,徐文海出声问道,“金将军,西南方是什么去处,可有利于大军行进的地方?” 金鹏紧锁眉头,过了一会儿后,只见他神色大变,颇有些慌张的拱手道,“徐总兵,怕是不好,西南方有一地方将魏家村,村东面地势平坦,利于登岸,往西便是镇江丘陵。” 什么?徐文海暗自懊恼的拍了下额头,自己还是对镇江周围的地形不太了解,没想到此处鸭绿江水位最深的地方,竟然还有利于登岸的路段,若是让图泽领着人从魏家村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握紧剑柄,徐文海目光深沉的望着金鹏,“金将军,请问徐某人可以信任你么?” 金鹏闻言一愣,他感觉到李万庆的目光很锐利,甚至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可以想象,如果他回答不信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镇江大营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李万庆凶狠果断,这个徐文海可是比李万庆还狠的人,他身处镇江大营,便有杀尽镇江将校的心思,如今还会对他金鹏客气么?当然,于情于理,金鹏似乎也没有自寻死路的理由,他后退两步,站直身子,郑重道,“末将愿听将军调遣,无论刀山火海,无不向前!若有事情,将军尽管吩咐。” 徐文海心下暗暗点头,果然是个聪明人。图泽领兵撤往魏家湾,为了尽可能的消灭敌军,势必要派人领重兵赶往魏家湾,本来王利应该是最合适的,只是现在王利身受重伤,于是思来想去,能用的就只有金鹏这个地头蛇了。好在金鹏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伸手拍拍金鹏的肩膀,语气沉重道,“金将军,本将将大部兵马交予你,你速去魏家湾,务必迎头阻击图泽所部,尽可能的消灭敌军。” “喏”金鹏心中也是一喜,他与图泽可是有着深仇大恨,找上图泽拼命,不正是一生所求么?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份仇恨,或许徐文海就不会用金鹏了。 毛培东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无法阻挡金鹏领兵上岸的,他只能尽可能的突击李万庆所在的战船,寄希望于吸引晋北军回来救援,可惜,李万庆铁了心要斗败图泽了,哪怕是旗舰被围攻,身处险境。毛培东也是急疯了,竟然让人移走蜈蚣船,领着人要爬上李万庆所在的战船。 李万庆等了好半天了,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当即取来长弓,月光唯美,照着这片厮杀战场,指挥敌军登船的毛培东,完全没想到已经有一把长弓对准了他,箭如流星,应声入肉,李万庆虽不是箭法出神入化,可是短距离内箭无虚发还是没问题的,狼牙箭准确无误的洞穿了毛培东的咽喉,这位勇猛的敌军大将只是干咳一声就跌到了河水之中。 “毛培东已死,兄弟们,随本将杀”战场之上就是这样,士气此消彼长,李万庆拔出佩刀与敌军抖作一团,晋北军士气高昂,蜈蚣船再次开始发威。没了毛培东统筹指挥,敌军一败再败,再未组织起有效抵挡,直被杀的节节败退,尸体漂浮在三岔口,像一片月光下盛开的睡莲。三岔口战况已经接近尾声,而沉睡的魏家湾却刚刚苏醒。 图泽领着大军辛辛苦苦的从魏家湾登岸,一切都很顺利,他自以为得计,匆匆朝西面逃去,可来到盘龙岭前,一彪人马从侧面杀出,打头一人却是自己的老熟人。金鹏扛着钢刀,左手不断拍打着满是血污的盔甲,面对图泽,他脸露冷笑,“图统领,你这是干嘛去,急着进阎罗殿么?可惜今日无常太忙,就由金某人送你一程吧。” 嘶,金鹏领兵出现在这里,那么毛培东呢?恐怕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图泽神色异常难看,当初真该一刀砍了金鹏,那样也不会有今日祸患了,“金老三,当年让你侥幸逃脱,今日必是你的死期,想要老子的性命,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金鹏所部匆匆赶到魏家湾,图泽也是领人仓皇逃窜,所以双方都是身心疲惫,不过金鹏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士气旺盛。安静的魏家湾,曾经路不拾遗,可现在突然间出现无数凶徒。镇江古城,百年繁华,早已不见刀兵,这个美好的夜晚,杀戮却重新笼罩此地。东南瞭望,天狼在侧,那繁星点点,谁能射破这杀伐天狼星? 一日血战,镇江总算是保住了,徐文海和李万庆收拢残部,同时一封军报紧急送往广宁。 辰时,镇江的战报终于送来,李万庆不负众望,大败图泽所部敌军,并由金鹏斩杀图泽,现在敌军已经全部撤离镇江附近。李万庆赢了,晋北军彻底拿下了镇江,孙承宗也长长的松了口气。皇太极这时候也该急了吧,那接下来就该集中解决海州城的敌军了。正如孙承宗料想的那样,当镇江大乱,晋北军全力绞杀的时候,留在海州的韩世龙和阿基特终于坐不住了。 并不是韩世龙和阿基特愚蠢,他们实在想不通自己留在海州还能干嘛,人家晋北军根本就不攻城,你守着周口看风景?这是一个死局,就算明知道晋北军有可能在城外有了防备,韩世龙和阿基特都得领着人赶赴镇江,拿不回镇江,大汗筹谋良久的南下计划必然破产,因为大金国不可能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全力对付明军的辽东兵马。 只能说老天爷不站在大金国这边,明明已经把毛文龙干掉了,偏偏又冒出来一个李万庆。那个徐文海更让人可恨,以前听都没听过这个人,可这个人手底下竟然有着一支让人恐惧的舰队,徐文海有一条旗舰,那么大船,以前大金国勇士听都没听说过。 “报,督师,前方来信,说海州方面有动静了,今日辰时不到,韩世龙那厮便率兵从东门而出。” 终于出来了,孙承宗嘴角挂着点冷笑,可是很快又高兴不起来了,只能收敛笑容,沉声问道,“阿基特呢?难道他没有随韩世龙出城?” “倒是没有,阿基特好像还在城中”那斥候说完,孙承宗就狐疑起来,阿基特为什么不出城?不对,恐怕这里边有问题啊,思索一番,孙承宗一拍桌案,对厅中文武道,“赵总兵,你领兵速去锦州。另外,通知祖大寿,让他组织兵马强攻大凌河,老夫倒要瞧瞧这些鞑子要玩什么花样。” 领兵打仗,最怕的是什么?就怕坠入彀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既然一时间看不透对方的想法,那就反其道而行,先不打韩世龙,打一打其他地方,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再说。 韩世龙领着八千兵马正在赶往镇江的路上,只不过行军速度并不如预想中那么快,他心中也是犯嘀咕,为什么出城这么久,怎么镇江那边的兵马还没扑上来阻拦。 韩世龙所部步骑混合,浩浩荡荡的杀向镇江,如今晋北军由于兵力不足,所以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一点阻拦,顺利的超乎寻常。 不过更出人意料的是,韩世龙抵达镇江附近后,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下令各部在城南十里处休整。 第621章 女将 第621章女将 韩世龙这场戏可把所有人都唱迷糊了,偏偏此时海州城内的阿基特还按兵不动,一时间竟搞不懂韩世龙要干嘛了。面对这种情况,赵率教眉头挤作一团,韩世龙到底要做什么?要不要让祖大寿按照原计划反攻大凌河夺回盘山城呢?赵率教从没有这般犹豫过,他并不怕韩世龙所部兵马,要打败韩世龙,还是很有信心的,怕就怕上了韩世龙的恶当,如果韩世龙就是故意引着人去打他,那怎么办?无法判断对方的行军意图,贸然行事,很容易犯大错。 远处一匹战马,马上那骑兵身着火红布甲,胳膊上缠着一条血红色的纱巾,是斥候回来了。那斥堠兵飞身下马,跑到赵率教身前拱手道,“赵总兵,督师军令,命赵总兵无需关注韩世龙所部,尽起兵马,与祖大寿将军一起反攻大凌河和锦州城,若是韩世龙放弃镇江,回援海州,则稳守大凌河即可。” 得到军令后,赵率教长舒一口气,看来孙督师也没摸准韩世龙要干嘛啊,既然孙督师已经有了军令,那还等什么。当日,赵率教下令各部集结,对锦州城发起了猛攻,之前关宁军也反攻过锦州,但都是小打小闹,这次赵率教以雷霆万钧之势强攻城墙,竟然让城内敌军一时间无法适应了。 当韩世龙离开海州的时候,就提醒阿巴泰要多加小心了,但阿巴泰并没有放在心上。阿巴泰自以为得计,可惜碰上了办事较真的赵率教,不打归不打,但既然要打,就要把敌军打疼,赵率教亲自压阵,士卒无不奋勇向前,骑兵下马,撑着盾牌攻打城门,能力一点不输步卒。 “他娘的,赵率教吃错药了,他这个时候打锦州干什么?去,告诉贺必成,让他领人去西门,要是放一个汉狗进来,老子砍了他的脑袋”传令兵走后,阿巴泰还有些不放心,又亲自领着亲兵上了城头。一看城上厮杀情况,他就有点头皮发麻了,因为明军可一点佯攻的意思都没有,但凡佯攻,一碰到阻力,必然后撤。 攻城如火如荼,赵率教一边留意着锦州城内的情况,一边等待着其他方面的消息。而此时的韩世龙,同样也在等待着,至傍晚时分,留在海州附近的探子赶到了镇江,那探子满脸灰尘,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显然是匆匆赶来,“韩统领,贼兵动了,赵率教领着几千骑兵突然杀到锦州,突然对锦州发起了猛攻,现在锦州岌岌可危。” 锦州岌岌可危,韩世龙嘴角却掠过一丝笑容,他不知道明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猛攻锦州,但只要明军有动作,就能给他提供机会。穿好盔甲,提起宝刀,韩世龙大踏步来到帐外,“各部听令,全军开拔,韩某要拿下凤城,哼哼,倒要看看,现在谁还能阻挡我部攻打镇江之南。” 凤城,再往东就是东沟,而东沟横在镇江南部,乃是水师舰队南撤必经之地,韩世龙在镇江外围虚晃一枪,突袭毫无防备的凤城,如今凤城毫无防备,如何抵挡突然杀到的敌军?更何况,城中兵力空虚,就算有所防备,无兵可派的情况下,也无法阻挡韩世龙大军的。韩世龙早有准备,提前埋伏在凤城城内的探子打开城门,双方里应外合,很快就打下了凤城。 至第二天辰时,凤城全城被女真兵马接管,古老的凤城,归属明军没几天,再度易手。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韩世龙要干嘛了,拿下凤城当然不是为了找一块栖息之地,是为了向东拿下东沟,进而堵住大明水师舰队的退路。韩世龙这一招玩的漂亮,几乎所有人都没韩世龙骗过去了,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强攻镇江,竟然会对凤城动手,而此时徐文海和李万庆的注意力可全在镇江呢,韩世龙这样做,无异于孤军深入,这个时候不用太多,只要赵率教和祖大寿反攻成功,绕过海州出现在凤城附近,韩世龙就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挽救覆灭的命运。 韩世龙所处艰险无比,可偏偏一点危险都没有。如今阿敏和阿巴泰的大军横在大凌河一线,林丹汗也派兵过龙山朝着辽东赶来,这种情况下明军能轻易绕过海州城? 徐文海和李万庆以水师之利夺取镇江,并且重创图泽,在后金国后方翻江倒海,致使女真人面对务必魏军。而在这个时候韩世龙选择了赌命,他就赌自己能打到东沟,偏偏,让他赌赢了。 广宁指挥所,孙承宗神色凝重,拳头紧紧握起,本来镇江连番胜利让关宁军缓了口气,可韩世龙在镇江虚晃一枪,杀向东沟,彻底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如果韩世龙真的拿下东沟,突入镇江南部,堵住镇江往南的通道,那晋北军水师稳守镇江还有什么意义? 不得不承认,真有些小瞧韩世龙了,没想到这家伙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竟然能完成这般神奇的壮举。 无论如何要阻挡韩世龙才行,哪怕先不管阿基特都行,若是让韩世龙顺利完成计划,那镇江的水师就危险了,“为今之计,只能从大凌河附近调兵了,不过....” 孙承宗岂能不头疼?大凌河附近倒有兵马,兵马有是有,但士气低落,就算士气没问题,又该让谁来统兵?眼下能打硬仗的现在都在帐中听用呢,孙承宗思索一番,他立刻将目光放到了末尾位置坐着的梁秋实,“梁老将军,不知现在大凌河附近可有良将?” 梁秋实赶紧起身,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回督师,末将部曲现都在大定堡听命,所以大凌河附近倒有将校,只是要驰援东沟,应对鞑子韩世龙,实在有些吃力!” 梁秋实驻守到来那个已有两年,对附近兵马了若指掌,他既然说没有良将,那八成就是了。得到这种回答,孙承宗也觉得有点蛋疼,将到用时方恨少啊,吴三桂倒是有能力,可远水解不了近火啊,若是自己从广宁一带调人,估计韩世龙早打破凤城,攻进东沟了。瞧孙承宗愁眉不展,梁秋实也心有万千愁绪,他犹犹豫豫,嘴巴张开却又咽了回去,似乎有什么担忧,孙承宗看到此处,和然道,“老将军,帐中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如此,那末将就烂言了,末将有一孙儿,虽为女流,但大小习武,懂的几分兵法,或许,可以一试,若是督师觉得可以,还请速速传令。” 听完梁秋实的话,孙承宗一拍额头,暗道一声糊涂,怎么就把那位将门虎女给忘了呢。梁秋实的孙女梁彩蝶那可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巾帼,她若领兵赶往凤城,不一定能打败韩世龙,至少能撑个两三日吧。孙承宗有意用梁彩蝶,可大明朝少有女将当家的事情,不是谁都能当秦良玉的,左良玉当即起身道,“老将军,你也忒的开玩笑,军机大事,岂能将所有希望交到一个女娃身上?督师,依末将之计,眼下当不必管韩世龙所部,全力攻打锦州当为最佳。” 强攻锦州,就算打下来,也必然是伤亡惨重。 “本督师与你不同,老夫觉得梁家小娘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立刻传令梁彩蝶,速速领兵前往凤城一带,至于海州以及锦州不要管了,老夫这次要一举拿下韩世龙这厮!” 左良玉有点懵了,搞什么鬼?孙督师怎么还真用梁彩蝶了?万一那梁彩蝶靠不住怎么办?韩世忠一个劲儿的朝其他人使眼色,奈何旁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赵有恭走后,韩世忠直接把打盹的东方瑾拽了起来,气呼呼的问道,“我的东方先生,你平日里不是主意多么,怎么殿下冒这么大风险,你也不知劝诫?” 此时帐中剩下的人不多,何可纲坐在孙承宗旁边,小声说道,“督师,不知你对韩世龙如何看?” 听何可纲如此问,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韩世龙出身将门,若用得好,当为一员良将,只可惜,此人甚为忠义,要想劝他归降,怕是有些难啊。” 何可纲想了想轻声道,“督师,其实要想韩世龙归降,也不是全无可能!” “你有办法?”孙承宗闻言一喜,不过看何可纲皱眉的样子,便又高兴不起来了,看来何可纲也没多少把握啊。 韩世龙,还有希望么?总之,此人不留就杀! 韩世龙是个上好的将才,天赋惊人,可往往这种人却最留不得,不能为自己所用,只能杀之。 大凌河以西四十里的大定堡,一个红妆女子坐在光滑的石面上,仔细擦拭着手中那把红缨枪,美目中有几分担忧几分盼望。对梁彩蝶来说,能独领一军抵挡敌军,是非常兴奋的,可内心却总有种担忧。虽然从小耳濡目染,对兵法颇有研究,可是毕竟第一次领兵,如果无法抵挡韩世龙,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如今韩世龙所部已经拿下了凤城,想重新进入凤城有点不太可能了,为今之计,就是赶在韩世龙攻打东沟之前想办法拖住敌军。 白云悠悠,天空如洗,远处山峦层峦起伏,像一条宽广的脊梁。到底该怎么做?很快,梁彩蝶清秀的玉脸上露出几分坚毅,韩世龙此行孤军深入,最紧要的就是粮草,他没法坚持太久的,如果一把火将敌军带来的粮草烧掉,到时候敌军必然慌乱,那时再兴兵猛攻韩世龙中军,敌军还有精力攻打东沟么? 当然,如此做,自己麾下的兵马也会陷入重重围困之中,损失惨重,甚至连她梁彩蝶在内,所有人都会死,不过,这样做至少能保证赢取一部分时间,游弋在镇江外围的晋北军水师会赶来的,徐文海和李万庆不会放任局势恶化下去而不管的,只要赢得时间就够了。 年轻的梁彩蝶做出这种决断实在太难,因为许多男儿都无法做到这种大无畏的牺牲,梁彩蝶一介女流,有女子的柔美,同样有梁秋实那般的刚强。 韩世龙凝视着东沟,眉头皱成一团,没想到小小的东沟,竟能给大军造成如此麻烦。本以为拿下凤城,缺少兵丁的东沟会自动打开城门的,没想到城中百姓竟然自觉地守起了城池。来之前韩世龙想过许多情况,唯独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形。为什么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愿意献出生命守卫东沟,难道重回明廷怀抱就这么好么? 韩世龙没有急着攻打城池,大军一路急行军,又攻克凤城,就是铁打的人也需要休息一下的。至末时初,韩世龙点齐兵马,开始对你东沟发起了猛攻,在韩世龙看来,也许只需要一次攻击,这座小小的城池就会拿下来。可事实上,韩世龙想错了,城中百姓上下一心,他们用以前的老方法,热水浇头再加上滚木助阵,竟然将敌军第一次冲锋直接打退下来。 由不得韩世龙不头疼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太缺少攻城器械了,因为要隐藏目的,并没有带什么攻城器械,仅有的云梯还是在凤城缴获的,可要打东沟,那点破云梯根本不够用。 敌军退下后,东沟城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笑声,到底是一群百姓,对于他们来说,能打退一波进攻,已经实属难得了。韩世龙神色清冷,一挥绣袍,低声道,“将带来的引火之物全部集中起来,待风起,火烧东沟。” 一把火能烧掉东沟么?当然不能,但韩世龙要的并不是这些,城内多是百姓,他们经得起胜利,却经不起失败,到时候只要一把火,这些缺乏训练的百姓就会立马乱成一锅粥,那时想要攻城,还不是易如反掌?火攻,只能是晚上,晚上风大,而且夜黑风高,人心更容易慌乱。韩世龙一声令下,敌军就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而此时城头的军民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情况,敌军不攻城了,他们除了感觉到奇怪外,也摸不准敌军的意图。 第622章 李万庆嘴炮御敌 第622章李万庆嘴炮御敌 东沟北面有两个镇子,一个是蒙雷镇,一个是香油镇,两个镇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并不远,韩世龙将帅帐设在了蒙雷镇,而香油镇则做辎重存放之地。末时一过,香油镇就一片忙碌景象,女真人不断往蒙雷镇运着东西,而这些全部落入了梁彩蝶眼中。也许这就是天意吧,韩世龙苦思冥想,想出火攻的主意,而梁彩蝶也想烧了敌军粮草辎重,缺的就是引火之物,恰恰后金军为了方便就把引火之物存到了香油镇。 老天爷是真的帮忙,梁彩蝶孤军绕过海州城,阿基特一点反应没有,而到了享有镇还有一堆引火之物,简直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这真的是巧合,韩世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准备的引火之物,会成为覆灭自己的帮凶。 几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夜晚来临,后金军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梁彩蝶也悄悄地潜入了香油镇。这次是奇袭香油镇,目标是对方粮草,所以梁彩蝶没敢带太多人,仅有百余部从而已,其余人全部隐藏在西面的山峦之中。 戌时过,风越来越大,这就是五月的辽东,晚间风大,这季节海风大,草木多,简直就是放火的最佳时节。韩世龙手持千里镜,凝视着城中动静,城头火把林立,不断有巡逻的士兵走过,城内火光不多,显然大多百姓已经安睡了。到底不是正规军啊,大敌就在城外,还回家休息,难道想等到攻城的时候再临时上城头么?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招招手道,“传令后方,将引火之物全部送到城中,只待城中大乱,立刻攻城。” 韩世龙在等待着,可让他不安的是一刻钟过去了,城中依旧不见半点慌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传令的副将惶恐不安的跑了回来,“韩统领,不好了....不好了,贼兵袭击香油镇,我军粮草被焚毁一空,引火之物也全没了!” 什么?一向镇定的韩世龙此时也感觉到一头头晕,哪来的兵马?如今方圆五十里内根本没有明军啊,如此也就罢了,到底是谁想出如此计策,偷袭香油镇?思来想去,韩世龙可以确定,晋北军可没派什么良将游弋在外。韩世龙眉头一锁,挥拳道,“传我将令,全军立刻攻城,就算再多伤亡,也要拿下东沟。” 韩世龙异常果断,他没有回援香油镇,更没有理会粮草辎重,如今最应该做的就是打下东沟,明军偷袭东沟,不可能这样就结束的,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亥时初,战鼓累响,小小的东沟再次颤抖起来,无数敌军像吃了豹子胆一般不惧死亡的扛着云梯攻打城池,这次敌军几乎倾巢出动,毫无保留,仅有上千军民守卫的东沟很快就摇摇欲坠起来。 杀声肆虐,到处都是死亡的咆哮,百姓就是百姓,面对这种无情的杀戮,他们乱了,崩溃了,有的人想回家守着家人,有的人想要拼命。 敌军猛攻东沟,城池眨眼间就可能易手,梁彩蝶也是急在心里,香油镇火起,隐藏在山峦之中的几千兵马终于杀了出来。梁彩蝶彻底放弃了东沟,她要灭掉韩世龙,只要韩世龙死了,敌军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一支兵马从西面杀来,韩世龙却凛然不惧,手中仅有一千兵马,但那又何妨,只要坚持到大军攻下东沟,他就赢了。 哼哼,不管对方是谁,兵马多少,他韩世龙都能拦得住。一千敌军阻挡在路上,夜色如水,月光洒落,一声娇叱传来,阵前一名火红的女子,“韩世龙,我乃梁彩蝶,特奉孙督师之令,取尔狗命,还不速速纳命来!” 韩世龙微微一愣,随后冷笑起来,还真把他韩世龙当泥巴捏了,竟然派了个小女子前来,“告诉老子,可是你领兵烧了香油镇?” “便是老娘了,怎么,你心疼么?”梁彩蝶有点小得意的举了举红缨枪,却见韩世龙不喜不怒,手腕一翻,长弓拉起,嗡的一声,一缕寒芒袭来,梁彩蝶粉脸煞白,赶紧往后一躺,即使如此,箭矢还是刮得脸颊生疼,一缕秀发慢慢飘落。嘶,好快好准,都说韩世龙箭法了得,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面对一名女子,上来就下杀手,颇有点小人行径,可是好人与坏人,又如何区分呢?至少,现在韩世龙想不了那么多,唯有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韩世龙麾下兵马并不多,似乎人数不多,可是打起来之后,梁彩蝶才感觉到压力有多大。这支女真兵马进退有度,令行禁止,更兼勇猛无畏,仅仅一刻钟,四千大定堡兵马竟被一千女真兵马打得半寸进不得,死伤人数越来越多,而韩世龙更是老辣,根本不与梁彩蝶交手,只是盯着那些底层将校杀。兵无将,则士气弱,有时候那些低级军官比大军主将还重要。 梁彩蝶又气又急,一开始还能稳住心神,指挥各部,可很快就被韩世龙无赖的打法激怒了,只是盯着韩世龙打,渐渐地有点迷失自我了。韩世龙心中冷笑,还以为又是一位像秦良玉那样的奇女子呢,敢情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东沟越来越危险,西城门已经被攻破,敌军蜂拥而入,得到消息后,韩世龙心里也松了口气,虽然伤亡惨重,但至少拿下东沟了,这样就够了。 梁彩蝶抖着马缰,想要追上韩世龙,这时战场上一句喊声让她惊醒过来,“东沟破了....东沟破了....” 嗡的一声,梁彩蝶清醒过来,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恨恨的望了韩世龙一眼,她娇声斥道,“全部人马往南撤,以最快速度拿下凤仙镇。” 凤仙镇,是东沟南边的一个小镇子,这个镇子可以说无依无靠,无险可守,但偏偏这里是东沟通往南边的必经之路。守卫凤仙镇,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是还有别的办法么?残留的两千多兵马撤了,韩世龙却一点高兴不起来,他能感觉得到,明军要有大动作了,而且盘踞在镇江府的晋北军水师也不会坐以待毙,否则这叫梁彩蝶的小娘皮为什么会拼命阻挡。呼,看来没有时间休整了,韩世龙打马入东沟,仅仅一个时辰后,几千敌军便离开东沟,杀向凤仙镇。 子时三刻,凤仙镇陷入战火之中,梁彩蝶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剩下的江宁府兵马似乎也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战况异常惨烈,但到底是女真兵马兵多将广。 梁彩蝶歪倒在一棵梧桐树下,看着头顶那片月光,精神有些恍惚,难道敌军就要鱼入大海了么? 咚咚咚,鼓声响起,一支兵马从天而降,来人背负长弓,健硕非凡,“韩世龙,可还认得李某否?” 韩世龙攥紧长枪,目光之中满是惊骇。李万庆,来得可真及时!不知道李万庆是如何赶来的,可这一战还能避免么?其实韩世龙和李万庆是认识的,早年间韩世龙在毛文龙麾下当差,后来调到了营口担任游击将军。韩世龙也算是当时辽东后起之秀了,李万庆来到皮岛的时候,营口发生了一件大事,致使韩世龙投靠了皇太极,成了大明朝的叛徒。 “李万庆,没想到你这个时候来了!” “韩世龙,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么?皇太极值得你这般忠义?” “李将军,你觉得韩某人还有别的选择?” 李万庆哈哈大笑,伸手指向韩世龙,“你之忠义,又是真的忠义么?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蠢货,连猪狗都不如。” 猪狗不如?或许这是韩世龙这辈子听过最难听的话了,想他韩世龙文武双全,竟被人说成猪狗不如,岂有不怒之理? 韩世龙脸色阴沉的可怕,长枪在手,手面青筋暴涨,“李万庆,你说够了没有,你若是想拦韩某人,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韩世龙不得不沉着应对,晋北军可不是眼前的杂牌兵,他深知这百战强兵的能力。真要拼起来,己方可一点优势都没有,当然还有眼前这位李万庆,亦是一名奇人,最近发生在皮岛的事情岂能不知道?韩世龙不敢轻举妄动,李万庆也不着急,他拿言语激怒韩世龙,看似急着分出胜负,可实际上却是故意做出来的,目的就是让韩世龙狐疑不定,总之,时间越久对己方越有利。为了及时赶到东沟,一路上快马加鞭,别说人受不了,连马都受不了,现在能多休息一会儿就多休息一会儿。 “怎么,韩世龙,你还知道生气?你觉得老子说错了?”月光下,李万庆翻身下马,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一阵沙沙声,“你双目不明,不分好坏,仇人在侧,却不知报仇,还俯首帖耳,与那认贼作父之人有什么区别?我说你猪狗不如,还错了?” 韩世龙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间不知道李万庆要做什么了,这一字一句,似乎是要逼着他动手一般。越是这样,韩世龙越是犹豫,晋北军可是好相与的?韩世龙可不知道晋北军是马不停蹄赶来的,还以为是提早埋伏在凤仙镇呢,贸然出手,不是上了别人的当么?当然,李万庆的话也不全无作用,至少韩世龙心中已经产生几丝波澜,“你什么意思?” “韩世龙,你不会已经忘记方玲是谁了吧?”李万庆抬起头,目光如刀,看得韩世龙心里竟然慌乱起来。 方玲,这个名字又怎么可能忘记,一时间韩世龙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当年还在营口的时候,韩世龙可谓是前途无量,因韩世龙家世极好,为人忠义,所以被上司看中,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韩世龙从营口调任京畿也不是不可能。韩世龙可谓是春风得意,方玲便是与韩世龙一同长大的女子,长成后方玲出落得十分漂亮,而韩世龙也是相貌堂堂,二人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来到了成亲的年龄,那年,方玲该嫁给韩世龙了。偏偏出了事情,韩世龙与当时营口守备唐高不合,便想要将妹妹韩溪和未婚妻方玲都接走,可那时得到了一个噩耗,未婚妻被唐高玷污,不堪受辱,上吊自杀。出了此事,韩世龙带着人马攻打营口,杀了唐高一家,此事一出逼着韩世龙投靠了后金国。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什么李万庆还要提,难道说这里边还有什么隐情?“李万庆,你到底想说什么,方玲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韩世龙啊韩世龙,你也是聪明人,为何从未仔细想过?唐高虽是小人,但还不是淫徒,把你赶出营口就够了,又何必玷污方玲?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而且,那唐高的婆娘又是个善妒之人,她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么?咯咯,问你一句,当初你到唐高府上的时候,唐家人都已经死了吧!” 一字一句,就像蚂蚁一样钻着韩世龙的心,李万庆今日所说,打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亦或者说韩世龙不想回忆起的事情。韩世龙没有想过亦或者不愿意想,可现在他不得不去想,他与唐高同在营口,深知其为人,其人可谓是贪财好名,要说好色倒不至于,也从未对方玲有过窃窥之心,正如李万庆所说,唐高对方玲动手,除了加深仇恨,一点好处都没有。 渐渐地,韩世龙害怕起来,如果一切如李万庆所说,那这里边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韩世龙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他双目怒睁,长枪一指李万庆,大声道,“李万庆,你休得挑拨,你之所言,全是无稽之谈,胡说八道。要想杀老子,使出手段便是,何必行这龌龊行径,忒的让人小瞧了。” “哼,韩世龙,你觉得我需要胡言乱语么?你还想不通么?呵呵,如果不是你挡在营口,让人进不的半分,方玲需要死么”说罢,李万庆冷冷的笑了起来,一双眸子,似化作厉鬼,侵蚀着韩世龙的心。 韩世龙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根撞木重击了一下,砸的心口疼痛难忍,不,李万庆说的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可似乎又说服不了自己。 第623章 凤城生变 第623章凤城生变 记得那时候最盼着自己出事儿的其实并不是唐高,而是守卫海州的阿基特,阿基特数次想通过营口突袭大凌河一带,但都被自己挡回去了。 阿基特把韩世龙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偏偏韩世龙与唐高关系不好。其实韩世龙也知道自己与唐高关系僵硬对整个辽东前沿防线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与唐高之间矛盾重重,想要化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便想着向总兵祖大寿讨一份调令,去别处驻守。 在他有此心的时候,方玲的事情让他没了选择,仇恨的怒火一燃烧起来,就没了回头路,杀破营口,屠尽唐高一家,谋反之名坐实了,自此也断了其他心思。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亲信兵马投靠皇太极。而就在自己投靠没多久,阿基特便挥兵西进,顺利打了几次草谷。 事情一件件缕下来,仿佛往日情景再现,韩世龙如遭重击,双手颤抖起来,“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不可能的....” “哼,韩世龙,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没长心?鞑子阿基特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你少见了?” 一句话,韩世龙心中最后的坚持也崩塌了,他坐在马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张脸也变得惨白惨白。对啊,还有谁比他更清楚阿基特的为人? 韩世龙并不是唯一一个投靠鞑子的辽东将领,后来还有一名辽东游击将军投靠了阿敏,此人便是任职大凌河的王维松。当初王维松是如何叛逃的,韩世龙再清楚不过了,为了逼迫王维松叛逃,趁着王维松外出的时候,阿基特找了一个身材相貌相似的汉子穿上王维松的铠甲,提着独一无二的狼牙棒屠了盘山城南边的村子。第二天不明所以的王维松回了驻地,可是祖大寿已经认定昨夜屠了镇子的就是王维松,觉得王维松是在杀良冒功,这个时候祖大寿又怎么可能给王维松开门,毫无意外,王维松遭受了一通箭雨,无法回驻地,又被通缉,转眼间由一名朝廷将领变成了人人可杀的重犯,王维松没了选择,只能出逃投靠后金。 如此计策,阴损至极,却是出于阿敏和阿基特之手,阿敏为了招揽王维松,可以做出那些事情,那为了他韩世龙呢.....不,不是的,不是的,李万庆在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不可能,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韩世龙的怀疑不无道理,李万庆在辽东只能算一名新人,哪里知道这些?倒有八分是胡说八道的,目的就是搅乱他韩世龙的心思。 李万庆也不感意外,他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道,“韩世龙,你忘了皮岛是什么地方了么?皮岛可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水师驻地,更是商贸往来之地,这几个月来,过往于皮岛的可不只有我大明和朝鲜商人。你觉得那些后金权贵们就真的不偷腥么?他们赚起钱来也是不会眨眼睛的,有些事情我们不清楚,但是那些权贵们清楚得很,所以啊要说女真这边的事情,只要李某想知道,那一定能打听得到。所以,李某比你知道的更多,很稀奇么?” 嗡的一声,韩世龙的脑袋似乎要炸开了,仿佛有千万种思绪一同奔腾,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皮岛当初被辽东诸将不满就是因为皮岛商贸往来繁华,毛文龙靠着皮岛不仅养了一支大军,更是赚的盆满钵满。韩世龙知晓这些,却唯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皮岛做生意的可还有后金国的权贵呢。 皮岛与后金暗中有生意往来,这事儿大家心里也清楚,但你别想查,查也查不到证据。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难道学袁崇焕一样,斩了毛文龙,再斩李万庆?人家李万庆的后台可比毛文龙硬多了。 既然皮岛与后金权贵暗中有生意往来,那么利益结合之下,得到一些消息也不足为奇了。 若李万庆说的是真,还为鞑子卖命,与晋北军厮杀,当属世上第一傻瓜。可要是假的,贸贸然发怒与晋北军交战,也是不妥,将不可因怒兴师,这一点韩世龙还是知晓的,所以为今最稳妥的方法就是退回去,再做决断。韩世龙深深地看了李万庆一眼,长枪一摆,身后大军掉头往海州方向退去。 韩世龙率兵后撤,李万庆自然是按兵不动,只是梁彩蝶忍耐许久,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领人向前,李万庆一身臂展,声音不大,却又不容置疑,“梁家妹妹,不可追击,韩世龙绝非泛泛之辈,贸然上前,恐中埋伏。” 不肯追上去,原因可不只一个,晋北军需要时间休整,韩世龙也需要时间去考虑或者寻找事情真相,双方罢兵,暂时各取所需,岂不是很好?梁彩蝶颇有些不服气的撇过了头,她领着兄弟们奋战许久,死伤无数,这李万庆来了,却说不打了,死去的兄弟们岂不是白死了?以李万庆今日之身份,但凡军中将领见了都要行上一礼的,梁彩蝶不仅不见礼还冷眼相加,着实有点不恭了。 程远就跟在李万庆身后,见梁彩蝶如此态度,当即要向前呵斥,李万庆却不以为意,笑着摇了摇头。梁家小娘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心情率直,从不隐藏心思,似这等妙人,何必与她计较?再说了,梁老将军可是帮过皮岛的忙,看在梁老将军面子上,也没必要跟梁彩蝶计较。 得得得,马蹄声从后响起,徐文海优哉游哉的骑着马,眼睛望着海州方向,“李老弟,你有几分把握?” “之前一分把握,现在七分把握”李万庆很自信的笑了笑。把握大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镇江总归是后金国的后方,如果鞑子放弃大凌河一线,全力挥兵东进,还真是大麻烦。 凤城,韩世龙面无表情的盘坐在软垫上,眼前一张书案,摆着三根香。人心,总是那么的难以琢磨,哪怕穷尽一生一世,都不一定能研究明白。 韩世龙在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好兄弟镇山河黄伯韬。丑时,一滴露水滴落树叶,黄伯韬也匆匆来到了屋中,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韩世龙没有回头,只有冷冰冰的话语传出来,“黄伯韬,韩某记得,韩某只是带兵外出几天,回来后就听说了玲玲的事情,而你,却没有随军出城。现在,韩某要听你说实话,一点都不要隐瞒。” 说罢,只听砰地一声,原来是一把出鞘的钢刀放在了案子上,烛光下刀面闪着灼灼寒光。黄伯韬半张着嘴,整个人渐渐颤抖了起来,他不想死,如果不怕死的话,当年也不会投靠清风山当一贼寇了。韩世龙显然动了杀心,他又能怎么做?韩世龙甚是勇武,要想杀他黄伯韬,简直是易如反掌。 黄伯韬屈膝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他努力回忆着往日事情,慢慢说道,“兄弟,你知道的,哥哥那时候职权有限,人微言轻,当初的事情哥哥无从知晓的。不过,出事那晚,哥哥记得起夜的时候,看见王国华兄弟带着两个人悄悄出了门,后来弟妹就出了事。后来你回来后城中大乱,斩杀唐高一家,再后来王国华也跟着投了过来。” 听完黄伯韬的话,韩世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豆大的泪珠从这位铁血汉子眼中流了出来,他痛苦,他悔恨,他自责,万千愁绪割裂着他的心。如果没有黄伯韬所言,或许还有几分疑惑,可有了黄伯韬的话,他几乎可以断定李万庆所说是真是假了。 如果李万庆所说是假的,为什么那时自己从归来后,在唐家院子里没有见到王国华?似乎王国华是早有准备,提前离开了,投靠阿基特的时候,王国华也是第一个点头的,如今细想之下能没有疑惑么? 也许没有证据,可是人都会思考,是人都会找到一条最说得通的路,而这条路恰恰是韩世龙最不想看到的。一定是阿基特早就买通了王国华,借着他韩世龙与唐高之间的矛盾,掳走玲儿,致使一场大火并,逼着他韩某人走上一条不归路。 攥紧拳头,韩世龙猛地砸在案子上,只听咔嚓一声,书案段成两截,“阿敏......阿基特.......” 王国华?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韩世龙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竟然为鞑子卖了这么久的命,他韩世龙就算死了,又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方玲?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韩世龙转过头,双目赤红,吓得黄伯韬仓皇往后退,骇然的颤声道,“韩兄弟,这其中事情哥哥也是今日才想通啊,方玲妹子的事情,与哥哥可是半点干系都没有,哥哥那时新晋之人,就是想出主意也不可能啊。” 冤有头债有主,韩世龙虽然愤怒到内心滴血,但还不至于迁怒黄伯韬,他握紧刀柄,猛地站起身来,盯着黄伯韬冷冷的说道,“黄伯韬,你如果想活命,就按韩某说的做,韩某人只怪自己瞎了眼,还不至于迁怒与你。现在,你去告诉各部统领,就说韩某要在县衙商讨下一步的行军计划,所有人必须到场,今夜之事,提也不要提,如果出现半点变故,就别怪韩某不念往日旧情了。” 黄伯韬擦着额头冷汗,忙不迭的点头应是,他很清楚韩世龙要干嘛,如今军中可不仅仅韩世龙的亲信,还有不少统领是终于阿基特和王国华的,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满汉混编,韩世龙要想临阵倒戈,势必要先解决那些不同心的人。军中多数人都不是韩世龙的亲信,所以他必须保密,否则让大家警觉起来,韩世龙的下场就不会太好了。 虽然韩世龙的亲信很少,可是黄伯韬不敢乱来,他觉得这个夜晚占据主动权的一定是韩世龙,因为这个男人够果毅,够隐忍。经受如此大变故,简直倾覆了他的三观,却只是掉了几滴眼泪,瞬间做出最有利的决断,这种男人难道不可怕么?只有跟着韩世龙才能活命,必须帮着韩世龙顺利掌控大军才行,否则一旦内讧,也只有失败的份,那李万庆可不是什么善类,杀起人来可比韩世龙狠多了,对他黄伯韬更没什么情义。 丑时中,县衙聚事,二十多名马步统领都在焦急等待着,可是韩世龙却迟迟不来,当县衙外有了响动,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一队刀手在韩世龙的带领下进入大堂。此时,众人都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了,因为县衙守卫全都变成了韩世龙的亲兵,而韩世龙的亲信统领成齐和白方竟然不在大堂之中。 如果真的是商讨下一步行军计划,成齐和白方二人又怎么会不在?再联想到夜里阵前李万庆说的话,众人顿时醒悟过来,统领赤阿最先反应过来,他当即起身拔刀喝道,“兄弟们,韩世龙要反!” 是的,韩世龙要反,可这些人醒悟的太晚了,韩世龙握紧钢刀站在门口,左右是上百名刀手,他扫视大堂,目光深邃冰冷,“不错,韩某是要反了,诸位兄弟,随韩某时日不短了,韩某也不想难为诸位。可是,鞑子害我爱妻,骗韩某这么久,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现在,谁还把韩某人当兄弟,就站在右边,谁要是不想跟着韩某的,请放下兵刃,除此之外,想跟韩某作对的,就休怪韩某无情了。” 嘶,大堂之中不少人开始倒抽凉气,甚至有些人还不敢置信的张着嘴,如果如此的话,那岂不是说李万庆当夜所言都是真的? 阿敏和阿基特做的事情,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让人害死韩统领的妻子,也忒的不光明了。 一些人开始同情韩世龙了,有人更是破口大骂道,“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投靠鞑子?阿基特个阴损的家伙,韩大哥,我岳庭跟你了。” 岳庭牵头,陆陆续续的有四个统领站到了韩世龙右边,这下赤阿就有些急了。 第624章 叛将 第624章叛将 他气急败坏道,“兄弟们,阿统领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咱们可不能当了那忘恩负义之人。阿统领或许对不住韩世龙,可没什么对不住咱们的,可别上了韩世龙恶当,今日,定要与韩世龙拼个鱼死网破,而且,你们别忘了,尔等还有家眷在盛京和沈阳呢。” 赤阿的话作用不小,一些犹犹豫豫的统领又开始坚定起来,家人可还在别人手里握着呢,如果就这样跟了韩世龙,家人可就要被连累了,如果不跟韩世龙,大不了一死而已,还不会连累了妻儿老小。赤阿身边站着十余名统领,剩下还有五人没有动作。 韩世龙眼神看过去,那五个没做出选择的人长叹一声,丢了手中兵刃,“韩将军,你有大仇要报,我们能体谅你,可是要让兄弟随你投降晋北军,是万万不行的,要是为阿基特那个伪君子与你作对,也是不忍,你还是放兄弟们出城吧。” 韩世龙点点头,语气沉重道,“好,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你们既然如此选择,韩某也不难为你们,定兑现诺言送你们出城,不过,他日若战场上相见,韩某绝不会手软。” 韩世龙理解这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当年在辽东犯下大错的人,这些人若是投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摆摆手,有亲兵进入大堂护着那五名头领离开,等只剩下两拨人马后,韩世龙就再无犹豫了,“赤阿,尔等执意要跟韩某作对,那就别怪韩某无情了,给我上,这些人一个不留。” 十余名统领在大堂中奋战,可是他们哪里是百余名刀手的对手,一炷香时间,那些反对韩世龙的势力被剿杀殆尽,而此时天边已经露出一分鱼肚白。韩世龙一夜之间,用雷霆手段掌控了这股势力,更是将其为己用。韩世龙很清楚,要想报仇,就得有实力,如果空着手去见徐文海和李万庆,他韩世龙就太无能了。阿基特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而已,真正主事的还是阿敏,而阿敏势力太大了,想要报仇,不依靠晋北军如何能行? 一夜未眠,却是精神抖擞,徐文海遥望前方,军中诸将站在身后,看着天色渐渐有了明亮,徐文海淡淡的说道,“吩咐各部准备,卯时三刻城中还无动静,立刻攻城。” 徐文海是沙场历练出来的勇士,战场之上不会存半分仁慈,他爱惜韩世龙才华,也同情韩世龙的经历,可要是韩世龙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只有兵戎相见了。众将出声应诺,梁彩蝶尤其兴奋。一切都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这次可不光有大定堡兵马,那些休息够了的晋北军水师士兵各个如狼似虎,兵锋直指凤城的韩世龙大军。如果韩世龙不投降,将要面临的结果可想而知。 卯时三刻过了,晋北军如约朝凤城进发,辰时,朝阳升起,一架架云梯展露着晋北军的意图。就在这大战将起的时候,凤城的城门却开了,一人一马走出城门,他不带一刀一枪,卸下头盔,披头散发。打马来到城外,韩世龙翻身下马,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拜道,“叛将韩世龙,受鞑子愚弄,今迷途知返,愿徐总兵能够收留。” 降了,韩世龙真的投降了,他竟然投降了晋北军,当他跪倒在地那一刻,连李万庆都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劝降韩世龙,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现在笑话成了真。徐文海没有向前,李万庆打马出列,亲自下马将韩世龙搀扶起来,“韩将军,虽说许多人投了鞑子,但李某一直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若非看重你的才华,李某也不会与你说那么多话。” 战场之上,永远都是风云变幻,上一秒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拿下凤城,收服韩世龙这员大将,徐文海当然是高兴万分,李万庆更是开心。唯有那个青春少女梁彩蝶整日里噘着嘴,似乎亏了八百万一般。无仗可打,梁彩蝶甚是懊恼,尤其是那些死去的兄弟,怎么想都觉得他们死得冤枉。 仅仅一日后,徐文海亲自统领下,梁彩蝶、李万庆、程远带兵抵达海州东面的五方镇,将近两万大军将五方镇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此时王维松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在五方镇等着前方消息,对于王维松,韩世龙感觉到很复杂,不耻其为人,可又不能害了他,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妹夫,已经对不起妹妹一次了,难道还要对不起她一次么? 韩世龙没带一兵一卒,亲自来到了城门下。王维松诨号霹雳天雷,性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看到韩世龙,他就跳脚大骂,“韩世龙,枉贝勒爷和阿统领那般信任你,你竟然敢反叛他。” 韩世龙闻言冷笑,王维松可以不分事理,昧着良心为鞑子卖命,可他韩世龙不行,抬头看看王维松,只是淡淡的说道,“王维松,如果不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妹妹,韩某人何须说些废话?当年阿基特用计害了我,家人更是因你而死,你可以不管,但韩某人不能不管。韩某不喜欢你,可是我那妹妹已经嫁给了你,不管怎样,韩某不想让那妹妹当一个寡妇,你若还有点良心,放开城门,韩某向你保证,定许你一生荣华富贵,可要是执迷不悟,韩某也救不了你,难不成你还指望海州城里的阿基特能派兵救你?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阿基特现在一心守住海州,绝对不会再往外派一兵一卒的。” 韩世龙说完这些话,打马掉头,就像甩掉往日一切记忆。如果王维松不识抬举,那谁也救不了他。 妹妹,哥哥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但愿你不会怪哥哥! 王维松呆呆的望着韩世龙的背影,这一刻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是什么原因促使韩世龙做出如此改变?五方镇城四门紧闭,又是被重重围困,到今天为止,王维松只是知道韩世龙背叛,却不知道为何背叛。看情况,韩世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着晋北军做事了。王维松开始踌躇起来,他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而五方镇城外,徐文海耐心等待着,既然来到五方镇,就不急着回镇江了,那边有舰队,鞑子暂时也没有更多的兵力派出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事。 事实上,徐文海一点招降王维松的心思都没有,以眼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剿灭王维松易如反掌,实在没必要招降。王维松此人薄情寡义,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还会在乎什么忠义么?今日招降,明日大难来临,他转头就会成为别人的马前卒。当年吕奉先被骂成三姓家奴,可世上三姓家奴多得很,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当三姓家奴的机会而已。程远率领大军驻扎城外,一直留下着城内的布防情况,让韩世龙去劝降王维松,不过是给韩世龙一个面子罢了,可以说晋北军上下已经对五方镇势在必得,就当年王维松做过的事情,又有谁希望他能投降呢? 五方镇还处于对峙之中,徐文海心里想着其他事情,可没心思一直琢磨王维松那点破事。傍晚时分,满腹心事的韩世龙盘坐在黄杨坡上,周围满是青草,南风徐徐。李万庆走上黄杨坡,深深地看了韩世龙一眼,看来听闻真相对韩世龙的打击不小啊,短短两日内的事情,已经打破了韩世龙的信仰,这些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过来的。 “韩世龙,随我去见一个人,见到她你或许会想通许多事情”李万庆扬声说道,韩世龙却不以为然,去见徐文海么?好像又不对,如果去见徐文海,何须李万庆亲自来?回过头,韩世龙神色凝重道,“见谁?李将军难道不能告知韩某?” “你这是什么表情?好事呢,你呀,爱来就来,不来拉倒”李万庆留下话背着手朝坡下走去,任凭韩世龙如何喊,再不作答。 韩世龙被勾起了好奇心,只能吐口唾沫,跟着李万庆跑下黄杨坡。李万庆一路朝帅帐走去,韩世龙紧随其后,当来到帅帐门口时,韩世龙已经有点纳闷了,难道真的是见什么重要人物?李万庆不作停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韩世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是走进帅帐后,他就愣住了,帐中只有李万庆和另一名女子。那女子身材瘦削,一身藕色翠衫,长发挽做一个妇人髻。那女子背对门帘,弯腰拾掇着案上的东西。 看到此女,韩世龙神色激动起来,三两步跑了过去,“妹子,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韩世龙再熟悉不过了,她贤惠勤劳,脾性温良,不正是那个可怜的妹妹韩溪么?韩溪听到喊声,立马转过了头,面上喜色中带着几分疑惑,“哥,不是你让小妹来的么?” “嗯?”韩世龙呆住了,拿眼去看李万庆,李万庆耸耸肩朝帐外走去,“韩世龙,你该谢谢铁督师,要不是铁督师重建皮岛,商贸往来,通着各处关系,李某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把你妹妹捞出来。” 韩世龙感动异常,光靠他自己,他不可能将妹妹接出来的,沈阳可是鞑子的老巢,防守严密,虽然李万庆未提及详细细节,但接韩溪出沈阳一定困难重重。韩溪是个温良女子,可并不愚蠢,她敏感的觉察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渐渐地她想起了离开沈阳前的情景,好像应天府的人将府上围了起来,说是严防贼寇,可现在一想,似乎并不是严防贼寇呢。 “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李万庆不是皮岛那边的么,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韩溪心里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她不敢相信罢了。 韩世龙扶着妹妹坐下来,眉头紧蹙,思索一番,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妹妹,你想的没错,为兄却是降了晋北军,现在在徐总兵麾下任一游击将军。” 虽然心中有了准备,可这些话从韩世龙嘴中说出来,终究是惊人的,韩溪捧着韩世龙的脸,十分不理解的说道,“哥,小妹不明白,你降了鞑子如今又叛,再降晋北军,天下人会如何看你?别人说你贪慕荣华富贵,小妹是绝对不信的,你告诉小妹,这到底是为什么?” 韩世龙惨然一笑,叹气道,“你呀,还是那么的追根究底,还记得你玲玲姐么?” 韩世龙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了韩溪,面对自己的亲妹妹,他无需保留。韩溪当然记得方玲,她与兄长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可一切都从那个夜晚发生了变化。 知道真相后,韩溪已是泪如雨下,韩世龙也是心有所感,他愧对的不仅仅是方玲,还有眼前的妹妹,将韩溪搂在怀中,韩世龙沉重的问道,“小妹,为兄对不住你啊。” 韩世龙为什么这么说,韩溪自然明白,只是这个道歉来的太晚了。当年不想嫁给王维松的,当时就想回绝了,可是又忍了下来。这些牢骚,从来没对兄长说起过,他是个做大事的人,眼里能看到那些女儿心事么? “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要振作起来,玲玲姐的仇还要靠你呢!”韩溪反而安慰起韩世龙来,兄妹二人叙话许久,此时帐外已经传来徐文海的声音。 韩世龙擦去泪水,拉着韩溪在门口等起来,当徐文海走进大帐,二人赶紧行礼道,“参见徐总兵。” “免了”徐文海淡淡一笑,救韩溪离开沈阳,虽然有难度,但依着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徐文海却觉察到一点异常,韩溪似乎呆呆的看着自己后方,奇怪了,难道身后有什么怪物?回头望去,除了李万庆就没有别人了。 徐文海心中一定,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第625章 各处调兵 第625章各处调兵 徐文海摸着下巴,心里一阵嘀咕,看来李万庆的女人缘倒也不差啊,不过这样也好,韩溪如果能从王维松的生活中走出来,也不是坏事,再说了李万庆至今光棍一条,早点成家不是什么坏事。韩溪离开后不久,程远等人就来到了帐中,商讨起了攻打五方镇的事情。听着众人商议,韩世龙可是吃了一惊,众人商讨的可是明日丑时攻城,他可没想到这么早就攻城,不是要给王维松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么? 王维松毕竟是自己的妹夫,哪怕如今立场不同,韩世龙依旧不想害了王维松性命,于是硬着头皮请求道,“徐总兵,要不让末将再去劝劝吧!” 徐文海直接伸手拒绝道,“不必了,徐某自有定夺。王维松此人毫无忠义,反复无常,许他一天的考虑时间,已经耐着性子了,韩将军就不必再说了,子时再得不到城内消息,我军定然攻城,到时王维松必死无疑。” 徐文海此言不容置疑,展露了应该有的霸道,李万庆目光扫视韩世龙,颇有些警告的意思在,徐总兵给王维松一天时间去考虑,已经是看在韩世龙的面子上了。 韩世龙又岂能不明白李万庆目光里的意思?他心中暗叹口气,便不再多言,他一个新近投降之人,能得如此看重,已经非常难得了。确实,晋北军根本没必要招降王维松的,因为此时招降王维松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做的事情已经仁至义尽了,王维松若是还未能做出明智选择,就只能怪他自己了,好在妹妹就在身边,没有后顾之忧了。 夜风来袭,凉意席卷着整个镇子,晋北军养精蓄锐,磨刀霍霍,准备着对五方镇发动突然袭击。 当天夜里不到亥时,城头火把林立,一副应对攻城的架势,城头上一片忙碌,引得晋北军全神贯注,可就在晋北军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城头的时候,王维松却趁着夜色偷偷打开了北门。也是怪晋北军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四面围城之下,一向保命要紧的王维松会自己打开城门出城,就这样,王维松出其不意,突袭北面军营。 北面军营算是晋北军防守最薄弱的地带了,突然间遭受王维松大军突袭,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其他大营兵马前来驰援时,一过北大营,与北边莽古尔泰的兵马汇合。 韩世龙投降,王维松败退,再加上之前图泽兵败镇江,可以说皇太极精心布置的夺取镇江的计划彻底破产。此时海州方面别说再发兵攻打镇江了,就是守住海州都是个问题。镇江方面的战事不断胜利,也大大鼓舞了辽东兵马的士气,趁着这股劲头,孙承宗以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为主将,三路反攻大凌河,一时间锦州、大凌河战事风云突变。 照着这个架势,关宁铁骑随时都可能反攻回盘山城,这种情况下阿基特就算再想夺回镇江,也不可能再往外派援兵了。如果海州再出什么岔子,那阿敏、阿巴泰麾下的女真儿郎的后路就被堵住了。到那个时候再想撤回大金国腹地,就只能绕道科尔沁部了。走科尔沁部这条路,路途遥远,容易生出许多事端来。 虽说大汗与林丹汗达成了协议,双方罢兵,友好合作,共同对明廷用兵。合作归合作,但永远不可能对林丹汗有什么信任的。如果走科尔沁部这条路,一旦林丹汗出什么歪心思,那对整个大金国来说将是灭顶之灾,大金国兵强马壮,但要在远离大金国的地方同时面对林丹汗以及明军,还是远远不及的。 镇江周遭暂时平静,海州却变得异常紧张起来。阿基特在屋中走来走去的,作为驻守大后方的主将,此时身上的担子非常大。不多时侍卫明图跑了进来,阿基特一把抓住他,着急的问道:“大汗怎么说?有没有援兵?” “阿统领,大汗让我等稳守海州,暂时放弃镇江府,大汗已经派人与十四贝勒相商,相信以十四贝勒的精明,断不会不帮忙的!” 阿基特眉头皱起,嘴角使劲抽了抽。十四贝勒多尔衮与大汗皇太极之间的烂事不是什么秘密,这次大汗以麾下亲信发起进攻,也有挽回颓势的意思,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找多尔衮帮忙。多尔衮多半会出兵的,但大汗要付出一些代价的。真是没想到啊,曾经何时众人不放在眼里的十四贝勒,如今已经可以大汗平起平坐了。 从某方面来说,如今多尔衮手里的实力已经不比大汗差了。看来以后自己也得多长个心眼了,这往后大金国谁说了算还真是个未知数,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以及阿巴泰这些人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阿基特心思复杂,这一点明图是不晓得的,他依旧关心着眼前的战事。 “还有啊,阿统领,二贝勒让我们出兵顶住盘山一带,不能再让汉人从附近绕过去了!”明图刚说完,便赶紧低下了头。果不其然,阿基特眼睛一瞪,刚想破口骂娘,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过他眼神难看的嘀咕道:“出兵?拿什么出兵?实在不行就从大凌河一线撤回来,只要我们大军集结在营口和盘山,汉人还能打的过来?有了盘山城和营口,我大金国这次出兵也算有了不少收获,二贝勒在想什么呢?” 阿基特可从来没想过这次进攻能从明军手里夺取半个辽东,尤其锦州等地。说实话,阿基特觉得大金国还没这个实力,别看大金国铁骑无敌,明军不是对手,那也是明军需要守城,兵力分散。如果换成大金国守城,兵力分散开来,让明军集中兵力攻一个地方,那大金国也好受不了。 这场仗就是说根到底还是打草谷,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撤回来,没必要耗费太多。林丹汗如果想打,那就让他打,总之,不能拖太久。眼下阿敏想要进一步夺取利益,阿基特是有些意见的,但不敢明说。实在不行就只能等着十四贝勒那边的消息了,如果他愿意发兵,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话说另一边阿敏以及阿巴泰的压力也很大,辽东各路兵马重新集结后反攻大凌河,所造成的冲击是阿敏等人没有想到的。在原先的计划里,阿敏等人可没想到大明兵马会这么快发起大反攻。其实一切根源还是在镇江府那边,谁也没料到没有了毛文龙,竟然还有徐文海和李万庆。大明水师占据镇江,致使大金国各路兵马行动起来束手束脚。 大金国勇士束手束脚,汉人却是士气高涨,此消彼长之下,日子当然不好过了。面对明军的强攻,阿敏已经有了退出锦州的心思了。该抢的东西抢到手了,面对明军疯狂反扑,死守锦州的意义并不是太大。而且阿敏一直不是个强硬的人,他不太喜欢跟人硬拼。 阿敏有了退却之心,但阿巴泰却不同意。一日恶战结束,阿巴泰急匆匆的来到锦州府衙,找到阿敏后,他有些焦急的说道:“绝对不能这个时候退兵,四哥一定会派援兵来的。十四弟麾下可是没有动一兵一卒,只要十四弟出兵海州,大军南下,我们何须怕这些汉狗。” 阿敏大皱眉头,面露不悦之色。阿巴泰一进门就大吼大叫,着实有些不给面子了,不过阿敏也知道自己与皇太极关系很微妙,而阿巴泰却和皇太极感情深厚,所以若无必要还是不惹阿巴泰的好。示意阿巴泰坐下后,阿敏沉声说道:“十四弟是一定会发兵的,以他之精明,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的。可别忘了,就算大军南下海州,又能怎样?他是支援大凌河,还是去打镇江?” “当然是发兵大凌河,争取......”阿巴泰想也未想便开口答话,可是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阿巴泰是有些莽,但并不是军事白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大军驰援大凌河一线,那么镇江依旧在汉人手里握着,那么大金国的后患依旧没有解除。 反过来想,如果多尔衮派兵攻打镇江,那么大凌河一线的压力依旧没有减小。总之,问题依旧存在,除非多尔衮把两白旗和镶蓝旗所有兵马派出来,可傻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汗没有把两黄旗所有精锐投入辽东战场,多尔衮同样也不会两白旗主力全派出来,因为双方都有着防范之心。 细细想了一番,阿巴泰有些泄气的坐在了椅子里。曾经何时拧成一股绳的八旗大军,到如今竟然分成了两派,打起仗来再也没法像以前亲密无间的合作了。可大金国内部的权力斗争谁也阻止不了,怪多尔衮么?似乎也不能全怪多尔衮,如果多尔衮不想办法,那么多半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大汗与多尔衮之间的过节,阿巴泰没法评判,但现实的困难却让人头疼得很。 “这不行那不行,那现在怎么办?”阿巴泰用力捶了捶桌面,大凌河和锦州是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这样就放弃,实在是不甘心。阿敏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道:“我们若是不撤,那就暂时等等,看看林丹汗那老匹夫动作够不够快吧,如果林丹汗的兵马能尽早对广宁一带施加压力,那对我们会非常有利,就怕.......” “怕什么?”阿巴泰纳闷道。 “哎,就怕这林丹汗半路上把兵马调回去啊......别忘了,瀚海草原上的人不会坐看辽东局势恶化下去的.......”说着话阿敏眼中闪过一丝游离之色,不知为何,想起铁墨心中竟有点害怕。事实上双方交手次数并不多,可当初入关,铁墨率领云府兵马突袭,喜峰口北边一场大战,打得女真勇士胆子都寒了。 那场仗大金国损失惨重,不仅丢了上万名女真勇士,就连莽古尔泰也葬送在了那场战争中。可以说莽古尔泰的死给阿敏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阿敏可不想跟莽古尔泰一样稀里糊涂的死掉,可还有大好的日子需要享受呢。 阿敏和阿巴泰不好受,赵率教以及祖大寿也不好受,大凌河一线并不好打,之前千辛万苦打造起来的防线,又岂是这么好攻破的。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处在了对峙状态,其实双方心理都明白,需要一个契机打破这种平衡,就是不知道这个契机会对谁更有利。 相比较其他人的焦急,孙承宗反而成了心态最稳的那个人。孙承宗心里明白,当徐文海和李万庆守住镇江后,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大明倾斜了。只要镇江在大明兵马手里握着,皇太极就永远不敢倾巢而出,如果鞑子敢把驻守沈阳一带的兵马全调到大凌河一线,那李万庆和徐文海就敢唱一出直捣黄龙。 这个时候,打得最凶的女真兵马反而不可怕,最让人头疼的是林丹汗。如今孙承宗可腾不出兵马来面对林丹汗的进攻,也不知道晋北那边是什么情况。 就在辽东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瀚海草原上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几天时间瀚海草原兵马调动频繁,驻守北边的马芳、黑云龙紧急带兵赶往乌兰城,与此同时娜木钟也调集族中勇士,没多久一支将近两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朝着瀚海草原东部扑去。 除了这支临时拼凑的大军,铁墨一纸调令将一支炮兵调到了黑云龙麾下听用。 晋北军如此大的军事调动自然瞒不过林丹汗的,不过林丹汗没多想,只是着令麾下猛将赤野带兵西进,打算将晋北军挡在百里之外。林丹汗的想法很简单,晋北军也就两万多人,凭什么敢打他林丹汗的主意? “汉人是真的疯了,我部族中勇士不下六万,他以为本汗不知道他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么?” 林丹汗安心的待在牙帐喝酒,可是很快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彻底慌了起来。 第626章 黄头骑兵 第626章黄头骑兵 本来林丹汗在阿巴哈草原一带布置了一支人数四千余人的队伍,这支队伍驻扎在阿巴哈草原,就是想堵住瀚海草原东部出口的,在瀚海草原与乌珠穆中间形成一道屏障。阿巴哈驻扎一支兵马,再加上赤野的大军,最后就算打不过晋北军,也能拖延一段时间。如此情况下,等着晋北军打到乌珠穆,进军辽东的敏特也完成任务,率领大军回来了。 在林丹汗想来,只要自己手握十万大军,在乌珠穆一带真的是谁也不怕。可是林丹汗做梦也没想到,阿巴哈草原一阵炮响,直接将林丹汗的美梦轰碎了。 黑云龙深知此次深入东部草原的目的是什么,这次出兵根本不是为了打林丹汗,而是解辽东之困局,所以此战贵在速战速决,逼着林丹汗把敏特的大军提前调回来。所以,在抵达瀚海草原东部第二天,黑云龙便让炮兵找好了阵地,黑云龙的命令很简单,那就是炮兵不惜弹药,哪怕把为数不多的炮弹全打空了,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把横在阿巴哈草原上的拦路虎给灭了。 如果让阿巴哈草原上的兵马跟赤野的大军合二为一,那接下来的仗可就太难打了。虽然晋北军也有着两万多大军,可这里是林丹汗的老巢,远离云府的情况下,双方互有伤亡那么吃亏的一定是晋北军。 炮兵把总陆长寻肉疼无比,可是黑云龙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于是这一天他咬着牙下了命令,晋北军没有派骑兵发起进攻,而是直接将炮火丢到了阿巴哈草原上。 这一天春光还算明媚,负责拱卫阿巴哈草原的杜思马还在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跟晋北军打,结果一阵隆隆炮声震得他耳朵都快聋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 着急忙慌的跑出帐篷,就瞅见自己的副手托穆托拉惊慌失措的冲过来,“不好了,汉人放跑了......汉人的炮火太猛了,勇士们根们挡不住啊......咱们还是赶紧后撤吧......” “???”杜思马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他实在没搞懂汉人这个时候无休止的放**什么,只要勇士们往后撤十里地,这些炮火不就浪费了么?难道汉人扔这么炮弹,就是为了把大营炸烂了?杜思马从来没见过这样打仗的,以前打仗,汉人的炮火哪次不是配合步骑? 几乎没有多想,杜思马便同意了托穆托拉的建议,事实上不撤也不行,总不能继续待在营地里挨炸吧?当然,也可以组织兵马冲锋,只要拉近距离,汉人的炮火就失去作用了。不过杜思马没有这样做,他觉得完全没必要,若是冲上去打,搞不好就上了汉人恶当了。 杜思马和托穆托拉自以为得计,率领着麾下兵马往东边撤。虽然撤退的有些慌乱,但还不至于失了神。之前一阵猛烈地炮火,看上去吓人,其实折损并不是太大,这也是杜思马还有些底气的原因。大军后撤十里地后,陡变突生,一支铁甲骑兵突然从北边冲了过来,直插杜思马大军中间,这下杜思马才真的害怕起来。 这会儿杜思马终于明白先前那阵炮火是怎么回事儿了,汉人一阵炮火连天,只是为了逼着勇士们往后逃,等到了半路上再进行伏击。可......可他娘的用这么多炮弹干这种事儿是不是太奢侈了,汉人就这么有钱? 早知道这样的话,杜思马一定会选择不后撤,而是直接组织大军往前冲,跟汉人的大军拼一把。可惜,后悔也晚了。 马芳可是宣化府有名的老狐狸,自然不会给杜思马等人反应过来的机会,他挥舞着钢刀,大声吼道:“一队中间切割,其余人分开两侧,给老子把这些鞑子全宰了。” 杜思马所部大军并非乌合之众,几千草原儿郎那可都是能征善战之士。可是眼下队形全乱,又被分割成无数股小队,再加上马芳所部进军速度迅猛无比,致使抵抗起来毫无章法,乱糟糟的。于是几千英勇的蒙古骑兵,如今却像一群不会打仗的莽夫一般,仅仅一刻钟时间,所有的抵抗变成了溃逃。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刻意挽回的余地了,杜思马和托穆托拉被亲兵裹着一路逃窜,远处还想起阵阵惨叫声。一路向东逃,知道遇见赤野的大军,杜思马以及所部残兵才敢停下来。可惜清点人数,最后跟着自己逃出来的还不到两百人,知道这个结果,杜思马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 杜思马直接倒在了床上,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而战意熊熊的赤野心里也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有点懵。杜思马败得也太快了,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把阿巴哈草原让给了汉人。赤野想不通,那可是四千草原勇士啊,怎么能败得这么快呢? 消息很快传到了牙帐,当听说阿巴哈草原惨败的消息后,林丹汗瞪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他蹦起身,直接将酒杯砸到了地上,跳脚大骂道:“杜思马是猪嘛,他怎么可以这样?本汗好好的计划,全让这个废物给毁了......还有那汉人,那可是炮弹啊......怎么可以这样用?” 火炮,一听说这东西,林丹汗心里就有点打颤。就是这种炮火,愣是在庆州把不可一世的八旗骑兵给打残了。现在汉人又靠着炮火之利来找他林丹汗麻烦了,而且这次杜思马败得比女真人还惨。林丹汗很生气,可他不得不多想想接下来的事情。 阿巴哈草原这么快丢掉,接下来汉人的兵马会提前跟赤野的大军打起来,这跟林丹汗之前的计划可不一样。这种情况下,如果赤野再被打垮,那汉人岂不是可以长驱直入,打到他林丹汗的王庭了?娘的,皇太极之前不是说晋北军一直忙于剿匪,无力东进的么?怎么现在晋北军还这么嚣张,不仅如此,那炮弹还像不要钱一样往草原上扔。 不管林丹汗是怎么想的,草原上的战事却不会因此停下来。 在阿巴哈草原西边休整一天的晋北军再次兵出阿巴哈草原,目标直指东边的唐阿斯部落。这次,晋北军行军速度非常快,仅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赶到了唐阿斯部落附近,随后脱不花所部骑兵绕过唐阿斯部落,目标直指北部芒崖。芒崖距离乌珠穆草原不到四十余里,赤野闻听晋北军骑兵进攻芒崖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调兵去芒崖,第二个反应是领各部族勇士向南,将晋北军主力阻挡在南边的荒漠里。晋北军骑兵攻打芒崖,无非是想牵制部落勇士罢了,但要是大部分兵马不朝芒崖移动,那些晋北军骑兵又能怎样? 赤野自以为聪明了得,看破了晋北军计谋,可他哪里会想到脱不花根本就不是冲芒崖去的。第二天午时初,奔赴芒崖的四千多骑兵突然调转方向,加快速度朝东南方向奔去,赤野派向芒崖的人扑了个空,只能慌慌张张的往回赶,等赤野听到晋北军骑兵向东北方向奔去后,顿时就慌了。那些汉人骑兵是冲着草头鞑靼人去的?按说,晋北军骑兵去打草头鞑靼,赤野根本不用怕的,因为四千多人的骑兵奔赴乌珠穆草原,这孤军深入之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赤野觉得晋北军不像那种无能的傻蛋,他们既然敢进军草头鞑靼,就一定有什么后手。可不能看着草头鞑靼人覆灭,他们一灭,王庭也就危险了。 赤野想回援草头鞑靼,可问题是现在晋北军主力已经进入阿巴哈草原,难道放弃阿巴哈草原不用,放任汉人兵马横穿过去?无奈之下,赤野狠狠心,决定先打退晋北军主力才行。此时的赤野可没了一点轻视之心,才一接触,就感觉到了晋北军的狡诈。 赤野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利用阿巴哈草原东部边沿的三十里沙漠,争取利用这段沙漠重创晋北军。 行走在三十里荒漠,脚下是一片片松软的黄沙,踩上去,陷在里边。越往北走,越是小心谨慎,探子外放两里,密切关注着荒漠里的情况。看看日头,马芳拿出水袋喝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向身旁的蒙克问道,“蒙将军,此处距离走出去还有多远?” “大约十里地,马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多加小心,这一带已是黄头马队的地界!”蒙克看上去很忌讳黄头马队,这黄头马队乃是赤野麾下的骑兵,部落青壮头缠黄带,所以才称为黄头骑兵。这股骑兵除了马匹,还置骆驼,最善荒漠行军奔袭。 也许蒙克长了一张乌鸦嘴吧,话音刚落,前方斥候就匆匆来报,“马将军,东北方向出现大量骑兵,看样子应该是林丹汗的人。” 黑云龙正喝着水,听探子回报,一口吐了出来,一双眼睛还盯着蒙克瞄了瞄。蒙克也算是典型的晋北大汉了,麦色肌肤,大盘脸,还有半圈胡渣子,就这么一个魁梧壮汉,被黑云龙盯得满身不自在,蒙克心想,这也不能算乌鸦嘴吧。 将水袋挂在腰间,黑云龙拔出佩刀,轻喝道,“诸将听令,布阵!” “喏!”周展接了号令,持枪奔走在前,“盾牌手....列阵....长枪组刺阵....火枪手准备.....” 随着一声声命令传下,本还在休息的士卒迅速行动起来,盾牌手列在前方,每一面盾牌都有两人支撑,一人半跪在黄沙之中,另一人以腿作为支撑,扛着盾牌,长枪从缝隙里探出,就像拒马上的倒刺。这种长枪并非往常交战用的,而是特制的白杨木枪,枪柄长度达到了两丈六尺,乃是专门为阻骑兵准备的。 北方,有一片潮水涌来,这些人手持弯刀,身着左衽长袍,头上一条黄色丝带迎风飞舞。这就是蒙克口中的黄头骑兵,他们以部落做名,曾与八旗骑兵大战无数,不落下风。无数黄头骑兵眼中带着嗜血的冷笑,这些渺小的汉人,竟敢组阵迎敌,这是欺草原勇士的战马不快呼? 周展站于阵后,丝毫不为所动,虽然年纪不大,可经历的战事并不少。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扬起半尺黄沙,一幕幕烟尘。终于来了,周展握紧银枪,上前一步,大喝道,“出枪,刺!刺!” 黄头骑兵的战马砰的装在前方盾牌阵上,可并未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重开大阵,那些盾牌只是晃了晃就稳定了下来。紧接着,一杠杆长的过分的白杨木墙头从缝隙里刺出,离得太近了,想躲都没法躲,长枪刺在马腹之上,战马哀鸣,将马上骑士掀落在地,随后那些倒霉的骑士要么被从后赶来的战马撞飞,要么被盾牌后的长枪收走性命。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冲击力,如果骑兵没了冲击力,还何谈切割阵型,就凭你骑在马上,站得高?越来越多的黄头骑兵涌到盾牌前,速度一降再降,慢慢的,骑兵堵在一块,整个冲击阵型乱成了一锅粥。此时的黄头骑兵只不过是一群骑着马的勇士而已,他们奔跑不起来,只能对着下边的晋北军士卒发泄,有些不要命的疯子直接从马上跳到盾牌之后,结果可想而知,刚跳进去就被刀手砍翻在地。 觉得差不多了,黑云龙传令旗手打了个旗语,看到信号,有人高声道,“前两队向前,后两队分...” 命令下达,只见前排盾牌兵猛地起身,两个人撑着一面盾牌狠狠砸向前方战马,这一撞,本来就冲不起来的黄头骑兵气势再次受挫,与此同时,具有后方的两排盾牌手左右一分,来到前排盾牌阵两侧后,首尾相连,建起了两条纵向盾牌墙,此时的整个盾牌阵,就像一个凹字,将所有黄头骑兵至于凹坑中,这些骑兵想要离开,就只能往回撤,问题是前边的人知道前路受阻,后边的骑兵可不知道,依旧一股脑的往前冲,这下有的人向前,有的人向后,冲击阵型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第627章 奇葩可汗 第627章奇葩可汗 当大阵建立完,早已准备多时的长弓手居于外侧,想着里边挤成一团的骑兵放箭,如今那些骑兵拥挤在一起,无法散开阵型,恐怕就是闭着眼放箭,也能射到人。许多黄头骑兵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他们疯了般想要重开盾牌阵,却不可得,倒是耳边不时传来同伴的惨叫。远处,赤野看着部众所遭受的苦难,神情冷峻,脸色青白,这晋北军竟如此厉害。以前也曾与西夏人交锋,不是没碰到过西夏人的军阵,可晋北军的军阵稳固多变,不觉察中,竟由方阵变成了凹形阵,就像一个口袋,慢慢将骑兵装了进去。 没了冲击力的骑兵,又能比步兵厉害多少? 赤野是个狠人,既然无法讨得便宜了,就赶紧撤,能撤出多少是多少。嗡嗡的牛角声响起,那些还未陷进去的黄头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赶,可陷在大阵中的骑兵可就遭殃了。 赵有恭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赤野如此果断,千余人骑兵说放弃就放弃,本来黑云龙还想着将这几千名黄头骑兵全部牵制在此处的,不求杀伤,只需要拖住就行了。 阿巴哈草原边沿,周遭草原部落非常多,就像一个个小村庄,只有发生大事时才会迅速集结。如今附近部落的头领叫哈卡克,今年已有六十多岁,由于年龄大了,哈卡克精力不济,所以真正主事的人是哈卡克的儿子布松。汉人北上的事情布松一清二楚,所以他才没拒绝赤野的提议,不过合作归合作,布松还不会蠢到去主动帮赤野的忙。 脱不花从西南方突然杀出,仅用了一刻钟就占了最近的部落,与此同时,黑云龙和马芳所率领的骑兵也出现在祁附近,两队兵马从北、西两个方向冲击附近部落。一直到午时初,布松才得知晋北军来袭的消息,只可惜他知道的还是有些晚了,还没等他集结起足够兵马,马芳便率骑兵赶到,于帐中冲杀一番,仅用半个时辰,就活捉哈卡克父子。 草头鞑靼的陷落,也意味着乌珠穆草原东北方向没有了屏障,赤野脸色苍白,一直大手挠着蓬松的头发,他怎么也没想到汉人竟有一股大军早早的潜了进来,哈拉尔部的富察不是说过帮忙看守乌珠穆的么,那些汉人是飞过来的?如今汉人大军已经离开沙漠,正在芒崖附近扎营,东边也有近万汉人大军,而且其中还是几千铁骑,部落里的黄头骑兵面对这些汉人骑兵可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哈拉尔部大帐内,富察如坐针毡,来回踱着步子,他可没想到会有一支精兵突然潜入到乌珠穆草原附近,汉人不应该直接跟黄头骑兵争么? 仅仅过了一天市建,沉寂了一天的阿巴哈草原再次发生了一场激战,此次赤野将所有兵马全部集中到芒崖一带,力图突破晋北军组成的防线,起初大柴旦部落的勇士还能冲击一下晋北军,可等到马芳等人领着骑兵一到,赤野所部就开始溃退之旅。 黄头部落势力尽数葬送,赤野兵败被杀,几千黄头骑兵被灭。 赤野兵败,也意味着乌珠穆草原上的缺口被彻底打开,而此时唯一能牵制晋北军的就只有附近的阿纥部落了,如今阿纥部落的可汗乃是墨度。 墨度最近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虽为阿纥部可汗,但赤野等人对他可不怎么恭敬,黄头部的人也是一群狗娘养的,竟要他墨度领部落勇士南下,这是摆明了拿他墨度当刀使呢。墨度和赤野不一样,他对林丹汗可没那么忠心,而且阿纥部也一直夹在皇太极和林丹汗之间摇摆,。墨度没什么野心,只要一生富贵就好,打来打去有个什么意思? 小时候墨度久在大明京城生活,所以他知道当下族人过的是什么日子,那赤野,还有林丹汗老想着打打杀杀,总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浑不知人家汉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如果真能到大明朝过花花日子,也是不错的,抵抗个什么劲儿? 墨度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可汗,准确的说,他这种想法,就是典型的叛徒。墨度不想打,耐不住族中几个老族长闹腾着要打,按他们的想法,大好河山怎么葬送汉人之手。对此,墨度表示无言以对,要打就打吧,等到败了,也别怪他墨度没事先提醒,这些老头子,真是在东北这旮旯里活久了,还以为世上所有兵马都跟绵羊一样呢,人家晋北军连漠北精锐都能打败,还打不过阿纥部这些乌合之众么? 一切如墨度所想,阿纥部的兵马准备好没多久,晋北军骑兵就到了,面对铁索连环马,所谓的部族勇士们只抵挡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撒丫子往山上跑去。脱不花也没想到莫延可汗的兵马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才多久的功夫,就一败涂地,难道这些家伙要用骄兵之计,故意落败的? 脱不花还真有点多想了,他这边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回去问一问黑云龙呢,就见山腰上摆着一面小黄旗,没过多久,一辆马车嘎吱嘎吱的从山谷小道推了出来,只见马车上装着的全都是当地特产,像枸杞、大红枣之类的,应有尽有,更让人脱不花看不明白的是马车后边还跟着几个身着异服的妙龄女子,这些女子有着金黄色的秀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珠,尤其是那奶白肌肤,更与晋北当地女子大为不同。 林冲有点迷糊,扭头去瞅瞅马芳,马芳绷着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大声喝道,“前方何来,速速止步,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哈着腰,手里举着小黄旗不断摇着,“天朝大将军莫要怒,某家墨度,以前也曾在天朝京师生活过几年的,咱们是朋友,朋友,这车上之物,还有这些异族美人是小王送给天朝的礼物,还望大将军勿要着恼。” 脱不花差点没从马上惊下来,瞅瞅那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这人一脸富态,一对八字胡,那笑眯眯的奉承样,跟个奸商没两样,这家伙就是阿纥部可汗墨度?开什么玩笑? 不管这可汗是真是假,脱不花还真不敢答应这份大礼,车上的东西还好说,那些女子怎么办?要是让阿琪格公主知道自己给督师找女人,以公主那性子还不得拿着剑把他脱不花刺上七八下?脱不花没有一口答应,转头去看马芳,马芳也不傻,眼睛一瞥别处,装作啥也不知道。看来拉马芳下水的心思是没法实现了,脱不花只好瞪着眼,一指墨度,大声道,“你真是阿纥部可汗?” “当真,当真....千真万确,大将军高姓大名?可否引小王见一见伟大的铁督师?” 墨度这里说尽好话,部落里的贵族们也都一个个抹着冷汗张望着,他们可是听说了,晋北军攻漠北部落时,那些抵抗者可是被绞杀殆尽,可汗要是说服不了汉人,那他们不是也要步赤野的后尘了?这些贵族也是有点贱,既然如此怕死,当初又何必那般强硬呢,当初直接听墨度的,直接投降不就行了么? 墨度态度诚恳,脱不花想了想,提出要把墨度绑了。墨度倒是光棍的很,小黄旗一扔,大胖手哆嗦着,朝着十几个异族美人又比划的,没一会儿,那些女人就相互帮忙把自己给捆了,到最后只剩下墨度了,墨度伸出俩手,任由亲兵绑缚。确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后,脱不花亲自押送墨度返回驻地,打算等回到云府交给铁墨处置。 如今午时不到,黑云龙刚出门,就碰上了率军返回的脱不花。黑云龙纳闷得很,这是出了什么事? 回到帐中,听脱不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何云龙不由得咋舌苦笑了下,虽然对墨度挺无语的,不过人家诚心来降,也不能给冷脸,只好让亲兵将墨度押进帐中。此时墨度已被松了绑,莫看墨度胖乎乎的,可一点也不笨重,一进大帐,冲着黑云龙就跪了下去,“小王墨度,叩见天朝大将军。” “呵”这胖子还真会来事,黑云龙伸手虚扶一下,淡淡的笑道,“可汗免礼,听说可汗以前曾在京城居住过一段时间?” “谢将军!”胖子墨度站起身,谄媚的笑道,“正是,十三年前,小王曾虽阿爹在京城生活了两年,后族中出了变故才返回。不瞒将军,小王可是心慕大明,至今家中还摆着几本《论语》。” 果然是个雷人的胖子,黑云龙心里好奇得很,就这么个胖子,明显不是当可汗的料嘛。 墨度顿了顿,继续说道,“将军,此次我部族子民与大王冲突,实在是受人挑唆,还望将军勿要怪罪。但将军留我族性命,我族当诚心归顺大明!” 墨度言辞诚恳,眼神不似作假,黑云龙依旧在笑,却不接话,一旁的程远颇有点不悦的讽刺道,“可汗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就因可汗一句话,将军就要保你族人平安?哼哼,黄头部落的下场可汗应该清楚吧?想让将军对我部将士有所交代,可汗也得拿出些真心实意的东西才行!” “这...这位将军说的是,是小王疏忽了”墨度也在琢磨着如何才能说服汉人,人家说的没错,普天之下,哪有因为几句话而退兵的,就因为那一车土特产,还有十几个异族美人? 汉人想要什么,墨度似乎也能猜到一些,他当即拱手道,“我族现还有青壮近万,这些勇士各个英勇善战,将军若不嫌弃,我部勇士愿为将军效绵薄之力。” 咳咳,墨度说着话,连自己都有点脸红,哎哟,刚刚族中勇士就跟晋北军打了一架,结果一炷香时间就被人家揍得哭爹喊娘,偏偏他还说我族勇士英勇善战,这可....哎,只能厚着脸皮说下去了,总不能说我族勇士各软如娘们吧? 程远也被墨度逗乐了,这个胖可汗还真是脸皮厚如城墙的人物,好在他们什么野心,要是有半点野心的话,也就不能留他了。既然墨度如此上路,黑云龙当即点了点头,“如此最好,现在烦请可汗回去与族中老人商量一下,若是能同意,就于明日率部归降,若是不同意嘛,还要跟着林丹汗阻我军的路,那本将军就要不客气喽!” 黑云龙笑眯眯的,目光却深邃如刀,仅仅对视一眼,墨度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笑眯眯的中年男子可是个狠人那,就这眼神,堪比林丹汗啊。 “将军放心,我等真心投靠,绝不敢有二心,明日巳时,我部族人将离开部落,归顺天朝”墨度再三保证,他可生怕黑云龙等的不耐心了,再半夜派人打过来,那样他墨度可就成冤死鬼了。 次日,黑云龙留下一部分人接受墨度的投降,大队人马已经马不停蹄的杀向乌珠穆草原西边的镇子常河镇,常河镇有士卒两千人,也许没想到赤野等人败得这么快吧,所以自觉地常河镇安全无事,镇上的守军松懈的很。从子时到卯时,没半个时辰换一趟班,由于负责守城的愿意早回去一会儿,接班的人有愿意晚来一会热,所以换班时往往会有两柱香的防守空挡时间。 三月初七子时中,一行劲装夜行人悄悄地来到常河镇外,等到换班时间快到时,这些夜行人用飞爪勾住垛口,安然无恙的爬上城头,直到夜行人偷袭南城门时,城内守军才发现跑进来一股敌军,只可惜这时候反应的太晚了,城门一开,程远挥兵杀入,不少蒙古士兵还在梦中,就被剁了脑袋。 偷袭常河镇的行动非常顺利,拿下常河镇后,留程远驻守,脱不花马不停蹄,率兵扑向柯伦河,从常河镇到柯伦河只需两个时辰,只要抵达柯伦河,那么离着林丹汗的王庭就非常近了。 常河镇陷落,晋北军挺进柯伦河附近,此时,乌珠穆草原上的蒙古贵族们彻底慌了。 第628章 重夺盘山 第628章重夺盘山 乌珠穆草原上的部落虽然都臣服在林丹汗旗下,可是那些部落族长以及可汗们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如今汉人的兵马已经逼近柯伦河,虽说汉人大军并不是太多,可谁又敢冒险呢?万一汉人靠着那种可怕的火炮真的冲进来呢? 于是许多人开始跑到林丹汗面前进言,乌罗部可汗富察有些焦急的说道:“大汗,汉人靠着那可怕的火炮轻松打垮了杜思马所部勇士,连赤野也没能挡住。如果柯伦河的赫尔封再挡不住,那汉人就真的冲进来了。眼下我们还是赶紧把大军调回来吧,真让汉人突破柯伦河,再把大军调回怕是来不及啊。” 富察脑门上一层冷汗,乌珠穆草原十几个汗王,其中属他最害怕。没有办法,汉人只要过了柯伦河,肯定会拿乌罗部开刀,谁让乌罗部离着柯伦河最近呢?同时富察对林丹汗也有点意见,本来各部与明廷打好关系,日子过得挺好的。大汗非得跟皇太极合作,一反常态,跑去辽东跟着女真人打汉人。 真不知道打辽东图什么,女真人打辽东是为了自己,那么大汗呢?这一战得罪了明廷,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跟女真人结盟,能得到什么?至少富察不觉得女真人能给部落什么好处。汉人有句话,叫做远交近攻,大汗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忘记了。 富察嚷嚷着退兵,林丹汗同样在犹豫不决,如今敏特的大军已经过了龙山,距离广宁一带非常近了,这个时候撤回来,敏特那几万大军不就等于白跑一趟了?耗费粮草,赶几十里路,就为了让这几万草原勇士看看路上的风景?林丹汗不甘心,可是面对富察等人的诉苦,他也不得不重新作出决定。 林丹汗并不是真的傻,皇太极那些女真蛮子靠不住,眼下已经得罪了明廷,要是在失去各部贵族的支持,那他这个汗王就真的坐不稳了。思来想去,他只能下令让敏特赶紧回援柯伦河。 广宁西北四十里有这一条长河,名为赤红河。相传早年间河水从上流下来,赤红如血,便有了赤红河之名。一天前敏特便将大军驻扎在赤红河以北,打算短暂休整一番,便对广宁一带发起进攻。敏特生性谨慎,他不想急着攻打辽东,虽然广宁近在咫尺,可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这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了,关键是辽东的关宁军反应也有些奇怪。几万蒙古勇士已经来到赤红河,但是关宁军却依旧集中兵力对大凌河一线发起反攻,丝毫没有回兵守广宁的意思。按说广宁一带兵力空虚,应该挥兵长驱直入才对,可敏特不敢这么做。这里可是辽东,关宁军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关宁军舍了大凌河以及锦州,集中兵力守广宁,这个时候蓟州以及其他地方的明军绕喜峰口从西北方向冲过来,那麾下几万草原勇士就被夹在中间挨打了。 敏特一支觉得攻打辽东不符合乌珠穆草原的利益,可大汗觉得有机可趁,敏特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敏特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就在他将各部将校召集起来的时候,一骑北来,送来了林丹汗的命令。 “报,大汗有令,鉴于晋北军突破哈拉尔草原,为保乌珠穆安危,即日起大军回援柯伦河,各部必须在三天内赶到柯伦河,违者军法处置!” 听完这道命令,大帐中立刻炸了锅,许多人被这道命令搞得恼火了。几万勇士长途跋涉,好不容易赶到赤红河了。明后天即可对广宁一线发起进攻,到时候也能打打草谷捞点好处。可是还没发兵呢,大汗就下令让大军回去,这算怎么回事儿?还有,晋北军怎么就这么快打到柯伦河的?晋北军忙着剿匪,大军根本没有休整,所以能派出来的兵马也不会太多,难道哈拉尔草原上的杜思马是吃草长大的么? “我们不能回去,至少让勇士们打一打广宁以西,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折回去吧?”奥托脸色很差,要知道草原勇士行军打仗跟明军很不一样。明军粮草饷银都是朝廷出,可是草原勇士出兵很大一部分要自己带粮草的,等着打草谷的时候多捞一些。所以啊,空手而归,对这些跑出来打仗的草原勇士很不友好。 自己出人出粮,最后毛都没捞到一根,这就让人回去,逗人玩呢?奥托生气是有缘由的,敏特岂能不了解这些人的心思,说实话他当初就不同意出兵辽东,眼下又出这种闹剧,心下也有点烦了,可是碍于实际情况,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让众人安静下来,大声说道:“都住口吧,少抢点东西总好过让汉人把乌珠穆草原打烂吧?奥托,立刻收拢你的人马,三个时辰后我要看到各部离开赤红河,如果有谁不回去,我不介意送他去见长生天。” 敏特这番话颇有些不讲道理了,可敏特也是没办法,这个时候没法讲道理的。 在敏特的高压下,几万蒙古士兵在赤红河驻扎了不到两天时间又调头返回,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闹剧。当消息传到广宁之后,孙承宗也长舒了一口气。少了林丹汗这个搅屎棍子,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扭转辽东的局势。孙承宗心里非常明白,铁墨这个学生已经尽最大的能力帮忙了,接下来就只能看关宁军自己了。 孙承宗也希望战力彪悍的晋北军能驰援辽东,但这很不现实,近一年时间,晋北军忙于陕西以及河南的剿匪,辗转各地,可以说大仗小仗不断,必须得到充足时间的好好休整一番才行。 “立刻派人告知黑云龙,告诉他敏特已经回援乌珠穆草原,接下来他可以往后撤一撤了!”孙承宗可不希望黑云龙继续攻打乌珠穆草原,如果不能及时撤回,让敏特的大军咬住,黑云龙这支深入东部草原的大军真有可能被蒙古人围起来打。 林丹汗所部大军调回,可以说孙承宗心中最大的隐患消失,他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山海关的兵马也投入到大凌河一线。当日,吴三桂带四千关宁军突袭西山堡,算是正式展开了反扑。沉寂两天的明军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从大凌河到锦州,几万大军同时对女真人展开了攻击。锦州,作为大凌河防线的桥头堡,战况尤为惨烈。 就在大凌河陷入苦战的时候,而几十里之外盘山城也发生了一件趣事,自傍晚时分,盘州守将古哲奇就看到城外出现了许多身影。那些人身着明军服侍,手拿钢刀,有的人头上还缠着一条灰布,许多人脸上还泛着些苦色,就好像十天没吃饭似的,有的人衣服上血迹斑斑的。 古哲奇知道大凌河一线战况惨烈,多半是哪一部分明军仓皇之下逃到了这里,如此一想,古哲奇已经断定这就是来自带大凌河的明军败兵了。 城下来了三百来人败兵,该怎么办呢?当然是打了,苍蝇再少也是肉,再小的军功也比半点军功都捞不到好吧。古哲奇心中兴奋,当即点了一千好手,誓要全歼这股残兵。 那么城下这帮子人是不是明军败兵呢?当然不是了,这些人正是吴三桂等人冒充的,除此之外,山丘两侧还埋伏着百余名身着女真服饰的关宁军士兵。可以说这些人出现的时机非常恰当,城头守将一定会有所怀疑。 吴三桂扮演冒牌残兵,何可纲麾下的陈尔力则扮演女真并兵,而此时古哲奇正领着正牌女真人马朝南边山岭扑来,一路走来,古哲奇还举到高喊,“莫要走了一人,军功在前,不可放走。” 吴三桂眉头一锁,嘴角一阵冷笑,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真把他吴某人当成待宰的羔羊了。一共两百多丈的距离,转眼杀到,古哲奇也不讲究什么策略了,领着人一窝蜂的扑上去,他满怀欣喜的盼着多杀几个人,捞一份军功呢,可一开打情况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发现这帮子人打仗勇猛不凡,各个如同下山的猛虎,还带着股子嗜血的兴奋劲,这股劲头哪是败兵该有的?而且,还听一些人破口大骂,语气嚣张至极。 这绝对不是败兵,如果是败兵还敢嚣张无比,甚至脸上带着喜色?古哲奇冷汗直往外冒,此时吴三桂率领兵马扑上来,女真兵哪里能抵挡得住,死伤三百余人后,丢盔弃甲的往盘山城逃去。就在这些女真兵马逃命的时候,他们没发现有一支陌生的冒牌兵也混进来逃命大军中。 盘山城下,裨将何龙源对着城头心急火燎的骂着,“快开城门,娘的,是汉狗,汉狗杀过来了,古统领已经丧命,你们再不赶紧点,老子也得死在汉狗手中。”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暗淡,城头兵看不清楚,叫了队头过来,那对头细细打量,一看真是何龙源,赶紧冲着手下人怒道,“是何统领,你们这群不开眼的,还不快去开城门。” 盘山城门是打开了,何龙源也安然无恙的逃回了城内,只可惜,何龙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旁边就有一把钢刀抹过来,瞬间就要了何龙源的性命。厚重坚固的盘山城,就这样破了,就算做梦也没人能想到那些汉人竟然混在了人群之中。也许这就是古哲奇丧命的原因吧,如果古哲奇在,他绝不会草草的让败兵进城的,免得给敌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可当下古哲奇身死,副将何龙源在城外急着进城,另一名副将阿昂在北城门处,余下人没个做主的,就这样让陈尔力堂而皇之的杀进了城。守住南城门后,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吴三桂领着大队人马蜂拥而入,很快就将反应不及的两千多南城墙守兵堵在狭窄的城头,历经半个时辰,全歼了这股女真兵。 如今守卫盘山的只有五千兵马,这五千兵马若遇到敌人攻城,那就是对上几万大军,依靠着城墙之利也能坚守。可谁能想到古哲奇会为了一点军功弃城而出,又有谁能预料到吴玠会计谋迭出?南城墙两千守兵死伤殆尽,剩下的就只有阿昂的三千多残兵了,可这些残兵面对着士气如虹的关宁军兵,哪里抵挡得住? 吴三桂一点不敢松懈下来,他必须尽快的彻底控制盘山城才行,好不容易进了盘山,要是再被打出去,那可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次要是拿不下盘山,后边女真鞑子再想夺回去,也不可能这般轻松了。为了彻底拿下盘山,吴三桂放弃休整,命令全军分成四股人马,趁夜向北进发,一路上只要有人挡在前头,立刻斩杀,一路尸山血海,残忍万分。 亥时末,北城门,如今方圆半里都已经被关宁军占据了,而阿昂拥有的不过是北城门以及手下四百多残兵。阿昂很清楚,自己的末日到了,面对那些殷切的眼神,他说不出欺骗的话,不可能有援兵了,如今阿巴泰以及阿敏手里的大军几乎全部陷入大凌河一线,海州的阿基特能守住海州就很好了,断没办法驰援盘山城,也就是说盘山城短时间内得不到一兵一卒的支援,因为大汗他们根本就想不到汉人会绕过大凌河一线攻打盘山。 没有援兵,一个都没有,阿昂抹了把血泪,仰天长叹一声,天空中只有星光,一片黯淡,这昏暗的天空,是在昭示他的末日么? 簌簌....咚咚....一阵鼓声响起,随后金戈争鸣,无数关宁军士兵突破最后一道防御,将北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经历三个时辰的恶战,吴三桂对阿昂也是有些佩服的,此人依靠着不到一千人心惶惶的残兵,硬是抵挡了三个时辰,不可谓不勇猛。如果包玉昂有援兵,无需多,只需要两千援兵,这一次胜利的就是对方了。只可惜,一个援兵都没有。钦佩阿昂,却更要让阿昂死,因为阿昂能力越强,他活着的威胁性就越大,关宁军重新占据盘山,可一点都放松不得。 第629章 一代莽夫赵率教 第629章一代莽夫赵率教 “将这些鞑子全部格杀,一个不留,其余人散开,驻防各处,以防有乱民闹事!” “喏!” 吴三桂和陈尔力两员猛将在前,女真兵已是强弩之末,阿昂更是一点力气也没了,仅仅半个时辰,吴三桂斩杀阿昂,关宁军也彻底清除了盘山城北部的残余势力。 崇祯六年六月月二十九子时初,就在这个今明交替的夜色下,关宁军在吴三桂的带领下全歼五千多盘山守兵,彻底占据了盘山城。时隔一个月,盘山城再次回到了明军手中。 当黎明到来,盘山陷落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此时阿敏和阿巴泰还在跟明军对峙与大凌河一线。 六月三十,这个月最后一天,赵率教领着关宁军两万兵马在大凌河十里坡展开了一场恶战。阿巴泰好不容易才推进到大凌河一线,又岂会轻易放弃,为了保住大凌河以及锦州,十里坡自然不会让给关宁军的,于是他集中手底下可用兵力,趁着赵率教立足未稳,对着十里坡展开了猛攻。 面对女真人潮水般的进攻,赵率教脸上看不到半点惧色。 十里坡大战,在赵率教中是一场天王山之战,只要他能撑住,让吴三桂顺利控制盘山,那么败退的一定是鞑子,只要能夺回盘山城,就是伤亡万人也是值得的。因为有了盘山,就等于在大凌河以及锦州以北多了一个据点,随时都可以切断鞑子的补给线。 后金正黄旗骑兵,前身是追随努尔哈赤的海东子弟,这支兵马可以说一直都是后金国战力彪悍的兵马。。而在十里坡附近,正黄旗统领费古扬以全部骑兵正面冲击赵率教布下的步兵大阵,从某种方面来说,已经放弃了骑兵的优势。不过这也怪不得费古扬,十里坡只有两万多汉人步兵,他难道还要迂回袭扰么?上万骑兵,被两万多步兵吓得不敢正面交锋,这不成天大的笑话了? 费古扬要强攻十里坡,虽说有些以自己短处攻别人长处的意思,可赵率教也好受不了多少,这两万多人他真正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三千多嫡系兵马,其他从各处调来的兵马根本靠不住,变数太大了。一旦鞑子骑兵攻破外围防线,军阵一乱,恐怕阵型会不受控制。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最好的办法就是稳定所有人,此时赵率教站在高处遥望气势汹汹的鞑子骑兵,而左良玉则站在一旁,一脸的凝重之色。 “赵总兵,鞑子动用大部分骑兵,看来其心不小啊,虽有十里坡做依靠,可要打败这支兵马,谈何容易。所以还望赵总兵早做决断,莫要送了多人性命。” 左良玉一直觉得赵率教为人稳重,兵法出众。可为什么这样的人,却做出了纵兵深入大凌河,让大军陷入险地的情况呢? 赵率教自然明白左良玉的意思的,这是委婉的说他赵某人刚愎自用不体恤士兵性命呢。以眼下的兵力想要野外打败鞑子主力骑兵,还是正黄旗骑兵,除非是傻子,才会有这种想法。赵率教不是傻子,他是个聪明人,右手微微抬起,感受着六月末的风,风不停,燥热感扑面而来。 “左将军,赵某何时说过要打败鞑子了?呵呵,无骑兵之利,想要大凌河的鞑子大军,痴心妄想!”赵率教此言一出,左良玉就莫名的皱起了眉头,不待左良玉开口,赵率教已经转身一指十里坡南边,微微笑道,“还望左将军派人赶往土门山谷,赵某与麾下将士性命能不能存活,就看左将军能不能占住土门山谷了。” 左良玉一脸的惊异,此时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因为他从赵率教话语之中已经听出了些东西,这位赵总兵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女真人决战十里坡。也许赵率教有着其他安排吧,可左良玉心中是愤怒的,他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能不明不白的给别人当苦力,“赵总兵,可否告知,你为什么要来十里坡,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总兵大人用上万儿郎的性命来做赌注?” 左良玉想杀人,而想杀的就是这位高大魁梧的赵总兵。如果他左良玉不听从赵率教的命令,也未有其他援兵抵达十里坡,那结果是什么?那就是几千辽东兵马陷入女真人重重包围之中,在赶来的路上,正黄旗骑兵可尽情砍杀,疯子,赵率教这个王八蛋完全是在赌博,他这是用近万辽东儿郎的性命在赌博。无论是什么原因,赵率教如此行为都是不可原谅的,领兵几十年,左良玉还从碰到过这种事。 赵率教不会怪罪左良玉,因为左良玉有愤怒的理由,转过脸,神色凝结,淡淡的看了左良玉一眼,“左将军,赵某不怕告诉你,我没有后悔过,哪怕是所部儿郎死伤殆尽!”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死,可以让我们重新夺回盘山城?也不怕告诉你,来之前孙督师就已经想好打银州了,来这里,就是要迟缓阿敏和阿巴泰领兵回援的速度,只要能让鞑子推迟半天行军,就是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赵某也在所不惜!” 赵率教语气里有着一种刚硬,他双拳握起,目光深邃,他一直都是如此坚定,只要抱定了某种东西,就会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在赵率教身上,左良玉看到了一股有死无生的血性,这是他左良玉不具备的。左良玉无法理解赵率教,至少他左某人干不出这种事。 谁也不是傻子,大家已经明白了赵率教的意思,那就是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赵率教和他的大军一定会死死地钉在十里坡的,哪怕是全军覆没,哪怕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赵率教没有理会左良玉等人,此战他当身先士卒,与麾下将士同生共死,至于左良玉,他要么领兵顶上来,要么压阵观望。 彩云飘飘,战意滔滔,隆隆的鼓声在十里坡西面响起,三千关宁军士兵在赵率教的率领下兵出十里坡,与镇外列阵迎接随之而来的正黄旗骑兵。三千步卒面对近万铁骑,怎么看怎么是蠢夫所为,可赵率教麾下的士兵没有丝毫犹豫,他们明知道这一次凶险万分,却依旧迈步向前,那脚步坚定和沉着,整齐的阵列,震天响的怒吼,巍巍江河。 这是一群勇敢赴死的男人,这是一群以军令为生命的勇士。 盾牌兵在前,一排、两排、三排,赵率教将所有盾牌兵集中在前方,身后竟不置半点刀手和枪手。谁说步兵挡不住骑兵冲锋,今日就让所有人见识下步兵是如何打骑兵的。 “盾牌手向前,前方蹲下,后方抬起,长枪手,弃枪,抗住盾牌!”赵率教站在大阵中央,墨色的钢刀高高举起,一声声怒吼,刺破云霄。 费古扬嘴角微微翘着,鼻子不断哼着气,这群可恶的汉人,不好好靠着十里坡山谷布防,却跑出镇外列阵,是觉得女真勇士的刀不利呼? 一群米黄色的骑兵,如一片墨色的云彩,他们蜂拥而来,马蹄似乎要将大地踩裂,费古扬的长枪斜指前方,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高声嘶鸣,“左右两翼分看,宰了这群汉狗。”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近了,就像一群钢铁洪流撞到了大阵之上,战马的冲击力非人力能比,拿下战马撞上丈余的盾牌,好多士兵被撞翻在地,厚重的盾牌压在身上,马蹄踏过,身子成了一堆肉泥。鲜血渗进黄色的土地里,惨嚎声响彻不听,那士兵来不及悲伤,最前排不少盾牌手倒下了,后边的蜂拥而上,刚刚被撞开的缺口迅速被堵上。 可女真骑兵渊源不断地冲过来,盾牌手被撞的摇摇欲坠,见此情形,好多辽东士兵眼睛都红了,丢了手中钢刀,也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盾牌手。终于,在关宁军用生命灌注的铁盾面前,女真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整个冲锋阵型也有些散乱了。有的女真兵被这些汉人盾牌手搞得有些毛了,挥刀去砍,可那些盾牌手蹲着身子躲在盾牌下,根本伤不得分毫。 危难之时,总有勇士降临,关宁军悍不畏死,女真骑兵也不缺悍勇之人,有的人握紧马刀,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他们跳进那些盾牌手人群中,挥刀便砍,此时盾牌兵身后可没有长枪手和刀手保护的,瞬间死伤一片。见这种疯狂的方法有效,许多女真骑兵有样学样,他们冲到盾牌大阵前,一个个跳入盾牌手之中。钢刀挥舞,鲜血淋漓,哀嚎声连绵不绝,关宁军用生命建立的盾牌防线终于再次松动了。 面对疯狂的女真人,麾下士兵死伤惨重,赵率教却依旧面色清冷,稳如泰山,突然间,一声暴喝,“盾牌手起...起....起....” 一声令下,那些原本蹲着身子的盾牌手十几个人扛一个盾牌,猛地站起,那丈余的厚重盾牌狠狠地撞在了女真人的战马上,一群疯狂的人,竟然将那些彪悍的战马撞翻。没人能想到被动挨打的辽东士兵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扛着盾牌撞战马,这不是疯子,而是疯子中的疯子。女真人为之一滞,气势也被惊住,趁此机会,副将黄岐领人纷纷涌上,将那些混在盾牌手中间的女真骑兵砍杀殆尽。 当盾牌手一站起来,关宁军好不容易维持的大阵乱了,而女真骑兵的冲锋阵型也乱成了一锅粥。费古扬气急了,堂堂正黄旗骑兵,竟被几千汉人步卒抵挡住,这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赵率教持刀砍翻一名女真骑兵,翻身上马,目光直视那名银甲红缨盔的女真男子。此时,赵率教气势非凡,勇往直前。 古有高顺,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今有赵率教,手持钢刀,不畏生死! “五人为阵,散开,随本将,杀....”谁说步卒不能硬憾骑兵?只要你有必死的勇气,就一定能行,也许会死,也许无生,但只要獠牙毕露,咬死一人,便赚了。 有的人说他是一条疯狗,不错,他就是一条疯狗,见人就咬,咬住就不松口。赵率教领着残部下达了攻击令,而那些存活下来的两千多股俺娘军士兵竟不见半点犹豫,他们五人为一队,背靠背,慢慢和那些蜂拥而上的女真骑兵剿杀起来。 费古扬懵了,好多女真人都懵了,那些汉人竟然叫嚣着朝骑兵发起了进攻,普天之下,闻所未闻,这明显是一种赴死的行为,可偏偏那么多人誓死追随。那个手持钢刀,满身血污的男子是谁? 在辽东这一片,能有此疯狂举动的出了辽东赵老虎,难道还能有第二个人么?费古扬盯住了赵率教,长枪一指,大声吼道,“那就是赵率教,兄弟们,宰了他,杀了他,大汗定有重赏!” 蓟州总兵赵率教?这可是有名的辽东猛将,不少女真士兵是佩服赵率教的,。 “杀了赵率教.....杀了他....” 黄岐急了,他刺死一名女真兵,转头对身后裨将吼道,“你们几个,保护总兵,保护赵总兵啊....” 黄岐一片好心,可赵率教又岂是别人能保护得了的?此时他已经纵马奔入女真人大阵腹地,钢刀不知砍杀多少人,那匹战马勇猛向前,直冲费古扬而去。 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费古扬竟然能感觉到赵率教清冷的目光,那是一种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不知怎地,如坠冰窖之中。费古扬怕了,也许很可笑,此时他明显的占据优势,又有近百亲兵保护,可他就是怕了。 战场之上,悍不畏死的人们,多数能活下来,可怀着恐惧之心奋战的人,多数死在了敌人刀下。赵率教靠着一身勇武,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他是故意将自己送进女真人之中的,因为只有纠缠在一起,外围的女真兵才不敢放弓弩。否则万箭齐发,总是他赵率教楚霸王再生,也是逃脱不了身死的命运。 第630章 崇祯皇帝的喜与悲 第630章崇祯皇帝的喜与悲 近了,更近了,已经能看到那女真将领苍白的脸色了,此时,赵率教已经确定自己找对了人,因为好多女真人围拢在那人身边。擒贼先擒王,千古不破的至理名言。 又有两名女真轻骑联合绞杀过来,赵率教钢刀含怒而下,竟直接将那两个女真人连刀加人一起砍落马下。赵率教之悍勇,惊天地泣鬼神,费古扬终于慌了,他左手抬起,想要调转马头,“拦住他,拦住他,拦住这个疯子.....” 费古扬真的慌了,如果他此时镇定下来,让所有女真士兵散开,用弓箭对付赵率教,一定能将赵率教射杀当场,从而立下奇功,可是恐惧之下,他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只想着如何活命了。从人群中杀出,之间一刀掠过,费古扬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接着前胸又遭到一股猛力,那猛烈的痛感,似乎烧透他的心。 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那把银枪跌落马下,费古扬纵马狂奔十几丈后,方才掉在黄土地上。费古扬死了,堂堂正黄旗有名的统领就这样死了,费古扬的死,震撼了所有人的心,女真骑兵士气为之大挫,而辽东郡士兵却气势如虹,杀声震天。一场大战,历经一个时辰,女真人撤了,而辽东兵马也是损失惨重。女真人后撤,是因为主将身死,当他们重整旗鼓,下一次进攻将变得更加猛烈。 赵率教靠着步卒为主的军阵硬生生打退了不可一世的正黄旗骑兵,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奇迹,偏偏赵率教做到了。左良玉面色凝重,目光里神采奕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岐,你还在等什么,派人守着北边,一定要将阿巴泰的人死死地钉在北边!”左良玉拔出佩刀,本来刚才还想着南逃的。现在这种情况,绝不容于他们撤退的,如果谁还敢言撤退,无需赵率教动手,他左良玉就先一刀砍死那人那人。 面对左良玉的将令,黄岐说不出什么,只能领命而去。等着黄岐一走,左良玉分出六千人代替赵率教所部守防区,其他人则向北进发,占据石门堡。 末时初,费古扬阵亡的消息传到后方,听到这个消息后,阿巴泰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随后是冲天的怒火,可恶的汉人,当真该杀。 一处青石墙下,赵率教慵懒的靠在墙壁上,秦王刀躺在腿上,手里拿着一只水壶。太累了,经历一场厮杀,精疲力尽,哪怕武州大战,都没有这么没有把握过。 踏踏....踏踏....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王凯悦盔歪斜,慌慌张地跑了过来,此时他的脸上一片血污,看不到本来面目,只有咧开的嘴角,还能看得出他在笑。看到王凯悦这副神情,赵率教也笑了,王凯悦一向稳重,但凡露出这种神情时,八成是有好事了。 “赵总兵....赵总兵....吴三桂让人送来了急报,昨日子时初,已经拿下盘山城!” 呼,拿下来了?赵率教猛然站起,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好一个吴三桂,果真不负众望,哈哈,盘山一下,谁还愿意跟阿巴泰多做纠缠?慌慌张张的跑了十里路,在人群中找到了左良玉,见到左良玉,赵率教一拳擂在左良玉肩头,哈哈笑道,“左将军,撤吧,哈...吴三桂已经拿下盘山....” 嗡,左良玉张着嘴巴,脑袋里就像炸开了一般。拿下来了?他是不信的,忍不住再次追问道,“赵总兵,是真的?真的?” “左将军,你没听错,是真的....吴三桂已于昨夜子时拿下整个盘山城,所以,我们付出的伤亡是值得的,现在,让兄弟们撤吧!” 左良玉双手哆嗦着,他是高兴的,可眼睛里流出来的却是泪水,这是梦么?哈哈....好久之后,左良玉疯狂的笑了起来,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奔跑于整个营帐,只不过那眼泪配上那张狰狞的刀疤脸有些不伦不类的,甚至有些吓人。 “兄弟们,撤啦...盘山城已经被咱们下了....盘山城我们夺回来了....” 所有的明军士兵脸上布满了笑容,这一刻,他们士气高昂,因为死伤惨重弱下的士气重新升起。就在赵率教和左良玉领着大军休整的时候,女真人却毫无追击的心思,因为此时他们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盘山被汉人攻破,守卫盘山城的几千多精兵全军覆没。 阿巴泰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向精明的赵率教会毫无章法的猛攻大凌河一线,现在明白了赵率教的意图,却已经晚了。去追击那些汉人吗?就算追上了又有什么用? 世间有阳谋阴谋,一切的阴谋都是有破绽的,只要是阴谋,必有破解之法。而孙承宗这一次用的就是阳谋,比起阴谋,阳谋更为可怕,因为你明知道那是险地,却不得不跳进去。就好心你饿的要死的时候,眼前出现了食物,那时你就是明知道有毒,也会吃下去。盘山丢了,就得夺回来,没有别的选择,否则就得赶紧放弃大凌河一线,免得日后被人断了补给,累的近十万大军崩盘。 此时,阿巴泰已经想到赵率教接下来会怎么做了,他一定会集兵北上,配合盘山城明军将女真勇士的后路截断。这一点并不难意料,因为在盘山失守的情况下,沈阳方面再想驰援大凌河一线,只能绕道科尔沁部,这显然不现实。眼下就算多尔衮挥兵赶来,依旧来不及了。什么是阳谋,这就是阳谋,明知道汉人会趁机进攻,却不得不跳进去,除非你放弃夺回盘山的想法,可那可能么? 天下谋略,阳谋最可怕,天下之兵,堂堂正正之师为无敌。 在一切阴谋诡计面前,阳谋无法破解,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的兵法谋略都变得苍白无力。阿巴泰深深地呼了口气,他立刻下达了命令,全不在死守锦州,直接往北边撤,同时阿敏也率先进发,如今就希望能赶在赵率教之前赶往大凌河以北了。 而赵率教呢?他此时来不及享受太多赞誉,与左良玉分道扬镳,短暂休整过后大军沿着大凌河西部大桥向北突进,行军速度非常快。当夜,本来奉多尔衮的命令前来攻打镇江府的多铎也暂且罢兵,随后多铎派遣麾下阿勒当前往盘山,当赶至盘山东边山丘腹地时,遭到了王凯悦、黄岐大军伏击。因为盘山失陷,女真兵本就军心不稳,如今遭受伏击,久久不能突破,渐渐地,士气跌落谷底,吴三桂一马当先,挑落一名女真将领,王凯悦从后掩杀,此役,两千多女真兵死伤过半,七千多人被俘,就连正白旗副都统阿勒当也被王凯悦生擒。 崇祯六年七月初一,新的一个月第一天,辽东再次被一个消息震得颤了三颤。山海关副总兵吴三桂领兵突袭盘山,一战而下盘山城,全歼五千多盘山守兵,第二日配合辽东大军于盘山以东设伏,大获全胜。 当消息传刀关内,涌入京畿之地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三了,精致的皇宫大院里,朱由检痴痴地望着手里的急报,一颗心似乎要跳出来一般。近几年来,辽东那边可是很少有什么好消息,要说打个大胜仗,那更是绝无仅有。自老师孙承宗复任辽东,也只是做到能够维持平衡罢了。这次朝廷因为国库空虚,无力增派援兵的情况下,辽东方面竟然打了个胜仗,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朱由检真的很高兴,可随即又有些发愁。辽东兵马打了个胜仗,按例一定要赏的,可国库掏不出银子,内帑也没多少存货,这可怎么办? 无奈之下,朱由检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铁墨,眼下只能再找晋商拆借了,找晋商就必须让铁墨开这个口。朱由检心里也知道这样做对晋商很不公平,自登基以来,尤其是铁墨撅起晋北后,晋商向朝廷不断输血,可以说年年未断,保守估算五年来晋商前前后后向朝廷捐输不下三千万两白银,支援物资更是无法估算,而朝廷还回去的不过寥寥几十万两白银。 事到如今,连朱由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世人都羡慕大明之主,可只有朱由检自己知道有多难,他这个大明皇帝穷得叮当响,每年过节都要节约支出。朱由检也想过让其他地方的权贵捐输,可眼下大明朝愿意向朝廷捐输的也只有晋商了。 半年前,朱由检曾经派锦衣卫的人去南直隶讨税银和捐输,结果锦衣卫的人在南直隶逛了两个月,最后只带回来三万两白银。打那开始,朱由检就彻底明白了,江南不下重刀,他这个皇帝别想收一两银子上来。那三万两更像是个讽刺,怎么看都像是打赏乞丐的。 崇祯有心整顿局面,但眼下根本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到平定辽东以及民乱之后才能动手,而且想要完成此事还得靠铁墨为首的晋商帮忙。 不知不觉间朱由检来到了西宫,看着眼前的小院,却未能迈动脚。院中的人终究有些无法面对,热风吹着脸颊,鬓角有些凌乱。王承恩似乎看出崇祯心中的犹豫,他咳嗽两声,小声喊了句,“娘娘可在?陛下来看你了......” 这下可就没办法了,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这时正屋房门悠然打开,张嫣匆忙忙走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炒勺,身上也不再是华贵的宫装,而是一件普通的青色长裙。 “见过陛下,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没让提前通知一声。” 虽然依旧语声热切,可是眉宇间的生疏感却真实可触。朱由检心中感慨万千,虚扶一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皇嫂不必多礼,今日闲暇,临时起意来看看你,也懒得着人通传了。只是,皇嫂你怎么这幅打扮?” “让陛下见笑了,自打住到西宫来,闲杂的人少了,反而清净了。若是闲着也是无聊,平日里学人养养花草,自己做做饭,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今日刚炒了两样小菜,陛下不如坐下来尝尝?” “哈哈,拿酒有劳皇嫂了!”朱由检倒也没有推辞,随着张嫣往屋内走去,看着前方佳人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终究有一丝愧疚。难道当初的决定真的错了么? 屋中陈设很简单,放桌上放着两碟小菜,辣子炒肉还有一份热腾腾的蒸饭,倒真的很普通,与宫中的美食完全是两码事。 朱由检坐下来吃着饭,期间有好几次想要开口,却最后还是变成了闲聊。倒是张嫣心细,她轻声问道:“陛下,你今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正事?” “这.....那朕也不瞒皇嫂了”放下碗筷,朱由检满脸愁色,“皇嫂可能也听说了,日前辽东重创女真鞑子,取得了一场大胜。” 张嫣点点头,笑靥如花,“奴家也听说了些,辽东可是多年未有如此之大胜了,值此时刻,陛下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看你神色,似乎有些烦闷呢?” “哎,朕自然是高兴的啊,我大明将士有此大胜,真岂能不开心,可如此大胜若是无赏,恐怕九边将士们就要寒心了。我大明将士日夜守卫边关,值此大胜,若是无赏,朕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可皇嫂你多少也知道京中情况,国库没钱,朕的内帑也无多少盈余,而且就算内帑掏空了,怕也是不够啊。” 张嫣何等人,朱由检只是稍微一提,她心中便已经大概了解对方的意思。仔细想了想,随即笑了笑,“陛下,你是想让本宫替你说说?这倒没什么,本宫可以给铁督师那边写封信,说说这里的情况,可本宫也不敢保证什么。陛下也知道,近年来铁督师牵头,晋商无数财帛捐输朝廷,至今可是还没收回一成呢。这次辽东用钱不是小数目,怕晋商那边也要有些不满的。” 听到这里,朱由检心中就叹了口气。当然,他倒没有怎么生气,如今的朱由检已经不是当初刚登基的时候了,心中成熟了许多。放在以前,朱由检绝对会火冒三丈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朕的,让各地权贵富商捐输一番又有何不可? 第631章 你敢打我就敢杀 第631章你敢打我就敢杀 当皇帝时间长了,许多事情也看透了,虽说是皇帝,那也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谁都有自己的利益,皇帝只不过是兼顾各方的利益罢了,晋商已经独自输血好几年了,如果有想法不再捐输,那也情有可原,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大明朝廷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这些年捐输朝廷,基本等于打水漂,指望朝廷还钱,那是在做梦,除非朝廷能把南直隶等地的钱收上来。 张嫣没敢有什么保证,朱由检心里也能理解,他站起身郑重其事的施了一礼,“那朕就谢过皇嫂了,事情成不成,此事朕都不会怪皇嫂的。” “哎,陛下,本宫可当不得这一礼,你只要不怪罪本宫就成!” 送走了朱由检,张嫣靠着门框怅然若失。以前那个皇弟越来越像个帝王了,初记得刚刚登基那会儿有什么事情都会一起商议,感情也深厚的很,这些年却完全不同了。若不是为了银钱,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来西宫看一眼吧。张嫣并没有生气,坐在朱由检那个位子上,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但同样张嫣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不久之后,一封信送离皇宫,至于经何人之手送出宫的,这一点没人在意。铁墨在京城密布眼线,哪怕是在宫里也有许多晋北党的人,这一点朱由检心里也清楚。起初朱由检也想过严查一番,可是锦衣卫查了半年毫无所获,打那时候开始,朱由检就知道锦衣卫已经名存实亡了。宫里势力复杂,那么锦衣卫又何尝不是如此。 曾经,朱由检也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的。厂卫崩塌,想要重建,那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朝廷掣肘数不胜数,文武百官又岂会容你重建厂卫? 没过多久,消息送达晋北,如今铁墨就在宣化府处理公务,所以送信人倒是省了许多路程。看了信中内容,铁墨也是大皱眉头,事实上铁墨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近两年连续缴费,军费支出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要不是靠着以前的积累,恐怕晋北军务早就崩盘了。以战养战,一直是铁墨的方针,但最近流寇也学乖了,就拿高迎祥和李自成来说,最近打陕西打得那么猛,却是没带多少财帛,搞得晋北军大胜一场,除了捞了一笔粮草,毛都没捞到一根。 崇祯需要一大笔财帛充当军费,用来赏赐辽东有功之士,这钱可以不借么?铁墨自然是不想的,可这个时候断了捐输,那以前那么多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年因为与崇祯关系交好,晋北党也没少捞好处,打着朱由检的旗号,无论是兵力还是商业都扩充了许多。不管怎么说,皇帝的旗号就是大义,很多时候把朱由检这尊佛搬出来能省很多事。哪怕是文武百官想要挡着,也只能暗中耍手段,不敢明着来。 若是断了跟崇祯之间的关系,少了这份大义,许多事情做起来就不会那么顺心如意了。而且,铁墨相信,如果晋北党撤一步,那些清流党一定会往前迈一步,修复与崇祯之间破裂的关系。 就拿东林党来说,为了压制晋北党,彻底掌控大明朝的话语权,他们非常需要崇祯的支持,为此他们恢复向朝廷输血也未尝不可。以前一毛不拔,那是没有威胁,不需要那么做,但是现在晋北党崛起速度太快,已经让东林党百官感受到威胁了。 此一时彼一时,只要利益需要,随时都可以改变策略的。所以,思来想去,铁墨觉得这笔钱还是要出,不过这次好名声不能全让朱由检占了,辽东那帮子人可以拿钱,但是得让他们知道这两年日子过得滋润了些靠的是谁。 因为事情紧急,铁墨在宣化府驻足两天便快马加鞭赶回了张北,月亮宫内众人早就等候多时。 “统计了么?我们这次能拿出多少钱?”铁墨可不知道财帛方面的事情,这些事情一直是常闵月和海兰珠亲自打理的。提前钱,常闵月便蹙起了黛眉,她将手里的账本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说道:“自打你送来消息,奴家便着人清点,眼下多福号以及商队这边能抽出的钱最多只能有两百三十万两。” 两百三十万?似乎有点少了,铁墨转头看向别处,海兰珠急忙说道:“你别看我,晋北各处税收刚刚持平,你想在税银方面打主意,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晋北库存的银子每一厘都是有用处的,你现在抽银子,等于饮鸠止渴,咱们好不容易撑起的好局面就没了。” 这下铁墨就有些做难了,海兰珠说的也是实情,晋北各城看似恢复了税收,可每一分银子都有用处,现在用了,那么明年各处建设就得停了,这对初始阶段的晋北等同于灭顶之灾。 可是钱还得想办法啊,看到铁墨神情烦闷,海兰珠想了想,无奈的说道:“要说银子,也不是没有,你为什么不从江南调呢?那徐家父女眼下可是有钱的很,徐文海出海走了一趟,可抢了不少好处。舰队那边各项资金早已经划拨过去,抢的那些财物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不如调过来用一下。不过嘛......” 后边的话海兰珠没有说,不过多数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徐家父女可不是省油的灯,徐文海还好说,那徐美菱心里就多了。之前徐美菱随着大军北上,也曾来过张北,只是她觉得住在月亮宫内没有地位,一怒之下带着人跑回了江南。徐美菱心里有气,这点铁墨心里比谁都清楚,可阿琪格就那个脾气,谁能管得了? 徐美菱跟阿琪格不和,他铁某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总不能告诉徐美玲,以后月亮宫内徐美菱当三房吧?那阿琪格还不得拿把弯刀把他铁某人切了。阿琪格这娘们,谁都惹不起。哪怕是海兰珠和常闵月也不敢跟这个女人较真,没有办法,人家手里实打实的握着不少兵马呢。 得,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没法明着说,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在铁墨忙着筹措银两的时候,七月初的辽东却陷入了一场沉闷的迷局之中。碎成总集聚众将,一脸喜色,吴三桂夺下盘山大败熊光璧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啊,如此良机,要是再打不垮女真鞑子,岂不是他孙承宗无能了? 崇祯六年七月初四,盘踞在广宁一带的三万关宁军突然离开广宁,向东北进发,目标直扑锦州东边的松山。孙承宗的目标真的松山么?不,他的目标是过松山,直指东北方向盘山腹地。 当孙承宗大军进发松山的消息传到海州城,驻守海州的阿基特、多铎、乌日朗等人都慌了,尤其是阿基特,一旦孙承宗过松山进入的可是他的驻地了。阿基特站在厅里直骂娘,甚至连阿巴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你们守大凌河和锦州,人家孙承宗干脆不打锦州了,领着人抄大家的后路去了。乌日朗劝诫阿基特要冷静,却被阿基特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怪阿基特骂人,乌日朗以及多铎等人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海州一带可是他阿基特的地盘,一家老小可都在海州呢,一旦汉人大军真的杀过来,女真勇士们打不过可以骑马向北撤,可他阿基特的家人怎办? 七月初四午时,阿基特领着上万大军朝着松山赶去,打算将孙承宗的大军挡在松山以南,防止这股大军与盘山城的吴三桂大军合二为一,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孙承宗到达松山后,稍作休息,便立刻折返,于松山堡西面高坡将阿基特和乌日朗堵了个严严实实。面对如狼似虎的关宁军,二人苦战一番只能后撤。 同日申时末,孙承宗领两万联军一路追击,不到半天时间,关宁军将海州西南方向的营口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下营口城里彻底乱了。 阿敏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他也不知道汉人夺下盘山的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话,他要是还不撤,可真就有点愚蠢了。 子时不到,阿敏以及阿巴泰的大军陆陆续续的撤出,关宁军也没有阻拦,更没有派兵追击。 崇祯六年七月初五辰时,当黎明到来,孙承宗领两万大军攻进营口,营口彻底落入明军之手,算是解决了赵率教的心腹大患,这下女真鞑子是打死也不敢停下来打一场打仗了,只要自己多加小心,谁还能奈何得了他赵率教? 松山东部山坳,赵率教站在烈风之中,远处有一片光秃秃的地方,就在日前,他放了一把火,将女真人烧的屁滚尿流。现在阿巴泰到了,他赵率教需要怕么?现在阿巴泰手握两万大军,而他赵率教手里只有不足一万五千人,挡得住阿巴泰么? 赵率教很有信心,他一定能挡得住阿巴泰,就算阿巴泰再有五万大军,他也不怕,因为此战,阿巴泰不敢打。 松山之下,是几万女真兵,阿巴泰眉头紧锁,谋划着一场缜密的攻山大计,只要拿下松山山坳,围困盘山,当有三成把握重新夺回盘山城的。 “报....贝勒爷,对面汉人送来一封信,说让您亲自拆阅!” 阿巴泰眉头一挑,嘴角冷哼,那姓赵的又耍什么鬼花招?拆开信,只是看了两眼,阿巴泰的脸就白了,只见他身子一晃,两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贝勒爷.....贝勒爷....” 帐中诸将一阵大乱,堂堂七贝勒竟然被气晕了,那信上倒是写了什么? 众将七手八脚的将阿巴泰抬到帐内矮塌上,随后就是军中医者被喊进来,等着确认阿巴泰无事后,众人才放下心。 心中没了担忧之后,大家才想起刚刚阿巴泰扔地上的信,又返回军帐寻找一番,终于在案子底下找到了那张纸。能将七贝勒气晕过去,想必是文采飞扬,言辞犀利的长篇大论了吧?可只是扫了一眼,众将都傻了眼。想当年诸葛孔明骂死王朗,当真是言辞犀利,出口成章,一通喝骂,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七贝勒可比王朗强多了,心性也稳重的很,能将他气倒,想必话语比诸葛孔明还要厉害的,可事实上,诺大的白纸上,只有寥寥几十个字,那字写的也是不堪入目。就这么一点字,把七贝勒气晕了? “听闻七贝勒体恤部下,赵某人也不矫情,愿双手奉送海州以及城中百姓外加七千将士!” 众女真将领看的是面面相觑,心底到抽凉气,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男子露出一副无赖嘴脸,那人左手摸着下巴,眸子里满是得意的笑容。赵率教要奉送海州城,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可问题是后边二十几个字。几十万百姓以及七千多将士也会送回来么?有可能送回来,不过那一定是尸体。众女真将领全都站在帐中默不作声,他们有点明白七贝勒为什么会被气晕过去了,不是贝勒爷心胸狭窄,实在是那汉狗太无赖了。 大金国与大明不一样,人口对于女真来说就是宝贝。要是海州周遭的女真族人被屠戮一空,那对整个大金国无异于沉痛的打击。 这哪是一封讨好信,简直就是阎王令符啊。呵呵,那赵率教倒真是不矫情了,光明正大的耍无赖,他这寥寥几十个字说的已经非常明白了,只要贝勒爷领人强攻松山,他赵率教就下令屠了海州附近几十万女真族人,另外之前七千多俘虏也不放过。明白了赵率教的意思,每个人心头都凉嗖嗖的,怪不得都说赵率教是一头老虎,如今一看,当真不虚。 屠夫,这他娘的就是一个魔王,。如今难题已经摆在七贝勒以及他们这些军中将领面前了,面对赵率教的威胁,他们要不要继续进攻?只要他们打下松山,以赵率教的性格定然会用血腥手段屠戮海州周遭。更过分的话,赵率教还会配合孙承宗一把火将海州大部分地方烧成白地,总之,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汉人真能干出这种事儿。 第632章 阿巴泰的悲伤 第632章阿巴泰的悲伤 而且,最让人担忧的是,当女真将士知道实情后,结果会如何呢?那将是士气跌落谷底,军心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稳固了。军中将领,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盘山的重要性,谁占着盘山,就等同于在大凌河东北方向拥有一块桥头堡,方圆五十里都在控制范围内,盘山相当重要,事实上如果能夺回盘山的话,哪怕死伤几十万族人也是可以的,可这种话能说出去么?告诉那些士兵,所有盘山周遭族人性命加起来都没盘山重要? 呵呵,这话要是说出去,那结果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喽。 阿巴泰还未转醒,在松山大营内已经传出许多流言,听着那些流言,许多女真士兵都茫然了,甚至已经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盘山几十万族人都不如一座盘山城重要,这句话迅速蔓延开来,人心惶惶。 许多女真将领都很清楚是谁在散发谣言,他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所有士兵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们都在等待着七贝勒的军令,可七贝勒还在昏迷中呢。 末时初,阿巴泰终于醒了,睁开眼第一刻,他双眼无彩的看着大帐顶端,他真想不通,为什么才过了两年,再面对那个这些汉人,竟有一种无力感?其实无需想太多,阿巴泰就知道该如何抉择的,如今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撤兵。虽然靠着他的威望,只要一声令下,依旧能统领大军继续进攻,可那样又如何? 赵率教一定会仓皇后撤,狗急跳墙之下,屠戮女真族人的事情不可避免,那时就算夺回了盘山,失去的可是民心啊。有时候,民心一点用都没有,例如赵率教,他就可以一点都不在意民心,因为他是汉人,不需要在乎女真人的想法,在汉人眼里盘山城其实是可以放弃的,他们驻守盘山也是为了大凌河防线,所以他什么都敢干,可他阿巴泰不行,他考虑的不仅仅是盘山,还有大金国族人的民心。 放弃盘山,虽然失了战略要地,顶多也就维持现状,夺了盘山,失的将是父汗努尔哈赤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女真基业。 好狠啊,赵率教可真是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到了他阿巴泰的软肋。和大明朝想必,大金国底子太薄了,明廷可以一败再败,丢城弃地,就在之前,明军还丢了营口等地,可对于明廷不痛不痒,可大金国仅仅因为一座盘山城,就已经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了,而且盘山以前还不在大金国掌握之中。 阿巴泰有一种深深的不甘,如果赵率教站在眼前,他一定会扑上去吞了这个汉人。酉时未到,阿巴泰召集众将议事,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同时阿敏所部大军也向海州城方向撤退。如今盘山失陷,整个大凌河以北已经成为明军的地盘,阿敏不得不考虑一下海州一带的防卫事宜。 阿巴泰和阿敏可以说是郁闷至极,本来想着这次能夺取锦州稳住大凌河一线,从而建立一番伟业的,未曾想虎头蛇尾,最后还把海州城弄的岌岌可危。阿巴泰和阿敏心情差,有一个人比他们心情还差,这个人就是多铎。本来多铎是奉了多尔衮的命令跑过来助阵的,想着夺回镇江府,好让阿敏和阿巴泰安心在大凌河一带跟明军对峙。 可是多铎做梦也没想到,等自己带着兵马赶到海州后,形势完全来了个大变样,不仅没能顺利夺回镇江府,大凌河一线还让汉人搞得七零八碎,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处在大凌河后方的盘山城竟然让汉人夺了回去。真的想不通,盘山城这么重要的地方好不容易拿下来了,为什么不派重兵把手?在多铎看来,像盘山城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该阿基特亲自去守,就算阿基特离不开海州,那也要派另一员有能力的人统领盘山防务。 可是阿敏太狂妄了,居然随便扔给一个人守盘山,他们是真的把汉人当成一群胆小鬼了,本能的觉得汉人不敢绕过大凌河一线打盘山。结果,汉人不仅绕过了盘山城,连海州城都绕过去了,这会儿那汉女梁彩蝶正带着人跟镇江府的徐文海喝庆功酒呢。 平日里多铎觉得自己就够狂的了,没想到阿巴泰和阿敏比自己还狂,真把汉人当泥捏的了,也不想想对面是谁,对面可不是袁崇焕,那可是老狐狸孙承宗,手底下也都是赵率教、何可纲这样的虎将,后起之秀吴三桂那也是个比赵率教还狠的人。更何况这次可不是辽东军单独行动,而是有晋北军从旁协助。 多铎随着多尔衮多年征战,遇到的对手不计其数,但让多铎印象最深刻的当属晋北军无疑。晋北活阎王,草原青狼王,这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靠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跟晋北军交手,还不收起那份轻视之心,不吃亏就有鬼了。 其实,仗打到这个份上,皇太极也好,孙承宗也罢,大家都知道该罢手了,这仗再打下去谁也捞不到好处,尤其是对后金国来说,镇江府就像脖子里的一根刺,拔又拔不掉,你一用力吃饭准疼的要命。于是,不出意料,仅仅过了一天时间,皇太极的命令便送达海州各地,阿敏、阿巴泰所部兵马全部收缩回海州附近,防止汉人攻打海州城,与此同时,着令多铎率领本部正白旗兵马攻打镇江府。 接到命令后,阿敏等人如释重负,可是多铎就有些恼火了。现在阿敏和阿巴泰的兵马都调回来了,还让他多铎率兵打镇江府,皇太极这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如今大金国内多尔衮与皇太极之间的争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些事情几乎摆在了明面上,所以多铎也懒得顾全皇太极的面子。 次日一大早,多铎扔了一份军报给阿敏,便带着麾下正白旗兵马往北而去。多铎的军报很简单,明着说要率兵回海西,以防止镇江府的汉人兵马偷袭海西,至于镇江府,想要夺回来就靠你们了。多铎这已经是明着违抗军令了,简直一点面子没给皇太极留。看着这份军报,阿敏表情丰富多彩,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倒是阿巴泰气的暴跳如雷,“这个多铎,越来越嚣张了,丝毫不顾大金国的局势,多尔衮......狼子野心.......” 阿敏没做评判,就连阿基特也没说话,多尔衮狼子野心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么?再说了,貌似多尔衮如果不争权,多半也没命了。多铎不顾大局,那大汗借汉人之手消耗两白旗实力,这手段似乎也不光彩,只不过多铎没上当罢了。 皇太极和多尔衮,这俩人谁也别说谁,分得出对错?不过这些话阿基特可不敢明说,多尔衮与皇太极之间的权力博弈可不是他阿基特能掺和的,哪怕阿敏都不敢乱言。 皇太极着令各部后撤,孙承宗也没有下令紧咬着不放,而是让赵率教等人挥兵到盘山一线便稳住了防线。至此,双方又恢复了之前的对峙局面,只不过后金方面由于镇江府被夺走的原因,以至于镇江南部财帛被洗劫一空,这对本就不富足的女真人来说无异于一场重灾。 崇祯六年七月初七,孙承宗赶到了大凌河前线,此时众将脸上全都是喜气洋洋,之前那种沉闷一扫而空。有此胜利,朝廷封赏是绝对少不了的,何可纲等人已经想好事后怎么庆祝一番了,众人无不神态轻松,为由孙承宗白眉紧蹙,似乎并没有太过开心。 赵率教明显感觉到孙承宗心情不怎么样,趁着众人议论的时候,他凑近一些问道:“督师,如今我军打破鞑子,也将鞑子赶回了海州以东,为何你老人家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孙承宗叹口气,目光深邃的看向远方,“我们是轻松了,可镇江府那边就不好过了。鞑子全军撤回海州,眼下鞑子就可以集中精力攻打镇江了,别忘了,李万庆和徐文海是为了我们才挥兵镇江的,如果镇江府那边不能及时撤离,损失太大的话,老夫不知道该如何向瑞德交待。” 有些事情孙承宗心里是明白的,如果不是看在他孙承宗的面子上,徐文海和李万庆绝对不会如此卖力办事的。李万庆还好,那徐文海可是带着舰队刚刚远航归来,麾下水师舰队没怎么休整便从朝鲜南部拉到了皮岛助战。若非铁墨是他孙某人的学生,这二人可不会如此给他孙某人面子。 如今辽东局势已经稳住,若是累的晋北军水师损失惨重,那心中就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了。水师可不比步卒,这可是比骑兵还金贵的物种,损失不起的。 孙承宗所言,赵率教心中有何尝不明白,他苦笑道:“督师所言末将也晓得,只是鞑子现在横在海州一带,我们再想穿过去绝无可能,现在镇江府那边只能靠他们自己了。不过督师尽可以放宽心,李万庆与徐文海也都是久经战阵之人,他们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撤。” “但愿如此吧”孙承宗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徐文海和李万庆的能力。可是行军打仗,哪能说得准的。 辽东镇江城,此时一片忙碌的景象,不断有水兵从岸上经过,正在将一批批物资往船上送。当海州方面鞑子撤兵的消息传来后,徐文海就知道自己也该撤了。可是水师不比步卒,陆地步卒骑兵说走就走,可是舰队却不行,从镇江府弄来的物资不能扔了吧,补给必须带齐了吧? 这一耽搁就是一天的时间,站在甲板上,徐文海眉头皱做一团,看到李万庆等人走过来,他朗声说道:“李将军,如此速度可不行。眼下鞑子肯定会像疯狗一样往镇江冲,他们可不会坐看这么多物资被我们带走,我们必须加快点速度才行。” “这.....徐总兵,末将已经催促下边的人加快速度了,可是保守估计,怎么还得十个时辰才行!” “十个时辰?”徐文海想了想,顿时有些着急的说道:“十个时辰太久了,这可不行,李将军,你让人通知下去,我们只有四个时辰的时间,四个时辰后不能装船的物资也不用装了,人员全部登船,至于多余的物资全给老子烧了。老子拿不走,也不能留给鞑子。” 听徐文海这番话,李万庆只觉得一股火往脑门上冲,“烧了?徐总兵,这可使不得啊.......” “李将军,你觉得物资重要还是兄弟们的命重要?别犹豫了,听我的,该舍就要舍。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也不是抢东西。” 徐文海语气不容置疑,他深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他是海盗出身,保命这条信念几乎是印在骨子里的。不过李万庆就不行了,他可是流寇出身,对财帛之物看得重,说白了就是穷惯了,见了物资舍不得撒手。 好在徐文海身份地位在那摆着,李万庆就是不乐意也不敢抗命。四个时辰很快过去,活跃在镇江一带的晋北军水师将士陆陆续续的登船,与此同时,镇江南北也有浓烟冲天而起,远远望去就像是整个镇江周遭二十里地被人点着了。 镇江以西凤凰城,阿巴泰领着麾下两万铁骑拼命赶着路,刚过凤凰城就依稀看到东方一片烟雾缭绕,隔着老远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子浓烟味儿。 看到这片烟雾,阿巴泰只觉得心口有些疼,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又过了两个时辰,当阿巴泰赶到镇江后,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镇江成。可是阿巴泰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发现镇江乃至周遭几个镇子以及部落全被汉人刮干净了,汉人也是够狠的,能带走的全带走了,带不走的全给烧了。 一只还未长大的羊羔子如今变成了黑炭,蜷缩成一团。看到这一幕,阿巴泰心里在滴血。 天啊,经此劫难,海东一带的女真族人要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汉人这是逼着大金国打草谷啊! 第633章 死灰复燃 第633章死灰复燃 随着辽东战事落幕,大明北疆算是平静下来,可祸不单行的大明朝永远无法安生下来,因为北边刚平缓,南边又起了幺蛾子。由于晋北军以及曹文诏的边军相继撤离,已经被打的剩下半条命的流寇残部竟趁着这个机会又将战火燃烧起来。 崇祯六年八月初一未时,李自成麾下大将李天雄率领大军攻破襄阳光化镇,与此同时谷城附近的贺人龙所部也突然转道向东南,一口气突破了石花湖,直接涌入保康县之南,此时贺人龙三万多大军放弃洙水河沿岸,大有一口气吞下保康县的架势。贺人龙以及李天雄两路大军在保康县如此举动,可见李自成野心之大,他这是要对襄阳动手了。 八月初二,保康县内四千四千多名厢兵与流寇李岩所部展开激战,历经半日血战,贼兵终究没能攻破保康县。 远在洛阳的孙传庭也是焦急万分,保康县一丢,襄阳南边的门户就算是洞开了,如果让贼兵真的攻破襄阳,那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孙传庭了?孙川总立刻下了严令,命新任河南守备辛中远率全军南下,务必在两日内打下襄阳府光化城。 光化城位于襄阳西北,只要夺回光化城,到时候大军南下威逼李自成所在的竹山县,还怕李岩和贺人龙不回援杭州?孙传庭领兵多年,做出的决断自然不会差,可他终究想的太简单了,辛中远好不容易领兵到达光化城外,哪曾想李自成似乎早有准备,早早的就让罗永浩等在光化城内,待辛中远疲兵一到,罗永浩突然杀出,将辛中远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辛中远也是一位沙场骁将,且战且退,虽然伤亡不重,但来到昌化就败上一场,这士气可想而知了。士气低落之下,再想一口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吞下光化城也只能成为空想了。 八月初三,辛中远兵败光化城外,大军被阻,而保康县外的占据却发生了惊天扭转,驻守南漳的马斌突然投敌,致使南漳无人看守,李岩趁势领兵涌入保康县外,与贺人龙合兵一处,至此,整个保康县四周云集了近五万万贼兵。八月初三酉时,南城门守将包西山弃守城门,昌盛领兵杀入保康县,贼兵蜂拥而入,至此保康县宣告陷落。李天雄长着一张红脸,一打起仗来,一张脸就像充血一般,如今保康县被破,占据全城指日可待。 李自成不安分,而一直在中原一带的张献忠也没有闲着。晋北军以及陕西边军撤走,可是让张献忠喘了一口大气,八月份李自成大闹襄樊一带,又是打县城又是拉壮丁,势力迅速恢复。张献忠自然不会干坐着什么都不做,看到李自成这样,他也是眼红的。 崇祯六年八月十七,沉寂有许久的贼寇张献忠终于按耐不住了。没人知道为什么在邓州憋了两个月的张献忠会突然想起发兵攻打河南府,其实一开始张献忠并没有挥兵北上之打算的,因为之前实在是被晋北军打的有心理阴影了。不过半月前,有一个黑袍老者来到了顺阳,与其言说厉害后,张献忠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下了。如今高迎祥被灭,罗汝才躲在虎牢山苟延残喘,势力最大的李自成反而事业蒸蒸日上。如果他张某人依旧没什么起色,那么无论李自成还是晋北军,只要有一方对他张献忠感兴趣,那他就只有等死的份。 本来张献忠打算和李自成一样合力攻打襄樊一带的,但黑袍老者一番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至于那黑袍老者是如何让张献忠改变主意的,其实也简单,他只是告诉张献忠洛阳某处藏着一笔巨大的财富,有了这笔财富不仅可以招兵买马,以这些钱再加上洛阳城,完全可以逼朝廷谈判,以求招安,获得与好的待遇。如果单一个洛阳城无法打动朝廷,但加上那笔财富的话,朝廷一定会同意招安的。于是,张献忠心动了,他想要招安,这样不仅可以活命,以后有了机会还能成就一份更大的事业。张献忠也不会真心投靠朝廷,他就是觉得最近日子不好过,只要投了朝廷,也算官兵,朝廷短时间内也不会对他张某人动刀了,只要缓两年,他有信心能将实力恢复如初,甚至更上一层楼。 八月月十八日,麾下大将上官义领两万贼兵强攻汝州龙兴县,上官义不打汝州城,却打汝州所辖的龙兴县,实在让人没想到,再加上此时河南兵马受朝廷调遣,大部分陷在襄樊一带与李自成打个不亦乐乎,留在洛阳附近的兵马加起来也就两万多而已,手上兵马不多,孙传庭无法紧急调配援兵,开封守备李伟贤又在偃师县附近,无法及时发兵。龙兴县只有百余名乡勇,外加不到百人的衙役,抵抗了一个时辰,就被贼兵破了县城,上官义入城后,纵兵劫掠,将城中抢了个精光。 这次上官义没杀人,却把阖城百姓全部抓了起来。没人知道上官义到底想干嘛,亦或者说不晓得张献忠在打什么鬼主意。如果说上官义打龙兴县出人意料的话,那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边呢。 龙兴县到手后,本以为上官义会奉命北上攻打汝州的,为此孙传庭也做好了安排,着令部将岑稳远领五千兵马驻守汝州城,可让人倍感意外的是上官义不仅没有北上,还发兵去了南边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打下了鲁山县和叶县,打下这两个县城后照样是劫掠一番,然后将一些百姓绑缚集中看押起来。 洛阳城里,孙传庭和丁路言想的脑袋都快大了,他们彻底被上官义搞糊涂了,贼兵到底想干嘛?以前贼兵劫掠县城司空见惯,抓捕青壮的事情也不稀罕,可什么时候贼兵会羁押老百姓?带着大量老百姓行军,简直就是给自己增添包袱,所以一直以来,任何贼兵都不会在行军打仗时带着太多累赘,这次可是例外,贼兵不仅带着百姓行军,还生怕不够似的,沿途所过镇甸也是抓捕了许多。 张献忠饿疯了,要吃人肉?怎么可能,倒是听说过张献忠吃人肉,可都是娇滴滴的小娘子,什么时候荤素不忌,男女老少通吃了?而且这么多人也未免太多了点,全吃了,不撑死才怪。 上官义在汝州为非作歹,左谋、方翰等人也在颖昌府和唐州折腾,连续两天时间,贼兵都没有大举北上,反而在河南府南边穷折腾。八月二十二,贼兵兵出伏牛山,猛攻伊阳,由于之前张献忠占据伊阳时就在伊阳东城墙下开了个洞,所以一批淮西贼兵悄悄地由狗洞潜入,等到伊阳守将潘云林发现情况不对劲时,贼兵已经内外夹攻攻下了东城门。 当日,伊阳城破,新任伊阳守备潘云林战死,死伤三千多人,余者尽数逃回了洛阳。张献忠重新霸占伊阳,如今张献忠可真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了,伊阳握在手中,之后只需打下汝州,便可提大军攻打洛阳,那可是洛阳啊,如果能打下来,去洛阳皇宫里坐坐也是好的啊。 张献忠到达伊阳,曹文诏的大军一路疾行也才刚刚到达虢州。 八月十三日张献忠亲率大军,以上官义、左谋、方翰为将,围攻汝州城,为了保住汝州,在开封府两万大军还未到达之时,孙传庭命丁路言领万余兵马紧急驰援汝州。可以说孙传庭的调派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丁路言领兵一路南下,不日便来到了汝州北部临汝镇,就在丁路言打算与汝州守将取得联系时,猛攻汝州半日有余的贼兵就仿佛闻到了腥味儿的猫一般,直接放弃汝州朝着临汝镇奔来。 临汝镇离着汝州太近了,丁路言根本没能想到贼兵会放弃汝州,转而使出吃奶的劲儿强攻援军。临汝镇并无什么防护,丁路言人数不占优势,又是赶路而来,士兵疲累,所以眼下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撤出临汝镇,暂避锋芒,如此做,势必会累临汝镇镇民遭难,但战场之上有时候该舍弃的就得舍弃。只是此时,丁路言犯了个大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舍得这些可怜的镇民,临汝镇镇南,丁路言上万兵马于张献忠四万大军交战,双方一打起来,丁路言的兵马就被缠住了。 临汝镇激战正酣,有一只兵马突然从汝阳杀出,偷偷的绕过临汝镇,于当日末时出现在颖阳城下,此时颖阳兵力空虚,哪里挡得住贼兵猛攻?仅用了一个时辰,张献忠麾下大将卫鹤便打下了颖阳,颖阳失陷,消息很快传到了临汝镇,闻听这个消息后,暂时休息的丁路言惊得脸上一阵惨白。这个时候丁路言已经知道了贼兵的心思,猛攻汝州,就是要逼洛阳方面发援兵,等到援兵被缠住后,在突袭颖阳,堵住援兵后撤北上的路,如今情况是颖阳被占,不能北归,前方有大量贼兵,去不得汝州,腹背受敌,危在旦夕。如果说眼下局面还不是最糟糕的,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丁路言有种绝望的感觉了。 也许是贼兵故意将颖阳陷落的消息传到汝州的吧,汝州守将韩子童怕临汝镇大军腹背受敌,被贼兵全歼,点了汝州四千可战之兵,猛攻贼兵身后。结果,韩子童出城没有半个时辰,就在汝州城北十里处的落马坡遭到伏击,历经两个时辰恶斗,守备韩子童战死,汝州四千多士兵死伤过半,余者四下逃散。 没了韩子童驻守的汝州,还有什么能力对抗贼兵,崇祯六年八月二十五酉时初,方翰领一万大军回身汝州,这一次汝州仅仅坚持了一刻钟,就被贼兵攻破。韩子童战死,汝州失陷,丁路言自知自己再留在临汝镇已经毫无意义,也许再多留片刻,就会被颖阳、汝州两方面兵马吞的连骨头都不剩。如今摆在丁路言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向东进入颖昌府,与开封府援兵汇合,但这条路要途经颖昌府,势必要遭到贼兵严加阻挠。 要么向西,可这个方向要面临伊阳贼兵的严密封锁,看起来要比撤到颖昌府危险多了。没过多久,丁路言就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向西撤,看似西边很危险,但也就伊阳有贼寇大兵驻扎,只要过了伊阳,就能去永宁和熊耳山一带,听说曹总兵已经领兵驰援,现就驻扎在渑池附近,凭着曹总兵的领兵作战之能,定会派兵过熊耳山占据永宁和福昌,所以向西,看似危险,实则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十一月二十五夜间,河南总兵丁路言领三千多残兵熄灭火把,又在临汝镇外围置假人迷惑贼兵,终于有惊无险的撤出临汝镇。 丁路言逃走,张献忠确实觉得有点可惜,不过已经得到了颖阳和汝州,走一个丁路言也没有太大关系,而且西边有大将杜福才驻守,丁路言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未可知呢。 八月二十六,在所有人都以为张献忠会挥兵北上直接围困洛阳城的时候,张献忠却让左谋领一万大军东攻登封,一日时间,兵力空虚的登封就被夺了下来,同日,上官义从登封出发,猛攻洛阳东部永安县。永安县夹在洛阳与郑州之间,开封府兵马要驰援洛阳,势必会经过永安县,若是永安失陷,开封府兵马被阻,可就要万余洛阳兵马面对近几万贼兵强攻了。 孙传庭不是不知道永安县的重要性,可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才未能提早在永安县布防重兵,而恰恰贼兵捕捉到了这个致命的漏洞。以前张献忠攻城略地,很少绕这么多弯弯的,这次交锋,所有的军事调动,张献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永安县不能丢,永安要是丢掉,没了开封兵马援助,洛阳危矣。靠曹文诏麾下的晋北军嘛?孙传庭觉得曹文诏也没按什么好心思,如果曹文诏真的一心赶路,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洛阳了,何至于在渑池驻足不前。 第634章 洛阳城的秘密 第634章洛阳城的秘密 手中兵力不足,可还是挤出了五千多兵马去增援永安县,如果这五千兵马能抵达永安县,定能解永安燃眉之急,等待东京以及郑州方向的援兵前来了吧?可惜,洛阳兵马承宣使白嵩刚刚行至偃师县,就听到了永安县失陷的消息。永安陷落的太快了,那里可是有着近四千兵马驻守,上官义和方翰手中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怎么会陷落的如此快,连三个时辰都没能守住? 原来上官义刚到永安县,守将樊晖就投降贼兵,放开永安南门,贼兵一拥而入,没了城池做为倚仗,永安守兵哪是贼兵对手,除了几百残兵逃往郑州方向外,余者全部被贼兵困死在城中。 仅仅三天时间,张献忠着令杜福才攻打伊阳,以攻汝州为由,调洛阳分派一般西京兵马驰援汝州,然后趁援兵阵势未稳,掉头强攻临汝镇。与临汝镇援兵缠斗,又是虚招,另有卫鹤偷袭颖阳,只是临汝镇大军腹背受敌,剿杀临汝镇大军的同时,又不忘朝汝州散播颖阳失陷的消息,引得韩子童领兵救援丁路言,于半路设下伏兵,击杀韩子童不说,还一口气吞下了汝州城。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是让人咋舌不已了,却又不打洛阳,一路打下登封和永安县,堵住东京和郑州兵马驰援的路。 这一桩桩一件件,真可是计中有计,虚虚实实,让人防不胜防。 如果说洛阳兵马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唯一的缺点就是兵力不足,而张献忠所做的兵力部署完全利用了这个缺点,临汝镇斩近万洛阳兵马,致使洛阳仅有万余兵马,占据颖阳、汝州、登封、永安,封死洛阳与开封方面的联系,援兵不能前来,来了也是被永安、汝州方向迎头痛击,如此一来,看似坚不可摧的洛阳城竟变成了一座孤城,仅仅依靠那万余士气低落的万余洛阳兵马,如何守得住诺达的洛阳古都? 当然,还有曹文诏的晋北军,可孙传庭好像并不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汝州惊变,永安县陷落,可以说这一连串的事情完全出人预料,就连曹文诏都怀疑如果是自己指挥的话,能做到如此完美么?从汝州开始,一环扣一环,直到打下永安县,人们才发现张献忠已经不知不觉中将整个洛阳西边和南边变成了自己的领地,而洛阳成了一座孤城,只要没有外力,张献忠拿下洛阳似乎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永安县失陷的那一天,王左挂也来到了渑池,此时,王左挂以及曹文诏都在,平日里王左挂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这一次,这位大官人紧皱着眉头,就差脑门上刻一个“愁”字了。 “曹总兵,看来这张献忠定有高人想帮啊,否则以张献忠的头脑,绝不可能想出这一连串妙策的!这张献忠惜命的很,前段日子还听说他有南下襄樊,避开朝廷的心思,这念头转的如此快,八成是洛阳城里有什么让张献忠动心的东西。” 洛阳,旧时古都,可今日之洛阳可远没前唐时候的繁华,洛阳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张献忠如此煞费苦心? “王先生,是不是麻烦你走一趟洛阳,也好说服孙大人?”曹文诏重重的看了王左挂一眼,去洛阳?这差事还真不轻松呢,虽然此时去洛阳不会有什么危险,要说服孙传庭放开城门,让晋北军入城可就有些难了。如今在孙传庭眼中,晋北军可是和流寇一样,都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尤其是铁督师,自家主公从三省总督到五省总督,又与曹文诏、满桂联合,一副要整顿中原的架势,孙传庭可不会由着晋北军乱来。 第二天,王左挂还是骑着马去了洛阳,而此时丁路言所部残兵已经退到洛水河畔,伊阳城里的上官义则虎视眈眈,如果没有人帮忙,别说退到永宁县城,估计连洛河都过不了。八月二十七日午时不到,丁路言终于退到洛水东南二十里处,此时洛水在望,再加把劲儿就能退到永宁县了。经一日一夜急行军,所部三千残兵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这个时候上官义赶至,那情况可就危险了。 自从流寇经历了商洛惨败之后,越发的觉得骑兵锐利,于是张献忠搜刮民财,耗费重金打造了三千多名骑兵,而此时伊阳城里就有两千。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刚想原地休息下,就看到南边暖阳之下飘来一片青色云彩,那是一群战马,马上骑士头缠青巾,挥舞着手中钢刀,喔喔作响。是贼人的骑兵,丁路言双臂颤抖,脸色惨然,想他丁路言出身名家,征战十几年,没想到事业刚有点起色,就要死在贼兵手中了么? 丁路言恐惧死亡,却不会逃避,也曾想象过如何死,但那当征战北地,死于战阵之下,可死在贼人手中,当真有些不甘心。 此次领骑兵追杀丁路言的乃是张献忠新认的结拜兄弟,上党清河人刘永伐,这刘永伐一把钢刀罕有敌手,自孙可望投靠朝廷,艾可奇和刘文秀相继败亡,刘永伐俨然成了他麾下第一猛将。刘永伐眼尖的很,纵兵前来,只一眼就看到了阵前站着的丁路言,丁路言实在太好认了,一身明亮的甲胄想认错都难。 面对淮西骑兵,丁路言强自镇定,令所部迅速集结,摆起方形阵要与贼兵死战。丁路言领兵几十年,自然应对骑兵最好的方法就是集中兵力正面硬憾,当然这种方式赢的可能性非常低,但至少有希望,要是散开逃跑,恐怕骑兵们做梦都能笑醒的。 刘永伐很兴奋,因为他可以杀掉丁路言了。对洛阳来说,丁路言威望十足,杀了他,胜过斩敌万千。一份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所以刘永伐大意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刘永伐,他本身出身贫苦,未受过什么正规熏陶,哪懂什么行军布阵,无论是骑兵作战,还是地上交锋,就一个字,冲。 刘永伐冲的很快,如风卷残云,势不可挡,只是,突然间大地颤抖的更厉害了,一片黑色光芒从北边扑来,就像泛着粼光的潮水,与此同时,刘永伐发现地上多了一片影子,随后簌簌声不断,许多农民军士兵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从战马上跌了下来。是晋北军骑兵,他们弓马娴熟,即使行进中,依旧能像蒙古人那样肆意散射,箭雨之下,流寇攻势受阻,就这么一点时间,大批晋北军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一员黑甲青年打马向前,朝着丁路言拱了拱手,“丁将军,曹某来迟,让你受难了。” 丁路言哪会嫌晚,如今生机在望,高兴地哈哈大笑道,“曹小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哪有晚的说法,正好,正好....哈哈.....曹总兵可来了?” “叔父正在渑池,将军自去便可,此处交给曹某!”曹变蛟指了指洛河方向,丁路言也没矫情,拱拱手下令赶紧向洛河方向撤,也不能说丁路言不讲义气,实在是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丁路言一走,曹变蛟一声令下,两千多名晋北军轻骑以小股兵马分散开来,游斗一番,没有半个时辰就将刘永伐所部折腾的够呛。 流寇虽有骑兵,但不得训练之法,到现在这些所谓的骑兵也局限在能在马上顺利挥砍而已,至于如何骑射,如何配合,如何行进,如何组阵根本不晓得,更遑论像晋北军那样随时随地变化战法。都是骑兵,却是天壤之别,不是步兵骑上马就能变成骑兵的,骑兵讲究的是军阵配合,进退有度,攻要如狂风闪电,退要果决。 晋北军骑兵勇猛非凡,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锐不可当的一面,却没看过他们平时训练时吃的苦头,尤其是这铁索连环马,开始训练时哪个骑兵不被刮伤几次,甚至还有些人训练时因为步调不一,只是战马朝前或落后,人也跌落马下,被随后赶来的战马践踏而死。可以说晋北军骑兵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配合都夹杂着平日血汗,但流寇骑兵,哪里受过这种苦,所以洛水河畔这一场厮杀也是公平的。 最终,刘永伐败了,他发现自己的兄弟们如何努力就是伤不了晋北军,反倒是自己人一个个倒下,兵败则逃,这是刘永伐毕生法门,这次却成了他的勾魂令。刘永伐逃得快,却抵不住箭矢的速度,不查之下被两支狼牙箭刺中后背,透体而入,闷哼一声人就跌落马下,一名晋北军骑兵从后赶来,一刀斩了刘永伐的脑袋。 洛水河畔一战,张献忠耗费巨资建立起来的骑兵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二,可惜,张献忠也只能心疼一下,因为他还要急着攻打洛阳。虽然永安和颖阳在自己手中,可曹文诏这支晋北军依旧是个不稳定因素,那人也说过,一定要赶在晋北军驰援之前赶到洛阳,如果让晋北军先进了洛阳城,事情可就麻烦了。 八月二十八,张献忠、上官义、白世涛、方翰四路兵马共计六万余人围困洛阳,而来洛阳试图说服孙传庭的王左挂也被困在了城中。曹文诏倒是不担心王左挂的安全,洛阳城里本就有晋北情报处的人,王左挂也不是光杆司令,他现在担心的是如何打退张献忠。 八月下旬,辽东方面终于有了进展,辽东兵马与女真鞑子隔着海州相望,双方维持对峙局面,与此同时黑云龙以及马方等人也率领大军撤回瀚海草原乌兰城。也就是说铁墨现在终于可以调一部分兵马驰援中原了,这对张献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洛阳,如今贼兵围城,整个洛阳城已经变得焦躁不安起来,街上多了许多趁机抢东西的人,许多巡防兵也帮着忙维持治安,百姓们心惊胆战的,即使白天,路上也少有行人。 曾经繁花似锦的洛阳,时至今日,竟落到如此地步,大有末日的迹象。洛阳天洛楼里,王左挂凝眉喝着小酒,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虽然洛阳城里混乱不堪,但对他来说,有跟没有一个样,眼下再琢磨跟孙传庭讨价还价已经没必要了,现在贼兵围城,孙传庭就是想放晋北军入城也不可得。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天洛楼掌柜的童大元迈着小碎步跑了上来,“王先生,督师让人送来了信!” 王左挂拆开信看了看,随后就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督师情报有误?洛阳城里还藏着一大笔宝藏?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提前做好预防还是很重要的,“让城中所有人手都散开,给王某细细查。” 如果洛阳城真藏着一大笔宝藏,绝没理由便宜了流寇,更没理由留给孙传庭。如果让孙传庭先找到宝藏,那晋北军以及皇帝的内帑就一分银子也捞不到了。 洛阳方面的局势非常奇妙,看近日张献忠的作风,大都是一阵猛攻,靠着灵活调度,节节胜利,可这次在洛阳城下,明明有着绝对兵力优势,张献忠却显得很有耐心。崇祯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张献忠围困洛阳,却没有进攻,如此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天,第二日洛阳城外就发生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辰时,当朝阳照耀大地时,洛阳城头的士卒才发现洛阳四周多数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太多了,乌压压的就像蚂蚁一样,虽然数不清,但只看规模,估计得有二十多万人。张献忠有通天之能,能一夜之间变出二十多万大军? 他如果有这么多人,整个河南府早就是他的地盘了。这当然不是贼兵,而是一群穿着百姓衣服的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是别人,正是上官义等人在汝州等地抓捕的百姓。 曾经没人能弄明白为什么张献忠让上官义等人抓捕平头百姓,当张献忠领着这些百姓行军时,甚至还有的人说张献忠有点傻,大军行进,最忌讳跟着一群累赘,你张献忠又不是刘备,干嘛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 第635章 美人在眼前 第635章美人在眼前 是的,很多人都说张献忠傻,可这一刻,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很愚蠢,就连王左挂都觉得自己蠢,张献忠这一招真的太毒了,用百姓攻城,亏他想得出来。 洛阳兵马,大多都是当地子弟兵,来源无外乎邓州、唐州、汝州、颖昌府、孟州等地的人,而张献忠纵兵抢的百姓大都是这些地方的,也就是说洛阳士卒大部分亲人都在这些百姓中,如今张献忠让这些百姓开路,让那些守卫洛阳城的士兵怎么办?张献忠是一条疯狗,可这条疯狗再一次咬对了地方,当那群百姓靠的越来越近后,城头守兵拿起的不是刀枪长弓,他们一个个颤抖着,有的人已经哭出了声,“爹....娘...” 仿佛是一个开始,无数喊声从城头响起,一个稚嫩的小兵一下子趴在城头上哭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年迈的阿公也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阿公衣衫褴褛,神色灰白。 阿离哭得伤心欲绝,一口一口叫着阿公,爹娘死得早,是阿公将他拉扯大的,本以为当了兵能给阿公买些好吃的,哪曾想当兵两个月,阿公就被贼兵绑了。阿离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看着阿公死,所以,他只是哭,至于手里的枪已经落在了身旁。 洛阳城头一片大乱,哪怕那些守将也没勇气去责怪那些士卒,因为就连他们的亲人好友也在人群之中,面对他们,如何拉弓,如何持刀,如何挥砍? 一匹战马从人群中奔出,抬手将一支羽箭射向城头,此人便是上官义,“城上官兵听好,我家张大王有好生之德,不愿多做杀上,只要尔等不与我军为敌,我部将允许尔等带走亲人,回归故地,可谁要敢对我军动手,尔等亲人项上人头必当送上。” 一支箭,上边帮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与上官义所言相差无几。流寇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一群强盗,杀人越货,哪怕是吃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于是许多洛阳守兵害怕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该守城,还是该放弃守城,领着家人回家。 这一刻,洛阳城头无数士兵面临着人性的抉择,是要国,还是要家?其实答案很明显,当所有人都犹豫时,家已经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 虽然这一天流寇依旧没有攻城,可这不是什么好事,此时攻城,总会有些人来不及思考,本能的选择反抗,可给那些士兵思考一段时间,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放弃洛阳。也许洛阳对无数大明人来说是个威严庄重的地方,这里是前朝旧都,代表着一种荣耀,可对这些普普通通的子弟兵来说,洛阳再美好,依旧不如家人重要。 不知道孙传庭是如何想的,至少曹文诏有自己的想法,不管这些洛阳士兵做出何种样的选择,曹文诏都不会去怪他们,因为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家人。都说有国才有家,可曹文诏从来都对这话嗤之以鼻,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没有信仰也好,总之,他觉得华夏文明延续到现在,靠的是家族观念,靠的是浓厚的家族意味,有家,才有国,保护国,因为国中有家,如果家不在这里,谁愿意誓死捍卫? 荣耀与光明相伴的地方,上天有梦,翱翔九万里。 仔细说起来,谁也没权利去责怪那些洛阳士卒,他们应征入伍,保卫洛阳,可朝廷却让他们的亲人落入贼人之手,说到底,是朝廷对不住这些子弟兵,而不是这些子弟兵对不住朝廷。 崇祯六年八月三十日,沉寂了两天的张献忠开始了猛攻洛阳,方翰等人领兵攻城,上官义看押百姓,如此情境下,曾经的古都洛阳,仅仅一个冲锋,就宣告陷落。是洛阳城不高,墙不厚?不,洛阳贵为东都,城高墙厚,可问题是,这个城市的信心崩塌了,一个城市没了信心,就是铜墙铁壁也会变城一堆豆腐渣。 曹文诏没有蠢到派兵猛攻流寇左翼,洛阳丢就丢吧,他没有必要为了洛阳城拼尽性命,至少,在晋北军援兵到达之前,他不会跟张献忠正面硬憾的。 谁也没想到洛阳会失守,更不会想到丢的这么轻松,曹文诏寒着脸,一语不发。 天洛楼中,王左挂愣愣的站在窗口,洛阳陷落了,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呢?这里可是洛阳,曾经的东都洛阳,天下繁华所在,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还不如那座函谷关。贼兵入城,呵呵,流寇是什么,那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土匪,这下,洛阳百姓要遭殃了。 倒是孙传庭还领着五千多亲信拼死抵抗,可是他那点实力在势力庞大的流寇面前什么又能坚持多久?整整衣袍,王左挂离开了天洛楼,转眼间,洛阳第一楼变得空空如也,随后不久有流寇贼兵冲进来将楼中之物抢个精光。 洛阳食邑坊,杨家大院,此时院门紧闭,院里仆人们各个拿着枪棒,如临大敌。杨家做为洛阳大户,又在食邑坊最显眼的地方,紧靠府库,如狼似虎的贼兵会放过这里么?当然不会,北市陶光街还在激战,张献忠已经领着人兴奋地来到了食邑坊,对张献忠来说,食邑坊不仅有着无数财富,还有着一个传说中的美人。 小西施杨婼然,张献忠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女人,这个几年前就已经名动洛阳的小西施,到底美到了何种程度呢?是的,如今杨婼然已经许给了陈家大公子陈韬烈,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莫说小西施还未嫁人,就算嫁人了又如何,他张献忠根本不在意,他只要小西施的人。 贼兵来到杨家大院前,方翰上前用力踹向大门,只一脚就将右边那扇门踹塌了,尘土飞扬中,可看见十几个蓝衣仆人站在院中,只是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很可笑,方翰上前两步,拔出钢刀,嘿嘿冷笑道,“楚王殿下驾到,谁敢动刀柄,杀无赦....” 方翰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狂夫,他的目光里冷酷无情,只一个眼神,就吓得那些杨家仆人丢了手里的棍棒,接着这些人全部跪在地上哭嚷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杨家娘子何在?杨家祠堂何在?”张献忠看着这些可笑的家仆,淡淡的问道。 “娘子....娘子正在西厢房中....祠堂在北院正堂...上边挂着牌匾,大王到了一看便知....” 张献忠今天心情很好,愉快之下,摆摆手笑道,“行了,你们可以滚了,以后少拿那些玩意在老子面前晃,下次,老子全把你们剁碎了了....” 那些家仆匆匆逃跑,杨府管家挡在西厢房门外,但不是张献忠对手,直接被张献忠割了脑袋,至于方翰,则去了杨府祠堂。推开西厢房的门,一股幽香扑入鼻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屋中站着三个战战兢兢的女人,一个中年女子背着包袱,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搀着一个小女子。 张献忠阅女无数,可看到那个小女子之后,还是愣住了,这是怎样的女人呢? 眸如星辰,峨眉淡扫,一双凤眼里有风情有春意,有纯真,洁白的鹅蛋脸,就像柔软的白瓷明珠,泛着淡淡光泽。太美了,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的美,这就是小西施么?这就是那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人么? 张献忠敢对天发誓,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女人,竟升不起一点亵渎之心,更不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如果能得到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了。这一刻,张献忠就像看到了洛水河畔消失的女神,仰慕、期盼时,夹杂着几分殷切的崇敬。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也没人可以伤害到她。 杨婼然虽出身名门,但时至今日,华阴杨家已经没落了许多,所以她真正见识过的场面并不多,面对这个凶名在外的男人,她慌乱的很,只能躲到娘亲孟氏身后。杨婼然有些想不明白,张献忠明明号称义军,可做出来的事情却罄竹难书。 杨孟氏强自镇定起来,如今家中官人还在巴蜀做官,老太公又在华阴,家里能主事的也就她了,拍拍杨婼然的手,朝着张献忠微微福了一礼,“大王,我杨家虽不是豪族,但也颇有资财,家中财物可尽数送与大王,还望大王能保奴家几人不受伤害。” 杨孟氏说话很有讲究的,既没有明着骂张献忠,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杨家所有的东西都任由取走,唯独不能动屋里的人。 不过张献忠是谁?如今诺大的宝藏已经握在手中,又岂会在乎杨家这些钱财?让人倍感意外的是,张献忠竟然躬身朝杨孟氏拱了拱手,“杨夫人多心了,张某不会动杨家一分一毫的。” 张献忠越是如此,杨孟氏就越担心,姓张的不要钱财,那就是图别的了,而且张献忠的眼睛一直盯着杨孟氏身后的杨婼然,便是呆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杨孟氏虽是妇道人家,但还是有几分胆识的,挡在杨婼然身前,杨孟氏皱眉道,“大王,你想要什么?” 做为一个贼寇,张献忠自然不会拐弯抹角,因为那样实在太累了,“无他,张某有意迎娶杨小娘子,还望杨夫人成全。” 果然如此,杨孟氏心中万分苦涩,此时她真希望女儿长得难看一些,眼下这绝世容貌带来的不是好处,而是一头凶恶的狼。嫁给张献忠?可谁都知道张大王是个什么东西,别说嫁了,只要染上张献忠,女儿这辈子就毁了,“大王,对不住了,小女已经许给了陈家大公子陈韬烈,断无嫁二人的道理。” “陈韬烈?什么陈韬烈?张某没有听说过,既然没听说过,这婚约是做不得数的,所以,还请杨夫人成全”张献忠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他舍不得伤害杨婼然,却不会对杨孟氏太过忍让,哼哼,只是看在小娘子面上与杨孟氏说一说而已,这杨夫人还真把他张献忠当成那种夸夸其谈的酸儒才子了。 张献忠只是拍了拍手,亲兵统领白英虎就迈步走了进来,“来呀,请杨夫人坐下,这一直站着,不累么?” 不管杨孟氏如何,白英虎上前两步强行将杨孟氏与杨婼然分开,将她按在了椅子里,同时还将手握在了刀柄上,这时张献忠才淡淡的笑道,“小娘子,你觉得呢?” 杨婼然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这一生都是柔情环绕,人人拿她当公主一般对待,可今日就要面临如此抉择。杨婼然深受杨家家学熏陶,自小便聪慧,哪里不明白张献忠的意思,这是要逼着她杨婼然离开杨家啊。跟张献忠走了,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一个无比漂亮的女人跟一个好色无度的贼寇沾染上关系,还能有什么好结局? 不走,这张献忠就会杀了娘亲,还会杀了杨家活着的所有人,那时照样能将她杨婼然强行带走,当然,可以随着娘亲一起死,可杨婼然舍不得,为了她一个人,害得杨家血流成河,真的好么? 轻轻闭上了眼睛,杨婼然心里有一股冲动,她想刮花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已经给杨家带来了多少麻烦?这副容貌,不是上天对她的恩赐,而是一种惩罚。 美,是一件好事,可当美到极致,就成了一种罪过。杨婼然不想家人再为她担惊受怕了,十几年来,阿公、阿爹、娘亲还有老管家为她付出了许多,现在也该她杨婼然为这些家人做些什么了。老管家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看着娘亲死在自己面前么? 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张献忠很有耐心,就那样靠着房门眯着眼,久久之后,杨婼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睁开凤目,眼中多了几分凄然之色,“好,奴家跟大王走,也请大王言而有信,放过杨家所有人。” 第636章 围追堵截 第636章围追堵截 “这是自然”张献忠很高兴,他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杨孟氏却双目垂泪,嘶哑的喊道,“乖女儿,你在做什么?不要怕,有娘在呢,你哪也不要去....” 杨婼然笑着摇了摇头,她慢步来到杨孟氏身前,半蹲着身,将小脸贴在杨孟氏膝盖上,那一对灵动的凤目早已被泪水淹没,“娘,这些年你们为女儿做的够多了,孩儿怎可再连累你们,如果命中注定有此劫,那就算孩儿最终的归宿吧。” 房间里,杨孟氏与杨婼然说着些话,张献忠自然没兴趣听的,来到院外,方翰已经等在院中了,此时方翰一脸的兴奋之色,见了张献忠,拱着手笑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杨家祠堂下果然埋着一处宝藏,今日大王有抱得天下第一美人,当真是双喜临门啊。” 张献忠听得开怀大笑,没想到那黑袍人说的竟然是真的,杨家祠堂下果然有财宝,呵呵,有了这批宝藏,他张某人也用考虑挟持洛阳逼着朝廷招安了。有了这批宝藏,完全可以放开手招兵买马了。 张献忠已经没了以洛阳城为筹码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在下死力气围剿孙传庭了,于是他传令上官义退出陶光街,封锁陶光街,然后劫掠整个西市,并对北街上林坊、食邑坊各个大户进行了抢掠,一时间洛阳城中杀声震天,之前还不杀人的贼兵们立刻挥起了刀子。 方翰负责领人去抢洛阳城,张献忠则随着上官义验看那些箱子,张献忠敢发誓,他当了这么多年贼寇,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财,有这么多钱财,能拉起一支十余万的精兵了吧?当然,张献忠所谓的精兵绝不是晋北军这样的精兵,如果是晋北军,就眼前这些钱财,能养得起两万就非常不错了。 洛阳城四门紧闭,外边有贼兵守着,城头上也有贼兵,孙传庭虽然使出各种法子想要杀出陶光街,却都以失败告终。洛阳抢掠持续了整整两天时间,流寇贼兵可是将这座洛阳古都祸害的够呛。 崇祯六年九月初一,原本美好的一天,可整个大明朝堂仿佛遭了难一样,朝臣脸上也仿佛死了爹娘一般。洛阳丢了,还被贼兵大肆抢掠,偏偏开封和郑州兵马突破不了永安和登州,无法增援洛阳。许多人开始恨曹文诏,非常非常恨,曹文诏麾下边军那么能打,现在为什么不救救洛阳?可是他们忘了,他显然忽略掉了是谁严令禁止晋北军私下入城了,要不是内阁公文在那放着,孙传庭以及曹文诏何至于如此被动。 洛阳某处院落中,王左挂的脸色也不是太好,洛阳城里果然埋着一处宝藏,虽然手底下的人找到了宝藏埋藏处,可惜却让张献忠抢了个先,现在那些宝藏已经被张献忠从地底下挖了出来,再想从他手中抢出来,可太不容易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王左挂很头疼,他不断想着办法,总之要他眼睁睁看着张献忠把那些财富带走,是万万做不到的。如今曹总兵领大军驻扎渑池附近,又有贼兵阻拦,指望曹总兵领大军进洛阳是不可能了。想来想去,王左挂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孙传庭身上,没有办法,如今洛阳城中可战之士也就只有孙传庭所部不到三千残兵了。 王左挂琢磨着如何利用下孙传庭,可孙传庭的处境也很微妙,上官义派大军堵住陶光街两侧,孙传庭憋在街道两侧还好,只要敢冲出陶光街,上官义就让人进行阻击,从前日开始,孙传庭已经冲了十几次,就是突不破上官义组成的防线。孙传庭现在心里纳闷得很,张献忠想占洛阳,却又不急着剿灭他孙传庭,到底是何道理? 一处宅院里,孙传庭拿着一把钢刀在石头上磨来磨去的,经过几天恶战,养尊处优,神态不错的孙传庭也憔悴了许多,额头上还多了一道疤痕。 一名亲兵跑过来,孙传庭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了,贼兵那有什么动静?” “回大人话,上官狗贼还让人守着两个路口,没有进攻陶光街的迹象,不过小的领兄弟们打探时,有人给小的留下了一个纸条”说罢,那亲兵将腰里藏着一个纸条取了出来,孙传庭捏着纸条看了看,随后皱起了眉头。纸条上写的东西倒不是什么坏消息,有人要偷袭陶光街东边路口,帮着残兵逃出陶光街。 孙传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纸条上的话,如果一切属实还好,可万一是贼兵定好的计策,那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苦思冥想之下,依旧没能想出个辙,鬼使神差似的,孙传庭竟向那亲兵问道,“纸条上的话,你看过了?你觉得咱们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那亲兵纳闷得很,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孙大人,小的说句不当讲的,其实纸条上的话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再这么耗下去,也是个死,倒不如依着纸条上所写,赌上一把。” 亲兵所言,简单异常,孙传庭也是想得太多了,却忽略这浅显的道理,长呼口气,眼中透出几分狰狞之色,好,他孙某人就赌一把。冲出去,只要三千多人分散开来,贼兵想要短时间内剿灭,也没可能,冲不出去,也要贼上官义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九月初五,亥时末子时初,一支三十多人的不速之客来到了陶光街东部入口,这些黑衣蒙面人,便是王左挂组织起来的人手。王左挂选择对陶光街东部入口下手,就是要把孙传庭的人引到食邑坊方向,单靠隐藏在洛阳的百多人,根本撼不动张献忠的,但有了孙传庭手底下三千兵马就不一样了。嘿嘿,最好孙传庭跟张献忠的兵马拼个你死我活的,他王左挂则趁机把那几十口箱子抢了。 此时孙传庭正领着人藏在陶光街靠近东边的民居里,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中了,孙传庭也变得有些焦急起来,难道对方在说谎? 正在寻思着要不要尽快撤回去的时候,忽听一声轰向,前方上官义驻地冒起了冲天火光,与此同时,可听见贼兵慌乱的喝骂声,仿佛是一个开始,爆炸声此起彼伏,上官义在东部街口组成的防线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至于驻守在此处的近千贼兵被烧的四下乱窜,孙传庭震惊于对方弄出来的动静,这可是晋北军所用的火器,此时也顾不上是不是晋北军帮忙了,孙传庭大吼一声,领着几千子弟一举突破了街口。 变故来的太突然了,等着上官义和左谋领着援兵抵达街口时,孙传庭已经领着所部人马逃到了上林坊、食邑坊。上林坊和食邑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北大街有名的权贵集聚地,号称东都富人区,眼下张大头领和方翰就领兵驻扎在食邑坊呢,最近两天各部兵马全城劫掠,导致大军非常分散,食邑坊和上林坊能短时间内集结起来的兵马也只有四千多人,要是孙传庭知道张头领就在食邑坊杨家大院,那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没敢多想,左谋和上官义赶紧点齐附近兵马一股脑的涌向了上林坊。 王左挂既然有意要借孙传庭之手搞乱食邑坊,自然不会不告诉孙传庭张献忠的行踪,那孙传庭朝着上林坊奔逃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张献忠就在食邑坊杨家大宅子里。食邑坊就在上林坊北边,坊与坊挨得非常近,如果张献忠真的躲在杨家大宅子里,那....突然间孙传庭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若是能活捉张献忠,洛阳城之战也许有转机呢。 当然孙传庭也不会蠢到听一句话就相信,沿途活捉十几名贼兵,严加询问,得知张献忠确实住在杨家后,顿时喜上眉梢,“哈哈,真是上天给孙某人一个机会啊,兄弟们,贼寇张献忠就在杨家,你我建功立业,扭转洛阳时局的机会到来,诸位与本官搏杀食邑坊,将来是生是死,本官当上表朝廷,许兄弟们一份嘉奖。” “杀...杀了张献忠狗贼”也许是张献忠的诱惑太大,也许是孙传庭的许诺振奋了人心,这一支被贼兵堵在陶光街走了好几天的残兵,竟然突然间爆发出强大的战意。 当孙传庭领着三千多大军猛攻食邑坊的时候,张献忠才有点慌了,如今食邑坊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多人,如果真被突破了,他张献忠还真危险。几乎想也没想,张献忠就让方翰领人去护着几十口箱子先走,自己则带人亲自抢了杨婼然,一行人朝西逃去,恰巧孙传庭从这边冲过来,双方一碰头,孙传庭立刻高兴的哈哈大笑。孙传庭可是认识张献忠的,一看张献忠就在眼前,当即领着一群士气高昂的兵士朝张献忠扑去。 张献忠也是个狠人,将杨婼然交给几个亲兵,抄着一把长柄刀剁翻了冲上来的几个人,“孙传庭,想杀老子,你做梦呢?” “张献忠,你这个草寇,今日食邑坊,就是你葬身之处!”孙传庭可不会放过活捉张献忠的机会,当即拼了老命厮杀起来,张献忠自然不想落入孙传庭之手的,于是双方在食邑坊西部展开了殊死搏斗,双方兵马剿杀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成了一锅粥。 王左挂领着人守候在旁处,等到双方打的不可开交时,当即领着人从暗处杀出,目标直指靠在墙下的几十口箱子,可方翰似乎脑后长眼一般,怒吼一声,就有许多人放弃前方孙传庭的人呢,改为转头保护箱子。王左挂也没有想到贼兵会反应这么快,刚要与方翰的人厮杀一番,就听孙传庭身后不远的上林坊传来一阵阵怒吼声。 闻听之下,王左挂暗叹倒霉,怎么上官义的兵马来的这么快,孙传庭就不知道留点人殿后阻挡一下么?王左挂如此想,着实有点不讲道理的意思,孙传庭手底下一共才多少人,再分兵去挡上官义,他这会儿估计没斗败张献忠,先被张献忠给灭了。 王左挂想要这几十口箱子,但还没到那种为了钱财不要命的地步,大手一挥,一帮子人逼退方翰所部,迅速撤出了战斗。此时天色昏暗,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方翰气恼,也不敢领人去追,只能跺跺脚生闷气。 上官义和左谋领兵一来,孙传庭可就倒大霉了,他夹在中间,可不似王左挂那般想跑就能跑。食邑坊一场激斗,黑灯瞎火的,最后还是让孙传庭撤了出去,不过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斗,孙传庭手底下也就剩下了不到四百人,这点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张献忠已经有心明日撤离洛阳,所幸不再管孙传庭的兵马了。 九月初六辰时,肆虐洛阳城整整五天的流寇贼兵终于撤走,而此时,刘国能也率大军赶至颖昌府长社,听了曹变蛟等人的回报,刘国能就皱眉苦思了起来。此时留给刘国能的时间并不多,张献忠不会在洛阳城久待的,一旦劫掠的差不多,一定会迅速撤离。 世上什么样的匪患最难剿灭?不是方腊那样的反贼,方腊看似实力强横,但时间一久终究对抗不了朝廷的,倒是张献忠这样的流寇,反倒是最可怕的,这些流寇居无定所,一有危险就开始逃窜,沿途一边逃一边搞破坏,可真是一群蝗虫窜到哪毁到哪。 刘国能知道若是这一次不能灭了张献忠,等张献忠南逃之后,再想剿灭可就难了,摊开河南府地图,思索一番,刘国能决定先下手为强。张献忠一旦离开洛阳,势必会南下,要么就是向东在转向南,至于向北向西,绝无可能的。向西,进入虢州地界,面对晋北军以陕西各路兵马? 向北,虽然短时间内没问题,但也只能活跃在河东一带,再往北则是各路边军,一旦朝廷布重兵收缩河东,进行围剿,张献忠就是瓮中之鳖,插翅也南飞了。所以,无论怎样,张献忠唯一的活路就是南下襄樊,东南万里大山,可是张献忠存活下来的天然屏障。 第637章 张献忠仓皇鼠窜 第637章张献忠仓皇鼠窜 “曹小将军,本将许你五千兵马,三日内拿下南部邓州城可有把握?”刘国能看着曹变蛟,神色严肃,曹变蛟没有立刻作答,他想了想方才拱手嚷声道,“刘将军放心,曹某三日内必拿邓州,邓州不下,曹某当死于邓州城。” “好,曹小将军,此次能否打退张献忠,全看将军能否拿下邓州城了,现在萧将军还有别的要求么?” “刘将军,曹某还要军中所有床弩!”曹变蛟自知邓州的重要性,所以也是有什么要什么。邓州若是能拿下来,必能堵住张献忠南下襄樊之路,可要是拿不下来,哪怕晋北军再怎么围剿,张献忠依旧可以随便乱窜。索要床弩,自然有一些想法的,至于能不能凑效,就只能看情况了。 刘国能毫不犹豫的将床弩全部许给了曹变蛟,等这曹变蛟领兵出发南下后,方才让人给曹文诏传信。当刘国能将派曹变蛟攻打邓州的消息传到渑池后,曹文诏就明白了刘国能的打算,几乎是当天,大军发兵伊阳,与张献忠的三万大军对峙于伊阳城北十里处,与此同时,刘国能兵分两路,一路由程远统领,绕到邓州东南方,而刘国能则亲率大军猛攻颖阳南部汝州城。 驻守颖阳城的卫鹤一听刘国能万余大军猛攻汝州,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汝州要是丢掉,他卫鹤南下的路可就被阻断了,当然也可以向西过伊川与张大头领汇合,可谁能保证晋北军就不打伊川? 崇祯六年九月初六末时,晋北军骑兵突袭伊川,伊川守将贺集一边派人通传张献忠,一边领兵仓皇迎战,伊川是座小城,贺集根本抵挡不住晋北军铁蹄,仅仅一个时辰,贺集兵败南逃,伊川陷落。贺集逃得够快,可终究倒霉,离开伊川没多久,就碰上了从汝州赶来的石宝,石宝二话不说,一刀砍了贺集的脑袋。伊川失陷,随后没多久,仅有三千人驻守的汝州城也被晋北军突破。 晋北军的速度太快了,等到张献忠反应过来时,伊川、汝州、颖阳已经相继失陷,不知不觉中,三地连成一片,彻底封死了洛阳东南一带。晋北军想干嘛?其实意图很简单,这是要编一张巨大的网,将张献忠所部流寇网在洛阳附近啊。听颖阳陷落后,张献忠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他又想到了当年陕南那场血战,那一次晋北军也是如此,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如下山猛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上一次晋北军破了武关,断了大军后路,这次,张献忠不想重蹈覆辙了,晋北军不是那些洛阳兵马,他们作战勇猛,下手毫不留情。三地陷落,驻防登封、永安的两万多人危矣。 张献忠不会蠢到去攻打颖阳,给永安和登封兵马打开一条血路,这会儿晋北军估计正希望他这么做呢。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厢里坐着一个绝美的女子,张献忠脸色阴沉,可以看到这个女人,心情就轻松了许多,唤来上官义等人,神色严肃道,“传令全军,速速撤往伊阳。” “大头领,那汝州、颖阳怎么办?”上官义非常不甘心的问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大王要如此怕,那晋北军是天兵天将不成,恁地这般唬人?如今义军子弟加起来足有六万人,而那晋北军呢,停在洛阳附近的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五千人,何须怕他们?现在倒好,六万多人人被两万人追着跑,最可笑的是张大头领竟连与晋北军交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张献忠脸色不善的瞪了上官义一眼,他又何尝不想与晋北军大战一场,重新夺回颖阳和汝州,可怎么打?光洛水河畔一次小小的交锋,那晋北军就灭了三分之二的骑兵,而洛阳附近百里大地,多是平坦之所,这种地方可是骑兵驰骋的天堂,人数多有个屁用,上官义是没见识过晋北军骑兵的厉害啊,当年在陕南,一支千人连环马,就杀的几万义军子弟溃不成军。 “上官义,你是在质疑我么?哼,你以为老子不想打么,老子这是在救兄弟们的命。之前晋北军不动手,那是他们一部分兵马陷在了草原抽不出来,其余兵马疲惫不堪没有得到充分休整,驻守河套的兵马又不能调动,才由得咱们攻打洛阳,如今刘国能和曹文诏率部前来,又一口气夺下汝州和颖阳,明显是要封死我军退路,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南撤,咱们可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大头领,属下不怕,请大王给属下一支兵马,属下愿为大头领征讨伊川,救登封、永安两万大军归来!” 张献忠恨不得一刀砍了上官义,可眼下晋北军在前,先斩己方大将,实在不好,不过张献忠心胸实在不怎么样,他心想,既然上官义这么想死,就送他一程吧。其实张献忠一直都不喜上官义,这上官义为人刚愎自负,骄狂无度,实在让人恼火的很,虽是老兄弟了,可如今他张献忠身份不同往日,却还不知尊重一些,当真气人,“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张某就将那四千伏牛山旧部调给你,可够了?” 上官义根本没听出张献忠话里的意思,张献忠这是要上官义领着自己心腹一起共赴黄泉呢,偏偏上官义以为这是张献忠的信任呢,拱着手嚷声道,“谢大头领!” 上官义自领几千伏牛山旧部奔赴伊川,不过刚刚离开大军不就,就在伊川以西碰上了等待多时的陈耀峰。骑兵肆虐之下,上官义果然领着自己的伏牛山旧部共赴黄泉了,剿灭上官义后,陈耀峰不作停留,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咬住了张献忠大军。陈耀峰也不急着攻,就咬住贼兵后部兵马一点点蚕食。慢慢的整个贼兵大军乱了起来,因为后边的人谁也不想成为晋北军骑兵的刀下鬼,急着往前窜,后边的人往前奔,阵型一乱,这行军速度立马就降了下来。 张献忠急的破口骂娘,一身土黄色锦袍撩起来,挥刀砍翻几个乱窜的士卒,“都给老子安静下来,不要乱,不要乱....” 好不容易将大军安稳下来,可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西边又出现了一股黑色洪流。张献忠那张脸变得惨白如纸,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的晃了晃脑袋,这怎么可能晋北军只有三千多骑兵在刘国能麾下,为何洛阳附近又多了一股晋北军骑兵?张献忠不知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支近四千人的骑兵乃是从张北随军赶来的新军,而统兵之人则是马方。 “铁锁....两个千人队正面封锁,其余人左右袭扰”马方持枪怒喝,四千兵马迅速展开队形,阳光下,铁锁泛着淡淡的光芒,看到晋北军列阵连环马,张献忠心中一紧,大叫一声,“撤,快撤往伊水河,不要纠缠!” 张献忠真正的军事才能并没有多少,但他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拼了命往伊阳跑,能跑过骑兵么?只能先往南撤到伊水河南边,先躲过骑兵铁蹄再说。 铁锁连环马不是重骑兵,可当连环马冲锋起来,那就是一股钢铁洪流。透过车帘,露出一张姣美的脸,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有一张绝美的女人,这是什么样的点缀呢? 杨婼然微微张着小嘴,眼中满是恐惧之色,她从未上过战场,甚至连杀鸡都没有看过,可今日,看到了什么?那是一股黑甲骑兵,他们铁锁相连,碾压过后,无数生命倒在了地上,有的人头没了,有的人被拦腰截断,大地之上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鲜血、肠子、五脏六腑。这就是晋北军骑兵么,果然是一群恶魔,怪不得那杀人不眨眼的贼寇张献忠也那么的怕。 张献忠大军之中只有一辆华贵的马车,这是他为杨婼然准备的,可是现在,这辆马车就成了晋北军士兵眼中的猎物,他们可不知道马车里待着的是杨婼然,以为是张献忠的座驾呢,当即纵兵追赶马车,离着十几丈时,马方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了车辕上的马夫,那马儿也受了惊,疯了般狂奔起来,一下子倒把马方甩在了身后。 杨婼然坐在马车里,颠的换头昏脑的,她连马都骑不好,哪里懂得如何驾驭马车,就这样被疯狂的马儿带到了别处。张献忠红了眼,有心留住马车,保护好杨婼然,却被十几个晋北军轻骑围住,根本脱不开身。 陈耀峰等人领兵大战流寇,曹文诏也没有闲着,他领着亲兵慢慢游弋在外围。如今曹文诏已经很少亲自上场厮杀了,贵为总兵,没必要事事当先,而且就算他想,其余人也不肯的。一辆马车出现在视野里,看那马车异常华贵,周围还跟着不少淮西骑兵,想来马车里是什么重要人物吧。曹文诏微微一笑,抬手道,“活捉马车上的人。” “喏”于莱拔出骑兵刀,对所部百余名骑兵喝道,“兄弟们,随某上!” 杨婼然的马车早已不受控制,那些流寇骑兵也是无奈之下才跟过来,哪会想到这稀里糊涂的就跑到别人怀里去了。 于莱亲领百余亲兵,不多久便清理了那二十几个流寇骑兵,只是那辆马车并没有停下来,这会儿曹文诏等人才明白过来,敢情是战马疯狂了,而不是那些流寇贼兵慌不择路。于莱取下一把火枪,照着疯了的战马兜头就是一枪,只听砰地一声,那战马悲鸣一声。 最倒霉的还要属杨婼然,她此时已是小脸煞白,长发散乱,马车骤然停下,小脑袋可在内壁上,撞得晕晕的,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于莱打马上前,让亲兵将马车围起来,冷声喝道,“里边的人,赶紧出来!” 没动静....于莱又冷喝一声,还是没动静,其余人顿时戒备了起来,用刀挑开车帘,往里一看,于莱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车里倒是没什么凶蛮之徒,只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小娘子美的不成话。此时,那小娘子傻乎乎的坐在车厢里,小脑袋晃来晃去,就跟傻了一般。 此时杨婼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幅幅血淋淋的场景,残肢断臂,鲜血好像还在往下流,太可怕了,那些人太可怕了。杨婼然状若疯癫,于莱也不是那种烂好人,哼了哼便不再理会杨婼然了。 陈耀峰也打马赶到,他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杨婼然后,脸上写满了失望,“曹总兵,末将无能,张献忠领着人过了伊水河,那些箱子没能截下来。” “不用急,张献忠跑不了的,传令下去,不必管残兵了,迅速赶往伊阳城,曹某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张献忠打残了!”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默不作声的杨婼然,曹文诏朝于莱点了点头,“于将军,麻烦你走一趟,送她回洛阳。” 伊阳城附近,张献忠聪明的没有跟晋北军在城外发起大战,他让人弄了许多拒马,将这些拒马放到大军之前,左右六排之多,在如此多拒马之前,骑兵显然是无法率先发起冲锋的,刘国能又不愿用大量士兵生命去冲击拒马阵,于是双方就僵持了下来。 张献忠退回伊阳后,陈耀峰赶紧让人清理前边的拒马,曹文诏很快就与刘国能合兵一处抵达伊阳城外,不过曹文诏好像并不急着攻打伊阳,让士卒在城外光明正大的扎起了营寨。伊阳一时半会儿到没什么问题,但登封和永安的贼兵可就不好过了,晋北军配合洛阳兵马猛攻这两个地方,登封还好,可永安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夜里戌时,趁着贼兵困乏,程远领兵发动了夜袭,这一次永安守军再没能坚持住,被程远占了城头,随后打开南城门,大军一拥而入。 九月初七辰时初,朝廷万余大军猛攻登封,历经一个时辰的血战,终于拿下了登封北城,随后贼兵撤走,被埋伏在登封西边的程远所部一路追杀,除了投降的,余者死伤无数。 当初张献忠费尽千辛万苦,打造了从伊阳到永安的链式防御,在晋北军强大的战力下,仅仅坚持了两天便土崩瓦解。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伊阳城,又能坚守多长时间? 第638章 空峒山上的风 第638章空峒山上的风 伊阳城里,张献忠自然是气怒的很,面对晋北军,他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从头到尾,被人按着打,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逃往伊水河的时候,方翰也被人杀了。如果艾可奇还在,一定会为困境中的张献忠想一些良策,可惜艾可奇早就死了,如今跟在身边的只有杜福冲、黄仲时这样的武夫。 最让张献忠生气的是,杨家小娘子也丢了,一想到杨小娘子绝美的容颜,就觉得肉疼,直入心口挖去了一块肉一般。 “诸位,现在如何是好,晋北军强横不可敌,我部紧守伊阳能成?” 杜福冲早想过这些了,所以一听张献忠问起,立刻拱手道,“大头领,决不能死守伊阳,如今永安和登封的情况不知怎样了,一旦刘国能解决了东边的问题,率兵前来,我部可就要被困死在伊阳城了。” 杜福冲说完,余者就点了点头,其实杜福冲所虑也属正常,对流寇来说,要流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在这里久待,能安心就见鬼了。 张献忠现在头疼得很,真想好好睡上一觉,可人越不顺心的时候,坏事越找上你。傍晚过去了,官兵依旧没有攻城,倒是在城下不远处埋锅造饭,浓浓的肉汤香味儿顺着北风飘进了伊阳城,倒把守城的贼兵馋的哈喇子往外流。双方还算平静,张献忠也安定了不少,坐在屋里喝着粥,寻思着到底该怎么办,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去,原来是左崇礼到了,还以为是官兵夜袭呢,张献忠抹抹嘴,慌慌张张的去摸立在桌旁的大砍刀,“是不是那官兵打过来了?” 左崇礼吞吞口水,却是摇了摇头,他脸上惊魂不定,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张头领,出大事了,刚刚得到消息,前不久几千名官兵抵达邓州城,已于今日末时对邓州城发起了猛攻。”左崇礼的话刚说完,就见张献忠的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此时张献忠的脸也如左崇礼一样,变得灰白灰白的,怪不得那曹文诏和刘国能如此沉得住气,任由义军将士在伊阳城修筑防御工事,敢情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把目标放到伊阳城,猛攻登封的时候,还不忘分兵去打邓州城。 这邓州城就在襄阳北边,由着官兵占据邓州,那几万义军将士就真的被困在中原一带了,如果想要活命只能向东进入开封府地界,向西?开玩笑,去跟晋北军争地盘么? 张献忠本来打算南下襄樊的,襄樊呆不住,还可以继续南下,如今大明对湖广以及巴蜀一带缺少控制力,去那里朝廷还能耐他如何?有从洛阳搜刮来的无数财宝,在那茫茫大山之中,休养生息,不出两年就能建起一股势力。可要是不能南下襄樊,在朝廷重重围困之下,就是有再多钱也没有用。 该怎么办?怎么办?张献忠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哇哇大叫两声,举起大砍刀劈了下去,那可怜的桌子立马变成了两半。就在张献忠怒火冲天的时候,陈耀峰已经领骑兵启程去了邓州城,有了陈耀峰带来的骑兵,周遭的贼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张献忠等人也彻底断了夺回邓州的念想。 九月初七凌晨子时三刻,如今这日子,夜里大风肆虐,在外扎营可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于是乎,为了保持体温,官兵半夜里练起了军阵,那一声声响亮的口号传到伊阳城里,把那些贼兵吓得魂都快惊出来了。这鬼天气搞夜袭,那不是疯子就是蠢材,虽然半夜攻城的可能性很小,可贼兵们不得不爬起来严格戒备,因为官兵半夜里偷袭的事情可没少干。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城头上的贼兵就开始骂娘了,他们看到那些官兵士兵在外边跑了两圈,又成全结队的回营帐里睡觉了。 如今大明朝除了晋北军时不时的搞半夜紧急集合,其他兵马哪有这种训练方法。贼兵们被折腾的够呛,这又惊又吓的,官兵还没打过来呢,自己就先折腾掉了半条命。 城头上的守兵不好过,张献忠更不好过,顶着一对熊猫眼,双眼赤红,最终张献忠还是决定撤,赶紧撤往空峒山,不给官兵围困伊阳城的机会,可怎么撤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了。与晋北军交手多次,张献忠也有点摸准晋北军的脉络了,这晋北军兵马调动非常灵活,那曹文诏又是极为聪明之人,他不可能不知道空峒山的重要性,肯定会防着这一点的,估计就等着等着义军将士出城呢。 突然间,张献忠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细想一下,便让亲兵喊来了杜福冲和左崇礼等人。 丑时末,左崇礼副将倪奎帅四千兵马从东城门杀出,悄悄地绕到了北边。曹文诏、刘国能等人确实没想到贼兵会胆大到搞偷袭,所以防备松懈了许多,更何况天气寒冷,斥候兵总会有打盹的时候。倪奎小心翼翼的,很快就摸到了大营前十几丈处,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倪奎一声令下,顿时几轮火箭朝大营射去,很快官兵大营到处冒起了火光。 营中起了火,曹文诏也被惊醒,他赶紧穿好衣服,匆忙出了营帐。 “盾牌手、火枪手听令,谨守外围,盾牌手向前,余者负责扑灭火源”曹变蛟虽然年轻,但指挥时已经有了一点大将之风。 随着各部都头领命散开,混乱的大营很快就变得有序起来,盾牌手封锁外围,火枪手殿后,以防贼兵趁乱突袭,而营中的火势也很快被控制住了。倪奎在外边看得真真切切的,见官兵如此迅速的恢复秩序,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本来是要趁着火起突袭官兵大营的,谁曾想官兵反应这么快。可倪奎不能撤,他得到的命令是攻击官兵大营,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咬紧牙关,握紧长枪,倪奎怒吼一声,领着一帮兄弟朝着官兵大阵冲去,顷刻间,大营外响起了震天的杀声。火把闪耀下,刀光剑影,箭矢纷飞,伊阳城城北大营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惊动了停靠在伊阳城南的丁路言和程远。天色昏暗,根本不知道攻打大营的人有多少,不过听动静,一定少不了,怕大营失陷,曹文诏有危险,丁路言和程远当即领着四千骑兵返回城北大营。只是他们这一走,马蹄声隆隆,很快就被贼兵发现,趁着这个机会,张献忠直接下令放开南城门,全部兵马撤往空峒山。 至于攻打城北大营的倪奎所部,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群弃子,他们不死,伊阳城内近五万义军将士就得死。 面对倪奎的几千兵马,本来压力就不大,等到呼延庆和钱林的骑兵一到,从后一掠,就将倪奎所部杀了个片甲不留,最后倪奎也死在了岳飞枪下。 当呼程远和丁路言出现在城北大营时,刘国能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不好,丁路言和程远这么一动,那张献忠要是趁机突围,岂不是要逃了? 这会儿丁路言也知道上了贼寇的恶当,如果贼寇真的有心要攻破北大营,不可能指派几千人来的,满打满算都不够五千人,这时攻破北大营的架势么?丁路言多少有点脸红的,他也是带兵十几年的老将了,却被贼寇当猴耍了。 来到刘国能面前,丁路言拱手道,“刘将军,都是末将无能,没有细想,就仓皇来援,平白放走了贼寇。” 丁路言很在意,刘国能却没有当回事,张献忠就算逃到空峒山,又能如何,眼下这情况,张献忠也只能领着他的几万兵马躲在山上当野人了。而且,丁路言和程远仓皇赶来,也是因为不知实情,怕他和曹文诏出事嘛。淡淡一笑,伸手扶住了躬身的丁路言,“丁将军不必自责,这夜黑不辨,情况不明,稳妥些也是应该的。倒是张献忠,果然够狠呢,用几千大军当敢死队,呵呵。” “谢将军宽慰,张献忠这一走,多数是要走空峒山的,请准末将率兵追击”丁路言说罢,程远也上前道,“末将也愿随丁将军一起,还望刘将军应允。” 让丁路言和程远去追倒也无妨,张献忠是这二人放跑的,这会儿他们估计憋了一肚子火呢,他们从后追击,说不定能发挥奇效呢,“二位将军既然如此诚恳,那刘某要是不答应,岂不成那蠢夫了?二位要去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 “将军请说!” “只可咬住贼兵,决不能硬来,只要能拖住贼兵三天,二位将军当记首功!” “将军放心,我等答应,莫说是三天,就是十天我等也要死死拖住贼寇!”虽然不知刘国能为何不急着硬攻贼寇,但其中必有深意。 空峒山,地处伊阳城东南,中间隔着一座马岭关,可惜由于贼寇横行邓州日久,导致马岭关早已残破不堪,城中百姓有些路子的也都去了别处。马岭关毫无防护能力,所以张献忠根本没在马岭关做停留,直接越过马岭关,抵达南部空峒山。空峒山,山体逞东西走向,东西绵延四百多里,与霍山、神屋山相连,跨越八十于里,如此大片山脉,可算是贼寇最为喜欢的地方了。汝州西南有一座空峒山山头,名为鸡角尖,一块巨石立于山头,远远望去,形似一直曲颈高歌的雄鸡。 如今已是九月,空峒山上经常有大风,刮在脸上,如刀子一般,鸡角尖地势陡峭,路面又滑,贼兵行走艰难,好多人脚下打滑,额头磕在石面上,顿时磕的头破血流。 如今的空峒山可不是后世,那时候空峒山乃中原风景名胜,适于游览,可今日空峒山茫茫山林,气候恶劣,没人愿意久待的。几百里空峒山,真正适于居住的也就是金星岭,因为那里有着一座老君庙。自从上官义肆虐空峒山后,就霸占了金星岭,山里的道士逃的逃,没逃的也被杀掉为了山中野狼。 从鸡角尖往金星岭要向西走,如今已是傍晚,冬天黑的又早,按说应该停下来扎营休整的,但张献忠却没有这么做,坐在平整的石面上休息了一下,再次领着人向西而去。夜里大风呼啸,张献忠却走得满头大汗,这里是空峒山,马匹早已被杀掉丢在了山下。 金星岭附近方圆三十里,是茫茫原始丛林,左崇礼曾随上官义等人在伏牛啥驻扎过一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空峒山的地头蛇,可对三十里地的原始丛林,依旧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山林之中,阴冷潮湿,寒气逼人,夜幕下,就如同置于地狱之中一般,寒风掠过,传来一阵阵呜咽声,好似有一群老妪在哭。 张献忠靠在树上喘息着,这些年大多时候都是以马代步,何曾如此两只脚行走山峦过,所以张献忠很累,休息着,不知不觉中竟低头打起了盹。突然一阵寒风袭来,张献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接着抬起头面露惊恐之色,大砍刀护在胸前,双目圆睁,满是恐惧,看着四周,久久之后,方才叹口气。 张献忠不敢对别人说,他很怕,真的太怕了,他怕的不是那些要他命的官兵,官兵厉害又如何,大不了把这条命给他们便是了,他张献忠享受了这么多年,就是死了,也够了。 可是还有其他怕的东西,张献忠一直不信奉神灵,更不信奉地狱,如果有神灵,他张献忠早该死了,不可能活到现在,可就在刚刚,他做了个梦,在梦里,看到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有老有少,大多都是女人,她们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血污,还有的人身体浮肿,就像用热水煮过一般。 最让张献忠惊恐的是,有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眨着两个羊角辫,她全身赤裸,覆盖着一层焦黄的疤痕,张献忠记得她,三年前让人把那个女娃丢到油锅里炸了。 第639章 投石机也能成海 第639章投石机也能成海 不知怎地,梦中看到这些,竟然有种比死还要怕的感觉,难道他死了以后,要下地狱,还永世不得超生? 张献忠怔怔的站在树下,脸上一点凉意传来,伸手摸了摸,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下雨了,雨滴有些大,前路漫漫,秋雨绵绵,是好事,还是坏事? 崇祯六年初秋的雨来的很早也很缠绵,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至少程远和丁路言是不喜欢的,因为这场秋雨彻底断绝了他们继续前进的可能。鸡角尖地势凶险,本就路滑,一下雨那更是滑不溜秋,这个时候还让士兵们行进,那是对兄弟们不负责。 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凉意,程远拔出佩刀发泄似的看着面前的石块,“娘的,老天爷也着实不长眼睛,偏偏这个时候下这么大的雨。” 丁路言却沉静的很,他久在河南府任职,对空峒山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这空峒山山头林立,地势极为复杂,就算张献忠是这里的地头蛇,想要轻易越过空峒山也不可能的,拍拍程远的肩头,宽慰道,“程将军,莫要着急,这么大的雨,咱们上不了山,贼寇也下不了山,这鬼天气啊,下山更比上山难。” 丁路言说的一点都没错,张献忠面临的境况比官兵要难多了,不过好在离着金星岭不远,亥时雨下的正大时到达了老君庙,不过山上这么多人,仅仅一个老君庙哪里容得下,所以大部分贼兵都在外边挨冻。老君庙里的道士虽然被上官义杀的杀赶的赶,但庙中一些建筑还是保留着的,当时杜福冲还曾纳闷过,但后来上官义才说怕得罪神灵,没敢破坏庙中建筑。 说起来可笑,可也是上官义这点仁慈,留下了老君像,高高在上的太上老君,手抚拂尘,浓浓的白眉直视前方,曾经对这些神灵看也不看的张献忠,竟然跪了下来,还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杜福冲愣住了,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杀人不眨眼的张大王有些变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君庙里秋风肆虐,秋雨潺潺,一个个贼兵蜷缩着身子,就像待死的乞丐,黑夜之中,山林如一张巨口,散发着一股股苍凉之意。 这场秋雨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到九月初十,整个空峒山一片泥泞,本就难行的道路变得有等同于无。 从鸡角尖上空峒山已经几无可能,道路全无,踪迹也被雨水掩盖,面前是一张行军地图,乃是丁路言用四年时间勾画的空峒山详细地貌,“曹总兵,鸡角尖地势凶险,本来就极为难行,如今大雪覆盖,从此地上山恐怕会平添许多无谓伤亡。从这鸡角尖过空峒山,最好就是向西进入金星岭地界,再行向南,末将以为此刻贼兵很可能就驻扎在金星岭,所以,我军可从太平镇进入金星岭之南。等贼兵撤出时,突然杀出,定能杀贼寇一个措手不及。” “嗯,从太平镇上金星岭,凶险如何?” “只要小心,应该无事!”丁路言对山林作战也没有太多研究,更何况还下了这么大雨。曹文诏寻思了下,对旁边的沙雕说道,“沙统领,拉上你的人马替下丁将军和程将军的人,你的目标就是最大限度的袭扰贼兵,无需纠缠。” “喏!”沙雕领命而去,程远还好,丁路言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本来追击贼寇的任务就是他和程远的,现在却分给沙雕,曹总兵这是什么意思? 曹文诏换沙雕去金星岭,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虽然此时占据优势,手底下兵马也不少,但真正熟悉山林作战的,也就沙雕手下的两千多人。这两千多人早年间活跃于草原青山一带,后来又在少华山和太华山上,铁墨设法将这些人训练成了一支山地作战部队。 一直以来,这支兵马很少露面,这次算是派上用场了。 离开大帐之后,丁路言就冲程远发起了牢骚,“程将军,刚刚曹总兵是何意思?是嫌弃我等没能耐不成,好好地竟把事交给了沙将军。” 丁路言不懂里边的事情,但程远却是晓得的,他笑了笑,拱手道,“丁将军何必动怒,曹总兵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你有所不知,沙统领麾下有一支奇兵,号称山地特种兵,乃是咱们督师亲自训练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在这深山老林中摸索,早年间,还曾在大梁山雪地之中训练,派他们去,也是物尽其才了,倒不是小瞧丁将军,这不,连程某也被拿下了。” “山地特种兵?”丁路言是个有点傲气的人,什么山地特种兵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倒要亲眼看看这些人有什么能耐。 秋雨初停,沙雕所部两千余人从栾川县出发,抵达金星岭东北部太平镇,半个时辰后便开始了登山。就在这一天,刘国能所部也对西边贼寇残余势力发起了猛攻,与此同时陈耀峰所部让出邓州城,大军集结北上,大有支援曹文诏的架势。 陈耀峰这一行动,大大的出乎邓州守将薛赞的意料,如今薛赞可是心惊不已,如果周遭的地方都丢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守着邓州做什么,为官兵守卫南部门户,那不成官兵的看门狗了? 于是乎,陈耀峰大军刚刚离开一个时辰,薛赞就点齐兵马,从后追赶,可惜抵达张村镇时,被半路埋伏的陈耀峰率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经过一番恶战之后,薛赞重伤,领出城的几千兵马也是伤亡过半。薛赞只能往后逃回邓州城,但迎接他的不是城头子弟兵,而是换成了李九成,薛赞立在马上,只是朝城头喊了一句,一枝箭矢飞来,瞬间要了薛赞性命。 而与此同时,刘国能所部兵马也与河南各路兵马杀向流寇最后一座据点,那就是宝丰城。 宝丰城外,刘国能领大军放开北门和西门,只围南门和东门,这就是刘国能的聪明之处,四面围城看似万无一失,但容易激起贼寇凶性,这宝丰城可是王庆所谓的王都,多年来将宝丰城修筑的城高墙厚,至于城内守兵也还有万余人。万余贼寇,依靠城池,真要起了拼命之心,那就算攻下宝丰,损失也不会小,这一战,刘国能只想要宝丰城,并不求有效杀伤。至于放开西门和北门嘛,看似给了两条路,实际上贼兵只能往北逃。 北边有淅川城,还有可能随后赶来的张献忠大军,可西边呢,难道入跟晋北军争雄关中?开玩笑,躲还来不及呢,还往晋北军腹地插,那不成傻子了么?所以看似是两条路,实际上只给贼兵留了一条路,刘国能想的很简单,现在邓州城已经被陈耀峰拿下,贼兵失了南入襄樊的机会,如果把所有贼兵都集中到淅川,到时大军围困,定可一举歼灭张献忠势力。 张献忠一直很看重宝丰的,因为这里可是他的老巢,所以离开时不光留下了大将柏桂,还将狗头军师武天阳留下来帮扶柏桂。这武天阳乃是当阳人,幼时家境不错,文采一流,在义军之中,除了李岩和牛金星,当属他最通兵法文墨了。该怎么说呢,张献忠心思是好的,但他看人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武天阳是有几分能耐,但同样也有着不少毛病,首先说话做事娘娘腔,跟个太监一样,很招人烦,其次,武天阳性格傲慢,好像谁都瞧不起。 自从张献忠领兵走后,没了掣肘,武天阳就开始对宝丰城大小事务指手画脚了,有时候城头守军如何轮班,他也要管上一管。起初,柏桂还能多加忍让,可见武天阳不知收敛,越来越放肆后,顿时就有点生气了,这不,看见武天阳从府衙里走出来,柏桂抖着大胡子,没好气的哼了哼。 柏桂不给武天阳好脸色看,武天阳那眼高于顶的性子,更不会给柏桂好脸色了,走过的时候,还翘着嘴,不阴不阳的哼道,“粗鄙武夫,不值一提,双腿打岔,宛若街头杀猪屠狗辈!” 武天阳这张嘴,真的是太损了,要是说别的,柏桂为了大局也就当做没听见了,可偏偏说什么杀猪屠狗辈。柏桂没从义军之前,是边远镇一个劁猪匠。自打当了义军头领后,柏桂最痛恨的就是再提以前的事,也许武天阳也就是顺嘴一说,可恰恰触动了柏桂的痛处,只见柏桂大吼一声,跺着脚怒道,“你这假男人,这般急着,是会你的好郎君么?” 柏桂大小生长于市井之间,若论说理斗法铁定不是武天阳的对手,可论起损人来,可以连说十句话,不带一个脏字的。可不嘛,听柏桂这话,旁边有几个士卒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两声,武天阳气的够呛,白皙的脸变得阴沉起来,挑着细细的眉毛出声道,“你说谁是假男人,你才是假男人,不要脸的东西。” 武天阳不骂还好,这一骂笑得人更多了,因为武天阳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不就活脱脱的小女子声音么?再配上那白皙红润的脸蛋,简直就是个兔相公啊。 “你....你们....等着....”武天阳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时间说不出话了,最后甩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把武天阳气跑了,柏桂也收起笑容,对旁边手下道,“行了,都别笑了,赶紧去城头上检查下,可别让官兵捡了便宜,张大王若是从空峒山撤下来,还需我们接应呢。” 众头领自然应声去做事,不过没一会儿,副将胡俊又返了回来,“柏大哥,姓武的为人阴损,睚眦必报,今日你让他栽了这么大面,后边可得小心点才行。” “放心,武天阳虽然为人不怎样,但还不至于勾结官兵,害我吧?”柏桂就是这个毛病,有时候容易得罪人,却偏偏又不把人往坏处想。胡俊眨巴眨巴眼,他心里一阵无语,咱家柏桂大头领怎么这么天真呢,如果是以前,武天阳还真没跟朝廷勾结的心思,可现在邓州城被攻陷,大王又被堵在北边没个消息,武天阳那人心思活络一些,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胡俊知道武天阳小心眼儿,有意提醒下柏桂,哪曾想柏桂这个大老粗混不当回事儿,没办法,胡俊只能瞒着柏桂指使亲信兄弟去盯着武天阳点。宝丰城里不是很太平,刘国能这边却很安静,九月十一,刘国能大军围城,一点动静都没有,第二天,依旧没有动静。 这下柏桂就开始纳闷了,那个刘国能到底想干嘛,难道专门领着大军跑到这里来吹风的么?终于,九月十二,官兵终于开始行动了起来,长弓手和火枪手封锁城头,兵卒护着上百辆奇怪的东西来到了城墙外,只见那东西像是投石机,却又比投石机请便许多,看了半天,柏桂也没看懂这是个啥玩意儿。 刘国能是个实在人,很快就为城头贼兵解答了疑惑,这确实类似于投石机,但制作轻便,投重量更轻,投掷石块不行,但投掷霹雳火弹还是可以的。这两天刘国能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他让人堵住城墙外围,严密封锁,另派人去伐木打造简易投石机,这些投石机质量虽然不怎么样,但支撑这一场攻城战还是可以的。 宝丰附近百里平原,哪来的石块让刘国能用,所以柏桂一直没防备过投石机攻城,再加上此次晋北军长途跋涉也没带火炮,所以没多想,可他偏偏忘了刚刚下了一场雨。雨后却是不适合攻城,不过这场秋雨给晋北军带来不便的时候,也同样带来了一样好处,不是没有石头嘛?就让人去挖泥堆泥球,这泥球人人会堆,而且还比石块弄得简单方便,几千大军一人弄一个,就是几千个大泥球,所以当一排排大泥球没推倒阵前后,柏桂吓得脸都绿了。 真不愧是闯塌天刘国能,这个刘国能打了这么多仗,好像很少跟人真刀真枪的干,不是耍阴谋就是借助其他天时地利。 第640章 一路挨揍 第640章一路挨揍 随着李元庆一声令下,上百投石机一起投掷,第一轮大泥球划着优美的弧度砸到了城头上,虽然很难砸死人,却可以砸伤人,一个贼兵杵着长枪,连人带枪一起钻进了大泥球里,等到被人扒拉开来,整个人已经看不清养猫了,有的泥球落到坚硬的城墙上,立刻变得粉碎。柏桂所部被百余个大泥球砸的晕头转向的,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泥球砸,柏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柏桂不好受,刘国能也在那气的呲牙咧嘴的,也不怪刘国能生气,仅仅第一轮投掷,就散架了好几辆投石机,知道这仓促弄出的玩意质量不过关,可他娘的是不是也太过分了,这哪里是投石机,简直就是一堆豆腐渣啊。 刘国能不好意思去埋怨李元庆,顿时冲着离着关系最好的高士廉怒道,“高愣子,你弄得这是什么玩意,你自己悄悄,才一轮投射,就毁了七辆,你到底能不能行,不能行回家跟你婆娘奶孩子去。” “你....我说刘将军,你这叫什么话?后边不是还有么,坏了,你再不上不行,高某人又不是那群木匠师傅,能给你撑起这些个玩意就不错了,你还想啥?瞪什么瞪,真当高某人怕你了?” “高愣子,你说什么?”刘国能也是暴脾气,再加上这些年军中地位尊崇,已经很少有人敢当面挑战他了,偏偏高士廉这二愣子当面不给他面子。 晋北军的士卒大都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好像这俩人见面两天不打上一架都不正常,可这阵前起内讧,是不是太过了? 其他人一看二位将军这架势,吓得白毛汗都立起来,赶紧跑上来一人抱一个,等着分开了,李元庆才急声劝道,“刘将军,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投石机都是末将监制的,与高将军没什么关系。咱们不是还有备用的么,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备用的补上,赶紧往城头上投射。” 李元庆真的很干脆,这完全是要用数量弥补质量了,至于最后效果如何,鬼知道呢? 柏桂本来心慌慌的,趴在城头上一看对方自己人差点没打起来,顿时喜上眉梢,不过没高兴一会儿,大泥球又飞来了,这次大泥球再没停下过,整整投掷了半个时辰,等到那些投石机都散架,大泥球还剩了一半。不过此时整个宝丰南城墙过道已经被厚厚的泥块填满了,好多倒霉的贼兵已经被埋起来了。晋北军是没攻城,可柏桂却忙着指挥众人拿着各种工具清理泥块,对峙了这么久,柏桂就不知道自己打的是哪门子仗,开玩笑,你把投石机都耗干净了,还不攻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用泥球把宝丰南城墙给埋了不成? 又过了一个时辰,晋北军依旧没有攻城,不仅如此,城外晋北军阵前,刘国能和高士廉这两个老友还差点打起来,最后曹变蛟和李元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二人拉回去。 虽然不能打架了,但二人还是骂骂咧咧的,等到全部会押回大帐,两个虎虎生威的家伙反倒不骂了,刘国能一摸下巴,揉着发青的地方,瞪眼怒道,“高老弟,你还真下死手了?” “咦,真是奇了,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么?还要演的真一点,行了你也别瞪眼了,老子屁股上不也被你来了两下?” 高士廉平日里就口无遮拦的,这话一出口,直把刘国能噎的脸都黑了,这叫什么话,谁对着你屁股来两下了,这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刘某人有什么不良嗜好呢。 李元庆和曹变蛟面面相觑的,一时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刘国能也懒得解释,挥手道,“小曹,速去传令,今夜多放暗哨,估计贼兵会夜袭。” 听刘国能这话,曹变蛟和李元庆这两个实诚人立马就明白了,敢情两位是在演戏呢,可这戏演的是不是太真了点?还有,那近二百豆腐渣投石机都是幌子?曹变蛟一开始还纳闷要怎么攻城呢,因为就算用大泥球把宝丰城四面城墙过道都埋了,想要爬上宝丰城头都不容易。怪不得刘将军一向顾全大局,偏偏这次冒了火,跟高大哥军在阵前玩真人pk呢。 宝丰城里,柏桂高兴得很,因为他发现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那高士廉与刘国能素有嫌隙,好像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少干过,这次他们又闹了矛盾,晋北军大营定然防备松懈,若是能趁夜破了晋北军大营,这宝丰城之围也就解了。仔细说起来,刘国能和高士廉的计策并不算多高明,只不过二人演的太真了,不由得柏桂不信,而恰恰城中有点头脑的武天阳正琢磨着如何阴柏桂,根本没留意到城外的异常。 九月十二亥时,为了不引起城外晋北军的注意,柏桂还有一从北门潜出,从西边绕到晋北军城南大营侧翼。十二日丑时初,确认营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后,柏桂下令开始了夜袭,结果让柏桂吐血的是攻进大营外围,挥刀砍下去,竟发现那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人却依旧屹立不倒。是假人,今日九月十二,本该有一轮明月的,奈何最近是阴乎天,跟本没有月光,这也导致了柏桂杀到近前才发现是假人。 不好,上当了,柏桂当即掉头要下令撤回,这时一声大吼,就在自己刚刚藏身的西侧,亮起了一片火把,一批烈马奔来,马上一名黑甲勇士,“哈哈,贼子,你果然上当了,高某在此,可愿降否?” 柏桂也是狂放的猛汉,哪里肯降,双臂撑开,拎着大刀冷笑道,“姓高的,把某家当成什么人了?人活一世,但有一死,今日老子就跟你们拼了!” “是条好汉”高士廉嚷声赞了一句,却又拨马往回走,这下柏桂可就纳闷了,他心里一阵呐喊,咱们来单挑啊,你高某人不是一直自诩很能打么,来斗将啊。不管柏桂心中如何呐喊,高士廉终究是没回身,不久之后枪声连响,柏桂带出来的人瞬间死伤一片。胡俊手持一把圆盾,挑落箭矢,扑上去想要拼命,可随后撞上了晋北军的盾牌阵封锁,就连胡俊,也被几杆长枪刺死在厚重的盾牌前。 柏桂与胡俊虽然名义上属于从属关系,实则亲如兄弟,见胡俊惨死,柏桂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拎着钢刀扑了上去。柏桂不可谓不猛,但终究是一个人,十几名盾牌手慢慢将柏桂围在中间,当包围圈缩小到一定程度后,四周几面盾牌狠狠地撞向柏桂,几个回合,柏桂就被撞的胸口下瘪,鲜血溢出嘴角。 解决了柏桂和胡俊所率的偷袭兵马后,高士廉打马快速来到宝丰南门,此时南门已经洞开,还可听到城中传来一阵阵厮杀声。 崇祯六年九月十三辰时,晋北军历经三个时辰恶战,终于夺下张献忠的另一个老巢宝丰城,此战,灭贼兵万余人,其中守将柏桂、胡俊阵亡,武天阳则领着三千多残兵往北逃去。 空峒山上,躲藏在老君庙中休整的张献忠大部兵马可不知宝丰已经陷落,他们还梦想着回到宝丰好生休息,随后在出邓州进入襄樊之地。九月十三,张献忠觉得差不多可以下山了,便下令上官义为先锋,前头开路。张献忠自觉地应该万无一失的,因为大雪过后的空峒山根本无法展开大规模的交战。 空峒山绵延数十里,山上遍布老林,树木又多一松树为主,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可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上官义对空峒山非常熟悉,可以说这里每一条路,每一个石洞,每一个山涧他都清楚,这也是为什么大王让他当先锋的原因。上官义对自己的本事太自信了,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自己走过的地方,竟然藏着一支神秘的兵马。 山林中,趴着一些人,这些人身穿绿色披风,全身罩在草丛之中,就连头上也是绿布做的帽子,他们趴在地上与山林融为一体。眼看着上官义陆陆续续的过去,沙雕并没急着发起进攻,当队伍行进到一半时,他右手握拳,随后摊开,接着伸出三根手指,当最后一根手指收起,山道两侧埋伏的士兵立刻现身,他们手里握着一把短小的弩,扣动扳机,簌簌声中,那摆出长蛇阵行军的贼兵一下子倒下了一片。 上官义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就连赶路,都爱走在最前方,当身后有异响传来,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兵马躺下了一片,紧接着两侧发出一片震天响的杀声,一群穿着绿色披风的古怪兵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如雪原恶魔一般。这些人脚下踩着雪橇,迅速移动,手中的骑兵刀划过,队伍后方的兄弟立刻陷入了大乱。上官义到底是沙场老将了,虽然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古怪兵马,但他还是大吼道,“不要乱,收缩阵型,对方人少,结成紧密阵型,待张头领大军前来。” 上官义所言,也是眼下最妥当的办法,不过上官义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当他刚刚把剩余几千残兵集结起来,那些晋北军士兵却不靠近了。沙雕指挥各队兵马分散开来,各小队找到各自位置,蹲下身摸了摸,就从泥堆中揪出绳索,用力一拉,一个如竹排一样的木排被拉了起来,这木排每一个足有十几根圆形粗木棍集在一起,一头被削尖。 每十个人拽住绳索一端,绳索又很长,划着雪橇,朝上官义好不容易组成的方阵撞去。这是一种真正的撞击,尖锐的木排撞到外围贼兵身上,顿时就会倒下好几个人,随着伤亡越来越多,上官义所部阵势越是越来越乱,最后就连上官义也失去了理智,如此这般被动挨打,还不如找机会拼命呢。 贼兵在上官义的命令下想要拼命,可晋北军士兵有雪橇相助,大雪之上滑行速度飞快的很,哪里追得上?等到把上官义的兵马引得散架了,这时候就显示出晋北军协同配合的能力了。明明上官义是占据人数优势的,可看上去,人数占优的却像是晋北军一般。 空峒山南部杀声震天,张献忠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一脸的震惊之色,晋北军可真难缠,连这种地方都能埋伏一支骑兵,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丁路言有幸观察了沙雕的山地作战方法,此时他可是一点怨气都没有了,这山地特战兵果然不同凡响,行进、配合、陷阱、刺杀,运用的神乎其神,两千多人,却比万余大军还好用。 张献忠玲大军匆匆赶到空峒山南林一带,白雪皑皑的林间地面上到处都是血渍,又是晋北军。张献忠脸色狰狞可怖,厉声喝道,“杀,杀了这些狗娘养的。” 这一次,张献忠气的很,明明自己占据优势,为何要处处挨打,哪怕损失惨重,也要吞了这些敢跑到空峒山打埋伏的朝廷鹰犬。当张献忠激起了血性,也自然给士气低落的贼兵灌注了一点力量。上官义还在苦苦支撑,得张献忠一声命令,杜福冲等人立刻将大军铺展开,散成一排,慢慢朝游弋在南部山林之中的晋北军士兵扑去,沙雕也没想到张献忠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一时不查,有不少兄弟被那些贼兵围起来砍杀。 跟大量贼兵硬拼实为不智,沙雕吹声口哨,就见余下士兵迅速朝西边逃去。张献忠是有点疯了,但还没疯到会领大军去追,赶走了晋北军,来不及休整,丢下那些尸体慌忙沿着印象中的山道南下。 贼兵南逃,沙雕领兵复还,咬着贼兵尾部一路袭扰,总之,张献忠虽然逃出了空峒山,可这一路上根本不太平,陆陆续续死在晋北军手中的,加起来也有个三四千人了。 来到空峒山南部西云镇,张献忠躺在床上休息着,紧闭着双眼,脸上满是灰尘血污,真的是太累了,连洗脸的欲望都没有。 第641章 抢功劳 第641章抢功劳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张献忠不得不坐起来,应答一声,杜福冲推门走了进来,“张头领....邓州...宝丰陷落....” “嗯,邓州、宝丰”张献忠眯着眼嘟嘟哝哝的,突然间双目睁大,直接从榻上站了起来,“宝丰丢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柏桂是干什么的?” 杜福冲低着头,一句话不敢答,不管张献忠如何生气,邓州和宝丰确实丢掉了,也就是说,大军逃出空峒山,南下襄樊的美梦破灭了。如今邓州和宝丰被破,可供大军驻守的也只剩下淅川城了,虽然淅川城还算坚固,但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当初张头领真不该听信他人之言,直接南下襄樊多好,非要去抢洛阳城,洛阳可是几朝古都,不管是朝廷,还是晋北活阎王,都不会眼看着洛阳落到义军之手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 南边的路被堵,北边又过不去,西边是晋北军的地盘,东北防线面临郑州和开封兵马重重阻拦,眼下真的是陷入死地了。张献忠苦思冥想,可又能有什么办法?久久之后,张献忠一脸颓败的瘫坐在榻上,眸子里的精光渐渐消散,当杜福冲以为张献忠决定投降朝廷,委屈求全的时候,却见张献忠突然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点近乎病态的笑,“嘿嘿....桀桀....去临颍,嘿嘿,老子要去临颍,狗娘养的官兵,以为老子会认命么?” 张献忠在笑,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是毒蛇一般的目光,哪怕杜福冲,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时的张献忠也不称本王了,他好像摘掉了遮在脸上的所有面具,张献忠疯了,一个疯了的张献忠,到底能做出何等疯狂的事,就只能看以后了。 九月十五,张献忠突然放弃回宝丰城,调头向东,一头扎进了开封府南部,很快就逼近了临颍城。同日,曹文诏等人也登上了空峒山。若问空峒山什么最吸引人,不是老君庙,而是登山望云海。清晨,秋风吹拂,打乱了长长地发丝,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高耸的中鼎之上。 放眼望去,云潮涌动,犹如在脚下,大风吹来,风起云涌,遮蔽了千里翠峰,一个个勇气的浪潮,仿佛大海里的波涛。翠峰若隐若现,似那沉舟侧畔,千帆争渡,立于虚幻之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看风起云涌,江山尽在掌中,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极顶我为峰,云升雪落,天地一片白茫茫。 曹文诏和刘国能并没有在空峒山停留太久,次日,大军过空峒山,追着张献忠而去,而刘国能已经于昨日抵达临颍城外围。这一次,晋北军没有在玩什么围三缺一的把戏,四面合围,大有不灭张献忠,誓不罢休的架势。临颍城里虽然还有这近五万贼兵,可这些人各个面带菜色,无事时耷拉着脑袋,他们都知道,属于他们的末日快来了,当城破之日,他们的命运会如何? 这些农民军士兵已经没了斗志,他们再也不想打下去了,打到现在,很多人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场场仗打下来,丢了那么多性命,一点好处都没有。 其实到这个时候,就连张献忠自己也没多少信心了。张献忠没想到这次官兵追击的态度如此坚决,竟然前后脚跟着来到了临颍。如今到处都是官兵,离着湖广又越来越远,临颍一战过后,就算是不死,他这个义军张大王估计也剩不下多少实力了。 张献忠现在非常后悔,如果当初不打洛阳,直接跑到巴蜀或者湖广哪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有心投降,可是打到这个份上,朝廷真未必会考虑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张献忠能有什么活路了。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心态吧,各路朝廷兵马不可避免的松懈了些,心思也多了一些。 曹文诏率领边军去而复返,配合河南各路兵马来了一出四面张网之计,张献忠覆灭在即,大大地鼓舞了人心。朝堂上下更是喜气洋洋,辽东刚刚一场胜利,中原剿匪也打开了局面,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若是能灭了张献忠,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之前打垮高迎祥,可是晋北军独占首功,兵部反而没捞到多少功劳,这次内阁方面可不会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了。于是,很快一道公文送到了开封府前线,开封府知府闵正元只是瞅了两眼便直接派人送到了曹文诏手里。战事进展顺利,曹文诏心情非常不错,接到公文后也没多想,只是看了一遍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刘国能和曹变蛟等人好奇得很,曹变蛟作为曹文诏的亲侄子,自然没什么顾忌,直接将公文接了过来,看了看随后怒色冲冲道:“混蛋,简直是欺人太甚,仗打到这个份上,竟然让我回去守洛阳。眼下张献忠所部流寇全在开封府境内,我们回洛阳干嘛?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让兵部独占功劳?” 听曹变蛟说完,陈耀峰等年轻一辈哪里收的住脾气,“去他娘的,朝廷不给吃不给喝,我们还千里迢迢过来帮忙剿匪。眼看着要赢了,就要把我们一脚踢开,这是看督师不在这里,欺负咱们呢。什么未接调令,私自出兵剿匪,合着咱们主动配合剿匪还犯法了?” 刘国能和曹文诏可不是曹变蛟这些年轻人,考虑事情成熟了许多。曹文诏心情也很差,但他不至于失了理智,想了想叹息道:“行了,都不要骂了,其实我们这次出兵剿匪,确实没有正式的朝廷调令,真闹起来,恐怕对督师不利。” 朝堂上的事情,曹文诏多少了解一些,随着晋北军实力越来越强,需要注意的地方反而越来越多。莫看督师跟陛下表面上关系融洽,实际上陛下能不防着么?就拿这份公文来说,若陛下铁了心要拦着,这道公文就出不了紫禁城。一味地来硬的,到时候一顶意图谋反的罪名扣下来,终究是麻烦得很。 铁督师未必会怕,可眼下还是少惹点麻烦的好,毕竟督师还不想跟陛下闹僵了。为了避免惹麻烦,曹文诏只能说道:“我告诉你们几个小子,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尽量安抚各部,督师的命令没送过来之前,谁要是敢轻举妄动,别怪老子军法处置。” 曹文诏一旦摆脸色,曹变蛟这些人还真怕,在执行军法方面,曹文诏可比刘国能狠多了。 就在辽东战事结束,中原剿匪顺利进行的时候,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这些事情是铁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一切还得从伊凡杰这个人说起,自从投靠晋北军,拥有了大明国民身份后,伊凡杰就将自己的能力展露的淋漓尽致。 在韩牛儿以及达哈勒的支持下,再加上陈子龙提供支援,伊凡杰以及韩牛儿等人在西伯利亚折腾出很大的动静。他们率领着一支远征小分队征讨西伯利亚各部,抢夺资源,这些资源再经过乌尔格转运到归宁城和图兰城,为晋北军大业供血。 可以说有这支小分队在西伯利亚折腾,也给铁墨解决了许多麻烦。所以,铁墨让陈子龙和达哈勒对西伯利亚方面加大支援力度,不仅扩充了西伯利亚远征小分队的兵力,更是将装备换了一茬。如今西伯利亚远征小分队手里不仅有新式火枪,连火炮也添了十多门,兵马多了,物资多了,以前那种抢了就走的模式显然不行了,在西伯利亚建城,设立据点的计划势在必行。 于是在崇祯五年中旬的时候,经过张北大本营的商议后,决议在西伯利亚建城,取名西伯利亚城。西伯利亚城建好后,与归宁城、乌兰城连成了一线,也加强了晋北军对漠北的掌控。 十七世纪初期,虽然西方社会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社会形态并没有根本的变化,尤其是北欧以及东欧一带,几乎连年征战,公国林立。 而铁墨对西伯利亚如此大的地方自然是要有许多想法的,就目前来看,西伯利亚出产的木材和皮毛还有焦煤,就是一块庞大的利益。既然西方世界乱哄哄的,不正是夺取西伯利亚的好机会么? 随着斯拉夫人扩张意识越来越严重,向东夺取西伯利亚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事情来的很快,自从米哈伊尔继任罗曼诺夫一世之后,沙俄扩充的脚步便有些加快了。不过,暂时铁墨也没太多想法,如此大片土地,只需要守住西伯利亚城就可以了,在城池西面,叶尼塞河就是一条天然屏障,铁墨有意夺取叶尼塞河,在叶尼塞河附近构筑一条防御带,以阻挡斯拉夫人的冲击。 至于叶尼塞河以西的地方,铁墨并不感兴趣。有道是贪多嚼不烂,以晋北军目前的实力,还远远无法将控制力延伸到叶尼塞河以西。以前蒙古人建立的强大帝国,之所以迅速崩塌,根本原因就是蒙古人无法消化那么多领地,致使多处叛乱丛生,蒙古人只能连年征战,疲于应付,最终强大的帝国被硬生生拖垮。战争需要辎重,当辎重无法满足,就只能进一步剥削百姓,最终百姓苦不堪言,犯上作乱也就不稀奇了。 崇祯六年进入九月中旬,新建的西伯利亚城已经被一片皑皑白雪所笼罩,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建筑,在吸收了西方世界的圆顶城堡建筑风格外,还保留着许多汉文化气息,城头迎风飘扬的金龙旗,象征着晋北军对西伯利亚的统治。近两年,晋北军四面出击,恩威并施之下,当地各部落人大都安心归顺,叛乱事件也少了许多。 这一次回到西伯利亚,韩牛儿明显的感觉到轻松了许多。记得刚刚驻兵西伯利亚的时候,不仅当地人奋起反抗,就连很多晋北军子弟也颇有怨言,因为大家对这片冰天雪地没什么好印象,这种冬天冷的要死,夏天晒得冒油的鬼地方,哪是人呆的地? 但随着西伯利亚出产的东西不断运回大宋,大家才发现这里是一片未开发的地方。西伯利亚城建成没有多久,但城中已经颇具规模,许多东西伯利亚商人选择来到西伯利亚城,窝过一个冬季,当然,那些有皮毛、药材的西伯利亚人也来到西伯利亚城换取生活必需品。再加上许多大明百姓移居此地,更给这片荒芜之地带来了勃勃生机。西伯利亚城商贸发展远超北面的其他地方,如果按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恐怕不出两年,西伯利亚城就会成为西伯利亚经贸中心城市。 雪,是西伯利亚冬天最常见的东西,而且雪一下就非常大,鹅毛般的雪片落下,经久不化。韩牛儿裹着厚厚的毛皮裘,不断哈着热气,这鬼天气,真是适应不了。旁边的伊凡杰更是不堪,裹得跟个大狗熊一样,伊凡杰长得本就黝黑粗犷,再加上一身黑裘衣,说是黑熊怪,绝对有人信。两位西伯利亚大将军,一同顶着大雪,不断张望着,只是为了等着伊丽莎白平安归来。 伊丽莎白与督师关系密切,再加上她本就是沙俄贵族出身,对西伯利亚非常了解,所以督师经过深思熟虑后,暂时把伊丽莎白派过来。伊丽莎白坐镇西伯利亚城,绝对有利于晋北军对这一带的统治,但这位姑奶奶领着士兵出征,就不是韩牛儿乐意看到的了。 自从铁墨的信送到西伯利亚后,接纳米努辛斯克部落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可惜,韩牛儿等人虽然在西伯利亚呆的时间不短,但对那个什么米努辛斯克部落还是缺少足够的了解,只知道在叶尼塞河下游。 这不,趁着韩牛儿一不留神,伊丽莎白就领着一千多人离开了西伯利亚城。伊丽莎白一心帮忙,却把韩牛儿和伊凡杰惊得够呛,要是伊丽莎白出什么事,该如何向督师交待啊。 第642章 米努辛斯克 第642章米努辛斯克 “韩大人,伊丽莎白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末将领兵出去找找?”伊凡杰不免忧心忡忡,这些年敢闹事的当地人越来越少,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西伯利亚的情况比巴蜀南部还要复杂十倍有余,再加上山林茂密,地形复杂,根本无法真正的摸清这片地方,尤其对叶尼塞河附近的情况,所知基本为零。 韩牛儿面色焦急,但还是摇摇头否定了伊凡杰的提议,“下了一场雪,之前的足迹早已经覆盖了,伊丽莎白到底走的哪里我们无从得知,这种环境下,冒失的出去寻找,并不明智。我们现在只能耐心的等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伊丽莎白对这片土地,比我们熟悉多了。” 整整两天时间,西伯利亚城依旧没有收到伊丽莎白送来的消息,渐渐地韩牛儿也有点坐不住了,于是将西伯利亚城内的斥候全部撒了出去,经过半天时间的寻找,终于在南面的通古斯卡河附近发现了伊丽莎白的踪迹。韩牛儿与伊凡杰正在商议着接应计划,却听城外守兵回报,伊丽莎白已经带人回来,韩牛儿二人赶紧出门迎接,看着伊丽莎白身边的人,二人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只见那些人互相搀扶,伤者无数,显然经过了一番恶战。韩牛儿不禁有些担心,一千多人的兵马,在西伯利亚城一带已经算不少了,到底什么人敢袭击伊丽莎白的队伍? 伊丽莎白骑马越过人群,虽然脸上血迹斑斑,好在并没什么大伤,韩牛儿和伊凡杰也算放下了心。走进城主府,伊丽莎白暖了暖身子,用不太纯正的汉话斥责道,“为什么托尔特克人集结了这么多兵马,我们却丝毫不知?我领着人刚刚到达通古斯卡河,就遭到了托尔特克人的偷袭,根本未能到达米努辛斯克部。” 托尔特克人?韩牛儿任职西伯利亚期间,遇到最大的敌人就是托尔特克人,托尔特克人在西伯利亚生活了上千年,比埃文基人和布里亚特人还要久远,算得上贝加尔附近最强的土著部落了。大约两年前,韩牛儿率部多次攻打托尔特克人,成功夺取了玛雅托尔特克城堡,斩杀部落首领霍拉特,在晋北军强大的威逼下,托尔特克人选择了向西逃窜。原本以为托尔特克人已经不敢回来了,没想到这些人不仅回来了,还在通古斯卡河偷袭了伊丽莎白的军队。 其实托尔特克人返回图拉附近,也是实属无奈,在叶尼塞河以西,沙俄不断扩张,托尔特克人根本无法站稳脚跟,最后只能选择回到叶尼塞河以东。托尔特克人生活在严寒酷暑之下,几乎每一个年轻男子都是强大的战士,虽然托尔特克人已经从奴隶制摆脱出来,但原有的生活模式并没有多少改善,茹毛饮血,司空见惯,这些人就是一群强大的野兽。 对于打败托尔特克人,韩牛儿有着很强的自信心,但他担心的是,为什么托尔特克人会回到这片伤心地,难道真的是沙俄加强了外扩脚步?按照铁墨的吩咐,西伯利亚方面军必须在明年六月之前,全面控制叶尼塞河流域,如果沙俄也加强了扩张脚步,那夺取叶尼塞河就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了。 听韩牛儿说完心中担忧,伊凡杰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如果真如大人预想的那样,恐怕沙俄的军队现在已经开始越过叶尼塞河了,接纳米努辛斯克部的事情必须加快日程了。末将觉得,应该尽快剿灭托尔特克人,拿下通古斯卡河的控制权,打通前往米努辛斯克的道路。” 事实正如韩牛儿猜想的一样,沙俄国内结束动乱,罗曼诺夫一世登基以后,米哈伊尔也就是罗曼诺夫,虽然成为沙皇,但性格懦弱,没有实权,沙俄的权力落到了波耶贵族手中。 波耶贵族是贪婪地,而斯拉夫人对土地的野心历来有种莫名的执着,几年前沙俄军队与东面的波兰人打了一仗,结果在吞下几座城池后被波兰王子弗拉迪斯拉夫率军抵抗,被打得鼻青脸肿。在波兰人那边没讨到便宜,继续向东就要跟法国人以及日耳曼人争地盘,以沙俄目前的实力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国内的贵族们便将目光放到了东边。 恰在此时,已经崛起的晋北军也派兵介入西伯利亚,也同样对这片土地有着迫切的渴望。 在众多贵族大公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便是沃尔康斯基公爵,沃尔康野心勃勃,其一心想建立强大的莫斯科公国,所以一直有着强烈的扩张意识。沃尔康更像是另一个彼得大帝,就是在沃尔康的蛊惑下下,实际掌控沙俄权力的波耶贵族们开始了东进计划。 如今沙俄经济军事不如欧洲整体水平,可是他们觉得征服远方的西伯利亚并不成问题。 晋北军驻西伯利亚方面军根本不知道沙俄的详细情况,不过吞并米努辛斯克是不能耽搁的,崇祯六年当大雪初停,西伯利亚城方面派出了四千兵马,与此同时西伯利亚城也出兵六千,共计一万余人夹击通古斯卡河,对活跃在这一带的托尔特克人进行了缴杀。在这片蛮荒之地,晋北军士兵早已经习惯了什么叫做冷血无情,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只有把这些蛮人杀怕了,他们才会真正的臣服。 通古斯卡河流域,一连三天没有停止杀戮,为了彻底剿灭托尔特克人这个祸端,晋北军放大包围圈,一点点往里收,被围在包围圈里的托尔特克人惨遭屠戮,至九月月末,古老的托尔特克人死伤过半,族中青壮几乎伤亡殆尽,在晋北军冷血无情缴杀之下,托尔特克人终于选择了臣服。最终,所有的托尔特克人被送往南方的矿场服劳役,对于这些托尔特克人来说,前往陌生的大明朝,是一条未知的道路。 晋北军以雷霆之势,横扫重新归来的托尔特克人,再一次证明了晋北军对西伯利亚至高无上的统治权。晋北军的脚步进展非常快,至十月中旬,晋北军终于抵达了米努辛斯克公国,在古老的青灰色城堡中,韩牛儿总算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阿克图斯公爵。阿克图斯有着东方人的相貌,身材也并不魁梧,还懂得一两句汉话。自晋北军抵达米努辛斯克公国,阿克图斯便好生招待,生怕韩牛儿将对待托尔特克人的手段用在米努辛斯克百姓身上。 晋北军接纳米努辛斯克公国,并不意味着就有拥有了叶尼塞河的控制权,因为沙俄军队的踪影来的远比想象中要快多了。 短短几天时间,晋北军彻底解决了托尔特克人这个大祸患,但是晋北军面临的麻烦还是不少,首先就是要解决米努辛斯克公国到东面的路,在米努辛斯克东面,还活跃着一支强大的部落,就是图瓦人。图瓦人抵达西伯利亚已有几百年时间,经过长时间发展,绝对是叶尼塞河沿岸最大的势力了,常年来米努辛斯克人一直被图瓦人死死压制着。因为有着其它考虑,所以韩牛儿并没有立即返回西伯利亚城,按照铁督师的计划,叶尼塞河流域必须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的,这次既然来到了米努辛斯克公国,为什么不顺手解决图瓦人这个大麻烦呢? 夜晚降临,中西伯利亚的寒风疯狂肆虐,叶尼塞河河畔却响起一曲悠扬风笛声,声音夹杂着属于北地高原的狂放和不羁,又透着一股让人无法理解的幽怨。韩牛儿久久未眠,当旁人睡去,他还要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处理米努辛斯克人。韩牛儿并不希望米努辛斯克人都迁徙到东面城池去,叶尼塞河以后需要人去守护,晋北军也同样需要可靠地当地人留守这里。 韩牛儿并不了解米努辛斯克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所以思索良久,虽然有了一些想法,但还是决定暂时放在一边。次日朝阳初升,却带不走高原上的寒冷。如今冬季到来,也到了纳贡的时候,按照公国往年传统,公爵的管家会带着人前往公国各个村镇,征收贡品。今年阿克图斯同样让自己的城堡管家米多留思率家兵去收贡品,不过这次同行的还有伊凡杰以及麾下几百士兵。 伊凡杰与米多留思同行,是韩牛儿刻意安排的,因为韩牛儿想借这个机会,彻底了解下米努辛斯克人的生活,也好为下一步安排做准备。伊凡杰对这趟纳贡之旅也是兴趣十足,总体来说,米努辛斯克人的生活方式是非常新颖的,因为大明朝早已经渡过了农奴制阶段。沿着广袤的高原朝南行走,不久之后就来到了一个村落,走到村口,就已经看到不少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这些人有的推着一车粮食,有的人牵着两头羊,当然还有的人两手空空如也。米多留思熟练地吩咐家兵前去维持秩序,而伊凡杰显然对接受贡品的过程并不感兴趣,跟米多留思交待几句,领着两个人在村子里赚了起来,伊凡杰逛的很仔细,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这位伊凡杰大人到底在看什么。 “大人,咱们这次跟着一起来,好像没什么意义啊,这村子破落的很,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呢”一名亲兵一直跟着走,小声地发了句牢骚。伊凡杰不以为意,眯着眼笑了起来,“你们晓得什么,咱们这次来可不是保护米多留思的,顺便了解下米努辛斯克人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米努辛斯克人能在这恶劣的叶尼塞河附近生活几百年,肯定有自己一套方法的,以后叶尼塞河不管如何改变总需要人在这里生活的,不摸清楚这些,如何向这里移民?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么,这种寒冷的西伯利亚地带,很难种植粮食,米努辛斯克人又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行走在村中小路,听到一个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吆喝声,同时鼻子里还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儿,伊凡杰很好奇,不由得推开了院门。院子并不是太大,中间搭着一个长长的木板,周围十几名妇女一起忙着什么,她们一身毛皮厚衣,头发不修边幅,皮肤也很粗燥。这些女性显然长期劳作,无法与大明女子相比的。伊凡杰实在好奇的很,走上去仔细观察起来,原来这些妇女正在合力拧着一团布,而那股腥臊味儿就是从布上传来的。看了好一会儿,伊凡杰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些布湿漉漉的,但滴出来的并不是水,而是羊尿。米努辛斯克人条件有限,布匹无法与大明的布匹相比,质量很差,于是想出了用羊尿浸泡的方法,这样浸泡之后,布会变得结实而且耐寒。 伊凡杰一身闪亮的盔甲戎装,腰间悬挂一把佩剑,村里的妇女哪里见过如此神武的将军,吓得慌乱的凑在了一起,有些害怕的看着伊凡杰。伊凡杰很是头疼,只好善意的笑了笑,随后走到木板旁边,也不顾刺鼻的腥臊味儿,用力的扯了扯布,让伊凡杰意外的是,这看似粗糙不起眼的粗布,竟然很结实,难道羊尿这么管用?看来米努辛斯克人能在恶劣的环境下生活几百年,果然是有自己一套方法的。 在院子里,伊凡杰又了解了一下平常的吃食,看着框里的黑饼子,伊凡杰不禁有些佩服这些当地人了。看来韩大人说的没错,目前这种情况下,让米努辛斯克人继续生活在叶尼塞河附近最为可行了,西伯利亚城内的人短期内都无法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的。羊尿浸泡过的布,这要传出去,谁会穿? 大约两个时辰后,米多留思也收完了贡品,总体还算顺利,于是众人又沿着路前往下一个村子,米努辛斯克高原地广人稀,另一个村落竟然远在二十里之外,伊凡杰心想,如果这样绕一圈,恐怕得有半个月时间了。公国农奴制生存模式,完全是一种封闭化的模式,至少一路走来,伊凡杰没有看到一点商贸交流的迹象。 第643章 哥萨克骑兵 第643章哥萨克骑兵 四天时间后,伊凡杰回到了城堡,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韩牛儿详细的说了一遍,“韩大人,从目前看,恐怕很难有人能代替米努辛斯克人继续生活在这里,依末将看,米努辛斯克人东迁的计划应该放缓一些。还有米努辛斯克人的村落太分散了,这非常不利于我们今后的管理。” 韩牛儿也从阿克图斯那听到过一些,如今听伊凡杰旧事重提,不由得摊手苦笑,“米努辛斯克的情况确实不乐观,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在这里修筑城池是最好的办法,如此一来,不仅仅大大改善了米努辛斯克人的生活环境,也为我们向西迁移以及统治叶尼塞河都有好处。可惜,之前西伯利亚城已经耗费太多,国内也是连年用兵,短期内恐怕无法再建一座城池了。伊凡杰大人,你觉得我们将米努辛斯克人往北面集中行不行?” 伊凡杰稍作考虑,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恐怕不现实,米努辛斯克人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如果骤然将他集中到一起,放弃原来的村落,恐怕多数人会有抵触情绪。集中起来,他们住在什么地方,羊群怎么处理,吃食怎么解决?毕竟西伯利亚寒冬太闹人了,这些得不到保障,后果不会太好的。” 想来想去,还是在米努辛斯克修建城池最为可行,有了坚固的城池,不仅可以保障米努辛斯克人的生活,同时还能吸引更多的人迁徙到这里生活,那些活跃在西伯利亚城一带的商人也会愿意来到这里。但是,韩牛儿不知道这个提议能不能通过,在继西伯利亚城之后,立刻修建另一座城池,朝廷恐怕承受不了的。 在米努辛斯克城堡中,韩牛儿将所有的想法写到书信中,快马送回了云府。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是韩牛儿能决定得了的了,韩牛儿也知道自己又给督师出了个难题,但他也是没办法啊,想要彻底控制叶尼塞河,没有一座坚固的城池,是无法办到的。 十月末,韩牛儿调集了将近一万五千人西伯利亚士兵从东西两个方向对盘踞在米努辛斯克高原附近的图瓦人展开了讨伐,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图瓦人向南逃窜,大量的漠南蒙古部落集结仆从军,堵死了南面的出路。图瓦人虽然势力庞大,但并不像托尔特克人那般好斗,仅仅两天时间,这支盘踞在米努辛斯克高原的另一个强大部落便被晋北军剿灭。 至此,叶尼塞河以东的西伯利亚广袤地带已经全部被晋北军掌控,不过,晋北军并不是唯一一支对叶尼塞河感兴趣的势力。下旬,就在晋北军忙于米努辛斯克公国的时候,一支庞大的哥萨克骑兵从纳罗达峰杀出,直接越过了鄂毕河,沿着北面的库列伊卡渡过了叶尼塞河。这支骑兵隶属于莫斯科大公爵沃尔康麾下,对于晋北军来说,俄国军队是无比陌生的,更何况是一支骑兵。 西伯利亚的气候寒冷刺骨,大家最愿意做的就是躲在屋里烤火,出门哈口热气都能冻成冰渣子。恶劣西伯利亚寒冬,鸟兽绝迹,因此若非无奈,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用兵,晋北来到西伯利亚,征讨四方,但很少在秋末甚至入冬的时候大动干戈。所以,当沙俄渡过叶尼塞河的时候,晋北军几乎毫无反应。库列伊卡以东,大片的地方都是无人区,如今的西伯利亚,环境十分恶劣,尤其是北面,一到了冬天,鬼都不愿意光顾。 沃尔康是非常看重叶尼塞河的,在他看来,叶尼塞河就是一道天然屏障,谁占据了叶尼塞河,谁就能占据大片的疆土。在这个年代,沃尔康的战略意识绝对是超前的,他的叶尼塞河防御理论,至少超前了一百年。如果沃尔康的东扩思想真的得以实现,那他就一定会重现沙俄皇朝的辉煌,建立一个强大统一的俄罗斯帝国。 可惜,由于铁墨的偶然闯入,让大明早早地见识到了西伯利亚带来的利益,原本保守的大明也被一步步带上了扩张之路。围绕着叶尼塞河,双方注定要有一战。 崇祯六年秋末,一支庞大的哥萨克骑兵突然出现在赫塔河流域,并对赫塔河旁边的哈坦加人展开了迅速而猛烈地进攻,哈坦加人毫无防备,被打的落荒而逃,随后,万余哥萨克骑兵围困晋北军刚刚修建的冰雪城。冰雪城只是一座小城,主要用来辅助西伯利亚城的,所以各方面都还不完善,俄国军队突然杀到冰雪城,致使整个西伯利亚乱成了一锅粥,这些年晋北军可以说是西伯利亚的巨无霸,现在沙俄竟然越过叶尼塞河,率先攻起了晋北军的冰雪城。 沙俄来的太突然了,得到消息后,韩牛儿脑袋有点晕晕的,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大胡子蛮人不被打就该烧高香了,竟然敢千里迢迢跑到叶尼塞河以东进攻冰雪城,简直就是不想活了。伊凡杰更是气的双眉上挑,他这些年为了夺取西伯利亚,可是倾注了全部心血。 伊凡杰同样知道,没有了洗玻璃眼,自己在督师面前的地位会一落千丈。自己随着韩大人好不容易在西伯利亚折腾出样子来了,那些波耶贵族们就跑过来摘果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他黑着脸怒道,“韩大人,都这个时候了,打吧。” 韩牛儿也想打,俄国人如此大胆,完全是在挑衅晋北军在西伯利亚的威望,但韩牛儿不像伊凡杰这般冲动,到现在为止,可从来没有跟沙俄正面冲突过,对这些沙俄也缺少足够的了解,贸然出击,未必会取得好处。这可是第一次与沙俄正面交锋,绝对不允许失败,一旦失败,晋北军在西伯利亚的威望就会饱受质疑。晋北军驻足西伯利亚才几年时间,根本谈不上安稳,那些臣服的部落可都等着机会呢。 “沙俄越过叶尼塞河,远道而来,辎重肯定短缺,伊凡杰大人,你可率所部骑兵封死叶尼塞河北面一带,只要过上三天时间,韩某倒要看看这些野蛮人还能干什么!” 伊凡杰嘴角一翘一翘的,心道跟这群波耶贵族的走狗们打仗,也要玩断粮道,是不是太过分了? 伊凡杰显然想错了,韩牛儿如此做一点都没有错,围困冰雪城的哥萨克骑兵可不是善类。这支骑兵清一色牛角头盔,厚甲重装,保留着源于欧洲的哥萨克雄风。这支由戈尔洛夫统领的骑兵,纵横俄罗斯,为沃尔康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正面交锋,雄壮的哥萨克骑兵,未必会落下风。 西伯利亚的天气一直如此,明明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阴沉一片,昏暗的天空乌云盖顶,青涩的草叶冻得如刀一样锋利。一支庞大的骑兵,从遥远高坡走来,灰色的布甲与天空融为一体。牛角头盔,更展示着这些沙俄勇猛善战的一面,当举起长枪,他们就像一群狂暴的野兽,可以撕裂眼前的一切。 马蹄前进中,迸发着蓬勃的力量,每一次奔驰,都散发着无穷的战意,灰色笼罩全身,奔驰突袭,犹如地狱里的黑暗火焰。沙俄第一次越过叶尼塞河,他们一踏足这片土地,便暴露出主宰天地的野心。 “乌拉...乌拉....”如野兽般的沙俄,发出粗犷的嘶吼,有的人挥舞着钢刀,绕着城墙奔跑,在他们眼里,这座坚固美丽的城池,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沃尔康大公爵的私人领地,那些守卫城头的东方人,就是一群没有反抗力的绵羊。伟大的俄罗斯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从哥特雄风到哥萨克暴虐,沙俄将疯狂的破坏力演绎的淋漓尽致。现在,上万野兽般的士兵站在冰雪城下,给人带来无穷的压力。 这些俄国人一个个身材魁梧,建状如牛,几乎每个人都蓄着满脸大胡子,长发不修边幅,就像一群大山里冲出来的野人,他们嗜血、狂躁,不畏死亡,可以说晋北军纵横南北,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姜昆神情严峻的望着城外这些不速之客,从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些人绝对是强大的对手,小觑这些野蛮人,一定会付出沉重代价的。 冰雪城刚刚修建不久,由于冰雪城位于极北之地,周围人迹罕至,目前看军事用途远远大于商贸用途,所以目前的冰雪城除了驻守城池的晋北军,并没有太多百姓,也就是说,冰雪城的根基太薄弱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稳守城头,冲出城作战,风险太大了。 “传令各部,严格按照守城操典对付这些蛮人,没有本将命令,谁也不准出城”姜昆不想冒险,他的任务就是守住冰雪城,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俄罗斯人显然不愿意给晋北军太长时间,上千骑兵突然跳下战马,人群分开,几十人拖着一条锁链冲上来,锁链正中间拴着一个巨大的铁球,看几十人合力拽动铁球,可以想象这个铁球有多沉重。上千人一起扑了上来,他们呜呜大叫,挥舞手臂,仔细看几乎能看到他们脸上兴奋地表情。 城头上的晋北军战士们一时间有些懵,这些野蛮人难道就想硬生生的用人体攻城么?在原来的印象里,但凡攻城必然是云梯与井栏车再加上弓弩压制,相互配合才能更好地攻城,否则硬攻,损失一定会很大,更何况没有云梯,想要用肉体攻下一座坚固的城池,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很快晋北军士兵就见识到了对方的手段,只见上千名斯拉夫士兵举起盾牌组成了一顶宽广的防御伞,致使城头火枪瞬间失去作用,在盾牌的保护下,火枪对沙俄造成的伤害屈指可数。由于冰雪城刚刚修建好不久,再加上四周人迹罕至,西伯利亚方面从来没想过冰雪城会在短时间内受到别人的攻击,所以,冰雪城内辎重并不充足,尤其是守城用的滚木、火油、石头和投石机几乎全无,防守大杀器火炮更是一尊都没有,用来守城的弓矢眼下又发挥不了作用,于是几千晋北军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沙俄人呼啸着冲到城门。 来到城门口,姜昆终于明白大铁球有什么作用了,几乎百余人斯拉夫士兵分别站在铁链两端,很快将铁球拉起来,往后一甩,随后众人齐声一吼,猛地抖动铁链,大铁球狠狠地往城门砸去。轰...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震得耳朵几乎失鸣,站在城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大地崩裂,颤抖不止的感觉,厚重的城门发出痛苦的呻吟。 姜昆脸色剧变,如果前一刻他还有点小觑之心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震惊了。说到底,是晋北军对沙俄太缺乏了解了,根本不了解沙俄是如何战斗的,所以一上来,俄国人就用另类的攻城方式给了晋北军一个沉重的教训。一声声巨响还在继续,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城门一点点凹陷,一直这样下去,城门早晚会被撞开的。 姜昆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灰暗的幕布下,沙俄高昂的嘶吼着,随时准备着冲进冰雪城。冰雪城距离西伯利亚城异常遥远,西伯利亚城大军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也得一天之后了。最终,姜昆脸上浮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狠辣,“王迪、骆思空,将一般兵马堵到门洞前的大街上,将城中存放的木柴、焦炭全部找来,城门是铁定守不住了,咱们就在门洞附近跟这群蛮子好好打一场,冰雪城乃督师耗费心血所建,不能就这么丢给这群野蛮人。” “喏”王迪以及骆思空这些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正是朝气蓬勃想要建功立业的阶段,越是激烈的对抗,他们越是兴奋。在姜昆的命令下,守城士兵放弃了浪费弹药,成批的士兵从甬道走到城下,等待着更为惨烈的巷战。在门洞内,厚重的城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随时都有可能被砸开,沙俄来的太过突然,这个时候想浇铁水铸死铁门已经不可能,眼看着城门就要不保,许多士兵丢下武器用身体顶在大门上。 第644章 死亡主旋律 第644章死亡主旋律 砰....又是一次沉重的撞击,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轰鸣,强烈的撞击震得顶在铁门上的晋北军士兵心脏巨疼,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沙俄士兵早已习惯了这种进攻方式,前一批人累了,立马又有人换上,喊着口号,呼着热气一次次撞击着城门。 强烈的共振效果,给守护城门的晋北军士兵带来沉重的打击,城门还没撞开,许多士兵已经因为剧烈的共振,导致七窍流血,耳朵听不见任何东西,看着一个个士兵痛苦的倒下,但后边的人义无反顾的顶上去。多年来,晋北军纵横天下,他们骨子里流淌着一股傲气,晋北军不允许这样的失败,冰雪城费尽心血刚刚建成,难道就要在他们手中丢掉么? 死亡,再次奏响了天地间的主旋律,一个个刚毅年轻的面孔,他们脸上带着西伯利亚寒冷天气下独有的红润,他们一个个前仆后继,只是希望城门能晚一秒钟倒下。 姜昆眼中有泪光闪动,看着这些勇敢可爱的战士,他这个一方指挥者也许早就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斯拉夫人是一群凶猛的野兽,可堂堂晋北军来到西伯利亚又怕过谁,西伯利亚当地人挡不住晋北军,老毛子同样也挡不住,谁也不能阻挡晋北军统治西伯利亚这片广袤的寒冷之地。 拔出佩剑,姜昆摘掉头盔怒吼一声,仿佛向上天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兄弟们,离开门洞,今日我等,将浴血北国,誓死守卫冰雪城。” 疯狂的怒吼,更像是离别的绝唱,门洞的士兵心有不甘的离开,他们看着铁门一点点凹陷,仿佛在撕裂自己的内心。砰....砰....痛苦的撞击,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斯拉夫士气高涨,铁球挥舞之下,终于那一对厚厚的城门还是缓缓倒下。“乌拉....乌拉....吼....吼....”城门倒下,所有的斯拉夫战士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号角声再次响起,整个冰雪城都在哥萨克骑兵沉重整齐的马蹄下不断颤抖。 每一个沙俄士兵都露出嗜血的光芒,他们梦想着冲进城中,将那些可恶的东方人宰杀殆尽。先头的千余名迈开双脚,兴奋地扑了进来,远处的骑兵拍打战马,也在一往无前的冲锋。姜昆冷笑一番,这些大胡子野蛮人,果然不通军法,居然让人步行在前,骑兵在后,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冲锋障碍么? 当沙俄士兵冲进冰雪城,无数人发出一声久违的叹息,整洁而宽阔的城池,带有东方色彩的青石城堡,多么美丽的城池,如此城池,恐怕只有宏伟的君士坦丁堡能与之相比了。这里是上天赐给沙俄的福地,必须占领这个城池,一个身裹红色大袍的中年人眼中透露出火热的目光,从他颤抖的双手就可以看出此人对冰雪城野心勃勃。 这个人名叫叶利钦,是东征军团的军团长,也是这支铁锤骑兵团的执政官。当沃尔康提出东进叶尼塞河的计划时,叶利钦并不是太看好,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叶尼塞河以东广袤的西伯利亚地带都是不毛之地,占领那里,除了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累赘,并不能取得多少利益,可是来到冰雪城之后,叶利钦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从这座城池,就可以看出修建这座城池的民族多么强大,沃尔康大公爵的计划时对的,如今的西伯利亚不再是鬼蜮,夺取西伯利亚,就一定会重现留里克王朝的辉煌。 法务官柴多夫骑着马靠了过来,他的眼睛里同样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叶利钦大人,在你的领导下,勇士们会拿下这座城池,我们今夜就能在城中架起篝火。” 叶利钦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对麾下的铁锤骑兵战士有着充足的信心,只要打开城门,城内的东方人是绝对挡不住的。听说东方人不仅修建了冰雪城,在南面还有着更为繁华的月亮城和西伯利亚城,如果能够完全占据这些城池,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晋北军不了解沙俄,同样沙俄也对大明缺少足够的了解,如果他们见识过大明朝的繁华以及晋北军的强大,就绝不会生出如此可笑的想法。上万人的骑兵,对于驰骋疆场十余年的晋北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城门开了,沙俄士兵吼叫着冲进城中,可是迎接他们的,不是仓皇逃窜的东方人,而是大街上严密的防守,厚厚的盾牌顶在前方,无数冰冷的目光对准了城门。沙俄人并不害怕,因为他们身材魁梧,几乎人人都比晋北军士兵高出一头,面对这些瘦弱矮小的东方人,会失败么?在沙俄眼里,眼前的东方人就是一群瘦猴子。 于是,沙俄士兵叫嚣着扑了上来,他们毫无阵型可言。盾牌在前,长枪在后,这种步兵阵法晋北军士兵不知演练过多少次了,即使面对这些高大威猛的沙俄,他们也毫不畏惧,盾牌手用力顶住,那些沙俄狂傲霸道,挥舞手中的武器,想要砸出一个窟窿来,可是他们发现武器大多砸在了盾牌上,晋北军的阵型毫发无伤,无数长枪从缝隙里刺出来,扑在最前边的斯拉夫战士顿时伤了多人。 一个斯拉夫大胡子被刺中膝盖,他抱着膝盖躺在地上打起了滚,鲜血洒遍身下,晋北军士兵不会留情,沙俄的攻势一被堵住,严密的阵型一点点往城门碾压过去。这时那些狂傲的沙俄才发现眼前的东方猴子并不是软弱可欺的人,他们的刀枪同样锋利,面前厚重的盾牌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沙俄士兵被挤压着一点点往城门退去,一名斯拉夫士兵被挤倒在地,迅速被晋北军盾牌手放开缝隙拖入阵中,这名可怜的斯拉夫士兵转眼间就被愤怒的晋北军士兵乱刀砍死。姜昆并不是粗犷之人,可是眼前的战争硬生生的将他变成了一个狂人,砍下一名斯拉夫士兵的脑袋,鲜血渗透手臂,用力丢向沙俄群,随后高举双臂,大声吼叫起来,“杀!杀....” 战争,从来都是没有人性的地方,人性在这里就是奢侈品,如果沙俄是一群嗜血的野兽,那晋北军就是一群草原上的饿狼,猛兽对决,不死不休。一时间许多晋北军士兵效仿姜昆,他们砍掉沙俄的胳膊或者腿,全部扔向了对面的沙俄群,在姜昆的带领下,这些年轻的晋北军士兵,露出了属于战场的残暴一面。沙俄士兵终于收起了小觑之心,这些看似文静软弱的东方人,更像是一群魔鬼的仆人。 后续的哥萨克骑兵终于扑了上来,那些堵在门口的沙俄士兵赶紧向两侧逃窜,而晋北军逮住这个机会狠狠地宰杀了一阵。骑兵,是这个时代最凶猛的武器,尤其是在西伯利亚,骑兵纵横厮杀,更是无敌。但这里是冰雪城,城池之中,沙俄士兵的重骑冲锋又有多少优势呢? 晋北军步兵大阵对对抗骑兵颇有研究,他们堵住狭窄的门洞,盾牌双层叠在一起,大多数人都躲在勇敢的盾牌兵身后,长枪、钩镰枪对那些冲向大阵的战马发起毫不留情的杀伤。门洞位置,沙俄士兵阵型无法展开,也没法发挥骑兵的速度,钩镰枪就成了这群大胡子骑兵的噩梦。铁锤骑兵团纵横沙俄,难逢敌手,可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诡异的对手。哪怕面对早年间的波兰兵团,铁锤骑兵团也丝毫不落下风,因为波兰人用的是对冲方式,比的就是谁更锋利,可眼前的晋北军不一样,他们以守为主,诡异的钩镰枪神出鬼没,专对战马下手。 战马倒下,掉落马下的斯拉夫士兵立刻被后面伸出来的长枪刺出几个窟窿,许多人当场死亡,没有死的人也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沙俄士兵做梦也没想到,顺利夺取了城门,却在城内遭到了东方人的疯狂反击。不过沙俄士兵显然不想这样撤退,冰雪城实在太美丽了,每一个沙俄士兵都梦想着能拥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家园。 叶利钦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些东方人的战斗方式与罗马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显然,这并不是撤退的理由。叶利钦打马向前,眼中透着一种高傲的神情,“命令勇士们跳进敌人阵中,把敌人搞乱了,骑兵再趁势冲击,总之,我们一定要拿下这座城池。” 叶利钦不仅仅被冰雪城的美丽吸引,更多的是从军事角度考虑,这一次远征叶尼塞河,并没有带太多辎重,而且看现在的天气,恐怕不久之后又是一场大雪来临了,如果没有城池用来休息,勇士们在大雪中会冻死多少人啊?一定要拿下眼前的城池,为了沙俄帝国未来的强大,为了梦中永不凋零的紫兰花。 柴多夫并不是一个军人,他本是苏格兰高地的一名贵族,后来因为国内祸乱,才逃到莫斯科的。随着铁锤骑兵团远征叶尼塞河,只是为了博取功绩,好让自己更好地融入波耶贵族行列中。可谁能想到,渡过叶尼塞河,一场大战,就面临如此困境,所以,柴多夫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安,生怕自己的小命会丢在这里。俄国的女人狂放不羁,柴多夫不想命运就此终结,因为还要好好享受下俄国的女人。 叶利钦的命令下达后,几名百夫长身先士卒,他们纵马向前,猛地跃入大阵之中,这些百夫长大多都是沙俄有名的勇士,身经百战不说,各个勇不可当。其中一人手持狼牙棒,左冲右突,晋北军士兵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整个大阵被搅乱,那些垂头丧气的哥萨克骑兵再次焕发出精神,借机重开了一条口子。缺少了盾牌掩护,那些长枪兵和钩镰枪士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长街之上,沙俄士兵一吐恶气,瞬间就切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许多晋北军士兵来不及撤走,立刻倒在了地上,一名斯拉夫士兵挥舞铁钩,将一个晋北军士兵勾住,战马奔驰,拖着那名士兵在长街上滑行,他的背部早已经腐烂,在街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沙俄士兵以暴力为喜好,听着沙俄士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姜昆气的睚眦欲裂,这些野蛮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叫来骆思空,看着那些纵横奔驰的沙俄士兵,他恶狠狠地说道,“放火,把街道围住,老子今天要把这群大胡子烧成烤猪,放火....放火....” 兴奋地沙俄士兵不知道此事危险正在降临,他们沿着正对城门的中心大街一路向北推进,晋北军士兵节节后退,看似撤退,实则紧张有序,抵达街道岔路口,准备好的第二道防线终于堵住了沙俄士兵的进攻。不等沙俄士兵重新组织起来,两侧突然飞出许多东西,尤其是木料最多,再加上烈酒洒过,一遇见火星立刻就着。 姜昆选的放火地段很讲究,两侧多是石墙,大火毁坏有限,相反碰到大火,街道上的沙俄士兵却很难迅速撤离。沙俄士兵崛起魄罗的海,几百年间经历过的战争不知凡几,但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战场,双方对垒,不正面交锋,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这个年代的西方人作战讲究正面对抗,甚至讲究什么骑士精神,晋北军这种战斗方式,斯拉夫人显然适应不了。大火很快封锁了中心大街,斯拉夫人被搞得晕头转向的,几个倒霉的哥萨克骑兵收不住冲势,直接闯进了火海之中。火势一起来,沙俄士兵便慌了神,他们一辈子就没打过这样的巷战,早已蓄势待发的晋北军从南面闯进来,对冲入城中的哥萨克骑兵进行了切割。 如今已经有两千多哥萨克骑兵冲进了冰雪城,当晋北军借着火势,重新堵住门洞后,这两千多哥萨克骑兵就成了笼子里的困兽。后路被堵,前面又有大火,饶是沙俄士兵狂暴勇猛,这个时候也慌了神。 叶利钦阴沉着一张脸,不断催促着麾下人进城,打算重新切开一道口子,可惜这一次晋北军士兵早有准备,吃了上次的教训后,将阵型组织的更为严密,刀手代替长枪手,前方只留钩镰枪,这样再有人跳进阵中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第645章 骑兵对抗 第645章骑兵对抗 骆思空等人率兵向北推进,一路上对分散的哥萨克骑兵进行无情的虐杀。 如果冰雪城内的形势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吃亏的一定是沙俄士兵,在失去城内的优势后,沙俄士兵再想冲进冰雪城,也就不太可能了。可有时候胜利总是要带着一些运气的,这一次,运气就没有站在晋北军这边。姜昆正紧张地指挥门洞攻防,抵挡着沙俄士兵的疯狂进攻,突然脸颊上感受到一丝凉意,伸手一摸,兴奋的心情直接被浇了一盆冷水,一片雪花落在手心,迅速融化。抬头看去,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落下,很快席卷了整个冰雪城。 西伯利亚的天气一向如此,这一场大雪一旦下起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停止的,如此大的雪,街上的火还能燃烧多久呢?难道连老天爷都在帮斯拉夫大胡子么? 一旦失去了大火掩护,城内的哥萨克骑兵就会迅速集结起来,以骆思空手中的兵力是根本抵挡不住的,到时候自己这边也会受到沙俄士兵的两面夹击,下场肯定好不了。大雪纷飞,晋北军脸色奇差,可那些被大火搞得晕头转向的沙俄士兵却欢呼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姜昆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继续坚持下去,就会全军覆没,为了让冰雪城保留继续战斗下去的希望,只能撤退,将佩剑狠狠地在地上划了一下,姜昆暴吼一声,“撤,通知骆思空,放弃南城,依托北城建筑层层抵抗。” 晋北军训练有素,得到命令后,依次撤退,首先骆思空的人马撤离战场,随后姜昆领兵从西面撤走。一场如约而至的暴雪,成了沙俄士兵最有力的帮手,这场大雪,让沙俄士兵成功进入了冰雪城。来到位于冰雪城最高的钟楼上,叶利钦粗犷的眉毛紧紧挤做一堆,之前的攻防战,他认识到了东方人的厉害,如果不是这场大雪,恐怕先期闯入城中的两千多骑兵勇士就要成为冰雪城的亡魂了。 雪花片片落下,覆盖了房屋,覆盖了城头,整个青石为主的冰雪城转眼间变成了一座雪域城池,通体的白色,同样掩盖了满地血污。这个世界上没人渴望战争,能活着,谁愿意自己寻找死亡呢?叶利钦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傲慢,他变得谨慎很多,如今晋北军集中在北部,叶利钦却没有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一天过去,雪还是没有停止,柴多夫有些理解叶利钦的,东方人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可不像一群绵羊,他们身材也许不是太魁梧,可打起仗来是真的凶猛。 冰雪城,历史上东西方军事力量的一次正式的大碰撞,这一次相遇双方都感觉到了东西方军事文化上的巨大差异。西方更为直接,而东方讲究变通,就在这个美丽的冰雪城里波耶贵族叶利钦重新开启了眼界,“柴多夫,你觉得我们打过叶尼塞河,真的做对了么?” 叶利钦是一个正统的贵族,而柴多夫考虑问题却更为现实,手中一杯烈酒,驱赶着寒冷,“叶利钦大人,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对错,只有成败,如果我们能占领西伯利亚,那就是对的,如果我们失败了,那我们就错了。其实,我们不应该想这么多的,俄国想要重现辉煌,就必然要向东扩张,除非东方人主动放弃这里,否则早晚是要碰上的。” 柴多夫的话具有很强的预见性,即使没晋北军挥兵西伯利亚,在一百年后,沙俄依旧会展开扩展帝国版图的宏伟蓝图,向东扩张,最终建立了一个地域辽阔的沙俄皇朝。几百年之后,为了西伯利亚的利益,东方与西方同样还会碰撞在一起。 “柴多夫,我们队东方人又了解多少呢?我们听说的只有塞尔柱人口中的丝绸之路,还有富饶的土地,这个神秘的国度,到底该不该招惹呢?”叶利钦第一次对沃尔康大公爵的计划产生了质疑,为了广阔的土地,招惹一个不了解敌人,未必划算。柴多夫无言以对,他的故乡在苏格兰高地,他可以说出苏格兰的美丽,草原上悠扬的风笛,可对遥远的东方一概不知。 姜昆同样觉得日子过得很煎熬,总之,他不会主动出击的,即使有这场大雪,西伯利亚城的大军不久之后也会到来的,那时候才是反击的最好时刻。 一场大雪,席卷整个西伯利亚,寒冷的北风如刀肆虐,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根本无法前行,韩牛儿也很着急。本来以为冰雪城不会出问题的,可谁也没想到沙俄士兵会有如此另类的攻城方法,为了冰雪城,也不得不尽早出兵了,可这场大雪,实在可恶。 腊月初九,一场大雪终于停止,西伯利亚城的两万大军迅速往北进发,而此时冰雪城内的两方兵马也重新对峙起来。时间,对于沙俄士兵来说是致命的,因为西伯利亚城两万大军向北驰援,瞒不过众人的,除非沙俄士兵能在一天之内占领整个冰雪城,否则就要面临重重围困的局面。 冰雪城,是一座美丽而精致的城池,如果可以,叶利钦愿意将家安在这里。可是理智告诉他,继续在冰雪城消耗下去,是愚蠢的,之前东方人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说明想要一天之内剿灭他们无异于痴心妄想。东进叶尼塞河,源于沃尔康大公爵的宏伟蓝图,但这些只是设想,出兵冰雪城也只是一个尝试,如今已经知道渡过叶尼塞河的压力有多大,该回去了。必须告诉沃尔康大公爵,贸然渡过叶尼塞河,与东方人直接碰撞是不明智的。 临近午时,叶利钦一声令下,沙俄士兵依依不舍的撤出了冰雪城,也许现在许多沙俄士兵觉得叶利钦这样做很愚蠢,可后来他们才知道撤退是多么的明智,叶利钦的命令,避免了铁锤骑兵团全军覆没的命运。姜昆得知沙俄士兵撤走后,暗道大胡子狡猾,可惜沙俄士兵都是骑兵,姜昆就是有心追击也不太可能。 末时,日光西斜,雪后的西伯利亚大地看上去一片白色,天地之间的距离也是如此的近,铁锤骑兵军团缓慢的行走在雪地上,当快到达叶尼塞河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除了雪白大地,就是一群黑压压的乌云。这是一群黑甲裹身的骑兵,厚厚的头盔只露出两只眼睛,换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通体黑色装束,此时站在最前方的就是云府最为强大的重骑兵铁浮屠。 伊凡杰一直在等待着沙俄士兵的到来,内心里也一直渴望着真正的骑兵对垒,伊凡杰太了解沙俄了,而且他本身也是天生的骑兵将才,越是强大的骑兵,越能勾起他内心的火热。 叶尼塞河从北向南穿越整个西伯利亚,每一个冬天,泰梅尔高原的寒风都是最刺人的,冰霜覆盖的泰梅尔高原,就像一个沉睡的巨人,等待着苏醒的时刻。如黑云一般的重骑兵不动如山,稳如磐石,他们没有冲锋,就像一尊雕像,可那种苏肃杀气息刺激着所有泰梅尔高原的生灵。 叶利钦抬起手,示意铁锤骑兵团停下来,虽然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但他能够判断出来,这一定是来自东方的骑兵,是一支强大的对手。几个指挥官靠拢在叶利钦身边,等待着军团执政官的命令,“所有人准备好,一旦突破对方,立刻越过叶尼塞河。” 叶利钦没想过恋战,更没想过与这支神秘的东方骑兵一决雌雄,这里是东方人的地盘,从冰雪城到泰梅尔高原,东方人已经出现了好几支兵马,谁能保证这支骑兵没有后续人马呢?没有高亢的声音,战斗却已经一触即发。铁锤骑兵团慢慢聚拢,那一片黑云也开始动了,云府骑兵进攻的时候有着紧密的次序,铁浮屠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而有力,战马整齐划一,当重骑铁浮屠向前的时候,后边的轻骑兵主动居后分开,护卫两翼,如此可以顺着铁浮屠切开个裂缝最大程度的杀伤对方。 云府骑兵一直讲究整体性,前方百丈距离,骑兵猛地催动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沉重的铁浮屠如利箭一般往前窜去,马蹄踏在冰冷的草原上,轰隆隆的声音有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他们就像雪崩的山坡,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大地在颤抖,空气凝结,生灵窒息,铁锤骑兵团并没有畏惧,相反面对这支陌生的骑兵,他们露出一种嗜血的狂热。 沙俄有着复杂的历史,千百年前,北欧游牧民族不断迁徙征战,最后才形成了现在的斯拉夫民族,这些北欧民族,由于长期生存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骨子里依旧保留着野兽般的血液,他们疯狂掠夺,只是为了生存下去,在他们心中没有正义邪恶,有的只是食物和住所。他们身材魁梧,四肢有力,都是天生的强大战士。 铁锤骑兵团举起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一阵阵吼叫,如同野兽的呐喊,当沙俄士兵冲锋起来,如果站在遥远的高处,就可以一眼看出双方有多大的不同。云府骑兵不论冲锋速度有多快,都会严格配合,保持的紧凑的阵型,不至于遇到阻力后,冲锋势头就会戛然而止。而沙俄士兵就大为不同了,他们冲锋起来毫无次序可言,手中武器五花八门,有钢刀、大斧、狼牙棒,还有火枪,阵型散开,根本不在乎什么冲击力。 一黑一灰两股钢铁洪流很快就碰撞在一起,想象中的火花四溅,暴力惊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只见阵型紧密的铁浮屠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沙俄士兵的胸膛里,冲锋的沙俄士兵显然是第一次碰到铁浮屠这样的钢铁怪兽,直接被切割成两部分。从远处看,可以看到诡异的一面,斗志昂扬的沙俄士兵在碰到铁浮屠之后,就像一根木棒被从中间劈开,哗啦啦向两边分去。 紧跟在铁浮屠身后的轻骑兵将盾牌顶在身体外侧,骑兵刀横着扫过去,将那些被分割开的沙俄士兵杀伤无数。第一轮交锋,铁锤骑兵团完败。那些魁梧的沙俄士兵一个个气的呼吸粗重,在俄罗斯这么多年,铁锤骑兵团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哪怕两百多年前面对普鲁士重骑兵,先辈们也没有落于下风。 云府骑兵切割冲杀,讲究一个速度,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些士兵论身材,论力量,恐怕他们都不是沙俄士兵的对手。如果像沙俄士兵那样松散冲锋,毫无阵型,追求单挑的话,恐怕猎他们会死的很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沙俄士兵一个个长得跟狗熊一样健壮,跟这些人单挑,无异于以己之矛攻彼之盾了。不过铁锤骑兵团贵为沙俄最强大的骑兵团,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很快,那些沙俄士兵就呜呼着重新杀过来,这一次,依旧没有严密的阵型。 东方骑兵与西方骑兵的区别再次展露无遗,其实不光沙俄士兵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方骑兵主要是追求力量,讲究正面冲锋,单人决斗,这也是西方骑士精神的由来。在西方,骑士并不一定是指骑兵,但骑士精神和骑兵精神是一脉相承的,在西方贵族眼中,骑兵是高贵的,而贵族哲学里,骑兵如此高贵的兵种,一定是决斗分胜负的,拼的就是力量和技巧,所谓的阵法迂回等等都是阴谋诡计。 骑士精神,追求的是个人优越感,讲究的是荣誉与公平,总之,在斯拉夫眼里,猎豹营这种打法就不是骑士所为。 不得不说,法兰克王国诞生的骑士精神,影响了西方世界几百年,乃至到了十八世纪西方世界很多国家还有着骑士决斗的传统。法兰克王国不仅创造了骑士精神,更诞生了独有的浪漫主义,虽然浪漫主义还没有充斥西方世界,但是贵族享乐主义已经展露。 第646章 忧虑 第646章忧虑 而在东方由于文化基础不同,尤其是对战争的理解,如果西方世界追求的是荣誉、公平、怜悯和诚实,那东方世界追求的就是胜利,战争中,所谓的公平和怜悯那就是笑话。由于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所以造成了云府骑兵与铁锤骑兵团巨大的不同。 再次碰撞在一起,铁浮屠依旧延续着之前的冰冷意志,毫不留情的切割着面前的沙俄士兵,只是这一次,沙俄士兵展现出来应有的一面。由于骑士精神的存在,所以这个阶段的西方骑兵带着太多的个人主义色彩,所以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不讲究配合,只为了使用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迎着入铜墙铁壁一般的铁浮屠,沙俄士兵呜呜乱叫,许多人从马背上取下一种怪异的武器,一根铁链,两头拴着铁球,像一种链球,链球挥舞起来,快要靠近的时候,猛地掷出去。链球准确无误的缠住了战马的马腿,只听嘶鸣声不断响起,许多战马被突然出现的链球砸的栽倒在地,骑在马上的铁浮屠士兵也从马上滚了下来。 伊凡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由于链球的出现,只是铁浮屠阵型散乱,连带着后边的轻骑兵也受到了阻碍。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就太容易被人缠住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哥萨克骑兵。 沙俄士兵兴奋极了,趁着阵型大乱,他们各自找到目标,拼命厮杀起来。一对一,沙俄士兵强大的优势顿时展现的淋漓尽致,晋北军士兵大多要两个人缠住一个沙俄士兵才能勉强打个平手。一个斯拉夫大胡子攥紧狼牙棒狠狠地砸在面前士兵的胸甲上,口中还哇哇大叫,狼牙棒重若千钧,那名晋北军士兵被砸的从马上滚落,鲜血喷出,整个胸口都凹陷了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一个斯拉夫壮汉挥舞着手里的流星锤,那把流星锤准头十足,专门朝人脑袋招呼,中者非死即伤,已经有好几个晋北军士兵倒在这人手中了。 如今能够跟这些沙俄士兵正面硬抗的只有那些同样身材高大手握重骑枪的铁浮屠士兵了,奈何铁浮屠太过笨重,不可能重新冲锋起来,扭转整个局势。 伊凡杰并没有参与到混战中去,不是他不够英勇,他这次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通过战场观察总结下哥萨克骑兵的优劣点,谁敢保证这一次碰撞就是最后的碰撞呢? 双方缠斗在一起,渐渐地阵型全无,只是伊凡杰一直让预备队按兵不动,任由五千多名晋北军士兵陪着沙俄士兵乱战。靠着自身力量,沙俄士兵已经慢慢占据优势,可叶利钦脸上并没有半点喜色,作为一名有学识的贵族,他比那些斯拉夫勇士要看的远多了。其实,斯拉夫勇士已经败了,这些东方人吃亏就吃亏在了没有提前防备链球,如果下一次碰撞,斯拉夫勇士就没这么轻松了。 看看天色,叶利钦眼神越来越冷厉,“吹号,立刻越过叶尼塞河,东方人的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到来。” 叶利钦不是傻子,对面的东方人明明还有预备队,愣是不派上来,摆明了有后手呢。在叶利钦的命令下,千夫长们找百夫长,百夫长找小队长,一个简短的撤退,愣是半个时辰后才完成,就这样很多沙俄士兵还一步三回头的朝叶尼塞河跑,好像身后有一群美女一样。伊凡杰撇撇嘴,也没有下令麾下追击,只要沙俄士兵过了叶尼塞河就行了。至少目前为止,晋北军还没有把战争规模扩大化的想法,战争扩大化,对现在的大明可没有半点好处。自己不追击,相信沙俄士兵也明白这里边的意思。 傍晚时分,韩牛儿率领着主力大军赶到了泰梅尔高原,立刻找到了负责指挥骑兵作战的伊凡杰。第一次碰撞,伊凡杰看明白了许多事情,沙俄士兵勇则勇,但是纪律性很差,而且团队协作力也不强,相反,这是晋北军的长处,如果真的找沙俄士兵正面硬拼,恐怕讨不到好处的。 随着韩牛儿的到来,晋北军将战线稳定在了叶尼塞河,并且在泰梅尔高原建立了一座临时的行营,防止沙俄士兵再次东进。不过沙俄士兵在吃了一个大亏后,显然没有了继续东进的想法,面对晋北军的威逼,沙俄士兵将叶尼塞河附近所有的驻军全部收缩到了萨列哈尔德区域。 沙俄士兵的行为,似乎在告诉神秘的东方人,短期内斯拉夫勇士们没有越过叶尼塞河的想法了。崇祯六年入秋,沙俄士兵和晋北军都默认了眼前的形势,双方以叶尼塞河为界,互不侵犯,过起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西伯利亚的消息送到云府的时候,已经是十月末了,沙俄士兵能默认叶尼塞河为国界,显然对双方都有好处。至少,眼下晋北军还没有实力将手触到叶尼塞河以西,同样也不想跟沙俄士兵产生大规模的冲突。当然,铁墨也同样在仔细研究着韩牛儿和伊凡杰共同起草的军事报告,上边对沙俄士兵的作战风格有着详细的分析。沙俄士兵果然不是好惹的,论单兵实力,恐怕很少有哪个民族能拼得过沙俄士兵,毕竟后世北极熊的称呼不是白来的。 研究入迷,便忘了晚饭时间,海兰珠久等不见人,也失去了耐性。海兰珠亲自开口,不再等着了,努努却记挂着,告罪一句,快步离开了大厅,萧芷韵抿着嘴一阵坏笑,“这个努努,还真是心疼他,晚吃一会儿还能饿坏他?” 月亮宫里,敢这么说话的,恐怕除了阿琪格就只有海兰珠了。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铁墨趴在桌案上研究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努努秀眉微蹙,玉手轻轻地摸了摸男人的耳朵,“督师,你又忙活什么呢,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嗯”闻到身边真真馨香,铁墨从沉思中抽回,看看外边天色,好家伙,已经快到亥时了。着实有些入迷了,放下手里的炭笔,苦笑道,“刚收到西伯利亚的军报,这一研究起来,就忘了时辰。” “沙俄?你是不是想多了,沙俄士兵不是已经被赶跑了么,干嘛还这么上心?”努努对军务并不是太懂,但晋北军进驻西伯利亚后,几年时间没碰到什么困难呢,那些北方蛮族好像并不怎么厉害。努努如此理解,大明许多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铁墨嘟着嘴做了个苦笑的表情,伸手刮刮努努的鼻子,不置可否道,“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觉得沙俄士兵和女真人有什么区别么?你让老猫看到了鱼,第一次打跑了,老猫就不会惦记着鱼了?沙俄士兵撤退,并不是结束,他们看到了西伯利亚建设得如此好,绝对不会放弃的。据韩牛儿等人的判断,沙俄士兵对城池的渴望是很深的,我们不提早做防备,以后会吃亏的。” 对于西伯利亚,铁墨有着更长远的考虑,在叶利钦率兵渡过叶尼塞河后,他就有了一个基础的计划。 要彻底掌控叶尼塞河,仅仅靠一个米努辛斯克城堡是不行的,必须在河流中游,尤其是泰梅尔高原修筑一座城池才行。但这个计划阻力也是非常大的,去年刚刚接连修建了西伯利亚城和冰雪城,这可是两座庞大的城池,到现在冰雪城还没有太多居民,再在泰梅尔高原修建一座城池,不说财力物力能不能承受得住,就算修好了,没有百姓居住,只做军事用途,不是太浪费了么? 果不其然,议事时刚把这个计划提出来,就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陈子龙第一个站了出来,陈子龙在众官员中威望甚高,铁墨对陈子龙也是颇为倚重,见他一站出来,耿仲明就咧着嘴冲铁墨苦笑一下。哎,早就说这个计划不好施行,督师还让他耿某人打头阵,这下好了,免不了被陈子龙一阵喷了。陈子龙呼吸急促,冲着耿仲明瞪起了眼睛,“耿将军,这事情要是个不懂事的提出来也就罢了,怎地你见多识广,也说出这种话来。陈某便问你,西伯利亚几座城池,到现在还无法补足百姓,再修一座城池,你建给鬼住么?仅仅为了防御沙俄士兵,这样值得么?” 耿仲明尴尬的笑了笑,不过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第一次被人喷的哑口无言,“这个...好像有些不值得,不过陈大人何必动怒,耿某也是提出来讨论下罢了。” 众人全都聚精会神的,唯有周定山坐在后边没啥表情,哎,耿仲明也是够倒霉的,平白替督师挨骂。想起这事,就觉得可笑,当时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最后耿仲明、周定山等人决定抽签,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踩到了狗屎,这个机会愣是让耿仲明抽到了。 耿仲明被一帮子人喷的体无完肤,一直不动声色的铁墨总算开口了,“陈大人,你也不用如此生气嘛,大家完全可以想办法动员百姓去西伯利亚居住嘛。” 铁督师说得轻松,陈子龙等人丝毫不买账,哪有那么简单啊,百姓们又不是傻子,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那冰天雪地里过日子。宣化知府宗泽更是站出来,拱着手怒道,“要是能让百姓们自愿去西伯利亚最好了,只要百姓愿意去,臣等没有理由反对叶尼塞河规划。” 宗泽说完,一帮子人赶紧出生附和。铁墨心里嘿嘿一笑,就怕你们这帮子人不入套呢,当即捏捏嗓子,胸有成竹道,“办法还是有的,如果迁往西伯利亚的百姓,可免收税赋五年,并赠良田住房呢?” 铁墨此话一出,宗泽等人差点没晕过去,他们感觉又被铁督师给绕进去了,西伯利亚好好的地方,你免税赋干嘛,还一免就是五年。没什么天灾人祸的,免赋税,这不是坑人么,不过铁墨接下来的话,让那些打算跳出来据理力争的人又缩了回去,“当然,本督师也知税赋对云府的重要性,日后晋北军在西伯利亚征战所得,全部归后勤处处置。” 陈子龙等人连连点头,尤其是管理税赋物资的官员,总算露出一点笑容,税课司大总管谢晋等人更是出列拱手,“若如此,天下百姓当谢督师宽宏,如此,我等同意叶尼塞河筑城以及免税五年的计划。” 叶尼塞河的计划总算被大本营通过,铁墨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也直到此时,铁墨也才真正认识到人口的重要性,崇祯年间,大明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三千多万人,接下来几年,更何况这些年灾荒不断,流民遍地。如此情况下完全可以支撑铁墨的移民大计,如果没有充足的人口,光占领西伯利亚,没有百姓在那定局,又有个屁用? 哪怕后世,铁墨对所谓的计划生育都颇有微词,所谓的计划生育简直就是阉割人性,剥夺了人们最基本的生育权。当然人口庞大会形成很大的压力,但铁墨一直认为,人类生存在世间,就逃不脱自然规律。庞大的人口基数形成压力,资源不够分配,这个时候,人类自己会选择下一步,一定会被逼的向外扩张,抢夺更多的资源。 庞大的人口,是华夏最为强大的武器,这是我们天然的优势,而不应该成为累赘。后世老毛子那么鼓励生育,人口就是上不去,可见人口的重要性了。随着朝廷发布西伯利亚免税五年的公文发到全国各地,大明立刻出现了一股移民热潮,西伯利亚地广人稀,去了就可以分到大片土地,还能免税五年,傻子才不去呢。 云府方面移民西伯利亚,说到底也是为大明朝开疆拓土,朝廷没有理由不支持,更何况一应耗费朝廷户部不用管。所以为了巩固大明对西伯利亚的统治,可以说不惜余力,连续两年起两座庞大的城池,除了气大财粗的晋商集团,恐怕也没有任何实力能承受得住了。当然,晋商集团不光有钱,还有人,总之,没有人,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第647章 盟约 第647章盟约 在大明朝在西伯利亚大肆开发的时候,遥远的莫斯科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致使整个西方世界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崇祯六年,西伯利亚大开发如火如荼,而此时,沃尔康斯拉夫接受了罗马教皇加冕为沙俄皇帝,这预示着沃尔康斯拉夫得到了教皇的承认,他也算正式继任沙俄皇帝。 这件事不仅对西方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同样对遥远的东方世界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甚至对于许多西方人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是震惊的,因为沙俄以前可是纯正的东正教国家,沃尔康接受罗马教皇的加冕,也表明沃尔康有心皈依到天主教麾下,可以说沃尔康这一举动,彻底改变了西方世界的局势,在增强了天主教实力的情况下,也背叛了东正教。 沃尔康的选择是不可思议的,长久以来西方世界,宗教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甚至从方面来说,宗教影响着一个国家的所有,处处都有着宗教的踪影。不 宗教,贯通整个西方世界,而以前的沙俄可是地地道道的东正教国家,为什么沃尔康会背叛信仰,选择皈依天主教呢?一切还得从叶利钦的东征事件说起,一开始,沙俄对东扩计划有着很强大的自信心,可是叶利钦率领着上万铁锤骑兵团却在叶尼塞河铩羽而归。 远东一战,沙俄认识到东方帝国源远流长势力强大,已经对叶尼塞河展露出强大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铁锤骑兵团受挫,并没有让波耶贵族收起膨胀的野心,波耶贵族无法放弃自己的东扩计划,因为俄罗斯想要变成一个伟大具有竞争力的帝国,就必须跨过叶尼塞河,莫斯科附近,留给沙俄士兵的空间太小了。为了对抗强大的的东方帝国,波耶贵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皈依在罗马教皇之下,以此得到德意志这个强大的盟友。 对于东方人来说,永远无法理解西方宗教有多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十七世纪的西方大陆。沃尔康的牺牲是有回报的,在罗马教皇的引荐下,沃尔康斯拉夫于六月初随着教皇格列高列来到了位于波罗的海沿岸的萨克森公国,萨克森苏普林城堡,广阔的草地,巍峨的城堡年代久远,却不显暮色,相反阳光沐浴下,展露出几分狰狞和霸道,就像居住在苏普林城堡的主人一样,虽然沉寂低调,但绝对有着强大的实力。行走在石砖砌成的小路上,两侧不断有手持长枪,身着土黄胸甲的士兵走过,沃尔康终于见识到了鼎鼎大名的苏普林城堡,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深深地感觉到俄罗斯要走的路还很长。 这里还只是苏普林城堡,仅仅一个萨克森公国就有如此气势,那么整个神圣罗马帝国呢?虽然洛泰尔手中的神圣罗马帝国并非真正的统一,可是也包括了萨克森公国、勃兰登堡公国、普法尔茨公国还有波西米亚公国。随着洛泰尔控制力越来越强,科隆公国和特里尔公国早晚会重新回到神圣罗马的怀抱中。 如今神圣罗马帝国处在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之下,但是由于宗教之争,实际上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分成了上百个势力,而在北部便属洛泰尔的萨克森公国最强。 沃尔康对萨克森之行有着很深的担忧,格列高列身披大红斗篷,全身笼罩其中,可是那双眼睛还是看出了沃尔康心中的担忧,“陛下,洛泰尔是个非常精明的人,相信他会做出正确选择的,上帝的福音需要传播到遥远的东方,为了这些,我们将竭尽全力。” 沃尔康比格列高列要年轻许多,显然没有这位老教皇的定力,只能轻轻的点点头,“但愿一切如教皇冕下所言,神秘的东方,需要我们的踏足。” 终于来到了苏普林城堡门前,几名士兵列成一排,看上去高大威猛,在门口站着一名身材中等的人,一头金色卷发,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如果不是那一身耀眼的贵族服饰,会把他认作普通的城堡管家,这个人就是现任萨克森大公爵洛泰尔二世。这个人看似普通无奇,可是没有人敢小瞧他,哪怕西班牙皇帝腓力三世都不能。 洛泰尔一生,经历过太多事情,其中几次对抗亨利家族的事件中,洛泰尔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他没有强大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在人生暮年,以绝对的威望成为新任的神圣罗马北部真正的主人呢? 来到石阶下,沃尔康恭敬地行了个贵族礼,而洛泰尔也平静的回了礼,并对格列高列进行了诚挚的问候。洛泰尔儒雅、平和,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侵略性,可事实上沃尔康非常清楚,洛泰尔是一个非常霸道的人。进入城堡,古老的字画,一条几丈的长桌,处处透着苏普林城堡的威严和奢华,几名女仆身着简洁的衣料,他们皮肤白净,面容姣好,各个都是迷人的美人。为了迎接格列高列和沃尔康,洛泰尔准备了一场盛宴,席间不免谈到结盟的事情,让沃尔康十分惊讶的是,洛泰尔没有多想,竟然痛快的答应下来。 “陛下,德意志人都是强大的战士,帝国士兵们完全可以支持俄罗斯征服叶尼塞河,因为我们共同沐浴在上帝的阳光之下”洛泰尔看似平和,可突然间嘴角一撇,话锋一转,“不过,叶尼塞河以东,所得利益,神圣帝国要分一半。” 洛泰尔会出言讨要远东利益,这一点沃尔康早就想到了,可没想到洛泰尔会如此狠,竟然要一半的利益。看来,洛泰尔这个老狐狸早就想好了啊,事实上洛泰尔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即使没有俄罗斯公国,洛泰尔也有着对东方利益的渴望。自从丝绸之路重新开通,波斯人的话不断传到德意志人耳朵里,洛泰尔渐渐地对那个神秘的东方帝国产生了兴趣。一个富饶强大,遍地黄金,粮食丰足的国度,只要有机会,为什么不分上一杯羹呢? 丝绸之路重新开通,不仅带来了利益,同样带来了危机,一个富饶美丽的地方,尤其是丰足的粮食和黄金,对于好战的德意志人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洛泰尔有着无穷的欲望,他想让神圣帝国变得更加强大。而波耶贵族呢,同样想建立一个辽阔统一的俄罗斯帝国,共同的利益驱使下,两方野心勃勃的势力一拍即合。 没人能明白苏普林城堡谈判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总之,沃尔康和洛泰尔的会面,将东西方碰撞提前了百年,这种碰撞不同于几百年前蒙古人的远征,这是一种带着占有、掠夺的扩张思维的碰撞,而蒙古人的远征少了太多占有,仅仅是简单的掠夺,缺少许多成熟的规划。 崇祯六年,洛泰尔和代表着波耶贵族利益的沙皇沃尔康在萨克森公国苏普林城堡签订了一份盟约,史称“苏普林东扩纲要”,这份纲要直接改变了世界进程,让整个东西方世界产生了第一次大碰撞,其结果是让战乱席卷了东西方好几个国家。当然,此时的洛泰尔等人根本不知道这份盟约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而遥远的大明也对此毫无知觉。 大明朝云府,自从西伯利亚战事开启之后,铁墨便一直有着很深的忧虑。 其实他已经考虑过许久了,随着沙俄士兵征战叶尼塞河,想要的和平还能得到么?至少,铁墨认为,从后世局势来看,为了未来考虑,需要彻底打败沙俄人打疼才行,只是眼下大明朝国内的情况,似乎有些不现实。 当铁墨决定在叶尼塞河附近建城厚,云府各部门的工作效率是非常快的。 叶尼塞河沿岸的两座城池正在紧急修建中,随着晋北军美好的西伯利亚移民政策,再加上优厚的酬劳,许多百姓自愿加入到建城行列之中。米努辛斯克高原北面,蔚蓝城场面热闹,为了能让蔚蓝城尽快完工,阿克赛斯将自己领地的青壮全部派了过来,再加上许多百姓的支持,双方合作之下,蔚蓝城的修建速度要比北塞河城快了许多。 阿克赛斯看着眼前还未成型的城池,心中一股豪气冲天而起,按照现在的进度,到不了明年,估计蔚蓝城就可以建成了,到时米努辛斯克人也有了自己的城池,只有跟大明百姓真正的居住在一起,才会成为真正的天朝百姓。 为了修建蔚蓝城,西伯利亚人可谓是军民一心,许多晋北军士兵都放弃休息,主动跑过来帮忙修城。王庭玉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入军当兵也才两个年头,他是个年轻的士兵,虽然没有建立过什么大的功劳,但从来没放弃过希望,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在西伯利亚建立一番功业,追逐先辈荣光的。临近傍晚,王庭玉实在累得够呛,跑到河边休息下,躺在草地上,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身下的草地竟然轻轻颤抖起来,而且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到了最后大地也跟着震动起来。 王庭玉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了,只有大量骑兵一起奔腾时,才会有这样的效果。可是,在叶尼塞河附近,从来没听说自己人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那么来的一定是敌人了。王庭玉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拖着铁锹呼哧呼哧的朝蔚蓝城跑去,“蒙将军....有敌袭....大量的骑兵....” 崇祯六年注定不会太平静,就在蔚蓝城修建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沙俄和神圣罗马组成的联军杀到了叶尼塞河。由于在此之前,经历过一场大战,斯拉夫人也再没有向东推进过,所有人都以为斯拉夫人默认了现实,再加上西伯利亚军民忙着修城,更没有太多注意力留心叶尼塞河以西的情况。 联军以铁锤骑兵团和帝国第二骑兵团为先锋,由于是清一色的骑兵冲锋,速度奇快,驻守蔚蓝城的晋北军和米努辛斯克人还没组织好防御,联军骑兵就越过了叶尼塞河。驻守西伯利亚的骑兵大多驻扎在泰梅尔高原上,在蔚蓝城一带真正拥有战斗力的,只有蒙乾率领的三千步卒。三千步卒面临两万多联军骑兵的冲击,结果可想而知。 蒙乾率众于蔚蓝城西面布防,为了让百姓安然撤离,三千多晋北军步卒加上几百米努辛斯克青壮艰难的抵抗着。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蒙乾最终没能抵住联军骑兵的疯狂进攻,仅仅一刻钟时间,蒙乾所部便被打垮,蒙乾本人也战死在蔚蓝城郊外草原上。 突破蒙乾所部后,联军奇兵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追上了四处逃散的百姓。为了修建蔚蓝城,大宋军民近三万多人来到这里,这一刻,联军骑兵的钢刀,注定会制造一场血腥屠戮。大量百姓以及米努辛斯克人拼命的逃亡,可是哪里赶得上骑兵,嗜血狂暴的斯拉夫人眼中是没有平民与士兵之分的,他们所追求的是一种暴力,一种复仇,泰梅尔高原上的失败,要从这里找回来。 德意志人疯狂追逐,他们要用手中武器,展示神圣罗马的强大,帝国的热血,一定要传到遥远的东方。 蔚蓝城外,为修建好的城池凄凉破落,夕阳的余晖洒落一片,映红了脚下的大地,血水灌溉,生灵幽怨。 崇祯六年十一月初,在西伯利亚爆发了一次震惊世人的时间,斯拉夫人和德意志人组成的联军越过叶尼塞河,在打下未建成的蔚蓝城之后,迅速对东面和南面的西伯利亚地区进行了突袭,沿途米努辛斯克人、图拉人、埃文基人、汉人全都遭到了联军的侵扰。 这一次交锋,再次展现了中世纪西方世界的野蛮,无数平民倒在联军的马蹄下,整个叶尼塞河下游地区哀鸿遍野,尸体散落的到处都是,其中米努辛斯克人近乎一半百姓被杀,阿克赛斯的城堡也被攻陷。联军来势凶猛,当图拉城和西伯利亚城集结联军于西面进行阻击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第648章 通古斯河大战 第648章通古斯河大战 两天时间里,共有四万多西伯利亚军民死于这次战乱中,无数村寨被毁灭,西伯利亚本来就人烟稀少,如此沉痛的打击,无疑给大宋的西伯利亚战略泼了一盆冷水。韩牛儿迅速调驻防泰梅尔高原的骑兵南下,并将负责征讨东西伯利亚的兵马也调了回来,可即使如此,想要将联军赶到叶尼塞河以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次沙俄对西伯利亚可谓是志在必得,将沙俄东部所有能征调的兵马全部集中起来,再加上神圣罗马的四万多得德意志人,总兵力接近十万,光骑兵就超过了三万。斯拉夫人和德意志人陆陆续续的集结于蔚蓝城附近,在西伯利亚一带,联军势力已经超过了西伯利亚驻军,而且最致命的是西伯利亚驻军骑兵太少,而西伯利亚却是骑兵发挥的天堂。 崇祯六年秋末冬初,沙俄联军一反常态的来到叶尼塞河,开始向东北方向集结,其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一口吞下正在建设中的北塞河城,占据泰梅尔高原。兵力不占优势,联军又没有分兵迹象,再如此不利的情况下,韩牛儿只能下令泰梅尔高原上的军民迅速向东北撤离,进入西伯利亚城,并提兵向西北方向移动,终于在通古斯卡河拦住了联军东进的路。韩牛儿的目的就是要借通古斯卡河,将联军抵挡在西面,哪怕将泰梅尔高原拱手相让。 西伯利亚方面应对的非常仓促,铁墨等人对沙俄的贪婪早有预料,但谁也没想到俄国人会选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冬季攻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西伯利亚的冬天本身就是个敌人。由于没想到,所以各方面准备也不足,这才导致了一败涂地。 这两天,韩牛儿的心情非常糟糕,脸色也阴沉的可怕,从联军对叶尼塞河发起突袭,整整几天时间里,竟然没有挡住联军前进的步伐。在斯拉夫人屠戮米努辛斯克的时候,韩牛儿亲自领兵赶到了萨彦岭,可是在萨彦岭,晋北军竟然一败涂地,韩牛儿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十一月十二,夺取蔚蓝城之后,联军分兵向南攻打哈卡斯高原,打垮米努辛斯克人之后,联军继续向东最终与韩牛儿的兵马对峙于西萨彦岭一带。在这里,晋北军再次见识到了斯拉夫人的疯狂,嗜血狂暴的斯拉夫人竟然从西萨彦岭南面高地滚下来,付出许多伤亡后,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了韩牛儿驻军的后方,再加上几千神圣罗马骑兵从北面包抄,韩牛儿大败亏输,仅仅带着一半人逃回了东萨彦岭,靠着中间的峡谷,才堪堪抵挡住联军的疯狂猛扑。 通古斯卡河临时军营,韩牛儿眼神冰冷,像个疯子一样咆哮着,“白嵩呢、姜笑磊呢,本将让你们打探蛮军,到现在你们除了告诉我对面是一群斯拉夫人,还能说些什么?那些裹着黑甲,拿着烧火棍的人到底是哪方势力,谁要再告诉本将是斯拉夫人,本将先把你们的脑袋扭下来。” 韩牛儿这次是气到了极点,自从随着铁墨在张北起家开始,起起落落这么多年,不敢说战无不胜,但从来没打过如此稀里糊涂的仗,哪怕当年的野狐岭大战九死一生,也打得非常清楚,可是这次呢,被打的溃不成军,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败在了谁手上。韩牛儿可以保证,那些诡异的骑兵绝对不是斯拉夫人的骑兵。 这支骑兵训练有素,全身裹在黑甲之中,头盔逞一种圆形平顶,手中的武器是一把狭长的黑色利剑,他们进退有度,手段狠辣,与斯拉夫人的战斗模式完全不一样,从他们身上甚至看出了一点云府骑兵的影子。这支骑兵虽然勇猛善战,却维持着一种高贵气息,至少在斯拉夫人对平民大肆屠杀的时候,这支勇猛的骑兵却选择了回避,并没有加入到疯狂的屠杀行列中来。 可以说萨彦岭一战,让韩牛儿对西方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如果说以前对西方有着小觑甚至是瞧不上眼,那么现在已经有了该有的畏惧之心。对于未知,人类应该畏惧,否则一定会受到惩罚,韩牛儿已经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了代价,所以他不想继续无知下去了,再没有弄清楚对手是什么人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贸然大规模碰撞的。 十几名西伯利亚驻军将领全都垂着脑袋,任由韩牛儿喝骂,韩牛儿是一个祥和的人,似这般疯狂的咆哮,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些晋北军将领同样是羞愧难当,这一次,所有人都被联军打得晕头转向的。伊凡杰地位仅在韩牛儿之下,此时只能站出来,低声道,“韩大人还请息怒,眼下还是该想想怎么应付罗曼诺夫的走狗才对,以我们手中的兵力,很难做到面面俱全的,所以,不如调西伯利亚仆从军进入西伯利亚城,帮忙防守贝加尔一带。目前伊丽莎白小姐正在云中休养,由她出面,西伯利亚各部断然不会拒绝。” 西伯利亚驻军并不是太多,尤其是骑兵更是短缺,本心里,韩牛儿不希望各部联军进入西伯利亚的,这些人也是野心勃勃,在这个时候让他们进驻西伯利亚核心地带,搞不好就是引狼入室。不过眼下,伊凡杰说的不失一个办法,“嗯,派人通知伊丽莎白公主,不过不要太多,只要图瓦部两万仆从军进驻贝加尔湖就好。伊凡杰阁下,你应该明白,西伯利亚各部至今为止没有答应合并统一,调太多人进入西伯利亚核心地带,恐怕之后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现在我们唯一能放心动用的只有图瓦部。” 当初伊丽莎白家族可是莫斯科大贵族之一,其麾下最忠实的部落便是图瓦部。由于有伊丽莎白的关系在,事实上图瓦部已经成了晋北军在各部的代言人。可以说图瓦部与晋北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个危难的时候,能指望的也只有图瓦部了。 因为西伯利亚的局势,考虑到伊丽莎白的身份,韩牛儿可生怕伊丽莎白出什么事儿,所以让人将伊丽莎白送到了乌尔格。 多年的云府生活,伊丽莎白早已经习惯了汉家女子打扮,一身淡红色长衫,脚下一双飞云靴,乌发束起宛若一条马尾,再加上一口流利的汉话,不知道的绝对想不到她曾经是一名沙俄皇室后裔。临近午时,伊丽莎白刚刚离开府衙,身后就响起了喊声,回头一看,伊丽莎白不禁纳闷,因为来人竟然是达哈勒身边的亲兵统领乌兰切。 “伊丽莎白公主,西伯利亚方面刚刚发来急报,事情紧急,达哈勒大人请你速回府衙商讨!”乌兰切的话,让伊丽莎白为之一愣,她本能的感觉到应该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乌尔格大帐达哈勒与伊丽莎白以及诸将全都冷着一张脸,谁能想到晋北军会在西伯利亚遭遇到强大的挑战。至少在达哈勒想来,在西伯利亚蛮荒之地,晋北军应该是无敌的存在才对,哪怕西伯利亚驻军总共才不到五万人。其实伊丽莎白并没有太多选择,以她跟铁墨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她必须站出来,这是她的责任,关键是,仅仅调图瓦部族兵进入西伯利亚,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达哈勒同样充满担忧,云府骑兵现在分别驻扎在晋北、中原以及关中,距离西伯利亚最近的便是驻防乌尔格和归宁城的骑兵,可是这些一万多名骑兵想要驰援西伯利亚,也需要时间集结的,等抵达西伯利亚的时候怎么也得四天以后了。 “伊丽莎白公主,事不宜迟,还麻烦你速回图瓦部找伊戈尔大人商议一下,某也要调归宁一带骑兵过来,如果等到张北方面做出反应,一切就太迟了!”消息传递不及时,可以说是目前晋北军面临的一大难题了,从西伯利亚到张北遥遥千里远,等消息送到张北,形势不知道发生什么变化了,所以铁墨一直告诫各部,遇到大事要随机应变,免得出现不必要的损失,有时候哪怕做错了,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随着西伯利亚急报送入来,图拉河以及归宁附近的晋北军迅速行动起来,十一月下旬,当地百姓明显的感觉到晋北军调兵频繁,官道上纵马奔驰的斥候也多了许多。十一月十九,在得到伊丽莎白的劝告后,伊戈尔集结族中所有战士,亲自领兵朝西伯利亚赶去,至当月二十一,两万多图瓦部骑兵在伊戈尔的率领下抵达贝加尔湖一带。可刚刚抵达贝加尔湖的图瓦骑兵来不及休息,就赶紧朝西伯利亚城西北奔去,因为刚刚来到贝加尔湖,伊丽莎白就得到了从图拉城发来的军报,此时蛮军正与西伯利亚驻军于通古斯卡河展开激战。 从来没想过西伯利亚战局竟然紧张到了这种地步,伊丽莎白凝眉深思,将实情告诉了身边的伊戈尔,“伊戈尔,通古斯卡河战况对我方不利,恐怕我们无法修整了,必须放弃进入西伯利亚城,迅速赶赴前线才行。此去通古斯卡河,生死未知,你若现在回去,本公主也不会怪你的。” 伊丽莎白一席话,为这个冬天平添了几分凄凉,以她和铁墨的不清不楚的关系,再加上与莫斯科波耶贵族之间的仇恨,西伯利亚战事必然要管的。可是伊戈尔没有必要的,作为图瓦部的族长,每一步都要为族人考虑。不曾想,伊戈尔浓眉上挑,哈哈大笑起来,“公主,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图瓦人重情重义,这些年我王伊万陛下对我族的好无可挑剔,我们岂能背信弃义。放心吧,上帝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我们这就去通古斯卡河。” 伊戈尔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因为他觉得晋北军纵横天下如此多年,不会就这样倒在西伯利亚,另一方面,如果晋北军垮了,图瓦部也无法拥有现在的地位了。 崇祯六年十一月下旬,修整几天的联军最终还是对通古斯卡河流域发起了进攻,目标直指北面的泰梅尔高原。西伯利亚驻军严阵以待,双方一开始只是小规模的骑兵试探,云府骑兵再次遭遇到了铁锤骑兵团,狂暴的斯拉夫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铁浮屠的威力,铁浮屠重骑兵,要比十七世纪西方重骑兵严格了许多,尤其是在防御方面,几乎无懈可击,唯一缺点就是机动性。 这一次铁浮屠骑兵学聪明了许多,主动展开阵型,而不是以尖锐阵型冲锋,致使铁锤骑兵团的冲锋就像碰到了一堵墙。论战阵之法,兵种配合,斯拉夫人比晋北军相差太远了,有了铁浮屠的拦截,轻骑兵两侧包抄,步兵迅速推进,直接将大批的铁锤骑兵团顶在了通古斯卡河岸边,不可一世的铁锤骑兵团在失去速度和冲击力后,立刻陷入了苦战,可是他们各自为战,没有配合,自身的勇武又能发挥多少作用呢? 通古斯卡河西面上游一带,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整齐的列在草原之上,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色铁甲之中,圆形平顶的帽子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可是黝黑的长剑却透着一股嗜血而神秘的气息。他们神圣罗马帝国的日耳曼骑兵,有着不同于斯拉夫人的战术纪律。 这支骑兵是德意志人的先锋,驻扎此地就是为了帮助斯拉夫人的,负责人正是骑兵团的法务官罗伊尔。罗伊尔神情严峻,目光冷酷,拥有着早期日耳曼人的呆板和坚韧,“柏腾恩,命令士兵们冲锋吧,这些东方人很厉害,他们的步兵阵型严谨,相互配合非常娴熟,那些斯拉夫人不是对手的,再过一会儿,这些斯拉夫人恐怕都要放弃战马往河里跳了。趁着斯拉夫人还能折腾,我们必须冲过去,等着东方人解决了斯拉夫人,我们的压力就很大了。” 之前的胜利,并没有让罗伊尔生出小觑之心,萨彦岭一战,东方人是败了,可是他们撤退有序,没有溃败,这可不是一支乌合之众拥有的战术素养。日耳曼人天生严谨,即使是十七世纪,日耳曼民族依旧拥有这种严谨的特征,这在西方世界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严谨,做事一丝不苟的民族,注定会不断主导世界潮流。 第649章 形势微妙 第649章形势微妙 斯拉夫人在晋北军步骑联合下,已经慢慢有了溃败趋势,当斯拉夫人的狂暴与身体优势无法发挥时,看着周边的同伴不断倒下去,这群嗜血的野兽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了,眼前这些瘦弱的黄猴子竟然如此能打。 战马奔腾,杀声震天,铁浮屠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当斯拉夫人完全被打散后,他们如长虹利剑猛地从中部穿过去,随后转过身散开阵型,如一道海浪凶猛的碾压着已经失去斗志的斯拉夫人。战局发展与罗伊尔了解的非常相似,无数斯拉夫人无处逃避,骑着战马掉进了滚滚河水中。泰梅尔高原南部这一带,水深河宽,落水后的斯拉夫人可就没有那么勇猛了,枪林弹雨飞过,河面飘起一片殷红的血污。 罗伊尔戴上头盔,只有两只眼睛精芒四射,他的手慢慢抬起,三千多日耳曼骑兵呼喝一声,从高地朝着通古斯卡河奔去,他们阵型紧密,速度如一,全身笼罩在黑色之中,像一群来自荒漠的黑色死神。日耳曼人没有像斯拉夫人那样咆哮,可是那种冲锋,已经在宣示一种冰冷的意志。大地在颤抖,鲜血在燃烧,韩牛儿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他知道,在经历过勇猛善战的女真八旗之后,晋北军再次迎来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又是那支可怕的骑兵,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发起了冲锋,战场之上,什么时候是最为关键的呢,就是对方快要胜利而没有胜利的时候,难以取舍之下,人们很难做出抉择。负责前线指挥的伊凡杰更是气的浑身打哆嗦,眼看着就要把这群波耶贵族的走狗赶到河里当王八了,没想到那些日耳曼骑兵居然这个时候来了。无论多么不甘心,伊凡杰必须后撤,重新组织阵型,“娘的,传令各部向北集结,不要管这些波耶贵族的走狗了。” 就这样,由于日耳曼人来的太及时,斯拉夫人得以逃出生天,逃命后,许多斯拉夫人还忍不住腿肚子打哆嗦,通古斯卡河一战,让他们见识到了东方帝国的厉害,这些看似瘦弱的黄猴子,打仗可是一点都不弱。铁浮屠严阵以待,日耳曼骑兵同样锐气十足,终于,双方在通古斯卡河西半段再次碰撞,日耳曼人秉承着严格的战术纪律,再没有突破铁浮屠的情况下,竟然丝毫不往前推进,整个阵型维持的非常完整,如此一来,云府骑兵两翼迂回包抄的想法也暂时落空。 在与铁浮屠的交战中,日耳曼人见识到了重骑兵的厉害,一旦速度受到阻止,优势就荡然无存,铁浮屠有意拖住日耳曼人,后边的步兵慢慢扑上来,等到步兵大阵形成后,铁浮屠竟然一声令下,左右一分,风一般朝后跑去。 罗伊尔明显的感觉到一丝异样,占据优势的明明是对方,为什么对方最强大的骑兵会向后逃窜?罗伊尔需要时间去考虑,可那些陷在战场中的日耳曼骑兵们不会多考虑,他们眼里只有厮杀。轰的一声,罗伊尔明白了过来,对方根本不是逃窜,而是要引日耳曼勇士向前深入,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柏腾恩,快下令所有人撤下来,千万不要追,这是东方人的诡计!” 柏腾恩答应一声,就要去传令,可是眼前的情况实在脱离了掌控,因为那些死里逃生的斯拉夫人重新集结后,看到铁浮屠骑兵一撤,竟然一窝蜂的扑了过去,连带着日耳曼勇士也跟着一起往前突,而且阵型也完全被斯拉夫人带乱了。柏腾恩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群斯拉夫人,简直就是一群猪队友啊。 柏腾恩和罗伊尔已经毫无办法,他们的命令刚刚传下去,就被淹没在疯狂的厮杀声中,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的联合骑兵没有追上铁浮屠,而是撞上了晋北军的步兵大阵,将近两人高的厚重盾牌,密不透风的步兵盾牌阵,联军骑兵就像撞上铜墙铁壁,刚刚提起的速度戛然而止,骑兵一停下来,盾牌稍微分开,缝隙里伸出许多带着钩子的长枪,拖住马腿用力一拉,前排的骑兵哗啦啦趴下一片。铁盾为墙,钩镰枪再次发挥了威力,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诡异的打法,一时间束手无策。 罗伊尔头皮发麻,他发现对面的东方人进攻手段层出不穷,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一直都觉得进攻通古斯卡河太过仓促,对东方人一点都不了解,就贸然发起大战,现在终于自食恶果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胜利了,罗伊尔骑马往前奔去,举起手中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长剑,大声吼道,“撤,向西面高地撤退,不得恋战。” 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都是骑兵,这个时候如果想要撤退,晋北军步兵也是毫无办法。遭遇到顽强阻击后,乱军骑兵发热的头脑也被浇了一盆冷水,此时在听到撤退命令,也没人再无视了,联军调转马头,想要撤离,可这个时候大地却微微颤抖起来,朝西面望去,罗伊尔那张英俊的面孔已经变得铁青铁青的,一支钢铁雄师迎面扑来,马蹄沉重,没有碰撞,就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无坚不摧的冲击力。 谁要是敢小觑重骑兵的冲锋,那一定会被碾压成肉饼,而铁浮屠又是那种顶级重骑兵,他们的冲锋就连云府骑兵都要退让三分,至少几十年来,敢迎面跟铁浮屠对冲的兵马,下场都不是太好。罗伊尔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骑兵要主动撤退了,他们撤退是为了重新拉开距离,好发起新一轮的冲锋,而联军骑兵呢,责备步兵拖住,一个冲了起来,一个没有冲起来,后果可想而知,与重骑兵对冲,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冲都没冲起来,“散开....散开.....快散开....” 这个时候不需要什么阵型了,只要能躲过东方骑兵的第一轮冲锋就好了,此时越是严密的阵型,越容易被人冲垮。罗伊尔的呼喊是无力的,好多联军骑兵都已经被近在咫尺的铁浮屠给吓傻了,转眼间铁浮屠冲进联军阵中,黝黑色的骑兵枪笔直的刺过去,砰....无数联军士兵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撞下来,一个日耳曼人躲避不及,厚重的骑兵枪顶在胸口直接将胸口的铁甲撞得凹陷下去,整个人被顶飞,落地之后,来不及喊叫,便被随后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啊.....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充斥着整个战场,死亡成了天空下的主旋律,铁浮屠锐不可当,再一次展现了钢铁骑兵的威力。 轻骑兵从后面扑上来,步兵也开始慢慢推进,各部配合严丝无缝,无懈可击,之前的方形步兵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扇形,晋北军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用步骑联合,一口吞了这股来犯之敌。罗伊尔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惧,东方人的变阵速度异常之快,步兵与骑兵的配合也让人称奇,这样的东方人,是那么容易打败的么? 第一次,罗伊尔对俄国人的东征计划产生了怀疑,神圣帝国奔赴万里,来惹怒东方人,真的值得么? 步兵与骑兵联合绞杀,联军已经有了溃败的趋势。罗伊尔并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日耳曼大贵族腓特烈家族的继承人。腓特烈家族在日耳曼民族地位崇高,神圣帝国各部政要几乎都充斥着腓特烈家族的踪影,至今为止腓特烈家族已经影响了日耳曼几百年,而这种强大的影响力,直到后世二十一世纪。 后世被日耳曼人推崇的卑斯麦也是腓特烈家族撑上去的,而今天,洛泰尔之所以能力压众人掌控北方,一方面是自己强大的威望,另一方面就是腓特烈家族为首的容克贵族支持。如果腓特烈家族的继承人死在东征战场上,那腓特烈家族还会继续支持洛泰尔的大业么,结果可想而知。为了自己,也为了腓特烈家族,洛泰尔只能下令驻防叶尼塞河附近的剩余骑兵全部赶赴通古斯卡河。 容克贵族诞生于十六世纪初,一直影响着日耳曼民族,更何况是腓特烈家族,这个强大的家族后世更是成为了容克贵族的隐形霸主。随着日耳曼增兵通古斯卡河,本来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不可避免的演变成了一场鏖战,洛泰尔增兵通古斯卡河,其他人也只能跟随,因为双方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后续的步兵慢慢赶赴通古斯卡河,临近傍晚,通古斯卡河附近竟然不可思议的集中了双方不下十万大军,联军援兵越来越多,西伯利亚驻军人数少的劣势慢慢显露出来,西面联军进攻最猛烈的地方最先被攻破,可是这个时候双方已经绞杀在一起,西伯利亚驻军想撤也没法撤了。通古斯卡河附近没有坚城,对方又有着大量的骑兵,这个时候撤退,从通古斯卡河到图拉城路途遥远,联军骑兵一路追杀,那么撤退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白嵩的兵马已经死伤七七八八,自己也身受重伤,回到通古斯卡河临时大营,他跪在地上痛哭起来,“韩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吧,要是这么打下去,兄弟们还能活下几个来,呜呜....” 韩牛儿本就心烦意燥,听到白嵩的哭声,双眉上挑,抬脚踹在了白嵩胸口,“白嵩,你要还是个男人,给韩某站起来说话,堂堂一方游击,跪地痛哭,成何体统。你知道撤,韩某不知道撤退么?可你没看到那些黑色骑兵一直停在东面不动么,对方就等着我们撤呢,只要一撤退,这群骑兵就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到时候我们用什么抵挡。” 韩牛儿没有任何办法,他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顶住,不让这场战争变成大溃败,但愿图瓦部的人能赶紧来,只要图瓦骑兵到来,让双方暂时休战就可以了。韩牛儿不指望能够打败这群联军,及时有图瓦人在,也依旧不可能一下子战胜这群西方野蛮人。 咚咚咚,粗豪的战鼓声响起,韩牛儿远远望去,只见一群衣着怪异的西伯利亚人出现在西面,他们接过了白嵩的防线,与联军拼命厮杀起来。原来是留守图拉城的人赶到了,但是他们人数并不多,又能坚持多久呢?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明白,如果通古斯卡河一战西伯利亚驻军溃败的话,那身后的西伯利亚城以及冰雪城也定然不保,没有了坚固的城池,东部西伯利亚大片土地也将被西方野蛮人夺走。 西伯利亚通古斯卡河的天空下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征战,河畔一带,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几乎将所有东征大军调到了通古斯卡河,仗打到这个份上,不分出个胜负,谁也不会甘心的。 尤其是罗伊尔,通过几个时辰的鏖战,已经看出东方人有些无法支撑下去了,直到现在东方人还没有援兵到来,便能说明他们后续力量不足。这是拿下西伯利亚最好的机会,只要打赢这一仗,在叶尼塞河以东,联军将再无对手。叶利钦号令铁锤骑兵团重新集结,他们下一个攻击方向就是叶琳娜所部驻守的西面防线,罗伊尔和柏腾恩休整后也随着叶利钦一同向西面移动。 罗伊尔贵为腓特烈家族的继承人,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其中斯拉夫语也是其中一门,所以罗伊尔与叶利钦交流起来并不存在什么障碍。战局明显朝着联军倾斜,可罗伊尔眉宇间一直凝聚着化不开的愁容,叶利钦对这位来自腓特烈家族的贵族是非常尊敬的,出声问道,“腓特烈大人,你在担心什么?” “叶利钦大人,你觉得我们推进速度如此快,真的是好事么?到现在为止,我们对这个东方帝国根本缺少足够的了解,急着推进,贸然深入叶尼塞河以东,很可能会让我们陷入泥潭之中。沃尔康大公太急切了,通古斯卡河这一仗不应该发展到这一步,在这里耗损严重,很可能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罗伊尔秉承着敏捷的思维,他对兵法颇有研究,纵观几百年的战争史,想要赢取最后的胜利,就必须了解自己的对手。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稳扎稳打,攻守兼顾。 第650章 暴怒 第650章暴怒 可联军的行军速度就过于快了,攻打泰梅尔高地没有问题,完全可以退回叶尼塞河西面向北推进后再行渡河拿下泰梅尔高原。反而直接从通古斯卡河进入泰梅尔高地,风险就大多了。罗伊尔并不反对试探性打一下通古斯卡河,只是愚蠢的斯拉夫人硬生生把试探性进攻弄成了混战。洛泰尔下令发兵救援,毫不意外,因为他罗伊尔可是腓特烈家族的继承人,生死存亡关系到洛泰尔和萨克森公国的前途和命运。 但是沃尔康的反应,就有些出人意料了,竟然将所有步骑全部投入到通古斯卡河,导致日耳曼人无法独自撤退。 叶利钦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是非常同意罗伊尔的看法的,至少,叶利钦也觉得迅速推进到通古斯卡河非常冒险,“腓特烈大人所言极是,可惜你我都无法主导沃尔康大公的想法,沃尔康大公太渴望这片土地了。其实之前兵败泰梅尔高原后,回到莫斯科,便多方了解这个神秘的东方帝国。从波斯人口中才得知,这个神秘的东方帝国富饶强大,广阔的西伯利亚不过是最近才占据的,他们在这里投入的力量并不大。 东方帝国的精锐大军大都集中在南方几百里外的地方,那里要比西伯利亚繁华一百倍,而且人口众多。 哎,罗伊尔轻轻叹了口气,惹怒一个这样的国家真的合适么?快速深入叶尼塞河以东,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可惜战场形势没有给罗伊尔太多时间去考虑,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加入到混战之中。 这场仗要说拼命,当属伊凡杰了。伊凡杰深知自己的情况,能拥有今日之地位,全靠着铁督师的西伯利亚战略。如果晋北军退出西伯利亚,没有了西伯利亚计划,伊凡杰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武之地。而且,最要命的是如果彻底失败成为俘虏,那他伊凡杰的下场一定是最惨的。 罗曼诺夫以及波耶贵族的走狗们一定会把他伊凡杰绑在木桩上烧死的,那些罗曼诺夫的走狗,手段相当的狠毒。 伊凡杰身先士卒,率部不断反击,奈何联军兵马众多,从三个方向围困云府骑兵,缩小骑兵活动范围,渐渐地通古斯卡河附近已经被联军主导。厮杀这么久,伊凡杰疲累不堪,麾下云府骑兵已经折损过半,其中铁浮屠由于参战时间过多,战马无法坚持,导致铁浮屠已经无力再战。一名亲兵从东面跑来,神情狼狈不堪,“伊凡杰大人,蛮军突破左翼防区,姜笑磊将军已经率部向我部收缩,姜笑磊将军希望大人速速收缩防御,蛮军骑兵已经扑了过来。” 左翼阵地被破,伊凡杰只能仰天长叹一声了,蛮军骑兵如果再加入战局,恐怕中路防区也会很难撑得住。难道,这一战真的要败了?伊凡杰不想承认这个现实,可事实总是残酷的,西伯利亚驻军纵横北地多年,终于要在通古斯卡河遭遇惨重的打击了,这一败,不知道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影响。联军在各处高歌猛进,胜利似乎近在眼前。落日的余晖残影长长,通古斯卡河的水依旧流淌,血液深入山峦大地,灌溉着这片蛮荒之地。 “咚...咚....咚....”隆隆的鼓声响起,就在西伯利亚驻军陷入绝望的时候,伴随着阵阵鼓声,在东南方出现一片黑影,黑影越来越近,竟然是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这些人身着异服,手持弯刀,他们的冲锋很散漫,可是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众多的人数,给人一种强大的心理压力。奔跑中,这些骑兵手持长弓,箭矢纷纷飞出,他们的骑射功夫非常高明。助攻左翼的联军被突如其来的箭雨打蒙了,面对着人数众多的弯刀骑兵,每个人都生出了恐惧之心。 伊丽莎白所率领的图瓦人终于来了,来的虽然晚,却救了西伯利亚驻军的生命。通古斯卡河之战打了如此久,其实双方都已经是在咬牙坚持了,不愿意放弃,是因为谁都不甘心,这个时候只要出现一点变数,就有可能阻止这场战斗继续下去。而图瓦人的出现,成了最关键的变数。 图瓦人远道而来,可谓是人困马乏,但是沃尔康和洛泰尔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知道对方骑兵人数众多,又是新来的援军,而己方打了这么久,已经累得够呛,继续打下去,很可能会导致不可估量的损失。沃尔康很不甘心,但为了大局,还是下令道,“撤吧,传令叶利钦、柏腾恩,率部向蔚蓝城撤退。” 在将要胜利的时候,联军潮水般退去,由于图瓦人的到来,一场恶战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当联军纷纷撤走,那些还在坚持的晋北军士兵大多瘫倒在地,也不管地上有多污秽,顾不上身边有多少残肢断臂,努力的呼吸着,享受着活下来的欣喜。每个人都渴望活着,即使最强大的战士也对死亡充满畏惧。 图瓦人同样无法主动追击,因为他们为了赶到通古斯卡河,跑的苦胆都快吐出来了,一个个从马上翻下来,坐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战马也是各自寻找休息的地方。事实上,刚刚图瓦人的凶悍都是装出来的,可惜联军不晓得内情,如果真的继续打下去,后果真不好说。 伊丽莎白骑着马沿着河边观察战场,越是看下去,越是心凉,这一战打下去,西伯利亚驻军可真是损伤惨重了,河边到处是战士的尸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千总也惨死战场。经此一战,西伯利亚驻军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了。 崇祯六年十一月,张北月亮宫内,人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寒冬的冰冷。御书房内,铁墨神情凝重的站在书案前,周定山等人也站在厅中,大气不敢喘。铁墨呼吸粗重,最终还是没忍住,像头雄师一样暴怒起来,抓着那份来自西伯利亚的军报砸到了沙雕脸上,“之前我就说过,无论用什么办法盯好了老毛子,可是你们做到了么?俄国人与日耳曼人结盟,沃尔康转头还信了天主教。如果你们不了解宗教对西方世界的影响,不了解什么是日耳曼人,我不怪你们。可是对方结盟到发兵挺进叶尼塞河,至少需要六天时间,如此长的时间,西伯利亚方面竟然对此毫无所知,你们情报处就是这么做事的么?沙雕,这些年本督师对你非常满意,将情报以及特战队尽数交于你,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 铁墨实在是气到了极点,就因为情报不利,本来就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军民活活葬送了十几万人,对西伯利亚的建设造成了无法估量的破坏。两天之内,十几万军民惨遭屠戮,大明朝这些年兵戈不止,可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惨事? 两天之内十几万军民啊,他们完全可以免遭屠戮的。沙雕脸色森冷,咬着牙头也不敢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没说出口。王左挂等人也不敢劝诫,因为西伯利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让人震惊了,大明朝立国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发生过如此惨事。发生这种事,必须有人负责,很显然沙雕这个情报负责人是难辞其咎的。 此时的铁墨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都可能撕碎眼前的人,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的,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海兰珠手持马鞭迈步走了进来。看了看书房内神情畏惧的众人,她对王左挂等人说道,“王先生,你和诸位先退下去吧,容我和督师说会儿话。” 这个时候能劝诫铁墨的,恐怕也只有海兰珠了,希望夫人能平复殿下的心情。王左挂等人行过礼,一起退出了御书房,只不过大家没有走远,因为过一会儿还得重新商量西伯利亚的事情。 捡起地上的军报,海兰珠脸上一丝震惊的神情都没有,将军报放在书案上,慢慢来到铁墨眼前。可是海兰珠接下来的话,却给人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铁墨也颓然的跌坐在椅子里。 铁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从海兰珠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书房内有些静的可怕,海兰珠根本没有看一眼军报,就已经有些蹊跷了,她神情镇定,没等铁墨发问,缓缓言道,“督师,西伯利亚的事情你没必要怪沙雕的,其实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俄国的情报,是我自己做主将情报压下来的,沙雕他们毫不知情,现在也是代我受过。” 能够看到海兰珠眼中闪过一种痛苦,可是她的声音不带一分感情,就像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海兰珠的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了铁墨胸口,那一瞬间,铁墨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如果一切都是海兰珠的罪过,那他铁墨也难辞其咎,因为海兰珠做的每一件事里面都少不了他铁某人的支持。 久久的平静,呆呆的望着屋顶,好长时间才恢复一丝神智,怒火,已经积压太多,此时的铁墨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与自己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海兰珠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背叛?野心?铁墨不相信这些,他只是想知道答案,闭上眼睛,将伤痛重新隐藏起来,重新睁开,冰冷的目光可以刺穿一切,“珠儿,告诉本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墨很痛苦,可是海兰珠同样觉得痛苦,做出这样的决定,本身就不是什么痛快的事情,也许,几十年后,她还会因为此时夜夜被噩梦萦绕。痛苦,却不能阻碍她做任何事情,因为她是海兰珠,她可以承担一切。向前两步,清秀的玉手搭在铁墨肩头,像是诉说着什么往事,“督师,我常年生活在草原上,比你更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有件事你要知道,随着我们深入西伯利亚,随着那里的利益不断涌入我大明朝,西伯利亚注定会成为大明朝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我们控制西伯利亚,不可避免的与俄国人产生冲突。相信,你比我都明白,想要真正的解决西伯利亚问题,也为了后世考虑,不管将来世事如何变化,分也好,和也好,西伯利亚能真正的掌握在我大明手中,为了让大明能长久的保持旺盛的生命力,西方世界是我们无法躲避的,所以最好的方法,不是等待,不是被动的防守,而是主动寻求碰撞。就像你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西方世界寻找一块我们自己的领土,当那片土地充满了大明百姓的踪影,当大明朝的百姓成为了那里的主宰后,西方世界,就再也不是威胁了,大明朝也不会封闭自己,变得一无所知。” 海兰珠静静的说着,她并不在乎门外有没有人在偷听,当然,也没人敢偷听,有的话,也只有努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海兰珠却无法停下来,“为了后世子孙,为了大明子民能永远拥有开拓进取的视野,我们必须越过叶尼塞河,狠狠地打败俄国人,让那些斯拉夫人演变成大明朝的子民,让托木斯克,成为大明傲立于西方世界的桥头堡和眼睛。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可同样你也知道,这十几年来,无论蒙古人、女真人还是汉人,这些大明子民都饱受了长久的战乱之苦,他们不想继续有战争了,哪怕成千上万的云府士兵,也同样厌恶战争,他们早就厌恶战争了。这一点,你在云府就能感觉到,难道你不觉得如今的云府骑兵已经远不如前两年锐利了么?至于俄国,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没想过,也不会想着去主动进攻俄国人。天下格局,未来利益,说这些他们根本不明白,他们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些东西。如果没有变数,我们所谓的西伯利亚战略,就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那么将来百年时间里,西伯利亚就只有防守的份,会不断地受到斯拉夫人、歌德人的袭扰,长久的不安定,必生混乱,如果晋北一带再出事情,没有了晋北的支持,以西伯利亚的实力又如何守住那么庞大的地方。一个战乱不断的西伯利亚,不是命运的源泉,而是生命的拖累,想要一劳永逸,就必须向西前进,在西伯利亚西面建立一堵厚厚的围墙。晋北不渴望战争,可为了西伯利亚我们不得不战,谁也不渴望战争,但西伯利亚的利益无法放弃。百姓以及朝廷现在根本不理解其中的意义,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他们绝对不会支持西征的。所以,必须发生什么事请,让西征不再成为问题。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件事我必须做,因为西伯利亚战略只有在你的时代里才能实现,也许会给大明带来巨大的伤害,可是没有剧痛,又如何拥有仇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选择压下这份情报,目视着西伯利亚惨剧的发生。” 铁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东西,难道这就是政治么?充满了黑暗、冷酷的政治,如何去怪罪海兰珠?海兰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他铁墨,是为了整个大明。想着西伯利亚的事情,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后世的911事件,在后世,当全世界人为惨剧祈祷的时候,有一个分析家扔出了一颗炸弹。 第651章 战事起 第651章战事起 他说政客都是婊子养的,他们阴暗的一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震惊世界的911至少是政府默认的事件,没人相信他说的话,直到后来,才有更多的人发文分析。当时的美国政府和如今的大明朝何等相似,谁渴望战争,谁愿意送自己的儿女远征他方。所以,必须发生一件事,因为美国人需要痛苦刺激体内的神经,只有痛苦才能激发仇恨,而仇恨往往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美国需要利益,911的发生,让不可能通过的战争变成了现实。如果没有仇恨支撑,即使出兵,又有几个人会尽职尽责呢?更何况,战争议案通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后世美国,今日大明晋北,有着太多的相似。 晋北需要战争,因为这关系到长远的利益,而百姓却厌恶战争,是那种深深的厌恶。 不管承认不承认,海兰珠说的都是事实,没有发生异常的话,别说大明百姓支持不支持,就算朝廷文武,估计也没几个会支持西伯利亚战争的,哪怕云府嫡系将领,他们也同样不会支持远征。后世美国反恐,给美国带来了无穷的利益,西伯利亚也同样会给大明带来长久的利益,尤其是在人类眼光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迅速夺取托木斯克,贯通东西方,尤为重要。静静地思考着,渐渐地,竟然不像之前那么愤怒了,难道自己真的变得冷血无情了,变成了一个冷酷的政客? 回头看着海兰珠,轻轻地问了一句,“珠儿,为什么之前没跟我说?” “这件事太大了,带来的内心煎熬会伴随到死亡,如果必须有人来做这件事,我们其中一个人扛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两个人一起饱受良心的煎熬呢?只要西伯利亚战事能顺利,一切都是值得的,此事所带来的痛苦,我来承受。我相信,如果面对同样的局面,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海兰珠展颜一下,那笑容充满苦涩,这个决定带来的痛苦,已经开始刺激她的神经,这些日子,她开始害怕一个人待着,总觉得耳畔嗡嗡作响,仿佛冤魂在鸣唱。 她的手竟然颤抖起来,即使再坚强,内心的恐惧依旧无法掩藏,铁墨站起身,将海兰珠紧紧地搂在怀中。这辈子是幸运的,有了海兰珠,他铁墨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付出。他必须振作起来,不能让海兰珠白白承担这份煎熬,更不能让西伯利亚十几万军民白白葬送。那份痛苦,那份死亡,必须换取足够的利益。半个时辰过去了,书房依旧安静,只是院外等候的王左挂等人却紧张万分,努努紧紧地靠着廊下柱子,她听到了一些话,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因为这是一个秘密,是属于督师家里的秘密,即使王左挂,也不能知道。王左挂等人向上台阶敲门,全部被努努拦了下来,此时的书房就是一个禁地。 终于,书房的门打开了,王左挂等人匆匆走进去,这一次明显的感觉到铁墨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变化,又没法解释。坐在椅子里,铁墨目视着心腹下属们,轻轻的说道,“将发生在西伯利亚的事情行文通告天下,另外,本督师有意远征斯拉夫人,此次将以志愿形式参加,云府、中原、关中等驻地晋北军有愿意参加远征的,到宣府报名。远征西伯利亚,你们做成详细的计划,明日快马加鞭送到京师。” 铁墨的语气不容置疑,而王左挂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只是他们好奇的事情是为什么自从海夫人来了后,督师就不怪罪沙雕了呢,刚才督师可是恨不得一刀宰了沙雕的。王左挂等人都是十分聪明的人,稍微一寻思,就觉得这里边的事情恐怕有蹊跷了,不过他们聪明的都没有问,也不会傻到去打探内情。不管事情内幕是什么,都跟海兰珠脱不了关系,这事可不是随便掺和的,搞不好就是死路一条。 众人慢慢退出,只有沙雕静静地站在靠门的地方,一动不动的,等着所有人离开,努努关上房门,沙雕才走到书案前,感激的看了一眼海兰珠,随后拱手言道,“督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才行。属下请求辞去情报处指挥使之位,督师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钻地鼠,难道你不恨我么?”铁墨的目光里没有冰冷,只有痛苦,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人高兴不起来。沙雕摇着头,自从跟着铁墨起事后,他沙雕才活的像个真正的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海夫人会这样做,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西伯利亚惨剧发生,可是有一点沙雕是知道的。铁墨从来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如此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属下不敢,属下并不后悔这么做,督师有更远的目光,这么做就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沙雕,有些事情本督师现在无法向你解释,因为说了你也未必会懂,但是我保证,一年以后,你一定会理解的。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没有将夫人的事情说出来”说着,铁墨站起身朝着沙雕拱手行了一礼,以铁墨今日之身份,哪怕做错了事情,又何须道歉,谁又敢说个不字? 他躬身行礼,却让沙雕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只见沙雕赶紧后退两步,单膝触地,“末将不敢,为督师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北街之上,两匹马并排行走,周定山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王左挂却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定山,你是不是还在想海夫人的事情?其实啊此事经不起推敲,蛮军近十万人东征叶尼塞河,别说十万人了,就是十万只老鼠向东爬,情报处也该发现了,可如此重要的情报,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情报处那些人无孔不入,有的是办法,要说搞不到消息,谁信呢?所以啊,此事恐怕是海夫人有意为之了,至于为何要这样做,倒是个迷,不过也不会疑惑太久,相信过些天就会有答案了。只是,王某还是有些失望的,如果这一切是督师做的,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一个真正的王者,应该是冷血无情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很多事情就必须去做。这就是王者的悲哀,在享受国之利器的时候,同样也承担着常人无法承担的痛苦。 崇祯六年十一月注定不会太平静,就在朝廷绞尽脑汁想要剿灭盘踞在中原的张献忠所部流寇的时候,却从宣化府传来一个噩耗。 王承恩裹着厚厚的氅子站在御书房外,刚刚御马监发生了点烂事,他正对手底下几个总管喷着口水。突然砰地一声传来,似乎御书房内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此时御书房内只有陛下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惹得陛下生这么大气,难道中原的流寇又发生其他变故了? 王承恩挥挥手,急急忙忙说道:“你等赶紧退下,记住,以后御马监那边的事情你们不要乱插手,要是再让咱家晓得你们把手伸的太长,别怪咱家把你们的爪子给剁了。” “王公公息怒,小的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几个总管赶紧点头哈腰,一溜烟的跑掉了。这时王承恩才迈着小碎步进了御书房,一进屋就看到地上满是碎瓷片,而皇帝朱由检双手撑着桌面,整个人正剧烈的颤抖着。 “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惹得你生这么大气,您息怒,保重龙体啊”王承恩蹲下身收拾被朱由检扔在地上的东西,正好有一份奏折就在旁边,捡起时扫了一眼,心脏便剧烈的跳动起来。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了,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朱由检脸色阴沉,手背青筋暴涨,“这些蛮夷,竟然行事如此狠毒,这是欺我大明无人么?实在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大明如今内忧外患,崇祯头疼的事情不知凡几,可这并不能阻止他有一颗伟大的帝王之心。开疆拓土,这是每一个帝王的梦想,当晋北军开发西伯利亚,带来无穷利益后,他是打心眼里开心的。无论实际占有西伯利亚的是不是朝廷的兵马,那都是大明的土地,占据西伯利亚,这可是太祖皇帝都没完成的丰功伟业。 可是,俄国人竟然不远万里跑到西伯利亚屠戮大明百姓,实在是欺人太甚。大明如今忧患实多,中原剿匪还未结束,辽东方面林丹汗和皇太极也刚老实下来,这个时候再对西伯利亚用兵似乎很不合适。可是这场仗不能不打,俄国人都跑到家里来烧杀抢掠了,大明退无可退,所以此战必须打,还得把俄国人打疼了。 在西伯利亚战事上,朱由检和铁墨的看法出奇的一致,这要是不把俄国人打疼了,以后西伯利亚就要拱手让给俄国人了。如此一来,大明之前几年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心里明白该怎么做,但朱由检同样晓得想让内阁六部支持这场战事有多困难。如今国库空虚,剿匪那摊子事还没整利索,朝廷哪有精力支持西伯利亚战事,哪怕是口头上支持也不现实。可要是朝廷这一关过不了,铁墨就没法正大光明的发兵,真的是头疼啊。 好一会儿,朱由检板着脸对王承恩说道:“王伴伴,你即刻去一趟顺天府,告诉顺天知府,朕着他一天之内将告示贴满全城,朕要让百姓以最快的速度知道西伯利亚发生的惨事。” 朱由检决定先下手为强了,如果此事等到明天交朝会廷议,通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为今之计只能以舆论压制文武百官,让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民心舆论,这一直是清流百官屡试不爽的妙招,这两年朱由检也有些醒悟,既然清流百官搞舆论绑架,那这次自己这个皇帝也以大义绑架群臣。 兹事体大,王承恩自然不敢耽搁,急匆匆走了一趟顺天府。新任顺天知府包志文可不知道这里边的猫腻,在他看来也都是小事,于是按照旨意全城贴告示,仅仅用了半天,西伯利亚发生的事情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至傍晚时分,茶楼酒肆议论纷纷,说的大都是这件事。 百姓不知西伯利亚具体是什么地方,但知道那是大明的土地,那里住着大明的百姓。而俄国蛮夷屠戮西伯利亚,累十几万大明百姓身亡,此等人神共愤的行为,若是不加以惩罚,天理何在? 百华楼,正是食客多的时候,一张桌子上传来一声咆哮,“齐老二,你什么意思?照你的意思,这件事就不管不问了,那十几万百姓就白死了?送国书给俄国人,哈哈,你要笑死老子么?人家都跑到西伯利亚下屠刀了,你还送国书,那玩意要是管用,老子一晚上能写十道。” 这名咆哮的中年男子名叫郑元浩,而同桌吃饭的也都是一些朋友,他措辞严厉反驳的那位便是就读国子监的齐林泰。齐林泰乃国子监学子,功名在身,最重名声,如今被人直呼“齐老二”,心中顿时大怒,“郑大炮,你闭上那张臭嘴,你晓得什么?你以为这仗说打就打呢?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忙于剿匪,哪有多余精力管西伯利亚那些烂事。” “哼,郑大炮,你们过了本不知道西伯利亚是什么地方,就在这里大放厥词。齐某可是晓得,那西伯利亚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冷,还远在漠北乌尔格以北,那等蛮夷不开化的地方,要之何用?偏那铁督师耗费人力物力开发西伯利亚,劳民伤财。依我看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扔了西伯利亚这块鸡肋之地也好。为了那个破地方,劳师兴众,得不偿失。” 齐林泰振振有词,郑元浩不知如何反驳,他瞪着眼怒道:“你说的头头是道,那按你的意思,那十几万百姓就白死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第652章 志愿兵谁来管 第652章志愿兵谁来管 “那有什么办法?当初就不该去那个什么西伯利亚,不然哪来这么多破事?另外,也不是白死,只需修一分国书送往俄国,以我大明之国威,想那俄国人定会向我大明诚恳道歉的!” 齐林泰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阵虚影,然后一个硕大的拳头轰了过来。砰地一声,齐林泰面颊剧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碰到了两条凳子,“郑大炮.....你......你......” 郑元浩甩甩袖子,黑着脸骂道:“打得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子可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是我晓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十几万百姓都已经死了,俄国人道歉有什么用?这事儿没说的,就是要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齐老二,我今天才发现,你他娘的就是个懦夫.....” “莽夫.....莽夫......你是真不知道西伯利亚有多可怕,有本事你去西伯利亚吧,齐某人敬你是一条汉子!” “呸,齐老二,你还别说,老子正有此意。听说宣化府已经还是征兵了,愿意去西伯利亚的士卒都可以去报名,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北地老卒,尚能出一把子力气。便是死在了西伯利亚,也让那俄国人晓得我大明有的是热血男儿。” 留下这番话,郑元浩带着两个人离开了百华楼。 郑元浩与齐林泰并不是典型的两个人,他们此时代表了大明朝两个阵营,有的人一心想要报仇,而有的人自然不愿意再开战端。 就在民间议论不断的时候,大明朝堂上也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锋。成基命等人心中颇为不满,因为他们这些朝堂大员竟然是最后才知道西伯利亚战事的,当时成基命已经睡下了,是钱谦益听家里仆人说了市井消息后才匆匆找到成基命,可这个时候为时已晚,西伯利亚惨案的公文贴的满京城都是,想收都收不回来。 成基命恨不得把顺天知府拉出来打三十大板,但他知道这么做也无济于事。顺天知府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哪里晓得这告示一贴,内阁将会多么的被动。 “陛下,西伯利亚距离我大明万里之遥,那地方还未开化,环境恶劣。我朝为西伯利亚耗费过多财力物力,实在不值得啊,西伯利亚那边,不宜再扩大事端,当以谈判为先。” 礼部右侍郎孟华谷神色焦急的说着,朱由检心里却是暗自骂娘。现在是大明想谈就能谈的?你想谈但是人家俄国人不会啊,俄国人现在就想着继续用兵把整个西伯利亚吞下来呢。朱由检也同意铁墨的看法,只有把俄国人打疼了,那些强盗才会真心坐下来跟你谈,否则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孟爱卿,你所言在理,可朕问你,俄国人不愿意谈,他们继续朝西伯利亚用兵当如何应对?” 孟华谷想了想,严肃的说道:“可暂且退让,总之,若无必要无须扩大事端.....我朝......”孟华谷还未说完,就听一声闷哼,原来是朱由检没忍住,脸色都有些变了。 “孟爱卿啊,你说得好啊,退让,那咱们干脆把西伯利亚全让出去算了,这样估计俄国人也不会对我大明用兵了。哼,朕怀疑的很呐,你到底是我大明的臣子,还是俄国人的臣子?” 朱由检这番话已经很严重了,孟华谷亦是脸色巨变,身子一颤便跪在了地上,“陛下,臣拳拳爱国之心,一心为我大明......” 到了此时,成基命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不出面是不行了。出列后,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缓缓说道:“陛下息怒,孟大人刚才所言多有不宜,却也不全错。如今我大明四处用兵,中原剿匪未果,李自成所部还在湖广一带祸乱,辽东方面亦是随时再起争端。而今我大明国库几乎空空如也,此时,实在再分出精力在西伯利亚有大动作啊。我朝兵马有限,再往西伯利亚调兵,恐怕再生事端啊。” 成基命这番话说的可就高明多了,朱由检想借题发挥也不可能。侯世禄来到成基命旁边,沉声说道:“成大人所言甚是,所以此次出兵西伯利亚多以自愿为主,所需耗费云府以及西伯利亚方面会自己想办法。兵力不足严重,但是我朝这些年可有不少闲散士卒,若是他们自愿去西伯利亚打俄国人,我们这些阁臣也不能拦着吧?” 成基命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大明朝吃空饷的情况非常严重,这种事自兵部往下全都门清的很,自侯世禄主掌兵部后也就管得了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下边他真管不到。也就是说大明朝看似兵力不足,实际上退伍士卒多得很,只不过因为没有饷银,他们都为了填饱肚子做别的营生呢。 如今西伯利亚战事一起,云府借着机会自筹军饷,招兵买马。跟俄国人打抵御外侮,还能有饷银拿,这些丘八还不全往晋北扎堆?内阁方面一直以来都想着如何削减晋北的实力,若是让侯世禄所言成真,那晋北军的实力岂不是更上一层楼?一时间成基命心思急转,他没有跟侯世禄争执什么,因为他知道侯世禄以大义之名来压人,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还拒不同意,那可就要引起公愤了。 思索一番,成基命抬起头看向龙椅,沉着眉头说道:“陛下,臣想问一句,晋北方面征收志愿士卒,该划归何人治下?是否是由五省总督铁墨负责?若是如此,那晋北兵马过多,铁督师能顾得周全?” 成基命轻飘飘一番话,却让侯世禄心中一紧,哪怕是旁边站着未说话的陈新甲也大皱眉头。成基命其心可诛啊,看似是为大局考虑,可关键是“晋北兵马过多”几个字,这是刻意提醒陛下,再给铁墨增加兵权,以后就制不住了。果然,朱由检眉毛蹙了蹙,若没有成基命这番话,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想的,按照常理和之前的计划,这些志愿兵自然全都归晋北治下的,不让铁墨管还能让谁管? 可成基命刚才的话真的触到了朱由检敏感的神经,一直以来朱由检都担心晋北军的问题。如果志愿兵再交给铁墨,那晋北军实力势必再涨一截,到时候恐怕宣化以及陕西甚至巴蜀就全不被晋北军掌控了,到那时真的是自己想看到的么?这一刻,崇祯犹豫了,而成基命则是心中一喜。 成基命又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拱手言道:“刚才侯大人所言最是有理,若是粮饷耗费不需户部操心,那朝廷哪还有不支持的道理。俄国人这帮蛮夷,屠戮我朝百姓,哼,欺我大明无人么?只不过......五省总督铁墨身上的担子太大了,志愿兵一事不如由内阁拟派专门相关人员组成临时小组,待战事结束后再行解散。” 成基命这番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内阁派团队管理志愿兵,等战事结束管理团队解散,那么志愿兵自然也会跟着解散。也就是说志愿兵是用来打西伯利亚战事的,等战事结束后志愿兵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侯世禄等人自然听得懂的,可越是明白,心里火气越大,这帮子人是诚心不让大明朝好过啊。 人家铁墨拉着晋党出钱出力又拼命,最后啥都捞不着?可别说西伯利亚的好处,当初开发西伯利亚大明朝廷可是一丁点支持都没给。现在倒好,内阁方面打算往西伯利亚掺沙子了。总之,要是按照成基命说的办,这西伯利亚一战不管赢不赢,最后内阁方面都不亏什么。赢了,也往西伯利亚派了不少钉子,自然以后能捞好处了。不赢嘛,耗费的也是晋北军的财力物力。 这事怎么想都不亏,可侯世禄还是很担心,因为这似乎很合陛下的心思,陛下也不想晋北军继续做大呢。片刻之后,朱由检终于皱着眉头说道:“成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不如这样,将朝廷决议送往宣化府,问一下铁爱卿的意思。” 朱由检也算没把事情做得太绝,此事如果铁墨坚决不同意,那就算了,若是同意了,那就按照内阁的意思办。不过侯世禄可高兴不起来,陛下是在问铁墨的意思,可铁墨要真的拒不同意,那陛下会怎么想?恐怕就要怀疑你铁墨是一心要造反了。 朝廷议事结果送到宣化府后,宣化相关官员不敢耽搁,快马加鞭送往张北,此时铁墨正与众人忙着征收志愿兵的事情呢。常闵月接过公文看了两眼之后,一张俏脸气的铁青,美目一眯,冷声说道:“陛下这是把咱们当什么了?这是把我们当成三岁不如的傻子了?” 阿琪格好奇的很,捡起地上的公文看了看。阿琪格平日里粗枝大叶的,对政务方面几乎一窍不通,可是看完这道公文,她也被气的火冒三丈。实在是这道公文太没道理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很不公平,“哼,我看你们这个皇帝陛下就是脑袋进水了,我们晋北出钱出力还要卖命,可是志愿兵却归内阁委派官员管辖,事后还要解散,合着我们拼死拼活就为了跟俄国人拼命,其他什么都不要?” 铁墨并没有看公文,不过听常闵月和阿琪格的话他已经知道差不多了。相反,铁墨和王左挂这两个拿主意的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尤其是王左挂一脸轻松的挥了挥手,“让宣化府那边回复朝廷,就说咱们同意了,只要能顺利征兵打俄国人,我们一概同意。为了大明千秋基业,铁督师愿意什么都不要,另外,想办法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这事儿,也让百姓们评评理。” 王左挂语声轻松,阿琪格哪还受得了,指着王左挂的鼻子骂了起来,“姓王的,我看你是不是傻了?别人怕你,本公主可没那么多忌讳,今天要是没有个合理解释,你信不信本公主把你剁碎了喂狼?” 以王左挂如今的地位,整个晋北军之中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也就这位阿琪格公主了。说实话,王左挂还真怕这位公主殿下,海兰珠和常闵月虽然有手腕,但做事有理有据。为由阿琪格,做事没条理,全看心情,她要真不痛快什么事干不出来? “公主息怒,请听王某解释,内阁方面派遣一批官员,那就让他们派马,文的武的咱们都收,反正都要去西伯利亚打仗的。到了西伯利亚那地方,面对俄国人的枪口,到时候能活下来几个那可就要看天意了”王左挂说着话冲阿琪格眨了眨眼,“公主,你说王某说的对不对?” 阿琪格只是不喜欢思考而已,不代表她真的莽,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于是专偷看了一眼铁墨,“你这臭男人,我说你跟姓王的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呢,原来打着这主意呢,这样也行,不过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本公主亲自动手。这些不开眼的东西,本公主早就看他们不耐烦了。” 铁墨哈哈一笑,“行,到时候都交给你,也让你消消火气。” 铁墨这句话算是解了所有人的疑惑,周定山以及耿仲明等人不由得叹了口气。督师果然是杀伐决断啊,公文送过来还没一刻钟,他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不过这也怪不得督师,全怪陛下和内阁那些人不开眼,真把督师当成没脾气的人了。哼哼,等到了西伯利亚,内阁方面派来的文武群臣估计立刻就得掉脑袋。 到了西伯利亚,是生是死还不是督师一句话的事情,那里发生什么事儿,朝廷能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督师敢这么做,就不会让朝廷拿到证据。 再说了,跟俄国人打仗,刀枪无言,火炮隆隆的,就内阁派来的那些人死在战场上有什么稀罕的?事实上耿仲明很欣赏铁墨的做法,当初毛都督要是少点忌讳,也不会让袁崇焕砍了脑袋。当初就是因为毛都督忌讳太多,又对朝廷抱希望,结果一条命白白扔给了袁崇焕。 第653章 引蛇出洞 第653章引蛇出洞 以当时皮岛的实力,只要毛都督兵权在握,就算在皮岛把袁崇焕宰了,朝廷以及辽东方面又能说什么?到时候就说袁崇焕船翻入海淹死了,谁能查的明白?偏偏毛都督太多忌讳,压着下边的人没有动手。反观铁督师,一点忌讳没有,陛下和内阁那边做事赶越线一步,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种事儿就是不能犹豫,这个时候可不光是做给朝廷看,也是做给晋北势力看的。这事一出,某些人也该琢磨琢磨了,要是敢跟朝廷勾勾搭搭,那下场跟这些人也差不了多少。 总之,晋北就是晋北,陛下也好,内阁也罢,谁也别想把手伸进来,哪怕一根手指都不行。敢伸一根手指,就剁一只手。 随着晋北出台志愿征兵政策,又有朝廷支持,大明北方各地尤其是山东、陕西以及山西和巴蜀的退伍士卒一窝蜂的往晋北赶。这些年关于晋北的传说有很多,如今大明各处动乱不断,而晋北成了最繁华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在晋北军当兵还能拿到足额饷银,家人也能得到粮食。所以很多人愿意去晋北当兵,更何况是跟俄国人打仗。 大明各处吃空饷严重,而且就算当兵好多地方也是吃拿卡要最后到手里也很少,这就导致许多地方征兵困难,更有很多人放着官兵不当退伍回家,甚至是投了流寇。这其中张献忠以及李自成麾下最能打的军队就是原来的边军,其实,能当官兵谁愿意当流寇? 在晋北当兵就没那么多担忧了,饷银给的足,死了家人也能拿到抚恤,这对这些不受尊重的士卒来说有着足够的吸引力。就在晋北征兵的时候,关于朝廷派遣文武官员团队管理志愿兵的事情也不胫而走,这下百姓可就有不同想法了,大部分人觉得内阁这边太过分了。 朝廷让晋北出钱出力,最后志愿兵还由内阁派人管,别说晋北官场不乐意,跑过来投晋北军的老兵也不乐意。由朝廷官员接手,这以后各种福利能保证么?实在是以前吃过的亏太多了,尤其是那些当兵好些年的老油条,深知官场黑幕。针对此事,好多人上书朝廷,陈述不公。 此事毫无公平可言,闹得很严重,内阁也知道这事做的不怎样,不过他们也是有恃无恐,干脆装聋作哑。这些人也就嘴上聒噪下,也不敢做什么。 志愿兵的事情是个麻烦,同样还有一个大麻烦,那就是远征西伯利亚势必会对中原战局产生影响。如今正是剿灭张献忠这支流寇的关键时候,偏偏发生西伯利亚惨案,曹文诏、刘国能这些晋北派系的将领肯定要领兵回去参加西伯利亚大战的。更何况晋北军现在不受待见,曹文诏也懒得继续留下来跟一帮子官员斗心机。 这下可就苦了孙传庭了,作为河南巡抚孙传庭身负剿匪大任,虽然对铁墨有些意见,可是对晋北军的能力他是非常认可的。如过曹文诏和刘国能领着兵马撤走,后边会发展成什么样可就不知道了。孙传庭不乐意,但撤兵是势在必行,在没有好处拿的情况下,曹文诏也不会在这里浪费兵力。 十一月里,整个大明讨论的都是复仇,志愿征兵计划也很顺利,共有八万多士卒加入到远征计划中,再考虑到之后征调的蒙古仆从军远征军人数能达到十万,兵力应该足够了。 不过在远征之前,不得不考虑一下流寇的问题,现在流寇龟缩在开封府南部一带,看似没有了威胁,可实际上流寇开封府南部,又有黄城山防线,反弹性还是很足的,至少眼下的问题必须解决一下才行。其实曹文诏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打开的剿匪局面,因为晋北军撤走,再让张献忠这支流寇死灰复燃,没必要为了跟内阁斗气,而放过张献忠。 大明上下被复仇的焰火覆盖时,孙传庭也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这一次曹文诏以及刘国能等人全部到场,大家讨论的不是怎么攻打斯拉夫人,而是如何对付流寇,曹文诏常年跟流寇交手,所以对流寇的问题最有发言权,“孙大人,西伯利亚开战以后,许多事情就会失去控制,远征战事不利,需要援兵的可能我们不得不考虑。如果抽调更多的兵马加入远征,我们在陕西以及中原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流寇张献忠现在拥有着黄城山这条路,如果趁我们兵力空虚的时候展开猛扑,到时必然压力很大。所以,无论如何,在此之前,必须彻底封死流寇反扑的可能才行。曹某建议,趁着远征斯拉夫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果断集结兵马,吞下流寇构建的黄城山防线。没有了黄城山防线,流寇就会彻底陷入我方攻击范围,至少在开封府南部,没有了黄城山,流寇再无反扑可能。” 曹文诏所言,也是朝廷剿匪面临的实际情况,中原一带可以攻击的目标太多了,出路也更多,很难防备。所以,曹文诏的黄城山攻略计划,算是制衡流寇最为稳妥的方法了。孙传庭双手放在桌上,神情有些严峻,“诸位,你们对曹总兵提出的计划有什么看法?” 刘国能出言道,“孙大人,刘某同意曹总兵的看法,流寇在黄城山一带反弹力十足,这牵制了朝廷很大一部分兵力,至如果我们能拿下黄城山防线,不仅解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还可以将大量兵马解放出来,将来可以从别的方向围困张献忠。所以,刘某赞成夺取黄城山,如今西伯利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个时候调动兵马,流寇也不会多防备,正是进攻黄城山防线的最佳时机。” 有了曹文诏和刘国能的发言,攻取黄城山的基调也算定了下来,其他人可都是以曹文诏和刘国能为标杆的,他们既然同意攻取黄城山,河南其他路兵马将领哪敢有异议?那么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攻打黄城山了,黄城山一线虽然看似不重要,可在流寇手中,却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墙,自从上官义退守黄城山,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奉命驻守黄城山,并不断改建黄城山,仅仅两个月时间里,黄城山每一个峡谷口都构建了一座关隘,十几座关隘连接起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之前官兵也不是没想过派兵攻打黄城山,但数次进攻都无功而返,面对上官义构建的铁蜈蚣防线,几万官兵无计可施,数次碰壁后,也就没再执着于进攻黄城山了,但是考虑到西征斯拉夫可能带来的影响,就必须解决黄城山这个祸患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才能更从容的调兵遣将。要说怎么攻打黄城山,最有发言权的不是曹文诏,更不是刘国能,而是坐在旁边的李养纯。李养纯之前还在高迎祥麾下的时候,就曾经在皇城山驻扎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情况可谓是一清二楚,孙传庭敲敲桌面,皱着眉头喊了一句,“李将军,说说你的看法吧,在座这么多人估计只有你最有发言权了。” 李养纯坐直了身子,晃了晃肩膀,长呼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孙大人,其实你问了也白问,自从曹总兵几个月前提出黄城山之事后,李某就一直在研究黄城山的情况。如果是以前,我们完全可以靠山地营士兵从东面缓坡偷偷潜入黄城山深处,来一个里应外合。可流寇早防着这一点了,为了防备山地营偷袭,直接将东面方圆三里的林子全部砍到,硬生生造出一块荒芜地带。失去掩护,只要我们的兵马一出现在东面,立刻会被发现。而且,上官义不惜余力修建关隘,封死了所有的峡谷口,每一个防区弓矢、飞石准备充足,投石机也新增了无数,想要强攻黄城山,那是费力不讨好,毫无希望。” 李养纯的话,让一帮子将领全都脸黑如锅底,要不是考虑到李养纯的身份,真想冲过去揍他一顿。大家刚提出攻取黄城山的决定,李养纯跳出来直接喊着进攻没希望,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就在众将怒火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李养纯却话锋一转,“哎,李某知道诸位生气,不过嘛,想要夺取黄城山,也不一定非得靠强攻啊!” 面对众人吃人的目光,尴尬的笑笑,放弃了卖关子,“其实呢,这段时间李某可没研究怎么攻打黄城山,而是想着如何让黄城山兵马出来攻打汝阳呢,只要黄城山大军主动攻出来,没有了黄城山铜墙铁壁,我们还需要怕么?不过之前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但现在机会已经出现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调兵,尽可能的从汝阳抽调兵力,然后其他兵马乔装打扮悄悄进入汝阳,其实就是悄悄地换防,但由于远征闹得沸沸扬扬的,很可能骗过流寇。另外,还需要孙大人发挥自己的文笔,给开封府吴大人写一封信,然后再想办法让流寇把信劫走。” 李养纯的法子看似复杂,其实也简单,就是借着远征调兵的机会骗流寇出来打。孙传庭觉得可行,于是开始谋划一切,事情进展的倒也顺利。 随着晋北军调走,沉寂许久的中原大地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黄城山大军毫无征兆的杀奔汝阳,几万大军直接将汝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切正如上官义所想的那样,汝阳被重重围困,襄其他方面不仅没有发兵救援,反而开始收缩兵力。这一切,都说明由于晋北军撤走,官兵变得非常小心,这是一个好机会,上官义心中很清楚,自己只有两天的时间,一旦有官兵赶过来,那夺取汝阳城的最佳时机也就失去了。 时间紧迫,流寇只是在城下修整了半个时辰,就在上官义的催促下,对汝阳城发起了猛攻。汝阳,自古军事重镇,近些年朝廷更是对城池进行了加固,所以此时的汝阳城绝对算得上一座军事要塞,城墙光滑高耸,云梯刚刚放下去,城头上的官兵抱着一根棍子,棍子上一个分叉,用力顶住云梯,几个人一起发力,云梯直接向后倒去,梯子上的流寇士兵全都掉落下去。 好在下边满满的都是人,否则非死即残。汝阳攻防战一上来就进行的非常惨烈,双方似乎都没什么保留,连试探性进攻都省了,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双方谁不了解谁? 流寇一开始进攻不力,处处受挫,这一点上官义早就想到了,以汝阳之坚固进攻不利,是毋庸置疑的,想要轻轻松松打下这座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命令庞骁龙所部从西面攻上去,减小东面的压力,冲城车也派上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先把城门给老子撞开。” 冲城车可是攻城一大利器,而上官义所用的冲城车还是特别改建的,冲城车横木头部被一个圆形的铁帽包裹,撞击力度更强。随着冲城车加入战场,再加上庞骁龙率部开辟西城墙战线,整个汝阳城的防守压力顿时增加了许多,面对流寇越来越猛烈的进攻,负责整个汝阳事物的刘国能竟然面不改色,异常沉着,他的冷静给这个浓烈的战场增添了几分异样的色彩,在刘国能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此人儒雅非凡,如果上官义留意到的话,一定会惊得转过头撤军的。这个人就是孙传庭,本该在虎牢关为剿匪兵力发愁的他,居然出现在了汝阳城。 “孙大人,看来流寇这次是对汝阳城势在必得了,从目前流寇发起的进攻看,至少投入了两万大军,看来黄城山一线大军,七八成兵马全部集中到汝阳一带了”刘国能冷静的分析着整个战场,越是复杂的情况,越是要沉着冷静,每一分慌乱,都会给大军带来预想不到的危害。 孙传庭同样有着一些期望,但是他觉得上官义投入的兵力还是不够多,这个时候上官义如果想撤退,还是没人能拦得住的,想了想,低声道,“传令南城守军,撤走一部分兵马,做出兵力不足的假象。城中各部全部收缩到北部隐藏起来,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投入到城墙战斗中去。” “撤走南城守军?”刘国能突然一愣,难道孙大人是想? 第654章 平静的前夕 第654章平静的前夕 刘国能猜的并没有错,撤走南城守军,就是给流寇夺取南城门制造机会,只要城门被破,上官义一定会像疯狗一样把大部分兵马投入进来,到那时候,城中伏兵再突然出现,打流寇一个措手不及,彻底缠住上官义的兵马,那上官义就是想撤也没那么容易了。 上官义的进攻就是攻中带守,跟晋北军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上官义别的没学会,但学会了万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现在上官义无论跟谁打仗,每次想的不是如何赢,而是如何撤退,这些年被晋北军牵着鼻子吊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好多次不是因为进攻不力造成的,而是因为撤退不利才导致的大败。 随着南城守军撤走一部分人,南城防御压力骤增,流寇进攻反而犀利了许多,这就给上官义一个假象,那就是汝阳守军已经展露颓势了。 战到酉时,双方罢兵,不过这种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次日卯时天刚蒙蒙亮,流寇大军就扑向了汝阳城,这一次上官义有意加强了对南城门的进攻力度,几十辆冲城车轮番撞击,轰隆隆的响声震撼人心,在流寇不断的努力下,南城门终于被撞塌,双方在南城门门洞内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南城门倒塌,给流寇打了一针强心剂,也让流寇大军看到了夺回汝阳城的希望,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再保守的人,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的,上官义看到南城门倒下那一刻,恨不得从马上跳下来,“后军立刻向前,以最快的速度打垮南城守军,哈哈....汝阳城,老子终于拿下来了,我军也有了一个安稳的栖息之地。” 城门倒塌,再不必喋血城头,麾下儿郎,在上官义心里,汝阳城已经是唾手可得。兴奋的流寇士兵一批又一批的涌入门洞,这个时候就算汝阳守军在顽强,也不可能抵挡流寇大军进入汝阳城了,巳时初,南城守军被打残,流寇也顺利突破了门洞,开始向城中深入,这个时候上官义再无保留,手底下的大军全部投入到战场之上,目的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汝阳控制在自己手中。一时间汝阳城到处都是流寇的身影,双方于城中每一个角落展开反复争夺。 汝阳,似乎已经是流寇的了,至少上官义是这么认为的,汝阳本来就兵力不足,没有了城墙作为支撑,他们靠什么争高下?只要己方稳扎稳打,剿灭汝阳守军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夺取汝阳,也是上官义人生中第一次战胜刘国能,对上官义来说,刘国能就是一个噩梦,这家伙无论战场指挥还是领兵厮杀,都是那么的骇人。流寇夺取南城墙后,一切进展顺利,各处捷报频传,强大的兵力优势,让流寇不断前进,官兵只能节节败退,可是上官义没有发现,到目前为止,官兵竟然没有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反击。 刘国能组织的防守,什么时候打得如此无能过?可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上官义,根本没发现这一点,他现在想的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直到拿下整个汝阳城。 当流寇靠近北城后,已经来到末时了,刚刚越过城中大街南施街,流寇突然遭到了顽强的阻击,许多士兵从两侧民宅中杀出,这些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精神饱满,一看就是休息多时的生力军。流寇大军遭到了迎头痛击,很多人直接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整蒙了,怎么北城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一时间流寇各路进攻被顶了回来,而且随着杀出来的官兵越来越多,流寇竟然被打的节节败退,尤其是之前进攻最为顺利的东路兵马,被打的折损严重。 之前还捷报频传,现在到处起火,上官义半张着嘴,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报....报....庞头领在西面遭到敌军围困,官兵从后包抄,庞头领所部十分危险,请求从西门撤出!”副将的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上官义脑袋上。 上官义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一想明白其中关节,上官义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小心翼翼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上了刘国能的恶当。王八蛋的老天爷,难道就看他上官义不爽么,为什么非要这样?其实一听到西边的情况,上官义就知道刘国能和孙传庭又给挖了一个大坑,最惨的是自己还兴冲冲地往里边跳。 石克楠可是曹文诏麾下的先锋大将,一个石克楠、一个呼延宝庆号称曹文诏坐下双先锋,不是大的军事调动,石克楠一般不会离开的。因为曹文诏很多时候都要依靠石克楠的冲击力。石克楠竟然来到了汝阳城,那么呼延宝庆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进入汝阳城的流寇兵马就发现了呼延宝庆的踪影,负责进攻中央街道的流寇遭受到了呼延宝庆所部最为猛烈的反击,一支手持厚重盾牌的步兵将冲的靠前的流寇兵马拦腰截断,弓矢配上隐藏在暗处的投石机,对农民军造成了无法估量的伤害。 呼延宝庆指挥打仗不如石克楠凶猛,但绝对要比石克楠阴毒许多,就像现在,根本不给流寇拼死反抗的机会,外围用火,后边用盾牌兵顶住,把所有的箭矢弹药都倾泻出去,没有掩护的叛军只有任人宰割得分,短短半个时辰,中央大街变成了一座屠宰场,在取得决定优势后,呼延宝庆才命令所部兵马一点点碾压过去,无情的收割着叛军的生命。在呼延宝庆这种狠毒的打法下,很多流寇士兵被打的信心崩溃,一听说呼延宝庆打过来,多数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随着呼延宝庆和石克楠领兵杀出,隐藏在汝阳城内的官兵一下子涌现出来,这些晋北军兵马,为了骗过黄城山兵马,可是乔装打扮进入汝阳附近。前日汝阳城紧闭城门,其实根本不是因为怕流寇攻过来。紧闭四门,只不过是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出去。毕竟这些兵马,一旦潜伏进汝阳城,不可能不被发现的,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紧闭四门,封锁消息,可怜的上官义却以为是汝阳兵马不足的表现,之后兴冲冲地命令大军围困汝阳。 当晋北军主力加入战局,从总兵力上,官兵已经没有了多少劣势,甚至在局部已经形成了优势,一时间流寇变得漏洞百出,到处都是求援的信息。到了这个时候,上官义已经不想夺取汝阳城了,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迅速撤回黄城山。官兵想尽一切办法将黄城山大军吸引到汝阳城来,不可能没有后续计划的,“撤,命令各部兵马全部朝城外撤,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黄城山。” 上官义没有丝毫的犹豫,但对上万流寇大军来说,想要撤退,并非那么容易的,晋北军士兵咬的死死地,再加上流寇骑兵不多,双方从汝阳城,一直厮杀到北面的齐道坡。晋北军紧追不舍,不惜体力的死死地咬着叛军,致使叛军撤退速度犹如蜗牛一般,随着骑兵到来,上官义的黄城山大军彻底陷入溃败,数千骑兵共同奔跑,气势排山倒海,看着骑兵群中那个熟悉的面孔,上官义心中满是苦涩。 竟然是孙传庭,他上官义这次败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冤,没想到孙传庭这个河南巡抚都上战场了。 骑兵扑过来,流寇根本毫无反抗之力,面对着骑兵犀利的分割追杀,很多崩溃的流寇士兵选择了跪地投降。人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骑兵啊,靠两条腿想要跑回黄城山,没被杀死也被累死了。孙传庭收住马,紧望着前方,“命令将士们不要管那些降兵,直接绕过去,一定要咬住上官义本部兵马,务必位夺取黄城山关隘赢得足够的时间。” “孙大人放心”随着刘国能亲自下令,战场上出现诡异的一幕,那些投降的流寇士兵在地上跪了半天,竟然没人来收缴武器,再抬头时,一个个官军士兵已经跑到前边去了。可即使这样,那些投降的流寇士兵竟然没有逃跑,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等着官兵回头。 上官义心里暗叫一声苦,官兵是吃过药了,一直盯着他的中军追,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本以为大批的降兵会拖延一点时间呢,哪曾想孙传庭和刘国能如此果断,理都不理降兵。上官义根本不敢停下来,依旧严令本部兵马拼命往北逃窜,到了傍晚时分,流寇残兵总算逃回了黄城山关隘,可是迎接上官义的并不是他的亲兵,而是一个扛着鬼头刀的青年,“哈哈哈哈.....,上官义,你来的有些晚了哦,曹某真要谢谢你了,竟然将黄城山经营的如此稳固。” 嗡,上官义的脑袋都快炸开了,完蛋了,黄城山彻底丢了,此时上官义一点逃命的心思都没有了,丢了黄城山防线,大军又折损过半,他上官义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张大王?惨然一笑,握紧刀柄,就要往脖子上抹,刀锋锐利,真要割刀,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好在旁边副将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上官义的胳膊,“上官兄,不可啊,你要是这么走了,兄弟们怎么办,大家好不容易逃回来,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么?” 如果副将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上官义未必听得进去,可是看到那些迷茫的士兵,一个个露出惊恐失望的眼神,上官义内心立刻升起一股羞愧。他倒是死了一了百了了,这些兄弟们呢?抬头望着城头嚣张无比的曹变蛟,上官义紧咬着牙关,随后收刀怒道,“所有人往北撤,从山脊撤回临颍。” 上官义自杀没有成功,曹变蛟可是大失所望,看着流寇残兵往西面山脊逃窜,他也没有出去追击,这次混战,只要拿下黄城山防线,就已经是胜利了,至于追杀上官义并不是那么重要。上官义坐镇黄城山两个多月时间,对这一片地形异常熟悉,如今的情况下,流寇唯一的生机就是北面山脊了,虽然山路难行,处处都有危险,也好过跟官兵正面硬碰硬。 得到黄城山防线,晋北军也算完成了一次壮举,自此之后,张献忠所部流寇在中原一带就没了主动出击的可能了,现在官兵不主动攻打临颍,张献忠就该烧高香了。黄城山的陷落,上官义肯定难辞其咎,可张献忠自己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经过如此惨痛的失败后,张献忠反而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而是下令各部渐渐往商水以及沈丘方向转移,这也算是准备随时跑路了。 当夜深人静,没有了旁人,张献忠那张脸变得阴沉可怕,手里不断捏着一个泥人,“刘国能、孙传庭,算你们很,又把老子骗了。” 中原剿匪一事告一段落,曹文诏自然要领着兵马赶回晋北的,至于收尾的事情则交给孙传庭了。经过此事,孙传庭本人对晋北军的印象大为改观,至少在明知道受朝廷排挤的情况下,曹文诏和刘国能碍于大局还是帮忙打赢了黄城山一战。 铁墨野心勃勃,晋北军势力不断膨胀,一步步将本就动乱不堪的大明割裂开来。孙传庭承认铁墨很优秀,可是偏偏无法支持铁墨的做法,这与他从小受到的教导背道而驰。 ........................................ 自从通古斯卡河大战之后,不管是西伯利亚方面军还是西方联军,双方都无力再发起新一轮的攻势。西伯利亚驻军撤到西伯利亚城,而联军也顺利拿下泰梅尔高原。通古斯卡河一战,叶利钦和洛泰尔认识到了很多问题,这一战的惨烈程度,也让他们收起了小觑之心,有一点他们是达成一致的,就是想靠眼下兵马,彻底打垮东方人,夺取整个西伯利亚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夺取泰梅尔高原后,趁着休整的时间,叶利钦修书一封,请求沃尔康从莫斯科方向增派兵马,可以说,现在神圣罗马和俄国已经集中了所有精力来应对这场远东战争。 第655章 有点不对劲儿 第655章有点不对劲儿 见过西伯利亚城后,洛泰尔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城市,日耳曼人也同样对神秘的东方帝国越来越有兴趣。遥远寒冷的西伯利亚,就有着冰雪城和西伯利亚城,么南面的东方本土呢? 对于如今的西方人来说,东方的繁华是让人向往的,就像女真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放马南下一样。如果说以前答应东征,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沃尔康为首的波耶贵族,那么现在远征之心也已经强烈到了一定程度,甚至他有时候怀疑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真的打下冰雪城和西伯利亚城,真的会让给斯拉夫人么? 洛泰尔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履行承诺,在利益面前,最终能坚守住的又有几个人呢?不断有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越过西部高地,陆陆续续的来到遥远的泰梅尔高原。经过通古斯卡河一战后,晋北军西伯利亚方面军损失惨重,也无法主动发起攻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蛮军将泰梅尔一点点经营起来。 月末,从大明本土赶来的远征军终于进入西伯利亚城,被恐慌笼罩了足有一个多月的西伯利亚军民终于看到了一点胜利的曙光。由于西伯利亚方面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韩牛儿等人头一天就从冰雪城赶到了西伯利亚城。远征军兵强马壮,锐气十足,这些人可从来没感受过西伯利亚的寒冷,更没有经历过通古斯卡河惨烈战斗,所以他们对以后的征战有着很强的信心。远征军陆陆续续的从两个城门进入西伯利亚城,城内主大街长安街两侧站满了人,人群中有汉人、布里亚特人、埃文基人、蒙古人,这些西伯利亚城百姓早就听闻铁督师威名,都想见一见这位大明重臣的风采。听着百姓们的欢呼声,铁墨淡淡的笑着,神情从容的打着招呼,临近傍晚,终于来到了位于城池北面的圣天神城堡,城堡戒备森严,大厅里坐着不少人,韩牛儿、奥尔格等人分坐两旁,其余各部的人居后坐着。 尚可喜等人的精神头显然要旺盛许多,这位沙场猛将很想早早地见识下蛮军的厉害,由于铁墨上楼换衣服,一群人便你一眼我一语的做着交流,“韩大人,你这两年是不是安稳日子过多了,怎么就让一群蛮军给压的喘不过气来呢?” 尚可喜半开玩笑的说着,韩牛儿当然知道尚可喜并不是纯心打击人,可这些话挺进耳朵里,总觉得难受,于是绷着脸没好气道,“尚将军,轻敌的下场可不会太好的,反正,韩某不建议立刻发起进攻,目前蛮军驻扎在泰梅尔高原和南努科城一带,防守做得非常扎实,而且据探马回报,最近蛮军可是来了不少援军,兵马人数比我们只多不少。” 周定山也觉得韩牛儿有点太谨慎了,之前西伯利亚方面军骑兵太少,所以野外征战容易被人压制,可是现在远征军可有着两万精锐骑兵,完全可以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冲锋了,“韩大人,刚才尚将军所言确实有些过于大胆了,但打上一场还是应该的,远征军初来,如果不打一打,岂不是浪费士气?” 刘国能等人全部点头,显然这些初到西伯利亚的猛将还是求战心切的,韩牛儿无言以对,苦笑着看了一眼王左挂,只可惜王左挂眯着眼当做没听见。如果铁墨没来,王先生自然要发话的,可是现在铁督师就在楼上,王左挂也懒得理会这些争执。韩牛儿和周定山等人争执不休,一帮子人看的有意思,就在厅中争执不下的时候,楼梯传来一阵冷哼声,“呵呵,看来你们一个个都是精力旺盛啊,就这么喜欢打仗?尚大将军,要不明天本督师派你单骑闯一闯泰梅尔高原如何?” 铁墨在海兰珠的陪伴下慢慢下楼,走到一半就听到厅中吵吵闹闹的,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变得更糟糕了。迎着铁墨严肃的眼神,厅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坐直身子,再不敢乱言。坐在海兰珠旁边,铁墨嘴角瞥了瞥,“本督师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谁敢私自出战,别怪军法无情。韩牛儿,你最了解眼下的情况,说说你的看法吧。” 韩牛儿早有准备,昨夜就将最近所有的资料整理了一下,所以叙述起来毫无停顿,“督师,自从通古斯卡河打战后,蛮军不断增兵,显然是对我冰雪等城池势在必得。目前,蛮军不再向之前那样冒进,反而稳扎稳打,逐步向我方冰雪城推进。蛮军骑兵众多,从最近得到的消息看,骑兵人数已经超过了三万,其中一支日耳曼骑兵战斗力十分强悍,他们纪律严明,进退有度,上次通古斯卡河一战,我们就是吃了这些日耳曼骑兵的大亏。” “如今虽然我们本部远征军加上西伯利亚各部兵马,兵马人数已经远超十万,但大多数人都对西伯利亚缺少足够的了解,对地形更是不熟悉,贸然发动大规模交战,对我方很不利。我们占据城池优势,应该有足够的耐性才对,蛮军远征西伯利亚,时间越久,对他们越没有好处。” 其实韩牛儿的意见与铁墨不谋而合,在西伯利亚晋北军可是战有城池的优势,如果蛮军稳,那晋北军就要更稳,谁心急反而会讨不到好。铁墨点点头,与海兰珠耳语几句,便同意了韩牛儿的看法。对于那支日耳曼骑兵,铁墨也早有耳闻,可以说西伯利亚方面军没少在这支骑兵身上吃亏,“都听明白了么,一切都按照韩牛儿说的去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办法摸清楚蛮军的情况。沙雕,本督师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耗费多少财力,五天之内给本督师摸清楚蛮军的大体情况,尤其是那支日耳曼骑兵,本督师一定要知道他们的来历。” “喏”沙雕起身得令,事实上这些事情早已经在进行了,只不过又重复了一下而已,就是说给尚可喜等人听得。刘国能等人虽然都觉得铁墨有点谨慎过头了,但没人敢拿着军令开玩笑,所以接下来几天,远征军分批进入冰雪城和西伯利亚城,负责各自的防区。泰梅尔高原距离冰雪城并不是太远,远征军如此多兵马调动,蛮军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蛮军竟然毫无反应,依旧按照原来的策略一点点朝东推进。联军这种不急不慢的打法,也让晋北军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晋北军诸将越来越急躁,反而是铁墨看上去平静了许多。这次远征西伯利亚,由于常闵月没有来,许多杂事落在了海兰珠身上。这些天,海兰珠没闲着,她一直研究着叶尼塞河以西的地图,当然这张地图还不够完善,为了绘制一张完整的叶尼塞河以西地图,情报处已经派出了好几拨人,这些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懂得如何绘制详细的军事地图。好在这个时期人对绘制地图没有足够的防范意识,偷偷绘制才能得以顺利进行,随着地图越来越完善,海兰珠心中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远征军抵达西伯利亚的第七天,沙雕终于带回了重要的讯息。情报处终于摸清楚了联军的大致情况,此次联军已经出动了十四万兵马,还不包括那些负责运送物资的农夫。让铁墨没想到的是,神圣帝国北方真正的主人,萨克森大公爵洛泰尔竟然也来到叶尼塞河。当然,最让人关心的还是那支强大的日耳曼骑兵团,为了打探这支骑兵,沙雕的情报处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支骑兵有着响亮的名字,全称“黑鹰圣十字骑士团”,骑士团多由日耳曼贵族组成。 如今的日耳曼可是包括了奥地利、瑞典、芬兰等,面积极大,所以十七世纪的日耳曼贵族涵盖了瑞士、奥地利等许多贵族世家。这个时候正是西方贵族最为盛行的时代,这个时代的贵族崇尚典雅、勇敢和正义,所以这支由贵族组成的骑士团战斗力十分强悍,因为他们高傲的骨血,不容许他们失败。这个时代的贵族,虽然同样奢靡享受,但与百年后的西方贵族有着天壤之别,百年后西方贵族代表了骄淫奢侈和腐朽,但这个时候的贵族那是真正的高贵,代表着一种优秀,每次征战,贵族指挥官都会带头冲锋,而由贵族组成的骑士团往往战斗力都十分强悍。 黑鹰圣十字骑士团,铁墨不禁叹息一声,如果真的是这支骑兵,那吃亏也是应该的,这支骑兵团可是后来的条顿骑士团。在后世一直流传着西方三大骑士团的名字,这些骑士团都有着浓厚的宗教色彩,是一种高贵的象征,即使二十一世纪,三大骑士团依旧和共济会一样影响着这个世界。骑士并不一定就是骑兵,这是一种身份,只有得到认可的人才能获得这份荣誉,他们或血统高贵、或仁慈、或勇敢。三大骑士团,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条顿骑士团。其中条顿骑士团出现的最晚,但这只是被宗教命名比较晚而已,很早之前日耳曼贵族就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骑士团体,就是黑鹰圣十字骑士团。 神圣罗马条顿骑兵,这支由德意志贵族组成的骑兵团,竟然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西伯利亚战场,历史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海兰珠看得出铁墨神情有些不对劲儿,不禁关心道,“怎么?这个骑士团有什么问题?” “珠儿,恐怕这次我们真的碰上对手了,这支骑兵团要比斯拉夫人的铁锤骑兵团厉害多了,他们的成员大多是贵族子弟,有着良好的涵养,纪律性十足,要战胜他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他们对火器的运用,并不比我们差多少。接下来,怕是有一番苦战了!” 常年的军事生涯,让铁墨学会了一点,那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任何对手,更何况对手是现今西方世界最强大的德意志骑兵。圣十字骑士团战斗力不容置疑,虽然云府骑兵很强大,但是铁墨并不希望那种惨烈的正面交锋再次发生,那样的战斗即使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铁墨坚信一定能找到联军的漏洞,总之,不能着急,着急的应该是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才对。 不管怎么说,晋北军已经经营西伯利亚好些年,那些西伯利亚本地部落也享受到了大明朝带来的利益,农耕文化的开发,让这些当地人生活越来越安稳,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非常支持晋北军的。晋北军坐镇西伯利亚,占据了地利人和,这就是最有利的法宝。当大雪覆盖,西伯利亚回归冰雪高原后,远征叶尼塞河的西方联军没有强大的城池作为倚仗,恐怕不用晋北军打,联军也会扛不住西伯利亚寒流压力的。铁墨坚持自己的判断,一定要稳,联军越是不急不躁,越证明他们谋划着什么。 西伯利亚城附近的探子全部放了出去,他们活跃在通古斯卡河南北,密切搜寻着任何可疑迹象。西伯利亚太过广阔了,庞大的土地,人烟稀少,如果想隐藏一支兵马,那太容易了。圣天神城堡,铁墨紧皱着眉头在厅中走来走去的,连日来西方联军的打法一直困扰着他,目前要求出战的军报一封又一封,但全部被铁墨压了下去。 昨日王左挂对于眼前的战况,只有一个建议,那就是按兵不动。铁墨也是非常同意王左挂的看法,联军这种蜗牛式的推进,明显不正常,在没弄清楚联军战略意图前,最好是什么都不做,盲目的出击,做得越多,错的就越多。由于联军在泰梅尔高原层层推进,已经距离图拉城仅有五十多里,所以一向信心十足的王左挂也不得不集中精神,变得认真起来,研看着最近刚刚绘制的叶尼塞河地图,王左挂眉头不断跳动,“着实古怪,只要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该知道西伯利亚的寒冬有多难熬。日耳曼人不知道,斯拉夫人不可能不知道的,难道蛮军的目标不是冰雪城?” 萧芷韵走到旁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叶尼塞河东部城池,我们早已经驻防完毕,蛮军无论想迅速拿下任何一座城池也不现实。如果蛮军真的就这样按部就班的慢慢推进,恐怕冬天一来,他们就得撤兵了。蛮军行事如此蹊跷,肯定有所图谋。” 第656章 艰难的抉择 第656章艰难的抉择 战马奔腾,几名骑兵匆匆忙忙的闯进了西伯利亚城,来到城堡前,翻身下马,由于太着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只是几个人来不及感受疼痛,连滚带爬的朝城堡里跑去,“报...报....督师,驻守安加拉河的分队得到当地牧民报信,说是萨彦岭以北有大批蛮军骑兵经过。” 听到萨彦岭三个字,众人为之一惊,几个人立刻站在地图前寻找着萨彦岭和安加拉河的位置,看着看着便觉得浑身冷飕飕的,铁墨心里咯噔一下,急切道,“命安加拉河巡视兵立刻前往萨彦岭一带,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就在铁墨传下命令的时候,巡视安加拉河的百人队已经早早地前去萨彦岭了,把总秦浩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镇定。秦浩原是刘国能亲随,后来被分到这里当了一名把总,也就是说,他这个把总之位并不是像大部分下层军官一样一步一步杀上来的,这还是第一次领兵出战,对初上战场的秦浩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前去萨彦岭,可能会遇到很大的风险,可是多年的军事知识告诉他,必须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影响就大了。蛮军如果真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顺利抵达贝加尔湖,那整个西伯利亚城以及安加拉河都将笼罩在蛮军的袭扰之中。作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秦浩明白贝加尔湖的重要性,虽然西伯利亚这些年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农耕开发不足,物资匮乏,大部分物资都要从南边运过来,尤其是到了冬天,几乎所有的物资都要经过贝加尔湖这条路,占据贝加尔湖,就控制住了西伯利亚的生命通道。 “秦把总,你是不是太过担心了,那大胡子说的未必是真的,估计是为了那点赏钱呢!”一名士兵惫懒的说道,秦浩扭过头怒视着他,冷哼道,“不去确认一下,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记住了,战场上不容许半点侥幸心理,有一点疏漏,丢的可是性命,你们是愿意战场上丢命,还是愿意平时多辛苦一点?” 那士兵被秦浩说的无言以对,只能尴尬的拱拱手,临近傍晚,这支本该巡视安加拉河的小分队终于来到了牧民说的东萨彦岭北部草原。在乌索山坡上,秦浩命令小分队各自散开,寻找有没有异常情况。没过多久,一名巡逻队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秦把总,在西南方向,兄弟们找到大量的马蹄印。” 秦浩赶紧打马奔过去,马蹄出现的地方就在乌索山坡南面的草原上,马蹄延伸很远,有的地方草皮已经被踏平,秦浩后背上汗毛炸立,这要多少骑兵经过,才能踩出这样的效果?那个牧民说的是真的,有大量的兵马通过了萨彦岭北部,而且还是数不清的骑兵。在整个西伯利亚,能拥有大量兵马的除了晋北军,剩下的就只有蛮军了,秦浩神色大变,转身去摸马缰,“所有人立刻返回西伯利亚城,通知督师,大批蛮军越过了萨彦岭,贝加尔湖危险。”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大声呼喊起来,那声音颤抖中带着恐惧,“秦把总....不好了....蛮军....蛮军骑兵.....” 翻身上马,顺着声音望去,秦浩的心沉到了谷底,在北面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兵,人数远在千人以上,他们头戴诡异的平顶圆帽头盔,黑色的盔甲,狭长的长剑。日耳曼人的骑兵,如此数量的骑兵,秦浩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了,“陈庆,带着你的人从西边逃出去,其余人跟我挡住蛮军。” 副将陈庆拼命的点了点头,看着秦浩坚定的眼神,他一抖马缰领着麾下几名亲信拼命的向西面逃去。必须有人逃出去才行,萨彦岭的事情一定要及时传递给督师才行,否则整个西伯利亚远征军都会陷入被动之中。秦浩所部面临的确实是日耳曼骑兵,而且还是神圣罗马帝国最为英勇善战的圣十字骑士团。此次偷袭贝加尔湖,罗伊斯负责全权指挥,没有了斯拉夫人拖后腿,罗伊斯将自己的战争才华展现的淋漓尽致,至少从南努科城到东萨彦岭,没有露出一点破绽,直到这支东方人的小分队来到乌索山坡,“苏格斯,围住这些东方人,全部格杀,一个都不要放走,东征贝加尔湖的计划不能受到半点影响。” 贝加尔湖,这片美丽的湖泊,再一次成为了西伯利亚的焦点。从一开始,罗伊斯就对洛泰尔和维雅切的指挥抱有很大的意见,对东方人缺乏足够的理解,却要展开正面碰撞,完全是莽夫所为。经历过通古斯卡河一战后,洛泰尔和沃尔康高傲的性子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在缺少更好地方法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下罗伊斯了。 这位来自腓特烈家族的天之骄子,虽然傲气十足,有些目中无人,可他的军事才华是无法比拟的。随着大量的远征军来到西伯利亚,罗伊斯知道联军在人数上已经没有多大优势了,罗伊斯最讨厌的就是没有任何技巧的正面交锋,那跟莽夫没什么两样。不得不说罗伊斯眼睛很毒辣,要说对西伯利亚有多了解,那也未必,可是罗伊斯还是迅速而准确的将视线集中到了贝加尔湖附近。 据找来的牧民说,东方帝国所谓的中原地带距离西伯利亚也是很远的,从东方帝国边境到西伯利亚城,竟然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如此长的距离,恐怕东方人的辎重渠道比联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冰雪城、西伯利亚城,这一带集中了许多西伯利亚人,他们大部分辎重都要经过贝加尔湖。当然,贝加尔湖还有一个优点,这里位于西伯利亚中部南端,到了冬天,这一带是最适合扎营的地方。 日耳曼骑兵的动向应该保密,这个秘密保留的越久,对己方就越有利。在罗伊斯的命令下,苏格斯率领麾下兵马控制了整个乌索山坡,东方人的反抗是顽强的,可是强大的实力悬殊,让这场战斗变得没有任何悬念,秦浩战死在乌索山坡,这位来自齐鲁大地的年轻人,还没来得及绽放自己的光芒,就淹没在历史洪流中。 山坡上到处是孤零零的战马,它们的主人静静的躺在草地上,也许百年后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可是,没人可以否认,他们是战场上的英雄。 罗伊斯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因为战至最后,这些东方人竟然没有一个投降的,这个神秘的东方帝国,拥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罗伊斯有着恐惧,同样有着期望,一个可敬的对手,是可遇不可求的。巡视安加拉河的小分队,最终只有陈庆和一名亲随活了下来。陈庆脑海中什么都没法想,只是本能的驱赶战马不断朝着西伯利亚城奔去。 呜....呜.....呜,一阵牛角声响起,这是每个夜晚,西伯利亚城关闭城门的信号,就在这一刻,一对人影相互搀扶着趴在城门上敲了起来,“我是陈....庆....安加拉河....告诉督师...蛮军....蛮...军...在....在贝加...尔....湖....” 陈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遇到在城门前,他活着回到了西伯利亚城,也将可靠的消息带了回来。圣天神城堡灯火通明,这个晚上西伯利亚远征军将校不断进出城堡,人人神情严肃。面对眼前的局势,哪怕以狡猾著称的王左挂也变得一筹莫展,谁能想到,当所有人将视线集中到泰梅尔高原和冰雪城的时候,蛮军竟然悄悄地通过了东萨彦岭。作为晋北军狗头军师,王左挂十分清楚贝加尔湖的重要性,西伯利亚与外部流通全都要经过贝加尔湖,所以,当地人都称贝加尔湖是西伯利亚的生命咽喉。 从贝加尔湖经过的官道,承载了所有的南北交流。贝加尔湖当然重要,但晋北军并没有对贝加尔湖布防重兵,因为贝加尔湖旁边就是西伯利亚城。最重要的是蛮军对西伯利亚和大明缺少了解,他们恐怕连贝加尔湖这个地方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明白这片湖泊对西伯利亚的重要性。这并不是轻视,而是蛮军之前的一切军事行动上看,他们可是丝毫没有对南部感兴趣的意思。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日耳曼骑兵已经越过东萨彦岭,恐怕接下来就会对安加拉河下手,贝加尔湖怕是已经在日耳曼人的控制中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是铁墨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以日耳曼骑兵的速度,只要在东萨彦岭一带没有遇到阻挡,就一定会顺利抵达贝加尔湖。 面对困局,王左挂必须想出办法来,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作为谋士,没有事先想到贝加尔湖,就已经是失职了,“督师,贝加尔湖对我们太重要了,没有了贝加尔湖,辎重运送不进来,这个冬天会变得很难熬。没有了辎重补给,我们在西伯利亚的优势也剩不下多少了。而且,最要命的是,一旦辎重匮乏,那些当地部落恐怕就要不稳了,这恐怕也是蛮军想要的结果,西伯利亚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嗯,东方先生所言甚是,我也觉得贝加尔湖更重要,可是眼下我们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叶尼塞河东部,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出征贝加尔湖!”海兰珠直接说出了最要命的问题,铁墨神色难看,王左挂眉头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 看着王左挂面露复杂,铁墨将手按在桌面上,神情冷厉道,“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短期内再从南面调兵是不可能的,说说你的想法吧。” 得到铁墨的允许,王左挂咬紧牙关,阴冷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来,“如欲取之,必先予之,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虽然王左挂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海兰珠和铁墨已经全都绷紧了神经,他们已经猜到王左挂要说些什么了。迎着铁墨的目光,王左挂并没有太多顾忌,“督师,我们虽然在西伯利亚经营多年,但西伯利亚地广人稀,对这里的控制力并没有达到完美无缺的程度。相比中原,我们在西伯利亚的实力太差了,虽然远征军足有十余万,但分散到南北几座城池中,兵力已经分散。最要命的是西伯利亚原来的部族,这些人可都是我们依靠武力强行压服的,一旦情况有变,恐怕西伯利亚附近必将祸乱丛生。目前我们兵力有限,不太可能多路出击,如果想要保住贝加尔湖,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所以属下建议,所有人撤出冰雪城,将冰雪城的兵马调到贝加尔湖,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 果然,王左挂的主意很惊人,冰雪城可是大明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经过一年时间才修建起来的,西伯利亚坚城本来就不多,却要放弃一座,这如何能甘心?可是王左挂说的也是血粼粼的事实,晋北军在西伯利亚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以前可以纵横无阻,那是因为周围的西伯利亚部落实力太差。 铁墨神情纠结紧皱着眉头,也没有发话,王左挂叹息一声,继续道,“放弃冰雪城,对我们来说是很难的决定,诚然,如此做会将冰雪城拱手相让,给蛮军找到一个支点。但也不是全无好处,冬天到来后,蛮军势必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到冰雪城,如此一来,蛮军的辎重路线就会最大限度的拉长,只要我们在这方面下手,就一定能重新夺回战场上的主动权。只要我们手中控制贝加尔湖,掌握西伯利亚城到乌尔格的官道,光辎重一项,就占了绝对的优势,这个冬天,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同样也是蛮军的威胁,比的不是谁的战斗力更强,而是看谁撑得更久。没有了辎重,蛮军靠四面抢东西度日么?如果我们运气足够好,在冬天里打过叶尼塞河,进攻斯拉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657章 舍弃 第657章舍弃 王左挂是一个纯正的谋略家,他做事只会从军事角度出发,至于放弃冰雪城可能带来的影响,他暂时不会考虑,那是铁墨应该考虑的问题。不得不说,王左挂提出的建议对远征军来说,是最佳的途径,可是对整个大明来说,未必是好事。铁墨不得不考虑将冰雪城拱手相让的后果,大明为了修建冰雪城和冰雪城耗费巨大,一旦这件事传到国内,将会面临无法估量的压力,也会给远征军带来心理上的打击。 如果真的是战败丢了冰雪城,会有些打击,可拱手相让,全军将士到底会怎么想呢?铁墨显然犹豫不决,海兰珠能感觉到男人心中的复杂,走近一些将手放在了铁墨肩头,柔声道,“夫君,当断则断,无论你作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无论作出什么决定,都是相当艰难的,沉思片刻,铁墨朝着旁边的亲卫招了招手,“明日你就去趟冰雪城,带上韩牛儿,负责冰雪城撤离事宜,城中辎重不能带走的一律烧掉,不要给蛮军留下一粒粮食,一条被褥,只给他们一座空城。” 亲卫陈钊轻轻点了点头,撤离冰雪城,一定会遭到很大的质疑,恐怕驻防冰雪城的将士多半会反对。陈钊和韩牛儿一同前去,也能压服那些驻兵,单靠周定山,无论身份还是威望都是不足够的,“督师,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属下现在就赶往冰雪城,此事宜快不宜迟。” 陈钊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铁墨也没阻拦。当陈钊的命令送到冰雪城之后,众人的反应可想而知,如果不是陈钊的身份做不得假,甚至都要怀疑这个军令是假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撤退,老子不明白,仗还没打,就让老子放弃冰雪城,老子就是不走”一个年轻士兵,愤怒的用长枪磕着墙面,泪水簌簌的往外流。 之前为了驻守冰雪城,多少兄弟死在了街头,现在兵马多了,反而要弃守冰雪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情沉闷的周定山走到了城墙下,听着那名士兵的哭诉,他的心也忍不住一阵疼痛。城中有着不少原来的冰雪城驻军,他们对冰雪城的感情是别人无法感触的,当初铁锤骑兵团进攻冰雪城,不少兄弟血战街头,他们用生命保护了美丽的冰雪城,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一个鲜血挥洒的地方,却要拱手相让,对于这些普普通通士兵,当然无法理解的。 走到那名士兵身后,周定山伸手按在了肩头,“没人愿意放弃冰雪城,督师更不愿意,恐怕这个世上没人能比督师更懂得西伯利亚的重要,他既然下达了这个军令,就一定有不得以的理由,你我同为晋北军军人,能做的就是照令行事。” 那士兵红着眼睛,呼吸急促,不久之后低下了头,“周将军....小的....小的就是不甘心,冰雪城这么好的地方让给那群蛮子.....” 冰雪城里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太多了,谁也不愿意将如此好的地方拱手相让。可是军令就是军令,有韩牛儿坐镇,周定山亲自指挥,撤退还是按照正常的计划进行着,城中辎重大部分被拉走,拉不走的也被焚毁。对城池建筑,晋北军并没有一丝毁坏,因为大家都有一个相同的信念,不久之后会重新回到冰雪城的。当整座城池的修建,集结了无数人的心血,大家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冰雪城大撤退,很让人无法理解,尤其是一些晋北军老兵,他们随军征战多年,督师从来没下过如此无厘头的命令。一些年轻士兵颇有怨言,那些老兵却没多少迟疑,长久的追随,让他们很明白,督师绝对不是那种胆小怕事之人,要说他怕了蛮军,那绝对不可能的。同样,上万晋北军撤出冰雪城,也完全出乎了联军的预料,当消息传到泰梅尔高原,叶利钦整个人变得晕乎乎的,看着探子,瞪着眼睛问道,“再探,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有误,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好几拨打探之后,总算确定下来,叶利钦这次是被深深的震撼到了,晋北军撤离冰雪城,他感受不到半点高兴。撤出冰雪城,显示出了东方人的无奈,但同样也展现出东方人坚决的一面。试问天下间,谁能果断的撤离冰雪城呢,至少斯拉夫勇士是绝对做不到的,如此美丽的城市,这是生活的天堂。确认消息后,叶利钦赶紧纵马去了西面,来到了位于泰梅尔高原西南方的临时军营,在这里他见到了洛泰尔和沃尔康,对叶利钦带来的消息,两位西方大公王全都是一呆。洛泰尔反应的很快,东方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撤兵的,“冰雪城的东方人现在去了什么地方?通古斯卡河附近有没有动静?” “目前从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看,冰雪城的东方人全部南下,丝毫不做停留,冰雪城也没有出兵攻打泰梅尔高原的迹象,至于通古斯卡河一带,同样安然无恙,我军也未遭到任何袭扰”叶利钦是一个合格的统帅,来之前他就做好了防备,毕竟几万东方大军,一旦要强突泰梅尔高原,完全是有可能的。 洛泰尔的眉头渐渐地沉了下来,此时他倒有些盼着东方人能攻打泰梅尔高原了,可惜从目前情况看,东方人根本没有西进的打算,他们向南撤退的非常坚决,甚至连冰雪城都没有进。如此看来,东方人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们是冲着罗伊斯的兵马去的。看来当初罗伊斯突袭贝加尔湖的想法是对的,贝加尔湖果然对东方人很重要,甚至已经重要过了冰雪城。洛泰尔对贝加尔湖的具体位置并不是太了解,但还是冷静道,“沃尔康大公,东方人撤退已经是事实,我们必须尽快进入冰雪城才对。另外,还望叶利钦大人能发兵接应罗伊斯一下,东方人几万大军南下,恐怕罗伊斯要面临一场苦战了。”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消息传递不及时,虽然洛泰尔已经派出几波人去通知罗伊斯,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日耳曼人想要迅速赶到贝加尔湖也不太现实。这个时候的贝加尔湖依旧美丽如常,白云飘飘倒映在平静的水面,无数的日耳曼人享受着贝加尔湖美丽的风景。罗伊斯这些天一直心绪不宁,因为贝加尔附近太平静了,此时西伯利亚城的东方人早应该知道贝加尔湖的事情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呢? 难道,贝加尔湖对东方人一点也不重要?不,罗伊斯坚信自己的判断,贝加尔湖扼守着辎重之路,怎么可能不重要?罗伊斯料想到东方人可能在谋划着什么,可是他们做梦也未想到,晋北军会主动撤出冰雪城,将这座美丽的城池拱手相让。 “柏腾恩,情况打探的如何了,西伯利亚城的东方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见到柏腾恩走进来,罗伊斯有些急切的站了起来,柏腾恩由于长时间领兵征战,所以长出了满脸大胡子,两只眼睛也因为没有休息好挂着黑眼圈,脸上还带着一副苦笑,“罗伊斯,咱们初来西伯利亚,多数人长相跟东方人差距很大,再加上不会说汉话,懂当地人语言的又少,根本混不进西伯利亚城,只能在外边打听。最近东方人也有意加强了封锁,咱们很难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过有一点是真的,最近东方人正在集结骑兵,恐怕这些骑兵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有一点很怪,东方人到现在还没发兵萨彦岭。” “东方人在搞什么鬼?”罗伊斯揉着有些发酸的额头,经过一番考虑后,他握紧了拳头,“柏腾恩,你去告诉苏格斯,明天领兵攻打安加拉河,看看东方人是什么反应。” 安加拉河本来有着一些驻军的,但自从日耳曼骑兵活跃在南边后,晋北军就撤回了安加拉河附近的所有兵马,免得被日耳曼骑兵吞掉。苏格斯得到军令后,立刻领着麾下三个千人队朝着安加拉河进发,由于沿途没有阻拦所以行进很顺利。直到拿下安加拉河北岸,还是没有看到半点晋北军的踪影,苏格斯脑门上顶着一连串的问号,“东方人是被我们吓糊涂了?他们真的不管安加拉河了?” 安加拉河靠近西伯利亚城,算是西伯利亚城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任何合格的将领,都不可能无视安加拉河的作用。可是偏偏,日耳曼勇士已经在河边遛马了,东方人愣是不见踪影。 苏格斯很快将安加拉河的情况反馈回去,在安加拉河方向,晋北军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了。罗伊斯将柏腾恩找来,他此时脸上的神情显得焦急而忧虑,自从来到遥远的西伯利亚后,柏腾恩还是第一次见罗伊斯露出这种神情。 “柏腾恩,安加拉河至今没有动静,看来东方人已经开始对我们动手了,如果东方人有足够的兵力,不可能对安加拉河不管不问的”罗伊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害怕,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撤退,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贝加尔湖。 罗伊斯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家,当日耳曼骑兵驻扎贝加尔湖多日没有受到半点袭扰后,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而安加拉河发生的事情,更印证了他的判断。安加拉河号称西伯利亚城羽翼,但凡有足够的兵力,西伯利亚城里的东方人一定会尽力驻守,如今苏格斯强突安加拉河防线,东方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实在是匪夷所思。随着时间的推移,罗伊斯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跳进了一个大坑里,东方人并不缺乏布局的高手啊。 “我们必须撤了,贝加尔湖附近我们并不熟悉,如果东方人真的集结足够的兵马从我们不熟悉的地方包抄上来,恐怕我们就不好受了。柏腾恩,你亲自去一趟南部大营,让那里的几个千人队先行向西撤离,与苏格斯的兵马合兵一处”罗伊斯的话还未说完,一名矫健的骑手纵马穿过林边,那是隶属于圣十字骑兵团的前卫营士兵。 前卫营乃是圣十字骑士团中的佼佼者,看到这名骑兵神色惊慌,显然是发生了大事,“罗伊斯大人...不好了,东面发现大量东方人的骑兵,北边也有好多东方人的步兵压上来了。” 听到这些,罗伊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不过内心多少有些佩服的。虽然不知道东方人是怎么瞒过斥候眼线,将兵马绕到东面的,但绝对手法精妙,而且,罗伊斯更佩服对方的魄力。这些东方人士兵不可能全部来自西伯利亚城,想从东面和北面直接对日耳曼骑兵形成绝对优势,光靠西伯利亚城的驻军是肯定不够用的,东方人一定是从某个地方抽调了兵马。 战场上就是这样,有得就有失,奇袭贝加尔湖,朝着东方人的心脏部位插了一刀,在取得巨大作用的时候,同样也将自己置于一种危险的境地。罗伊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两万多日耳曼勇士深入贝加尔湖,离着泰梅尔高原太远了,一旦被困住,可真就插翅也难飞了,所以撤退一定得及时。 贝加尔湖东面山峦之下,一支庞大的骑兵汹涌奔来,闪亮的盔甲银光灿灿,他们列着整齐的队列,气势非凡。云府骑兵的速度之快,同样出乎了罗伊斯的预料。罗伊斯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东方人的骑兵来的如此迅速,无奈之下,只能命令柏腾恩先不要去南面传令,“快组织起来,先挡住东方人的进攻,绝对不能让他们冲破大营。” 罗伊斯可不想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必须迅速挡住东方人的进攻才行,否则一旦大营被破坏,南北两座大营被分割,那十几个千人队就会彻底混乱,再想组织起猛烈的反扑,就很难了。那样,撤退也会变成大溃败。柏腾恩二话没说,领着几个指挥官朝着贝加尔湖东部草原奔去。面对来势汹汹的云府骑兵,久经沙场的圣十字骑士团远比那些普通的日耳曼骑兵镇定多了,命令没有传来,他们就已经自发的列阵准备展开对冲,相比之下,驻扎南面大营的几个千人队虽然没有面临云府骑兵骑兵的正面冲锋,却要比那些顶在最前边的圣十字骑兵慌乱许多。 第658章 贝加尔湖惨败 第658章贝加尔湖惨败 日耳曼人紧凑却不慌乱,他们严谨古板,或许缺少变通,可是他们这些性格放到战场上,就会造就一支纪律性严谨,战斗力强悍的兵马。 尚可喜作为先锋大将,经历过的战阵不知凡几,以前每一次突袭,对手无不慌乱不堪,唯有这一次,这些身材并不算高大的金毛蛮子面对如此大的压力,竟然能够一丝不苟的进行列阵。渐渐地尚可喜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在距离百丈的距离停了下来,“结连环马,收刀,前排换重枪。” 云府骑兵突然停止脚步,反而让正在集结的日耳曼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云府骑兵迅速铁索连环,日耳曼人感受不到半点威胁,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连环马,更不知道铁索连环的威力。铁索连环马在骑兵对战的时候,会尽可能的让战马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铁索的威力,而手里的重骑兵枪在冲阵的时候也会发挥巨大的作用。阳光沉醉在平静的贝加尔湖面,一条条铁索与银色战甲连成一体,没有高昂的吼声,可在云府骑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强大而冰冷的必胜信念。 长久的战争磨砺,早已经让云府骑兵变成了一群沙场死神。尚可喜拖着长刀,眼中透出浓烈的战意,“杀过去,先打散蛮军阵型。” 战马嘶鸣,铁蹄滚滚,云府骑兵重新发起冲锋,这一次更为整齐,更为猛烈。当云府骑兵重新扑过来的时候,那些集结完毕的日耳曼人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那种无穷的杀意,刺激着每个人的心灵,只是这些日耳曼骑兵没有退缩,迎着冲了上去。两支强大的骑兵,东西方早就战争机器,他们一方银光灿灿,一方黑云密布,就像两股决堤的洪流,最终碰撞到了一起。 云府骑兵没有铁浮屠的重甲,更没有铁浮屠骑兵魁梧骇人的雄姿,可是圣十字骑士团却遭遇到了比铁浮屠还要惨重的打击。双方很快就碰在了一起,日耳曼骑兵的长刀划过,一个日耳曼人握紧长刀,狠狠地砍了过去,可是对面的东方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手握黑色的骑兵枪,臂弯用力夹着,直直的冲过来,马上就要砍死对面的东方人了,这些可笑的东方人,头盔没有面罩,全身银色软甲,不着厚厚的重甲,这种情况下竟然敢以松散阵型冲过来,简直就是找死。 可是,这个日耳曼人高兴的太早了,眼看着长刀就砍在对方脖子上了,胸口却是一阵剧痛,紧接着身子一轻,再低头的时候,就看到坐下战马已经悲壮而勇敢的丢下主人独自向前跑去。原来,重骑兵枪太长了,根本不需要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靠着长度,占了先机,骑兵交锋,一错而过,再加上速度原因,只要被骑兵枪顶住,直接被枪头戳的昏沉沉的,还有剧痛感,这种情况下,不被戳下马背就算不错的了。 日耳曼人到底没跟云府骑兵打过交道,被这种重骑抢朴实有效的打法给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第一次碰撞,好多日耳曼人直接被重骑抢给戳翻。如果仅仅是这些,并不算可怕,最要命的是那些被日耳曼勇士嗤之以鼻的铁索,等到真正面对面后,日耳曼人才知道这些铁索有多可怕。 锐利的倒刺,坚硬的铁索,只要扫过去,那些可怜的战马不是被绊倒,就是马腿折断,铁索横扫,一阵人仰马翻,那些可怜的日耳曼勇士还没能站起身来,就被随后赶来的游骑兵挥舞着骑兵刀收走性命。云府骑兵没有铁浮屠的凶悍和稳重,却更具锐气,杀伤力十足。 远处的高坡上,罗伊斯看着恢弘沉闷的战场,不知为何内心竟有种不好的感觉。其实他已经想到要赶紧撤退了,可是接下来的战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贝加尔湖草原东部,一支神秘的兵马正在慢慢往前推移,这是一支庞大的车队。当车队停下来,幕布掀开,赫然是一门门新式火炮,那黝黑的洞口仿佛要吞噬这片天空。 贝加尔湖一战,关系着晋北军能不能在西伯利亚占据优势,所以铁墨丝毫不会吝啬自己手中的筹码。虽然十七世纪西方已经对火器有了更多的应用,但是在火炮方面,铁墨有着充足的信心。这一战,就让这些西方野蛮人见识下东方火炮的厉害。 就在日耳曼人与晋北军厮杀时,轰隆隆的响声突然从日耳曼骑兵后方响起,那响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仿佛大地龟裂一般。一时间回头望去,浓烟滚滚,充斥着咆哮声与哀嚎声。 火炮,是东方人的火炮,许多日耳曼人都惊住了,为什么东方人的火炮能越过前沿阵地,直达大军后方?东方人的火炮射程这么远么? 伴随着日耳曼骑兵的哀嚎与惊诧,在一阵猛烈地炮火中,这场仗也注定了结局。 贝加尔湖东部草原,晋北军炮兵第一次征战西伯利亚,就取得了一次大胜。当然,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说到底是因为日耳曼人太不了解晋北军了,甚至他们一直把大明朝的火器当成笑话。在日耳曼人看来,东方人除了火枪多一点,实际上火器应用照着西方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就拿火炮来说,如果东方人有着成熟的应用的话,之前为什么不在西伯利亚用一用呢? 可是贝加尔湖一阵猛烈地炮火,日耳曼人才明白自己有多无知,在这些柔弱的东方人面前,日耳曼勇士被打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站在高处,遥望战场,罗伊斯心底发寒,柏腾恩组织起的第一道阻击线竟然这么快就被打垮了,之前无往不利的德意志骑兵居然被打得落花流水。柏腾恩气喘吁吁的逃了回来,才半个时辰的时间,柏腾恩就享受到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旅行,命是保住了,但身上的伤不少,连之前乘坐的战马也因为马腿折断丢在战场上,“罗伊斯大人,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得快点撤,东方人的骑兵骁勇,而炮兵跟厉害,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如果这个时候罗伊斯下令立刻散开阵型,用游弋的方式在外牵制,再加上正面阻击的话,一定能最大程度的遏制住云府骑兵的冲击势头。可惜,罗伊斯第一次碰到连环马加火炮覆盖这种新颖的战术打法,哪里想得到这些,他咬紧牙关,嘴角几乎滴出血,“立刻往西面撤,东方人虽然厉害,但铁索连环,速度不如我们,炮兵也没法轻易挪动阵地。趁着北边的兵马没有抄过来,速速离开,绝不可恋战。” 其实罗伊斯这些话等于没说,这个时候就算他不说,也没人会傻乎乎的再去正面接战了,冒着敌人的炮火往前冲,这不是一心去见上帝么? 为了挡住云府骑兵的冲击,罗伊斯下令焚烧大营。日耳曼人的大营风格很怪,军帐之间距离很近,并没有太多的讲究,不过放火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大火连成一片,将云府骑兵顺利挡在了外边,致使尚可喜只能下令绕过去。就是这一点时间,就给了日耳曼人逃命的机会。由于罗伊斯撤退果断,再加上焚烧大营,让云府骑兵拖住对手的计划彻底落空。 为了全歼贝加尔湖附近的蛮军,铁墨可是下了血本,放弃冰雪城,将那里的守军调到贝加尔湖,目的就是利用强大的步兵优势,对贝加尔湖附近的蛮军形成包围态势。可是,谁也没想到一向骄傲狂热的日耳曼人居然跑的比兔子还快。贝加尔湖东部草原打得不可开交,铁墨一直远远地看着,可以说日耳曼人的反应绝对算得上一个强劲的对手。罗伊斯未必知道铁墨,但铁墨已经将罗伊斯看在了眼里,“对方领兵之人弄清楚了么?” 最近情报处以及斥候兵一直在想方设法打探蛮军的消息,但由于种种原因,进展十分缓慢。沙雕放下千里镜,脸上并没有太多的信心,“督师,从年龄和身材上看,这人应该是腓特烈家族的年轻人。如此年轻,指挥若定,身份又高的,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日耳曼男子非常不简单,一定摸清楚他的具体身份,之后会是我们的劲敌”铁墨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再怪罪沙雕,毕竟这个年代不比后世,光语言不通,相貌差距,就致使打探消息是个很大的难题。沙雕深感压力有些大,悄悄地退了下去,直接找到了尚可喜,“尚将军,劳烦你多抓几个活口。” 随着大批的晋北军步兵从北边压过来,日耳曼人在贝加尔湖构筑的防御也宣告彻底瓦解,而纵横西伯利亚两个月时间的圣十字骑士团也遭受到了东征以来的头一次失败。如果之前日耳曼骑兵没把晋北军放在眼里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危险。 罗伊斯对贝加尔湖没有半点留恋,哪怕他知道贝加尔湖的重要性,在罗伊斯的带领下,日耳曼骑兵撤退的很坚决,他们沿着之前开辟的道路,一直往西面逃去,在东萨彦岭附近,罗伊斯与苏格斯的兵马合兵一处。不过,云府骑兵的进攻随后而来,罗伊斯看看天,恨不得张口骂娘,这些东方人不知疲倦么?贝加尔湖都已经拿回去了,还这么不要命的追,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日耳曼勇士死在了东方人刀下。 罗伊斯大军只能继续向西逃窜,好在麾下都是骑兵,速度并不比云府骑兵慢。到了戌时天色完全暗下来,罗伊斯总算淘到了西萨彦岭北面,也就是南努科城附近。远征军重新夺回东萨彦岭以及安加拉河后,也就停止了继续追击,如此,罗伊斯才算有了喘息的机会。南努科城还未建好的城堡中,罗伊斯眯着眼睛休息着,苏格斯代替身受重伤的柏腾恩做着战术汇报,听着听着,罗伊斯的手就颤抖起来。 仅仅一天时间,竟然折损了将近一万兵马,这一仗打得太惨了。 夜色下的草原冷风吹拂,更让战败的日耳曼人更是凄凉,许多日耳曼人任由战马游荡在身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已经来到南努科城近半个时辰了,可是他们脑海中依旧忘不记贝加尔湖发生的事情。几十年来,日耳曼人尤其是圣十字骑士团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惨痛的打击。将近万人的骑兵,却在贝加尔湖栽了大跟头,将近万人的损失,绝对是大伤元气了。一个日耳曼人抱着头盔,两眼无神的望着茫茫天空,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支古怪的东方骑兵,染血的铁链就像一条勾魂索,夺走了无数兄弟的性命。 圣十字骑士团与其他骑兵团差别很大,整个骑士团由贵族子弟组成,他们作战最为勇猛,所以在贝加尔湖,圣十字骑士团损失也最大。 罗伊斯无心休息,贝加尔湖的惨败,让他心情沉重,如此大的损失,是罗伊斯无法接受的。作为高傲的腓特烈家族继承人,这样的失败绝对不允许的,冷风拂面,天空高远,繁星点缀着幕布,空旷而寂静,罗伊斯一直在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败得如此惨,手握强大的神圣帝国骑兵,近三个骑兵团,竟然被打的毫无反抗之力。 自己太自大了,一直嘲笑沃尔康和斯拉夫人盲目乐观,最终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在通古斯卡河,东方人打得很保守,可在贝加尔湖,东方人仿佛换了风格,攻击性十足,追着日耳曼勇士猛打了两天时间,东方人真的保守么?不,他们一点都不保守,疯狂起来,比神圣帝国的士兵还要凶猛,尤其是他们的阵法,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至少在西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大规模的步兵战阵,厚重的盾牌,严密的防守,整齐划一的长枪突刺再加上火枪火力排射。或许,贝加尔湖之败,并不完全都是坏事,联军对东方人还是缺少足够的了解。 第659章 北赛河城 第659章北赛河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只见柏腾恩和苏格斯一起走来,二人一身疲态,苏格斯的眼神中更透着一丝无奈,看到二人到来,罗伊斯抬头问道,“有消息了么?为什么西伯利亚方面会拥有如此多的兵力进攻贝加尔湖?” “罗伊斯大人,刚刚得到消息,几日前驻守冰雪城的东方人在未与我们接触的情况下,自动撤出了冰雪城,从贝加尔湖的情况看,估计是冰雪城的守军与西伯利亚城守军合兵一处了”苏格斯的话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为了贝加尔湖主动放弃冰雪城,是一个十分愚蠢的决定。 但罗伊斯是个意外,他舒展的眉头再次挤在一起,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发现东方人的战术打法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看来之后我们要多加小心了,从东方人主动撤离冰雪城的事情看,指挥这次作战的东方人很厉害,远比之前的东方人强多了,而且,此人更为刚强,也更有魄力。能够主动放弃冰雪城,可见此人手段有多高深了,这次咱们败得不冤,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帝国勇士了。” “不错,这次东方人整体部署严谨而凶狠,要不是我们撤的快,恐怕真的被围住了。还有东方人的骑兵实在怪异,那些铁索连环马杀伤力十足,再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前,我们最好不要再跟东方人发生大规模战斗了”柏腾恩真的被打怕了,事实上柏腾恩并不是胆小之人,作为德意志贵族领主,从小学习剑击之术,领兵作战奋勇向前,唯有这次,被东方人的骑兵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从贝加尔湖到南努科城,整整两天时间,就像被雄狮追赶的羚羊一样,头也不回的逃命。 云府骑兵一登上战场,就得到了日耳曼人的重视,罗伊斯也同样对神秘而可怕的东方骑兵有着恐惧之心,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以神圣帝国现有的骑兵打法,想要正面打垮那支东方骑兵,几乎毫无可能,那支骑兵领人敬畏的不仅仅是怪异的铁索,最让人害怕的还是他们的火枪手也能给予密切的配合。 罗伊斯比柏腾恩等人想的更多,那支东方骑兵铁索相连,骑兵进退一致性要求更高,一旦某一个快了或者慢了,就会影响整排骑兵的推进,没有长时间的训练和配合,是绝对练不出来的,“这支骑兵很可怕,与我们之前碰到的东方重骑兵大为不同,如果这支铁索骑兵再配上之前的东方重骑兵,恐怕我们的日子更不好过。接下来.....不好....” 罗伊斯似乎想起了什么,突兀的睁大了眼睛,嘴角打着哆嗦。柏腾恩和苏格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探视情况,生怕罗伊斯出什么问题。罗伊斯打开柏腾恩的手,呼吸急促道,“泰梅尔高原现在是什么情况,接应我们的人有没有说?” “泰梅尔高原?没什么问题啊,听来人说,洛泰尔已经和沃尔康带大部分人进入冰雪城,泰梅尔高原也有柴多夫的万余兵马驻守,至少到目前为止,泰梅尔高原并没有什么异常。罗伊斯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无端端的问起泰梅尔高原了?”如果不是对罗伊斯非常了解,柏腾恩和苏格斯就要怀疑罗伊斯是不是和许多帝国勇士一样,被最近的惨败吓得失去了神智。 罗伊斯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到现在为止,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面临的危险,“你们真是糊涂了,我们刚打了贝加尔湖,为了贝加尔湖,东方人甚至主动放弃了冰雪城,你们难道还不明白辎重的重要性?我们这次远征西伯利亚,辎重不多,冬天里后方运输不便,再加上天气原因,我们的粮草辎重就会受到很大限制,到时候东方人集中兵力夺取泰梅尔高原,直接断了我们与叶尼塞河以西的联系,缺少辎重粮草,就算我们拥有了冰雪城又有什么用?人家东方人根本没必要硬攻冰雪城,耗也把我们耗死了,呵呵....如果我所料没错,冰雪城内一应辎重恐怕一点都没留下,东方人只给我们留下了一座冰冷的城池。” 听着罗伊斯的解释,柏腾恩和苏格斯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和震惊,如果罗伊斯所言成为现实,那所谓的远征不就成了不归路了,“罗伊斯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去冰雪城,还是另做他想?” 罗伊斯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做着计较,分析着各种做法的得与失,最后抬起头神情坚定道,“我们去泰梅尔高原,另外,给洛泰尔阁下修书一封,将分析的情况复述一遍。告诉他,我们去驻守泰梅尔高原,如果俄国人的靠得住,老母猪都能爬大树。还有,让洛泰尔陛下找沃尔康商议一下,想要解决后顾之忧,就必须在现有基础上接下东方人的活,重新修建北塞河城。” “什么?接着修建北塞河城?罗伊斯大人,恐怕沃尔康不会同意的,这个时候接着修建北塞河城,根本找不到足够的人手,除非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冰雪城,那样才能得到足够的苦力”柏腾恩直接摇着头,他对罗伊斯的主意一点都不看好,这个时候接着修建北塞河城,能依靠的就只有斯拉夫人,只有斯拉夫人能在短时间内越过叶尼塞河。 “你就这样写,至于结果如何,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罗伊斯看上去非常不耐,甚至有些着急。接着修建北塞河城需要时间,而现在缺的恰恰就是时间,因为冬天是很难熬的。 西伯利亚城圣天神城堡,铁墨的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城堡内也恢复了几分生机,几天前城堡里的人包括海兰珠在内,都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心情不顺的督师。现在好了,随着贝加尔湖一战的胜利,压在众人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王左挂一改前些日子的抑郁,也变得轻松了许多,“督师,这些蛮子们还真是经受不住诱惑,这么快就都跑到冰雪城去了,诺大的泰梅尔高原就留着那么点人驻守,这可是我们袭击泰梅尔高原的好机会啊。” 铁墨享受着海兰珠的按摩,乐滋滋的点了点头,“本督师已经给冰雪城去了信,着令韩牛儿找机会吃掉驻扎在泰梅尔高原的蛮军,另外,冰雪城附近的西伯利亚部落也已经撤到了城内,按照你的建议,我们给蛮子们来一招坚壁清野,倒要看看这些老毛子到了冬天吃些什么。” 西伯利亚的冬天有多难熬,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明白的,大冬天站在外边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石砖砌成的屋子如果不升火,都能给你冻透了,总之冬天里的西伯利亚环境恶劣,鸟兽都要躲着走。海兰珠一直在听着二人的谈话,当铁墨和王左挂相视而笑的时候,她竟然一点笑容都没有,反而将眉头蹙了蹙,铁墨感受到了海兰珠身上的不安,拍拍她的手好奇道,“珠儿,难道你还在担心?” 海兰珠也没有隐瞒,英气的俏脸上透着一丝冰冷,“夫君,老毛子之中未必就没有聪明人,如果蛮军派大量骑兵驻守泰梅尔高原的话,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铁墨和王左挂全都坐直了身子,眼珠子一阵乱转,应该不会吧?可很快,王左挂就想说一说海兰珠的乌鸦嘴了,因为冰雪城方面传来了消息,“督师,韩大人刚刚派人送来军报,贝加尔湖方面的日耳曼败兵并没有去冰雪城,而是直接去了位于泰梅尔高原西北方的大营。韩大人询问,还要不要照原计划行事,吞下泰梅尔高原上的蛮军。” 王左挂尴尬的吞着口水,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这边刚高兴了一下,立马被打脸,“这支日耳曼骑兵可真是不简单,他们这一手,彻底打乱了我们的节奏?” 铁墨同样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可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并没有多少失落感,反而有些兴奋。仔细想了想,铁墨微微一笑,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就算他们去了泰梅尔高原又如何?这一仗我们还是得打,只要安排的够妥当,就没必要怕这些日耳曼骑兵。如果我们想要赢取这个冬天,就必须拿到泰梅尔高原的掌控权。” 王左挂丝毫不感意外,而是深表赞同的笑了笑,相比断掉蛮军的辎重之路,这份收益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月末,罗伊斯麾下的骑兵放弃了去冰雪城休整的机会,迅速进入到泰梅尔高原西北方向的大营,而罗伊斯接着修建北塞河城的提议也着实让沃尔康头疼不已。 冰雪城城主府内,壁炉内染着温暖的火,洛泰尔神情严肃的坐在椅子里,沃尔康也在壁炉前走来走去的,神情十分焦躁,眼睛也不时的瞅一下旁边的洛泰尔。沃尔康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所谓的接着修建北塞河城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接着修建北塞河城可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神圣罗马远在千里之外,能够修建北塞河城的也只有依靠叶尼塞河以西的斯拉夫农夫们。 日耳曼人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万一日耳曼人动机不纯,那到最后波耶贵族损失可就大了。沃尔康观察者北塞河城的雏形,这么大的城池想要继续修建起来,少说也得需要几万人的苦力。 “大公爵,接着修建北塞河城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还请你迅速下决心。当然,神圣帝国绝对不会染指北塞河城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洛泰尔知道沃尔康在担心什么,他的保证铿锵有力,而沃尔康呢,依旧十分犹豫,可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沃尔康的犹豫并不仅仅来自神圣罗马帝国,最主要还是考虑到俄罗斯的实际情况。虽然经过十多年动乱,波耶贵族推翻了伊万家族的统治,实际掌控了俄国的权力,但到底时间短暂,并没有取得真正的控制权。近年来,国内大部分农民的生活都不是太好,很多家庭上交租子后,剩下的粮食就只够一家人用的。生活困顿,这也导致了贵族们经常要担心农奴们闹事,俄国内部的情况本就糟糕,这也是为什么沃尔康急于东扩的原因,生活困顿,若是再强行征调农奴们修建城池,恐怕民间怨气会越来越深。 如果可以,沃尔康希望俄罗斯更加安稳一些,可是洛泰尔的话又不得不考虑一下,北塞河城若能建成,对整个俄国以及东扩计划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不说自己甘心不甘心,至少神圣罗马的人恐怕会多想的,日耳曼人若是知道俄罗斯一直防备着他们,那双方的结盟关系,也要受到一些挑战了。 思索良久,沃尔康讲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洛泰尔阁下,接着修建北塞河城可以继续,但你一定要保证,一旦我国农民闹事,神圣帝国要无条件的帮忙,另外,神圣帝国要拿出一部分辎重才行,伟大的哥萨克士兵不可能饿着肚子干活的。” 洛泰尔深深的看了沃尔康一眼,这个莫斯科大公,可真是一点也不放过讨要好处的机会,虽然己方辎重有限,可洛泰尔还是答应下来,“这一点没有问题,北塞河城如果能够建成,对我们双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希望公爵大人抓紧一些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洛泰尔和沃尔康打着好算盘,如果北塞河城真的让他们建成,还真会给晋北军在西伯利亚的统治带来无穷的麻烦,可坐以待毙被动挨打并非晋北军的风格。没过几日,铁墨就催马来到了冰雪城,一入城池就能明显的看到冰雪城与西伯利亚城有着很大的不同,冰雪城吸取了西伯利亚城的教训,建筑墙体更厚,棱条更为明显,充分考虑到了御寒和保暖,那种长长的烟筒尤其显眼。 第660章 再起波澜 第660章再起波澜 由于军情紧急,进入城堡之后,铁墨就召开了例行的军事会议,“泰梅尔高原有什么动静?” 尚可喜早有准备,起身答道,“督师,泰梅尔高原并没有太多异常,不过最近两天西北方面的日耳曼人将营地变得越来越靠近叶尼塞河,也有不少斯拉夫农夫越过叶尼塞河,种种迹象表明,斯拉夫人有意接着修建北塞河城。至于柴多夫麾下的兵马,自从贝加尔湖之战后,那些斯拉夫人将兵力集中了起来,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 “修建北塞河城?”铁墨摸着下巴,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这些西方蛮子也学聪明了,知道修建城池了,不过他们也太自大了,真以为我们不敢主动出击了?定山,你把麾下所有骑兵集中起来,从后天开始,给本督师把整个泰梅尔高原收割一遍,尤其是那些日耳曼骑兵,要打的他们以后见了我们就打哆嗦。另外,伊戈尔,麻烦你率领图瓦部子弟从通古斯卡河绕到北塞河城,一旦日耳曼骑兵被吸引到东面,立刻出兵北塞河城,把那些斯拉夫农夫全都抓了,这些斯拉夫大胡子,可是上好的苦力。” 伊戈尔和周定山起身领命,随着贝加尔湖之战结束,再加上仆从军多数为骑兵,西伯利亚方面军的骑兵力量已经远超联军,尤其是在泰梅尔高原上,只要周定山不出什么大的纰漏,凭他的本事已经云府骑兵的能力,根本无需担心。攻打泰梅尔高原仅仅是一个开始,铁墨还会拿出足够的精力对付冰雪城里的联军主力。这些西方蛮子,该得到一个教训了,这次要告诉他们一个道理,有时候占据了坚城并不一定是好处,也许这座坚城会成为包袱。 西伯利亚远征军斗志昂扬,铁墨的命令层层下达,士兵们一听说有仗可打,各个兴奋地不得了。沃尔康躲在冰雪城里过清闲日子,他可从来没想过,泰梅尔高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重燃战火。崇祯六年年末,周定山率两万云府骑兵分成两路突袭泰梅尔高原,驻扎在泰梅尔高原东南角的斯拉夫人眨眼的功夫就被夹在了中间。 周定山这一次突袭,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兵贵神速,当天午时,云府骑兵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斯拉夫人的大营,营中的斯拉夫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云府骑兵分成无数小股兵马,在营中驰骋厮杀,整个大营乱成了一锅粥,柴多夫喘着粗气,头发也被烧掉了许多,眉毛最惨,直接变成光秃秃的,柴多夫恨死了这些东方人,竟然从北面包抄过来,如此多的骑兵还不在正面突袭,玩后方偷袭,简直就是无耻。 “柴多夫大人,你快点走吧,北边的兄弟们眼看就要顶不住了,你要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一名亲兵拽着柴多夫往外走,对方可是清一色的精锐骑兵,尤其是那种怪异的铁索,兄弟们好几次准备列阵反击,结果全部被那种铁索连环马给杀的溃不成军。柴多夫凹陷进去的双眼,簌簌的流着泪水,他就是死也不愿意这样逃走,十几名亲兵护着柴多夫,死命的往营外逃,好在周定山的目标只是打垮这些斯拉夫人,并没想过全歼,这让柴多夫捡了一条命。 斯拉夫人的大营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冰雪城里的联军主力不可能坐视不管,自从得到消息后,沃尔康和洛泰尔组织了一支足有两万人的步骑联合军,从南门出发,想要解救柴多夫。可惜援军刚刚出城不到二十里,就遭到了晋北军的迎头痛击。叶利钦脸上神情阴沉不定,一对三角眼透着凶光,看着对面整齐而宏伟的步兵大阵,他的心里就扑通扑通乱跳,事实很明显,东方人早就在此等候了,“列德诺,你来打头阵,一定要突破东方人的大阵。” 在通古斯卡河,叶利钦亲眼见识过晋北军步兵大阵有多厉害,阵法不仅严谨,而且充满变化,所以他希望列德诺的骑兵能创造奇迹,如果能先从侧翼打开缺口的话,就能找到一点希望了。列德诺的兵马分批窜出,在没有步兵配合的情况下朝着晋北军步兵大阵两翼抄过去,列德诺深知东方人的盾牌大阵有多厉害,还有火枪排射,硬冲正面,列德诺一点信心都没有。 韩牛儿眉头挑了挑,略带苦笑的看了下旁边的李九成,“这些斯拉夫大胡子学聪明了,竟然从两翼包抄,看来要教教这些大胡子什么是阵法了。” 只见旗手挥舞手中彩色旗帜,鼓声也变成了两短一长,步兵大阵立刻有了变化,前方盾牌手慢慢分散,方形大阵依次分开,随后每个阵列前后相连,火枪手向内收缩,竟然变成了十几个不断旋转的圆形阵。圆形八卦,变化无穷,列德诺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阵法,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再加上斯拉夫人冲锋靠的就是一股子猛劲,于是大批的斯拉夫骑兵毫无准备的冲进了旋转的圆形大阵,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当冲进去之后,就发现有多大不同了。每 个圆形阵外围缝隙有限,斯拉夫骑兵无法大批量并排通过,只能三三两两的穿越,不可避免的,在局部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再加上都是骑兵,速度又快,顺着缝隙胡乱穿插。斯拉夫人很难突破外围的盾牌防护,反而许多人在穿插的时候被不断伸出的长枪戳翻。由于双方交战的地方满是尘土,粉尘飞扬,视线受阻,斯拉夫人不断穿插,可迷迷蒙蒙的,根本冲不出去,只觉得跑到哪里都是敌人。 叶利钦远远地看着整个战场,他不断吞着口水,眼中的震惊之色是如此的明显。东方人迅速而有力的变阵本事,真的是让人看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列德诺的骑兵已经陷入了苦战,如果没有意外,被全歼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叶利钦只能下令道,“全军出击,谁要是敢后撤,杀无赦。” 居于后方的斯拉夫人终于扑了上来,这时韩牛儿赶紧挥手示意,军令不断下达,圆形大阵慢慢收缩,形成三个紧密相联的更大的圆形,如此一来,那些苦不堪言的斯拉夫骑兵总算活了下来。不过那些被圆形大阵圈在里边的人就倒霉了,被慢慢收缩的圆形大阵直接吞掉。列德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这一仗打得晕头转向的,脸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 在折损三千余人后,叶利钦不得不下令往后撤,龟缩进冰雪城里去。就在叶利钦仓皇逃窜回冰雪城不久,在冰雪城东面又出现了一支兵马,这就是尚可喜率领的大军,人数也在万人左右,韩牛儿所部与尚可喜所部合兵一处后,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三万人,这支庞大的兵马光明正大的驻扎在冰雪城东面,不后撤也不进攻。 可这个时候,晋北军越是按兵不动,冰雪城里的联军越是难受。洛泰尔老谋深算,被神圣帝国的领主们称为北方老狐狸,可就是这条老狐狸,也被眼前的状况搞得一筹莫展。相比洛泰尔,沃尔康失了稳重,他气得破口大骂,“可恶的东方猴子,为什么不进攻,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阻挡援军去泰梅尔高原,那应该驻扎在西南方向才对,可东方人全部驻扎在东面一副攻城的架势,偏偏又不进攻。洛泰尔大皱眉头,有些不耐的说道,“大公爵阁下,稍安勿躁吧,从目前情况看,东方人的意图根本不是阻止我们驰援泰梅尔高原,而是拖延。如果不信的话,大公爵可以再派援军,相信这一次东方人不会阻止我们的。” 在大局观上,洛泰尔要比沃尔康高明许多,他相信此时的东方人盼着冰雪城派遣援军呢,越多越好,等到冰雪城内的兵马人数少到一定程度,他们就可以猛攻冰雪城了。 为了保住冰雪城,就得留足够的兵力守卫城池,派出的援军也不会太多,之前的兵力已经到达极限了,而结果也说明,东方人根本没把这援军放在眼里,“大公爵阁下,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么?冰雪城根本就是东方人故意让给我们的,我们之前总以为有了冰雪城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可是现在想想,人家东方人不攻打冰雪城,那我们所谓的优势还有什么意义?为了守住冰雪城,我们不得不拿出足够的兵力,东方人用一座冰雪城,成功的将我们固定住了,我们得到了冰雪城,却失去了灵活性和主动权。哎,恐怕泰梅尔高原要出大事了,一旦东方人重新夺回泰梅尔高原,没有了辎重来源,寒冷的冬天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 在洛泰尔的说教之下,沃尔康也慢慢冷静下来,突然,他睁大双眼,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坏了,北塞河城,我们集中了不少人力在北塞河城,若是东方人有意进攻北塞河城,我们之前的努力岂不是让他们捡便宜了么?” 听沃尔康一说,洛泰尔才想起这回事儿,一时间二人都是欲哭无泪。当初听说东方人撤离冰雪城,一个个高兴地上蹿下跳,现在回过味儿来一想,好像泰梅尔高原才更重要啊。完了,这种被动局面不可避免了,洛泰尔最担心的还是驻扎在泰梅尔高原上的日耳曼骑兵,那些骑兵可是神圣帝国的心血啊。一旦损失惨重,后果不堪设想。 几万大军驻扎在冰雪城东面,竟然压制的城内西方联军不敢动弹,也算是一个奇迹了。说到底,还是晋北军常规作战的能力太强,经过铁墨的调教,再加上久经战阵,晋北军战斗素养极高,更讲究整体,相比之下蛮军就差了太多。之前王左挂决定放弃冰雪城的时候,驻扎冰雪城的不少人可是颇有怨言,现在看到如此情况,不由得心生佩服。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敢提出弃守冰雪城的想法,可不仅仅拥有极高的军事才华,还需要相当的胆魄才行,因为这个主意很容易得罪人的。 沃尔康和洛泰尔对眼前的局面毫无办法,因为只要东方人不主动攻城,就找不到他们的破绽。经过几次交战后,不得不承认,在相同的兵力情况下,想要在野外正面战胜东方人,实在是太难了。洛泰尔现在开始相信罗伊斯的判断了,神圣帝国惹怒了一头无法对抗的雄狮,当然,现在想收手已经晚了。 法务官梅里吉急匆匆的跑进屋,看到洛泰尔还未休息,开口道,“阁下,东方人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异动,如你所料,沃尔康试探性的派了一股兵马,东方人理都没有理。” “这个斯拉夫狗熊,就知道他不会死心的,到这个时候了还派援兵,这会儿估计柴多夫的人都已经被吞干净了。对了,罗伊斯那边有没有消息,我们的人怎么样了?”斯拉夫人损失如何,洛泰尔已经无暇关心了,他现在只想知道罗伊斯的兵马是什么情况,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罗伊斯发挥他的军事才华,带领泰梅尔高原上的日耳曼骑兵躲过一劫。 果然,梅里吉轻轻地摇了摇头,满脸的愁苦之色,“依旧没有消息,不过大人,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了。” “但愿罗伊斯能聪明一些,千万别去北塞河城,更不要想着救援斯拉夫人,如果罗伊斯的人损失惨重,那我们与俄国人的联系就被彻底斩断了”洛泰尔看得更为长远一些,如果说有一条粮道的话,那叶尼塞河一定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 如果连罗伊斯的兵马也被全歼,那从冰雪城到通古斯卡河以西漫长的战线将被东方人主宰,到那时候,冰雪城就只能任人鱼肉了,但只要罗伊斯的兵马保存下来,有这一支强大的日耳曼骑兵在,总有扳回局势的希望。从发动远征开始,什么时候想过,有一天十几万东征大军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两万骑兵身上。 第661章 弄迷糊了 第661章弄迷糊了 日耳曼骑兵强大的战斗力,人所共知,不仅仅洛泰尔关注着这支骑兵,就连铁墨也一样留意着这支骑兵,能不能抹掉这支骑兵,关系到未来战事的顺利程度。虽然冰雪城的情况非常有利,但铁墨依旧有些紧张,战场之上,决不允许有轻视之心的,已经将近子时,王左挂依旧陪着铁墨研究着冰雪城的情况,海兰珠拿着一封军报迈步走进来,“刚刚冰雪城内的斯拉夫人又派了一批人马出城,人数约在四千人左右,刘国能所部按照之前的吩咐,并未出兵拦截。另外,周定山所部有了最新消息,昨日末时左右,日耳曼人已经离开了营地,向东面接应斯拉夫人,我们的人已经从南面贴过去,如果不出意外,预计今天巳时左右,就能咬住日耳曼人的先头兵马。” 贝加尔湖虽然胜利了,但日耳曼人更多的还是输在准备不足上边,如果双方同等了解基础上的话,日耳曼人未必会败的那么惨。日耳曼人刚刚大败一场,却没人敢小看他们的战斗力,王左挂神情严峻,远没有之前的轻松神态,“周将军手中握有两万精锐骑兵,又常年率领骑兵,此战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现在属下就是担心我们的人因为一连串的胜利,而生出骄纵之心,一旦发生轻敌冒进的情况,很可能被日耳曼人抓住机会狠狠地咬上一口。” 王左挂所言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但从冰雪城到泰梅尔高原路途遥远,想要写信提醒周定山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时间不够用,等消息送到了,估计双方早就打起来了,“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只能希望定山把控住局势了。” 如果领兵出征的是吴玠,断然不会有这种担心,刘国能骑兵战术运用炉火纯青,性格刚猛又不失稳重,但周定山不同,相比刘国能,他缺少了些许稳重。事实上铁墨等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刚胜一场的云府骑兵们士气高昂,再加上在贝加尔湖把日耳曼人打得落花流水,许多人已经有些自信过头了,尤其是对将要发生的交战,信心满满,甚至许多将领已经开始商量着如何分割功劳了。 缇骑四出,探马不停,不断有消息送到周定山手中,随着日耳曼人越来越近,他反而紧张了起来。至于为什么会紧张,周定山也搞不太清楚,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抚着额头慢慢起身。战士们大多已经歇息,整个大营安静异常,走到帐外,夜幕点缀着点点繁星,泰梅尔高原上风声很急,抬起头,觉得天空离着眼睛很近,以为来到帐外,心情会轻松许多,谁知那种不安的感觉反而更严重了,周定山很不理解,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担心过。 担心,应该是正常的,因为泰梅尔高原战况结果如何,直接影响到未来的战局。自己到底哪里还没安排妥当呢?恰巧一支巡逻兵走过,他们见到周定山,赶紧停下来行个军礼,那领头的把总,周定山也认识,所以将他喊了过来,“乔麦,过来陪本将聊会。” 乔麦惊喜的很,吩咐麾下兄弟继续巡逻,自己陪着周定山在营中闲逛起来,乔麦也是个伶俐人,不久就觉察到周定山有些心绪不宁了,“将军,你担心接下来的战事么?” “是啊,如何能不担心,督师曾经说过,为将者每一个判断都决定着许多士兵的生死,所以不得不慎重!”从周定山的话语中,就可以听出他的担心完全出于本能。 乔麦弓着身,神情相当轻松,“将军,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担心了,咱们不是刚刚与他们在贝加尔湖大战一场么?这些日耳曼人,也不怎么样啊,上一次能轻松打败他们,这一次同样能击败他们。周将军有所不知,傍晚的时候,曹小将军他们还叨叨着明日如何收人头呢。将士们信心满满,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咱们....” 乔麦自顾自的说着,可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前头走着的周定山,突然停了下来,乔麦肯定不知道,此时的周定山已经被恐惧覆盖,后背寒气习习。周定山深深的呼了口气,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如果今夜没有听乔麦说这些话,或许自己就酿下大错了。 俗话说骄兵必败,现在的云府骑兵就是一群骄兵,贝加尔湖一战赢得太轻松了,让所有云府骑兵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轻视之心。日耳曼人真的那么不堪一击么?错,大错特错,日耳曼人尤其是那支万人左右的圣十字骑士团,拥有着严谨而勇猛的品格,绝对不容小觑,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去接战,恐怕一定会遭到日耳曼人拼命反击的。 心中有了答案,周定山眉头凝聚,迈开步子回到了大帐,不久之后夜色下的骑兵大营响起隆隆鼓声,士兵们不明就里,还是按照平常的训练迅速出帐,军中将领们也全部来到了帅帐内。从大家疑惑的眼神中,就可以知道他们全都被紧急的鼓声搞蒙了,等周定山来到案前,便有人出列道,“周将军,半夜聚集我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定山神情严肃,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诸位,鼓声聚将,并未有敌袭,找诸位来,只是有件事告诉大家。之前的行军计划作废,卯时三刻起,全军拔营,后撤五十里。记住,这是军令,谁要是敢违抗军令私自主动出击,莫怪军法无情。” 噶,大帐内变得异常安静,二十多名将军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显然被这个消息给吓住了。搞什么鬼,明明云府骑兵优势明显,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周将军竟然要大家放弃主动出击,如此也就罢了,还要后撤五十里?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都在想周定山是不是染了风寒烧糊涂了,要不怎么会下这种无厘头的命令。许多人想要追问一番,可一想起之前周定山严肃的表情以及警告,一个个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周定山的命令不可更改,众人只能接受,走出帅帐,大家不免又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田老哥,大将军到底在搞什么鬼,昨晚上不是刚做的安排,让我们配合南面的兵马,正面冲击蛮军么?怎么现在就变卦了,还要撤兵,凭什么啊。” 田德龙嘴角一撇一撇的,一撮胡子更是飘呀飘的,听别人问起,俩眼一瞪,没好气的哼道,“老子哪里知道周将军发什么疯,两个时辰前跟大将军商讨军情的时候还没事呢。哎,不是我说,事已至此,大家也别多想了,大将军既然这样安排,估计肯定是有了什么新想法。” 话虽然这么说,可田德龙心里依旧一阵腹诽,屁的新想法啊,这个时候什么想法都不需要,上万骑兵只要从正面列阵突袭,保准能把这批蛮军骑兵打成烂粥。西伯利亚地势较高,天也比别处亮的早,卯时三刻,万余云府骑兵开始拔营撤兵。这次撤兵确实有些莫名其妙的,让人很不甘心,但晋北军有个优良的传统,那就是心中再不甘心,还是会严格的执行军令。辰时不到,云府骑兵开始撤离中部高地,向东面撤去,渐渐拉远了同日耳曼骑兵的距离。 日耳曼骑兵大营,罗伊斯与柏腾恩、苏格斯等人凑在大帐中,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打,大家可都攒着一股子劲,想要将在贝加尔湖丢失的脸面拿回来呢,这次大家有了应对,绝对不会输给那些东方骑兵的。 为了对付那支可怕的东方骑兵,大家集思广益,找到了许多可行的主意,可是探子随后传来的消息,让整个大帐变得鸦雀无声,“罗伊斯大人,刚刚得到消息,东面的东方人撤了,之前逼近我们的先锋兵马也撤走了。” “什么?”罗伊斯猛地站起身,眼睛里透出惊讶的神情,听到东方人撤走的消息,他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准备了如此久,结果一拳打在了空气中,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弄清楚了没有,东方人为什么后撤,是不是冰雪城的援兵到了?” 探子很无辜的摇了摇头,“罗伊斯大人,目前东方人撤退的原因依旧不明,我们的人已经加大的搜索范围,也没找到冰雪城援兵的踪迹。” 柏腾恩和苏格斯对望一眼,全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见鬼了么?要说东方人被日耳曼勇士吓跑了,打死他们都不会信,“罗伊斯大人,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多加小心了,东方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撤兵的,恐怕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呢。” 有时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在未知的情况下,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担心,晋北军一次平常的撤兵,反而让日耳曼人变得疑神疑鬼的。于是在泰梅尔高原中部高地,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前边已经一路畅通,日耳曼人的行军速度反而降了下来,那小心翼翼的作风,比之晋北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定山的撤兵令,确实让云府骑兵失去了剿灭日耳曼骑兵的最好机会,可同样也避免了有可能发生的惨败,此时的周定山终于体验到了曹文诏坐镇陕北的心情。打仗,很多时候不是看消灭多少敌人,只要完成了既定的目的就行了。 罗伊斯小心翼翼的行军,距离北塞河城也越来越远,最终让伊戈尔的图瓦士兵畅通无阻的杀到了北塞河城附近。 要说周定山害怕,那也不完全正确,他只是想将这场仗打得更稳妥一些罢了。日耳曼骑兵行军速度十分缓慢,他们要留意随时而来的突袭,不得不把速度降下来,但五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就算再慢也就半天的时间。眼看着距离东方人的骑兵已经很近了,罗伊斯开始下令骑兵各部原地休整,准备接下来的战斗。罗伊斯猜测着东方人接下来的反应,斥候也是不断出击,搜寻着东方人的行踪,临近午时,几名探马回到临时行营,“罗伊斯大人,东方人并未迎战姿态,他们继续向东面撤退了。” “什么?”旁边的苏格斯伸长了脖子,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伸手抓着满头卷发,长长的鼻毛清晰可见,“东方人在搞什么鬼,他们到底想干嘛,逃又不逃,战又不战。” 云府骑兵长时间不接战,反而将日耳曼人搞得人心惶惶的,苏格斯已经如此暴躁,其他人可想而知了。罗伊斯并没有太大反应,手中握紧长剑,眉头皱作一团,此时罗伊斯在纠结一件事情,要不要继续向东面行军,可是越往东,不安感就越强烈,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冒然深入,可是兵家之大忌。 大帐内慢慢安静下来,只有外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就像此时的心情,焦躁不安,良久之后,罗伊斯看着东方,目光深邃而冷酷,“传令各部,沿着原路返回叶尼塞河。” 众人为之一愣,至少苏格斯是无法理解的,罗伊斯也懒得解释。东方人一直走走停停,早就把日耳曼勇士的耐心给拖没了,现在全军上下充斥着一股暴躁情绪,实在不适合正面迎战了,更何况,罗伊斯一直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在不明白真相的情况,选择最稳妥的反感为最佳。 苏格斯和柏腾恩等人还想劝劝,只是没等到他们开口,又有两个探马闯进大营,与之前的探子不同,这二人满脸恐慌,“不...不好了....罗伊斯大人,南边三十里外发现了大量的东方骑兵,北塞河城也遭到了东方人的突袭,斯特林大人请我们速度回援北塞河城。” 当这个消息传来,一直困扰着罗伊斯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可这个时候看清局势,已经无济于事了。怪不得东方人一直在撤退,原来一直在等待最佳时机,如果东方人早早地应战,日耳曼勇士们斗志昂扬,准备充分,东方人未必会讨到好处。可是现在就不同了,随着南面出现大量的东方骑兵,再加上北塞河城遭到突袭,恐慌开始蔓延全军,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第662章 兵败如山倒 第662章兵败如山倒 不能继续向东了,罗伊斯非常清楚眼下的处境,北塞河城继续修建,那里人数众多,但多是农夫,战斗力有限,凭着斯特林手中的七千多斯拉夫步兵,根本抵挡不了多久的,所以,北塞河城沦陷是早晚的事情。东面的东方人再加上南面的东方人,总兵力估计早就超越两万人了,东方骑兵的厉害,在贝加尔湖早就见识到了,士气低落的情况下,想要对抗如此庞大的东方骑兵,结果一定不会太美好。虽然不想承认,但只要敢迎战,那日耳曼勇士一定是必输无疑。 “罗伊斯大人,打吧,虽然东方人有南边的兵马援助,但我们兵力两万有余,并不弱于东方人,如果正面冲击,未必就一定会输。只要我们这一次打赢了,还能重新拿回北塞河城,将泰梅尔高原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柏腾恩神情激动,不免牵动了伤口,苏格斯上前扶住柏腾恩,也是一脸的愤怒。 罗伊斯摇了摇头,他不想打击两名爱将,这种情况下想要取胜,除非上帝降临,说白了,此时的日耳曼勇士连赌博的资格都没有,“柏腾恩,你想过一旦我们失败会带来什么后果么?丢了泰梅尔高原,我们还能撤到叶尼塞河以西对东方人进行袭扰,西伯利亚这么大,只要我们想,总能找到东方人的漏洞予以攻击。可要是我们将兵马折损在此处,整个泰梅尔高原将再无可战之兵,冰雪城就成了一座孤城,从冰雪城到叶尼塞河漫长的道路上,将被东方人占据,你们觉得,哪个选择会比较好呢?” 罗伊斯长舒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罗伊斯的话让柏腾恩二人陷入了沉思之中,罗伊斯的意思不难理解,现在联军已经从主动陷入了完全的被动,战局也对联军殊为不利,到了现在,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泰梅尔高原的日耳曼骑兵如果能存活下来,冰雪城的主力大军就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一旦日耳曼骑兵折损严重,失去进攻资本的话,冰雪城里的主力大军将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鱼肉了。 柏腾恩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接受血淋林的事实,“罗伊斯大人,那我们撤吧,现在回北塞河城,还有机会!” 北塞河城?罗伊斯嘴唇发抖,脸色十分难看,“不,即使我们马不停蹄飞回去,也救不了北塞河城了,为了斯拉夫人,我们没有必要冒险,通知各部,立刻撤,以最快的速度越过叶尼塞河,到库列伊卡高地驻扎。命令恩兰的伯约骑兵团分出一部分兵力拖住东方人。” 罗伊斯再次表现出果敢的一面,战场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仁慈,更何况北塞河城大部分都是斯拉夫人,高贵的日耳曼勇士何必为了斯拉夫大胡子流血牺牲?只要撤回库列伊卡高地,回到叶尼塞河西面,东方人就暂时失去了办法,东方人就是再强横也不敢贸然越过叶尼塞河的,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控制住泰梅尔高原。柏腾恩的神情十分痛苦,他很明白,不管伯约骑兵团分出多少人,这些人都是有去无回,可是柏腾恩无法责怪罗伊斯心狠或者自私。 可以说罗伊斯无法不自私,身为圣十字骑兵团的执政官,当然要为圣十字骑兵团多考虑,在这一点上,罗伊斯做的并没有错。另外一点,圣十字骑兵团成员大都来自南北大贵族家庭,而伯约骑兵团成员则是中下层领主家庭,相比之下,只有牺牲伯约骑兵团,损失才会更小。 “罗伊斯大人,如此安排,你想过可能发生的后果么?恩兰可是一头狂狼,拜尔家族和劳伦兹家族可是以恩兰马首是瞻,我们放弃了伯约骑兵团成员,恩兰会接受么?”柏腾恩的语气里透着许多无奈,这也显示出中世纪西方世界的大体模式。中世纪西方大陆以农奴制为主,国王统治国家,各处分封王公贵族和领主,各处贵族们又以家族姓氏自成一体。腓特烈家族影响深远,势力庞大,但拜尔家族和劳伦兹家族也并非籍籍无名,拜尔家族和劳伦兹家族乃是姻亲关系,两家控制着神圣帝国南部六大领主的土地,是当地中层贵族的代表,更重要的是恩兰·拜尔是下任家族领主的继承人,他的舅舅正是劳伦兹家族的领主诺德·劳伦兹。恩兰和罗伊斯不同,他有着自己的利益,他的利益在神圣帝国南部,而不在洛泰尔陛下身上。 罗伊斯嘴角翘起,轻轻闭上了眼睛,也许这样,才能掩藏住内心的痛苦,“柏腾恩,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不让恩兰去,难道要我们的人去么?”罗伊斯并非心狠,就算洛泰尔陛下在此,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得罪南部两个家族,总比得罪南北十几个大家族要好。 罗伊斯的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恩兰其实并不是伯约骑兵团的执政官,而是法务官,真正的执政官其实是库克·劳伦兹,由于恩兰的身份以及自身能力,库克不得不尊重恩兰,所以伯约骑兵团的许多事情都是恩兰拿主意。当得知伯约骑兵团需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后,恩兰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双拳紧紧攥起,咯咯作响。 恩兰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长相更是粗犷,这在日耳曼民族里非常少见的,因为普遍的日耳曼人并不高大,多数都是中等身材,很少有恩兰这种身高直逼七尺的,两米多的身高,算得上巨人了。恩兰长相粗犷,但头脑并不愚钝,一双大手松开,满是汗水,库克以及几名指挥官也全部等待着恩兰的吩咐,“法务官阁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恩兰已经想了许多,听到库克出声发问,手掌按在地上,目光变得异常凶残,“好一个罗伊斯,看来南部铁匠家族的人命就是不值钱,到底还是比不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们。蓝盾骑兵团人数远比我们要多,却要我们去殿后,哼,这次东征,我们就不该来。” 从语气中就能听出恩兰有多么愤怒,南部六大贵族在整个神圣帝国贵族体系中算是非常弱小的一环,同样伯约骑兵团也是实力最弱的,虽然号称骑兵团,人数却在六千人左右,与圣十字骑兵团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果可以的话,恩兰真想一怒之下,率领伯约骑兵团逃走,可作为拜尔家族的继承人,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南部六大领主的未来。 如果自己违抗军令,南部贵族一定会遭到报复的,所以,恩兰必须接受这个命令,即使很可能有去无回,“库克,我会领着卡恩、鲁道尔的人留下来殿后,你领着其他人随着主力后撤。记住,回去之后,告诉诺德大人,务必保存实力,不要轻举妄动。” 库克当然无法接受这个命令的,当即反对道,“不可,恩兰,还是你走吧,我来领人留下,如果你回不去,诺德大人一定会怪罪属下的。” “库克,你不要争了,你留下来用处不大”恩兰的眼中透着一丝坚定,语气蕴含深意,恩兰到底是不甘心的,他想亲自会会这些东方人,留下来万分凶险,但同样也蕴藏着机会。 库克最终没能说服恩兰,午时将过,日耳曼骑兵开始缓缓向西撤退,他们绕道西北方向,算是彻底放弃了北塞河城。而此时的周定山,也抓住机会开始了反扑,“诸位请记住,此战咬住蛮军后方兵马即可,决不可轻敌冒进。” 众将对此深感无奈,周将军还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云府骑兵一旦组织起进攻,速度十分迅速,很快东面和南面两路大军开始对东部高地上的克拉斯驻地展开猛攻。四千多伯约骑兵团的日耳曼骑兵早就列阵等待,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云府骑兵,他们显得那么的渺小脆弱。 阳光下黑芒闪耀,那种诡异的铁索连环马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连环马并没有忙着冲上来,首先负责冲击阵型的铁浮屠。三千铁浮屠,像一股钢铁洪流,大地微微颤抖,给人一种震撼的视觉触感。 恩兰面容狰狞,呼吸急促,看着冲来的黑甲杀神,他慢慢抽出了阔剑,“左右散开,不要与敌军正面冲撞!” 铁浮屠的威力,日耳曼人早就见识过了,这根本就是一群铁疙瘩,跟他们正面硬碰硬,一定会死的很惨。恩兰的反应不能说说错,只是云府骑兵强大可怕的地方同样来源于进攻模式多样化,当铁浮屠将对方阵型冲散后,周定山下令南面连环马绕到西面,配合着东面大军对着散开的日耳曼骑兵进行迅速而有力的切割。日耳曼人为了对付铁索连环马,做了许多准备,可在这种被动的局面下,那些方法已经失去了作用,在这里,云府骑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靠着兵力优势,半个时辰里,已经将伯约骑兵团分割成十几股,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恩兰的眼睛变得通红,展开双臂,沉重的阔剑左右翻飞,可是不断涌上来的东方骑兵,让他变得力不从心。失败早已注定,可为什么还是那样的痛苦和不甘? 留下来殿后的伯约骑兵团只有几千人,面对两万云府骑兵精锐的连番厮杀,失败不可避免。东部高地鼓声震天,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无主的战马落寞的吃着青草,各式各样的尸体躺在地上。此时,许多骑兵将领也开始渐渐理解周定山的苦心,或许真的小瞧蛮军了,仅仅是几千殿后的日耳曼人,却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时辰。 在日耳曼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古板和勇敢,面对这样一群敌人,轻视他们,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战斗已经进入尾声,虽然伯约骑兵团可以分散兵力,拖延时间,可是云府骑兵到底是人数众多,而且他们对于小规模作战也很有经验,十几个人组成一队,相互配合,日耳曼人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再加上周定山命令大队兵马封死西面的路,所以日耳曼人的反抗只是徒劳的。不过失败依旧掩盖不住日耳曼人的勇猛,尤其是手持阔剑的恩兰,即使浑身染血,多处受伤,他依旧挥舞着手里的阔剑,拼死奋战。 “这是一群可敬的对手,白藤,吩咐下去,只要有人投降,留他们性命”周定山觉得大局已定,也不想耽搁太长时间,打个手势,驻防在外围的兵马开始合力收缩包围圈,到了这个时候,恩兰以及麾下几百名残兵也失去了继续反抗下去的资本。因为云府骑兵开始慢慢撤出战团,外围的骑兵端好手中的弓弩,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分割阵型近身缠斗了,云府骑兵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用弓弩射杀这些奋战中的日耳曼人。 这是一群白皮肤黄头发异族人,但并不阻碍他们成为真正的勇士。恩兰厮杀许久,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当没有了敌人,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整个人从站马上滑下来,如果不是阔剑杵在地上,早已经跌坐在地。模糊的双眼扫视四周,卡恩的尸首就在不远处,曾经最好的兄弟,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右臂不知去了哪里,胸口插着一把长枪,也许是视线模糊的原因,入目一片迷蒙和虚幻,仿佛走进了末日荒漠。 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活下来。一阵马蹄声响起,那些东方骑兵慢慢分开,分开的过道中一名三十余岁的银甲将军缓缓走来,这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男子,有着矍铄而俊朗的面孔,眼中透着铁血刚毅,虽然年轻,可一眼就看得出他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 周定山身后跟着一个瘦削男子,他有着一双蓝眼睛,满脸的大胡子也证明他不是地地道道的东方人。在西伯利亚想找到一个懂德意志语言的人很困难,但依旧能找到。沃马尔就是周定山找来的翻译,他深知东方帝国铁骑的厉害,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周定山身边,生怕有什么不妥,惹这位东方大将军不快。 第663章 勾心斗角 第663章勾心斗角 “不管你是谁,眼前的局势你应该看得懂,继续打下去,会会让更多的人死去。本将佩服你们的勇气和忠诚,所以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反抗,当保你们不死!” 周定山的话铿锵有力,不失威严,沃马尔赶紧翻译一番。周定山的话落到日耳曼人耳朵里,引起了很大反响,自从联军东征以来,数次和东方人开战,这还是东方人第一次接受俘虏,以前一直以为东方人都是野蛮人,只懂杀戮的,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俘虏,对于日耳曼人来说并不新奇,在西方大陆失败者投降很常见,只不过俘虏面临的往往是劳役以及奴隶,也不会有人向失败者做出什么保证,因为俘虏的生死没人会关心,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即使如此,战败后依旧很多人选择投降。而这一次,东方人做出了保证,只要投降,就保证生存下去,没人知道周定山的保证算不算数,所以很多人都在犹豫,最终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恩兰身上。 恩兰现在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整个人混沌的很,但沃马尔的话他大体还是听得懂。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恩兰犹豫了,作为拜尔家族的继承人,不应该投降的,因为投降会让整个日耳曼贵族跟着丢脸,可现在早已经不是他恩兰一个人的事情了。还有几百兄弟,他们都来自普通的贵族家庭,如果不是战争,或许他们大多数人过着平淡充实的生活,恩兰真的不想因为自己得选择,让这些人跟着自己一起去死。长久之后,恩兰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痛苦侵蚀了他的内心,阔剑和短枪缓缓落地,也代表着恩兰丢弃了应有的高傲,随着恩兰放下武器,那些日耳曼残兵全都选择了投降,在生存面前,大家选择了赌一把,赌东方人言而有信。 周定山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一点笑容,对现在的情况他很满意,有时候俘虏一些人要比杀了一些人强,大明对神圣帝国太缺少了解了,在这些人身上会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调转马头的时候,周定山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恩兰,“一会儿把他带来见本将。” 恩兰是那种扔到哪里都很扎眼的人物,那么高的个头,魁梧的身材,就像一个巨人一般,想不招风都难。沃马尔赶紧谄媚的笑着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这位东方大将军也并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只要不惹事,还是很好相处的。 罗伊斯的骑兵逃窜到叶尼塞河以西,直到库列伊卡才停下来,日耳曼骑兵撤退的非常干脆,对北塞河城不管不问,这也让北塞河城的斯拉夫人破口骂娘,大骂日耳曼猴子不讲信用。 伊戈尔可不会有半点客气,图瓦部也算是晋北军最信赖的盟友了,但几场大战下来,图瓦部愣是一点功劳没捞到。对图瓦人来说,军功就象征着牛羊和财富,这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又如何肯放过?伊戈尔麾下的图瓦士兵分成两路,一路从南向北,一路从东面迂回,北塞河城虽然经过斯拉夫人紧急修建,但城墙依旧没能立起来,如此一来,斯拉夫人被两面夹击,根本无法抵挡,再加上不少斯拉夫农民慌乱逃窜,更让北塞河城失去了对抗的资本。 图瓦人是一群饿狼,他们可不是云府骑兵,纵兵杀入北塞河城后,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敢挡着路,全部宰杀,斯拉夫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什么叫做东方野蛮人。 随着伊戈尔领兵夺下北塞河城,西伯利亚方面军总算重新夺回了泰梅尔高原的统治权,周定山大胜一场,罗伊斯领兵逃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冰雪城。对周定山所不得战果,铁墨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获取几百名日耳曼俘虏,周定山更展现出了成熟的一面。如果是几年前的周定山,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拿下了泰梅尔高原,也算去了一大心病,没了烦心事,觉得眼前的风景也好了许多。此时的泰梅尔高原,夹杂着猎猎狂风,西伯利亚高地一直如此,寒冷已经侵袭全身,“定山终于成熟了,在此之前,本督师一直担心他求战心切的。” 海兰珠将一件披风搭在铁墨肩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面容,她与周定山也算是老相识了,“其实周定山只是没有沉淀下来罢了,他太想建功立业了,反而限制了他。这些年经历的多了,吃过亏也多了,性子也就慢慢稳了下来。” 随着泰梅尔高原重新回到晋北军手中,远征西伯利亚的西方联军彻底陷入了被动,云府骑兵和各部仆从军联合出击,封锁了冰雪城通往四周的每一条道路,只要有蛮军出城就会遭到骑兵的无情阻击。没有了罗伊斯的精锐起兵,斯拉夫骑兵又损失惨重,再加上晋北军不主动攻城,洛泰尔和沃尔康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府骑兵在城外逞威风。 时间一点点过去,蛮军的辎重终于消耗大半,洛泰尔等人已经感受到了辎重带来的压力,空有一座坚城,没有饭吃,又能怎么样?最可恶的是,那些东方人还不攻城。一旦粮草耗尽,恐怕冰雪城就要不攻自破了。派出去寻找粮食和辎重的兵马也没有好下场,东方人早有防备,四周部落都已经迁徙到别处,四周方圆五十里内,被东方人清扫的一干二净,那些找寻粮食的兵马还不断遭到东方人的阻击,损失惨重,这样下去,十万多联军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老天爷仿佛要跟洛泰尔做对似的,一场寒风扫过,当多数人躲在屋子里取暖的时候,天空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转眼间,整个西伯利亚被白色覆盖,绿草也被掩藏在雪色之中。暴风雪来的这么早,虽然给晋北军控制泰梅尔高原带来不小的麻烦,但对冰雪城里的人来说,更为痛苦。由于大雪纷飞,气候寒冷,北塞河城的修建也暂时停止,由于缺少北塞河城这个据点,也让晋北军在泰梅尔高原失去了支撑。 虽然泰梅尔高原有临时大营,但想靠着军营熬过一个冬天,那简直就是在找死,为了避免出现无谓的伤亡,铁墨下令驻防泰梅尔高原的四万大军分出三万人入城,另外万余兵马则进入未建成的北塞河城。北塞河城虽然未能建成,但建好的房屋还是有的,再加上之前存积的辎重,足够上万大军撑过这个冬天了。 冰雪城内,气氛十分压抑,几个斯拉夫人缓慢的走在大街上,凹陷的眼眶,还有干瘪的脸,显示出城中的大致情况。城内的粮草越来越少,四天前,应经开始限量供应了,御寒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那些可恶的东方人,实在是太阴险了。东方人当初撤离冰雪城,不光带走了粮食,还将被褥衣物等给带走了,没带走的也烧成了灰烬。现在将士们要是没有火堆,睡觉都不敢,因为没有火堆,你晕乎乎的睡着,搞不好就变成冷冻人,再也醒不过来。 粮食少吃一些还行,可没有御寒的衣物,这可怎么办?老天爷也似乎吃错了药,早早地就开始下雪,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事停不下来。 “砰...”城堡里响起瓦罐破碎的声音,洛泰尔撑着桌子,眼中透着杀气,对面坐着同样怒火冲天的沃尔康,“沃尔康,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困守冰雪城,那就是死路一条,半个月后,粮食就要没了,到时候吃什么,难道你想将仅有的战马杀掉充饥?” 洛泰尔这段时间与沃尔康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渐渐有些后悔掺和到东征之事上来了,本以为神秘的东方人软弱可欺的,东征也会成为一场掠夺征程。可谁能想到东方人竟然如此厉害,前后几次交锋,耍的联军团团转,除了一开始通古斯卡河占了便宜,从那之后,联军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本以为突袭贝加尔湖这个战略会取得奇效的,现在想想,没把东方人拖死,却把自己人拖进了深渊里。 洛泰尔自然无法怪罪罗伊斯的,事实上罗伊斯一点错都没有,他可是成功的突袭了贝加尔湖,也让东方人陷入了被动,可是罗伊斯没让泰梅尔高原近十万大军全部去冰雪城啊,也怪自己,经受不住冰雪城的魅力,被沃尔康一鼓动,就失去了警戒之心。 冰雪城的情况越来越艰难,泰梅尔高原被东方人控制,让城中联军异常被动。洛泰尔这些天也看明白了,要是这样龟缩下去,城中兵马早晚得变成人干,不说饿死,单这个冬天的寒冷就不一定扛得住,饥寒交迫之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年维京人动乱北方,灾荒侵袭的时候,吃人事件司空见惯,洛泰尔可不希望冰雪城也发展到那种局面,到那个时候可就是神仙难救了。必须突围,当然,洛泰尔决定突围,也有着其他原因。神圣帝国虽然强大,但那些东正教异教徒们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旦神圣帝国在西伯利亚折损严重,恐怕那些不安分的贵族们就该打歪主意了。神圣帝国北部可不是铁板一块,北方贵族与南方贵族的矛盾由来已久,如今帝国处在西班牙人的统治下,加上教会武装闹幺蛾子,如果在这里损失太大,真的很容易出事的。 好在罗伊斯率领骑兵团存活了下来,损失不大,如果圣十字骑兵团也遭到巨大损失,那他洛泰尔在帝国贵族中的威望也要一落千丈了。洛泰尔数次提出突围的想法,可沃尔康就是不同意。 沃尔康到底怎么想的,洛泰尔心中能猜到一些,所以努力控制怒火,语重心长的叹道,“大公爵阁下,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你是怕我神圣帝国抽身西伯利亚后,就会彻底撇开俄国对吗?” “难道不是么?阁下既然知道我的难处,那就该知道东征不能结束”沃尔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洛泰尔号称萨克森老狐狸,连教皇做事情都要问他,可想此人有多狡猾了。 沃尔康不怕洛泰尔知道,就怕他不知道,哼,这头老狐狸,真以为盟约是闹着玩呢,撤出东征,他洛泰尔和神圣帝国自然没什么关系,可他沃尔康不行。虽然靠着强大的高压政策暂时压服了莫斯科几大贵族,可这都是表面,想要看他笑话的人不知凡几,如果能那些西伯利亚,战胜东方人,就能彻底压服这些贵族。 胜利,是他唯一的出路,如果失败,好不容易形成的波耶贵族联盟会立刻再次土崩瓦解,到时候恐怕白白便宜了罗曼诺夫家族。 洛泰尔心中一阵骂娘,这个沃尔康,简直就是披着贵族外衣的无赖,他这是要将容克贵族们强行绑在沙俄的战车上了。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洛泰尔真想一脚把沃尔康踢飞,最好一脚送到大海里去。可是洛泰尔不能,作为一位统治者,他必须控制好情绪。不说容克贵族与波耶贵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光西伯利亚的东方人也需要防备。 最近这段时间,洛泰尔看明白很多事情,这些东方人看似平和,可发起狠来就是一群暴徒。以前他们不过叶尼塞河,守着叶尼塞河这条界线,可是将来呢,恐怕随着西伯利亚战争被挑起来,叶尼塞河这条界线估计已经失去意义了。发动战争自己说了算,但发展到哪种局面就不是谁能控制的了。 沃尔康也是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神圣帝国愿意抽身,东方人会领情么?盯着沃尔康冷酷的目光,洛泰尔又不得不给出一个解释,“大公爵阁下,还请你放心,帝国的勇士流了这么多血,这个时候说放弃,没人会甘心。说句难听的,就算帝国的勇士从西伯利亚抽身,东方人会领情么?所以,大公爵的担心根本没有必要,战争进展到这种地步,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坚持到最后才行,否则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沃尔康嘴角上扬,这老狐狸还真是能说会道,如果心志不坚定的,估计就被他蒙骗过去了。 第664章 逃往 第664章逃往 沃尔康能率领图罗夫公国从十八公国脱颖而出,没有非凡的才干又怎么可以?什么都是假的,利益才是真的,其实沃尔康也知道目前的处境,他这么一直拖着自然有自己的原因,没有能拿得住日耳曼人的东西,等突围回到基普罗斯,日耳曼人还不是翻脸不认人,想走就走?什么盟约,什么情义,都是狗屁,洛泰尔狡诈无情,今天跟你称兄道弟,明天就能拿着你的脑袋去换钱,跟这种盟友打交道,不小心点又怎么行,“陛下,其实让我答应突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陛下答应,所有辎重粮食全部交到叶利钦大人手中。” “嘎”洛泰尔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心中一阵颤抖,好一个沃尔康,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把所有粮草辎重集中到叶利钦手中,这不是把命都交到斯拉夫人手中么?东征之战打到今天,冰雪城内依旧有着四万多日耳曼战士,虽然是联军,但各自有着自己的辎重系统,粮草辎重那可是军队的命脉,什么都可以放弃,但是放弃粮草辎重,还吃不吃饭了? 一旦所有粮食交到叶利钦手中,四万多日耳曼战士就要看斯拉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叶利钦是谁,那可是铁锤骑兵团执政官,沃尔康身边的头号狗腿子。没有粮食,就别想摆脱斯拉夫人的控制。沃尔康这一招可真够阴险的,如果答应了沃尔康,不管突围最后的结果如何,最终神圣帝国都无法摆脱斯拉夫人主导的战争马车,因为你不得不战,四万多日耳曼战士可是一群无法舍弃的人质。 洛泰尔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作答,看到洛泰尔满脸怒色和愁苦,沃尔康反而一脸轻松,哼哼,这老狐狸也有为难的时候,当初苏普林城堡之中,让老狐狸阴了一把,现在也该让老狐狸尝尝其中滋味了,想拿斯拉夫人当枪使,也得看自己手段强不强。 沃尔康可不在乎那纸盟约,嘿,日耳曼人帮忙对付东方人,那就是基普罗斯的盟友,敢抽身走人,那对不起了,转脸就把盟友变成人质,俄罗斯要完蛋,神圣罗马帝国也别想好过,要是没有了洛泰尔,神圣罗马帝国估计日子也好过不了。日耳曼人不仅仅要面对拜占庭东正教教徒的威胁,国内那些大贵族也没有一个省油的,尤其是以腓特烈家族为首的北方贵族们。 洛泰尔真想掐死沃尔康,此时这家伙的笑容看上去太贱了,让人有杀人的冲动,可又不得不佩服沃尔康的狠。沃尔康平时温文尔雅,处处展露图罗夫大公爵的休养,可实际上这就是一条疯狗,无耻起来比谁都厉害。沃尔康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要么大家一起死在冰雪城,要么日耳曼交出战争主导权,总之,好好做一对难兄难弟,抽身退兵的想法是不能有了。 终于,洛泰尔长呼一口气,慢慢走到沃尔康身前,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张嘴道,“大公爵阁下,你很聪明,我同意了。” 洛泰尔还是第一次被人吃得死死的,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摘不出来了,神圣帝国必须跟着基普罗斯继续战斗下去,要么一起胜利,要么一起失败,像之前那样,有优势冲一冲,有劣势往后躲的打法,估计是不成了。洛泰尔答应下来,突围之事也就没有了阻力,接下来就是具体的突围计划了。 让洛泰尔意外的是,沃尔康对此似乎早有准备,“阁下,东方人集结兵力在东面和南面,虽然冬天来临,大雪覆盖,但东方人只要躲进冰雪城附近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就算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城,想要通过泰梅尔高原,估计也不太可能,东方人的骑兵一定可以追上我们的,更何况东方人一定会在泰梅尔高原驻扎一支精兵防着我们。前些日子,我就有了打算,我们可以向北突围,北面山峦众多,不利于骑兵行动,而且寒冬来袭,气候恶劣,东方人估计不会死咬着我们不放的。只要我们能逃到赫塔河以及贝兰加山脉,就不用担心东方人的追击了。” 沃尔康制定的逃亡路线,与洛泰尔所想并没有太大区别,从任何方面看,向北突围都是最好的选择,这种情况下别管什么地势凶险气候恶劣了,只要能避免可东方人正面冲突,就算是胜利。诚然,想要越过层层山峦,战胜寒冷的西伯利亚冬天,也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不管代价如何,总比面对东方人的兵马强。 “我同意向贝兰加山脉逃,但大公爵阁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又如何从地势复杂的贝兰加山脉回到基普罗斯?”洛泰尔死死盯着沃尔康,他心中可一直有着火气呢,很想找个机会挖苦下沃尔康。 沃尔康微微一笑,很是轻松的耸了耸肩头,“陛下,我族战士有很多科米人和埃文基人,他们常年活跃在贝兰加山脉一带,对当地的情形非常熟悉。现在已经进入初冬,半个月后,鄂毕河和喀拉湖就会因寒冷而结冰,这个季节,战马都能在冰面上奔跑,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冰面穿过鄂毕河和喀拉湖到达新地岛,再从新地岛进入米拉公国。” 沃尔康侃侃而谈,眼中透着些讥讽的味道,洛泰尔这叫一个气,可真被沃尔康给骗苦了,这小子哪里是不突围,他不突围能把突围计划搞得如此详细?看来还是斯拉夫老毛子了解这片蛮荒之地,连鄂毕河什么时候结冰都摸得如此清楚。沃尔康心机如此深,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对斯拉夫人的看法了。 不管洛泰尔如何痛恨沃尔康,至少这盟约关系短时间内是没法解除的,随着日耳曼人的辎重交到叶利钦手中,算是彻底被斯拉夫人卡住了脖子,处处被动。大雪连续下了两天,本来西伯利亚气候就恶劣,这场大雪更是让冰雪城周围变得冷清,面对狂风暴雪,驻防在冰雪城附近的晋北军,灰头土脸的撤到了西伯利亚城附近。 大雪还未停止,海兰珠裹着厚厚的裘衣,带着厚厚的棉帽子,即使这样,还不断搓着手哈热气,站在城头,心有不甘的看着城外,“这西伯利亚鬼天气总算见识到了,真是够恼人的,不过还好,这种鬼天气里,那帮子野蛮人也干不了什么事。只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当初怎么就想着驻军西伯利亚了呢?” “珠儿,这你就不懂了,知道你们蒙古人和女真人与我们相比差在哪里了么?就差在眼光上了,要不是本督师开拓这片土地,你们知道西伯利亚是个什么玩意?”铁墨裹着披风,依旧大刺刺的吹着牛皮,这种鬼天气,除了躲在房间里做床事,其他时候找不到一点乐子,也就吹吹牛皮了。 铁墨颇有点大言不惭,甚至有些无耻,驻军西伯利亚纯属误打误撞,要不是偶然间碰到伊凡杰这个冒险家,他也不会有驻兵西伯利亚的想法,毕竟此时的西伯利亚太过遥远了。很多时候,对大明朝来说简直就是个累赘。 海兰珠撇撇嘴,对自家男人这张嘴皮子,她可是早就习惯了,“铁督师,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早些年你们汉人不是一直被摁着打么,当年女真人劫掠京畿,也没见你们怎么样。” “嘎”铁墨很想找些话反击下海兰珠,可惜实在找不到啊。大明朝弱么?一点都不弱,论兵器打造,各项器械那是遥遥领先,光火器一项在别的人都造不出来。大明朝还真是个古怪的朝代,这与后世满清还不一样,满清那是落后就要挨打,大明倒好,领先还要挨打。 就在铁墨神色尴尬的时候,城外茫茫白色大地上出现几个黑影,海兰珠面色一紧,也懒得跟铁墨斗嘴了,从侍卫手中接过千里镜观察了一下,“嗯,不用担心,是自己人,估计没错,是冰雪城前沿哨所的人。” 气候恶劣,虽然主力大军撤了回来,但还是在冰雪城周围留下了几个哨所,密切注视着冰雪城的一举一动。现在雪还在下,这些哨所士兵赶回来,显然是出什么事了。铁墨和海兰珠一起走下城,在城门处等着,很快城外的士兵拿出令牌对了口号进了城。几个人走进城门,就是一愣,没想到铁墨和海兰珠竟然一起等在这里了,一时间几个人都很激动,“督师、夫人,弟兄们在冰雪城周围盯了许久,那些蛮子果然有了动静,来之前,蛮子突然放开东城门,不断有兵马向北而去。” “什么?”海兰珠美目圆瞪,满是不可思议,这些野蛮人疯了不成,这个时候要突围?还是向北,北面可是连绵大山,但海兰珠对西伯利亚的地形还是不太熟悉,也不敢断定,所以皱着眉头看着铁墨。 铁墨心中也是有些诧异,对斯拉夫人做出这种决定,有些始料不及,“看来这些蛮子是要逃了。” 没多久,圣天神召开了紧急会议,那些躲在屋子里取暖的将军们,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得坐在位子上,尚可喜歪着脑袋,即使旁边有一个火盆,他还是习惯性地紧了紧皮裘,“这都快晚上了,能有什么事?难道督师看我等太过辛苦,赏我们一顿酒取取暖?” 一帮子将军们,全都露出了殷切的眼神,来到西伯利亚后,要说最怀念什么,那一定是酒,而且还是烈酒,这鬼天气,不喝酒真是太难受了。可惜,晋北军自打成军以来,有了严格的规章制度,只要不是休假时间,军中一律禁止饮酒,这条军规,铁墨更是以身作则,搞得下边的人没一个人敢违抗军令。 记得前些年刘国能在驻防的时候喝了两口酒,直接被锐锋营亲兵拉出去抽了二十鞭子,执行人正是头儿敌手,谁也不敢违规了。刘国能是谁,那可是与周定山一样,乃是督师的左膀右臂,号称哼哈二将,他都躲不过去,其他人还是歇歇吧。只是,西伯利亚这鬼天气,真的是太熬人了,现在想喝点酒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咳咳”铁墨刚下楼就听到众人的议论,喝酒,他娘的谁不想喝点酒,但这口子可不能开,口子一开,十几万西伯利亚方面军还不得和斯拉夫老毛子一一样,染上酗酒的毛病,“喝什么喝,要不本督师给你放这里两坛子酒,谁有胆子谁就喝?” 海兰珠一脸怪笑,这帮子人也是不看脸色行事,没什么大事,会紧急召开会议,居然商量着喝酒,活该挨训。铁墨板着脸,王左挂闭着眼睛不说话,海兰珠只好伸手示意众人坐好,“喝什么喝,老毛子们都要跑了,你们还有心思喝酒?刚刚得到消息,冰雪城的蛮军已经向北突围了。” 众人为之一愣,随后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尚可喜很傲慢的摸了摸山羊胡,满脸不屑道,“这些老毛子是不是饿疯了?跑到北边穷山恶水中,他们不怕被冻死?再说了,那里可是高山连绵,大雪覆盖,到处都是山涧,往北突围,简直就是找死,难道老毛子觉得能在群山中熬过这个冬天?” “尚将军说的不错,督师,依末将看,老毛子既然向北突围那就向北突围吧,咱们只要重新拿回冰雪城,派兵堵死北面群山南下的路,就能困死这群大胡子。就算山里鸟兽出没,但光靠这些东西,那么多大胡子也不够吃的”尚可喜丝毫没把突围当回事。 看着手底下这帮子骄兵悍将不把突围当回事,铁墨就是一阵苦恼,王左挂听着听着就有点听不下去了,刘国能刚想开口附和下,支持下尚可喜的,就看到一直闭着眼装糊涂的王左挂坐直身子,攥着拳头敲了敲桌面,“诸位,听某一言行不行?你们真把老毛子们当成傻子了,明知是一条死路,他们还会向北突围?咱们对西伯利亚一带的情况还是缺乏了解,刘某就问你们,你们谁去过鄂毕河,谁去过贝兰加山脉?” 第665章 俘虏问题 第665章俘虏问题 王左挂一席话,顿时将众人搞得无话可说,不约而同的大家将目光放在了伊丽莎白身上,因为此时城堡中就伊丽莎白算得上西伯利亚土著。作为月亮宫贵人,却被一帮子骄兵悍将注视,饶是伊丽莎白见多识广,也被看得浑身发毛,“看我做什么,北边贝兰加山脉地势复杂,气候恶劣,没事谁去那里?” 得了,连伊丽莎白都没去过,更何况其他人,铁墨撇撇嘴,有些生气的哼道,“你们啊,就是太自信,甚至是自大,胜了两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本督师告诉你们,老毛子在苦寒之地生活了上千年之久,比我们更适应西伯利亚的恶劣气候,他们敢向北突围,就一定想好了退路,想靠北部群山困死他们,想也别想了。” 尚可喜很是不爽,督师说这话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但尚可喜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跟铁墨叫板,于是无奈的挠了挠头,“督师,那怎么办,我们这就派兵去追?” “追什么追,老毛子们是陷入绝境,才向北突围,咱们好好地,干嘛去跑到那种地方冒险”铁墨没好气的瞪了尚可喜一眼,尚可喜只好讪讪的缩了下头,王左挂这时候站起身,走到墙壁地图前,慢慢说道,“督师刚才说的没错,不管老毛子们最终能不能逃出生天,我们都没有必要去追的,因为老毛子选择不多,而我们却有很多种选择。既然老毛子向北逃窜,咱们再将兵力集中在冰雪城已经没有必要了。或许,老毛子会去而复返,我们只要三万大军堵住冰雪城,就丝毫不用担心,暴风雪里走一圈,老毛子们也剩不下几口气了。当然,老毛子们很可能胜利完成大逃窜,不过他们就算逃回西边,后果也不会太好,长途跋涉,再加上恶劣的气候,恐怕损伤会非常严重。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冰雪城无忧的情况下,挺进叶尼塞河。有道是兵贵神速,趁着老毛子们病怏怏的时候,狠狠地打过去,不给老毛子喘息的机会。” “挺进叶尼塞河?”众人不禁有些犹豫了,尚可喜等人可都是领兵多年的老将了,尤其是韩牛儿和伊凡杰,他们深知西伯利亚的冬天有多难熬,天气寒冷,降雪多不说,时常有狂风席卷,这种气候下实在不适合长途行军的。如果换个普通人说出这种话,尚可喜那种暴脾气早就站起来将他一巴掌打出去了,可偏偏说话的是王左挂。王先生虽然看上去有些混沌,可他在军事上的观点绝对是独树一帜的,“王先生,这个时候向西进攻,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王左挂早就想到众人会有所担忧,他胸中已经有了底稿,所以微微一笑,“诚然,西伯利亚的冬天气候恶劣,行军不便,可大家不要忘了,气候对我们双方都是同等的。这个时候也是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最虚弱的时候,经过大逃窜之后,他们需要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而我们,恰恰不能给他们时间,一旦斯拉夫人休整过来,势必会再次对我们的西伯利亚防区展开进攻,到时候相持不下,西伯利亚战事会被长期的拖延下去,时间拖久了,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大家可莫忘了,在国内流寇祸乱,辽东林丹汗与女真人磨刀霍霍,这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总之,西伯利亚战事必须速战速决,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众人回味着王左挂的话,渐渐地有些人开始理解王左挂的意思了,西伯利亚离着中原腹地太远太远了,如此遥远的距离,一旦发生意外,就会鞭长莫及。简单点说,晋北军绝对不能因为西伯利亚困局,而失去对现在的优势,速战速决是最佳的选择。而这个冬天,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因为骄傲自大,盲目东征,致使双方被逼着向北逃窜,对抗北边恶劣的气候,此时的斯拉夫人会进入虚弱期。王左挂的计划,显然是与铁墨商讨过后做出的决定,所以众将开始寻思起来。 做出这个决定,真的很难,在冬天里进攻基普罗斯,一定会付出一些无畏的伤亡,面对叶尼塞河以西未知的领域,想要踏过这条路,不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铁墨等不了,更准确的说是大明拖不起,相比斯拉夫人,日耳曼人要可怕多了,神圣帝国国力不弱,长久的拖下去,庞大的西伯利亚方面军会被拖死的,到时候皇太极和林丹汗再在身后捅一刀,再加上国内流寇祸乱,那晋北军可就苦不堪言了。 这个时候向西进攻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迅速打垮斯拉夫人,吞下基普罗斯,没有了基普罗斯这块跳板,就算神圣帝国再强横,也得老老实实的龟缩在西边。 前朝蒙古人的教训太深刻了,哪怕再强大的帝国,如果被战争拖累,那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站起身,接过王左挂的话,铁墨继续说道,“刚刚王先生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这是我们进攻基普罗斯最好的机会,老毛子在深山里行军,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比我们快,只要我们行军迅速,一定能赶在老毛子之前抵达基普罗斯。所以,诸位都准备一下吧,除了韩牛儿所部三万人留守冰雪城和冰雪城外,其余各部务必在三日内做好准备,四日后全军进入泰梅尔高原,挺进叶尼塞河,本督师这次要一击而成,吞了斯拉夫人的土地。” 铁墨站在地图前,一只手死死地按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目光凶狠,语声信心满满,不容置疑。众将同时起身,再也不敢有异议,齐声道,“喏!” “督师放心,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打垮斯拉夫人,夺取托木斯克,晋北军.....万胜!”齐声怒吼,巍峨的城堡中,狂放的呐喊,定下了远征的基调,从这一刻开始,西伯利亚远征军才真正开始自己的征服之路,他们承载着沉重的使命,要将东方的文明与强横传播到远方。 会议结束后,铁墨把周定山留了下来,那个日耳曼贵族恩兰还在关押中,铁墨早就想见见这个恩兰了,“定山,那个恩兰怎么样,没死吧?” “那家伙不愁吃不愁喝,能有什么事,督师,你想见他?”看到铁墨点头,周定山叫来侍卫吩咐几句,没过多久,身材魁梧的恩兰挺着身子走了进来,初见恩兰,不由得叹息一声,简直就是个巨人啊,和他一边,站在身旁的沃马尔跟小孩子一样。海兰珠陪着伊丽莎白说话呢,猛看到走进来一个如此巨人,头皮一阵发麻,“这个蛮子,吃什么长大的?” 恩兰不卑不亢,见了铁墨也不行礼,下巴仰着,浑没把铁墨当回事。 作为日容克贵族一员,从小受到良好的教导,最起码的眼力劲是不缺的,恩兰一进城堡,就看出那个锦袍男子地位崇高了,因为就连那东方大将军都恭敬地站在他身旁,坐都不敢坐。看着傲慢无理的恩兰,铁墨眉头紧蹙,看来要好好教育下这个巨人了,不等铁墨说话,海兰珠放下暖暖的茶杯,轻飘飘的说道,“打断他一条腿!” 两名侍卫得到王妃的命令,没有迟疑,攥紧长枪,冲着恩兰左小腿狠狠地砸了下去,咔嚓一声,重力之下,左腿应声而断,恩兰魁梧的身子扑通跪在地上,他面容狰狞,额头上也不断渗出冷汗。海兰珠冷冷一笑,慢慢走到恩兰身边,指着沃马尔说道,“你....告诉他,如果他还敢有半点不恭,俘虏营里的两千多俘虏全部杀掉喂狼。” 沃马尔不敢怠慢,恩兰被打断的腿的一幕可还在眼前闪呢,真没想到,东方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发狠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恩兰也算能抗,骨折带来的剧痛刺激着脑海,他愣是忍着没出声。沃马尔心里一阵暗怒,你说你这个时候了还瞪眼睛,冲谁发飙呢,一点俘虏的觉悟都没有,也就是东方人够和善,这要是放在西方,当了俘虏早被扔到一边服劳役去了,连饭都不管饱。 以前罗马人更狠,逮住俘虏直接砍掉脑袋用木棍子撑起来,要么扔到角斗场跟狮子老虎斗,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至少,沃马尔觉得东方人够仁慈的了,来西伯利亚做了两年的生意,沃马尔可是深深的觉得东方人要比自己国家的同胞文明许多,现在恩兰倒好,明明一个俘虏,还老是挑事,生怕连累到自己,沃马尔拱拱手,赶紧将海兰珠的话复述过去。 恩兰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堂堂拜尔家族继承人,被抓做俘虏,什么脸面都没有了,倒是盼着东方人能给自己一个痛快呢,所以一走进城堡,他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可是,这个东方贵族女子的话,让恩兰气怒交加,忍着剧痛,缓缓抬起头,接触到海兰珠的目光,恩兰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相信,这个东方女人说的话是真的,说得出就做得到,自己死可以,但是连累那么多日耳曼同胞一起死,有些不忍的。 想着,恩兰终于无奈的接受了现实,丢掉了内心仅有的一丝高傲,左腿剧痛传来,他双臂垂下,恭恭敬敬的趴在了地上。 铁墨嘴角上翘,说不出的轻蔑,这个恩兰,总算认清楚现实了,当了俘虏,还放不下贵族的身段,别说是恩兰,就算那个洛泰尔又算什么?只要大明能顺利掌控托木斯克,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也拿他铁某人没办法。神圣罗马帝国看似强大,可跟大明有着本质的区别,大明是一个独立的王朝,而神圣帝国不过是多国联邦罢了,其中天主教因素占了很大成分,因为他们要共同面对拜占庭的东正教分子。 洛泰尔虽然是北方之主,但要说对北方的掌控能力,恐怕未必有多大强。大明帝国只有一个朝廷,但神圣帝国可是拥有着许多朝廷,如果把帝国国王算成一个领主,那洛泰尔之下还有着许多领主,例如洛林、法兰西、巴伐利亚、阿奎丹等等,尤其是法兰西,如今的法兰西现在可跟洛泰尔不是一条心的。据之前得来的情报,现在执掌法兰西卡佩王朝的是一个叫路易斯的大胖子,这个胖子可是了不得,继位前几年不温不火,一直在玩女人,一副人畜无害,稀里糊涂的样子。可是在继位第七年突然发兵塞纳河河畔,干掉了塞纳河沿岸最大的贵族菲利普,将他的城堡夷为平地,并将菲利普的兵力收归手中。 胖子路易斯装傻充愣好些年,成功骗过了法国贵族,甚至连菲利普干涉王宫朝政都不管不问,这份隐忍的本事,可不比铁墨当年崛起晋北的过程差。菲利普占据塞纳河流域,势力比王室还要强大,一直觊觎王位。开始的时候菲利普还防着路易斯,可是慢慢就被路易斯给骗过去了,许多法兰西贵族也觉得胖子国王成不了气候,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结好菲利普。就在菲利普洋洋得意,警惕心最低的时候,胖子路易斯动用自己的宫廷卫队,偷袭塞纳河沿岸的花园城堡,将菲利普一家杀了个精光。 这个胖子路易斯,绝对不是善茬,灭掉菲利普之后,法兰西贵族们渐渐认识到胖子国王的厉害之处,为了巩固皇权,胖子路易斯发动了与英格兰亨利国王长达两年的战争,这场战争,胖子路易斯用出各种手段,借着英格兰人的手把那些反对者逐一废掉,可以说现在法兰西国内已经很少有人敢反对胖子国王了。由于胖子路易斯对法兰西的强大控制力,就算洛泰尔想要做些事,也得考虑胖子国王的看法。 就像这次,神圣帝国东征西伯利亚,胖子国王竟然以英格兰人袭扰边境为由,仅仅派出了一个百人队参加。 从胖子路易斯身上,就可以看出德国人的现状,洛泰尔随着斯拉夫人发起东征战事,恐怕也有着稳固权力的想法。今天把恩兰找来,铁墨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朝沃马尔招招手,指了指跪在地上恩兰,“你来告诉他,本督师给他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领着俘虏营的人去大明,到那里学习汉话,只有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时间不能熟练掌握汉话,直接杀头。第二个选择,不去大明,立即送到东面蛮荒之地开荒。” 沃马尔两只眼睛眨呀眨,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位东方大人是什么意思,说是两个选择,可就一个选择啊,去东面开荒? 第666章 老林子 第666章老林子 哈,不是沃马尔乌鸦嘴,这帮子日耳曼人跑到东面开荒的话,估计一个也活不下来,可相比第二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不是又有些太好了呢? 去大明京城,他娘的,他沃马尔还没去过大明京城呢,只是听说京城繁花似锦,景色宜人,虽说学不会汉话,还是会被杀头,可总能见识下京城的富饶啊。所以,沃马尔翻译的时候,根本没有提东面开荒的事情,恩兰又不是傻子,他会选择开荒?说了也是白说。 沃马尔凑在恩兰耳边说着,恩兰听懂后,将信将疑的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这个东方贵族打得什么鬼主意,可是看着铁墨阴测测的笑容,恩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愿大人能说到做到。” 铁墨也没有问太多话,很快恩兰就被送出了城堡,海兰珠美目中神采奕奕,坐在铁墨旁边,低声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怎么看上去这不是惩罚,更像是享受呢?” “嘿,珠儿,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听说过一句话么?要灭其国,先灭其言,如果你从小到大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是不是会对大明文明有亲切感呢?本督师就是要这些日耳曼人去京城享受一番,磨灭其心志,再加上植入汉话,等他们回到神圣帝国后,还会拼命对抗我们么?不仅这些人要学汉话,等占领托木斯克后,本督师要在那里建一座贸易城,想在城中交易,必须说汉话,这些蛮子不是野性十足么,咱们就一点点磨掉他们的野性”铁墨自信满满,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什么不良后果,这一招可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后世小鬼子作恶多端,但是很多事情干的还是非常有效的,看看后世湾湾岛多少亲日分子就知道了,推行日文的结果就是造出一帮子亲日分子,那么何不学学小鬼子呢。 如今西方大陆形势非常复杂,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有时候侵略未必需要明晃晃的刀枪。不就是耍流氓么,谁不会啊,看到铁墨露出那种邪恶的笑容,海兰珠一阵叹息,斯拉夫老毛子真不该惹事,恐怕以后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要倒霉了。 由于远征计划已经定下来,准备事宜如火如荼的准备起来,大雪初停,十万西伯利亚远征军分批朝叶尼塞河挺进,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远征军分南北两路进发,一路走泰梅尔高原,一路经通古斯卡河南部抵达南努科城。南北两路齐头并进,虽然速度会慢上一些,但更为稳健。西伯利亚远征军挺进叶尼塞河,如此大的军事调动,自然瞒不过众人耳目的。 罗伊斯最近的日子很难过,虽然退到了库列伊卡,可是随之而来的苦恼也不少,首先御寒的东西还是不够用,其次库列伊卡附近竟然有不少的盗匪,负责运送粮草的辎重人员已经遭到了十几次抢劫。阳光洒在大地上,带来了西伯利亚难得的温暖,可惜罗伊斯没有心情晒太阳,正躲在一处民房里大发脾气,“这些斯拉夫大胡子,都是吃屎长大的么?我们尽心尽力想要拦截东方人,他们却躲在后边抢劫物资,柏腾恩....柏腾恩....之前打劫辎重队的人查出来没有?” 柏腾恩脸色涨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的,呼哧呼哧的说道,“没有,罗伊斯大人,我觉得库列伊卡没法再待下去了,这么下去,咱们还没怎么着呢,先让斯拉夫大胡子给折腾死了。那个沃尔康也是无能至极,还没把莫斯科那帮子人整服帖,竟然发起了远征,居然没有肃清后方,盗匪为患,简直就是可笑。” 罗伊斯直翻白眼,他现在恨不得指着沃尔康的鼻子骂,以前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其实,罗伊斯还真有些错怪沃尔康了,如今罗曼诺夫家族刚刚上台,波耶贵族刚把伊万家族赶下台,大家为了抢果实,各自为战,都有自己的利益,谁又会真心剿匪。更何况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鄂毕河北部一带环境恶劣,当地人除了打猎,基本没其他生路,他们不抢怎么活下去? 之前几万大军东征,这些当地人当然不敢冒头了,可现在不一样了,罗伊斯的骑兵都是日耳曼人,对这一带地形不熟悉,再加上兵力无法覆盖库列伊卡高地,给了当地人机会。罗伊斯很想灭了这些当地人组成的盗匪,可时间不等人,东方人竟然在冬天里发起了远征,现在已经抵达叶尼塞河了。 “先别管这些斯拉夫盗匪了,刚刚得到情报,东方人的先头兵马已经抵达叶尼塞河,估计两日内就会发起渡河行动,我们该怎么办?”罗伊斯觉得这仗打得真窝囊,明明自己才是进攻一方,现在反而让东方人步步紧逼。 柏腾恩挠挠头,仔细起来,他和罗伊斯一样的焦急,如果任由东方人过河,不加阻拦,那后边的仗更难打,“我们不如南下,靠着骑兵之利,对南边的东方人狠狠打打上一下。现在东方人把骑兵集中到北边,南边步兵为主,我们来去自如,阻力不大。只要咬上一口,我们就能迅速撤到额尔齐斯河流域,东方人是追不上我们的。另外,库列伊卡是铁定守不住的,一旦让东方骑兵缠住,我们估计很难安全撤离了。而且啊,放弃库列伊卡还有一个好处,东方人将战线拉长,辎重会出现很大问题,那些斯拉夫老毛子不是喜欢抢么,就让他们抢东方人去吧,有时候烂狗也会发挥作用的。那些斯拉夫老毛子,就让东方人去头疼吧。” 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眼下也只能采用柏腾恩的建议了,没多久苏格斯领着一队兵马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库列伊卡驻地,一进屋,苏格斯把马鞭往地上一扔,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气,“这些盗匪,实在是太狡猾了,好不容易快追上了,他们竟然用石头封住了路口。” 见到苏格斯发牢骚,罗伊斯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日耳曼勇士们吃亏吃了好多次了。一日后,驻扎在库列伊卡的日耳曼骑兵缓缓离去,而晋北军也开始了渡河行动。尚可喜领兵多年,甚至半渡而击的厉害,作为先头部队,渡河的时候尤为小心,尚可喜注视着对岸,却是一个敌人都没看到,所以脸上满是忧色,“刘将军,这些蛮子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就让咱们这样渡河了?” 刘国能心里也没什么谱,半张着嘴,俩眼睁的大大的,“估计....是吧,之前被咱们吓坏了吧,不过尚将军不用担心,咱们只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也不怕他们有什么陷阱。” 嘴上这么说,心里未必这么想,刘国能还是很担心的,毕竟先头部队没有骑兵,而且这种渡河战,骑兵也是屁用没有,如果自己的兵马刚刚过了河岸,对方骑兵迎头冲过来,自家骑兵无法帮忙的情况下,结果肯定不会太好至少如果自己是领兵将领的话,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冲上一下的。 可惜了,刘国能做梦也没想到罗伊斯会那么果断的放弃库列伊卡,全军集结往南窜去。 渡河之前,尚可喜就派出了一部分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只不过现在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刘将军也太心急了,既然来到了叶尼塞河,渡河是迟早的事情,尚可喜虽然对紧急渡河有些看法,但他也明白没法违抗尚可喜的命令。虽然尚可喜入晋北军之后,东征西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和尚可喜这些嫡系老将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踏踏踏,一阵马蹄声响起,几名晋北军骑兵穿越在茫茫桦木林中,面对广袤的西伯利亚原始丛林,他们就像一群爬行的蚂蚁,非常渺小。西伯利亚实在太大了,山地以及丛林占据了叶尼塞河以西五分之三的土地。这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地方,桦木成群,云杉、云松高耸入云,而且林中鸟兽出没,在这种深山老林中,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 庞九奉命打探情报,他的任务是摸清楚库列伊卡到鄂毕河之间的详细情况,一开始不觉得什么,可自从过了叶尼塞河,才知道这个任务有多沉重。叶尼塞河东西两侧简直是天壤之别,东面高原与河流纵横,而叶尼塞河以西却多是丛林。这里的丛林与大明常见到的林子不同,茂密的树丛遮天蔽日,即使冬天来临,大雪覆盖,依旧不能让丛林枯萎,许多云杉、红松等树木依旧顶着寒冬,绽放着强大的生命力,丛林广阔,无穷无尽,如果不是受过专门的丛林训练,又有指南针等东西帮助,陌生人进入丛林很容易迷路。 丛林中湿气很大,很多地方雾气缭绕,再加上西伯利亚寒冷的天气,没多久兽皮衣外多了许多冰渣子。庞九等人摸索了许久,才摸到库列伊卡附近,在那里看到的是一片荒废的营地,日耳曼人显然早就已经走掉了,此时庞九紧急赶回叶尼塞河,就是想告诉高将军日耳曼人的去向。穿过河边松林,看到不少人已经渡过河流,庞九赶紧下马,沿着冰面来到对岸,“高将军,蛮军全都跑了,库列伊卡营地连个人毛都没有,从蛮军留下的痕迹看,他们是朝南边去了。” “哟,这些蛮子还不傻,看来他们是想找我们的麻烦啊”尚可喜也不着慌,虽然南路大军缺少骑兵,不过那边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周定山,只要他们稳扎稳打,日耳曼人也讨不到好处,“不用管他们,咱们渡河就行了,通知督师,库列伊卡已无危险,可以放心渡河。” 铁墨率领主力停留在北塞河城附近,一直等待着尚可喜的消息,听闻库列伊卡附近的日耳曼人已经消失不见,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第二天,北路近四万大军经北塞河城陆陆续续的通过了叶尼塞河,叶尼塞河宽阔无比,就像一条沟壑,将西伯利亚高地分成东西两半,行走不久,就可以观察到前方茫茫林海,地势连绵起伏,看到眼前的一切,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辽东的老林子。 此时巳时刚过,再加上阳光不怎么强烈,林中依旧雾气弥漫,冷飕飕的寒风割着脸庞,给这支远征军带来许多迷茫。准确的说林子没有所谓的路,地上依旧成片的寒冬苔藓,上班覆盖着厚厚的树叶,踩上去十分松软。 皮青是一个入伍不到两年的士兵,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当踏足西伯利亚这片土地后,他才发现天地有多广阔。以前从来没见过如此茂密的森林,一棵棵松树高耸入云,一入丛林,遮天蔽日,许多地方都看不到阳光,湿气凝重,寒风刺骨,走在林中,四周一片阴森森的,如果不是随着大队人马,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敢不敢走进这种丛林。松鼠越过树梢,吱吱的叫声很是刺耳,也许松鼠们好久没见过如此庞大的人群了吧,他们看上去并没有害怕,更多的是好奇,一支肥硕的松鼠随着人群不断在树梢跳跃,这里的云杉等针叶树木不知道生长了几百年,树干早已经连在一起,松鼠们根本不必担心摔下来。 松鼠嬉闹,不断有雪花从树梢掉落,此时的晋北军将士们没人生出打猎的心思,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松鼠给这片丛林增添了不少生气,也让将士们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 伊丽莎白紧紧地跟在铁墨身边,林子很大,但并没有所谓的道路,所以几万大军散的很开,骑兵也下了马,牵着战马慢慢前行,松软的树叶覆盖地面,根本不知道前边的道路如何,一旦战马不小心踩到坑里,很容易造成腿部折断。每一个骑兵都是爱马之人,他们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心爱的战马受到伤害,所以,为了避免无畏的伤亡,骑兵战士选了下马步行。 第667章 怪物来袭 第667章怪物来袭 倒霉的庞九依旧是探路的角色,手里拿着一根长枪,小心翼翼的走着,他仔细的观察着地面,防止一个不小心踩坑里去。就在刚才,一个兄弟被树叶下的木桩子绊倒,摔个狗啃泥不说,还把手腕还扭到了,有了这个例子,庞九不得不小心谨慎,“他娘的,真是想不明白,老毛子们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的。” 旁边一名士兵,咧着嘴翻白眼,哈着热气无语道,“把总,你哪只眼睛看到这里有人了,这种破地方怎么住,跟鸟兽作伴么?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穿过老林子,去库列伊卡高地扎营,总觉得这林子里阴森森的。” 一阵寒风袭来,直往脖子里钻,再加上那士兵说的话,庞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庞九把自己包裹的跟狗熊粽子一样,可还是冷气往外冒,“别胡说八道的,要是让督师听到,老子也得跟着吃瓜落。你也是的,从军时间不短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念头,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神怪怪的,要有啊....” “嘎....嘎....”庞九说着话,却突然没了声音,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正前方,旁边的士兵低着头检查地面的,听着没声音了,顿时觉得好笑。你说你嘎嘎个什么劲儿,有话就赶紧说啊,于是他微微抬头,想要调侃两句,但一看到庞九脸上的表情,那眼睛瞪得,就跟吃了屎一样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顺着庞九的目光看去,他也跟着呆住了,前方十几丈外有一个魁梧的身影,一身黑色皮毛,脸上的皮肤也是黝黑,只有两只眼睛透着光,头上长着两只角,这是什么怪物?庞九看到了,可是走在最前方的皮青似乎并没有发现,依旧检查着路面,庞九嗓子咯咯作响,可就是出不了声,他狠狠地掐了下自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终于喊了出来,“皮青....皮青....你他娘的快站住,你右边.....右边....” 皮青听到有人喊,非常不解的回过了头,可是还没看到身后的人,就看到眼前闪过一阵黑影,都没看清冲过来的是什么玩意,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低下头,他看到自己的胸腔咧成了两半,鲜血混着内脏哗啦啦往下掉,直到此时,才感觉到疼痛,最终躺在了地上。嘶....庞九不断抽着冷气,双脚就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一样,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怪物快速的从前方掠过,迅速消失在林中,可是皮青,整个人被开了膛,眼前的一幕,这辈子都没法忘记,因为太过血腥了。 “怪物....怪物....”庞九嘴唇发抖,身边的几个士兵也是一脸的骇然和恐惧,那到底是什么怪兽,那么快的速度,一下子就给皮青开了膛,死状之惨,简直骇人听闻。庞九的人停了下来,这里的异常也终于传到了尚可喜耳朵里。尚可喜一听出现了怪物,赶紧来到了前边,皮青的尸体歪躺在地上,内脏鲜血流了一地,胸膛被硬生生扯成了两半,饶是尚可喜久经沙场,杀人无数,残肢断臂见多了,可看到皮青的惨状,依旧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造成的,难道真的有怪物?几万大军还没抵达库列伊卡高地,就传出了丛林怪物的事情,这对远征军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铁墨正坐在云松下喂着马,就听耳畔传来议论声,伊丽莎白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前边探路的人出了事,一个士兵遭到袭击,说是碰上了丛林怪物”伊丽莎白对所谓的怪物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她不信,不代表普通士兵不信,连伊凡杰这个西伯利亚老油条也有点心底发寒,“可不是,那个兄弟死状太惨了,不像是野兽所为。” 对于晋北军来说,死人并不可怕,当兵的早有死的觉悟了,可问题是怎么死的,要真有怪物,怎么可能不恐慌?铁墨一阵发愁,刚刚渡过叶尼塞河,就碰到这种事,看来真是长路漫漫艰难无限啊。扔下手里的草料,扶住了伊凡杰的肩膀,“别发牢骚了,领本督师去看看。” 皮青的尸首并没有移动,尚可喜也想找到一丝端倪,所以并没有让人移动尸体,可惜尚可喜领兵作战,好勇斗狠有一套,让他检查尸体,那就是有些为难了。铁墨领着沙雕等人匆匆来到出事的地方,他一来,周围的议论声立马消失,大家也安静下来。蹲下身看了下皮青的死状,着实有些吓人,招招手将庞九喊了过来,“皮青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时庞九已经镇定了不少,又是铁墨亲自询问,庞九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点点说道,“督师,末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全身黑黝黝的,还有一身长毛跟大猩猩一样,长着两只牛角,眼睛很大,速度很快。末将出声提醒皮青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东西从树后边窜出来,在皮青身前一晃而过,再看的时候皮青就被开了膛。” 怎么可能?铁墨着实有些不太相信,自己也算是功夫高强了,想要瞬间杀掉一个人很轻松,可要眨眼的功夫把一个人开膛,不借助工具,那是不可能的。身材魁梧,一身黑毛,还有两只角,要不是看到的人有很多,都要怀疑庞九是不是被吓傻了。 铁墨长呼一口气,维持着镇定,他可不能慌,西征之路才刚刚开始,现在就退缩,还谈什么远征,这事实在蹊跷。朝着沙雕点点头,沙雕心领神会,他蹲下身子将皮青的尸首放平,手指缓缓划过伤口,眉头紧紧皱着,留在外边的内脏,血淋淋的场面似乎并不能让他害怕。许多士兵不由得倒抽凉气,这沙将军果然不愧是情报头子,平常人早就吐了,他竟然如此平静。 “督师,从胸膛的伤口看,凹陷情况严重,伤口参差不齐,但拉扯迹象并不严重,从目前的伤口看,绝对不是硬生生撕开的,而是钝器砸中后割裂的结果”沙雕给出的答案,让铁墨松了一口气,既然是钝器,那就证明对方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人,只有人才可能干出这种事。 回头瞪了庞九一眼,没好气的斥道,“庞九,你也是一名老兵了,怎么还这么疑神疑鬼的,对方也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从现在开始,阵型紧凑一些,再有所谓的怪物出现,活捉他。” “是”庞九被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挠挠头,心里依旧有些迷糊,既然是人,那两只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敛好皮青的尸首,准备将他掩埋到库列伊卡高地,队伍重新恢复行进,但士兵的心中却增添了一份沉重。铁墨想的要更多,由于王左挂不在,能商量的也就尚可喜等人了,“告诉兄弟们都小心一些,在到达库列伊卡高地之前,不要停下来。看来这片老林子并不太平啊,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否则很容易阴沟里翻船。” 茂密的丛林,在寒冬里分外狰狞,风声呼啸而过,给行走在林中的人带来更大的压抑。皮青出事后,各部更加小心谨慎,一直到走出林子,也没再出什么事。库列伊卡高地,出于丛林包围之中,西面有一条狭窄的泥泞小路,将丛林劈成南北两部分,但冬天来临,大雪覆盖之下,这条小路也变得隐隐约约。库列伊卡高地方圆几十里,与泰梅尔高原有着天差地别,这里地势东高西低,山石林立,所以能够驻扎的地方只有西面一块地方,好在日耳曼人走的非常匆忙,营地并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 帅帐很快搭建起来,升起炭火,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尚可喜等人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虽然穿越丛林,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失,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带来了巨大的隐患。皮青的死早已经传遍全军,关于怪物的事情传的神乎其神,对士气的影响非常大。如果不管这件事情,继续赶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将士们带着这个包袱上路,终究不是好事。 作为领兵多年的沙场老将,当然明白士气的重要性,皮青的事情如果不解决,就会像潜伏的瘟疫一样一直萦绕在将士们身边,早晚是个祸患。尚可喜拿着一根铁棍,挑着盆中木炭,看上去有些发愁,“督师,你说会不会是蛮子留下来的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我们的?” 尚可喜也点了点头,接着道,“督师,虽然事情不大,但末将觉得还事有必要搞清楚才行,现在许多将士们已经有了恐慌之心,如果不搞清楚这件事,影响会越来越恶劣。” 铁墨又何尝不想弄清楚呢?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也想过是不是日耳曼人搞的鬼,但铁墨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小,日耳曼人如果要做,就是利用骑兵优势进行正面阻击或者侧面袭扰,装神弄鬼来上一下,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此时此刻,真觉得西征就像西天取经,不知道这一路上会碰上什么妖魔鬼怪,即使已经派出了不少探子搜寻这片地方,但对西伯利亚还是缺少足够的了解。叶尼塞河到鄂毕河之间的流域,算得上一片蛮荒之地,即使是斯拉夫人,也很少涉足此处,恶劣的气候,再加上复杂的地形,让这片土地变得神秘而可怕。从库列伊卡高地的情况看,就知道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虽然占据了库列伊卡,但并没有对周围进行清剿,谁知道这片地方还藏着什么人呢? 也许是当地土著干的事情,这个时代有很多土著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领地意识非常强。如果能抓到日耳曼俘虏就好了,可惜这些日耳曼骑兵早早地向南逃窜,根本没有交手的机会。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眼神掠过,偶然间看到伊丽莎白低着头,不知在嘀咕什么。铁墨不禁一愣,伸手点了点她的肩头,“伊丽莎白,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想到什么就说,错了也没关系。” “哈”伊丽莎白抬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眉头拧着,似乎并没有太大信心,“我也只是听伊戈尔说起过,很久以前,大河西边的林子里就生活着一支部落,他们身材巨大,力大无穷,以前泰梅尔高原上的部落还遭到过劫掠。图瓦部一些老人称这个部落叫黑水部,他们凶残成性,不仅仅嗜血,还吃食人肉。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黑水部,所以一直以为只是传说,现在想想,会不会是真的呢?” 吃人肉?听着伊丽莎白的声音,再加上肆虐的寒风,帅帐内的人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铁墨也吞了吞口水,世上真的有食人族么?“管对方是谁,总之我们多加小心不会有太大问题的,通知下去,沿途岗哨外放两里地,巡逻的将士要打起精神。” 铁墨不得不谨慎,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几万大军刚过叶尼塞河,要是连遭打击,可就不好了。赶了一天的路,众人都很疲惫,早早地就歇了,伊丽莎白裹着厚厚的被子,沉沉睡去,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醒来,却看到铁墨睁着眼呆呆的看着屋顶,看他的样子就没有睡着,“督师,还在担心皮青的事?” “也不完全是,我只是想不通,日耳曼人为什么会如此果断的南下,渡过叶尼塞河,一直到库列伊卡,这一路上是什么情况,想来你也看到了,这一片原始丛林,到处都可以布置机关陷阱,我们所依赖的步兵阵法骑兵之利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如果日耳曼人不撤,想办法拖延我们,就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尤其是粮草辎重一项,罗伊斯能想出突袭贝加尔湖的主意,他会不明白粮道的重要性?不需要太多人,只需要一支精兵潜伏于丛林之中,不断对我们的辎重兵马进行袭扰,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灾难,现在我们驻扎在库列伊卡还好说,以后向西推进,战线拉长,对辎重的依赖性就尤为重要了。” 听铁墨说起,伊丽莎白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虽然不太懂什么兵法,但随军多年,也知道粮道的重要性。 第668章 野人巢穴 第668章野人巢穴 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战线拉长,断粮道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这办法百试百灵。库列伊卡西面的丛林比东面还要广袤,如此一片天然丛林,不正是阻断粮道的好地方么?仔细想想,确实有些怪异了。 在林中穿行十几个时辰,将士们都疲累不堪,当夜晚降临,除了巡逻的人,剩下的人倒头便睡,而且睡得沉沉的。巡逻的士兵也不好过,午夜的高地十分寒冷,头发上都结了冰,许多士兵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已经生出了冻疮。山林茂密,与夜色融为一体,冬天的夜晚鸟兽绝迹,林中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曹岩骑在一个树杈上,肩头一把弓弩,腰间别着一支千里镜,整个人包裹在厚厚的兽皮衣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放哨可真遭罪,好在把总灵活,本来两个时辰轮一班,现在改成了半个时辰换一班,要真是按照原来的规矩值班放哨,估计大多数等不到换班,直接被冻死在外边了。 一阵冷风刺进脖子里,曹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刚升起的睡意也一扫而空,这也算唯一的好处了,这种鸟地方,你想睡觉都没的睡。自己正上方坐着的就是同乡周希,抬起头看了看,周希也是一个德性,蜷缩着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乌龟,“大喜子,你说皮青到底怎么死的?” “谁知道啊,这事自有沙将军在查,咱们就别管了”周希有些敷衍的回了一句,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免得耗费热量。带来的热水,一会儿就没了温度,现在水袋都结冰了。周希都有点怀疑这个时候西征老毛子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真的是太遭罪了。 冷风吹拂,星夜无光,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在林中穿越,他们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魁梧的身材,如同巨人一般,全身笼罩在黑暗之中,他们就像一群林中鬼魅。由于全身包裹在黑暗中,走起路来又小心翼翼,也许是天意吧,哨兵们在外围布置的警戒陷阱也因为寒冷失去了作用。 一条细线连着树梢铜铃,只要扯动细线,铜铃就会剧烈摇晃。可是哨兵们忽略了这里独有的气候,到了夜晚,湿气凝重,细线吸进水分,转眼间就冻成了冰棍,踩上去冰棍直接断裂,但绝对不会扯动铜铃的。 咔吧....又是一声轻响,周希耳朵比较尖,听到响声,探出脑袋往下看去,这时曹岩也点燃了火箭,拉起弓弩,朝着声音方向射去。火光照亮了一片地方,晕黄的火光下,看到了一群黑色魔鬼,只有两只眼睛散发着一丝生气,曹岩嘎的一声,差点没从树上栽下来,嘴皮子也有点不利索了,“怪物....杀皮青的怪物....” 周希也是吓得够呛,但他到底年纪大些,大声吼道,快放响箭,提醒大营的人。对面那些黑色怪物,也看到了周希和曹岩,他们张起双臂,发出一种怪异的呜呜声,两个黑色怪物扬起右臂,曹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支木枪刺中胸口,掉在地上,从树上摔下来,再加上胸口被刺中,一条命也去了七八成,周希的下场也没好多少,摔死在曹岩旁边。 曹岩突兀着眼睛,在他眼前发生了可怕的一幕,那些黑色怪物们竟然砸开了周希的胸膛,将周希的内脏肠子拽了出来,紧接着传来了吱吱声,曹岩太熟悉那种声音了,每每吞食食物的时候,也会发出这种声音。他们竟然吃了周希,曹岩多么想逃,可是动不了,他看到一把青色的斧头朝自己胸口砸来,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响箭冲天,附近的哨兵同样发射响箭,警报信号很快就传到了大营,晋北军训练有素,不等外围的仆从军做出反应,已经列好队朝着信号源奔去。尚可喜一直和衣而睡,一听到有响动,立刻冲出了大帐,听说遇到了敌袭,还以为是日耳曼人来偷袭,所以神情凝重。尚可喜带着人朝出事的地方走去,很快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分开人群,火光照耀下,只看到伊丽莎白蹲在地上不断狂吐,吐得眼泪都出来了。尚可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众人脸色惨白,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终于看到了,两个哨兵静静地躺在地上,他们胸膛被撕开,鲜血流了一地,只是胸腔内空空如也,地上还有半截肠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这些年,尚可喜杀人无数,鬼头刀取人头颅的事情也没少做,可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依旧是胃里一阵翻腾,喉头发酸。空气里弥漫着腥臭酸气,想来许多人都吐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尚可喜是一员沙场猛将,战场对垒,捉对厮杀,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眼前的一幕简直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铁墨等人很快就闻讯赶来,铁墨站在尚可喜旁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本以为的皮青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类似的事情,看看周遭将士们惨白的脸色,便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恶劣。 “沙雕,这件事情交给你了,本督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给你两天时间,把这群鬼东西揪出来”铁墨真的怒了,怪不得日耳曼人会如此果断的撤离库列伊卡,看来这丛林之中有着许多麻烦呢,不把这些麻烦解决掉,想要继续西征托木斯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沙雕点点头,不等铁墨吩咐,也不顾尸体有多恐怖恶心,仔细检查起尸体来。看着尸体上的伤口,沙雕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对方并不是什么怪物,就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督师,两天之内属下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督师还要将周将军调给属下。” “可以,人手随你调用,本督师只要结果”铁墨回答得很干脆,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掉,否则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 好不容易回到帅帐,只见铁墨脸色发白,胃里一阵恶心,再也没能忍住,趴在木盆边上吐了起来。 按说铁墨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应该喜怒不形于色了,可这一次真的被刺激到了。林中发生的事情,看到的人很多,想要封锁消息也不可能,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大营,整个军营弥漫着一股阴森气息,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处理,接下来的行军会变得更为沉重。 沙雕身上的压力不小,他明白这次远征的意义,刚刚渡过叶尼塞河,就碰上这种怪事,若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了。前路漫漫,艰难险阻恐怕估计还有很多,对这片土地还是缺乏足够的了解。不过沙雕也不是全无信心,至少这一次对方留下的线索很多,等天亮后,完全可以顺着这些线索搜寻到他们。发生了这种事,所有人都没了睡意,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周定山十分不解的坐在沙雕身旁,脸色有些疑惑,沙雕点名道姓让他过来,来了又不说具体做什么,等到沙雕准备集结人手往林中深处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沙将军,为何要周某跟着,可是有什么原因?” “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只觉得周将军更容易下得了手”沙雕的解释,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沙雕不再继续说下去,周定山也懒得再继续多问。沙雕走在队伍最前方,手里攥着一把灰色药面,这些药面是沙雕自己配置的,撒上之后,血迹以及印痕会变得更清晰。巳时出发,在茂密的丛林中穿行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收获。浓雾弥漫,湿气不断拍打着身上,很多人身上已经结了冰渣子,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走在前边的沙雕突然停了下来,抬起手示意道,“各自休息,不要弄出太大响声,我们离他们不远了。” 周定山走上前来,显然有询问之意,沙雕蹲下身,在松软的地皮摸索一番,很快摸出了一块骨头,沙雕也不做解释,朝左边走去,没走几步又发现了几块骨头,最终来到了一个大坑前。这个大坑被一个高坡遮挡,又有茂密的树木掩盖,很难被人发现,站在坑边,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周定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坑里是一些骨头还有各种内脏垃圾,甚至还看到了一只死去的野猪,幸亏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这里会是什么味道? 怪不得沙雕说找到他们了,这里如此多废弃物,还有骨头,想来前边不远处就是那些人的部落了。 “沙将军,你打算怎么做?周某是来配合你的”周定山非常佩服沙雕的,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沙雕的追踪手法了,既然一切都是沙雕发现的,周定山也不会抢了沙雕的功劳。沙雕当然知道周定山的心思,微微一笑,沉吟片刻,低声道,“周将军,接下来靠你了,人,沙某已经找到了,怎么打是你的事情,督师的意思也很明确,不放走一个。” 既然沙雕如此说,周定山也不会再推辞,当即将几个手下喊来,商量起对策来。首先派出了几名机敏的探子摸索过去,不得不说这些野蛮人有一套,一路上捕兽夹子还有陷坑不少,如果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斥候,很容易中招。摸清楚具体位置后,周定山将两千人分成了四股兵马,经过迂回之后,从外面包围了整个部落。 这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古老部落,房屋大多是木料坚城,外边用泥土垒起来,几层叠在一起,不断加厚。与其说是部落,不如说是寨子,寨子里的男子们各个身材高大,很少有矮小的人,他们涂抹着黑色的东西,只有眼睛泛着蓝色。阳光照耀下,终于可以看清楚,他们穿着一种宽大的外套,外套用兽皮织成,挂着御寒的黑色翎羽,离远了看,真像黑色皮毛的怪物。 寨子里的女子是另一种打扮,装束也随意了许多,许多房屋外晒着东西,还有一些衣物挂在木桩上,看到那些衣服,沙雕和周定山就忍不住对望了一眼。他们认得出,这些衣服不是日耳曼骑兵的黑色盔甲么?看来日耳曼人也遭到过这些蛮人的袭击啊,只不过日耳曼人追踪手段有限,没有找到这里罢了,当然不排除日耳曼人有意留下这些人,故意给晋北军制造麻烦。 沙雕并没有下令立刻进攻,他需要确定这里是不是唯一的寨子,斥候们搜寻了周围三里的地方,在没有发现相似的寨子,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此时应该是午时,一阵清脆的鼓点响起,寨子里的人发出一种呜呜声,载歌载舞的朝着寨子中间宽阔的地方走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在一根木桩周围,木桩之上顶着一个骷颅头。在木桩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石锅,下边堆着柴禾,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进行某种祭祀仪式,没过多久几个蛮子推搡着一个日耳曼男子走来,那日耳曼人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不断挣扎着,显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挣扎又有什么用?几名蛮子双手分开,抬头仰望天空念念有词,紧接着把日耳曼男子扔进了石锅中,石锅里满是沸水,接着发出一串凄厉的惨嚎,围在四周的人却是兴奋地挥舞双臂,不断吼叫。 周定山嘴角扯动,看起来很不自然,他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恐怕之前沙雕有些话没有说,那个大坑里发现的骨头,怕是不少人骨头吧。果然,过了一刻钟,在一名老者的指挥下,寨子里的人将那名煮熟的日耳曼男子分食,这些人真的在吃人肉,从眼前发生的一切看,他们可不是因为饥饿难忍,而是一种传统。 感觉差不多了,周定山示意释放响箭,埋伏在四周的士兵潮水般冲进寨子。这两天,晋北军将士被这些蛮子折磨得够呛,大家都还以为真的碰到吃人怪物了呢,搞到最后还真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而已,只不过这些人长大高大魁梧,装扮吓人而已。寨子不是很大,部落里的蛮子老老少少总共不到一千人,青壮男子两百人左右,这些人在林中搞偷袭破坏,着实很厉害,可一旦放在明面上,正面对抗,也没什么优势了。 第669章 整顿内部 第669章整顿内部 蛮子们长相高大,但并没有什么配合,看清他们的相貌,晋北军士兵也没了什么恐惧,真要是什么怪物,或许还真会打哆嗦,但就是一群长得魁梧的野蛮人,有什么可怕的? 压抑了两天的邪火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晋北军士兵就像变了一性子,变得嗜血狂暴,逮住寨子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尽数杀掉。之前沸水煮人,众人分食的一幕可还在眼前晃呢,这种未开化的蛮族,如何能放过,跟他们讲文明,他们能听懂就见鬼了。 身着黑色翎羽的怪人们,终于知道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大约一个时辰后,寨子里的蛮子被杀了个精光,尸首也被堆在了众将空地上。本来是追踪蛮子的,没想到在这个寨子里还有一些意外收获。打扫寨子的时候,士兵们在一个草屋里逮到了几个还没被吃掉的日耳曼人,这些日耳曼人一个个脸色苍白,双眼眍?着,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显然已经很多天没吃过饱饭了。估计这些人也知道那些死去同伴的下场,看到冲进来一群东方士兵,竟然还无反应,麻木的跟死人一样。 周定山没有杀这些日耳曼俘虏,而是将他们带回了回去。食人族被剿灭,尸首被带回,几万将士得知袭击大家的是一群怪异的蛮子,并非什么怪物后,顿时松了口气,也没了之前的恐惧,尤其是看到蛮子们的尸首后,更是没有了怀疑。一个年龄大些的都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独自嘟囔了两句,真是够丢人的,就是一群打扮怪异的蛮子而已,竟然被他们吓得睡觉都不安稳。 食人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得到解决,大家都是很开心的。铁墨也出言勉励了一番,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扔掉了。 十余万大军远征西伯利亚,这一路上肯定会碰上许多事情,大家本来就对这片土地缺少了解,觉得十分神秘,就怕碰到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图瓦人,一个个迷信的很,刚刚碰到食人族的时候,伊戈尔甚至领着蒙古人祭祀苍天。 好在一切都查明了,集聚众将后,铁墨沉着眉头,淡淡的说道,“现在大家都该明白了,哪有什么怪物,就是一些未开化的蛮子,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希望大家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搞得全军士气受到打击。” 铁墨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伊戈尔,伊丽莎白不免有些郁闷,这个伊戈尔也着实乱来,食人族的事情一发生,伊戈尔就说是上天示警,前方有妖魔鬼怪,要领着仆从军回去。似伊戈尔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惑乱军心的典型,要不是出于眼下的特殊情况,还有伊丽莎白的劝告,早把伊戈尔军法处置了。感受到铁墨的眼神,伊戈尔也有些脸红,他也怕铁墨记恨这件事,赶紧站起身行了一礼,“督师放心,小汗日后一定严加约束部下。” “可汗明白就好,另外,还望可汗用心一些,本王会让伊丽莎白公主去帮你统御部下,军中饮酒之事也不要跟本督师打马虎眼,要是再让本督师发现饮酒的人,就别怪本督师不客气了”铁墨眼神锐利,看得伊戈尔心里直打鼓。 图瓦人饮酒的事情不是秘密,之前考虑到都是仆从军,图瓦人又不怎么服管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抓住了图瓦人的把柄,自然要解决这个问题了。 伊戈尔不敢反对,更不敢多言,因为图瓦人饮酒,就是他伊戈尔领的头,西伯利亚这种鬼地方,冬天冷的跟什么似的,不喝酒还不得冻死。可是他不敢反驳,因为人家晋北军正规士兵从来不饮酒,也没见冻死,当然冻伤的人不少。以后不能饮酒了,督师也要加强对仆从军的控制,好在派来的是伊丽莎白公主,要是把周定山或者尚可喜派过来,伊戈尔就要战战兢兢的了。 那几个日耳曼俘虏总算恢复了不少,沃马尔进行了一番审问后,也得到了不少消息。从几个日耳曼人口中得知,库列伊卡附近可不光食人族这个部落,还有其他的蛮族,日耳曼骑兵之前驻扎库列伊卡的时候,辎重没少遭到抢劫,铁墨前边的猜测也是对的,日耳曼人之所以如此果断的放弃库列伊卡,就是想借蛮子的手,打击晋北军的辎重。 从日耳曼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否准确,无从判断,但不得不认真对待。王左挂抓起一块木炭,扔进火盆中,考虑着接下来的安排,“督师,如果那几个日耳曼人说的是真的,那我们还真的要小心一些才行,随着西征越来越远,库列伊卡会成为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中转地,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行。哪怕多付出些时间,也得将附近的蛮子部落清扫干净,以免有后顾之忧。” “嗯,你说的很对,之前本督师考虑的还是不周全,本以为没了斯拉夫和日耳曼大军阻截后,行军会非常顺利,现在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好在,洛泰尔和维雅切的兵马想要穿越北地山峦,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还有些时间。这样,你尽快拿出一个计划来,我们争取五天之内,将库列伊卡附近的祸患清扫干净”铁墨深感无奈,本以为自己这边仗着骑兵,会行进迅速的,现在估计,萧芷韵的推进速度要比自己快了。 王左挂是个很合格的狗头军师,铁墨把包袱甩过来,他就得尽职尽责的去思考,到了晚上,就有了一个相对完善的计划。为了清扫四周祸患,王左挂抽出了两万多人,斥候前方搜索,两万大军分成八股小队兵马,散开阵型朝四周搜索,一直延伸四周三十里,最好把整个林子搜一遍。对晋北军来说,这可是一件庞大的任务,谁知道这片丛林有多大,这样搞下去,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了,恐怕几万大军得在库列伊卡驻扎一段时间才行了。 搜寻计划下达之后,各部按部就班的做准备,伊戈尔回到自己的营帐没多久,伊丽莎白就闯了进来,看到伊丽莎白气呼呼的小脸,伊戈尔就知道接下来好过不了。伊丽莎白一屁股坐在软垫上,美目瞪着旁边的伊戈尔,“伊戈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军中不能饮酒,这是军令,督师要不是看在本公主的面子上,能忍到现在么?这次西征,如果能打败沃尔康的走狗,对图瓦部只要好处没有坏处,可要是失败了,晋北军也未必会有什么惨重损失,一旦回到西伯利亚城,图瓦部的处境可就不太好了。这些年晋北军对图瓦人睁只眼闭只眼,督师也不多过问,可不代表他们怕你们。” 伊丽莎白说的是事实,在云府这些年,她的眼界开阔了不少。晋北军不对西伯利亚各部下手,不是他们怕,而是因为觉得没必要罢了。可是偏偏有些贵族自以为是,以为晋北军如此容忍,是害怕各部的强大。真是可笑,图瓦部厉害,还能比女真铁骑厉害?相比女真人,图瓦各部也就是一盘散沙。伊戈尔嘴角抽了抽,尴尬的笑了两声,“公主,都是伊戈尔的错,只是,这么冷的天,还不让喝点酒了。” “你还说”伊丽莎白懒得再多说,站起身冷着脸说道,“伊戈尔,本公主既然来了,那就不能不管不问,要是督师再派周定山那些人过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从明天起,伊戈尔你就抱病休息下吧,你既然不好意思下手,那本公主就亲自来,本公主就不信了,东方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就做不到?” 伊丽莎白气呼呼的走出了大帐,看着她的背影,伊戈尔气得吹胡子瞪眼。 第二天,仆从军那边果然传出了消息,可汗伊戈尔染了风寒,军中事务暂时由伊丽莎白负责。伊丽莎白这些年在云府做事,也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习惯,取了可汗大令,直接对伊戈尔麾下的绿仓部下了手,绿仓部的可汗奥沙利文被拉到帐外抽了五十鞭子,原因是领头酗酒。奥沙利文被抽了个半死,手里的兵权也被伊丽莎白拿走,奥沙利文的事情一发生,图瓦各部总算明白过来,伊丽莎白没闹着玩,这是玩真的呢,随后,图瓦人军中饮酒的风气也被刹住了。 伊丽莎白坐镇图瓦大营没几天,图瓦各部就被折腾的够呛,几个图瓦贵族还想找伊戈尔评理,却被门口的侍卫挡了回来。速本最近很生气,之前怪物吃人的事就吓得够呛,结果事情刚结束,伊丽莎白又来折腾了,虽然伊丽莎白贵为公主,但现在可不是旧沙皇伊万诺维奇家族的时代了,凭什么让伊丽莎白指手画脚? 这个时代的图瓦,要说重男轻女,那比大明朝还严重,女人除了生儿育女,繁衍生息,还有个屁用,在图瓦高原,女人就是胜利者的附属品。之前伊丽莎白一顿鞭子大发神威,搞得人心惶惶的,速本哪里肯忍。 纠结了几个图瓦贵族,速本气呼呼的来到牙帐,刚到门口,就被一个魁梧的图瓦汉子拦住了,速本哪会放在眼里,凶巴巴的怒道,“乌力,我等要见大可汗,有要事相商。” “速本大人,可汗身染重疾,无法处事,有什么事情找海贵人即可”乌力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毫无让路的意思,这下可把速本气得够呛,可是他也不敢乱来。乌力虽然地位不高,出身也不怎么样,但他却是伊戈尔十分信任的亲信。墨迹了半天,也没能说动乌力,速本只能心有不甘的离开。帅帐内,伊戈尔坐在软垫上,两只眼睛里满是无奈,乌力和速本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也没办法啊,他伊戈尔这辈子是不可能背叛伊万家族的? 再说了,公主做这么多事情,还不是为了他伊戈尔好。 图瓦人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铁墨也不管不问,任由伊丽莎白折腾,让伊丽莎白过去,这一步还真走对了,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伊丽莎白就把图瓦各部治的服服帖帖的。今后远征托木斯克,也必须倚仗图瓦人的势力,早早地将图瓦人拧成一股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那么懒懒散散的,早晚出事,“珠儿,最近清剿四周蛮族的情况进行的怎么样?” “进展还算顺利,库列伊卡北部到丛林边缘,足有五十多里地,如今都已经搜捕的差不多了,在边缘山脚下,有不下十个蛮族部落”海兰珠认真的说着,铁墨也听得很仔细,十几个蛮族部落,近两万人的野蛮人,幸亏耐下性子来,慢慢清扫四周,如果太过心急,直接越过库列伊卡向西,恐怕这些野蛮人就要闹事了。 粮道不保,就算打到托木斯克又有什么用? 库列伊卡清扫蛮族的行动开展的如火如荼,南路大军也在按计划前进。叶尼塞河南部地貌与北部有着很大的区别,北部丛林茂密,山峦中多,而在南部,地势高低不平,河流密布,尤其托木斯克东部,更有着许多广无人烟的沼泽地。 经过几天行军,五万大军终于进入了捷古斯戈壁。叶尼塞河南部地区,地貌就是如此复杂,河流纵横,却又有荒芜的戈壁滩,很多时候越过戈壁滩就是沼泽地。别说这个时期,哪怕几百年以后,这片地区依旧是没多少人烟,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刘国能将行军速度降了下来,自从过了托木斯克,几万大军,就像是蜗牛爬行,让人十分汗颜。尚可喜这些年一直统领骑兵,干的都是纵横冲锋,长途奔袭的事情,一下子象蜗牛一样爬行,真有些受不了,“刘将军,咱们这样行军,能快过督师么?” 刘国能神态自然,并不见半点慌乱,“怎么,你没有信心?你以为北边的路就那么好走了?日耳曼人撤到库列伊卡之后,就没有了大动作,原因为何?你真的认为日耳曼人被我们吓得不敢动弹了?早些日子就听当地人说过一些事情,北部丛林可是生活着许多未开化的野蛮人部落,日耳曼人不敢轻易动弹,估计就是怕这些野蛮人在后边折腾。所以啊,北路大军比我们快不了多少,估计他们现在啊,正忙着追捕那些野蛮人呢。” 第670章 南路大军 第670章南路大军 虽然相距千里,但刘国能却对北路大军做出了精确地判断,战争,哪有一帆风顺的。就像这眼前的戈壁滩,就够让人头疼的,刚刚越过河流峡谷,就要面临戈壁滩,这一带的地貌可真够折腾人的,好在捷古斯戈壁滩面积不大,又是冬天,如果是夏天,恐怕就要烤死人了。进入捷古斯戈壁之后,斥候便不断出击,虽然在这个地方遭到埋伏的可能性非常小,却不得不小心谨慎。 刘国能的小心,是十分必要的,因为此时罗伊斯麾下的日耳曼骑兵已经进入额尔齐斯河流域,正在不断寻找的战机。正是由于晋北军的稳步前进,让日耳曼人找不到良好的进攻机会,苏格斯亲自领人去了一趟戈壁滩,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东方人阵型保持的非常紧凑,行军速度跟蜗牛一般,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如今的额尔齐斯河东部,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无人区,当地活跃着的部落大都生活在河流南部水草肥沃的地方。广袤的无人区,还这么小心,简直有点谨慎过头了。对晋北军这种铁乌龟战术,罗伊斯也是哭笑不得,“先耐心等等吧,看来这支东方人也不好对付啊,对方统兵之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有消息了,据东边传来的消息,统领东方人兵马的应该是那东方大臣身边的亲信,好像是什么土匪出身”苏格斯的话让罗伊斯和柏腾恩微微一愣,因为他们可没想到统领几万大军的竟然是一个土匪头子,这在神圣帝国乃至早年的罗马大帝国都是无法想象的。柏腾恩嘴角上翘,面露不屑之色,“一个土匪能有多大能耐?哼哼,那个东方帝国的大官,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竟然让一个土匪统领几万大军,难道我们还要怕不成?” 罗伊斯面露不悦之色,这个柏腾恩,还真有点自大,土匪又如何,至少从目前情况看,这个土匪头子一点都不简单,“柏腾恩,希望你收起轻视之心,战场之上,别说是一个土匪,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可能要了你的命。领兵打仗,光靠勇武是不行的,还得靠头脑,光有蛮力,有什么用?” 懒得理柏腾恩了,如果柏腾恩不是自己的亲信,倒是不介意让他去试探下,“苏格斯,将东面的骑兵调回来,我们在托尔斯峡谷等着他们。照现在的情况看,想在戈壁滩突袭东方人是没有机会了,不过东方人想要顺利越过托尔斯峡谷,哼哼....也不是那么轻松地。” 对此,罗伊斯很有信心,来到额尔齐斯河流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这一带的地形,这一带河流密布,地貌复杂,高低不平,大规模骑兵作战并不适合,但是完全可以利用复杂的地形寻找到良好的切入点。托尔斯峡谷就是个好机会,捷古斯戈壁西面,就是额尔齐斯河东部有名的伊姆格特沼泽,伊姆格特沼泽号称黑色死亡地,等东方人从沼泽地闯过来,估计也是疲惫不堪了,这个时候再从托尔斯峡谷发起突袭,不正好以逸待劳么? 罗伊斯可谓信心满满,伊姆格特沼泽也确实是一道死亡带,而且这一带沼泽面积比戈壁滩还要大。萧芷韵虽然足够小心谨慎,但是说到底还是对沼泽地缺少足够的了解,过戈壁滩休整一夜,行了没有十里地,就进入了广袤的伊姆格特沼泽地带,在这里,还想保持紧密阵型,那无异于在找死了。面对茫茫沼泽,刘国能有点头皮发紧,虽然南路大军以步兵为主,但还是有五千多骑兵的,这些骑兵想要越过沼泽地,太艰难了。 冬天里的沼泽地,枯草冻结,很多地方表面被薄薄的冰层覆盖,再加上枯草,很难被人发现,许多士兵没有经验,一脚踩上去,直接陷了进去,前头部队走了没有两里路,就白白葬送了十几名士兵的性命。伊姆格特沼泽是十分罕见的沼泽地,并非那种天然形成的,刘国能可不想白白葬送太多士兵,只能下令暂时返回。而且,刘国能隐隐约约觉得不敢从沼泽地穿过,就算几万大军越过沼泽地也会变得十分虚弱,到时候可就是破绽百出了。 耿仲明等人围坐在刘国能身边,虽然派出了许多绘图员绘制叶尼塞河西部地图,但是额尔齐斯河流域地形复杂,导致现在手里还没有一份合适的行军地图。面对眼前的形势,刘国能非常头疼,耿仲明提议道,“要不末将领人向北面搜索一下,应该能绕过沼泽地的。” 耿仲明所说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是刘国能一直在沉思,并没有立即回答,“不,我们不去北面,如果去北面的话,一旦日耳曼人从库列伊卡南撤,很容易跟我们撞上。毫无防备之下,面对日耳曼骑兵,我们一点优势都没有。我们向南走,很早之前,听督师说过,米努辛斯克人也曾表示过,捷古斯一带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区,南面山峦多,地势高,有一些牧民生活在这一带的。我们向南面走,只要找到人烟区,有当地人领路,一定能顺利抵达额尔齐斯河。” 对于耿仲明来说,向南向北其实都一样,只要别硬着头皮进沼泽地就行了,这一带沼泽地简直就是坑人,这辈子头一次见这样的鸟地方。 刘国能下令各部大军向南寻找出路,让许多将士松了口气,大家宁愿面对未知而遥远的山路,也不太想进入可怕的沼泽地。仅仅试探性的摸索,就赔进去十几条人命,这种沼泽地,要比蛮军可怕多了。不过对于日耳曼人来说,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这个时候再进行大规模调动,很容易暴露战略意图,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绕过伊姆格特沼泽,但南边的路也不好走,刘国能也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命令各部兵马保持紧密的阵型,这也让行军速度降了下来,继续维持着蜗牛爬行的速度。不过这可就苦了罗伊斯等人了,大冬天里,将骑兵埋伏在托尔斯峡谷之中,峡谷通风,狂风大作,尤其是到了晚上,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好在这段日子天气还算晴朗,没有下雪,如果再下大雪,那罗伊斯就要被逼着弃守托尔斯峡谷了。 沿着伊姆格特沼泽向南搜索,走走停停,一连两天几万远征军竟然没有找到一点人烟踪迹,大家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广无人烟了。泥泞湿润的草地被冻得冷硬,踩上去嘎吱作响,如此枯燥乏味的行军,弄得每个人的心中都很不舒服。没有敌人,没有牧民,没有蛮子,就好像前边的路空荡荡的,没有目标。 刘国能也有些烦躁,领兵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以前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大明内地,行军两日,看不到一个村落,那是无法想象的。空寂,会给人带来一种恐惧,更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刘国能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受多久,西伯利亚真的广袤无垠,这片地方太大太大了,大的无法想象。 孟凡森是一名前锋营把总,手底下有上百名精锐斥候,真要说起来,孟凡森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尤其是斥候,那更是军中精锐,大部分都是云府骑兵出身,以前无论征战辽东,还是进击流寇,孟凡森都没碰到过什么困难。可是在西伯利亚,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力,西伯利亚的广阔,有一种壮观之美,可同样给斥候带来了无数麻烦。 广袤的土地人烟稀少,想要了解这片地方,知晓军情,只能靠自己,尤其是现在,必须提前将主力大军周围四十里地的情况摸清楚,所以,孟凡森觉得自己手里的斥候兵越来越不够用了。 头顶阳光明媚,可是如何抵得过寒风肆虐,孟凡森挥动马鞭,掩不住郁闷之色,“真他娘的见了鬼,这地方邪门了,走了这么久连个人毛都没有,沼泽地居然还没到尽头。” 骂归骂,但孟凡森还是得继续履行职责,一边打马奔走,一边抱怨着周围的地形,身旁几个兄弟也是同样的表情,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像拉肚子一般。刘将军下的命令是找到当地的蛮族,可是走了这么久,愣是连个人毛都没看到,有时候都要怀疑,这地方到底有没有人了。 庄从飞年纪不大,军龄更不长,性子也就差了许多,走了这么久没什么收获,免不了会抱怨几句,“刘将军也是太谨慎,从沼泽地过去不就行了,平白浪费这么长时间。” “啪”庄从飞话音刚落,一只巴掌打过来,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回头望去,庄从飞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孟凡森阴沉着脸,冷冷的瞪了庄从飞一眼,“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刘大将军的事情也是你能评判的?哼,小小年纪,眼高于顶,你懂个屁?不就是辛苦两天么,这番辛苦就能救许多兄弟的性命,记住了,这些话到此为止。要是再让老子听到你胡言乱语,你的脑袋就换个地方吧。” 孟凡森语气森冷,眸中透着浓浓的杀意,庄从飞着实怕了,知道孟凡森脾气的,就知道此时的孟凡森动了杀心,王魁赶紧打马上前,狠狠地瞪了庄从飞一眼,随后对孟凡森言道,“孟将军,这孩子年轻气盛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敲打一番就行了。” 孟凡森也没真想杀庄从飞,警告一番,继续打马向前,王魁长松一口气,来到庄从飞身边怒气冲冲的压低声音,“庄从飞,你活得不耐烦了?这种话也敢说?刘将军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真要有什么事,自有诸位将军顶着呢,轮得着你废话?你以为就你累?身后几万兄弟没有马,一直靠双脚不比你累,王八犊子,好好干你的活吧,在他娘的胡言乱语,老子也保不住你,孟将军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其实庄从飞刚才也已经吓坏了,到现在都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看着孟凡森的背影,依旧有些后怕。庄从飞出身富贵之家,从军也不过是为了博取功名,光宗耀祖,也许是因为出身原因吧,骨子里老是带着点纨绔气息。偏偏孟凡森是个严丝不苟的人,别人给庄从飞面子,孟凡森却不会。 出了一点变故,兄弟们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孟凡森显然还在生庄从飞的气,王魁等人也不敢再去惹孟凡森。斥候队一直沿着湿地向南,渐渐地前方出现一片若隐若现的影子,孟凡森失落的心情慢慢回复,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常年的征战经验判断,估计绕过沼泽地的路不远了,因为前边模糊的影子一定是连绵的山脉。 但凡山脉,一定伴随着地势隆起,地势增高,沼泽地也就会渐渐消失,随之而起的是高地草原,这种地方很可能有人定居的。想到此处,孟凡森吆喝一声,加快了马蹄,“兄弟们,我们快走出去了,加把劲。” 看到孟凡森如此兴奋,身后那些有经验的老兵也不禁高兴起来,整个斥候队的速度加快,果然不出所料,随着地势越来越高,孟凡森等人在西南方向看到了几处炊烟。有炊烟就一定有部落,孟凡森顿时高兴起来,“王魁,你带人返回,将这里的情况通知刘将军,我先带人去瞧瞧。” 王魁答应一声,领着几个人原路返回。此时几万大军还在慢慢前行,庞大的队伍沿着沼泽外围形成一条蜿蜒的长蛇,刘国能眉头紧蹙,显得很沉郁,毕竟前锋营斥候兵到现在没有好消息传来,这让他产生很大的心理压力。踏踏踏,马蹄声响起,随之前边的兵马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刘国能闻之一惊,没过多久,王魁便领着人冲了过来,“刘将军,前方四十里外发现当地蛮族,估计绕过沼泽地不成问题。” 第671章 示好 第671章示好 “很好,命令全军加快脚程,争取今夜在那里扎营”刘国能心头的巨石总算放了下来,有了目标,几万将士精神头好了许多,再不复之前那种沉闷。孟凡森找到了当地部落,根据军中米努辛斯克人的说法,这一带生活的人应该是六百多年前迁徙到此处的库尔人。 库尔人来自遥远的西北方沿海,虽然繁衍几百年,但人数并不多。孟凡森对当地部落做过统计,附近的库尔人总人数竟然不超过三千。库尔人生活在鄂木高原几百年,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周围的沼泽已经山脉是他们天然的屏障,几百年间人迹罕至,倒也没人打扰他们的生活。孟凡森的前锋营斥候队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将这些库尔人吓坏了,看着那些精壮盔甲骑兵冲进部落里,有好奇,有恐惧。 孟凡森也不是莽夫,他只是让兄弟们驻扎在部落外围,并没有贸然冲进去,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这些当地人抱着警惕的心思,如果贸然冲进去,很容易酿成大的冲突。虽然孟凡森不怕这些库尔人,却也不想增添麻烦,到底该如何处置库尔人,那是刘将军的事。 大约两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当天边慢慢变得晕红,刘国能终于来到了库尔人的地方。此时库尔人男女老少都已经集中在部落外面,一些青壮手持锄头等面对着陌生的外来者。刘国能打马走到近前,粗略的看着整个部落,这是一个非常原始的部落,木料泥土堆砌的圆形房子,上边用枯草覆盖,当地人大多穿着厚厚的毛皮装,男子一脸大胡子,女子穿着宽大的土布外套,头发凌乱,显得臃肿不堪。 这些人几百年不与外界联络,还处在原始的生活状态,脸上厚厚的污垢,可见他们没有洗漱的习惯。低头吩咐几句,没过多久孟凡森就打马靠了过来,“孟将军,没跟这些人发生冲突吧?” “将军放心,末将只是在外围,并没有与当地人冲突,这些人也没有攻击我们,看样子这些人更多的还是好奇”孟凡森实验相告,没有一丝隐瞒,慢慢将库尔人的反应一点点叙述出来。 刘国能面露微笑,能不跟当地人发生冲突就不发生冲突,倒不是说怕什么,只不过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得想要顺利渡过额尔齐斯河还得靠这些当地人呢。来到西伯利亚这段时间,刘国能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情,西伯利亚土著部落不知凡几,这些土著部落互不干扰,根本没有什么共同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结盟的意识。 “如此甚好,你去将米努辛斯克人找来,让他们尝试着跟这些当地人交流,还有,让后边的辎重队送一些吃食过来,表达下我们的善意”相比几年前,现在的刘国能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已经成熟了许多,想要征服这片土地,一味的屠杀是不管用的。虽然南路大军的辎重并不是非常充足,但后边负责辎重粮草的人也不敢违逆刘国能的命令,没过多久,米努辛斯克人带着辆车辎重慢慢进了部落寨子。 虽然语言不通,但从米努辛斯克人的表情上看,也没看出什么危险,所以库尔人也没有强行阻挡米努辛斯克人。当米努辛斯克人将一车大饼和一车腊肉送给库尔人之后,部落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喝声,库尔人看得明白,这些陌生人是来交朋友的。 没过多久,库尔人部落中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这老人手持鹿头拐杖,身形佝偻着,一张脸皱纹满布,如同枯树皮一般,目测上去年龄不在六十岁以下。 刘国能骑着高头大马站在最前方,一身华贵的盔甲,几名军中大将居于后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不出来刘国能才是这支大军的主人。老者在一名年轻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刘国能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是刘国能还是看明白了,这老人是在向自己行礼,所以翻身下马虚扶一下。好在军中有一些米努辛斯克人,这些米努辛斯克人游弋在叶尼塞河南部,与周围的一些土著居民有着许多相似之处,连猜带蒙的,交流起来倒也不成问题。 随着老者进入部落,刘国能也没有带太多人,几万大军还是在部落外围驻扎,这样做也是为了安抚库尔人的心。来到部落中,让刘国能没想到的是,库尔部落中竟然有听得懂米努辛斯克语言的人,这个人名叫巴德罗,是库尔部落中唯一的商人。每年巴德罗都会收集部落里的物品,去往米努辛斯克那边做生意,久而久之,也学会了和米努辛斯克作交流。 从巴德罗口中,众人得知库尔人一共有两个部落,总人口不超过五千,部落酋长便是那个老人拔尔桑。巴德罗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从刘国能等人的长相以及衣着打扮上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土生土长的西伯利亚人,“尊贵的客人,你们是来自东方帝国的无敌大军么?” 刘国能自然听不懂巴德罗说什么的,身边的米努辛斯克人赶紧翻译过来,刘国能微微一笑,神色还算和然,并没有表现出看不起库尔人的意思,“先生很聪明,我们确实来自东方帝国,我是帝国督师麾下先锋大将,此次前来,就是想借道贵部落,绕过广袤的伊姆格特沼泽,前往额尔齐斯河。” 巴德罗大是惊讶,之前就仔细观察过部落外的大军,遮天蔽日的兵马,无穷无尽,几万人的大军,这在伊姆格特沼泽附近是绝无仅有的。巴德罗眼神一动,靠近拔尔桑老人身边耳语了几句,拔尔桑目光看向刘国能,随后双手触地,口中呜呜做声,同时还露出惊恐之意。 巴德罗也跪在地上,仿佛是在翻译拔尔桑老人的话,“尊贵的将军,库尔贫寒,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刘国能淡淡一笑,也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让人将拔尔桑老人扶起来,这库尔人倒是不蠢,竟然如此恭敬。接下来的宴席气氛热烈了许多,军中用的大饼腊肉等,在库尔人眼中可是好东西,库尔当地缺少盐巴,又不与外界联系,平常的油盐酱醋成了部落的奢侈品,吃到腊肉和大饼,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许多晋北军将士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还将珍藏的美食献了出来,到了酉时,部落中已经载歌载舞,热闹非常。 接触时间长了,刘国能平和待人,让巴德罗和拔尔桑渐渐放开,说的话也多了。也许是喝过酒的原因吧,巴德罗长叹一口气,无意中说出了一件事情。就在几天前,有一支十几人组成的黑甲骑兵来到过库尔部落,几名库尔人还死在了这支骑兵手中。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库尔人集中在外围,不让孟凡森等人进部落的原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完巴德罗等人的叙述,刘国能就记在了心头。黑甲骑兵,在伊姆格特沼泽一带,除了晋北军的骑兵,就剩下日耳曼人的骑兵了。看来自己的示好是对的,如果轻视库尔人,上来就表现出恶意,甚至剿灭库尔人的话,虽然会永除后患,但也别想听到关于日耳曼人的消息了。 这个消息是非常重要的,既然几日前日耳曼骑兵来到过库尔部落,那就说明日耳曼人也不知道晋北军的具体行军路线,也在到处搜寻着晋北军主力的踪迹。同样,日耳曼骑兵能够出现在库尔部落,那就说明日耳曼人的主力离着库尔部落不是太远,这样寻找起日耳曼人来就简单许多了。 耿仲明皱了皱眉头,他可没想到日耳曼人竟然会找到库尔部落来,“拔尔桑酋长,之前伤害库尔部落的应该是日耳曼蛮军,想来酋长能分辨出来,从外貌上他们与我们有着很明显的区别。而且盔甲制式也和我们有着很大不同,我们这次绕道库尔部落,其实也是想找日耳曼人麻烦的。” 拔尔桑等人倒没有怀疑耿仲明的话,因为日耳曼人大部分黄发蓝眼睛,皮肤很白,大胡子也多,盔甲和晋北军的盔甲也不相同,这一点库尔人早就再三确认过了,否则拔尔桑也不会将刘国能等人迎进部落中了。 拔尔桑迟疑一番,与巴德罗耳语几句,刘国能与耿仲明对望一眼,心中很是疑惑,拔尔桑和巴德罗到底在耳语什么?很快巴德罗便行了一礼,将拔尔桑的意思说了出来,“尊贵的将军,我们酋长有个不情之请,既然你们是冲着那些屠杀者来的,可否带着我们部落的勇士一起去,屠杀者残害了部落人,我们也想报仇的。” 刘国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情,库尔人一共才多少青壮,就算有库尔人加入,又有什么作用?而且,刘国能并不是完全信任库尔人,万一库尔人在演戏,那领着库尔人行军,很容易暴露行军意图的。不过直接拒绝,也不是太好,库尔人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比任何人都熟悉这里的地形,后边行军,仰仗库尔人的地方也不少呢。 刘国能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与耿仲明等人交流起来,几个人也没有避讳巴德罗和拔尔桑,当着他们的面商量起来,“几位如何想的?” “刘将军,末将觉得主要看库尔人有什么能帮得到我们的地方,如果有帮助不妨带着他们,如果没有帮助,那就不要带着他们了。毕竟库尔人没有经受过训练,不懂行军布阵,很容易给我们造成困扰”耿仲明作为一名名将,最具有发言权,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当然,如果用库尔人,那末将建议留下一些人手驻防在库尔部落外围,以防止库尔人临阵耍诈。” 耿仲明的想法也算是老成之举,刘国能仔细想了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对巴德罗言道,“我们当然不会拒绝朋友的帮助,但不知库尔人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帮助呢?” 巴德罗明显一愣,他本以为库尔人主动帮忙,东方人应该欣然接受的,可从这位王妃以及军中大将的反应来看,好像兴趣并不大。不过转头一想,也就释然了,人家东方帝国几万大军身经百战,训练有素,库尔人可战之人不足一千,还都是下没经过训练的牧民农夫,这样的兵马东方人当然看不上了。 可是巴德罗真的想帮晋北军的忙,巴德罗和拔尔桑不是傻子,库尔人再想维持几百年前那种生活,显然是不现实的,东方人和斯拉夫人都踏足了叶尼塞河,库尔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选择一方。从接触看,东方人要比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和善了许多,更加的好相处,抱紧东方人这条大粗腿,很可能会给库尔人带了机遇。 合作是相互的,巴德罗知道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库尔人想要在东方人那里得到地位,就得先证明库尔人的价值才行,沉吟片刻,巴德罗侃侃言道,“将军,我们库尔人常年生活在额尔齐斯河下游一带,尤其是对伊姆格特沼泽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有我们在前边指路,一定会给东方大军带来很大帮助的。” 刘国能轻轻点了点头,巴德罗倚仗的果然是这一点,接下来耿仲明不等刘国能开口,对巴德罗言道,“带领库尔部落的勇士去报仇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第一次合作,谁敢保证不发生意外呢?库尔人想要随军出征,不是不可以,还望拔尔桑老人能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出征后,我们回留三千兵马驻扎在库尔部落北方。” “嘎”巴德罗眼睛瞪得溜圆,他可没想到耿仲明会提出这个要求。这个要求过分么?听上去很过分,三千兵马,这完全就是把库尔部落当人质了。可是仔细想想,貌似也没什么过分的,大家以前没有过接触,根本没什么信任可言。巴德罗一时为难,将目光放在拔尔桑老人身上。 第672章 被忽悠了 第672章被忽悠了 拔尔桑竟然重重的点了点头,拔尔桑虽然年龄大了,但头脑还很清晰,他觉得东方人这样做无可厚非,只要库尔人真心帮忙,这三千人根本不是什么威胁,反而还是库尔人最大的守护神。 拔尔桑点头同意,巴德罗更不会有什么反对了,既然合作关系定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刘国能最关心的还是伊姆格特沼泽,晚上吃完饭,便将巴德罗叫到了外围帅帐中,“巴德罗,你应该对伊姆格特沼泽很熟悉吧,从戈壁滩近伊姆格特沼泽,西面最直接的出口是在什么地方?” 巴德罗听懂刘国能的意思后,从怀中掏出一份黄色羊皮纸来,当羊皮纸摊开,耿仲明等任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眼神。大家都是沙场老将了,一眼就看出羊皮纸上画着的是伊姆格特沼泽地图了,虽然地图画的很粗略,但周围重要位置还是做了标注,至少比晋北军的军用地图管用多了。因为晋北军的军用地图也就绘制了一半,伊姆格特沼泽往西的地方根本没绘制出来呢,巴德罗的地图私人绘制,不够专业,但至少标出位置来了。 “将军请看,这张地图乃是小人常年外出一点点画出来的,虽然不精确,但是大体还是画出来了。如果从伊姆格特沼泽向西的话,最好的路径应该是这条峡谷了,这条峡谷宽而长,两侧山峦高耸。从伊姆格特沼泽向西进入额尔齐斯河最直接最短的距离就是这条峡谷。早年间,小人也曾走过这条峡谷,从这里去额尔齐斯河,距离缩短许多”巴德罗讲述的非常详细,信心十足,可见他不是吹牛,一定是走过这条峡谷。 刘国能慢慢沉思起来,耿仲明等军中大将也默默思考着,巴德罗的地图以及那一番话,透露出许多的信息。耿仲明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地挤成了一团,“王妃,你说日耳曼蛮子会不会已经在这条峡谷等着我们了呢?” 耿仲明与刘国能想到了一起,刘国能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巴德罗所言一切属实,那这条峡谷绝对是一条军事要道了。假如峡谷宽阔狭长,不正适合日耳曼骑兵冲锋了么? 南路大军缺少骑兵,日耳曼人正面硬冲,晋北军可一点优势都没有,渐渐地,刘国能有些后怕起来,如果日耳曼人埋伏在这条峡谷中,几万晋北军还继续穿过伊姆格特沼泽,那出了沼泽,一进入峡谷,还不得被日耳曼人逮个正着?亏得那帮子日耳曼人没把库尔人当回事,一上来就跟库尔人结仇,要是库尔人不帮忙,自己还不了解沼泽地西面的情况呢。 凭着敏锐的嗅觉,刘国能感觉到这条峡谷是个很好的机会,日耳曼人可以借峡谷做事,自己同样也能利用峡谷。不管日耳曼人如何布置,主要防守进攻方向应该在峡谷东面,因为在日耳曼人看来,无论晋北军怎么走,最终会在峡谷东面露面。刘国能双手撑着桌面,不断计较着每一个步骤的得与失,最终抬起头神情严肃的看着巴德罗,“巴德罗,你既然走过这条峡谷,那应该知道如何悄悄地绕过南端,从西面进入大峡谷吧?” “这....应该可以的”巴德罗虽然有信心,但并不敢打包票,“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这一带人迹罕至,也没发生过什么地震,应该没什么变化。现在又是冬天,只要不下大雪,小人有八成把握能悄悄地从西面进入大峡谷。” “八成把握么?”刘国能抿嘴笑了起来,八成已经够了,行军打仗,哪有百分百的把握呢,两成的风险,比起可能得到的收益,小太多了,“巴德罗你准备一下吧,两日后由你带路,我们要从西面进入大峡谷,哼哼,只要日耳曼蛮子敢在峡谷埋伏,我们就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国能可是恨透了这些日耳曼骑兵,尤其是那支圣十字骑士团,可是给晋北军带来了无穷的麻烦。如果这次能重创日耳曼骑兵,会除掉一个很大的祸患。巴德罗精神一振,作为一个商人,他太清楚其中的意义了,只要这件事做好了,他巴德罗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南路大军已经密谋着绕路计划,可是罗伊斯对此并不知晓,他还完全不知道所面临的危险,更不知道巴德罗口中的大峡谷,其实就是托尔斯峡谷。倒不能说罗伊斯无能或者大意,又有多少人会将库尔人当回事呢,一个未开化的野蛮部落,蚂蚁一般的存在。更何况罗伊斯一致认为东方人会在峡谷东面出现,所以斥候一直游弋在沼泽地外围,寻找着晋北军主力的踪影,至于峡谷西部,并没有太在意。 柏腾恩这些天焦躁的很,斥候派出一批又一批,却毫无收获。东方人的主力大军自从出了戈壁滩之后,突然间消失在茫茫沼泽地外,派往北面的人除了草皮,连根鸟毛都没发现,还有几个倒霉的斥候一不小心踩到沼泽,差点没陷进去。 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柏腾恩脑袋都有点大了,苏格斯见到柏腾恩,也是发着牢骚,“等了这么久,东方人居然没了踪影,难道飞天上去了?” “谁知道啊,最好都掉进沼泽地里,淹死最好”柏腾恩发着狠话,但他知道这很不现实,沼泽地再可怕,也不可能一下子吞掉几万大军。 柏腾恩发狠,也就只能说下不切实际的话,罗伊斯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反正他觉得最近势头有点不对劲儿。要说东方人放弃西进,不打算渡过额尔齐斯河,那他是绝对不相信的,东方人南北两路大军,可是相互配合的,缺了哪一路都不行,南路大军进展太过缓慢,就会让北路大军面临很大的压力。可为什么到现在没见到东方人的踪影呢,按照正常情况,现在东方人的兵马应该出现在沼泽地西面了。 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呢,罗伊斯靠在山壁下,手指不断敲打着身后的石头,“苏格斯,斥候派出去多少?难道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总之很邪门,咱们的人派去出去不烧,南北不断搜寻,到现在也没有准确消息传出来,戈壁滩北部倒是有一些踪影,可是附近也没发现主力兵马,很可能是个幌子”苏格斯头疼得很,他也算一名沙场老将了,当年和丹麦人交手无数次,但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邪门的情况,本来局势好好地,可眨眼的功夫找不到敌人了。那可是几万人的大军啊,放在西方大陆,少有的规模了,如此多人,竟然神奇的消失在众人眼线中。有时候,苏格斯甚至怀疑,东方人是不是撤回去了。当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刘国能再决定转道向南的时候,就派了一支小股部队在北面游弋,为的就是干扰日耳曼人的判断。其实这个办法并没有那么容易获得成功,只要日耳曼人派人驻扎在库尔部落,封死南北两头,刘国能所做就是徒劳的。 可惜了,日耳曼人对伊姆格特沼泽附近缺少足够的了解,对库尔人也缺乏足够的重视,反而让北面的小股兵马牵制了不少精力,如此一来可怜的罗伊斯被忽悠了,领着万余骑兵躲在峡谷中吹着寒风,而此时晋北军却在巴德罗的指引下慢慢朝着大峡谷西面迂回。托尔斯峡谷南面是连绵山坡,水流密布,根本不适合大规模行军,再加上恶劣的气候,天天狂风大作的,日耳曼人完全忽略了这里可能发生的危险,在他们看来,东方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巴德罗虽然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来过这一带了,但是凭着记忆,依旧能找到曾经走过的路。沿着伊洛尔山坡慢慢行走,几万大军也分成了两股兵马,巴德罗没有骗刘国能,一天之后,刘国能看到了传说中的额尔齐斯河。冬日严寒,河水却依旧湍流不息,来到额尔齐斯河,胜利的信心也就足了几分。 刘国能不会蠢到拉着几万大军全部去绕后路,八千精锐士卒沿着河流悄悄地赶往峡谷西侧,剩下的人则按照巴德罗留下的地图,埋伏了起来。这条路坑坑洼洼,很多地方狭窄而陡峭,如果不是巴德罗领着,不熟悉当地地形的人,根本摸不过去的。到了这个时候,刘国能也开始信任巴德罗了,巴德罗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上万大军终于来到了大峡谷西侧。 托尔斯峡谷是典型的山体分裂地貌,早年间峡谷中还曾经形成河流,走进峡谷,就感觉到猎猎寒风扑打着脸庞,两侧嶙峋怪石,更显森冷。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下来了,只能找地方扎营休息,刘国能决定明天就对峡谷东面进行搜索,只要找到日耳曼人就立刻发起进攻,免得夜长梦多,一旦日耳曼人发现什么,这场偷袭计划就无法完成了,还很有可能给己方带来危害。 威凯是一名普通的日耳曼骑兵,他生在一个相对富裕的领主家庭,从军没多久,就入选了圣十字骑士团。对威凯来说,进入圣十字骑士团是命运的转折点,因为只要进入圣十字骑士团,就意味着接踵而来的荣耀,威凯觉得,不久之后,他就能给家族带来无数的荣誉。 夜幕降临,威凯沉沉睡去,这些日子大家一直在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东方人,一开始还能集中精神,可慢慢的都有些失去耐性了,许多人警觉性也失去很多。威凯就是其中一名,他觉得东方人很可能知难而退,被吓跑了,伊姆格特沼泽的威力可不是唬人的。威凯在熟睡,他却不知道此时危险正在降临。 孟凡森终于摸到了峡谷东部,来到这里,他一眼就看到了熟睡中的威凯,这个日耳曼小子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然自己躲到大石头后边睡大觉。孟凡森敢保证,他一定能不声不响的把这个日耳曼小子弄走。两个人慢慢摸到威凯身旁,手起刀落,熟睡中的威凯成了一名俘虏。 天色太暗,明火又不是太多,孟凡森根本无法看清楚日耳曼人在峡谷中到底有多少兵马,所以只能抓了一个舌头。也怪威凯倒霉,军功没捞到,竟然成了俘虏。经过一番审讯后,刘国能将峡谷内的情况了解了一个大概。日耳曼人还真够有耐心的,竟然能在峡谷内隐藏这么久,就不怕夜里冻死人么? 刘国能不怕对方人多,就怕对方完一些看不懂的阴谋诡计,好在这些日耳曼人有些自大,根本没有防备峡谷西面,仅仅在峡谷口西面不远处的山坳中留下一个百人队。这个百人队不仅要防止西面有意外发生,还得负责照顾马匹。 刘国能很快就做出了判断,孟凡森等人凑在一起,等待着刘国能的命令,“明日卯时就出发,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个山坳。放出几个活口,我们跟着这些活着的逃兵,冲击一下日耳曼人后方,打他个措手不及。” 卯时不到,晋北军就开始了行动,驻守山坳的百余名日耳曼人哪里知道危险降临了自己头顶,定国剧士兵困住山坳后,冲进临时帐篷的时候,竟然看到许多日耳曼人还在呼呼大睡,哪怕晋北军士兵喊了几声,以后有很多人不愿意睁开眼睛,继续当着糊涂虫。晋北军的行动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按照刘国能的要求,故意将外围的十几名日耳曼人放走,上万晋北军就追着这十几名日耳曼逃兵往东面追去。 天还没亮,罗伊斯就从熟睡中醒来,慢慢在峡谷中巡视起来。又是一天,依旧没有动静,到底是为什么呢?突然一阵噪杂的声音响起,之间十几名日耳曼士兵脸色惊恐的跑来,罗伊斯还想询问,结果往后一看,差点没晕过去。此时此刻的罗伊斯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大批的东方人,即使这些东方人全都是步兵,依旧无法掩盖他们带来的震撼,顷刻间整个峡谷杀声震天。 第673章 罗伊斯的野望 第673章罗伊斯的野望 晋北军一个个精神饱满,十分亢奋,相比之下,被打的稀里糊涂的日耳曼人还有点没回过味儿来,为什么东方人会从屁股后边杀出来呢? 即使是步兵,趁着日耳曼人慌乱,再加上天色未亮,晋北军一上来就占到了一些优势。许多日耳曼人被打急眼了,也不管战马了,正面冲了过来,但他们这种行为只是在找死。一名日耳曼士兵无法逃走,疵牙咧嘴的想要拦截一下,结果直接被砍翻在地。战马、人群一起往东面涌去,不得不说大峡谷太长了,睡在峡谷最东面的兵马竟然无法再短时间内搞清楚西面发生的状况,就这样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陷了进去。 “真是见鬼了,东方人竟然从我们身后冒出来了”罗伊斯不断咒骂,手里跌皮鞭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柏腾恩,这个时候跟东方人硬拼,我们占不到分毫便宜。命令大家仗着战马往东面峡谷口冲,等到天亮后,失去夜色掩护,我们的骑兵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了。” 罗伊斯的想法是对的,不过他最终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托尔斯峡谷的地形。峡谷狭长,虽然宽阔,但毕竟是不利于骑兵的。不管白天还是黑天,这条峡谷都不是骑兵的天然战场。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天亮之后,日耳曼人总算恢复了一丝理智。罗伊斯很想见见这位领兵出现在峡谷西部的东方人,他觉得这个人很厉害,不仅仅有胆识,还有谋略。罗伊斯打马向前,而在定国内这边,刘国能也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罗伊斯顿时有种无语的感觉,折腾的如此狼狈,没想到都是一个土匪头子造成的。罗伊斯是一名合格的骑士,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坐在马背上,罗伊斯单手抚胸躬了躬身子。不过罗伊斯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土匪头子是怎么变成一名帝国将军的,这种事在西方是无法想象的。 刘国能的盎然也看到了罗伊斯,只是坐在马背上,遥遥拱了拱手,随后退回了阵中。晋北军士兵早已经组成了步兵大阵,不过由于地形原因,步兵大阵变得绵长一些罢了。 罗伊斯佩服这个东方土匪头子,但并不妨碍他下令进攻,当罗伊斯退回去,日耳曼的骑兵也开始冲击器刘国能的步卒。由于晋北军专门守住狭窄的过道要地,致使日耳曼骑兵结节受损,罗伊斯没想到东方人竟然如此悍勇,将整个峡谷堵得密不透风。得到罗伊斯的命令,日耳曼人更加积极了,但依旧奈何不得晋北军的步兵大阵。 罗伊斯很头疼,此时的战况太诡异了,东方人竟然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罗伊斯可不是蠢货,东方人为什么不主动进攻?因为东方人太善良?这简直就是开玩笑,东方热一定有后手。慢慢的,罗伊斯有了一种不好等感觉,“苏格斯,不要冲了,将人撤下来,所有人立刻离开峡谷。” 许多日耳曼人都被罗伊斯的命令给唬了一跳,这罗伊斯大人搞什么鬼呢?可是军令不可违背,看着日耳曼人主动撤出托尔斯峡谷,刘国能着实高兴了一下。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愁,罗伊斯率领圣十字骑士团刚刚撤出峡谷,就感觉影片扑来一阵杀意,不知什时候,大批的晋北军士兵来到了托尔斯峡谷。 耿仲明可是憋了一口鸟气,之前过戈壁,进沼泽,压了很大的怨气,现在直接把怨气发到了罗伊斯头上。本来罗伊斯还想找刘国能切磋一下的,结果先被耿仲明盯上了。 耿仲明一枪砸下来,势大力沉,罗伊斯震得虎口发麻,一个哆嗦,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好可怕的东方人,力量如此高强,由于一开始罗伊斯没有说具体的撤退计划,许多向北突围的日耳曼人撞进了耿仲明早早准备好的口袋里,地上的碎石子,狭窄的地形,大大的限制了骑兵的行动。一时间日耳曼人损伤不小,柏腾恩打得那叫一个郁闷,堂堂日耳曼骑兵团,竟然被一群步兵给打得哭爹喊娘。 耿仲明再次攻了过来,罗伊斯面色惨痛,他心里很清楚,要是继续打下去,倒霉的一定是他罗伊斯。打了这个时候,罗伊斯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一招逼退耿仲明,直接下令,带着人反方向逃跑。清一色的日耳曼骑兵,想要逃跑的话,晋北军还真没有多大办法,刘国能麾下几千骑兵也是想用在刀刃上,并不想这么快就露出底牌。 没有了骑兵追击,日耳曼人逃跑的很顺利,同样也得益于刘国能和耿仲明没什么追击之心,不过即使如此,日耳曼人还是丢下了三千多具尸首。这仗打得太窝囊了,一群精锐起兵,竟然让一群步兵按在地板上猛揍。 逃出生天后,罗伊斯除了叹息,也只剩下服气了,谁让自己考虑不周,被人家忽悠,抄了屁股呢?不过,那个东方女人真的很漂亮,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掩饰不住她的魅力。托尔斯峡谷一战,让罗伊斯彻底没了脾气,也不再想着继续找麻烦了,缺少了伊姆格特沼泽,额尔齐斯河以东就再没什么能挡住东方人的了。对此,罗伊斯表示很无奈,谁让自己手底下兵马太少了呢? 仗着骑兵速度优势,罗伊斯领着人灰溜溜的逃回了额尔齐斯河以西,他觉得自己到了八辈子霉了,最让人心疼的是,圣十字骑士团也折损了两千人,当真是元气大伤啊。 也许以前,罗伊斯真的没把刘国能放在眼里,一个土匪头子就算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在罗伊斯想来,一个土匪出身的家伙,懂什么行军打仗?但托尔斯峡谷一战,彻底改变了对刘国能的看法,也真正的开始了解起这个土匪出身的家伙。 托尔斯大峡谷的失败,并没有打垮罗伊斯的心,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丢掉信心。日耳曼骑兵着实损失惨重,但罗伊斯最关心的还是圣十字骑士团,这才是他真正的嫡系和依靠。苏格斯安排完扎营事宜后,面色复杂的回到了大帐中,临时搭建的大帐,空空荡荡,唯一的作用就是抵挡寒风,帐内火盆旺盛,坐在旁边烤烤火暖暖身子,“罗伊斯大人,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很不乐观,东方人拿下托尔斯峡谷,占据了额尔齐斯河,虽然还没有渡河的迹象,但是也不会沉寂太久了,等东方人站稳脚跟,一定会迅速越过额尔齐斯河的。” 罗伊斯不置可否,脸上一副淡然的神情,他是一个非常看得开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完全是蠢材的行为,“先不要管东方人了,托尔斯峡谷没能给东方人制造麻烦,接下来我们就没有太多机会了。还好,圣十字骑士团战力没受到太大影响,至于东方人什么时候渡河,我们也无法阻拦,吩咐下去,先休息两日,两日后退到秋苏明丛林,在秋苏明丛林,东方人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拖住他们的步伐,应该不是太难。” 叶尼塞河到乌拉尔山之间中北部多为平原,平原地貌也更容易孕育植被,所以这一带缺少人类开发,丛林密布,而秋苏明丛林面积极大,地势也相对平坦,完全适合骑兵分散突袭。而秋苏明丛林也就是未来的科米原始丛林,乃是科米公国东部最后一道屏障,越过秋苏明丛林,也就接触到托木斯克境内。罗伊斯对斯拉夫人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但是眼下,让东方人如此顺利的突入托木斯克境内,东方人一旦占据托木斯克,对神圣帝国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罗伊斯的决定,让苏格斯很犹豫,洛泰尔以及几万大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个时候还要挡在托木斯克前面,可有点费力不讨好了,“这样有些不妥吧,从东方人南北行军的速度看,他们对基普罗斯的态度可谓是势在必得。虽然北面的东方人被那些野蛮人部落缠住,但以他们的手段,估计很快就会来到秋苏明丛林附近,到时候我们可就要面对东方人的两路大军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斯拉夫人么?我就不信,面对来势汹汹的东方人,这些老毛子会束手待毙。强敌在侧,他们不团结也得团结,哼哼,现在沃尔康和罗伟德诺夫都不在,柴多夫也下落不明,这些斯拉夫人群龙无首,只要我们稍微用些手段,还怕这些斯拉夫老毛子不听话?”罗伊斯阴测测的笑着,苏格斯等人竟然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罗伊斯还真是够阴险,这是要趁着沃尔康不在插手基普罗斯的事务啊,只要操作得当,拉拢一些公国贵族完全不是问题。 搞了半天,罗伊斯真正的目标不是东方人,而是斯拉夫人,仔细一想也对,神圣帝国又不是救世主,东方人能吞下托木斯克,神圣帝国为什么就不能分一杯羹呢,既然面前有一块蛋糕,能分就分上一些。此时沃尔康还在无比艰难的面对着茫茫喀拉海,哪里知道自家后院发生这么大危险,从罗伊斯的表现看,沃尔康还真有点引狼入室的味道,罗伊斯比起洛泰尔来,手段更犀利,野心也更大。 罗伊斯的心里已经开始谋划着后边的利益分配,因为神圣帝国出兵远征,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刘国能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连续几天,他都在致力于了解面前的额尔齐斯河。在伊姆格特沼泽得到的教训足足的,刘国能不想再吃这样的亏了。 无数斥候派出,再加上巴德罗的描述,慢慢对额尔齐斯河西部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印象。越过额尔齐斯河,地势平坦,平原较多,行军速度也会加快不少,这对刘国能来说无异于一个好消息。不过日耳曼人依旧是个大麻烦,本以为突袭托尔斯峡谷,会重创日耳曼骑兵,没想到这些日耳曼人撤退的如此果断,致使无法扩大战果,己方骑兵又少,不把这些日耳曼人彻底解决掉,早晚会成为祸患。 巴德罗依旧是额尔齐斯河流域最有发言权的人,看着几名士兵慢慢绘制地图,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尊贵的将军,过了这条大河,往西百里,应该靠近斯拉夫人的农场了。但那些日耳曼骑兵还活跃在塔吉尔一带,拦着我们的路呢。” 刘国能淡淡一笑,她并没有将日耳曼人太放在心上,失去偷袭优势,大家都明刀明枪的打,以晋北军的能力,需要害怕万余日耳曼骑兵么?孟凡森也对巴德罗的话嗤之以鼻,当真是寡国小民,眼界太小,“这有什么可怕的,日耳曼蛮子要是待在塔吉尔不走反而是好事,就怕他们打都不打直接后撤,那样才麻烦。” 孟凡森虽然军阶低了些,但见识还是有的,刘国能点点头看向了耿仲明,“孟将军说的不错,耶律将军,你麾下的骑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明日一早,你领着骑兵将士从南边越过额尔齐斯河,曹总兵也会出兵配合你,我们要尽力灭掉日耳曼人的有生力量。哼,我倒要看看,这个叫罗伊斯的家伙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刘国能是非常痛恨这支日耳曼骑兵的,从西伯利亚战争打响开始,这支日耳曼骑兵就不断给晋北军带来麻烦,不仅刘国能,许多晋北军将士都把这支日耳曼骑兵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耿仲明岂能不明白刘国能的意思,稍微想想,神情严肃道,“只要谋划得当,末将有信心咬住这股蛮军。” 听着刘国能等人的话,巴德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忧心忡忡的,害怕这支日耳曼骑兵,可是人家东方人根本没把日耳曼骑兵当回事,这番安排,摆明了是要趁胜追击,把这股子日耳曼骑兵打残呢。 南路大军骑兵有限,人数太少,所以最有效的攻击方式就是突袭,配合主力步兵进行作战,所以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南路大军就开始于托尔斯大峡谷北部横渡额尔齐斯河,日耳曼人的视线立马就被吸引了过来。而在托尔斯峡谷南部,耿仲明正指挥着骑兵悄悄地渡河,虽然因为战马的原因,渡河速度很慢,但刘国能筹划得当,把日耳曼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所以耿仲明这边倒没有碰到什么阻力。 第674章 看谁跑得快 第674章看谁跑得快 临近午时,耿仲明麾下骑兵终于渡过大河,即刻对塔吉尔农庄发起了突袭。罗伊斯早就得到了晋北军渡河的消息,也没有太过担忧,可是刚过正午,就看到柏腾恩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视野内,罗伊斯不由得皱紧眉头,难道事情有变? “罗伊斯,不好...不好了,东方人突然加快了渡河速度,先前渡过河的兵马也放弃了休整,快步朝我们这里冲来了”由于事情紧急,柏腾恩连尊称都不喊了,东方人的态度变化太诡异了,渡过河的兵马也就七千余人,按说,万余日耳曼骑兵根本没必要怕的。可是柏腾恩不是傻子,根据这段时间的接触看,东方人敢让这七千步卒深入奔袭,就不会没有倚仗。 罗伊斯眨眨眼睛,他也被柏腾恩的消息搞得有点蒙,东方人要干嘛?那个叫刘国能的家伙疯了?不对,绝对不对劲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罗伊斯猛地拍了下额头,一张脸跟死了老娘一样难看,“坏了,负责巡视南边的斥候队有多久没传回消息来了?” “嗯?”柏腾恩俩眼一瞪,半张着嘴,好半晌才愣愣道,“好像已经有一个时辰没传回消息了,博果尔的蓝盾骑兵团也跑到东边去了,难道.....难道.....” 柏腾恩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南边出大事了,按照正常情况,斥候队半个时辰就该传递一次消息的,可是这次一个时辰了还没消息。可惜,大家都被东面的东方人主力大军给吸引去了,竟然都没发现这个小问题。听柏腾恩一说,罗伊斯心里顿时炸毛了,双拳握起,浑身打着哆嗦,“谁...让博果尔领着人马去东边的,一群蠢货,快把蓝盾骑兵团调回来....” 博果尔密切注视着东方,他要是知道被罗伊斯骂成蠢货,保准会暴走,他博果尔领着人跑到东面驻防,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塔吉尔农庄。麻辣隔壁的,驻防的时候啥都不说,现在出了事全都怪他博果尔头上,公平么? 再说了,蓝盾骑兵团调动,罗伊斯能不知道?骗鬼呢。所以,当苏格斯跑过来示意博果尔调往南边的时候,博果尔直接指着苏格斯的鼻子骂了起来,“苏格斯,有多远滚多远,老子可不是恩兰,任你们拿捏,让老子的骑兵团替你们殿后,做梦呢。” 苏格斯没想到一向不温不火的博果尔敢指着鼻子开骂,哪里受得了,当即就要拔剑,“博果尔阁下,这是执政官的命令,你敢不听?” “滚吧,苏格斯,我现在就领着人往秋苏明丛林撤退,你要是不爽,就去找罗伊斯吧,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拦得住我!”话音未落,两侧腾地一下冲出十几个劲装士兵,全都怒目而视,苏格斯自知讨不到好,只能暗哼一声,阔剑入鞘,气呼呼的回去找罗伊斯了。 或许是之前伯约骑兵团和恩兰的下场太扎眼了吧,博果尔很光棍的领着蓝盾骑兵团往西北方向撤去,这下子可把罗伊斯坑苦了。一直以来,罗伊斯真没把博果尔当回事,在他眼里,博果尔就是个老好人,不温不火,比恩兰差远了。不过老实人归老实人,一旦老实人发火,真让人刮目相看。博果尔领着蓝盾骑兵团跑了,罗伊斯气的破口大骂,“博果尔,当真是胆大包天,一定要灭....” 罗伊斯的狠话还没说完,就被斥候兵打断了,“罗伊斯大人,南边有大批的东方骑兵杀上来了,希尔乐大队长顶不住了...” “嘎”罗伊斯、苏格斯、柏腾恩等人全都有点愣神,东方人来的可真他娘的快。众人欲哭无泪,日耳曼骑兵一共三大骑兵团,圣十字骑士团是罗伊斯嫡系,伯约骑兵团因为殿后的事情损失惨重,库克又对罗伊斯颇有微词,现在博果尔也领着蓝盾骑兵团撂挑子,东方人能掐会算不成,这个时候攻过来。 圣十字骑士团不仅仅是神圣帝国最强大的王牌骑士团,更是罗伊斯打造的嫡系,承载了无数心血。所以,东征以来,罗伊斯从来不愿意让圣十字骑士团饱受损失。放在以前,其他骑兵团不会说什么,毕竟战斗越多,军功越多,可是自从伯约骑兵团的事情发生后,这些人也看明白了,命都没有了,要军功有个屁用,死人是永远变不成贵族的。 再说了,谁愿意承认自己是贱民,活该替圣十字骑士团遮风挡雨。罗伊斯这个人出身高贵,能力不俗,但就是有点眼高于顶,老是高高在上的,不体恤下属,这才导致了蓝盾骑兵团战场撂挑子的事情发生,蓝盾骑兵团已经跑了,东方人也打了过来,罗伊斯也没了脾气。 苏格斯等人都是罗伊斯的亲信,这时候也没法继续沉默下去了,“罗伊斯大人,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东方人还没打过来,我们还有时间,圣十字骑士团一分为二,边打边撤吧。” 当然苏格斯后边的话没说出口,也别怪蓝盾骑兵团撂挑子,这个时候不撤,那只有死路一条。蓝盾骑兵团指望不上了,就只能把圣十字骑士团派过去了。罗伊斯长呼一口气,即使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做出决断了,“苏格斯,你亲自去一趟西边,让西普凯斯率领六个大队顶上去。” 柏腾恩等人全都脸色一变,看向罗伊斯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如果之前大家对罗伊斯还有些怨气,但是现在已经满是钦佩。西普凯斯,又称阿凯,这个年轻人可不是普通人,他可是罗伊斯舅舅的儿子,打小与罗伊斯关系亲密。把自己的表弟送到战场上殿后,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大家都知道罗伊斯心中一定忍受着不一样的痛苦。柏腾恩微微皱眉,迈步上前单手抚胸,“罗伊斯大人,西普凯斯阁下年纪太小,缺少经验,还是让属下去吧。” “柏腾恩,你不用劝了,阿凯既然加入圣十字骑士团,就该有为帝国献身的觉悟”罗伊斯挥挥手,目光坚定,苏格斯等人面面相觑。话说到这里,大家也知道劝阻没了意义,苏格斯叹口气,匆匆出了大帐。当西普凯斯接到命令后,神情有些恍惚,他虽然经验少,但并不是傻子,这次殿后,九死一生,麾下几个大队能活下来的人恐怕不会太多。 西普凯斯心情沉重,罗伊斯又何尝不是郁闷至极,六个大队再加上自己的亲表弟,他的心在滴血。按照神圣帝国的传统,一个大队五百人左右,圣十字骑士团是一个加强军团,一个大队人数达到了六百人,整个骑士团拥有二十个大队,是普通骑士团的两倍。可及时如此强大的兵团,一下子拿出留个骑士团,再加上之前托尔斯大峡谷损失的兵马,圣十字骑士团就算回到神圣帝国,也不可能像往日那样强大和辉煌了。 “西普凯斯阁下,还请你理解罗伊斯大人,如果不是形势逼迫,他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苏格斯安慰着西普凯斯,他多少能理解罗伊斯的痛苦,恩兰的伯约骑兵团残了,蓝盾骑兵团撂挑子,日耳曼骑兵本就士气低落,这个时候派西普凯斯去殿后,完全是无奈之举。派西普凯斯出战,至少告诉大家,在圣十字骑士团大家还是人人平等的,并不会因为西普凯斯的身份而照顾他,同样,西普凯斯殿后,也能鼓舞士气。 西普凯斯当然理解罗伊斯的难处,自从冰雪城失利后,日耳曼骑兵的压力有许多,这些压力全都扛在了罗伊斯肩头,“法务官阁下,还请你回去告诉罗伊斯,西普凯斯像上帝起誓,绝不会辱没了腓特烈家族的名声,将与东方人血战到底。” 苏格斯沉痛的点了点头,高傲的腓特烈家族子孙,他们留着高贵的血液,退后两步,单手抚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西普凯斯阁下,你是一个伟大的骑士,上帝最虔诚的战士,神圣帝国将因你而骄傲,腓特烈家族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勇敢。” 寒风簌簌,吹动西普凯斯年轻的脸庞,他有着日耳曼男子的坚韧,金色长发轻轻飘动,俊朗的面孔曾经引无数少女尖叫。苏格斯走了,只有西普凯斯站在寒风中享受着冬天的冰冷,终于,西普凯斯迈开步子,坚定不移的走向了南边,在农庄外,六个大队三千骑兵已经列队完毕,等待着西普凯斯的检阅。不久之后,马蹄声响起,这群黑甲骑兵跟在西普凯斯身后奔往自己的战场。此时的圣十字骑士团士兵,非常清楚自己面临着什么。 希尔乐的骑兵大队早已经被杀残,耿仲明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己方长途奔袭,长处就是速度,一旦纠缠的时间太长,长途奔袭后体力不支的缺点就会暴露。所以,一碰到希尔乐的骑兵大队,耿仲明毫不犹豫,直接下令铁浮屠正面冲击,连环马随后包抄,希尔乐本来还想支撑一下的,没想到晋北军上来就使用狠招。铁浮屠乃当世最强大的重骑兵,他们手中的重枪铠甲,将希尔乐的骑兵顶的节节后退,连环马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跟在铁浮屠身后对那些散兵游勇进行清剿。 噗噗,一名日耳曼骑兵被重骑抢撞翻,还没爬起来,一条满是铁刺的锁链甩过来,那名日耳曼骑兵刚张开嘴,就被锁链拖走,没过多久,被拖成了两半,沿途内脏肠子洒在地上,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睛。 “耿将军,大批日耳曼骑兵冲过来了,估计是想要拦住我们”斥候兵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耿仲明只能大皱眉头,不过他也没有太失望,能咬上一口就很不错了,想要一口吞掉日耳曼人也不太现实。 不过西普凯斯的到来,也加速了希尔乐的灭亡,为了应付接下来的恶战,负责西侧观望的一个千人队冲进了战团,希尔乐顿时叫苦不迭。指挥使曹东眼睛毒辣,冲杀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盔甲制式不一样的日耳曼男子,当即冲着他杀了过去。希尔乐想哭,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拖了盔甲,可惜,曹东已经扑了过来,希尔乐累的气喘吁吁,胸口不断起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到曹东扑过来,举起阔剑想要抵挡一下,可是曹东手中那杆狼牙棒简直力大无穷,直接砸的希尔乐从站马上摔下来,整个人被摔得昏头昏脑的,眼前一片模糊。曹东调转马头,照着希尔乐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狼牙棒何等霸道的武器,把希尔乐的脑袋砸的跟个烂西瓜一样。 西普凯斯还是来晚了,当他来到战场,希尔乐的兵马全都死了。晋北军骑兵列好阵型,战马不断打着响鼻,这是一支混种骑兵,黑色重甲的猎豹营铁浮屠,银光灿灿的云府骑兵,他们制式不一,却绝不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和杀伤力。 西普凯斯目露凶光,麾下三千骑兵也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一阵号角声响起,西普凯斯怒吼一声,第一个杀向对面。没有太多的语言,到了这个时候,不把对方打倒,那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阔剑劈砍,铿锵有力,日耳曼人不是傻子,他们看出晋北军骑兵人数并没多少优势,所以散开阵型,绕开难缠的铁浮屠。日耳曼人散开阵型,云府骑兵也迅速做出反应,既然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连环马杀伤力发挥不出来,那就解去铁索。没有了连环马,云府骑兵依旧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骑兵。双方捉对厮杀,狭长的骑兵刀不如阔剑威猛,但快在迅速。 一名日耳曼骑兵逮住一名云府骑兵狠狠地劈了下去,他恨透了这些东方人,自从这些东方骑兵来到西伯利亚,伟大的圣十字骑士团竟然屡屡吃瘪。砰地一声,沉重的阔剑撞到骑兵刀上,那名云府骑兵身子一晃,从马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旁边一名日耳曼骑兵掠过,阔剑砍在脖颈,一时间鲜血喷溅。 第675章 大战圣十字骑兵团 第675章大战圣十字骑兵团 面对面捉对厮杀,没有丝毫技巧,拼的就是谁更狠谁更勇敢,云府骑兵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惨烈的战局,曾经的先辈付出多少鲜血才有今日的威名。所以,他们不会退缩,骑兵刀被磕的满是口子,那名云府骑兵丢掉骑兵刀,看着冲过来的日耳曼人突然一跃而起,抱住那名日耳曼人滚倒在地,右手探进靴子里,迅速拔出一把短刀,照着日耳曼人的额头狠狠地戳了下去。一刀....两刀....他发出啊啊的狂吼,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不断戳着,直到把那个日耳曼人的头戳的面目全非,成为一堆烂肉。 可是疯狂的士兵忘记了周围还有敌人,一名日耳曼骑兵看到同伴被戳成这样惨状,眼睛顿时红了,打马冲过来,将那名云府骑兵的头颅割走。 战场上,双方早已经变得歇斯底里,变得疯狂如野兽,谁也不肯退让。耿仲明目光沉重,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从对方的表现看,这可不是蓝盾骑兵团,更像是那支凶猛的圣十字骑士团。翻开一个日耳曼人的尸体,果然在他的盔甲上看到一个金色左十字。 居然是圣十字骑士团,怪不得如此难缠,南路大军骑兵有限,耿仲明真不想被这群日耳曼疯子换命。曹东和齐麟一起凑了过来,神情说不出的严峻,他们也看出形势有些不乐观了,“耿将军,是不是情报有误,对方好像不是蓝盾骑兵团的人。” “嗯,确实不是蓝盾骑兵团,而是圣十字骑士团的精锐骑兵,娘的,真是晦气,看来想要继续追击没有可能了,曹东,把你的千人队交给齐麟,齐麟你带领两个千人队不要加入战局,从侧面迂回,然后从背面包抄过来。曹东,你领几个人去塔吉尔东面,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王妃,让她速速率领步兵来助阵。既然咬不住日耳曼的主力,那咱们就把这支圣十字骑士团兵马吃下来。” 齐麟和曹东不敢怠慢,眼下能把这股子敌军吞了,也算一个不小的收获了。齐麟按照军令,从北面斜插,曹东也朝东面奔去。可以说刘国能来的很及时,看到刘国能领兵往塔吉尔农场奔去,曹东顾不得疲累,咬着牙追上去,“刘将军...我们上当了,驻守南边的根本不是蓝盾骑兵团,而是最能打的圣十字骑士团。耿将军怕损失惨重,希望刘将军放弃追击,合力先把南边的圣十字骑士团残兵吃掉。” 刘国能秀眉微蹙,歪着脑袋瞪了曹东一眼,“你确定是圣十字骑士团,那个罗伊斯脑袋进水了,竟然派自己的宝贝嫡系干脏活累活?” 真不怪刘国能不信,真要说起来,罗伊斯才是最惨的那个人。如果罗伊斯听到刘国能这些话,一定会指着上苍骂娘,鬼才愿意让圣十字骑士团干脏活累活呢,还不是博果尔那个王八蛋,竟然领着蓝盾骑兵团撂挑子。曹东面露苦笑,一点点解释起来,“真的是圣十字骑士团,这群人可真能打。” 刘国能脸色一变,他也明白,如果对方真的是圣十字骑士团的人,耿仲明就算吞掉这些人,损失也不会小。看看北面,只能放弃追击了,而且缺少了骑兵帮助,也难追上日耳曼人,无奈之下,刘国能只能领着步兵配合耿仲明对西普凯斯的兵马进行绞杀。随着步兵的加入,西普凯斯顿时陷入了绝望中。 西普凯斯很想跑,面对汹涌而来的步兵大阵,谁要不想走那就是大狼狗,但是,已经不可能了。突然有点羡慕博果尔了,那家伙跑的真及时。 圣十字骑士团承载着容克贵族的名誉,他们大多数人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在骑士精神盛行的年代里,他们崇尚决斗,崇尚暴力。战场之上,勇往直前才是真正的贵族风貌,所以哪怕明知道殿后生机渺茫,这些日耳曼人依旧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疯狂的日耳曼人,硬生生将这片战场变成一片修罗地狱。 几乎每一个圣十字骑兵都疯狂的前扑,不顾死亡,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即使骁勇善战的云府骑兵也有些扛不住了。此时此刻,云府骑兵无论兵力还是士气都占有着优势,这种优势下,谁愿意跟疯狗一样的日耳曼人换命呢?起初耿仲明也想让外围的兵马搅和到战局中,可看着眼前的修罗杀戮,他渐渐地觉得如此做很蠢。 一名骑兵搂着一名日耳曼人滚落马下,手中武器不知丢到何处,股沟也被战马踩伤,那名士兵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般,张嘴死死地咬住日耳曼人的喉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那日耳曼人被咬的哇哇大叫,硕大的拳头拼命的砸下去。 疯了,都已经疯了,摘下头盔,耿仲明的额头青筋暴涨,齐麟的兵马已经迂回到北面正打算与日耳曼人接触,耿仲明眼神一凛,当即怒吼起来,“齐麟....齐麟...撤,你他娘的别扑上去了,让还清醒的人立刻撤出战场,包围圈扩大两里地....白哲...你还愣着干嘛,快去传令啊!” 耿仲明声如洪钟,是晋北军出了名的大嗓门,他这一怒吼,齐麟还真听到了。耿仲明旁边的白哲有点发傻,一时间没回过味儿来,明明己方占有优势,干嘛要撤啊,还扩大包围圈,这不是给日耳曼蛮子喘息的机会么? 白哲想问些什么,最还没张开,耿仲明的马鞭就抽了过来,啪的一声,抽的白哲背部火辣辣的疼,“你还愣着干嘛,本将的命令你听不到么,老子没时间跟你解释,要是再不去传令,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白哲浑身直打哆嗦,耿将军突然间暴跳如雷,真是太吓人了。白哲挨了一鞭子,也反应过来了,拱拱手赶紧去传令了。向外撤退以及扩大包围圈的命令散发出去,许多没有搅和进去的骑兵在外围不断高喊,声音此起彼伏,“耿将军有令,兄弟们往东西两侧撤,包围圈扩大两里地.....耿将军有令...” 声音不断传来,让不少疯狂厮杀的士兵慢慢清醒过来,清醒些的士兵来不及多想,习惯性地服从军令,直接往两侧撤退。云府骑兵兵突然有人后撤,直接将战场拉得更开,占据也变得清晰起来。逼退对手后,视死如归的日耳曼人失去目标后,也恢复了理智,当没了危险,疲累却袭来,一些士兵抓着阔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战场上的变化,西普凯斯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两只眼睛猩红似火,额头冷汗涔涔,可恶的东方人,居然如此狡诈。咚咚咚,突然一阵鼓声响起,在东北方向旌旗摇动,乌云般的步兵迈着缓慢的步伐,维持着紧凑的阵型一步步走来,“嚯...嚯....嚯....” 厚重的盾牌在前,钩镰枪居后,步伐缓慢,阵法却稳重如山,他们脚步一致,力道十足,那气势犹如万马奔腾。西普凯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多么希望东方人的骑兵能过来拼命,这样还有机会临死前多拉个垫背的,可是东方人的步兵来的太及时了,东方骑兵刚刚扩大包围圈抽离战场,步兵就压了过来。 平常时候,西普凯斯真不会把对方的步兵当回事,东方人的步兵大阵再顽强再厉害,那又能如何,只要侧翼迂回,杀伤力或许不足,但圣十字骑士团却可以来去如风,但是现在,想要跑,别开玩笑了。抬头瞭望,视野中出现一个人,对,就是那个东方亲王的刘将军,就是她,西普凯斯收起阔剑,取过地上的一把铁枪。 既然必死无疑,那就拼死赌上一把,转眼间,西普凯斯的眼中没有了恐惧和慌乱,代之而起的是坚定和狠毒,“扬科勒,把还能喘气的叫过来,跟我冲,杀了那个东方土匪,帝国万胜无敌....杀....” 双腿夹紧,战马如利箭般窜出,朝着东北方向的步兵大阵冲去,扬科勒也跟着狂吼一声,那些还活着的日耳曼人集聚在西普凯斯身后,形成一条敢死洪流。日耳曼人的意图变得非常明显,就是要拼劲最后的力气,突袭步兵中军,杀掉刘将军刘国能。 这是一种有死无生的冲锋,耿仲明顿时吓了一跳,万一刘国能出个好歹,那还不如之前让云府骑兵拼死缠斗呢。如今曹文诏还领着大军往这里赶,也就是说目前南路大军的生死全靠刘国能呢。 刘国能绝对不能出事,他要是出事,那南路大军连日来取得的战果也就毫无意义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军中大将的身份了,耿仲明夺过一把长枪,带着自己的亲兵队扑了过去,哪怕自己死,也不能让刘将军出事。战马奔驰,这些勇敢的牲口,仿佛也知道这是生命中最后的闪耀,它们速度如飞,西普凯斯胯下也是千里名驹,那战马奔到步兵大阵前,突然双蹄用力,腾空而起,直接越过了前排盾牌。 晋北军士兵也没想到这一人一马竟然如此英勇,钩镰枪只适合下路勾拉,不适合刺杀,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就这样,西普凯斯竟然奇迹般地冲进了步兵大阵。许多晋北军士兵,被西普凯斯唬了一跳,造成了短暂的愣神,西普凯斯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没什么停顿,铁枪左右横扫,催动战马,猛地向前方冲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日耳曼人,刘国能脸色平和,没有半点慌乱,一名日耳曼将军左冲右突,勇猛不凡,她依旧毫无惧色。越来越近了,刘国能抬起手,旁边的侍卫将一把刀递过去。他刘国能可不是那种普通土匪出身的壮汉,闯塌天的名号可不是白给的,是那么容易被杀的么? 握紧大刀,骏马向前奔去,迎着冲过来的西普凯斯,刘国直取西普凯斯面门,同时身子向后仰去,躲过了西普凯斯致命一击。西普凯斯倒抽冷气,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土匪头子竟然身手如此厉害,脑袋本能的往左偏,好不容易躲过去,不过脖子却凉飕飕的。刘国能号称闯塌天,手段当然不会就这些,眼看这一击不成,错身的时候左手一拍马背,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中右手手腕迅速反转枪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调了个头,猛地刺向西普凯斯后背。 噗的一声,西普凯斯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传来,眼睛往下看去,就看到刀锋从侧面掠过,好厉害的家伙,西普凯斯窜出几丈远,才从站马上掉下来,死的透透的。 刘国能以雷霆手段斩杀西普凯斯,直接往疯狂的日耳曼人头顶浇了一盆冷水,这个时候,日耳曼人才知道,这个东方土匪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家也是能打能杀的。 西普凯斯一死,注定日耳曼人竭尽全力的最后反扑被扼杀在摇篮中,耿仲明领骑兵从侧翼挤压,一个时辰后,战场上再没有一个活着的日耳曼骑兵。战斗结束了,可留给刘国能思考的东西却很多。应该是一场水银泻地般胜利的战斗,打到最后,居然牺牲了两千多骑兵,步兵也损伤六百多人,总体伤亡几乎是一比一了。 这种胜利,无比沉重,每一个经历过厮杀的人都不会有胜利的喜悦和自豪。 经历一场恶斗,无论步兵还是骑兵都疲惫不堪,休整的休整,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刘国能盘膝坐在农庄一座草垛旁,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周围十几名将校也全都沉着脸,“看来我们之前都小瞧了日耳曼人,圣十字骑士团和伯约骑兵团完全不同,如果不是本妃率步兵及时赶到,恐怕这场仗我们就要以惨胜结尾了。” “刘将军,是末将无能”耿仲明低着头,脸上阴晴不定。五千多精锐骑兵,竟然被三千多日耳曼骑兵打得灰头土脸,这可是五千多精锐骑兵啊。 耿仲明将责任揽过去,刘国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在生气,“耿将军,这场突袭战打成这样,你当然要负一定的责任。你早就该判断出面对的不是蓝盾骑兵团,而是圣十字骑士团,你就不该逞强,如果早早地命令骑兵向东面边撤边打,主动配合步兵对敌军展开格杀,我们的损失不会这么大。” 刘国能绝对自己有必要提醒几句,不光是耿仲明,在场所有将军们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总觉得只要应对得当,就一定会轻松拿下。这一次,耿仲明摆明了就是没把对方当回事,总以为靠着手底下五千多精锐骑兵能一举拿下对手,厮杀起来之后,自己反而被日耳曼人给拖住了。 第676章 谁怕谁? 第676章谁怕谁? 步骑联合作战,只要没有意外,一定是骑兵配合步兵,骑兵的速度和灵活性了骑兵配合起来更有主动性。可是这一仗,完全反了过来,是步兵不辞辛苦的来配合骑兵。耿仲明可是一个成名十几年的骑兵大将了,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刘将军放心,末将以后不会再犯了”耿仲明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错,南路大军骑兵本来就少,这一下子竟然损失了将近一半,不怪刘将军会出言责怪。 西普凯斯死了,但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以说这一战双方打了个平手,对这个结果,谁都不会满意。休息一天后,刘国能不想多耽搁时间,等后续几万步兵赶到,迅速朝秋苏明丛林扑去。虽然之前骑兵大战双方都没讨到好,可是种种厮杀场面还是给巴德罗等人带来深深地震撼,库尔人何时见过这种规模的大战? 秋苏明丛林,博果尔以及蓝盾骑兵已经在此扎营一天半了,后方的战报不断传来,博果尔的脸上阴沉一片,就像死了老娘一样,眼神也冷的可怕。西普凯斯领三千多圣十字骑兵殿后,竟然无一生还,现在才知道当初的决定有多明智,要不是自己藏了一手,估计就被罗伊斯给阴了。 西普凯斯以及麾下圣十字骑兵都打得这么惨,要是蓝盾骑兵团顶上去,后果估计更惨,到最后恐怕比当初的伯约骑兵团还要惨上几分,“罗伊斯,你还真够狠心的,连西普凯斯都舍出去了。” “博果尔阁下,军团长执政官罗伊斯已经率兵进入秋苏明,法务官阁下询问是不是要将营地让出去”亲兵面色忧郁,透着一些不甘。在神圣帝国,圣十字骑士团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资源占有方面具有优先权,许多其他军团士兵对此颇有怨言,却又毫无办法,就像这次,搞不好又要将弄好的营地让出去了。本以为博果尔会像往常一样摆摆手,将营地让出去的,可让亲兵惊讶的是,博果尔竟然双眉上挑,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冷笑,“我让他个鬼,告诉拜思尔,他是蓝盾骑兵团的法务官,要一心为蓝盾骑兵团服务,要是让出一个营帐,敢让我们的人另外弄营帐,他这个法务官就别做了,直接脱了盔甲,去给腓特烈家族当狗吧。” “嘎”亲兵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两只眼睛如铜铃般瞪大,好半会,脸上才露出一副欣喜之色,生怕博果尔反悔一般,嗖的一下消失在大帐中。真是太兴奋了,多少年了,终于可以硬气一把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圣十字骑士团面前了。 命令很快传到外围,拜思尔得到命令后,哪还敢有其他想法。博果尔阁下的命令再明显不过了,从今天开始蓝盾骑兵要跟圣十字骑士团平起平坐,不管出了任何事,博果尔阁下都会扛着,可要是还对圣十字骑士团卑躬屈膝,那博果尔阁下绝对会火大的。 想通后,拜思尔也没了顾忌,罗伊斯的败兵马上就要过来了,拜思尔整整衣领,提了提腰带,阔剑抖了抖,冲着周围的士兵吼道,“都他娘的站直了,脑袋扬起来,从今天开始,咱们也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了。” 别管拜思尔是不是扯虎皮做大旗,至少有博果尔在后边撑着,他啥都不怕。蓝盾骑兵团乃至身后的多瑙河十六贵族都窝囊了百余年了,怨气肯定少不了,听拜思尔这么喊,一个个站直身子,睁着眼睛脑袋高高扬起,一副牛哄哄的样子。 罗伊斯的兵马终于来了,这次圣十字骑士团可远没有以前趾高气昂的豪气,刚打了一场败仗,被东方人撵的跟兔子一样,哪里还豪气的起来。罗伊斯早就看到前边有人了,还以为是迎接自己的呢,可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儿,这些蓝盾骑兵一个个眼睛看天,仰头挺胸的,看上去可比圣十字骑兵牛多了,罗伊斯已经走到拜思尔身前三丈距离了,拜思尔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勒住马,罗伊斯紧皱着眉头,满脸的冰霜,“拜思尔阁下,请问你这是何意?” “军团长阁下,前方乃我蓝盾骑兵驻地,没有博果尔阁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闯入,还请军团长阁下另寻他处吧”拜思尔也是油滑如鬼,这番话说的十分硬气,却又把所有责任推给了博果尔。你罗伊斯要是不满,找博果尔去啊,反正俺拜思尔就是执行命令的,任你说破天都没用。 拜思尔说完话,还故意挺了挺胸膛,阔剑往前挪了挪,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多牛气一般。罗伊斯一时间愣住了,仿佛出现了错觉一般,那一刹那间,甚至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可事实上没走错路,也没认错人。对面站着的确实是拜思尔,拦着去路的也是那些低贱的蓝盾骑兵。 心口一阵扑腾,血气上涌,要不是定力足够好,罗伊斯真怕自己被气的吐血,当真是小瞧了博果尔和这些蓝盾骑兵。真没想到,自己刚刚失败,这些多瑙河贵族就耐不住性子了,放在以前,博果尔敢这么对待圣十字骑士团,他罗伊斯早就大耳刮子招呼了。 呼,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半会儿才平静下来。博果尔是有恃无恐啊,圣十字骑士团前前后后折损六千多人,剩余兵马再加上士气原因恐怕战斗力与蓝盾骑兵团相差无几了,甚至还不如蓝盾骑兵,博果尔如此嚣张,就看准了他罗伊斯不敢翻脸。 罗伊斯忍得住,身后的苏格斯、柏腾恩等人却没忍住,尤其是彪悍的苏格斯,拔出阔剑,打马向前,怒声喝道,“拜思尔,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跟罗伊斯阁下说话!” 要是以前,拜思尔还真怕苏格斯,可是现在,别说怕了,退都没退,招招手,身后的卫兵直接拔剑挺了过来。拜思尔翘嘴冷笑,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里的挑衅异常明显,仿佛在说你过来啊,老子要是怕你,就是腓特烈家族的小狼狗。苏格斯那个气啊,当即要冲上去,柏腾恩老成持重,罗伊斯阁下是什么样的人?他满身傲气,没有特殊原因,又怎么会忍受如此屈辱?所以,柏腾恩一把拽住了苏格斯,低声道,“苏格斯,还请暂且忍耐。” 苏格斯被众人拉下去之后,罗伊斯才打马向前,脸上露出冷冷的怪笑,“好...好....好,谢谢拜思尔阁下的提醒了,劳烦你告诉博果尔阁下,我谢谢他指路了,以后一定会当面拜谢的。” 留下这些话,罗伊斯挥挥手,领着麾下兵马朝右侧走去,绕开了蓝盾骑兵的大营。等着圣十字骑士团走远了,拜思尔突然身子一垮,弯着腰呼着粗气,好家伙,罗伊斯真不愧是腓特烈家族的继承人,那股气势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喘了几口气,拜思尔赶紧朝大营跑去,将这里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博果尔冷哼一声,没有半点的惧意,“罗伊斯,你也太天真了,我博果尔乃至多瑙河子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废物,圣十字骑士团经此折腾,想要恢复元气哪是那么容易的?哼哼,拜思尔,告诉弟兄们,不用怕圣十字骑士团的人,现在咱们力量差不多,强敌在侧,罗伊斯就是有一百个胆子,敢这个时候对我们下阴招?” 不得不说博果尔也是个腹黑高手,他就算准了罗伊斯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忍气吞声。事实上罗伊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哪怕连狠话都不敢说。 博果尔把无赖战术利用的淋漓尽致,你罗伊斯敢说一句狠话,那就是主动挑衅,搞内讧,损毁神圣帝国的利益,到那时候,博果尔再玩撂挑子,扯着人马直接后撤,你能阻止得了?直接吞掉蓝盾骑兵,那更不可能,要是以前还好说,圣十字骑士团优势明显,现在,跟蓝盾骑兵团一比,那就是半斤对八两。 圣十字骑士团接连遭受失败的命运,本来士气就不怎么样,回到秋苏明丛林,又被蓝盾骑兵团这么一搞,那士气更是一落千丈。罗伊斯和博果尔俩人针尖对麦芒,最高兴的莫过于库克了。库克可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呢,真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罗伊斯老拿别人来殿后,现在自食恶果了,真以为博果尔那家伙好欺负呢,多瑙河贵族可不是南部铁匠贵族,博果尔更不是恩兰。当然,库克是不希望这个时候内讧的,但博果尔让罗伊斯吃瘪,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同样血战沙场,大家都要跟在圣十字骑士团屁股后边喝汤,谁愿意?当然,罗伊斯也不是蠢材,他也不敢这个时候搞内讧。 晋北军方面可不知道日耳曼人这边还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要是知道的话,刘国能也不会耗费一天多时间等着后续主力兵马了。不说刘国能的南路大军,单说北路大军,经过七八天的努力,北路大军将库列伊卡周围五十里范围的蛮族清扫的一干二净,这些天,死在晋北军手中的当地野蛮部落不知凡几。为了清扫这片区域,避免后续辎重运输产生麻烦,晋北军手段十分血腥,找到野蛮人就直接就地格杀,部落也直接焚毁。 这一番行径着实缺少了人性,但是铁墨并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兵者,重器也,起之,生灵涂炭,不可擅动。一旦决定起刀兵,必全力以赴,不择手段,断不能存仁慈之心,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战争,本就是杀戮,只要能让自己变得更安全,那就值得去做,根本没什么好与坏的说法。清扫完毕,这支沾染鲜血的兵马沿着茫茫丛林继续摸索,走进相对平坦的河流沃土,秋苏明丛林遥遥在望。北路大军进击秋苏明丛林的时间,竟然与南路大军相差无几,两路大军合击秋苏明丛林,可谓是为接下来的胜利增添了一份筹码。秋苏明丛林正东方一百三十里处,苏尔古特农场,此地靠近鄂毕河,风景优美,相对暖和,北路大军便将临时行营建在了这里。哥特农场,营帐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就像平原上的长出一朵朵硕大的绿蘑菇。 铁墨的帅帐建立在东侧正中央,顶端金龙旗迎风飘扬,展示着西伯利亚远征军的威仪,此时大部分将领聚集在帅帐,等待着下一步行动计划,王左挂手持几封军报,侃侃而谈,神色轻松而自信,“最新得到急报,南路大军已经在刘将军的带领下,攻克额尔齐斯河,并在塔吉尔农庄重创日耳曼圣十字骑士团,前后两次大战,歼灭圣十字骑士团六千余人。此时日耳曼残兵聚集在秋苏明丛林,正是我们全歼日耳曼骑兵的最好机会。” 西伯利亚远征军南北分路,之间距离遥远,信息交流非常不方便,尤其是之前忙着清缴库列伊卡附近的野蛮人,北路军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现在刚出丛林,驻扎苏尔格特没多久,竟然听到了南路军节节胜利的消息,一下子众将心中就不是滋味儿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北路军可谓是兵强马壮,步骑搭配更为合理,总体实力比南路军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本来北路军应该是高歌猛进的一方才对,现在倒好,实力不占优势的南路军反倒是捞到不少军功。像周定山、尚可喜这样的猛将,眼看着南路军进展如此快,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的。王左挂的话音刚落,众将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没过多久,尚可喜便站了起来,“督师,末将认为南路军接连大战,必然疲惫不堪,实在不宜继续进攻秋苏明丛林。不如让南路军于秋苏明东南部驻防,以防蛮军逃窜,由我们主攻秋苏明北部,我部虽然在库列伊卡拖延多日,但实力并未受损,体力更加充沛,担当主攻最为合适。” 周定山等人大点其头,深以为然,就连一向稳重的黑云龙也出言附和道,“督师,尚将军所言颇有道理,南路军缺少骑兵,又在塔吉尔农庄蒙受惨重损失,此时再担任主攻任务,恐怕会得不偿失。如果交到我们手中,必然会事半功倍。” 第677章 各扫门前雪 第677章各扫门前雪 铁墨嘴角含笑,眼中不无讥讽之意,等着众人一个个发言完毕,才敲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诸位,你们想把主攻的任务抢过来,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要知道,秋苏明的良好局面,可是南路军千辛万苦打出来的,你们却要抢着去摘桃子,现实么?当然,你们要是觉得老刘和曹总兵好欺负,那可以试试。” 高宠微微低头,一个劲的翻白眼,内心一阵腹诽,督师可真够油滑的,只要督师发话,刘将军还能说不行?瞧督师这架势,是不愿意抢功劳啊,高宠颇有微词,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赵督师的不是,只能忍气吞声了。铁墨心中一阵好笑,这帮子人打什么鬼主意,他一清二楚的,不就是眼红人家南路军的战绩么?几名爱将蔫头耷脑的,铁墨也没有继续打击大家的积极性,“行了,这抢人家主攻任务的主意就别想了,几日后南北两路大军会合兵一处,联合进攻秋苏明,务必一鼓作气,突破托木斯克东面最后一道防线。你们也别闷闷不乐的,到了托木斯克,还怕没有事做?” 尚可喜等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对啊,秋苏明以东就那点日耳曼蛮子,再怎么抢能有多少功劳,还是托木斯克几大贵族,只要稍微抢一块蛋糕,不比打垮日耳曼骑兵功劳大? 想通关节,众将也不在纠结了。苏尔格特的冬天并不像库列伊卡那般寒冷,也许是因为平原地貌原因吧,靠着鄂毕河中部,一条支流从南面向东延伸,形成了一个美丽的三角平原带。如果征服托木斯克,一定要移民苏尔格特平原,只要开发好,这里一定会成为西伯利亚的粮食基地,不仅能供应整个西伯利亚,还能支撑大明本地的粮食产业。如果不是隔着秋苏明丛林,恐怕托木斯克东部的斯拉夫人早就定居苏尔格特了。 崇祯六年隆冬时分,西伯利亚远征军目标直指托木斯克,北路军与苏尔格特修整三天后,全军越过鄂毕河,一日后与南路军在秋苏明丛林正东方五十里处的谢尔吉平原顺利会师。南北两路齐头并进,两路合兵一处,对秋苏明丛林的日耳曼残兵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合并之后,晋北军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在谢尔吉平原安营扎寨。 秋苏明丛林,不管是罗伊斯还是博果尔,日子都不是太好过,尤其是晋北军南北两路合兵之后,竟然不立刻进攻,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晋北军越是不进攻,罗伊斯等人越是头疼,因为他们都明白,到这个时候,晋北军越是稳扎稳打,日耳曼人的胜算就越小。 博果尔不是蠢货,相反还是很精明的人,否则也不会把罗伊斯逼得没脾气了。大敌当前,自当万众一心,携手一起才行,他让拜思尔递去了消息,招罗伊斯以及库克来蓝盾大营议事。博果尔这番做派,摆明了把自己当成了日耳曼军队的指挥官,这对罗伊斯是一种巨大的挑衅。 拜思尔走后,罗伊斯脸上阴晴不定,苏格斯等人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蓝盾大营,宰了博果尔。罗伊斯才是真正的军团长执政官,哪里轮得到博果尔发号施令?当真是世事无常,罗伊斯踌躇片刻后,还是决定去跟博果尔谈一谈。 苏格斯等人随着罗伊斯前往蓝盾骑兵大营,来到中军大帐后,就看到库克以及几名伯约骑兵团千夫长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库克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罗伊斯不免吃了一惊,看来库克也学聪明了。 看到罗伊斯走进来,库克起身行了一礼,但那神态完全说不上恭敬,罗伊斯表情淡淡的,库克也没放在心上。就让博果尔和罗伊斯暗中争斗吧,若是博果尔能赢,也算给罗伊斯一个教训了,这些年,腓特烈家族太傲慢了。 罗伊斯能来,博果尔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罗伊斯再怎么傲,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等众人落座,博果尔也没有啰嗦,“罗伊斯阁下,还有诸位,秋苏明东面的情况,想必大家已经有所了解。两日前,东方人南北两路大军已经合兵一处,总兵力近十万,其中精锐骑兵也有三万人,可以说我们面临的压力非常大。” 博果尔开口便谈东方人的事情,之前和罗伊斯的过节提也不提,这就是博果尔的聪明之处。罗伊斯显然也不想这个时候跟博果尔多做计较,重重的点了点头,“如今我们三个骑兵团合兵一处,兵力都不到一万五千人,虽然有丛林作为掩护,但想要靠手中的力量抵挡住东方人,可能性非常小。” “事实确实如此,仅靠我们现在的人手,想要守住秋苏明难于登天。所以,日前我已经以蓝盾骑兵团执政官的名义行文托木斯克东部七大公国,希望托木斯克的斯拉夫人能驰援我们,若是斯拉夫人能跟我们同心协力,效果会非常好”博果尔说着话,眼睛刻意的扫过罗伊斯等人。 库克的反应倒有些淡然,可罗伊斯等人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博果尔现在说的话,不正是罗伊斯之前拟好的计划么?博果尔这番话透露着很多意思,以蓝盾骑兵团的名义招斯拉夫人,直接将蓝盾骑兵团放到了主要位置,最终的领导权也将收到博果尔手中。罗伊斯看向博果尔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博果尔非常陌生,难道是因为以前的博果尔太能忍,隐藏的太深? 苏格斯神色变得有些狰狞,一张脸变得红中带青,当初罗伊斯可是亲口说过,要借斯拉夫人之手,行一石两鸟之际,给东方人制造麻烦,同时在托木斯克分一杯羹。可是谁也没想到,本来该罗伊斯的主意,却让博果尔提了出来。苏格斯第一个反应就是圣十字骑士团有人被收买了,而且这个人生身份还不低。 博果尔只是看到罗伊斯等人的神色发苦,却不知道苏格斯等人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博果尔一定会大笑三声。他博果尔凭什么就想不出好主意呢,凭什么就不如罗伊斯呢?库克不发表意见,罗伊斯也迟迟没有反应,博果尔不由得撇嘴笑道,“怎么,罗伊斯阁下觉得我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妥?” 罗伊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态了,于是收敛心神,慢慢站直了身子,“主意当然是好主意,并没有什么不妥,既然博果尔阁下已经安排妥善,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这次会议持续了半个时辰,临近午时才散会,罗伊斯等人从蓝盾大营离开,苏格斯再也忍不住,张口骂了起来,“卑鄙无耻的博果尔,太阴险了,如果让他控制了斯拉夫援军,再立些功劳,那以后就算洛泰尔阁下回来,咱们也没法再找他的麻烦了。而且....”苏格斯想了想,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而且,咱们身边估计也有些吃里扒外的小人,否则博果尔又怎么会想到这个主意,将我们搞的措手不及。” 罗伊斯直接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想过内奸的可能性,但是很快就否掉了这个想法。如果博果尔买通了什么人的话,早早的知道了这个办法,那早就应该行文托木斯克各个公国了,可从目前情况看,博果尔做这件事做的很仓促,一点也不像早有准备的样子。所以,内奸的可能性很小,很可能是博果尔或者他身边的人临时想出来的主意。 相比之下,罗伊斯宁愿有内奸,否则的话,就说明自己真的小瞧了博果尔,这个博果尔以前种种的人畜无害,平平庸庸,都是装出来的。 “苏格斯,博果尔又给我们上了一课,我们都小瞧了他,此次东征之后,不管结果如何,恐怕帝国要面临一场动乱了”罗伊斯看得很远,博果尔如此隐忍,心机深沉,多瑙河贵族也是力量强大,等回到神圣帝国,多瑙河贵族在博果尔的带领下,怕是要抢夺更多的话语权了。 托木斯克十多个势力,有大有小,大的如图罗夫,领主不下百个,兵力充足,小的则仅有几个领主,兵丁不足千人。 沃尔康发起东征大战,集结了托木斯克大半的兵马,留守托木斯克的兵马非常分散。东部几个公国得到秋苏明方面的求援之后,也陷入了踌躇之中。斯拉夫人从骨子里是不想帮日耳曼人的,究其原因还是宗教因素,虽然沃尔康归顺天主教,可托木斯克大部分百姓还是信奉东正教的,这种局面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更何况,托木斯克各个势力,也都有着自己的考虑,对东征的态度也不一样。各扫门前雪的事情,古今通用,利益面前,分歧是不可避免的。 托木斯克东部几大公国,以图罗夫公国最强大,对蓝盾骑兵团的求援,图罗夫公国作为沃尔康的大本营,自然是积极响应,留守图罗夫的奥沙利文凑出了八千兵马,全都派往秋苏明一带,科米公国、巴士科尔公国等也做出了差不多的反应。但是扬马尔公国却是个异类,迟迟没有派出援兵,奥沙利文以及其他公国也全都搞不懂其中的意思。 扬马尔公国主政公爵是一个年逾六十岁的老者,名叫基卡夫,蓝盾骑兵的求援信已经送来有一天时间了,可基卡夫公爵一直没什么表示,如今扬马尔公国大部分贵族都骑马来到了公爵城堡内,焦急的等待着。 “老公爵到底是怎么想的,杰丽斯帕尔家族也等着我们这里的意见呢”基卡夫来自阿列克佩罗夫家族,这个家族在托木斯克东北方是一个非常大的家族,尤其是扬马尔公国,一半的人都是这个家族的后裔。所以,阿列克佩罗夫家族的决定,直接代表了扬马尔公国的态度,而杰丽斯帕尔家族又与阿列克佩罗夫家族百年交好,两个家族一直是共同进退。 老迈的基卡夫终于来到了客厅,基卡夫明显苍老,走起路来颤巍巍的,若是没有人搀扶,恐怕走不了两步就要摔倒在地。可就是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躺下的老人,竟让乱糟糟的客厅立刻安静下来。 基卡夫老了,但头脑依旧清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威望,如果是一个庸碌的老人,又如何带领扬马尔公国抵御图罗夫公国的袭扰呢?基卡夫并不高大,身子佝偻着,连斯拉夫人的普通身高都达不到,但没人敢小瞧这个弱小老迈的家伙,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扫视众人,浑浊的双眼竟然透着阵阵精光,“奥列格,你回去告诉你父亲,阿列克佩罗夫家族不会派一兵一卒的,告诉他,这就是我的决定。” 一个叫奥列格的年轻人走到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对基卡夫的决定,他有着一千个疑惑,看着基卡夫坚定地眼神,他甚至在想,这一次杰丽斯帕尔家族是不是还要跟他们共同进退的?“老公爵放心,奥列格一定会如实转告,只是这样做妥当么?” 最终,奥列格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基卡夫神情镇定自若,没有任何变化。针对援兵这件事,基卡夫独自思考了很久很久,他知道,这将是自己这辈子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也很可能是自己为扬马尔公国做的最后一个决定。基卡夫活到这个岁数,大风大浪见多了,可是从没有如此沉重过。迈出这一步,扬马尔公国的未来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总之会是一种极端。东征闹得沸沸扬扬,可几个月过去,东征不顺利不说,还让神秘的东方人反扑了过来。直到今日,基卡夫对那个东方帝国依旧是一无所知,可是他了解东征大军。沃尔康集中了托木斯克大半精锐,又有那么多神圣帝国士兵帮忙,就连圣十字骑士团也参加了东征,结果却不如人意,由此可见,东方帝国很厉害,那么秋苏明丛林能挡住东方人的脚步么?基卡夫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第678章 有内鬼 第678章有内鬼 “你们当然很疑惑”基卡夫苍老的声音响起,语速很慢,但威严十足,“做出这个决定,无比艰难。在我想来,哪怕东部几个公国集中所有的力量,都不可能挡住东方人的,否则,东征大军又怎么会打得如此狼狈不堪?直到今日,沃尔康以及洛泰尔还没有回来呢。挑起东征的是图罗夫人,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撇清关系,他日东方人打过来,也不会太为难我们。当然,此举可能会遭到图罗夫公国和科米公国的报复,可是,我们必须做出一个决定。要么继续在莫斯科那些吸血鬼的威胁下苦苦生存,要么借东方人的力量,一步崛起。” 基卡夫慢慢站起来,象征着扬马尔公国权力的公爵权杖高高举起,这个迟暮的老头子,竟然毫无保留的承认了自己的豪赌。赌客也分三六九等,而基卡夫就是最厉害的赌徒,能将人生豪赌搞得如此轰轰烈烈,振奋人心。一时间,城堡中的领主贵族们竟然忘记了所谓的危险,他们脑海中只有“一步崛起”四个字了。奥列格走了,杰丽斯帕尔家族继续跟随者阿列克佩罗夫家族的脚步。东部几个公国全都派出援兵去往秋苏明丛林,唯有扬马尔公国,到最后也没有派一兵一卒。 奥沙利文气得肺都炸了,基卡夫那个老头子抽风了不成?即使再不满,奥沙利文也只有骂两声的份,现在后方的兵力几乎被抽空了,真要跟基卡夫较真,说不得会被基卡夫的人马按在地板上揍。同样生气的还有博果尔,罗伊斯也是同样的生气,“阿列克佩罗夫家族是要赌一把了啊,博果尔阁下,这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罗伊斯阁下说得不错,但现在东方人已经逼近,暂时也顾不上阿列克佩罗夫家族了,从昨天开始,东方人已经频繁调动斥候靠近丛林边缘,明显是在试探我们”博果尔头疼得很,哪怕前前后后有四万多斯拉夫人前来驰援,可他对秋苏明的战局依旧没什么信心。 时间过得很快,秋苏明丛林终于不再平静,这一天还没亮,耿仲明率领三千步骑对丛林南部的伯约骑兵团驻地发起了猛攻。战事一起,晋北军就表现出一种迅猛的姿态,伯约骑兵团外围防区,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耿仲明率军打垮。 库克急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实在没搞懂,东方人是吃错药了不成,伯约骑兵团的驻地毫无战略价值可言,东方人竟然先打伯约骑兵团的驻地,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伯约骑兵团自泰梅尔高原一战之后,折损严重,实力连过去的一半都没有,高宠又是出了名的猛,麾下儿郎更是各个如狼似虎。伯约骑兵团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幸亏有茂密的丛林做掩护,否则伯约骑兵团免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进攻顺利,尚可喜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占领外围营地后,尚可喜便大刺刺的靠在大树底下休息,“让兄弟们休整一下,一个时辰后撤出林子,严令各部,不要追击。” 库克被晋北军犀利的步骑配合打得灰头土脸的,胆都快破了,可领着人往北面逃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身后一个追兵都没有。库克有些混乱了,不敢置信的喘着粗气,东方人搞什么鬼,怎么不乘胜追击呢,难道他们在前边暗中潜伏了兵马?想到此处,库克不敢继续逃了,赶紧派出斥候仔细打探,可过了一会儿,北边的斥候没回来,南边逃回来的士兵却带回了消息,“执政官大人,东方人....东方人毁了营地后撤出去了....” 撤出去了?库克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后,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当然,一听东方步骑撤走,许多伯约骑兵团士兵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可是库克激动不起来,东方人到底要干嘛,攻的如此猛烈,毁了营地又撤出去,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啊。 库克能当上伯约骑兵团的军团执政官,力压拜尔家族继承人恩兰,那可是一点点拼出来的,可是此时此刻,却陷入了迷茫之中。 伯约骑兵团遭到了闪电式的猛攻,随后尚可喜所部又潮水般退去,但蓝盾骑兵以及圣十字骑士团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斯拉夫人的驻地也没有遭到任何袭扰。库克把消息送到了罗伊斯手中,罗伊斯与博果尔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东方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着实让人头疼。 相比罗伊斯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晋北军诸将可就是眉开眼笑了。东方大官人安排为计划后,就悠哉悠哉的过起了清闲日子,反倒是铁墨不得不时时关注战事变化。攻打伯约骑兵团,不管结果如何,其实意义都不大,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制造幌子,把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的思路搞乱,让他们摸不清晋北军的战略目的。 大批的斯拉夫人驰援秋苏明丛林,不可能躲过探子视线的,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配合生疏,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毕竟人数众多,秋苏明丛林面积广阔,森林茂密,根本不适合大军团交锋,很容易被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拖住。 王左挂制定的计划非常简单,就是不断佯攻,将对方的思路搞得越乱越好,然后找到机会集中兵力,从北边直插丛林境内的乌拉尔山南部。如今托木斯克各大领主进一步派出兵力驰援秋苏明丛林,那么东部各国境内兵力势必空虚。只要用一支精兵翻过安加岭,就能将托木斯克东部搞得天翻地覆,到那时,不用强攻秋苏明丛林,那些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憋也能憋死。秋苏明丛林真的很大,东西绵长,南北宽广,三万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在整个西方大陆绝无仅有,这片丛林太大了,想要以常规手段在几万守军面前夺下丛林,难度太大了,就算拿下来,耗时一定很长。同样,因为丛林面积太大,进攻不好进攻,防守也一样不好防守,很难做到兼顾所有。 秋苏明丛林一半雨季一半雪层季节,高山冰河,丘陵蜿蜒,沼泽密布,典型的喀斯特地形更让这片丛林变得神秘莫测。哪怕生活在当地的斯拉夫人,也不敢说真的了解这片森林。正是基于丛林的未知性,所以王左挂才大胆地制定了穿越丛林北部的决定。 尚可喜很快就回到了营中,话说这次攻打伯约骑兵团,打得一点都不过瘾,马鞭甩给亲兵,摘掉头盔,兴冲冲地跑进了帅帐中,“督师,你是不知道,那帮子日耳曼人一点准备都没有,要不是王先生下令不得追击,早把他们宰杀干净了。” 显然尚可喜没有尽兴,前段日子在库列伊卡光打野蛮人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好不容易捞到了正事,结果碰上了库克这个老油条。铁墨示意尚可喜先喝口热水,面上笑眯眯的,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的尚大将军,本督师跟你说过,后边有的是仗让你打。你先休息一日,明天你和耿将军还有定山,领三万步骑给本督师攻打圣十字骑士团驻地,这一次给本督师狠狠地打。” 尚可喜才懒得管其中奥妙呢,反正有的打比什么都强,另一边,罗伊斯和博果尔可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东方步骑再玩闪电式突袭,斥候往外延伸了将近十里地。让博果尔郁闷的是,东方人接下来又没动静了,直到晚上,连个人毛都没看到。要不是实力差距过大,博果尔和罗伊斯真想派兵攻出去看看了。 又是一个清晨,许多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还在埋锅造饭,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丛林外围驻军就遭到了晋北军猛烈进攻。这一次,云府骑兵分散阵型打头阵,冲着地方外围阵地卷了过去。驻守外围的是刚刚驰援过来的四千斯拉夫步卒,他们根本没跟晋北军交过手,面对云府骑兵锐利的进攻,表现的比伯约骑兵团都不如,许多斯拉夫人还刚放下锄头拿起木枪,看到身边的战友被砍死,胆子一破,哗啦啦往林子深处跑去。 苏格斯得到警报后,就立刻率兵前来驰援,结果跑到半路就看到许多斯拉夫人像猴子一样在林中横冲直撞的,一时间气的脸都黑了,“都别逃.....小心陷阱.....陷阱啊,我干你娘的,陷阱啊....” 任凭苏格斯喊破嗓子,那些斯拉夫人却听不懂,再说就是听懂了,这些人也未必会听苏格斯的话。之前为了阻止东方人,林子里不知道设下了多少陷阱,本来是想杀伤东方人的,现在倒好,那些斯拉夫人竟然成了趟陷阱的。 苏格斯气的双眉倒竖,浑身直打哆嗦,这些斯拉夫人是帮忙的呢,还是拖后腿的呢?一个斯拉夫人跑着跑着,一脚踩进了坑里,紧接着一根绳子套住脚腕,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吊到了半空中,两根木棍子从侧面刺过来,这个倒霉的斯拉夫人突兀着眼睛没了生息。 斯拉夫人盲目逃窜,搞掉了许多陷阱,可越是如此,局势越乱,苏格斯一拍马鞍,狂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咱们的人往后撤,前边的陷阱估计没用了。” 日耳曼人的心里在滴血,他们辛辛苦苦弄了无数陷阱,结果没搞死东方人,反倒让盟友火了一把。别说日耳曼人痛心,就连负责主攻的周定山也是哭笑不得,早就知道丛林里有陷阱,之前还准备将俘虏的战马派出去趟陷阱,现在好了,战马估计也用不上了,这帮子斯拉夫人直接当了先锋兵。日耳曼人也真够苦的,费劲千辛万苦找来了盟友,结果却是一群猪队友。 斯拉夫人在前边趟陷阱,周定山也不忙着进攻了,反而吩咐道,“告诉尚可喜他们,放慢进度,跟斯拉夫人保持一定距离,有这些斯拉夫人帮忙顶在前边,可是省了不少事呢。” 尚可喜等人也不是傻子,根本不用周定山提醒,就有样学样了。于是乎,秋苏明丛林中部外围形成了诡异的一幕,晋北军步骑在后边追,速速不快不慢,一直跟斯拉夫人保持十几丈的距离,在晋北军步骑的压迫下,斯拉夫人成功的完成了趟陷阱的重任。晋北军在外围没有遭到半点像样的抵挡,出奇的顺利,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斯拉夫人。 苏格斯气归气,却不会什么都不做,要是什么都不做,这帮子斯拉夫人能把丛林里所有的陷阱都给趟了。苏格斯率领麾下兵马急急忙忙的往后撤,一直撤到丛林深处十里处,在那里组成了一道防线。博果尔跟罗伊斯看不对眼,可这个时候也没有耽搁,派出了麾下一支精兵连同五千多斯拉夫人跟苏格斯合兵一处,将这道防线弄得非常坚固。 斯拉夫败兵来了,拜思尔拔出阔剑,让弓弩准备好,张开破锣嗓子拉过一名斯拉夫千夫长,“约奎尔,告诉你们的人,立刻停住,慢慢列队走过来,要是再敢乱窜,杀无赦。” 约奎尔抹了把冷汗,赶紧照着拜思尔的吩咐喊了起来,虽然对面都是自己的斯拉夫同胞,可是他也明白,再任由乱兵继续冲撞下去,东方人估计能趁势把秋苏明丛林打个对穿。约奎尔声如洪钟,号称乌拉尔雷神,那声音不是盖的,一通怒吼下来,不少斯拉夫乱兵回过了神,放慢速度慢慢走过来。 不过有些斯拉夫人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依旧疯子般乱冲,拜思尔也不客气,立刻下令射杀,苏格斯那边更狠,只要看不顺眼的直接下令砍杀,按他的想法,喊什么话,直接杀就行了。那么多陷阱,费了多少心血,就被这帮子斯拉夫猪队友给毁掉了,找谁说理去? 外围的斯拉夫乱兵被解决掉后,联军的抵抗立刻变得顽强起来,晋北军众人也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不得不集中注意力。交手这么多次,晋北军都认识圣十字骑士团的标志,所以一上来,大家就瞄准了苏格斯一侧猛攻。周定山和尚可喜一人一队,不断调兵,目标直指苏格斯所在骑兵。 第679章 黄林冰河谜团 第679章黄林冰河谜团 耿仲明则统领万余大军于左翼布防,阻止蓝盾骑兵和斯拉夫人前来驰援。晋北军集中兵力猛攻苏格斯一侧,死咬着圣十字骑士团不放,拜思尔一方竟然没有感受到半点压力。 面对晋北军这种不循常理的打法,苏格斯叫苦不迭,退后一段距离后,扯着嗓子冲拜思尔吼了起来,“拜思尔,你他娘的想害死我不成?到这个时候了,还打那点小九九,老子要是垮了,你也讨不到好。” 拜思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苏格斯这个狗东西,不了解实情就乱骂,太缺德了。他拜思尔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至少不是蠢材,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个时候使绊子。 不是他不用心,可他娘的东方人不往这边来,就死咬着苏格斯不放,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法骂苏格斯,为了整体利益,拜思尔还是领着人朝苏格斯所部靠拢,“威廉斯,你领着那些斯拉夫人从侧翼抄过去,尽量拉开阵型,分散东方人的兵力。” 虽然不知道东方人这次派出了多少兵马,但从眼前的局势看,绝对不下两万人。看来东方人是下血本了,是想今天直接取得突破性进展啊。拜思尔领着人靠近苏格斯,可晋北军随后也跟着变换策略,不追着苏格斯的屁股咬了,反而让骑兵非常傲慢的往前冲,从苏格斯所部东面逼近。 苏格斯俩手一摊,差点没掉眼泪,这群东方恶狗,杀你们全家了,还是抢你们媳妇了,要不要这样死咬着不放?苏格斯一共领出两千多骑兵,还没半个时辰,就被东方步骑仗着兵力优势,多处开花,折损过半。 罗伊斯和博果尔焦急的等待着,一名日耳曼骑兵满脸鲜血,伤痕累累的跑了回来,一进大帐,就趴地上哭了起来,“罗伊斯大人....东方人疯了,死咬着苏格斯大人的兵马不放,拜思尔大人都领着人去抄东方人的屁股了,他们还是不管不顾,咬着咱们死不松口....” “嘎...嘶....”罗伊斯被这名日耳曼士兵的话搞得气血冲头,胸口剧烈起伏,要不是知道博果尔的为人,就要怀疑博果尔是不是通敌了。博果尔同样被吓了一跳,眼睛眨了眨,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以说博果尔已经被搞迷糊了,之前东方人猛攻伯约骑兵团,毁了营地就走,已经让人纳闷了,现在倒好,派出重兵不计损失的咬着圣十字骑士团不放。渐渐地博果尔看向罗伊斯的眼神也有点怪了,似乎是在询问,圣十字骑士团跟东方人有夺妻之恨? 罗伊斯心疼得要死,可这个时候也没法让苏格斯撤下来,苏格斯一撤,整个防线就得土崩瓦解。站起身走来走去,手心的冷汗可以看出他心里有多慌张,博果尔也没了嘲讽的心思,也帮忙想起了主意,“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看样子东方人已经把矛头对准了圣十字骑士团。罗伊斯大人,事到如今,把黄林冰河附近的斯拉夫人调过来吧。” 黄林冰河位于秋苏明丛林中部,蜿蜒曲折像一条大蛇,斯拉夫人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这片防区位于蓝盾骑兵和圣十字骑士团之间,当初把斯拉夫人派到这里,也是考虑到骑兵驰援黄林冰河很方便。只是没想到现在却要让黄林冰河驻军来驰援,至于黄林冰河会不会防守空虚,博果尔也顾不上了,相比之下,圣十字骑士团再怎么样那也是日耳曼同胞,比斯拉夫人强多了。罗伊斯也没有更好地主意,只能同意博果尔的提议。 命令一下,黄林冰河三万多斯拉夫人赶紧向北面扑去,他们越过黄林冰河,队伍散开,三万多人一旦分散开,那就是漫山遍野如蚂蚁一般。随着黄林冰河驻军的到来,耶律沙所驻守的侧翼防区压力骤增,不断有斯拉夫人越过侧翼防区,开始在后方袭扰。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耶律沙并没有慌乱,他将骑兵分出去,随后下令步兵集结,组成了三个紧凑的防区,虽然防守面积缩小了,但紧密的防御带却让扑过来的斯拉夫人吃足了苦头。这些斯拉夫人大多都没经过正规训练,被打疼后,竟然不想着集结兵力围困,居然开始绕远路,把晋北军向东面撤退的路给让了出来。话说另一边,周定山和尚可喜相互配合,死死地咬着苏格斯的兵马,从巳时打到末时,几个时辰里,苏格斯麾下几乎折损殆尽,打到现在,苏格斯真有点欲哭无泪了。 “定山,你说那个苏格斯会不会恨死我们了?”尚可喜靠在一棵黄松下,手里的千里镜四处张望,嘴上也没停着。周定山不置可否,其实他也没没搞懂督师为什么这么安排,如果放弃咬着苏格斯所部,直接扩大战果的话,估计现在早就把对方的防线打垮了。 “周将军....尚将军....奥尔格将军传来消息,对方援兵已经扑过来,望二位将军迅速率兵撤离!”听了斥候兵的消息,周定山也没有迟疑,随后鸣金收兵,晋北军训练有素,听到撤退信号,步卒先行后撤,骑兵开始集结殿后。 刚刚晋北军还打得猛烈异常,一刻钟后,便潮水般退去。晋北军撤了,苏格斯从马上摔下来,躺在地上不起来了,他真的累垮了,当然也气的够呛,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明明可以扩大战果的,为什么东方人就这么死脑筋呢? 夕阳的余光洒在丛林中,冰层覆盖着河流,鸟兽也躲藏的远远地。苏格斯和拜思尔这对老冤家背靠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们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罗伊斯来了,听完战后统计,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两千三百多圣十字骑兵,到最后活下来的还不到两百人,他的圣十字骑士团已经残了,彻彻底底的残了。 圣十字骑士团成了残废,对蓝盾骑兵团的未来绝对是好事,可此时此刻博果尔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毕竟在秋苏明丛林,圣十字骑士团绝对是最靠谱的帮手。 一日恶战,尚可喜等人心情舒爽,唯一的遗憾就是战果不怎么美妙。打完了仗,回到中军帅帐,尚可喜才敢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督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什么派出重兵,非死咬着圣十字骑士团打呢?” 铁墨与王左挂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王左挂半歪的身子晃了晃,支着脸颊坏笑道,“圣十字骑士团一旦被打残,对蛮军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而且圣十字骑士团驻守丛林北部,他们残了,那防守能力就会下降,我们之后再派重兵攻打对方防区,蛮子们还不得赶紧调集兵力驰援圣十字骑士团。嘿嘿....到时候我们再直接攻打黄林冰河,你说蛮子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军中众将都是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了,稍一寻思就明白了其中道理。说白了,攻打圣十字骑兵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假象,有了今日的恶斗,估计蛮子们都知道晋北军把圣十字骑士团当成了死敌,后边再打,保准赶紧驰援圣十字骑士团。等着对方兵马调动后,再攻打黄林冰河。 黄林冰河防线绵延数十里,这么长的防区,只要集中兵力,还不得漏洞百出,为了保住黄林冰河,南面的伯约骑兵团和蓝盾骑兵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帮斯拉夫人的忙,否则光靠斯拉夫人能顶得住两个时辰么?王先生不愧是狗头军师,这一番动作,直接把蛮子们牵着鼻子溜了。 尚可喜竖起了大拇指,笑容诡异,好一个阴险毒辣的王左挂,谁要跟他当对手,想不倒霉都难。 罗伊斯终于醒了过来,这几天,他已经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了,看到博果尔就站在旁边,干裂的嘴唇不由得苦笑起来,“博果尔阁下,东方人这连番动作,肯定不会如此简单的。” “我明白,罗伊斯阁下,你还是先休息吧”博果尔又何尝不知东方人藏着阴谋诡计,但那又能如何呢,明知如此你也没脾气。实力悬殊太大,己方攻不出去,有没有坚固的城池作为倚仗,东方人占据绝对的主动权,己方的兵力劣势也就成了无法弥补的一环。被动的防守,总是窘迫的。 两天过后,日耳曼人缓过劲儿来,晋北军分出三万生力军又扑了上来,这一次一万步骑直接冲向圣十字骑兵驻地,气势汹汹的。如今圣十字骑兵总共四千来人,罗伊斯哪里还敢托大,也顾不得丢脸了,直接请求援兵。 罗伊斯甚至在想,那个东方亲王是不是知道自己看上了他的王妃啊,否则为什么老是盯着圣十字骑士团的防区打。伯约骑兵团放弃了防区,直接赶往北面,驻守黄林冰河的斯拉夫人也被抽出一万人赶赴北面,但晋北军突然收住进攻脚步,开始原地驻防。 与此同时曹文诏以及周定山率领两万大军开赴黄林冰河一线,一个时辰后,便与黄林冰河防区的斯拉夫人对垒两岸。 黄林冰河,顾名思义水流结冰时间很长,由于独有的寒冷气候,冰层很厚,想要过河,根本不需要船只。晋北军并没有集中兵力,可是散开攻击队形,如此做也是为了防止人员集中,把冰层踩裂。另一方面,也是想尽力调动蛮军兵马,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 绵延几十里的黄林冰河,处处都是厮杀的身影,刀光剑影无处不在,鲜血洒遍,渗透了冰河,增添了几分凄美之意。许多的斯拉夫人第一次经历如此磨炼,晋北军无情的杀戮,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神。为了应对黄林冰河,晋北军做了充分的准备,鞋底裹着兽皮或者粗布防止打滑,为了防止冻僵脱手,许多士兵将枪柄或者刀柄绑在手上。 战鼓隆隆,进攻一波又一波。在黄林冰河中部弯道,乃是晋北军的进攻重点,弯道面积很大,但为了防止冰层崩塌,每次进攻只能限制在一千人以内。斯拉夫人占据着高坡,可他们缺少弓矢,并不能进行远距离压制,所以一上来双方就进行了惨烈的肉搏战。 “乔冠....火枪...火枪呢,给老子压制啊”一名把总疯狂怒吼着,寒冷的天气中,想要拉功,那可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听到把总的怒吼,许多士兵赶紧端着火枪,站在冰层上放枪射击,士兵们的手被冻得干裂,鲜血流出,却没有知觉。一阵火力压制,先头进攻的士兵终于扑了上去。一旦冲上去,晋北军士兵三人小规模配合,如同虎入羊群,在高坡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弯道高坡拿了下来,周定山挥手示意,等待多时的骑兵踩着冰层慢慢过河,随着骑兵渡过黄林冰河,斯拉夫人的灾难也来了。到了这个时候,斯拉夫人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了,只能勉强招架。博果尔头大如斗,才半天时间,他发现每个地方好像都在打仗,可又不知道哪里是重点,黄林冰河那边没有骑兵,一听说晋北军骑兵过河,他也没法再忍下去了。 三千蓝盾骑兵扑向黄林冰河,与此同时,伯约骑兵团还没喘口气,也被调往黄林冰河。同样,圣十字骑士团为了防止昨日的事情发生,也开始把防区往南移动,不断靠近黄林冰河战区。 在晋北军一系列调动下,秋苏明丛林的蛮军已经不知不觉中往黄林冰河集中,而北面乌拉尔南部已经无人顾暇。 “报....前方急报,周将军已经顺利突破黄林冰河防线,蛮军主力已经被吸引到黄林冰河一带,曹总兵也率部向南,对圣十字骑士团形成压制”王左挂为之一振,等待多日的消息终于来了,铁墨也站起身,留守大营的晋北军众将也兴奋的站了起来。 抬起双手,铁墨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奥尔格,立刻整顿兵马,半个时辰后随刘国能进入丛林北部,横插安加岭南部。” “喏”奥尔格扬声接令,刘国能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激动的,在他看来,这次取道安加岭南部没有什么难度。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被调的晕头转向的,估计早把安加岭忘到天边去了。 第680章 分路包抄 第680章分路包抄 奥尔格退下后,其余将领面露失望之色,他们知道,这次横插安加岭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秋苏明丛林里的蛮军较劲吧。 刘国能来到了自己的军帐中,铁墨随后走了进来,有些严肃的说道,“老刘,如果一切顺利,直接搅乱东部那些贵族们乱起来就行,不要贸然东进。”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刘国能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心中当然晓得铁墨的担心,“倒是督师你,秋苏明丛林如此大,切要多加小心。还请督师放心,末将一定会不辱使命,末将若顺利越过丛林,定会先配合这边的战局的。” “你倒是自信,竟然还有心情担心本督师”跟刘国能聊了一会儿,心情放松了不少,时间过得很快,半个时辰根本毫无感觉,奥尔格提三万大军随着刘国能进入了秋苏明丛林。 秋苏明丛林战火弥漫,在喀拉海边缘白灵兰岛南部,同样是狂风大作。白灵兰岛人迹罕至,连年冰雪覆盖,可就在这个隆冬天气里,茫茫暴风雪中却出现了一片模糊的人影,这些人步履蹒跚,艰难的行走着。看着白灵兰岛标志性的陀螺山峰,沃尔康眼睛湿润了,活下来了,竟然活着走到了白灵兰岛,到今天,他都不知道如何走到这里的。 可怜的洛泰尔病倒了,穿越北地严寒山脉,又要走过喀拉海等等,洛泰尔这把年纪没有死在路上已经是个奇迹了。白灵兰岛,那离着回到托木斯克也就不远了,只是可惜了那些将士们,许许多多的人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天雪地中。 白灵兰岛,位于喀拉海东北部,总体逞一种弯月形,正好将喀拉海裹了进去。白灵兰岛在几百年后,都是北冰洋附近的出名的无人区。在这个年代里,白灵兰岛不仅仅是无人区,更是一种死亡地带,在东正教神话传说中,白灵兰岛又被称为炼狱恶魔岛,乃是上帝惩罚罪人的流放之地。千百年来,托木斯克以及北欧各个国家都对这片土地怀有敬畏之心。如果可以选择,沃尔康绝对不愿意来白灵兰岛。 不来白灵兰岛,你永远不知道这片地方有多可怕。大雪覆盖,茫茫雪原与喀拉海冰河连成一片,天地间依旧是寒冷冰霜,走出喀拉海,踏足陆地,却找不到半点温暖安宁的感觉。远处狰狞的群山高耸入云,阴沉的天空仿佛末日来临。 站在白灵兰岛边缘,感觉不到一点生机,狂烈的寒风扑打着脸庞,声音呼啸而过,如同厉鬼在纠缠。隆冬时分,却踏足蛮荒之地白灵兰岛,沃尔康裂开干枯的嘴巴,笑容凄惨,能活着走到这里,绝对是命大了。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经历了一场噩梦,凤凰城北部群山,再到喀拉海,不仅要冒着寒冷的冰霜,还要应对随时而来的危险,一路走来,三分之一的战士死在了途中,活着的人也是身体虚弱,随时都可能死去。 叶利钦打着哆嗦,将全身裹在厚厚的裘皮中,但依旧挡不住锐利的寒风,嘴唇干裂,脸色苍白,一脸大胡子也被冻得僵硬,“大公爵...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休息才行,看这天气,估计很快就要有暴风雪了,现在想要越过乔沙湾,危险太大了。” 看看天空乌云密布,沃尔康暗骂一声,可恶的暴风雪。从冰雪城城一路逃来,沃尔康算是见识到了暴风雪的威力,在北部群山中,就因为躲避不及时,上万人被暴风雪淹没,一个活着的都没有。沃尔康不想重蹈覆辙了,跨越喀拉海,早已经筋疲力尽,如果在乔沙湾碰上暴风雪,估计大部分人都在交代掉。握紧拳头,长长地呼了口气,“让所有人往那座山走,那里估计又山坳,能让我们暂时躲避暴风雪。” 如今的沃尔康完全没有了大公爵的样子,要多惨有多惨,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点把火,好好的烤烤手,曾经何时,会想到烤火会成为一种享受。虽然联军还拥有着六万多人,可一路顶风冒雪,经受大自然的摧残后,这支所谓的大军早已失了魂,一个个步履蹒跚,相互搀扶着,眼中透出的满是绝望。 走到现在,军中已经没有一匹战马了,为了满足食物需求,一进入北部群山,沃尔康就下令宰杀战马,做成了肉干。走在冰天雪地中,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食物不会变质。 洛泰尔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长久的缺乏影响,再加上年龄大了,即使睁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模糊。这些天,洛泰尔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噩梦,每次都会梦到那场暴风雪,狂暴的风雪就像上帝的愤怒,人类变得无比渺小,转眼间上万人就葬送在风雪之中。当上帝收起愤怒后,阳光洒落,看到的只有皑皑白雪,死去的战士尸骨无存。那一刻,洛泰尔真正的动摇了,自己发起东征战事,惹怒一个神秘的东方帝国,真的是正确的么? 没有人回答洛泰尔的问题,因为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沃尔康坐在洛泰尔身旁,由于一直想着心事,也没留意到洛泰尔已经醒过来,“大..大公爵....咱们到哪了....” “你醒了?咱们刚到白灵兰岛,但天气不好,估计不久就会有一场暴风雪,暂时无法过乔沙湾。不过陛下也不用太担心,等暴风雪结束,就可以马上回到南部陆地了,只要越过乔沙湾,就是托木斯克平原了”沃尔康对将来的路还是有些信心的,他从来没有来过白灵兰岛,但他知道只要往南走,就不会有错。 百年前曾经有一支猎人队曾经到过白灵兰岛,在他们的记录中,从白灵兰岛往东南方向走就是乔沙湾,冬天的乔沙湾会结成厚厚的冰,根本不用担心路的问题。 洛泰尔虽然迷迷糊糊的,但心里却是清楚地,这一切未必如想象中那般美好,东征失败,主力大军向贝兰加山脉逃窜,在叶尼塞河以西根本没什么可战之兵,如果东方人趁机向西进攻,恐怕会势如破竹吧。罗伊斯虽然谋略不凡,但手里的兵马太少了,根本挡不住的,如果东方人进攻叶尼塞河以西,洛泰尔希望罗伊斯能领着日耳曼骑兵迅速撤出托木斯克,回到日耳曼。 冰雪城一败,联军士气低落,所谓的东征已经成了昨日烟花,托木斯克的可战之力已经不多了,面对东方人的进攻,斯拉夫人又有多少胜算呢?神圣帝国有自己的利益,既然东征失败,也没必要再为斯拉夫人流血伤亡了。东方人就算再厉害,离开西伯利亚太远,缺少了后方支撑,还能折腾出多大风浪来。 “大公爵阁下...我们要尽快得知东方人的消息才行,我怕出事啊”洛泰尔担心的很有道理,此时的托木斯克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晋北军已经达到了秋苏明丛林,黄林冰河战场也是岌岌可危,整个秋苏明战场风雨飘摇,也许转眼间,东方大军就会突破秋苏明丛林,对托木斯克境内发起突袭。 洛泰尔忧心忡忡,却奈何不了老天爷,一场暴风雪呼啸着席卷白灵兰岛,联军士兵只能躲在夹缝中瑟瑟发抖。这场暴风雪持续了两天两夜,当暴风雪停下,白灵兰岛南部山峦里又多了四千多冻死的人。面对上帝的愤怒,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洛泰尔等人已经有些麻木了,这段日子,这一幕看到太多太多,已经不值得伤心和愤怒了。暴风雪停下,太阳刚刚升起,沃尔康就下令向南进入乔沙湾,联军士兵也急切的想要回到久违的内陆大地,不用沃尔康催促,他们便使出吃奶得劲来赶路。乔沙湾比喀拉海要小了许多,赶了两天的路,在傍晚时分,终于看到了陆地边缘,这一刻,许多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抱头痛哭,他们活下来了,有的人对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远征东方了。 生存,是每一个人最本能的欲望,每个人都想活在这个世上。伟大的日耳曼勇士,早已经没了高傲,人人形同乞丐,凄惨万分。沃尔康跟叶利钦紧紧拥抱在一起,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再往前不远,就到科米公国和扬马尔公国了,叶利钦,我们真的回来了。” “嗯,大公爵阁下,我们活下来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叶利钦依旧掩不住内心的恐惧,他现在就想回到自己的城堡,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沃尔康很高兴,可是他永远不知道此时的托木斯克面临着多大的威胁,更不知道扬马尔公国那位老公爵基卡夫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沃尔康领着残兵怀揣着梦想赶往故乡,而在秋苏明丛林北部,刘国能的大军也来到了安加岭脉南部,面对这座巍峨的高山,刘国能并没有气馁,也许会有危险,但与可能得到的收益相比,这些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山地营士兵开始在山峦中摸索,这些山地营士兵,利用四天时间在山脉东部搭建了一条铁索小路,走在盘山铁索旁,每个人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因为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掉进万丈深渊中。在山中穿行两天,三万多晋北军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终于站在了安加岭脊之上,人迹罕至的山脊高峰上,骄阳缓缓升起,一轮红日,仿佛预示着征服之路刚刚开始。 经历过无数阵仗后,对这份胜利,也少了几分激动和热切。走到今天,他刘国能能追求的已经不多了,作为晋北军元老级人物,地位尊崇,想要的一切都有了。奥尔格绷着脸,神情有些生气,之前带来的战马可过不了山,这也是来的时候没预想到的。现在好了,仅有的那点骑兵也变成了步兵,“刘将军,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战马,想要迅速突袭托木斯克,也不太可能啊。” “奥尔格将军,你太心急了,情报处可是对托木斯克东部各国做过充分的调查,科米公国、图罗夫公国有好几块大牧场,其中几处更是产马地,我们只要迅速拿下这几块牧场,还怕没有战马么?现在的托木斯克,就像被抽空了的猪尿泡,我们只要钻进去狠狠地扎上一下,立马被扎破”刘国能并没有太多的担忧,既然敢领兵跨过秋苏明丛林,就有一定把握的。 牧场的战马虽然没有经过训练,但只要能奔跑这就够了,从一开始,刘国能就没想过跟托木斯克大军正面交战,他的任务是搅乱托木斯克,把局面弄得越乱越好,后方一乱,那些斯拉夫人还会继续待在秋苏明丛林?没有斯拉夫人帮忙,就凭罗伊斯那点日耳曼骑兵,都不够塞牙缝的。 休息半日,刘国能的大军开始沿着山脊往北走,从相对平缓的地方慢慢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还是颇有道理的。上山的时候没出多大事,下山的时候有好多士兵脚下打滑摔死摔伤。这支大军速度缓慢,但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根本没什么反应,毫无阻拦的情况下,也不会出太大事情。 博果尔的日子很不好过,黄林冰河一带已经遭到了反复进攻,连日来东方人似乎看准黄林冰河防线兵力匮乏了,一直盯着黄林冰河弯道地带不断猛攻。就这样,双方在弯道地带反反复复已经绞杀了五天,前前后后已经填进去上万条人命。虽然死的大多是斯拉夫人,可博果尔依旧一阵肉疼。 相比之下,黄林冰河南部和北部防线反而安静了许多,东方人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就盯着黄林冰河战场,弯道驻地已经数次失守,要不是东方人没有派出太多骑兵,恐怕现在黄林冰河防线已经土崩瓦解了。 博果尔走来走去的,一头长发也被挠成了马蜂窝,罗伊斯抱着头盔从外边走了进来。自从伤心过度吐血后,罗伊斯的身子就不太好,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博果尔肩膀上,黄林冰河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 第681章 阴谋卖人 第681章阴谋卖人 罗伊斯也是非常担心,过节归过节,这个时候罗伊斯也不会拆博果尔的台,相反还会尽心尽力帮博果尔出谋划策,“博果尔,依我看,黄林冰河的战况有点诡异,到现在为止,东方人的骑兵一直限制在五千人左右,步卒也没超过三万。这两天,我让柏腾恩暗中观察过,东方人根本没有增兵的迹象,尤其是骑兵,宁愿驻扎在北边跟我们对峙,也不拍到黄林冰河助战,实在是匪夷所思。从目前的情况看,东方人一定谋划着什么,他们这番作为,根本不像是吞下黄林冰河的样子,更像是将我们死死地钉在黄林冰河。如果东方人想要黄林冰河,只要加派骑兵助战,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的。” 其实这些天博果尔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坐在罗伊斯对面,往火盆里添了把柴,“确实有问题,可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东方人的意图是什么,就算我们知道东方人有其他想法,也毫无办法。难道我们要主动放弃黄林冰河,把这一带让给东方人?” 博果尔说的是大实话,说一千道一万,手里的兵马太少了,想要守卫整个秋苏明丛林,光靠手里这些人手,根本不够用。你就算知道东方人想要进攻其他地方,却没有兵力派过去驻守,放弃黄林冰河,东方大军会长驱直入,到时候整个秋苏明丛林眨眼间就会陷入敌手。 守住黄林冰河,就不会有太大漏洞,没有了黄林冰河,秋苏明中部就会门户大开。沃尔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守着黄林冰河,可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面对罗伊斯,他也不想隐瞒什么,“罗伊斯阁下,你我之间确实有着不小的矛盾,可是我希望在回到神圣帝国之前,这些矛盾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我有种感觉,恐怕秋苏明丛林是无法拖住东方人的,加如秋苏明丛林丢掉,我希望能尽快离开托木斯克,东方人的势头你我都看到了,想要在他们手中分一杯羹,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希望神圣帝国的将士陷得越来越深,至少,在我看来,我们不该把东方帝国当成敌人。” 博果尔这些话无异于是针对罗伊斯的,因为在罗伊斯之前的设想中,是借东方人之手削弱斯拉夫人,然后迅速撤兵,攻取伊斯特拉高地,夺取莫斯科,将整个波耶贵族纳入到容克贵族体系内。伊斯特拉高地海拔高,便于骑兵发挥,谁占领了这片高地,就能对四周产生巨大的威慑力。 罗伊斯的计划非常好,若是自己的想法能够实现,那对神圣帝国未来的扩张有百利而无一害。博果尔之前也是支持罗伊斯这种想法的,但是随着战争的深入,他慢慢觉得这个计划具有很大的冒险性。从东方人的种种作为看,他们的目标是吞下整个托木斯克,建立一个横跨西伯利亚的巨大帝国,从军事战略上考虑,东方人不可能蠢到放弃伊斯特拉高地。 伊斯特拉高地之上,苏兹达尔人就是一块肥肉,一旦神圣帝国不愿意放弃,很可能会和东方帝国产生更大的矛盾冲突,惹怒一个强大的东方帝国,产生不可磨灭的仇恨,这对神圣帝国来说是无法预想的灾难。 博果尔不是个莽夫,与罗伊斯相比,他更能忍,他这辈子干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隐忍,惹怒一个不能惹的对手,那是在找死。这段时间忙于军务,博果尔却从没有放弃过了解这个东方帝国。从商人那里,他了解到这个东方帝国很庞大,所谓的西伯利亚城一带不过是这个帝国很小的一部分,这个帝国繁华广袤,无比富庶。 西伯利亚驻军也仅仅是这个帝国表现出来的一部分罢了,在东方帝国本土,还有着庞大的人口和源源不断的兵马。如果之前就了解东方帝国的情况,博果尔绝对不会同意东征的,面对这个庞然大物,神圣帝国不该死磕,一旦引得这个帝国暴怒,恐怕会给日耳曼民族带来巨大的灾难。神圣帝国的核心利益在西方,不应该将视线转移到东方。 罗伊斯皱着眉头,久久没有回答,他当然明白博果尔的意思,只是一切会那么简单么?“博果尔阁下,你想过没有,一旦东方人吞下苏兹达尔,以他们的德性,神圣帝国恐怕会面临很大的压力。” “肯定会有压力,但不会有太大危险,东方人几年前就占据了西伯利亚修筑城池,为什么不越过叶尼塞河呢?由此可见他们并没有想过过早的越过叶尼塞河,毕竟这里离着他们本土太远了,如果不是斯拉夫人挑起战事,恐怕几十年内东方人都未必会西征,可以说是我们给了东方人挑事的机会,如果没有我们,就算东方帝王想要发起战争,国内百姓也未必会支持”沃尔康言辞恳切,脸色沉重,而他的猜测也是八九不离十,“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东方人不会蠢到惹怒我们,他们的目标是托木斯克,未必想跟我们死战到底。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罗伊斯深深的看了博果尔一眼,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有了些佩服,博果尔果然不是易于之辈,这家伙藏得太深了,“你说的不错,或许我们该尝试一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为以后多做打算了...呵呵,说不得要让这些斯拉夫人替我们殿后了...” 罗伊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就像隆冬的冰霜,彻骨的冰冷,斯拉夫人永远不可能知道,秋苏明战事还没结束,日耳曼人已经开始谋划着如何让他们当炮灰了。相比之下,晋北军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只要按部就班的进攻就行,蛮军只要还想保住秋苏明丛林,就不能放弃黄林冰河。反正真正的杀手锏不在黄林冰河,有的是时间跟蛮军玩。 几天过后,风云突变,天空飘来片片浓云,骄阳也躲藏起来,铁墨眉头紧皱,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这场雪晚点下,可别给刘国能的大军带来麻烦。周定山刚从黄林冰河回来,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督师,日耳曼人突然加强了对黄林冰河的防守,三大骑兵团全部汇集在黄林冰河中部。一个时辰前,趁我们没注意,发起了一次突袭,左翼步兵被突破,损失不小,我等见形势危急,便先行撤回来了。” “嗯?”铁墨揉揉额头,脸上满是诧异,“这些蛮子抽风了,他们把所有骑兵都集中到黄林冰河,两侧阵地不管了?还敢发动反击?” 王左挂等人也得到了消息,也赶了过来,日耳曼人这一招反击,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好在损失不是太大。 王左挂趴在地图前,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两只手交叉在一起,脸色有些沉重,“督师,依我看,我们大可不必太放在心上,既然蛮军集中兵力反击,那我们就往后撤。另外,可以让曹总兵所部从黄林冰河北部横插一下,看看蛮军是什么反应,如果蛮军还在黄林冰河不动,那就是还不知道安加岭的情况,我们也就没必要担心了,若是蛮军迅速后撤,那我们就该抓紧时间发动进攻了,免得让蛮军全身而逃。” 铁墨缓缓点了点头,“估计蛮子是看出什么来了,如此做不过是试探我们,依本督师看,我们也没必要跟蛮子纠缠。命令黄林冰河一线兵马向曹文诏所部靠拢,从北面侧翼进攻蓝盾骑兵所在地。哼,咱们现在握有绝对的优势,为什么要被蛮子牵着鼻子走,本督师也不怕这些蛮子看出什么,想来王妃那边应该已经越过安加岭脉,蛮子们就算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王左挂想了想,拍着手笑了起来,“督师所言也有道理,既然蛮子看出了什么,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直接加强进攻,让他们撤也撤不走。明日只要没有下雪,就集中兵力对付蓝盾骑兵大营,看看蛮子们会是什么反应。” 蓝盾骑兵大营,博果尔一张脸阴沉的跟冰块一样,刚刚和罗伊斯商量了一下,决定集中兵力反击一下,结果刚取得一点战果,东方人就迅速往后撤去。从东方人的表现看,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一口吞下黄林冰河,这也更加坚定了博果尔的看法,东方人一定有后招。罗伊斯也在帐中等待着,没过多久拜思尔和柏腾恩匆匆回到了大帐中,拜思尔一路狂奔,跑的满头大汗,“东方人果然没有完全撤出秋苏明丛林,他们后撤一段就往北面集结,东边的斥候回报,东方大营也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罗伊斯俩眼一瞪,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东方人果然有阴谋,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如果所料不错,东方人恐怕忍不住,增兵秋苏明丛林了。柏腾恩,你立刻回营,领兵去黄林冰河,和弯道的斯拉夫人换防,让那里的斯拉夫人去守北边防区。伯约骑兵团弃守南部河道,向中军大营靠拢。” 柏腾恩一时没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军团长,黄林冰河不是东方人的主攻区域么,我们往那里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黄林冰河?你以为东方人真的想要黄林冰河么,他们是要用黄林冰河把我们拖死呢,现在东方人要增兵一举突破,那么肯定不会主攻黄林冰河,势必会集中兵力对我我们,只要圣十字骑士团和蓝盾骑兵被吞掉,那些斯拉夫人还能有什么用?所以,东方人不会再主攻黄林冰河了”罗伊斯这样安排,自然有自己的深意,甚至有些歹毒,“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东方人主攻北面的话,我们的人还能从黄林冰河迅速撤离,不会有太大阻力。就算是死,也是这些斯拉夫人死在前边。” 博果尔对罗伊斯的安排没有太大异议,既然决定卖斯拉夫人了,那就卖的彻底一点,只有斯拉夫人死死地拖住东方人,日耳曼骑兵才能有充足的时间撤退。柏腾恩和拜思尔还站在帐中不动,博果尔也有些怒了,“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等到东方人大军逼近,斯拉夫人也就明白过来了,到时候想换防,斯拉夫人也不会答应。” 说着话,博果尔站起身一脚踹在拜思尔的屁股上,柏腾恩见拜思尔被踹了一脚,再不敢怠慢,忙不迭的答应匆匆跑了出去。柏腾恩也是老油条了,找到黄林冰河弯道守军后,一脸的不乐意,好像要不是罗伊斯逼着他来,他打死都不会答应换防。 换防之后,几千斯拉夫人高兴地不得了,顶在弯道驻地这么久,死了那么多人,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终于可以去圣十字骑士团大营好好休整下了。这些斯拉夫人太天真了,他们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罗伊斯和博果尔更不是慈善家,会好到为斯拉夫人考虑? 不管怎样,柏腾恩顺利把斯拉夫人忽悠到了北边,拜思尔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将南部五千斯拉夫人忽悠到了蓝盾骑兵大营正北方休整。拜思尔装的更彻底,冲着斯拉夫执政官列格勒一阵咆哮,“你们休整两天赶紧回来,老子可不想替你们守防区。” 列格勒表面上答应的痛快,心里早就骂翻天了,我换你娘个大头鬼,这次撤下去,就不回来了。这帮子日耳曼人简直太过分了,不就是骑兵么,不就是神圣帝国的人么,老是觉得高人一等,也让他们尝尝东方人的厉害,难道我们哥萨克人手里的火枪和大刀没有战斗力?列格勒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去真的没回来,直接跳坑里了。 不得不说罗伊斯和博果尔太阴险,直接弄了个大口袋把斯拉夫人装进去了,想跑都跑不了。托木斯克不是没有智者,如果沃尔康、叶利钦、柴多夫等人有一个在这里,就会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可惜,这些人都不在,唯一一个觉得不对劲的是科米公国的塞萨尔,可是塞萨尔一个小小的队长,说出的话也没人在意。 第682章 俘虏太多了 第682章俘虏太多了 塞萨尔越来越不安心,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再试试,戴上厚帽子,塞萨尔抱着长枪跑到了一座大帐前,冲着两名同胞说道,“我要见军团长大人。” “你是那个小队长塞萨尔?哎,你先回去等等吧,罗斯柴德大人刚刚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呢!”那卫兵倒没有为难塞萨尔,但塞萨尔哪里肯走,之意往里边闯,“你们就让我见一见罗斯柴德大人吧,真的有急事啊。” “塞萨尔,罗斯柴德大人真的不在啊,他去东边了,你要不去东边找找”卫兵再三解释,塞萨尔才相信,倒霉的塞萨尔不会想到,他的霉运还没有结束。失魂落魄的塞萨尔向东边走去,希望能找到罗斯柴德,离开营地没多久,塞萨尔就觉得身后凉飕飕的,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旁边大树后走出几个人,为首之人竟然是博果尔的侍卫长克鲁泽,一剑刺死塞萨尔,克鲁泽那脚踹了踹尸体,“差点让你小子坏了大事,有时候糊涂点不好么?” 塞萨尔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聪明,反而害了自己,没有塞萨尔,斯拉夫人之中仅有的一点怀疑声也被扑灭。也怪塞萨尔没经验,闹得太凶,如果他悄悄地来,日耳曼人也不会注意到了。 罗斯柴德巡视回来后,也没将塞萨尔放在心上,如此也注定了斯拉夫人的悲剧。换防结束之后,蓝盾骑兵和圣十字骑兵便慢慢靠拢,有意无意的将靠近北面的防区留给了斯拉夫人,而斯拉夫人却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懵然不知。 或许是老天爷也不帮斯拉夫人的忙吧,虽然阴云密布,但这场雪还是没有下,第二天巳时骄阳光线穿透浓云,洒在秋苏明丛林上空,宽阔蜿蜒的黄林冰河沐浴在阳光下,静悄悄的。几只松鼠在林间穿越,鸟儿在枝头嬉闹,突然间它们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纸质叫起来,转眼间四处逃窜。 曹文诏早已经准备妥当,周定山率兵赶到后,两部人马浩浩荡荡的向西北方向杀去,无数的骑兵,配合着步兵散开阵型,不断横扫这片区域。沉重步伐,让整个秋苏明丛林都颤抖起来。 谢尔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士兵,亲身经历过黄林冰河战场后,他早已没了轻视之心,能活下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换防之后,他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东方人的主攻方向是黄林冰河,原圣十字骑士团驻地已经没有多少压力了,谢尔弗盼着战争赶快结束,家里有一个年轻的妻子,还有待产的羊羔,这些都需要他去照顾呢。雪没有下,阳光穿透缝隙,就像一条条金色光线,走到阳光下,找寻着一点温暖。突然耳中听到一阵沙沙声,起初谢尔弗还以为是巡逻的人回来了,可等到人影走近,他整个身子就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银白色的鱼鳞甲,狭长的骑兵刀,这服装束太熟悉了,不就是那些令人恐惧的东方骑兵么? 谢尔弗被吓坏了,他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呐喊着逃跑,可腿就是不听使唤。谢尔弗眼睁睁看着寒光掠过,临死前最后一个想法是,巡逻队肯定完蛋了,身后的斯拉夫同胞要遭殃了。谢尔弗的死,也开启了驻地斯拉夫人的悲惨命运,云府骑兵十人一队,风一般朝着驻地大营扑去,步兵随后赶来,整个驻地大营乱成了一锅粥。斯拉夫人没有想到东方人会改变主攻方向,他们把换防当成了短暂的休整,之前只派出了几股巡逻队,营地防守非常松懈。 云府骑兵动作迅猛,直接冲垮了临时组建的阵列,接下来,斯拉夫人更不可能有什么顽强反抗了。步骑联合缴杀之下,斯拉夫人成片的倒下,乱军之中,他们毫无反抗之力。罗斯柴德从帅帐中冲了出来,看到无数云府骑兵杀进大帐,他终于明白了过来,塞萨尔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日耳曼人竟然真的包藏祸心。 可惜,现在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晋北军步骑配合,早已经堵住了斯拉夫人逃跑的路线,更有许多步兵,直接列阵从北向南碾压过去,目标直指圣十字骑士团驻地南边的蓝盾大营。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自己的亲兵倒在了地上,一只手臂露出森森白骨,营地内到处是逃窜的人,而东方人的骑兵刀却毫不留情的不断斩杀。 圣十字骑士团驻地传来惨叫声,罗伊斯和博果尔冷眼旁观,斯拉夫人不断派人过来请求援兵,全都被日耳曼人砍了脑袋,博果尔收拾妥当,抱着头盔上了马,“罗伊斯,我们该撤了,那些斯拉夫人估计撑不了多久,必须让拜思尔和柏腾恩尽快撤离黄林冰河才行。” 远处已经有火光,浓烟滚滚,还不是传来微弱的惨嚎声,罗伊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希望这些斯拉夫人能够去天堂。狠心么?或许吧,可是斯拉夫人不死,那死的就是日耳曼勇士,扬起马鞭,罗伊斯浓眉凝结,“走吧,估计我们这一辈子,再也回不到秋苏明丛林了。” 踏踏的马蹄声响起,日耳曼骑兵彻彻底底的而放弃了斯拉夫人,他们头也不回的想着丛林西面奔去。罗斯柴德不断派人去蓝盾大营请求骑兵帮助,终于得到了回信,可是这个消息却让他陷入了绝望,“军团长大人,日耳曼人跑了....蓝盾大营空空如也,连个人毛都没有,咱们的人...也被日耳曼人杀了....” 罗斯柴德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派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消息了,他们都被日耳曼人给扣下杀掉了,看来日耳曼人是早有图谋啊。这一刻,罗斯柴德恨透了日耳曼人,他觉得日耳曼人比东方人还邪恶百倍,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杀进普鲁士,宰了这些狗娘养的无耻之徒。 罗斯柴德没有破口大骂,这个时候骂人还有什么用,胸口一阵剧痛,眼睛一片模糊,人也有些昏昏沉沉,幸亏旁边的亲兵伸手扶住,“罗斯柴德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逃嘛?” “逃....怎么逃,没有骑兵帮忙,我们这么逃命,全都要成为东方人刀下的亡魂”抬眼扫视整个大营,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场面,斯拉夫男儿奋力抵抗,可哪里是人家的对手?托木斯克有很多贫民,他们应征入伍,很多人都是自带兵器,有的人连家里的锄头都带出来了,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是东方步骑的对手? 哗啦,一个斯拉夫男子胸膛被切开,内脏鲜血流了出来,他睁着濒死的双眼,本能的拖着肠子,想要把那些内脏装回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连云府骑兵都觉得这些斯拉夫人可怜。周定山等人并没有参与进攻,而是居后指挥,看着大营里斯拉夫人的惨状,周定山也有些动容,“这些老毛子也真够蠢的,被日耳曼人卖了,还不自知。” “这怪得了谁,只能怪他们太蠢,周将军,咱们没必要把这些斯拉夫人全杀掉吧,能不能抓些俘虏?”曹文诏有些提不起兴致了,实力悬殊太大,打起来也没太多意义。周定山也觉得这样杀下去没有太大意义,点点头派亲兵回去请示。 半个时辰后,那亲兵就返回了丛林,“周将军,督师吩咐,可以接收俘虏。” 周定山将几个懂斯拉夫语言的异族人派了出去,这些人喊了一通话之后,已经被杀破胆的斯拉夫人就像听到了上帝圣言,哗啦啦的跪倒了一片。罗斯柴德有些发蒙,之前东方人可不怎么接收俘虏的,怎么现在改主意了?不过罗斯柴德不会想太多,赶紧跪地投降,都已经被日耳曼人卖了,难道还要继续替日耳曼人殿后不成? 顺利拿下驻地大营后,黄林冰河方向也传来捷报,斯拉夫人崩溃的比驻地大营还要快。说起来也是拜思尔等人太缺德导致的,日耳曼人不仅向西逃窜,还将黄林冰河西南方面的斯拉夫人搞得七零八落,尚可喜所部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接越过了黄林冰河,近万骑兵从侧面扑上来,斯拉夫人就算组成人肉城墙都挡不住。所以,黄林冰河的斯拉夫人崩溃的非常快。周定山等人没想到战斗会进行的如此顺利,唯一的遗憾是让日耳曼人跑了,而且最头疼的是这些斯拉夫俘虏了。 一口气多了两万多俘虏,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包袱,这两万多张嘴,光吃饭就得吃多少,而晋北军远征西方,最大的隐患就是辎重。 日耳曼人逃的很快,刘国能穿越丛林东西夹击,全歼日耳曼骑兵的计划也就失去了意义。晋北军士兵清除丛林隐患,确定没有事情后,铁墨才在众人簇拥下进入秋苏明丛林。这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就像一道天然城墙,横亘在托木斯克东部。来到蓝盾大营,听周定山汇报之后,才知道竟然俘虏了两万多人俘虏,其中还有三千多伤员。 铁墨也不是什么烂好人,同样明白辎重的重要性,尤其是那些药材,是绝对不能浪费的,“那些轻伤的养着,重伤的直接杀掉,从今天开始,这些斯拉夫俘虏每天只能吃半饱,他们的任务就是砍伐木材,帮我们修建村镇。哼,本督师可不会养一帮子闲人。” 作为随着铁墨一起起家的人,周定山自然是当仁不让,亲自负责执行计划。一天之后,将近一千二百多重伤员就被分了出来,晋北军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并没有折磨这些可怜的斯拉夫人。周定山也没有瞒着斯拉夫俘虏,而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杀了这些重伤员,一千多人的伤员,说杀就杀,一百颗人头齐刷刷的落地,那种震撼和恐怖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这些看上去瘦弱的东方人,发起狠来真的是太可怕了,周定山捕捉到了斯拉夫人眼中的恐惧,扬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留你们活着,那是因为你们还有用。只要你们不惹事,好好地做事,我们保证你们能活着回家,而且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可要是你们偷奸耍滑,让我们觉得你们没有用了,那这些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一会儿会有人给你们分组,一百个人一个小组,记住了,千万不要惹事,有一个人惹事,整个小组的人全部跟着陪葬。” 自会有人将周定山的话翻译过去,斯拉夫俘虏全都露出惊骇的神情,这些东方人太狠了,一人惹事全组陪葬。没人会怀疑这个东方将军的话,他刚刚的铁血手腕,已经告诉所有人,他绝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秋苏明战场出人意料的有了结局,而此时的刘国能却还浑然不知,他的大军穿过安加岭之后,经过两日摸索,终于来到了丛林边缘。而丛林边缘往西三十里,就是科米公国西南部城市纳罗达。纳罗达虽然是一个城市,可与大命城池毫无可比性,比那些乡镇都多有不如,更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村落。 刘国能的目标并不是纳罗达小城,而是纳罗达南部乌拉河牧场。这个牧场养马过千,还有成群的牛羊,只要那些乌拉河牧场,就能组建一支临时的小股骑兵,还能得到一部分辎重,解决燃眉之急。乌拉河牧场隶属纳罗达贵族别廖夫伯爵,别廖夫是纳罗达附近最大的领主,管理者四个乡镇,手底下养着一支过千人的家兵。 当然这点兵马,刘国能还不放在眼里,但是她不想过早的暴露,所以想要拿下纳罗达牧场还得费点心思才行。 刘国能让军中的米努辛斯克人扮成科米盗匪的样子,直接洗劫了乌拉河牧场。虽然是洗劫,但并没有动那些马匹和牛羊,这事被传到纳罗达小城后,别廖夫顿时怒了。科米公国南部活跃着一些盗匪,别廖夫是知道的,可是多年来这些盗匪还算识趣,不敢惹到他别廖夫头上。 别廖夫正趴在三个女人肚皮上发泄,听说牧场出事,还是南部盗匪干的好事,哪里还忍得住,领着家兵离开纳罗达,别廖夫恨得牙根直痒痒,逮住这些盗匪后,非让人捅他们菊花不可。 第683章 罪恶之都 第683章罪恶之都 别廖夫有嚣张的资本,在纳罗达附近还有人敢跟他别廖夫叫板?来到乌拉河牧场,别廖夫还没来得及发飙,四面八方冲出无数的人,一看到这些人,别廖夫整个人就糊涂了,不是说南部盗匪么,怎么这群人都是黄皮肤黑头发? 一万对一千,茫茫乌拉河牧场上,别廖夫那点人连反抗的资本都没有。可怜的别廖夫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直接全军覆没,晋北军将牧场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老鼠都跑不出去,所以牧场的事情也暂时封锁下来。 别廖夫被解决,纳罗达那边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别人对牧场感兴趣,毕竟在纳罗达那边,都以为别廖夫还在坐镇乌拉河牧场呢。 夺取乌拉河牧场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刘国能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附近最大的城市库苏泊,库苏泊城内的马斯里城堡是此地核心所在,只要搞掉马斯里城堡,这一带就会暂时失去控制。接下来想要攻打托木斯克,就方便许多了。 此时的科米公国还完全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威胁,他们还以为是南部盗匪又来抢东西呢。南部盗匪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盗匪,一切还得从根源谈起,托木斯克十八公国大多处于农奴制时代,公爵管领主,领主负责农奴日常生活,层层剥削,上边的人全都靠着收租活命。托木斯克起源于以前鞑靼人,鞑靼人天生不懂经营,以至于托木斯克商贸不发达,财富来源非常有限,只能从农奴手中夺食。 这些年托木斯克公国之间不断征战,再加上南方暴雪,农奴们的生活苦不堪言,科米公国南部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反抗自己的领主,渐渐形成了为祸多年的科米南部盗匪。 入夜,寒风侵袭,一直全身融入黑暗中的兵马悄无声息的穿过乌拉尔河,来到库苏泊城下。这个时代的库苏泊不像百年后,整个城市就像一座扩大版的乡镇,青石建筑林立,道路狭窄,城中百姓将垃圾随意的扔在街道上,脏乱不堪。 库苏泊城管理不当,许多恶痞隐藏在黑暗中,所以抢劫强歼的事情时有发生,一到了夜晚,库苏泊就会变成罪恶的温床,当世人人更将如今的库苏泊取名叫做“黑暗之都”,而俄国人一直也将这里当成罪犯流放之地。 库苏泊是各种罪犯最喜欢的地方,在这里你只要不惹事,没人会管你,入夜之后只要你有钱,女人、酒、食物应有尽有,整个城市充满了性与暴力。 阿廖沙身材高大,有着一头黑色卷发,皮肤黝黄,他来到库苏泊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就迅速打出了威名。这座罪恶之都,是强者为尊的地方,杀人犯、强歼犯、强盗土匪应有尽有,你看到不爽的就可以打,看到想要的就可以抢,只要别被城防巡逻队逮住就行。 不被逮住,一般都不会出事,那些巡逻队也不会尽心尽力办事,大家都为了讨口饭吃而已,得罪那群亡命之徒干嘛,近两年城主波尔多为了增加财政收入,上调安家费,只要交了安家费,就可以在库苏泊享有居住权,这份安家费可是库苏泊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从某方面来说,城主府和恶人们是相互帮助的关系。 阿廖沙到库苏泊之后,那些想要抢夺他武器的人全部被杀死,渐渐地也没人敢惹这个独行侠了。酒馆里阴暗潮湿,但阿廖沙很适应这种环境,没人知道,阿廖沙并非真正的斯拉夫人,他来在远方的丹麦王国,乃是维京后裔,随着维京人的没落,丹麦王朝也开始对维京上层展开清剿,想要彻底掌控这股不安定分子,而那些英格兰人法兰克人,更是对维京人赶尽杀绝,阿廖沙没有办法,才来到托木斯克度日。 在阿廖沙想来,库苏泊是个非常美妙的地方,或许在这里能渡过自己的一生,托木斯克内陆,很少受到外部侵扰,相对自由的城主府规则,也让一些强人在这里活的游刃有余。阴暗的酒馆里充斥的阴冷气息,两个穿着宽大外套,裸露胸口的女子靠了过来,阿廖沙掏出两块钱币,将两个女人送走。 阿廖沙并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他习惯控制自己,女人需要就可以了,但是太频繁会消耗太多精力。坐在吧台旁,身材高大的阿廖沙与酒吧的脏乱显得格格不入,十七世纪初期的托木斯克,与文明相较甚远,酒馆里很多人凑在一起,一个女人提着裙子,一个魁梧的男子用力的耸动着,在不远处是另一对,他们在比试谁的耐力更强,而周围竟然是一群以此赌博的人,嗷嗷的叫着。 黑暗之都,性与暴力,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库苏泊城的荒糜气息比法兰克人也不惶多让。阿廖沙皱了皱眉头,这些斯拉夫人,真的是一群暴徒,女人们也不知羞耻的叫着。 酒馆外那支神秘的兵马已经悄悄地来到门口,听着里边的糟乱声,陈耀峰直接伸脚踹开了门,房间里阴暗模糊,烟雾缭绕,猛地冲进来一群不速之客,那群暴徒竟然毫无反应。陈耀峰纳闷得很,这库苏泊成防守也太松懈了吧,自己都站在他们面前了,这些人居然还是没有反应。 站了没一会儿,终于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陈耀峰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阴沉,一个男人正站在女人身后不断耸动,嗷嗷直叫,这群未开化的野蛮人,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陈耀峰喊了两声,但都淹没在酒馆人群的吼叫中,当即抽出宝剑朝着那名挺枪男子身旁,刷的一下,那斯拉夫男子惨叫一声,鲜血从胯下流出,斯拉夫男子到底痛苦的哀嚎,终于让其他人回过神来,这时他们才有心情观察这群不速之客。 他们身材并不魁梧,有些瘦削,黄色的皮肤,黑色长发,这时有人猛地反应过来,大声叫嚷起来,“他们是东方人,是那群东方暴徒....” 陈耀峰自然听不明白的,自有人将斯拉夫人的话翻译过来,接着陈耀峰什么都没做,手一挥,酒馆的门被踹飞,十几把火枪对准了酒馆里的人,“告诉这些斯拉夫人,要么跪地求饶,要么选择死,库苏泊从今天开始,不再是斯拉夫人的了。” 库苏泊城里都是暴徒,尤其是半夜来酒馆的那更是一群亡命之徒,东方暴徒的名声他们听说过,最近联军东征,被东方人打得灰头土脸,刚不久还从东部各领主调援兵呢,想来东方人挺厉害。可亡命之徒的特点,就是不吃亏是绝对不当回事的,陈耀峰如此嚣张,当即很多人不乐意了,叫嚷着要把这个东方瘦猴子剁成肉泥吃掉。 十几个壮汉扑过来,陈耀峰没有蠢到迎上去,往后一退,火枪手就开始无差别射击,为了制造杀伤,还放了一把火,腾地一下,酒馆就被火光照亮,十几具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火堆中。嘶,暴徒们倒抽凉气,他们凶狠,这群东方人更凶狠,好汉不吃眼前亏,许多斯拉夫人开始跪地求饶。 陈耀峰并没有什么可兴奋的,这群斯拉夫人勇归勇,毫无章法,杀死他们也没有任何成就感。扫视酒馆,最终落在了那个黑色卷发男子身上,直到此时,陈耀峰才留意到这个人,争斗从开始到结束,这个异族人一直坐在柜台旁边没有动,继续喝着酒,没有慌乱没有恐惧,此人绝非常人,“你们去,将这个人请过来,记住要客气点。” 几名士兵绕过火堆,找到了阿廖沙,面对突然而至的东方人,阿廖沙并没有太多畏惧,在外流浪十几年,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以说现在很少有东西能吓到他。陈耀峰将翻译叫到身边,神情冷峻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维京兵团奥列格先锋队,阿尔弗雷德军团长后人阿廖沙”阿廖沙说的是斯拉夫语,翻译过来之后,陈耀峰不禁变得凝重起来,他不知道什么阿尔弗雷德,可是知道维京二字,督师可不止一次提到过维京人,“你是维京人?” “算是吧,不过维京早已经没了”阿廖沙看上去有些倨傲,声音也很冷淡。 陈耀峰也没有生气,这个阿廖沙有没有用,自有上边的人定夺呢,冷笑两声,指了指阿廖沙的额头,“我不管什么阿尔弗雷德,也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你是俘虏,老老实实的听话,保证你能活下去。来人,带他去见刘将军。” 陈耀峰并没有打算亲自送阿廖沙,库苏泊城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尤其是城堡那边,战斗还没有结束。今夜之后,行动就要加快一些了,过了今晚,恐怕大军深入敌后的事情就隐藏不住了。 马斯里城堡,大公爵波尔多挠着满头白发,一脸的骇然,城堡仆人到处乱窜,早已经不听使唤,城堡外杀声震天,整个库苏泊到处都是火光。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波尔多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群亡命之徒暴动了?可不会有这么大能量吧。 “东方人....东方人打进来了....公爵阁下,快逃吧...”那家仆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波尔多怒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可能是东方人?” 如今杀声更近,波尔多也懒得理仆人,提着一把尖刀气呼呼的冲出了城堡,也活该波尔多倒霉,火光照耀下,那一身红色公爵袍太扎眼了,火枪手直接盯上了他,于是波尔多刚出城堡大门,还没来得及叫嚣几声,十几把火枪齐射,把波尔多打死在门口草地上。 波尔多死的太干脆了,他这一死外围的抵抗立刻土崩瓦解,科米公国其他领主贵族更不会再来救援了,就这样库苏泊成落入了晋北军之手。 库苏泊城的百姓早就习惯了厮杀,昨夜一场杀戮,百姓们关好门,理都没理会,他们还以为那些暴徒又长街厮斗呢。第二天天亮,才发现事情大有不同,街头巡视的变成了一群身着黑甲的东方面孔,不过百姓们也只是好奇下而已,要说反抗,还真一点都没有。 库苏泊这样的罪恶之都,谁有实力谁就拿去,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跟这群斯拉夫百姓谈国家谈民族荣誉,他们会觉得不如一天三顿饭来得实惠。 面对城中居民的麻木,许多晋北军士兵表示难以理解。昨夜刚刚一场大战,毁的七七八八,有的地方尸体还没有处理,可这些城中百姓就像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集市照常开,小贩走卒不断叫嚷,走过尸体,他们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简直就是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晋北军士兵无法理解,也是情有可原的,哪怕在整个托木斯克,库苏泊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一座罪恶之都,人人都是为了生存,在乎的东西并不多,可以说,只要不折腾他们,这些百姓是不会管谁当政的。 陈耀峰哭笑不得的坐在城堡内,不断地向刘国能倒着苦水,“刘将军,这鸟地方的人简直是邪门了,末将准备好公文,都准备杀上几百人立威了,可哪曾想到,这帮子蛮子比末将还镇定。今个一大早,末将领人走到集市,这些人也不躲闪,还把一只野兔兜售给末将了。” “真的是这样?咯咯,真是如此,那应该不会太奇怪了,昨夜你送来的那个阿廖沙能有大用,他知道的东西可不少”刘国能放下战后统计,跟陈耀峰慢慢说道起来,“这库苏泊不比寻常地方,号称罪犯集中营,城中百姓对这些人以及城主府的生死毫不关心,所以现在他们神情麻木也没什么奇怪的。倒是这个阿廖沙,他可是个大人物,对我们应该有大用,所以,得看好阿廖沙,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没什么问题,刘将军放心便是,既然知道了,咱们加强下看守,这个阿廖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对了,日前奥尔格将军传来消息,库苏泊南部的两个牧场也顺利拿下,抢夺战马将近四千多匹,现在我们手握六千多战马,可临时弄出一直骑兵大军,是不是可以对扬马尔公国动手了?” 第684章 挣扎 第684章挣扎 “可以,等奥尔格将军回来,我们再商讨一个可行的方案,扬马尔公国不比科米公国,那里的人应该有了防备,我们再贸然进攻,恐怕会得不偿失。” 刘国能很像一口气吞下扬马尔公国的,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盲目,扬马尔靠近托木斯克,一旦托木斯克和扬马尔合兵一处,斯拉夫人层层抵抗,那她这一只敌后大军很可能会被缠住,要打就得速战速决。刘国能目标直指扬马尔公国,而此时的扬马尔公国也是一片乱糟糟的,面对随时而来的东方大军,扬马尔公国的人们岂能不恐慌? 老公爵基卡夫却一言不发,阿列克佩罗夫家族的贵族们也在保持沉默,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如今的扬马尔公国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本来按照基卡夫的想法,是进行观望,而不是搅和进去。可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基卡夫的预料,东方人不可思议的越过了秋苏明丛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库苏泊,占据了马斯里城堡,直接导致整个科米公国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基卡夫不想让扬马尔公国搅和进去,但现实有些残酷,科米公国的贵族们忙着自保争权,东方人一点羁绊都没有,进攻扬马尔公国不可避免。现实的残酷性,让基卡夫不得不做出选择,坐山观虎斗看来是不行了。在扬马尔公国内有着两个声音,一个是消极抵抗,将东方人往托木斯克方向逼,另一个声音是趁着东方人立足未稳,主动进攻,打击东方人的嚣张气焰。 “叶拉克,你想让扬马尔公国陪着你去死么,科米公国现在什么样子,你看不到吗?东方人越过丛林,势头正足,你让公国子民去进攻东方人,到底是何居心?” “难道我说错了么?东方人越过丛林,孤军深入,辎重一定不足,又没有骑兵,何须怕他们。科米人被打垮,主要是因为他们毫无防备,东方人又是突袭,更何况,科米人一直都不擅长打仗,满是懦夫,让东方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又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扬马尔公国兵马还在,有什么理由怕他们?” 两个公国贵族在城堡客厅里吵了起来,将整个客厅搞得乱哄哄的,基卡夫阴沉着老脸,仿佛要吃人,这些老贵族们,简直太让人失望了,最让他生气的是连阿列克佩罗夫家族的人也加入到争吵的行列中。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是太好,基卡夫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象征着公国权力的拐杖砰砰的敲着地面,“都住嘴...” 阿列克佩罗夫家族的人对基卡夫畏惧的很,当即很多人乖乖地战到长桌左侧,这场哄闹总算被摆平,看着厅中贵族们,基卡夫枯树皮一样的面庞满是冷笑,“你们全都是我公国贵族,一方领主,就是这样商量事情的么?东方人还没来,你们就先自己打起来了,嘿嘿,可真是厉害呢。叶拉克,你觉得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基卡夫将矛头对准了叶拉克,此时的叶拉克完全被弄蒙了,他刚才也知顺口一说,哪有什么深思熟虑,踌躇了半天,才回答道,“老公爵,东方人来势汹汹,我们主动迎上去,恐怕讨不到好处吧?” 叶拉克这哪里是回答,不如说是另一种询问,基卡夫相当失望的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基卡夫又将目光对准了另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身材不仅不魁梧,还有些矮小,手持一把镶嵌蓝宝石的短剑,头发也有些发红。 这个人叫瓦基里,是阿列克佩罗夫家族最杰出的年轻人,也是基卡夫老公觉得孙子,一直被看做最有希望的继承人,“瓦基里,你有别的想法么?如果有的话,暂且说上一说。” 瓦基里刚才一直站在角落里,厅中的争吵并没有影响到他,听基卡夫问起,当即出列道,“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到底该如何做,不在我们,主要看东方人的意思。如果东方人执意要消灭我扬马尔公国,那我们即使自知不如,也不得不战。可要是东方人有其他选择呢?或许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蛮横。” 瓦基里说完话,就看到基卡夫站直身子,有些高傲的扫视着那些沉默的贵族,“都听到了么?这才是最好的答案,打不打,要看东方人是怎么打算的。瓦基里,你明天就去见一见东方人吧,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想的,这仗能不打就不打。” 瓦基里神色一动,难掩心头喜色,如果这件事能做的漂亮些,对继任大公爵是大有裨益啊。厅中有些人嫉妒的看着瓦基里,这些人心中也明白,如果这件事做好,那瓦基里的威望会更进一步,再加上他又是基卡夫最出色的孙子,继任大公爵的事情恐怕无人能抵挡了。可是嫉妒归嫉妒,谁也说不出什么,谁让他们刚才参加争吵了呢,最后也没说出有用的见解,本来想法就是瓦基里提出来的,由他去做,那再好不过了。希望东方人足够野蛮,最好能一刀杀了瓦基里。 刘国能却对扬马尔公国的事情毫不知情,依旧按部就班的准备着进攻事宜。扬马尔与科米之间隔着一条佰朝拉河,北面便是高耸入云的乌辛斯克山,所以想要一口气拿下扬马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佰朝拉河附近,大片土地隶属于科米公国北部贵族里罗达,随着马斯里城堡陷落,里罗达的势力显然成了下一个目标。 休整一天,奥尔格率刚组建的骑兵直冲佰朝拉河,一身金色贵族长袍,头戴金冠的大胡子里罗达,为了应对东方人的进攻,费劲千辛万苦拉起了一支四千余人的队伍。不过双方一接触,里罗达才发现差距有多大。奥尔格将骑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从南向北正面冲击斯拉夫人的阵地,另一部分直接绕到后方偷袭里罗达居住的费耶里城堡。 奥尔格麾下并非正规骑兵,可战术素养比斯拉夫人不知道高出了多少,里罗达临时组建的兵马有农夫铁匠还有犯人,这些人素质参差不齐,长武器又少,还没有抵御骑兵的高大厚重的盾牌。毫无意外,里罗达的兵马被冲击的像一群飘零的树叶,东倒西歪,很多人看到同伴惨死在眼前想,吓得转头就跑,整个阵型乱作一团。 里罗达一身金色贵族服,生怕别人看不到他,队伍一散,几个云府骑兵就兴奋地朝着里罗达冲去。里罗达身子打颤,打马焦急的逃命,他太紧张了,紧张地连头顶的金冠都掉在了地上。等到里罗达回到费耶里城堡,草地上蹲着成群的俘虏,东方人正笑眯眯的等着里罗达束手就缚呢。 里罗达想努力反抗一把的,可他的努力连点浪花都没翻起来。奥尔格并没有太多表示,毕竟他真正的目标是扬马尔,要怪只能怪里罗达挡住晋北军的路。刘国能随后赶到费耶里城堡,部署下一步行动计划,就在这时,卫兵传信来,说是瓦基里到了。 费耶里城堡中,陈耀峰和瓦基里相对而坐,刘国能和奥尔格并没有到场。一个费耶里,还不值得刘国能亲自来谈,整个托木斯克,恐怕也就基卡夫配跟刘国能说句话了。虽然是谈判,但不可能有什么公平,瓦基里一脸焦急,陈耀峰却眯着眼,有种想睡觉的样子。 “这位将军,东方大军远道而来,到底是何意?我们扬马尔公国并没有派兵参与东征,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吧,东方大军执意要进攻我扬马尔公国,是否有些不讲道义了?”瓦基里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隐瞒。陈耀峰微微皱眉,这个斯拉夫小子看上去不凶悍,说起话来却是厉害得很。 倒是有些好奇,扬马尔公国真的没派兵掺和?不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既然来到了托木斯克,扬马尔公国也没有放过的必要,“那又如何?我们想打就打,如果道义有用,你们斯拉夫人还会发动东征么?哼,你们斯拉夫人不是一向以实力说话的么?” 瓦基里不客气,陈耀峰更不客气,甚至有些挑衅,管你扬马尔公国怎么样呢,只要拦着晋北军的路,那就要打。瓦基里被噎得够呛,这个东方将军还真够野蛮的,却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东方人势力强横呢? 不过瓦基里从陈耀峰的话语中也听出一点其他味道,好像东方人也不是非打不可,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东方将军就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直接送客了,“呵呵,东方大军自然是厉害的,我扬马尔公国肯定阻拦不住。可是将军想过没有,如果我扬马尔公国的人齐心协力抵挡,到时候你们恐怕也讨不到太多好处吧。” “一群绵羊再怎么勇猛,也伤不到老虎”陈耀峰大约猜到了瓦基里的来意,所以右手放在桌面上,嘴角含笑,一副吃定瓦基里的样子,“其实,我们刘将军给了你们一个选择,只要你们发兵和我们一起进攻托木斯克,视自己为大明子民,效忠我大明,我们保证不会动扬马尔人分毫,今后还会尽心尽力的帮助你们。” 瓦基里还算俊朗的脸变得阴沉,这个东方将军太霸道了,话语简单,但意思却表达的非常清楚。扬马尔公国只有一条路,要么跟着东方人攻打托木斯克,彻底和波耶贵族撕破脸,要么让东方人打,让东方人踏着扬马尔人的尸体进攻托木斯克。 瓦基里知道爷爷基卡夫的心思,如果可以的话,基卡夫不想扬马尔过早的卷入到战乱中去,可眼下,东方人似乎没有太多的耐性。陈耀峰站起身,突然眉头凝起,右手抬起,用力捶了下桌面,“小子,本将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们会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酉时前,要么来佰朝拉河投降,要么就等着丧命。” “一天时间....这...这太少了....”瓦基里怒不可遏的站起身,这个东方人太欺负人了,一天之内决定扬马尔公国的未来,是不是太草率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陈耀峰撇撇嘴,整了整自己的软甲,“一天时间不少了,要不是我家刘将军仁慈,有好生之德,一天都不用给,现在就可以打到下佩沙,就凭你们,能拦得住?行了,赶紧回去吧,记住只有一天时间,当然,你也可以去偷偷告诉西边那些家伙,让他们来帮助你们守扬马尔。” “你...”瓦基里甩甩袖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气呼呼的离开了费耶里城堡。莫看陈耀峰刚才嚣张得很,等瓦基里走后,也不禁迷茫起来,内心里是希望扬马尔人识相的。 就像瓦基里说的那样,如果扬马尔人拼死反抗,对晋北军来说肯定不是好事,因为晋北军最终的目标还是制造混乱后,夹击秋苏明丛林的蛮军,灭掉日耳曼骑兵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没过多久,刘国能也奥尔格就从二楼走下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尤其是奥尔格,两只眼睛瞪着,好不吓人。陈耀峰拱着手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刘国能却并没太多的关心,“先不用管扬马尔那边了,刚刚南边传来消息,日耳曼人刚刚从基洛夫方向逃走了。”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打下科米公国,消息传的这么快?也不可能啊,就算科米出事,消息传出去,日耳曼人想做出反应,也不可能这么迅速啊!”陈耀峰脑袋有些疼,千辛万苦越过秋苏明丛林,不就是想一举灭掉日耳曼骑兵这个心腹大患么,可现在好了,托木斯克东部各国的问题还没折腾完,日耳曼人先跑了。 “具体情况只能稍后再问了,现在日耳曼人跑掉,我们只能把所有精力放到托木斯克人身上了,哎,当真是功亏一篑,算是日耳曼人命好吧!” 刘国能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想要追击,也不可能,日耳曼人清一色精锐骑兵,怎么可能追得上? 第685章 巴尔扎斯 第685章巴尔扎斯 在刘国能的想法里,无论如何也要灭掉日耳曼骑兵的,这支精锐骑兵对晋北军的西方战略威胁太大了,计划是完美的,但永远赶不上变化。面对随时都能形成的铁网,日耳曼人竟然跑了,要说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但刘国能深知铁墨和王左挂等人的运筹能力,如果不是有意外情况发生,他们不会放走日耳曼人的,“便宜这些日耳曼人了,陈将军,命令北面兵马暂缓进攻,由你负责和扬马尔人谈判,本将将与奥尔格将军领兵南下,先接应督师的大军通过秋苏明丛林。谨记一点,拖住扬马尔人。” 刘国能也迅速做出了应对,随着日耳曼人逃窜,秋苏明丛林的战局估计已经有了结果,不出意外主力大军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丛林深处,到时候双方合兵一处,兵力充足,就没必要搞袭扰战术了,南北分击,相信东部托木斯克根本撑不了多久的。计划安排好,陈耀峰除了颇有些无奈外,也没有其他办法,现在留下谈判的,也就他最合适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奥尔格便组织人手往科米公国南部赶去,在南部夫尔卡一带还活跃着一批科米贵族领主,之前晋北军忙着突袭托木斯克,便没理会这些贵族领主,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主力大军要顺利抵达托木斯克,这些科米贵族领主们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自从马斯里城堡的事情发生后,南部贵族领主们早已经失去了胆魄,他们可不觉得凭着手中的实力能把东方人怎么样,所以东方人向北逼近扬马尔边境,他们还是很乐意看到的,只要东方人不来,比什么都强。可惜,这些贵族们还没喘两天气,东方人好像吃错了药,又杀回来了。 这次清一色的骑兵打头阵,明晃晃的铠甲阳光下刺人眼睛,居于北边的领主农庄首先遭了秧,晋北军为了速战速决,采取了清扫模式,秋苏明丛林西部出口一带的农庄村落的人要么被杀,要么被驱赶着往南边逃去。许许多多的南部贵族们开始放弃家园领着农奴们逃命,这些贵族们一窝蜂的冲进了彼尔姆公国。 时值寒冬腊月,正是托木斯克各处生活最为困难的时候,彼尔姆公国又怎么可能欢迎这些科米人呢?公国公爵卡姆西组织起人手在彼尔姆中部组成了一道防线,严格限制科米人继续向南逃窜,让他们这么带,好好的彼尔姆公国也得变成乱哄哄的样子。 托木斯克周遭大小势力不少,彼尔姆公国算是最特殊的存在了,一直以来彼尔姆公国都是可怜的小势力,彼尔姆人也不太在意,小势力有小势力的好处,任何事情都跟他们没关系。可是科米人这次逃窜,很有可能把东方人给引过来,卡姆西抱着一把铁枪朝着对面怒道,“基鲁,滚回你们的地方,不要害了我们。” 基鲁是个身材微胖的贵族,早年间没少在交换货物的时候坑彼尔姆人,所以卡姆西对这个叫基鲁的胖子印象非常深。基鲁抖着满脸大胡子,要是换在以前,早把卡姆西踩在脚底下了,在以前,彼尔姆公爵,还不如科米公国一个普通贵族有实力呢。但现在,可是有求于人呢,不得不忍气吞声,“卡姆西,你知道东方人有多狠么,你以为这样做东方人就会放过你们了么?” 卡姆西自然会听基鲁的忽悠,他是打定主意了,挺着胸膛,黑着脸喷道,“基鲁,你等着吧,一会儿把你送给东方人,有你这个大礼,东方人一定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 基鲁心中一惊,差点没从马上惊下来,正打算与卡姆西理论一番,耳朵里已经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心中不由得一阵叫苦,东方人怎么来的这么快,真的要斩尽杀绝么?逃是逃不掉了,基鲁横下一条心,命令随从转身拼命,可基鲁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竟然命令彼尔姆农奴们挥舞着各种武器从后边杀上来,竟然被一群彼尔姆人围攻了,基鲁的肺差点被气爆炸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晋北军显然不会管那么多,他们追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上百匹战马,不过让他们纳闷的是,怎么这些科米贵族怎么跟一群斯拉夫农夫打起来了? 晋北军骑兵追上来一阵砍杀,基鲁的人马哪里扛得住,再加上彼尔姆人在一旁捣乱,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连基鲁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死掉的。杀死那些科米贵族随从,卡姆西兴奋地冲着晋北军士兵呐喊,可是晋北军士兵们继续埋头砍杀,这时卡姆西才反应过来,东方人听不懂啊,他灵机一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举起双手,其他人有样学样,这群晋北军骑兵也是哭笑不得,稀里糊涂的抓了一个公爵外加一群俘虏。 另一方面,拿下科米公国的刘国能留奥尔格驻守后,亲自领兵进入秋苏明丛林,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看到不少斯拉夫逃兵零零散散的跑过来,这些可怜的斯拉夫人好不容易逃离虎穴,又进狼窝。有了刘国能的拦截,丛林的斯拉夫士兵只能选择投降,要么就是死路一条。到了第二天,主力大军终于碰上了刘国能的兵马,找来一名指挥使问了问,刘国能才明白为什么日耳曼人会神奇的逃出生天。 也不得不佩服罗伊斯和博果尔,当然也可怜那些斯拉夫人,倒霉的斯拉夫人明明是援兵,结果却成了炮灰。秋苏明丛林太过广阔,先锋兵马抵达科米公国境内后八个时辰,铁墨的中军才走出林子,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居然摸索了三天时间才走出林子,可见秋苏明丛林有多大了。 铁墨是个理智的人,虽然没有灭掉日耳曼人,但也没有怪罪刘国能,毕竟事情发生的太意外。 马斯里城堡,夜色如幕布笼罩,城堡内烛火通明,虽然进行了议事,但商量的事情并不多,无非是具体的部署罢了,至于战略意图非常一致,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托木斯克。没有了托木斯克,沃尔康再想对西伯利亚动歪心思就没那么容易了。与此同时,陈耀峰那边的谈判进行的却非常顺利。 谈判如此顺利,一切都要归功于基卡夫这个老人,基卡夫虽然老迈,但是看待问题的眼光却很毒辣,尤其是得到日耳曼人逃窜的消息后,更打消了他的疑虑。跟着东方人攻打托木斯克,或许不会有什么损失,东方人要的是一个态度,是要堵死扬马尔公国的退路。 一旦踏上东方人的战争马车,扬马尔背叛托木斯克的名声就脱不去了,就只能铁了心的跟随东方人,一直胜利下去。或许,带着很大的赌博成分,但没有更好地选择了,东方人如果想灭掉扬马尔公国,可以说轻而易举。 崇祯六年年底,晋北军先头部队开始进入扬马尔公国境内,扬马尔人也第一次见识到了神秘的东方帝国军队,银甲骑兵还有黑甲步卒,威武雄壮的阵列,一切都是扬马尔人没有见到过的。老公爵基卡夫是识货之人,从这支军队表现出来的气势看,就是一支铁血雄师,扬马尔人与他们相比,就像一群乌合之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跟着东方人一路走下去,一定会有着无限光明。 仅仅一天之后,尚可喜率五千兵马开始从南部进入托木斯克境内,五千晋北军如入无人之境,席卷了托木斯克东南部三个村落,奥沙利文别无选择,只能将南部贵族领主麾下的人集中起来,组成了一支六千余人的队伍。 这支队伍,有农夫有铁匠,有老头有孩子,甚至一些身材健壮的妇女也被组织了起来,奥沙利文实在没办法了,之前两次抽调青壮,导致托木斯克境内可用之兵少得可怜呢。这一只怪异的斯拉夫兵马在湾河流域碰上了尚可喜的先锋军,此时尚可喜麾下清一色的云府骑兵,而且装备齐全,面对如此乌合之众,连尚可喜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进攻了。 仁慈也许会有,可该怎么打还是要怎么打,“分成三队,左右主攻,中路牵扯,此战不要俘虏,全歼这群蛮子。” 令旗一挥,骑兵迅速分散,无情的屠戮开始上演,战马奔腾,骑兵刀锋利的划过一个又一个斯拉夫人的身体,湾河挡不住骑兵的脚步,他们就像一群昏睡的绵羊,任人宰割。有的人跪下了,他们想要投降,可是没人理会,因为尚可喜的命令说的明明白白,这里是托木斯克公国,是沃尔康的大本营,是斯拉夫人东征的发源地,一定要让这些战争分子体验下惹怒东方帝国的下场。 战马交错,远处阴云密布,低压压的仿佛与地面相接,河水静下来,鲜红一片,尸体到处都是,他们摆着千奇百怪的姿势,诉说着死亡的不甘。 奥沙利文组织起来的阻击像一场闹剧,更像是消耗托木斯克的未来,南部最后一丝抵抗被消灭后,整个托木斯克也就剩下大本营还存在一丝抵抗力了。雪雪花翩翩起舞,诉说着末日降临,站在城堡里,通过窗口遥望着远处的石钟楼,大公爵留下了一个完整托木斯克,却没有留下相应的兵马,手中无兵可用,那种无力感充斥着奥沙利文的心。 等到大雪停下,东方人一定会迅速赶到的,到底要怎么守卫托木斯克?天地苍茫,没人能告诉奥沙利文答案,他只能独自抗下这一切。 这场雪持续了一天一夜,对于晋北军来说,这无异于一场灾难,寒冷的西伯利亚气候,是晋北军最大的敌人。这些士兵大多来自大明北疆,尤其是一些来自江南的士兵更是无法适应这种严寒气候,一场雪,又病倒了许多人。 如果不尽快结束托木斯克战事,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恐怕不到来年开春,远征军就被可怕的气候给打败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必须得说,千百年来保护托木斯克的不是这个战斗民族有多凶猛,而是当地的气候太厉害。 “督师,烤烤火吧,想来打下上托伊卡不成问题,只是现在军中伤病颇多,如果不能活的良好的休养,怕是不行的,而且军中药材也不够用”刘国能就算能耐再大,面对恶劣的气候也没有半点办法,之前已经充分考虑到环境因素了,可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嗯,你考虑的很有道理,先把托木斯克打下来,这样我们就能将托木斯克、科米和扬马尔连成一片,如此大的地方,足够我们修整了,等到来年开春再战也不迟”铁墨也想速战速决,但形势比人强,要是不管不顾的打下去,战斗减员不是铁墨能承受得住的,手底下就这些兵马,他可消耗不起。 巴尔扎斯,大雪一停,这座城市就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进攻,曹文诏等人率部强攻东城,由于缺少攻城器械,晋北军士兵只能用砍伐的松木来撞成,许多撞城木上还枝丫整齐。巴尔扎斯作为托木斯克的桥头堡,几代人经营的地方,城池厚度是其他地方远远不能相比的。所以,晋北军强攻半天,伤亡惨重。 付出两千多人牺牲后,尚可喜等人选择了暂时撤退。巴尔扎斯并不算什么城高墙厚,奈何攻城器械太少,云梯根本没几把,主要进攻方式还是靠撞城木,可是没有士兵攀爬配合,城头的斯拉夫人就没有顾忌,这可真是恼人。 这点事尚可喜不想麻烦铁墨和王左挂的,几个人琢磨了一下,开始命令人把所有新建的投石机拉到城下,滚了一堆大雪球往城上砸。一时间守城的斯拉夫人,还真被大雪球砸的晕晕乎乎的。 巴尔扎斯城墙不比图拉城,由于斯拉夫人很少经历那种惨烈的攻城战,所以城墙修建的很窄,士兵们站在城头交战已经有些施展不开,突然间砸下来这么多大雪球,当即有些扛不住了。 第686章 伤心的沃尔康 第686章伤心的沃尔康 一个个雪球落下来,砸死砸伤人不说,还存积在城墙上,挤占着可怜的空间,雪球散开化成纷飞的雪,漫过脚背,漫过膝盖,直到漫过腰间,如此后的雪,还怎么打仗?城头上斯拉夫人的额反抗越来越微弱,晋北军士兵欢呼着重新对城门发起撞击。一声声巨响,伴随着城头晃动,砰...轰隆隆,厚重的城门终于撑不住一次次猛烈撞击,痛苦的倒在地上,十几个堵在城门后的斯拉夫人也被砸伤好几个。城门破了,曹文诏难掩心头兴奋之情,亲自领着一帮子人冲了进去。 晋北军士兵冲入巴尔扎斯街道上,由于城头激战,许多斯拉夫百姓关紧了房门,街头上空荡荡的,倒省去了许多麻烦。奥沙利文再也无法守在城堡中,带着残余的人走上街头,他想号召城内的百姓一起拱卫托木斯克最重要的地方。可是没人响应他,东方人的进攻势如猛虎,许多挡在路上的百姓被直接杀掉,谁能不怕呢? 在城堡前,奥沙利文率领千余名残兵边打边撤,尚可喜等人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们放弃了清剿城头残兵,直接调兵入城,集中兵力进攻城堡四周,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奥沙利文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反抗,都是那么的无力,东方人的脚步依旧一步步的靠近,沉稳而有力。呜呜呜....号角声再次响起,在城堡西面街头出现一支骑兵,他们全身银甲,手握闪耀的骑兵刀,随着这支骑兵的出现,巴尔扎斯最后的抵抗也变得绝望,奥沙利文怒吼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把阔剑,挥舞着双臂扑了上去,“杀了你们...杀....” 寒芒掠过,一具无头尸体慢慢倒下,苍凉而孤寂。扬马尔人一直跟随着晋北军一起行动,他们亲眼见证了巴尔扎斯是如何丢掉的,不得不庆幸,归顺东方人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如果当时选了反抗,恐怕下场比托木斯克还要惨。随着巴尔扎斯的陷落,托木斯克贵族们投降的投降,逃亡的逃亡,近三十年来托木斯克最强大的公国就这样烟消云散,即使沃尔康归来,重新夺取托木斯克,这个公国也不可能像往常一样独霸托木斯克了。 托木斯克被打垮,也预示着托木斯克东部靠北面的三大公国已经彻底失去抵抗力,晋北军将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托木斯克、扬马尔、科米三大公国陷落,南部几个小公国也失去了反抗的资本。 三天后,铁墨开始将临时行营转到扬马尔公国,以便更好地控制三国土地。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托木斯克引起了一连串的地震,对于斯拉夫贵族来说,东方人是无比陌生的,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看到真正的东方人,谁也没想到东方人真的打过来了,还一口气突破秋苏明丛林,掌控了东北部三大公国,就连最为强大的托木斯克公国也被吞了进去。在巨大的威胁面前,西部托木斯克公国少有的团结了起来。 话说另一边,走出北部荒原的联军士兵们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看到了人烟,因迪加城堡的炊烟有些模糊,可落在那些联军士兵心中是如此的熟悉。他们摘去帽子,疯狂的庆祝起来,两个斯拉夫人抱在一起,笑着笑着就满脸泪花,看到熟悉的因迪加城堡,他们知道终于回到故乡了,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沃尔康控制着自己的笑容,只是颤抖的肩头,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沃尔康终于回来了,从今天开始,托木斯克依旧要在他沃尔康手中。 隔着因迪加城堡不远,人群开始欢呼,大家搀扶着载歌载舞,可越是靠近因迪加城堡,沃尔康越觉得古怪。多日疗养,洛泰尔终于可以独自行走了,看着不远处的因迪加城堡,不无讽刺的笑了笑,“大公爵阁下,你好像并不怎么受欢迎啊。” “哼,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沃尔康懒得跟洛泰尔斗嘴,反正日耳曼人的辎重掌握在斯拉夫人手中,洛泰尔也就嘴上发发牢骚。越过林子,终于看到了几个农妇,这些饱经沧桑的农妇,穿着传统的斯拉夫衣着,有些脏乱,也有些憔悴,看到不远处的大批兵马,他们竟然没有迎过来,而是反应有些淡淡的。这可就怪了,正常情况下,几个农妇看到突然出现的兵马,要么迎接,要么也该逃跑躲避的,这几个农妇如此平淡,难道她们太镇定了? 沃尔康示意亲兵将那几个农妇找来,离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农妇们脸上的表情,她们脸上看不到高兴亦或者恐惧,多的是厌恶,“你们是什么人,不是因迪加公爵的臣民么?” “哼,是有如何,你们呢,也是从巴尔扎斯逃过来的人吧,告诉你们,因迪加已经被你们抢光了,就算杀了我们也拿不到什么东西的”一个妇女张开嘴,满是不爽,抖抖手里的篮子。沃尔康这才留意到篮子里竟然是一些野菜根还有果子,只有在饥荒的时候,斯拉夫人才会吃这些东西的。沃尔康没有怪妇女们的不恭敬,他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巴尔扎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巴尔扎斯除了变故? 叶利钦同样关心巴尔扎斯的事情,翻身下马,握紧马鞭朝着那个大发牢骚的妇女抽了一鞭,“无知蠢妇,知道眼前站着的是谁么?他可是托木斯克大公爵,受教皇冕下恩赐洗礼的沃尔康大公。现在,告诉我们,巴尔扎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利钦再三威胁之下,几个农妇只能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一遍。在联军撤离冰雪城后不久,东方人就果断的发起了西征,东方人做出这种选择,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冬天里进攻托木斯克,确实有些硬着头皮上的意思,可情况有些特殊,此时的托木斯克兵力太空虚,整个叶尼塞河流域只有日耳曼骑兵在游弋,就这样东方人虽有阻碍,却毫无意外的挺进到了秋苏明丛林。 接下来就是各公国派人驰援秋苏明丛林,紧接着东方人不知是如何突破丛林防线,杀到了科米公国,随后就是日耳曼骑兵逃窜。东方人几乎毫发无伤的拿下了东北部三大公国,托木斯克也未能幸免。 巴尔扎斯之战后,许多托木斯克贵族开始向西逃亡,大多数人经过因迪加地界的时候,将这里的百姓抢劫一空,被好几拨人连续刮了一遍,现在因迪加成了托木斯克最穷困的地方,就连因迪加公爵沙拉维也吃起了黑饼。以前因迪加人对托木斯克还算友好,至于现在,恨不得托木斯克人立刻去死了。 沃尔康呆呆的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东方人竟然打过来了,巴尔扎斯和托木斯克也没了,自己千辛万苦领着人逃回托木斯克,迎接他的却是这个结果。自己放弃冰雪城,潜力大逃亡,又有多少意义呢,仅仅为了多活一阵子? 莫斯科大公麾下兵马杀人无数,可见沃尔康不是什么仁慈的人,但是这次,他挥挥手示意叶利钦放了那几个因迪加农妇,“命令所有人,从西面绕过去,不要打扰了因迪加了。” 因迪加现在一贫如洗,连公爵沙拉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再去因迪加城堡,又有什么意义呢,陪着他们一起挨饿?斯拉夫士兵眼中透出迷茫,有的人抱着头坐在地上痛哭起来,费劲千辛万苦,兴奋地回来了,却听到家园被占的消息。 赖以生存的地方没有了,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意义又在哪里,尤其是那些科米人以及扬马尔人,他们看向沃尔康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跟随大公爵一路走下去,真的是对的么,若果是对的,为什么总是迎来失败,连家园也被东方人夺走。 洛泰尔抿着嘴叫,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不用他找麻烦,现在麻烦已经找到沃尔康了。这个狡猾的后辈,也有如此吃瘪的时候。现在洛泰尔已经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念头,更坚定了抽离托木斯克战场的想法,托木斯克变得支离破碎,神圣帝国可没必要陪着托木斯克遭受大难。 为了躲避东方人的进攻,无奈之下,只能放弃直接南下,转而向西行进。因迪加距离巴尔扎斯太近了,万一东方人打过来,可就真是欲哭无泪了。沃尔康领着残军转道摩尔曼斯克,再行向南,经过四天辗转,方才回到托木斯克最富饶的鲍罗维茨丘陵,冬天里的捷吉涅茨庄园依旧保留着几分绿意,与残军的疲惫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次长途跋涉下来,沃尔康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没有旺盛的斗志,从因迪加到鲍罗维茨丘陵,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斯拉夫人选择了逃跑。 尤其是那些扬马尔人,他们知道老公爵基卡夫主动投靠东方人后,就知道自己没了生命危险,所以成批的逃走,一开始叶利钦还率领督战队管上一管,慢慢的也没这个心情了。沃尔康说的很对,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阻挡这些斯拉夫人回到家乡,杀了他们么?呵呵,本来联军士气就低落,士兵不满情绪颇多,再杀人,那恐怕会让更多的人反感,到手兵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沃尔康只有一个想法,回到鲍罗维茨丘陵,重新集结兵力,鼓舞士气,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在回来的路上,洛泰尔也跑了,这个萨克森老狐狸再次展现了自己的聪明之处,他让大部分日耳曼士兵跟着斯拉夫人去摩尔曼斯克,可在摩尔曼斯克停留的时候,洛泰尔伪装成一名普通的斯拉夫士兵,逃离了监视。 没有了洛泰尔这个人质,那三万左右的日耳曼士兵没有了威胁,离开摩尔曼斯克没多久,便一起向西南方向走去,波罗迪亚湾附近,罗伊斯和博果尔的骑兵早已经等候多时。沃尔康只能忍气吞声,他深知跟日耳曼人冲突起来,对托木斯克的打击有多大。 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沃尔康从风光无限,变成了托木斯克最可怜的男人。不管时空如何变幻,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一直如此,大家看中的是利益,谈感情就像讲笑话。叶利钦不像沃尔康那般能忍,洛泰尔逃到骑兵怀抱中,日耳曼人也开始毫无顾忌的抽身,他气得暴跳如雷,领着铁锤骑兵团扑向了波罗迪亚湾。如今的波罗迪亚湾就像一片幽静的内陆湖,养育着周遭为数不多的农田,在河湾东部,博果尔率蓝盾骑兵挡住了叶利钦的去路。 几个月时间,变化很大,以前那个看似庸庸碌碌的博果尔突然崛起,取代了罗伊斯的地位,成为了多瑙河贵族的代表。而叶利钦这位曾经的托木斯克公爵,成了丧家之犬,看着曾经无视的博果尔面露鄙夷神态,叶利钦拔出阔剑,满脸怒色,“无耻的日耳曼人,你们如此背信弃义,上帝不会饶恕你们的。” “叶利钦大人,眼下的形势你别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还把兵力浪费在我们身上,恐怕东方人一定会笑死的。无耻?或许是吧,但不是我们的错,如果你们斯拉夫人能可靠一些,将东方人钉死在秋苏明丛林,我们也不必如此选择。” 博果尔再次展现着自己的无赖嘴脸,秋苏明丛林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博果尔却毫不犹豫的把脏帽子扣到了斯拉夫人头上。 秋苏明丛林具体情况如何,叶利钦早有耳闻,这些可恶的日耳曼人,为了保住神圣帝国精锐骑兵,悍然出卖了托木斯克,将斯拉夫战士顶在了主攻方向,导致撤退的时候,斯拉夫人不得不殿后。斯拉夫战士们伤亡惨重,日耳曼人却从容的撤出了战斗,当真是可恶,如果没有日耳曼人无情的撤离,东方人也未必如此顺利的攻下托木斯克。不需要太久,只需要六天的时间,坚持六天就行了,联军从北境荒原逃回,有了充足的兵力,东方人靠什么攻打托木斯克。 第687章 各有打算 第687章各有打算 东方人厉害归厉害,但他们也是一群人,长途跋涉来到托木斯克,背井离乡,又受到严寒威胁,耐力大不如前,如果日耳曼人能坚持下去,现在不说能打败东方人,至少能将占据控制在秋苏明丛林东部。 无耻的日耳曼人,叶利钦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阴沉可怖,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博果尔阁下,我以上帝的名义挑战你,如果你还是一名骑士,就请接受挑战”。 叶利钦早已是怒火冲天,但还没有失去理智,这个时候不能跟德国人撕破脸的,大家互为邻邦,同为天主教体系,有着共同敌人,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今后在面对东方人的问题上,日耳曼人能帮忙还是会帮忙的,可一旦撕破脸皮,一切将不复存在。但是让叶利钦什么都不做,忍气吞声,也是做不到的,所以,他选择了挑战,这是一种骑士之间正大光明的决斗,这个时代的西方世界,决斗是允许的,甚至是上层贵族表现优雅的形式。 为了荣耀、尊严、女人,贵族骑士间的决斗屡见不鲜,可两个骑士团军团长的决斗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博果尔眉头一挑,嘴角含笑,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早听闻叶利钦武力惊人,当年力压铁锤骑兵团各部勇士,方才能迅速掌控这支铁血骑兵,恰恰,博果尔不是那种武力见长的人,无意间,感受到了罗伊斯有些揶揄的眼神,博果尔就像受到了刺激,打马走向叶利钦,“叶利钦大人,我接受你的挑战。” 罗伊斯有些狐疑,博果尔好像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啊,就算受到了挑衅,也不可能这般莽撞的。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现在军中除了几名骑兵团军团长,可还有洛泰尔呢。终于明白博果尔为什么这么做了,自己刚刚眼神讽刺博果尔,恐怕都落在了洛泰尔陛下眼中。 这一切在洛泰尔看来,会怎么想呢?果然,洛泰尔的神色有些发紧,虽然还不至于动怒,但都能看出这位萨克森老狐狸很不高兴。一场军团长之间的决斗,洛泰尔毫无兴趣观看,他身子骨还没恢复好,便想回去休养,只是打马错身的时候,对着罗伊斯叹了口气,“罗伊斯,你是腓特烈家族的骄傲,你还很年轻,胸怀应该宽广一些,眼界也要看得更远才行。我一直对阁下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你不要让帝国子民失望。不管决斗结果如何,博果尔不能死,你应该明白,如今的帝国不能没有博果尔,他出了事,多瑙河贵族会怎么做?” 洛泰尔留下一番话,慢慢离开了,罗伊斯心中颇不是滋味,有种被博果尔阴了的感觉。现在在洛泰尔眼中,他罗伊斯已经成了个为了私利置帝国利益不顾的狭隘之人了。洛泰尔最后的话,更像是警告,既然你挑唆博果尔应战,那也该由你保他性命。罗伊斯欲哭无泪,他很想说自己被博果尔阴了,但谁信啊,还是太年轻了啊,干嘛用眼神讽刺博果尔呢? 洛泰尔走了,博果尔跟叶利钦交流了一番,便准备决斗,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回来的时候博果尔正好冲着罗伊斯走过来。此时博果尔神色严肃,眉头紧皱着,好像谋划着接下来的决斗,但是罗伊斯还是发现他眼角藏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博果尔错身而过,罗伊斯横着手中的剑鞘,拦了下来,“博果尔阁下,你当真是好算计。” “罗伊斯,你在说什么?难道不是你示意让我接受挑战的么?”博果尔嘴角含笑,却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来,不得不说博果尔足够聪明。 不管这场决斗最后结果如何,罗伊斯的名声算是毁了不少,尤其是周边的千夫长执政官们,一听是罗伊斯挑唆博果尔决斗的,顿时眼光就不一样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内斗,当真让人失望。本来这段时间罗伊斯率领圣十字骑士团连番吃败仗,损失惨重,大家就对罗伊斯有些看法了,现在更加深了对罗伊斯的不满。 罗伊斯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这一次交锋,被博果尔抓到了小辫子,也怪不得别人。他堂堂腓特烈家族继承人,已经两次栽在博果尔手中了。可是洛泰尔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不管怎样,都得设法保住博果尔的性命。 按照决斗规矩,双方要下马持剑对战,如此就是避免战马优劣而影响公平性。叶利钦恨透了言而无信的日耳曼人,所以一上来就抢攻,他手持双阔剑,一左一右上下挑刺,加之手上力道十足,攻的博果尔毫无还手之力。 叶利钦很能打,这一点是公认的,博果尔很快脑门上就见了冷汗,招数也变得狼狈起来,刚刚躲过一剑,叶利钦的大脚就踹了过来,将博果尔踹了个大马趴,罗伊斯忍着一直没出手。刚刚吃了个闷亏,也该让博果尔吃点苦头了。博果尔心中早就恨死罗伊斯了,可叶利钦一点空隙都不给,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叶利钦搞死,博果尔只能咬着牙忍着。 场地上,博果尔神态狼狈,罗伊斯也不敢再等下去,万一博果尔被叶利钦玩死,那他罗伊斯也没好果子吃。冲着不远处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想起了一阵马蹄声,马上骑士气喘吁吁的喊道,“罗伊斯大人,波罗的海附近发现大量白头高山蛮子,意图不明,陛下示意我们迅速后撤组织兵马应对。” 骑士口中所说的白头高山蛮子骑士就是丹麦王朝士兵,由于百十年前维京人在丹麦王室支持下四处劫掠,搞得整个北欧生灵涂炭,英格兰、日耳曼都深受其害,再加上丹麦人普遍身材高大,头发泛白,便被称作白头高山野蛮人。丹麦人自然没有来,这不过是罗伊斯找得理由罢了,他吩咐几名士兵冲上去护住狼狈不堪的博果尔,不等叶利钦开口大骂,就解释道,“叶利钦大人,事出有因,决斗就到此为止吧。” 罗伊斯说走就走,转眼间日耳曼人哗啦啦的消失在视野内,叶利钦气的跺跺脚,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狗娘养的日耳曼人,此生要是有机会,老子一定打到多瑙河,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王八蛋,就这臭德行,也配当骑士....” 叶利钦骂骂咧咧的,对罗伊斯等人也没什么影响,只有博果尔龇牙咧嘴的,显然受了不少外伤。腊月的天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下旬,寒风席卷高原,托木斯克的风景也变得支离破碎,泰拉科瓦高地狂风呼啸,暴风雪中,乌克兰卡庄园看上去有些弱小而孤单。 斯拉夫残兵被安排在高地四周休整,沃尔康也要为未来做打算。这段时间,东面的晋北军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至少东部各国再没有受到东方人的袭扰,只是对许多波耶贵族来说,这毕竟是个隐患,心中的不安并未能降低多少。没人知道东方人接下来的进攻是在什么时候,进攻的又是什么地方,见证了东方人的强大,人们对未知就更加恐惧。 现在托木斯克群龙无首,真正能担当重任的也只有沃尔康了。以前有很多人都不服沃尔康,这时候也放下了成见,二十日那天,许多贵族冒着暴风雪来到了乌克兰卡庄园,围绕着沃尔康商量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大公爵阁下,东方人不会就此停住脚步的,或许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在等着寒冬过去,我们必须想想办法才行。领地里许多贱民们也闹着吃食太少,能不能找日耳曼人想想办法,否则那些贱民们真的会闹事的。” “是啊,大公爵阁下,南部领地的情况也是如此,之前大部分过冬的粮食都支援士兵远征了,现在没有收获,这些人不会甘心饿死的。” 对于斯拉夫贵族领主们来说,那些农奴就是贱民,可便是贱民也得填饱肚子才行,挨饿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沃尔康十分头疼,一次远征,将自重粮草消耗殆尽,经过长途跋涉逃命后,辎重大多丢了,要么毁掉了,否则的话还能将军粮分出一部分来。 哎,难道真的要向日耳曼人开口借粮么?刚被日耳曼人耍了一次,现在又要低着头去求人,想想都觉得丢脸。但眼下,也只能求助于日耳曼人了,“此时我会修书与洛泰尔陛下商议的,当务之急是了解东方人,我要知道最近东方人的一举一动,不要有半点疏漏。如今我们一点优势也没有,唯一依靠的就是对托木斯克的了解。” 沃尔康多么希望东方人能够顶着风寒继续进攻托木斯克,东方人再厉害,在这片土地上,尤其是在对抗严寒暴风雪方面,是远远弱于斯拉夫勇士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注定要让沃尔康失望了,在扬马尔公国站稳脚跟后,那些在秋苏明丛林抓起来的斯拉夫俘虏终于派上了用场。斯拉夫俘虏们倒是很老实,安心的干着苦力活,一座城堡在托木斯克和扬马尔交界处慢慢建起来,预想中的暴乱没有发生,斯拉夫俘虏们仿佛安心干这种事,有地方住,有饭吃,俘虏当成这样,似乎也不错的,毕竟就算回到家乡,也未必能一天吃上两顿饭。晋北军也不是太了解西方世界的规则,如果了解的话,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在西方世界,战败的部队,要么被杀死,要么当奴隶,奴隶是最便宜的劳动力,干活是天经地义,吃饭那是主人恩赐,如果饿死累死那是活该。给晋北军当俘虏,一天干五个时辰的活,还能吃两顿饭,要说惩罚,顶多偷懒挨上两鞭子。 暴乱?斯拉夫俘虏们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开什么玩笑,东方人制定的规矩有多吓人,一个逃跑,整个队一百多人跟着陪葬,过的还不错,也就没人会蠢到去挑战规矩了。 晋北军忙着休整,养伤的养伤,收购粮草的收购粮草,剩余的人就是尽力接应随后的辎重队。发动如此长距离的西征计划,对西伯利亚当地的辎重运输是十分严峻的考验,为了一次能运送充足的辎重,林冲征调了西伯利亚几乎所有的骡马和车子,粮食辎重等尽力从云中一带调。就这样,将积攒了一个多月的物资运过叶尼塞河。按照韩牛儿的说法,这种庞大的运输也就能撑上半年时间,时间再长的话,整个西伯利亚都得被拖垮掉。 晋北军庞大的物资需求,倒是给扬马尔人带来了好处,一些扬马尔人寻找草药,找晋北军换取粮食衣服。慢慢的,交界处竟然形成了一个贸易繁华的集市。 一切还算安稳,可世事从来不会太顺利,晋北军远征部队,好不容易获得一份安宁,一场风寒病席卷了整个托木斯克。 北欧大地,一直都生活在严寒之下,他们不仅要对抗恶劣的气候,还要面临无数无法预料的疾病。伤寒、冻疮,每一个冬天都会对托木斯克以及北欧各民族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决定西征之前,铁墨已经对面临的困难做了预料,所以当军中出现伤寒的时候,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战争,往往是一切的根源,铁墨永远无法预料到全部,当战争的马车踏遍东西走廊,这个世界早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隆冬腊月,眼看就是年关,远征军却丝毫感觉不到新年的氛围。夜色笼罩下的库苏泊城恢复了宁静。自从晋北军夺取库苏泊城后,将西伯利亚城的管理模式延续过来,相比那些科米贵族的统治,东方人的管理方式更加人性化一些。 晋北军驻扎的城市,是绝对不允许盗匪横生的,所以那些活跃在罪恶之都的强人们最先遭殃。不管有没有违规,这些祸乱分子全部被抓了起来,只要稍作反抗,便是当场格杀。或许原来的城堡主人需要这些人交税,但晋北军并不需要,眼下晋北军不需要钱,他们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 第688章 瘟疫来袭 第688章瘟疫来袭 在入住马斯里城堡前两天,刘国能采取了血腥手段,将整个城市横扫了一遍,这两天死在晋北军手中的斯拉夫强人不知凡几,当然其中也牵涉到了许多无辜的人。 无辜?刘国能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有时候没有无辜不无辜的,战争面前,不想参与,就赶紧走开,否则受到波及,那只能是倒霉了。晋北军组织的大扫荡行动效果显著,几天之后整个库苏泊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乱糟糟的了,集市变得井然有序,街道也干净了许多。 当然这一切都要付出代价的,库苏泊城居民每五天就要选出一千人去河边修建城池,与此同时,为了避免难民暴动,晋北军也承诺每天都会施舍一顿粥饭。渐渐地,双方相处倒是非常融洽,至少这些斯拉夫人觉得东方人比原来的贵族们强多了。 科米公国的斯拉夫人没有羞耻,没有荣辱?或许吧,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错,有奶便是娘这句话听上去很难听,但却是真理,生存是人类的本能需求。人类文明延续至今,有过反抗,有过战斗,有过流血牺牲,但这些反抗流血,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活得更好一些么?荣誉?多么可笑的名词,如果没有利益,西伯利亚大军干嘛费劲千辛万苦发动远征战争? 如今的库苏泊城非常祥和,酒馆里的人也不再那么肆无忌惮。一个瘦弱的男子从酒馆里走出来,摇摇晃晃的走进狭窄的胡同里。胡同幽暗狭长,两侧房屋很高,更将胡同映衬得有些恐怖。男子踩到什么东西,扑通趴在了地上,胡同里很暗,他爬过去凑近看,想知道绊倒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当看清地上的东西后,胡同里传出了一阵凄厉的叫声,声音尖锐、阴森,仿佛要把喉咙喊破。 寂静的夜空被划破,许多熟睡的人被惊醒,没人知道,从这个夜晚开始,噩梦已经降临整个托木斯克,乃至所有的北欧民族。 库苏泊城内越来越多的人病倒,街头已经开始出现无人处理的尸体,驻守库苏泊的军营里也未能幸免,几个士兵开始发烧抽搐。刘国能一直忙于军务,并不知晓城中的变化,西伯利亚城那边的辎重马上就要到了,得做好准备才行,所以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曹文诏抱着头盔,沉重的步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嗡嗡的响声,他眉头紧皱,眼神充满慌乱,是什么让这位沙场猛将变得如此惊慌呢? “刘将军,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城中染上风寒的人越来越多,营中士兵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人起不来了,昨天夜里还死了两个”曹文诏神色焦急,也顾不得行礼,刘国能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发酸的额头,“怎么回事?不是让人把军中医者派出去么,怎么还这么多染病的?” 曹文诏坐在位子上,满脸的苦涩,连日来,他被这场怪异的风寒病搞得都形象邋遢了,“医者已经派出去了,但效果不佳,药也用了不少,可就是没有效果。穆先生说这可能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传播极快的瘟疫。” “瘟疫?”刘国能戎马十余年,见过太多的生死,所以怕的东西并不多,可是瘟疫,实在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瘟疫更多只存在于传说中,小时候听老人说起过,曾经有过几次瘟疫,但凡瘟疫,简直强过千军万马,最惨的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无人幸免于难。如果真的是瘟疫,那影响太大了,“曹总兵,先将生病的人和医者隔离,另一方面严格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瘟疫的消息传出去。运送辎重的人马应该快到了,还得派人拿着手领出城接应,千万不要进城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刘国能又将曹文诏喊了回来,“让士兵们裹严实一些,把口鼻也蒙上,从今天起检查库苏泊,但凡染病的全部隔离,巡城兵加强防守,城里的斯拉夫人谁要是敢反抗,直接杀了,尸体火化处理,挖个深点的坑埋了,千万别把尸体留在城中。” 乱世用重典,这个时候来不得半点仁慈,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解决瘟疫,而是先控制范围,一旦封不住口子,瘟疫侵染,恐怕整个库苏泊城都要跟着遭殃。库苏泊城如此,铁墨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可以好好休息下的,但突如其来的伤寒,搞得北部驻军人心惶惶的,其实一开始铁墨并没太放在心上,伤寒病和冻疮在托木斯克司空见惯,可时间久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看着手里的尸格记录,铁墨的心情也是一落千丈,扬马尔和托木斯克的情况铁墨并不是太清楚,但军中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北部驻军在五天前发现了第一个病例,当时都以为染了伤寒,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治疗伤害,退烧的药吃了两天依旧不见好,到了第三天,同房间里的士兵也有四个人出现了相同症状。发烧、皮肤起泡、嘴唇发黑,抽搐白沫,直到死亡,这跟“鼠疫”多么的相似,和后世的狂犬病有着颇多相似之处。 鼠疫,一想起这个词,就莫名的害怕,这种病一开始可是大瘟疫,历史上称之为“黑死病”。中世纪黑死病带来的破坏力,几乎人所共知,这场灾难,是西方世界人口锐减,更对时下的宗教产生了致命的冲击。千万不要是黑死病,如果真的是黑死病,可就要头疼了。 “珠儿....珠儿....”一连叫了好几声,推门进来的却是周定山,铁墨站起身有些心急道,“夫人呢?她没在这里?” “督师,刚才集市区那边又有人病死了,当地人说咱们再粥里下毒,跟巡防兵闹起来了,夫人不想拿这点小事打扰你,就亲自去处理了”周定山没觉得有什么,铁墨可不这么想,伸手去拿挂在墙边的披风,“走了多久了,快把她追回来,还有,你派人去营中,将尚可喜找来。” 留下这些话,铁墨心急火燎的冲了出去,骑上赤龙马顶着寒风向东面奔去,赤龙马蹄下生风,速度极快,半柱香的时间就追上了海兰珠等人。听着身后的马蹄声,海兰珠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看到铁墨亲自前来,颇有些意外,“夫君,那边不是什么大事,你跑来做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铁墨牵过马缰,对旁边的陈耀峰吩咐道,“疯子,立即调巡防大营的人把集市区围住,记住,把口鼻蒙住,不要与集市区的人接触。里边的人要是想跑出来,直接射杀,尸体火化处理。” 陈耀峰心头一惊,可看督师严肃的神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督师,咱们的人也在里边呢,也困在里边?” “是的,所有人必须隔离,如果本督师所料不错,这场伤寒很可能是....瘟...疫”铁墨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想面对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这个时代,缺少足够的医疗,瘟疫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能做到控制,缩小范围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 陈耀峰脸色沉重,瘟疫,他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真正的见识过,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瘟疫的可怕性。陈耀峰没再多问,当即去调集巡防大营的兵马,五千多巡防士兵被要求戴上口罩,全部赶往集市区。此时的集市区乱哄哄的,由于之前连续死了十几个人,当地斯拉夫人觉得是东方人故意害他们,再加上巡防大营这边也没有重视,渐渐地不满演变成了一场暴乱。 副参将吴颖纯提着大刀,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娘的,这群大胡子狗熊没长脑子么,老子要害他们,还用得着下毒,直接宰了不是更干脆?小六子....小六子.....你人呢,不是让人去巡防大营了么,怎么还不见援兵?” 小六子听到里边有人喊,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听吴颖纯这番骂娘声,他只能尴尬的站在一边,“早就派人去了啊,按说这个时候援兵应该到了的,估计是出了什么变故吧。那些老毛子在外边折腾的厉害,要不要派人宰上一批?” “这是什么浑话?本来老毛子就朝着咱们下毒害他们,你现在派人过去宰杀一番,不是激化矛盾坐实了罪责么?你闭嘴吧,赶紧出去瞅瞅,援军到底到哪里,陈将军这是看上哪个俄国娘们了?发个援兵跟上茅房一般”吴颖纯是真的急了,外边那帮子老毛子能折腾,偏偏打不得杀不得,让他出言安抚,他哪有这个本事啊。 小六子只能乖乖地跑了出去,刚来到瞭望塔,就看到西边满是乌压压的人,从盔甲制式可以看出这些人全都是巡防大营的兵马。可是让小六子有些晕的是,巡防大营的士兵几乎倾巢而出,他们沿着集市区外围构建包围圈,丝毫没有进来维持秩序的意思。小六子挠挠头,迷迷糊糊的,那帮子人搞什么鬼,怎么建起包围圈来了? “吴大哥,出怪事了,巡防大营的兄弟把咱们围起来了”小六子刚说完话,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巴掌,吴颖纯瞪着眼怒道,“你稀里糊涂的乱说什么呢,什么叫巡防大营把咱们围起来了,你是不是睡觉做梦呢?” 小六子心里别提多委屈了,这叫什么事啊,“大哥,小弟哪里敢骗你,这会儿正在布置栅栏呢,你不信自己去瞅瞅,巡防大营的人估计都来了,人可真多。” 听小六子言辞凿凿,不由得吴颖纯不信,将小六子扒拉到旁边,气呼呼的走了出去。走上瞭望台,负责观望的两名士兵嘀嘀咕咕的,吴颖纯眉头一皱,躲过千里镜看了看,一看之下,差点没惊的坐在台上,周围满是巡防大营士兵,这些人将整个集市区围的水泄不通,吴颖纯不是傻子,稍微一寻思,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 将千里镜丢给小六子,他神情严肃道,“小六子,你留下来看着点,告诉兄弟们,老老实实的守着营门,千万不要出去闹事,我过去问问陈将军,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吴颖纯骑着马从侧门离开,不多时就走出了集市区,远远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前方百余名巡防大营士兵埋头干着活,走近一些,就听到一声大吼,“吴将军,还请下马,得陈将军命令,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集市区。” 随着声音走过来三个人,这三个人全都蒙着脸,裹得跟粽子一样,吴颖纯哭笑不得的指着来人怒道,“王老七,你以为蒙着脸老子就不认识你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个个咋还蒙着脸?集市区可还有一百多名巡防大营兄弟呢,你们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老七也不知道详情,不过军令如山,他也没办法。没过多久,陈耀峰就骑着马走了过来,让王老七等人退下后,陈耀峰十分严肃道,“吴将军,陈某也不瞒你,集市区那些病人很可能是染了瘟疫。瘟疫有多可怕,想必你很清楚,我们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督师亲自下令,隔离集市区,等待医者前来,再没有鉴别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集市区,包括巡防大营士兵。吴将军,你速速回去维持秩序,所有士兵务必做好隔离措施,集市区内的病人单独隔离到一块地方,尸体立刻焚化。” 瘟疫?吴颖纯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无奈的笑了笑,朝陈耀峰拱了拱手,打马返回了集市区。自吴颖纯回来后,集市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前龟缩在营地里的巡防士兵冲了出来,他们全副武装,手持火把,在劝阻无效后,对冲击营地的斯拉夫人展开了血腥镇压。 一场屠戮后,斯拉夫人丢下十几具尸体仓皇逃窜。紧接着,那些生病的斯拉夫人被巡防营士兵带走,一些尸体被丢到东面的土坑中烧掉,巡防营士兵这番动作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许多斯拉夫人想要逃离集市区,可刚走出,就发现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东方人派出许多兵马将集市区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人了,就连老鼠都跑不出去。直到此刻,斯拉夫人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第689章 绝户计 第689章绝户计 营地里,吴颖纯亲自指挥士兵处理街道上的杂物,鲜血、破衣服、食物全部焚毁,那些斯拉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小六子情绪糟乱,他觉得吴将军自从回来后,就像换了个人,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才问道,“吴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陈将军那边为何还不派人进来?” “进来做什么?进来找死么?这场伤寒很可能是一场瘟疫,河边北部大营那边也出现了许多相同的病例,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小六子,你把事情跟兄弟们说一下,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要喝冷水,任何吃的都要沸水煮过才行,衣服也用沸水煮一遍。集市区的斯拉夫人不要过多接触,如果营中有了病人,不要隐瞒,立刻送到外围,陈将军已经减了隔离卫生带”吴颖纯长叹一声,他颇有种倒霉透顶的感觉,远征西伯利亚本来就不容易,还碰上这种难缠的瘟疫。 集市区暂时得到了控制,北部大营完全军事化管理,更不会起什么乱子。午时刚过,城堡内就聚集了许多人,刘国能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眼角满是疲惫。铁墨之前找来了诸多医者,通过商议,几乎可以断定就是瘟疫,而且很可能就是黑死病,病人低烧高烧,呕吐、休克、乏力、甚至有的人鼻腔出血,可以说这一系列症状都符合黑死病的描述。 在这个时代想要治疗黑死病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控制预防,铁墨真的很无奈,在病灾面前,任你能耐再大也无能为力。 “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次病灾情况非常严重,其中库苏泊方面最为严重。本督师与军中医者商议,现在做出如下决定,从明日开始军中开始清理脏物,各营地多洒石灰粉,多煮沸水,不管怎样,士兵都必须泡热水澡,尤其是头发,赶紧把跳蚤灭了。两天后本督师会派锐锋营士兵巡查,要是发现谁脑袋上还长着跳蚤,直接把他弄成秃头。另外,老鼠等严格捕杀,军中食物一应用沸水煮一遍。辎重营那边会多发盐巴,每天饭后煮盐水,每个人都必须喝上一碗”铁墨宣读着命令,坐下诸将神情严峻,也没了打趣的心情,“最后一点,控制药材,眼下药材就不要给那些斯拉夫人用了,一旦发现死人,不管怎么死的,都给本督师烧掉,往深里埋。” “督师,这些都没什么问题,集市区那边怎么办?那里可是集中了不少扬马尔和托木斯克的人,之前得到消息,现在扬马尔公国情况也不太妙”开口询问的竟然是海兰珠,她担心的还是接下来的局面,这场瘟疫,很可能让晋北军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付之东流。瘟疫席卷,最后肯定会闹灾,斯拉夫人暴乱,对晋北军的未来计划不会有半点好处。 “本督师现在可没心情管这些斯拉夫人,派人把咱们的方法组织成册送给基卡夫,他愿意学就学,不学拉倒,另外告诉他,从现在开始科米公国到北部大营戒严,任何人不准闯入,敢闯进来格杀勿论。集市区还有科米方面的斯拉夫人,不要那么多顾虑,一旦发现染病的,立刻拖出去砍了,尸体烧掉,我们没那么多药材浪费在他们身上”铁墨的话颇有些冷酷无情,这个时候却没人会指责他,药材是有数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肯定无法用在斯拉夫人身上的。 但又不得不预防隔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把病原体烧掉。 随着铁墨的命令下达,各处军营以及科米国内展开了轰轰烈烈的除四害运动,一时间跳蚤、老鼠遭了难,因为这事,许多士兵还被锐锋营剃了秃头,一天三顿盐水也躲不过去。最惨的还是科米国人,科米境内几个城市发生了一幕幕惨剧,许多染病的人被晋北军士兵拖到了隔离营直接杀掉,但就库苏泊城,每天都要烧掉十几具尸体。 面对瘟疫,晋北军展现出霸道嗜血的一面,根本不给半点机会,只要犯病,直接杀掉。搞得许多斯拉夫人都不敢出门了,生怕打个盹被当成病人拉到隔离营杀掉。晋北军的手段血腥归血腥,但效果是明显的,强行的隔离措施,再加上每天清洁卫生,库苏泊城要比托木斯克其他地方强太多了。 一场瘟疫席卷而来,在这场病灾面前,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担心着,就这样,晋北军在慌乱中不知不觉得迎来了城镇七年。紫禁城内歌舞升平,竹炮隆隆,只是这些开心的百姓永远不知道那些西伯利亚远征军在经历着怎样的苦难。他们不仅要与敌人作斗争,还要面对无情的疾病。 集市区那边,在陈耀峰的命令下,吴颖纯对集市区斯拉夫人展开了无情手段,许多刚刚发病的人,直接被拉走,吴颖纯连替斯拉夫人诊病的心思都没有,只要是发烧咳嗽等症状,直接杀了焚烧,手段与库苏泊城如出一辙。不是吴颖纯心狠,军中医者就那么多,药材更少,哪里会在斯拉夫人身上浪费时间? 几天时间里,营中也有几名士兵出现病状,直接被送到了隔离区治疗,大家也不知道得的是不是瘟疫,反正一出现咳嗽症状,都吓得不轻。连日高压政策,集市区已经变得荒凉一片。 就像铁墨预想的那样,这场黑死病大瘟疫席卷了整个西方世界,从目前得到的消息看,法国、德国、丹麦王国以及托木斯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瘟疫,最严重的便是法国,瘟疫已经席卷了半个帝国,二十多天时间里,葬送了几十万人口,患病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看出晋北军之前严厉的预防措施有多明智了。 法国人那边不好受,胖子路易斯跟英格兰人又打了起来,丹麦人又在英格兰人屁股后边捅刀子,这个时候又爆发了大瘟疫,整个大西洋海岸凄惨无比,各国百姓百姓过得生不如死。最惨的还要数东边的俄国人,这里成了瘟疫重灾区,本来情况就够惨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更是让莫斯科雪上加霜。 瘟疫造成人口锐减,暴风雪有毁掉了房屋粮食,本来历经大战后的托木斯克辎重就不够,现在粮食吃食进一步缩减,整个俄国迎来了更大的灾难,那就是饥荒。现在遭东方人兵灾最严重的托木斯克、扬马尔、科米等地反倒成了形势最好的地方。之前晋北军强制性的防御措施,最大程度的保持了这片地方的生命力,后来辎重补足,人人都能吃上饭,当地斯拉夫人成了最幸福的俄国人。 沃尔康豁出脸面,才从日耳曼人手里弄来一批辎重,可随着暴风雪的降临,这些辎重就显得不够用了。沃尔康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走了霉运,干什么都不顺心,再过几个月,冰雪消融,东方人估计就要跃马扬鞭了,到时候拿什么来抵挡东方人? 沃尔康的担心是没有意义的,不用等到冰雪融化,晋北军已经开始为下一步进军计划做准备了。 河边城池依旧在有条不紊的修建着,瘟疫也得到了有效地控制,军中士兵也不像以前那么慌张。可做到这一切,付出的是时间,当一切恢复正常秩序,已经是崇祯七年元月二十几日了。真正一个月时间,都在忙着对付这场瘟疫,到现在许多人都不知道新年已经过去。除了托木斯克东部,整个西方世界还笼罩在黑死病阴影中,西班牙人在这场瘟疫中瑟瑟发抖,十几天过去了,死在这场疾病中的人已经达到了百万人,听说首都城外已经挖了几十个万人坑,有时候一天要烧掉千余具尸体。有的城市变成了死城,街道上多了许多乞丐。 一场瘟疫,让东西班牙实力大减,这也导致对普鲁士等地的控制力大大不足。如此大好的机会,那些德国以及法国贵族们自然要想办法挣脱西班牙皇室统治的。多瑙河、普鲁士等地瘟疫越来越严重,好多贵族也染上了病。贵族们为了保住财产,跟那些暴民冲突起来,多瑙河一带受灾最严重,洛泰尔一直忙着灭火,哪还有心思管那边的情况。 这场瘟疫对西方世界的影响,不仅仅是毁灭,对宗教的冲击也是巨大的。崇祯七年元月十三,许多日耳曼人觉得瘟疫是启示录预言的灾难,预示着毁灭,上帝已经抛弃了人类。这场灾难中,许多民众对长久以来的信仰产生的动摇,面对病灾、饥荒、兵乱,许多人冲到了教堂,他们发泄着,询问着,为什么上帝不拯救可怜的人们。 教皇格列高列也受到了刺杀,总之,这场灾难对教会的统治产生了巨大影响。 西方世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不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么?晋北军各部已经休整过来,士气开始恢复,辎重也能支撑一段时间,情况要比西方各国情况好多了。 元月二十五,城堡大厅内,晋北军诸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再像之前那般满腹忧愁,王左挂照例将目前的大体情况介绍了一遍,“现在形势对我们还是非常不错的,日耳曼人忙着对付瘟疫,扑灭国内叛乱,法国人正在跟英格兰人对峙,我们现在只需要考虑斯拉夫人就可以了。目前西面的俄国人情况很糟糕,之前那场暴风雪毁了许多吃食,听说许多地方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这些饿疯了的斯拉夫人,是非常可怕的。” 听王左挂介绍,曹文诏等人慢慢露出了兴奋之色,因为终于可以继续打仗了,“怎么样?王先生,这次先打哪里,曹某人可是憋了许久了。” 王左挂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书札,有些打趣的笑道,“谁告诉你要打了?现在托木斯克这种情况,到处都是饿疯了的斯拉夫野人,跟这些人打,不是浪费精力么?王某与督师等人之前已经商议了一套方案,现在到处都是饿疯了的斯拉夫人,这时候只要许以好处,这些斯拉夫人就能为我们所用,不用等到冰雪消融,咱们就可以利用这些斯拉夫人打先锋,做不少事情。周将军,最近两天就组织人在科米西部和托木斯克西部设置关卡,放出消息,我们要组建斯拉夫仆从军,他们会在伊丽莎白公主的旗帜下重现旧沙皇伊万家族的荣耀。只要家中有青壮参军效忠大明帝国,就可以拖家带口过来,我们给他们提供食物。此外,若是年轻女子想要嫁到我们大明去,也极力欢迎。至于其他人,就不要放过来了,还是让拿下托木斯克贵族养着他们吧。” 王左挂一席话说完,厅中满是抽冷气的声音,王先生太可怕了,这一招简直就是绝户计啊。年轻壮小伙过来当仆从军帮忙打仗,年轻女子能生孩子也是生产力,年老的中年的小孩子,却一个不要,因为这些人不能立马发挥作用。只要消息放出去,估计斯拉夫人得像蝗虫一样向东面涌过来,到时候靠近科米和托木斯克的地方不用打,估计都得垮掉。 正如王左挂预想的一样,自从消息放出去之后,许多斯拉夫人都涌向了托木斯克和科米,家中有壮小伙的就拖家带口,年轻女子则轻装上路。为了能通过关卡,许多斯拉夫中年女子甚至临时嫁给那些斯拉夫青壮,反正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临时搭伙混过关卡就行了。 一时间俄国西部大量的年轻男女流失,仅仅四天时间,靠近托木斯克的几个镇子已经是十室九空,那些个贵族们也名存实亡,农奴都没有了,守着光秃秃的城堡吃石头么?晋北军这一招可以说阴损至极,不费一兵一卒,胜过千军万马。 不过这一条计也给晋北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事后许多晋北军战士被那些斯拉夫小女子缠上了,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婆娘的,直接躲在军营里门都不敢出了,用他们的话说,那些斯拉夫女子太热情豪放了。 第690章 送礼 第690章送礼 王左挂一条绝户计,顺利拉起了一支仆从军,晋北军也没指望这些斯拉夫人能发挥多大作用,能当炮灰就行了,草草训练了半个月,就宣布成军。二月初九,斯拉夫仆从军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在五千名云府骑兵监督下,三万多仆从军对彼尔姆公国西南部的萨马拉展开进攻,仆从军兵分两路,包抄萨马拉公国。 其实这段时间经过瘟疫祸乱,再加上王左挂的绝户计,萨马拉这个靠近彼尔姆的小公国已经是苟延残喘了。当仆从军杀到萨马拉,萨马拉公爵乌歇尔塔就献出了公国棉农城堡,宣示效忠东方帝国摄政王。仆从军浩浩荡荡的杀过去,却不费吹灰之力,紧接着就是乌力扬诺城,在萨马拉公爵的带领下,三万多仆从军再加上后边的云府骑兵,乌力扬诺城仅仅坚持了一个时辰就宣告陷落,萨马拉贵族库洛夫被杀。 随着萨马拉被攻陷,整个托木斯克东部边缘四周已经全部被晋北军占据,托木斯克向东的窗口被全部封死,可以说现在的托木斯克只能在晋北军眼皮子底下瑟瑟发抖。斯拉夫人做梦也想不多,自己的同胞会替东方人当先锋,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跟着东方人有饭吃有衣穿还有房子住,没有人愿意饿死。面对眼前的局势,沃尔康一筹莫展,聪明的东方人在拿下萨马拉公国后就停止了进一步行动,兵马龟缩起来。 如果东方人继续进攻,还能寻找战机,可狡猾的东方人见好就手,继续施行着绝户计。人口流失,简直要了托木斯克的亲命,到现在为止,已经又不下二十个贵族领主跑到乌克兰卡庄园闹事了,农奴们都跑了,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沃尔康头疼的事情有很多,铁墨就轻松了许多,从萨马拉战况看,斯拉夫仆从军还是很靠谱的,至少比那些西伯利亚图瓦仆从军靠谱。伊丽莎白狠狠地咬着面前的苹果,之所以生气,完全是因为刚刚铁督师说了一番话,说让图瓦人帮忙守护秋苏明丛林。这种任务,对图瓦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督师,再怎么说,图瓦人也跟咱们不短了,总不至于比不过那些罗曼诺夫的走狗吧?” “你还真别说,那些斯人是呆板了些,但是听话啊。上段时间让你那些图瓦人守彼尔姆,你看看他们干了什么事情,抢劫村落,奸污女子,搞得怨声载道的,要不是珠儿及时派兵帮忙,那个托克早被暴民弄死了。本督师辛辛苦苦在前边安抚民心,那些图瓦人在后边帮倒忙,还想让本督师给他们好脸色看?” 铁墨越说越生气,等西征结束,就着手收编图瓦人,这些图瓦人打仗够厉害,但军纪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简直就是一群战场强盗,不断闯祸。 伊丽莎白也无法辩驳,因为图瓦干的那些事着实让人说不出话来,“你说的也没错,但还要给他们一些机会的,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去守秋苏明丛林,不是更容易出乱子么,辎重方面可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过些时间会跟托木斯克算总账的,到时候本督师派他们打先锋,他们要还想立功,就好好打,再敢闯祸,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铁墨倒不是吓唬图瓦人,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图瓦人胡来了。二人还在聊着,周定山敲响了房门,“督师,那个萨马拉公爵要见你,要不要把他打发走?” 稍微想了想,铁墨示意周定山把人放进来,伊丽莎白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直接去了别处。没多久乌歇尔塔跟在周定山走了进来,旁边自然有翻译陪着,这个乌歇尔塔倒是个伶俐人,先是行了个贵族礼,便将沃尔康那边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 铁墨也没为难乌歇尔塔,挥手示意他坐在旁边,“公爵阁下,只要你尽心为我大明做事,本督师自当保你荣华富贵,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谢谢督师帮扶”乌歇尔塔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周定山将这位萨马拉公爵送走后没多久,就回来了,铁墨好奇地问道,“定山,还有事?” 周定山尴尬的笑了笑,看看旁边默然不语的三娘,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那个老毛子走的时候给督师留了件礼物,你看...” “嗯?”一看周定山尴尬的神情,铁墨大致猜出了几分,旁边的海兰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淡淡的笑道,“既然人已经送来了,也没有送回去的道理,把人带进来吧。” 铁墨放下手里的军报,冲着海兰珠笑了笑,“你倒是不吃醋,要是阿琪格在,那个萨马拉老头子估计早被戳出几个窟窿了。” “夫君,先看看吧,这种事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萨马拉老头刚刚投靠,他送的礼你要是不收,他恐怕会吓得不轻”海兰珠对这种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斯拉夫乃至日耳曼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传统。 没过多久周定山领着一个女子走上二楼,那女子身材颀长,竟然比海兰珠还要高上几分,她垂着颔首,一头波浪般的进发散在肩头。铁墨和海兰珠不禁对视一眼,和斯拉夫人接触久了,多少能从外貌上分辨出一些,斯拉夫人可是少有这种金色长发的,没有半点杂质。周定山把人送到后,便赶紧离开了。 这个女人眼睛看着脚面,眼角余光扫视左右,双手紧张不安的交叠在一起,灰白色的长衣有些脏,但从质地上看,这些衣服的料子并不差。铁墨淡淡的笑着,只是若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海兰珠却是颇有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女子浑身一颤,这才想起行礼,她提着长裙,微微蹲下身子,双臂微张,动作优雅。声音清脆,说了一些话。这时铁墨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海兰珠却不知所以,小声问道,“夫君,有什么不妥?” “并没有什么不妥,哎,看来咱们猜得不错,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斯拉夫人,如果猜得不错,不是苏格兰人就是英格兰人”铁墨对这一点还是很确信的,这个时代能拥有这样优雅礼仪的只有苏格兰和英格兰人,法兰克贵族也不会如此,而且英语还是小语种,还没有流通全世界。 铁墨努力回忆着英语,尝试性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苏格兰?还是英格兰?” 铁墨的英语虽然不怎么流畅,但却是地地道道的英语,那女子浑身一震,以为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同胞呢,猛地抬起了头。知道这时,铁墨和海兰珠才能看清她的脸,精致的瓜子脸,皮肤白净,眼睛很大,像一对蓝色宝石,灵动可爱。女孩年纪应该不是太大,十七八岁左右,她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当看清铁墨的长相后,又是一阵失落,随后低下了头。 “呵....问你话呢,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不知为何,乍见到一个说英语的女孩,绝得非常亲切,或许这就是穿越者的寂寞吧。海兰珠倒不会太在意,这位夫君身上的怪事多不胜数,会说几句鸟语,也不稀奇。 “凯蒂·罗恩·詹姆斯,我来自苏格兰....你是...东方人?”铁墨看上去并没那么可怕,人也柔和得多,渐渐地这个苏格兰女孩也敢抬起头了。铁墨顿时一喜,还真让他蒙准了,果然是苏格兰,还是苏格兰皇室。詹姆斯家族的人不少,但是能将宫廷礼仪表现的如此优雅的,除了皇室成员还能有别人么? 苏格兰詹姆斯家族从三百年前就开始统治苏格兰,一直到后来的詹姆斯国王入主英格兰,从未断绝,这个家族在英伦三岛的影响力可谓是越来越大。 “不是很明显么,黄皮肤黑头发,本督师铁墨。呵呵,你来自苏格兰皇室?本督师很奇怪,你一个皇室女子怎么会流落到萨马拉公国,还被送到了本督师面前?” 铁墨觉得眼前的苏格兰女孩很有趣,一个女孩,从苏格兰到萨马拉,这简直就是一次奇妙的旅行啊。凯蒂一副愁苦的表情,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经历,这位苏格兰女孩有着高贵的出身,现任斯科特斯国王的大女儿,从小受到良好教导,成年后要嫁到英格兰皇室的。 结果半路遇到了海盗袭击,胖子路易斯也派人趁火打劫,这位可怜的公主稀里糊涂的成了海盗的俘虏。海盗也不识货,看凯蒂长得漂亮,就把她卖给了托木斯克贵族萨马拉公爵。萨马拉老公爵还没来得及享用这个金发美人,公国就被晋北军拿下了,为了讨好东方大将军,萨马拉老头又将凯蒂送到了铁墨身边。最可悲的是,凯蒂到现在为止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有人要拿她跟苏格兰皇室换赎金呢。 “你....你真的是那个东方帝国的大人么?你把我送回苏格兰把,我父亲会赏赐你很多财富的.....实在不行....还能赏你苏格兰爵位...” “噗...”铁墨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指了指凯蒂,冲海兰珠苦笑道,“珠儿,这位美人是苏格兰公主呢,他刚才让本督师送她回家,说什么苏格兰国王重重有赏。” 海兰珠忍俊不禁,顿时觉得这位金发美人真的很可爱,堂堂大明五省总督需要苏格兰小势力国王的赏赐?以海兰珠的性子,都觉得凯蒂有些天真可爱了,如果会英语的话,一定会出言逗逗这个金发美人。凯蒂不懂汉话,自然不晓得这一男一女为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铁墨神态和蔼,她胆子也大了几分,蹲在书案前小声道,“是真的,我对上帝发誓,一定会履行诺言的。” “......哦,凯蒂啊,你不用发誓了,你先安心住下来,本督师一定会送你回苏格兰的。不过到时候可要封我一个大大的王爵哦,否则不值得跑这一趟”铁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凯蒂柔软的金发,随后歪着头说道,“差点忘了,我不光叫铁墨,还是大明帝国五省总督,托木斯克十几万帝国军队都归本督师指挥,所以啊,送你回家一定不成问题的。” “哦....嗯....”凯蒂天真的笑了,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随后就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呆呆的看着铁墨。 铁墨说的可是英语,虽然语法生硬,但绝对听得懂。凯蒂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小脑袋里晕乎乎的,她并不是那种狂傲无知的贵族女子,相反平时喜好读书,对周边的风闻趣事很感兴趣。德国人和俄国人结盟东征的事情对苏格兰王室并不是什么秘密,在凯蒂的印象里,日耳曼人经是非常强大了,这些年法兰克人不断袭扰英格兰,压得三岛军民喘不过气来,就是如此强横的法兰克都是日耳曼人的手下败将。 一个陌生而又神秘的东方帝国,到底强大到了什么程度,需要两个西方帝国结盟呢?流落到萨马拉公国完全是一个意外,凯蒂对军务半点不懂,更不知道如今的形势,所以当看到大量的东方人出现在萨马拉公国后,免不了一阵惊讶。 做梦也不会想到,东方人会打到托木斯克的,而现在更为震惊的是,这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伟男子,不仅仅是个贵族,还是东方帝国的总督。苏凯蒂脸色发烫,神情扭捏,铁墨哈哈一笑,凑在海兰珠耳边吩咐几句,便起身往长桌走去。 铁墨没想到会得到如此一份惊喜,那个萨马拉老头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凯蒂的身份吧,否则也不会如此痛痛快快的把人送出来了。苏格兰嫡长公主,真是做梦都想笑,等解决了托木斯克,凯蒂就能发挥大作用了,更何况凯蒂本来就是充满诱惑力的金发美人。心中有了初步打算,铁墨却不会表现出来,也没再打趣凯蒂,直接将凯蒂交给了海兰珠。海兰珠不懂英语,吩咐仆人收拾出一间卧室,推着凯蒂上了楼。 第691章 剥皮家族 第691章剥皮家族 没过多久,周定山就走了进来,将一份军报放在了桌上。军报里记录了最近托木斯克东部接收百姓的详细情况,另外还有驻军以及辎重分配方案。远征西方世界,身边没有处理政务的朝廷官员,很多事情都要铁墨亲自负责。如果有李纲、章亿在,很多事情都可以放手的。手里拿着军报,铁墨边看边笑,那份喜色太过明显了,周定山看得直皱眉头,“督师,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高兴?”不怪周定山纳闷,当初成功控制瘟疫,也没见铁墨这么高兴。 军报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看了一遍就扔在了长桌上,身子往后仰了仰,坐的更舒服一些,“定山,你可知道萨马拉老头送来的女子是谁?呵呵,那个女人可不简单,她叫凯蒂,苏格兰皇室詹姆斯国王的嫡长女,王国最尊贵的公主,你说本督师能不高兴么,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周定山半张着嘴,就像被噎住了,这也太让人意外了吧,苏格兰王国的嫡长公主,这事情总有着做梦的感觉。那个苏格兰王国是怎么回事儿,周定山不知道,但多年的政治生涯告诉他,有了凯蒂这张牌,晋北军的西方攻略会变得顺利许多。 “果然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哈哈,督师那个萨马拉老头估计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吧”周定山啧啧称奇,铁墨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肯定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那个老头估计会讨要些好处的,这么痛快的交人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样,一定要看好凯蒂,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督师尽可放心,末将会派专人负责,绝不会让凯蒂出什么意外的。哦,对了督师,刚刚沙将军送回来消息,说是西边的斯拉夫人好像有动手的迹象,不过现在具体情况还没摸清楚!”说起战事,周定山认真了许多。铁墨眉头挑了挑,也没太当回事,以现在晋北军的情况,根本不怕斯拉夫人主动挑事。 托木斯克的情况有多糟糕,沃尔康心里跟明镜似的,再加上东方人玩了一出绝户计,阴损到家,西部十几个公国大都丢了半条命。实力受损,明明主动挑衅不会有好结果,可沃尔康又不得不想办法,主动打一下,还能争取下主动权,否则的话,就只有等死了。 乌克兰卡庄园城堡里,几名心腹坐在火炉旁愁眉苦脸的,这段时间坏消息不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柴多夫活着回到庄园吧。叶利钦等人恨透了晋北军,想主意的时候自然而是尽心尽力。柴多夫心里有了个主意,可皱着眉头,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沃尔康心里有些烦,绷着脸说道,“柴多夫,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瞻前顾后的,有什么主意就赶紧说。” 柴多夫面露苦笑,沉吟片刻,方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大公爵,诸位,想来大家应该没忘记北面的叶琳堡吧。现在东方人势大,又刚刚拿下了萨马拉,势头正劲。日耳曼人忙着剿灭国内的烂事,不可能再从兵力上支持我们,所以想要通过常规途径打乱东方人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何不考虑下叶琳堡呢?” 叶琳堡位于托木斯克西北角,虽然叶琳堡属于俄国,可又游离于各大公国之外,哪怕是俄国人自己对叶琳堡人可都是敬而远之。 沃尔康也是有些讨厌叶琳堡的,在他眼里叶琳堡简直就是个异类。叶琳堡的传承非常平稳,千百年来一直都属于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在托木斯克乃至整个北欧都是鼎鼎有名,说是凶名在外一点都不为过,这个家族崇尚野狼,天性残忍,他们好勇斗狠,喜欢战斗,每当征服别人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给死去的敌人剥皮,两百多年前,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征服了波罗的海沿岸的海狮家族,竟然剥了上百人的皮,血肉模糊的无皮尸体被挂在海狮家族城堡外吹了十多天。 可以说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崇尚剥皮,每杀掉一个人都会切一块皮肤缝在衣服外边,在叶琳堡谁的衣服上挂的人皮多,谁就是最强大的战士,公爵还会给予赏赐。叶琳堡人的行事风格,简直比山里的野人都残暴,俄国人更是称叶琳堡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为“剥皮人家族”。哪怕沃尔康这样的人,都有些瞧不上叶琳堡,这些人简直就是一群野兽,疯起来谁都扛不住。 “柴多夫,你要了解,克里格蒂斯克家那些人可都是一群残暴贪婪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不会做的。更何况,叶琳堡人也就凶狠些罢了,想要对付东方人,还是差的太远了!”沃尔康摇着头,言语间并不抱什么希望,骨子里是有些反感叶琳堡的,这些年要不是莫斯科这边麻烦事不断,真想率兵灭了叶琳堡,这群剥皮人都快成恶鬼传说了,大晚上若是有小孩子哭个不停,只要把剥皮人搬出来,保准管用。 柴多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胡子,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也不会把叶琳堡提出来的,这个地方的人太招忌讳了,“大公爵阁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是很贪婪,但我们也不是没好处给啊,若是我们许诺打败东方人之后,把托木斯克西部三个城堡分给他们,这些剥皮人一定会高兴坏的。至于能给东方人带来多大麻烦,倒是次要的,用叶琳堡,主要是看中他们残暴的手段,一旦有东方人被剥了皮,一定会传扬出去,恐怖氛围更会打击东方人的士气,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大有裨益。” 经过柴多夫一番解释,众人终于明白过来。让叶琳堡去对付东方人,简直就是一箭多雕啊,只要叶琳堡人找东方人的麻烦,那最终结果一定好不了,叶琳堡实力损失过大后,也就不足为惧了。实力不够,胃口也大不了,许诺一些好处又如何,叶琳堡也得吞的下去才行。更重要的是叶琳堡人的行事作风,一个个剥皮人挂在东方人眼前,那种场面谁看了都得心惊胆颤,这对东方人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 好处多多,沃尔康也就没了顾忌,“好,叶利钦,你立刻修书一封送到叶琳堡,封安托里为踏马氏伯爵,托木斯克西部三大城堡划归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管辖,另外,雅安爵士将迎娶一名克里格蒂斯克家的女儿,从今往后叶琳堡还可能成为我俄罗斯第十九个公国。” 柴多夫面上表情丰富多彩,叶利钦等人更是满脸呆滞,沃尔康大公爵比柴多夫还有魄力。生怕大饼画的不够足,还提出联姻以及公国设想,雅安爵士那可是大公爵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家族权力的。筹码足足的,叶琳堡想不动心都有些难。 隆冬雪飘,位于托木斯克西北角的叶琳堡被冰雪覆盖,草原高地上白皑皑一片,雾蒙蒙,天地间一片昏沉。安托里·克里格蒂斯克身材瘦长,面色与平常的斯拉夫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他那张脸白的有些过分,鼻孔特别大,偏偏没有胡须,嘴巴有些裂,一张嘴牙齿黑黄一片。 安托里就像一个阴鸷的厉鬼,带来阵阵寒意,但他偏偏不是鬼,而且生育能力极强,家生子加上私生子三十多个,至于有多少女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反正安托里想什么是什么,有时候看上一名侍女,当场就搂过来亵玩一番,听说这位叶琳堡爵士最光辉的一件事,竟然是在城堡外,当着十几个家兵的面干了四个女奴。就安托里的生育能力,在寒冷的托木斯克绝对是个奇迹了,别的家族公爵侯爵们,想有这样的丰功伟绩都不可能。 此时安托里列着黑黄牙嘿嘿直笑,两名女奴跪在矮桌旁斟酒,不远处坐着的便是柴多夫了。安托里一边与柴多夫说话,两只手也米有闲着,伸进女奴宽大的裙摆内肆意的揉捏着,丝毫没在意柴多夫在场。对安托里的恶劣行径早有耳闻,对眼前的一幕,柴多夫也不觉得吃惊,“克里格大人,不知你对大公爵的安排可否满意?” “当然满意,柴多夫大人放心,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绝对不让大公爵失望的,家中一共有十四个女儿,可以让雅安爵士随便挑选。至于东方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叶琳堡千百年来,可从来没怕过谁,不出一个月,叶琳堡的勇士就会把那些东方贵族的皮扒下来。” 安托里很狂傲,再配上他那阴鸷的长相,分外狰狞。安托里无知么?他确实很无知,在他眼里,所谓的东方人跟那些托木斯克家族没什么两样。柴多夫心中冷笑,但不会说破,管叶琳堡人死活呢,只要他们能给东方人带来麻烦就行了。 对于联姻结盟一事,安托里根本无法拒绝,更何况还有托木斯克西部三座城堡。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历史悠久,他们不光残暴,而且残暴的有信心,叶琳堡男子从四岁开始就要参与打猎,八岁就参与决斗,所以大部分叶琳堡人都是嗜血的斗士。当安托里决定对付东方人后,很快就做出了安排。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巴尔扎斯西部河边,二十多名晋北军士兵在此巡视。他们像往常一样沿着巡逻路线走着,没想到前方突然一阵闷响,紧接着冲出许多人来,这些人动作迅速,手段犀利,没半柱香时间,整个巡逻小队宣布崩溃。随着巡逻队的覆灭,驻扎河边的营地不可避免的遭到了打击,黎明将来,营地内再没了生息,这些人早就围住了营地,一夜激战过后,全营一百多人全都死在了对方手中。 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残暴延续上千年,他们因为残暴被人嫉恨,同样也因为残暴被人惧怕。上千名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士兵将河边驻地洗劫一空,营中晋北军战士无一幸免,在拿下河边驻地之后,这些家族士兵配合着南部三千多人向梅津靠拢。 梅津是一座小城,位于巴尔扎斯南部,自从晋北军夺取巴尔扎斯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托木斯克东北部,梅津小城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按照惯例,尚可喜只是派了五百多人驻守梅津小城,五百多人的兵马再加上河边驻地上百人士兵,拱卫梅津小城绝对不成问题的。而且,在尚可喜的计划里,梅津城并不是不可放弃的,只要能为巴尔扎斯提供预警就足够了。 子时过后,寒冷的北地小城街道萧索,别说是人了,就连老鼠都不愿意这个时候在街上跑。晋北军军规森严,但是在这种严酷的气候下,再加上梅津城没有战略价值,周围也没有什么威胁,巡城士兵免不了会有所懈怠。走过几个街道,实在冷的受不了了,十几名巡城士兵走进拐角烤起了火。这些晋北军士兵,怎么也不会想到危险正在慢慢逼近梅津小城。 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士兵清一色的灰衣外套,每件外套背后都有一个硕大的狼头。深夜时分,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许多灰衣士兵从四面八方靠近梅津小城,他们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显得非常小心。前排士兵每个人背着一个盾牌,这些人行踪诡秘,就像一群刺客朝着梅津杀去。此时大地冰冷,寒风肆虐,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守城的士兵早躲在甬道里抱怨,谁还会用心留意城下的情况呢? 梅津小城没有严格的城墙,只有一条一丈高的外墙,很容易就能翻过去。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人很顺利翻过了城墙,根本没受到任何阻拦。 甬道里,几名士兵围在火堆旁发着牢骚,“这鬼地方真让人受不了,一不小心,手指头都能冻掉。真怀念开封城里的风景了,要不是这些斯拉夫老毛子惹事,这辈子都不稀罕来这里。” “大牛子,你能少说两句话么,口水都快喷老子脸上了,大家烤一会儿赶紧上去守着。王统制估计快要来巡视了,要是逮住咱们守城的时候烤火,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另一名满脸胡渣的士兵揶揄了两句,虽然满脸胡渣,但听嗓音却还稚嫩的很。 第693章 誓要报复 第693章誓要报复 青石城堡光秃秃的,看上去几分萧索,寒风刺骨,冰冷干燥,铁墨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空,神情落寞。海兰珠解去厚厚的披风,静静地站在铁墨身后,“夫君,千万保住身体,如果气坏了身子,对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只要把对方的底细摸清楚,一定能让对方付出代价的,在托木斯克,还没有谁能承受住我们的奋力一击。” 感受着海兰珠的柔情,心底的狂暴也轻了许多,转过身,摸了摸海兰珠风尘仆仆的脸庞,“快马过来的?哎,其实你不用来的,这些事本督师还扛得住,只是一想起眼前的一幕....总是心痛,有的兄弟被活生生剥皮,本督师甚至能想象到他痛苦的哀嚎还有敌人的狂笑。死,并不可怕,但不该这样死。” 海兰珠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拍了拍男人肩头的浮尘,一路赶来,颇有些疲惫,但看到铁墨如此坦然接受现实,心中还是有些高兴地,“能不赶来么?周定山担心你出事,再三催促,我心中惊怕,着实担忧,你要真出什么事,就算回到云府,我也无法交差。其实,换个思路想想,这也未必是坏事,斯拉夫人派出这么一群畜生,显然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要说凶狠,一手绝户计要比他们厉害多了。” 房间里,铁墨在海兰珠的安抚下,心情慢慢平复许多。不久之后,梅津附近的驻军将领们全都赶到了这座小城,一时之间,这座毫无疑义的小城竟然成了风云之地,如果此时,斯拉夫人能对梅津发动一次大突袭,晋北军高层会损失一半。大厅里,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都阴沉着脸低着头,甚至连交流意见的心思都没有。 街头那一幕,有的人看到了,有的人没看到,但是晋北军将士被活生生剥皮,简直就是巨大的讽刺和打击。发生这样的事,谁脸上也没光。铁墨从二楼走下来,往下看了看,就感受到气氛不对,不等众人行礼,他冷冷笑道,“怎么,都哑巴了?这点事就把你们击垮了?剥皮?很可怕么?本督师看,他们就是一群懦夫,只有懦夫才会干出这种事。” 落座之后,作为情报处头子的沙雕责无旁贷的第一个站起来,“督师,经过多方打探,已经有了大致眉目。袭击梅津以及河边临时营地的应该是托木斯克西北部的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治所冰原城叶琳堡,据知情者透露,指挥这次作战的是叶琳堡城主安托里的大儿子卡耶夫,从周围留下的痕迹看,总兵力不在五千人之下,以骑兵为主。由于梅津城附近兵力薄弱,要临时调派人手,所以目前还没有找到克里格蒂斯克家族兵马的踪迹。” 紧接着沙雕将叶琳堡人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残暴成性,族中许多人都有剥皮的嗜好,在托木斯克,号称剥皮家族。” 沙雕汇报的消息不多,但也不算少,铁墨心中暗笑,看来梅津城的事情并不是偶然,这个家族还有剥皮的传统啊。接下来周定山又将打探的情况说了一下,会议进行到一半,一名亲卫走到海兰珠耳边说了一句,将一封军报交到她手中。这时候大厅里也安静下来,海兰珠拆开军报看了看,随后递给了铁墨,“刚得到消息,西面的斯拉夫人有了动静,柴多夫集聚了十二个领主共计两万余人朝科米南部逼近,大有夺取科米的架势。” 这个消息传来,许多将领反而松了口气。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如今一切都明朗化了。剥皮家族就是要用暴行激怒晋北军,打击晋北军士气的同时,尽可能的将晋北军往梅津城附近吸引,这样柴多夫的兵马就可以趁机收复科米南部了。 不得不说剥皮家族这事干的很漂亮,卡耶夫残暴归残暴,但绝对不是那种无脑之人,这一招调虎离山计玩的如火纯情。当然,晋北军要是不上当,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不过这样一来,梅津守军被剥皮的负面影响肯定消除不了。怎么算,好像剥皮家族都赚到了。 凶残的野兽一点都不可怕,因为再可怕的野兽也怕猎人的陷阱,可现在残暴的野兽如此聪明,那就不知道谁能当猎人了。尚可喜有些担心科米,在他看来,目前科米公国还是非常重要的,“督师,末将觉得还是先放过剥皮家族比较好,科米公国南部不仅关系到秋苏明丛林粮道,一旦被斯拉夫人夺走,还会将我们苦心经营的东部几国土地一分为二,后患无穷。” 尚可喜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场中很多将领都点了点头。尚可喜是什么人,那是直爽汉子,嫉恶如仇,性情如火,如果受了欺负,他比谁都凶狠,冲锋的话但一定是冲在最前方。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也谨慎了许多,由此可见科米南部的重要性。 铁墨沉吟不语,等着众人发表完意见,他望着刘国能,淡淡的问道,“老刘,科米一直在你掌控中,说说你的看法吧,我们是暂且放弃剥皮家族,还是咬住剥皮家族呢?” 刚才尚可喜等人发表意见的时候,刘国能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所以回道,“经过前后两次辎重转运,已经达到了西伯利亚的承受能力,想来短期内西伯利亚一线也无法再为我们运送粮草辎重了。所以,从这方面来说,粮道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斯拉夫人若是想靠着科米南部,锁住我们的咽喉,完全是痴心妄想。至于南部萨马拉几个公国,我们并不是太需要,有没有这几个公国,对我们将来的西线战事也没有决定性作用,所以,从战略意识上来说,科米南部完全可以放弃的。我们只需要扬马尔和托木斯克大片战略空间,足够支撑接下来的战事了。所以,我觉得若是斯拉夫人铁了心想要科米南部,我们让给他们又如何,只要集中兵力吃掉剥皮家族就行了。诸位不要忘了,灭掉剥皮家族,不仅可以消除梅津城带来的负面影响,还能警告那些西部斯拉夫贵族,让他们以后行事不敢如此嚣张。” 刘国能的话将众人的思路引到了另一个层面上,那就是士气和人心。有时候战争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士气和人心有时候会成为决定性的东西。剥皮家族毫无顾忌的干这种事,仿佛看准了晋北军的软肋。晋北军号称十几万,但仆从军不少,占领科米、托木斯克、扬马尔等东部几大公国后,需要留守各处城池,兵力一下子就分散了。总数听上去许多,但分散开来,就没有多少有事了。 剥皮家族就瞄准了这个软肋,你到底要不要报复呢?报复的话,就必须集中更多的兵力,到时候,其他地方就会出现漏洞。目前来看,晋北军能调动的恐怕也只有科米南部的驻军了,托木斯克河边驻军以及科米北部驻军需要防备的地方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大规模调动。 铁墨嘴角翘起,露出诡异的笑容,哼,他铁某人可没那么死板。打一下一座城就要守住,别说十万精锐,就是二十万也不一定够用,兵力分散,就给了斯拉夫人可趁之机。有些不重要的地方,斯拉夫人想要给他就是了,如果这舍不得那舍不得,早晚被这些城池拖住。 刘国能的解释非常完善,铁墨也不需要过多补充,“怎么样,都听到刘将军的话了?科米南部几座小城,斯拉夫人想要就给他们,只要他们打不到北边,又有什么用?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敢越过秋苏明丛林去打西伯利亚?他们想要,我们就给,多出来的两万大军合力围剿剥皮家族,不就是几座城么,本督师舍得,总之,本督师要灭掉剥皮家族,让那些斯拉夫人从此以后见了我们就打哆嗦。” 说罢,铁墨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嗡嗡的响声在众人耳畔回荡,督师还是那个督师,他广开言路,但该霸道的时候绝对不会犹豫。既然铁墨已经做出了决定,尚可喜等人也不再反驳,而且刘国能的话也不无道理,一些没有战略价值的地方干嘛死守着不放,否则非让那些无法移动的城池拖累不可。 晋北军的目标是消灭斯拉夫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过多计较一城一地得失,斯拉夫人的抵抗力量灭的差不多了,那些无法移动的城池早晚能拿到手。 “督师放心,我等马上下令南部驻军逐步向西北方向靠拢,不过需要打叶琳堡么?”叶琳堡距离托木斯克有点远,想要打叶琳堡就得灭掉西面两个公国,这对晋北军来说,可不是什么简单任务。 铁墨站起身,神情严肃,“打,为什么不打,本督师说过了,这一次要灭掉剥皮家族,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么,从今往后这个家族该改名换姓了。另外,尚可喜你不用在这里了,你去一趟巴尔扎斯,将那里的角斗场清理出来,另外,在托木斯克和扬马尔全力收购野狼,记住要活的,有多少收多少。” 收狼?一时间尚可喜不知道铁墨要干嘛了,狼,在托木斯克并不稀罕,托木斯克和扬马尔北部林子里有的是狼,好多村庄一到冬天都被狼群祸害,晋北军要收狼,恐怕那些猎人可就有买卖做了。尚可喜不解,但还不至于问出来,反正照令行事就好了。 黑鹰谷,梅津城南部靠近河边的地方,卡耶夫裹着厚厚的皮裘,哈着热气,搓搓手,脸上依旧一副邪笑,“柴多夫那个老狗动了没有,再不动,咱们也该回去了。东方人不是蠢材,咱们弄出这么大事,要说不报复咱们,也太说不过去了。” 卡耶夫号称小血魔,不仅仅残忍剥皮,还因为他足够聪明,如果不是头脑聪明,他也活不到今天了。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不仅仅残暴成性,还有着另一个传统,那就是家族通婚,为的是保证家族血统纯正,家族内男子从小就要经受残酷的考验,族中争斗从来没有断过。 一直以来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孩子都很多,但真正留到最后的却很少,大部分都在内耗中死去了,纯正的血统,残酷的考验,才会早就一位强大的家族领主。卡耶夫的母亲其实就是父亲安托里的亲妹妹,出身绝对算得上高贵,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破了规矩,一步步走到今天,卡耶夫亲手毁掉了两个兄弟,一个死,一个疯。没人会说卡耶夫残暴无情,不这样做,又怎么能变得强大呢? 事实上家族通婚在托木斯克并不可耻,很多家族都有着这样的传统,就像罗斯柴德家族,直到后世二十一世纪的罗斯柴尔德延续依旧保持着内部通婚。人文观念的不同,造就了很多的差异。卡耶夫想得很简单,东方人真要拼了命扑上来,那就撤,但要是东方人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也不介意再刺激下东方人,听说那位东方摄政王已经留在梅津城了。 旁边的千夫长缩着脖子,低声回道,“柴多夫还是很配合的,咱们在前边吸引敌人,他们在后边捞好处,这种好事傻子才不干呢。不过东方人那边好像有点奇怪,一直在集结兵马,却又没有什么大动作。科米南部驻军还向西北方向移动,从动向看,是冲着柴多夫的兵马去的。另外,托木斯克南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东方人在大肆收购狼。” “....”卡耶夫很聪明,但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弯来,嘴角咧开,露出四颗尖锐的小虎牙,“东方人还真是有意思,收狼,是冲着咱们来的了....嘿嘿,真想看看东方人想做什么了,既然他们不动,那就再给他们送份大礼吧。想办法往梅津城传消息,让他们赶紧来黑鹰谷,否则,送他们一堆人头。听说那个那个女人很有味道,桀桀....” 第694章 莽夫曹文诏 第694章莽夫曹文诏 卡耶夫笑的很渗人,哪怕千夫长跟随他有些时间了,依旧忍不住浑身打哆嗦。一想到被卡耶夫玩过的女人,心都要滴血,只要他动过的女人,没一个完好无损的,他好像沉迷虐待游戏,在很多剥皮家族人眼中,卡耶夫都是个怪物。在玩人方面,卡耶夫就是剥皮家族百年难出的奇才。 剥皮家族做事很有效率,没人敢违逆卡耶夫的命令,谁也不愿意被卡耶夫抓去当绵羊烤了。卡耶夫对付敌人残暴,对付自己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那位兄弟就是被卡耶夫烧死的。消息传到梅津城,铁墨一点都没生气,看来自己猜对了,卡耶夫一点都不蠢,他有意给柴多夫那边制造机会呢。 不过从目前看,卡耶夫已经失去耐性了,如果再不做出反应,黑鹰谷里的几十名晋北军士兵要被砍头了。当然,铁墨没想过卡耶夫会真的履行诺言,按照约定放人,相信剥皮家族,那不如相信狗呢。剥皮家族奉行的是残暴至高无上,会跟你将信誉? 临时军事会议再次召开,铁墨看着桌山的地图,沉声问道,“科米南部驻军现在到哪里了,何时才能绕到黑鹰谷西部?” 这方面周定山最清楚,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点,“目前已经过了依托马,步兵佯装向南靠近柴多夫所部,骑兵迅速向北,按照行程,估计明日午时就能抵达黑鹰谷西部。但是步兵由于需要向南逼近,迷惑敌方,要抵达黑鹰谷预计还要两天时间。” 两天时间?铁墨忧虑的皱起了眉头,两天时间并不长,但绝对等不了两天的,卡耶夫这个残暴的野兽好像除了狂傲自大外,还有些敏感,如果明天不往黑鹰谷去的话,恐怕这家伙就要感觉到局势不对劲儿了,一旦让卡耶夫的剥皮家跑掉,再想困住他们就有些难了。 想到这里,铁墨敲了敲桌上的地图,“不能再等了,定山,你现在就出发跟骑兵汇合,争取在明日末时之前堵住黑鹰谷往西逃窜的路,曹文诏,你的兵马也不用藏着了,明日辰时就杀向黑鹰谷,拖住这股剥皮兵。记住了,本督师要你们尽力活捉,如果直接宰了这群畜生,那是太便宜他们了。” 曹文诏和周定山相视苦笑,这个任务可一点都不轻松,灭掉黑鹰谷的剥皮人一点都不难,可要尽力活捉,可着实有些困难了。不过这二人可不会露出半点不满,他们敢说一个难字,后边有一堆人等着顶他们位置呢。不过从铁墨的话里也能听得出来,根本没想过那些被俘虏的兄弟能活下来,落在剥皮家族手中,还能有好?这算是好事了吧,明天扯皮就行了,反正没想过真的跟剥皮家族谈判,那个卡耶夫,也绝对是讨不了好,看样子,督师已经为这小子准备好大餐了。 最近托木斯克和扬马尔的猎人们高兴坏了,他们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东方人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竟然大肆收购活狼,而且价格不菲。听说过收狼皮的,没听说过收活狼的,狼这东西野性十足,是养不熟的,第一次听说收活狼的。不过对那些猎人来说,这是件好事,反正狼活着就行,还省去了扒狼皮的麻烦事了。 一时间北部林子里雪原之上,群狼咆哮,许多猎人冲着东方人丰厚的奖赏,全都往北边跑,狼群开始变成了倒霉蛋。凶猛的野狼们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段时间好像猎人们和善了许多,见了面还扔各种吃食,可惜了,这些吃食夹杂了各种药,还有不时飞出的暗器,于是许多野狼被迷倒,还有的被射伤。猎人们蜂拥而至,当地百姓拍手叫好,经过猎人集中肆虐后,野狼明显少了许多,也不用担心大量的狼群袭击了。一批一批的野狼被送到各处,最后转运到巴尔扎斯。 东方人收狼做什么,没人会理会,只要给吃的给钱,管那么多干嘛?尚可喜这边却忙的够呛,没想到斯拉夫人打仗没脑子,但捕捉起狼来,倒是厉害得很,几天时间巴尔扎斯城里就多了三百多匹狼。尚可喜找了许多驯兽师,按照铁墨吩咐的,这些野狼每顿饭只能吃个半饱。 撇过北部斯拉夫人捕狼的事情不说,柴多夫也是纳闷得很,起初得到科米南部驻军往西移动的消息,大批的兵马还望自己这边靠拢过来。可是仅仅一个夜晚之后,那些靠近的兵马全都消失了。这下子可把柴多夫吓得够呛,他还以为东方人又玩什么阴谋诡计呢,赶紧派出探子多方搜寻,结果东方人确实不见了,别说战马了,连跟鸟毛都没留下。柴多夫差点没疯掉,站在大树底下走来走去的,“柴多夫大人,东方人真的不见了,他们也没撤回科米南部,据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不仅南部驻军撤走了,一些百姓还望北面集中。” “见鬼了,东方人是主动放弃科米南部了?”柴多夫满脑门的问号,打了这么久的仗,从来没见过这种怪事。东方人可是占优势的一方啊,虽然剥皮家族在北边吸引了东方人的注意力,但东方人也不可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放弃科米公国南部大量土地吧?阴谋,可是柴多夫又实在找不出阴谋在何处。 “咱们到底要不要继续行军,撤回去还是?”那执政官刚问出声,柴多夫就瞪着眼睛骂道,“撤回去?东方人不见踪影,就因为害怕就要撤回去?你觉得大公爵会怎么处理我们?就算大公爵不生气,那群剥皮畜生呢?告诉所有人,继续行军,只要东方人不抵抗,就继续向前。另外多派探子,探查后方,只要后方出现东方人的踪影,立刻向南撤。这是见鬼了,这辈子头一次打这种仗。” 世上的事情本来就这样,天上掉馅饼砸到头上了,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怀疑,这个馅饼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对柴多夫来说,这绝对是一个真实的馅饼,一直到科米南部第一座小城下,晋北军依旧不见踪影,北边的兵马更是收缩防线,大有让出南部的架势。 黑鹰谷,小血魔卡耶夫抱着膀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前几名家族士兵举着盾牌。高坡下,无数的晋北军士兵已经封死了黑鹰谷北部,一名东方猛将骑在马上叽里呱啦的说着一通话。 曹文诏并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人,他觉得今天绝对是自己这辈子废话最多的一天了。曹文诏可不懂什么斯拉夫语,总之他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拖时间,此时曹文诏拖着方天画戟,满脸怒容,不断破口吼叫,完全一副我是莽夫猛将的样子,“那个小剥皮,快把我军兄弟放出来,不然某家冲进叶琳堡,杀光剥皮家....你....那个家伙,赶紧翻译一下,气势足一点,本将要跟小剥皮决斗。” 说罢,生怕黑鹰谷的剥皮人看不明白,曹文诏扬起长刀,往前一刺,叮当一声,火花四溅,那块枕头大小的石头被方天画戟戳成了好几块。曹文诏这一手,把那些剥皮人惊得够呛,怪不得这个重枣眼的家伙如此嚣张呢,果然是厉害啊。卡耶夫看到曹文诏的本事,也不禁心里一阵哆嗦,好厉害的家伙,要是跟他决斗,还不被戳成碎肉? 卡耶夫非常不屑的撇撇嘴,能打又如何,有勇无谋的玩意,那个东方大将军真以为派来一个万人敌勇士,就可以打胜仗了? 曹文诏心里一直犯嘀咕,不知道自己一番表演能不能骗过小剥皮,万一骗不过,就只能硬攻进去拖住剥皮人士兵了。不到万不得已,曹文诏可不想领兵进谷,那样损失一定会非常惨重。 马洛夫抖着大胡子,满脸怒气,卡耶夫一直不下命令,他忍不住走过来问道,“那个东方猴子太嚣张了,马洛夫一定为你拿下东方人的头。” “你?”卡耶夫斜着眼,声音不阴不阳,“马洛夫,你还是别下去送死了,单打独斗没人是东方人的对手。你要是生气,就把那些东方俘虏推上去,砍上几个人,嘿嘿....这个东方猴子真有意思....你能打....我们就不能杀了?” 马洛夫心中不忿,可一点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生着闷气把十几名晋北军俘虏推到了高坡边缘。 这个马洛夫憋了一肚子火,上来二话不说,直接亲自动手砍了那些士兵的脑袋,头颅顺着山坡滚下去,曹文诏看得眼角狂跳,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黑着脸吼道,“给本将杀进去,苏坦,把盾牌兵顶上去,先把右侧山坡攻下来,老子要宰了那个黄胡子。” 曹文诏大声叫嚷,宛若气疯了一般,其实他心里也没谱。想他堂堂晋北军一方总兵,竟然要装疯卖傻,当一个莽夫,着实有些难的,剥皮家那位奸诈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去。 黑鹰谷外的晋北军将士以步卒为主,倒也适合进攻高坡,听了曹文诏的命令,立刻分出三百多人朝着右侧山坡扑过去。黑鹰谷的地形非常复杂,谷口两侧很陡,越往里越平缓,这与平常的谷地地形有很大区别。可以说,曹文诏从谷口攀爬高坡,完全是在自寻死路。 只要了解黑鹰谷地形的人,绝对不会在谷口向两侧进攻的,三百多名士兵分批往高坡扑去,地势陡峭不说,还坑坑洼洼的,一块石头滚下来,就可能砸到好几个人,当马洛夫将准备好的石块推出来后,结果可想而知,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响起,许多攀爬高坡的士兵被砸死砸伤,损失二十多人后,进攻右侧高坡的士兵呼啦啦的退了下来,任凭曹文诏在谷口如何叫嚣,就是没人再去进攻高坡。 谷口处,曹文诏暴跳如雷,指着一名指挥使破口大骂,骂的急眼了,还飞起一脚踹了上去,将那名年轻的指挥使踹倒在地。 这一幕尽数落入卡耶夫眼中,他脸上挂着怪异轻松的笑容,卡耶夫这个人很特别,无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你都不会有温和的感觉,“东方人果然不了解黑鹰谷,从谷口进攻侧面高点,哼哼,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那个东方将军不足为虑,吩咐马洛夫想办法激怒东方人,谷中兵马向两侧高地集中,只要东方人大股兵马冲进山谷,就把他们一口吃掉。” 有了之前一幕,卡耶夫信心倍增,如果说以前还多少有些担忧,但是现在,毫不担心了。兵再多战斗力再强,指挥不当,又有什么用呢?卡耶夫一直觉得懂得用头脑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勇武只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随着卡耶夫的命令,集中在黑鹰谷腹地的骑兵摆好了架势,两侧步卒也向谷口移动,口袋张开,就等着东方人冲进来了。 马洛夫严格执行命令,在打退晋北军第一次进攻后,把剩余的俘虏推到了高坡上。从一开始,剥皮家就没想过跟谁谈判,在剥皮家族,俘虏要么当奴隶,要么死掉。晋北军士兵都是一群健壮男子,当奴隶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有杀死了。 当马洛夫想继续砍人的时候,陡变突发,一名晋北军士兵挣脱绳索,夺过旁边剥皮兵的短枪,朝着马洛夫刺去。马洛夫毫无防备,靠的又近,本能的往后退,继续砍下去,虽然能一刀砍死这个东方人,可自己也得被刺个对穿,同归于尽,可不是马洛夫想要的结果。 噗....士兵暴起一击,最终没能刺死马洛夫,只是刺伤了他的肩头,身后的剥皮兵一拥而上,那名士兵的身子冲高坡上滚落下来。曹文诏眼睛赤红,呆呆的看着高坡,他不知道那名士兵叫什么名字,可是看到他努力想爬起来,嘴巴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 “有...埋伏....埋伏....”用尽最后的力气,仅仅说出几个字,他的声音很微弱,却刺痛了谷外士兵们的心。 第695章 血战 第695章血战 曹文诏抬着手,久久没能放下,当然有埋伏的,剥皮家约战黑鹰谷,又岂能没有准备?可是曹文诏无法告诉什么了,因为那名士兵失去了最后一口气。在发生陡变后,高坡上的晋北军士兵们全都努力的站起来,双手被缚,他们就用肩膀去撞,最终撞出一条路,一名士兵从高坡上跑下来,大声喊着,“总兵大人....不要进谷,谷里有骑兵....曹总兵.....” 噗的一声,那名士兵没能跑上十丈,身后飞来一枝羽箭,准确的洞穿了他的后背,人如滚地葫芦一般从坡上翻下来。曹文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些士兵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奋起反击,就是不想让他进谷,可是,能不进山谷么? 这些都是晋北军的好儿郎,但他们绝对不会白死的,一名指挥使似乎想要上前拦着,却见曹文诏一把推开他,抬起长刀,悲声怒吼道,“集结兵马,进山谷,曹某要扫平黑鹰谷,杀光这些狗贼.....” 剥皮家终于激怒了曹文诏,两千多名先头士兵随着曹文诏从谷口冲进来,随后向两侧猛攻。 卡耶夫顿时一喜,终于激怒东方人了,可是卡耶夫还是有些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东方人不断派人向两侧进攻,就是不直接往黑鹰谷腹地进发,着实有些可惜。或许是那些东方俘虏的话起到了作用吧,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拖住这些东方人,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骑兵一定会让这些东方人见识下厉害的。 受到之前一幕的刺激,再加上梅津小城的惨剧,晋北军士兵早被激的火冒万丈,一个个像发疯的猛虎,不管不顾的往上冲,或许曹文诏还有些佯装的成分,可是这些进攻谷口两侧的士兵是切切实实的在参战,这次,恐怕就算先让他们佯败也有些难了,很多人已经杀红了眼,被复仇的火焰冲昏了头脑,已经顾不得军令了。 左侧相对平缓,宽度也大,便于展开兵力,晋北军士兵对左侧投入了大量的兵马,这种无遮无拦的疯狂冲锋,代价是巨大的。 一名士兵没能躲过滚下来的石块,被砸的脑浆直流,身后的人也被压断了腿,旁边的士兵仿佛没受到影响,继续往上冲。这一刻,晋北军士兵好像忘记了痛苦,忘记了死亡,他们沿着同伴留下的血路,不断往上猛扑。终于,有人爬上了高坡,一个两个三个....左侧高坡上的晋北军士兵越来越多,他们与剥皮家的人展开了近身厮杀,如此狭窄的高坡,阵型毫无作用,拼的就是谁更猛。剥皮家残暴成性,是天生的战斗者,可惜,今天的晋北军士兵疯了,一群暴徒碰上一群疯子,那定然是惊世大战。 两个人搂在一起,剥皮人的盾牌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而晋北军士兵的武器也没了,两个人翻滚而下,剥皮人摸到一块石头,朝着对方猛砸。 晋北军士兵发出一种呜呜声,紧紧地咬着剥皮人的脖子,直到双方都没了动静。一名晋北军士兵被砸断了腿,可是他还是爬到一个倒地的剥皮人旁边,死死地揪住对方的头发,手里的短刀不断扎下去。左侧高坡一片混乱,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在一块大石头前,尸体慢慢堆积,竟然成了一座小山,好多人爬上尸山,继续厮杀着,没有了武器,就用拳头,拳头不行,就用牙咬,用尽一切手段,只是为了杀死对方。 没有人退却,剥皮家的家训,不允许害怕,晋北军士兵也同样需要复仇,十余年建立的荣耀,不能毁在黑鹰谷和梅津小城。 战况愈演愈烈,已经远远超出了掌控,曹文诏长刀挥舞挑飞扑上来的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事情已经超出预料了,大家都杀红了眼,想要撤回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曹文诏充满了担忧,这个时候发起猛烈冲击,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卡耶夫很容易反应过来,一旦剥皮家撤退,围困黑鹰谷的计划就落空了。战士们杀红了眼,忘记了军令,可是能怪他们么?曹文诏无法怪罪这些普通的士兵,经历梅津小城的惨剧,又眼睁睁看着几十名同伴被杀,这种无力感,会把一个人弄疯掉的。 报仇,只剩下了报仇。战场之上永远都是如此,计划再好,也赶不上变化,曹文诏也不会再下令撤退了,如果破坏了计划,他会一力承担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曹文诏退后几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打了半个时辰,恐怕伤亡不下千人了,这种打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些什么,“陈耀峰....陈耀峰.....后边的人上来了没有?再他娘的不来人,剥皮人就要跑了.....” 喊了半天,也没找到陈耀峰的身影,好一会儿,一身血污的陈耀峰从后边钻出来,“曹总兵,奥尔格将军的兵马已经到了,但周将军那边还没发信号....要不先撤....” “撤你个屁,你仔细看看,现在还撤的下来么?实在不行,只能拼了,告诉奥尔格将军,不要藏着了,分出一部分兵马帮忙攻占谷口,争取尽快把谷口拿下来。周将军那边能不能及时堵住另一端,听天由命吧”曹文诏早把合围计划扔一边去了,仗打成这样,唯一的指望就是尽可能的少伤亡了。 陈耀峰被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眼看着局势不妙,赶紧亲自出谷。 谷口两侧战况惨烈,不仅出乎曹文诏的预料,就连卡耶夫也没想到,看着晋北军不断往高坡冲,不顾伤亡的厮杀,卡耶夫终于有了不安的感觉。情况太不对劲儿了,之前东方人进攻右侧告破稍微受阻就一哄而散,现在却两侧同时进攻,还打得如此猛烈,为何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之前进攻右侧时候仓皇逃窜是佯装的,佯败,就意味着阴谋,东方人的骑兵人数不少,战斗力强悍,为什么谷口到现在没有一个骑兵冲进来?不对,卡耶夫阴鸷的眼睛一眯,猛地往坡下跑去,“马洛夫、高卡,让所有人后撤,从另一端撤出黑鹰谷!” 说完话,卡耶夫也不管参战的兵马能不能安全撤离,翻身上马,向着另一侧谷口冲去。在另一侧,出口并非一个,可是卡耶夫还是很害怕,出谷口就是骑兵的天堂,可要是出不去呢?卡耶夫的撤退令下达,那些剥皮家士兵狂松一口气,沿着波峰往后撤。 真要说起来,剥皮家执行军令的态度还是非常好的,不管厮杀有多猛烈,说撤退就撤退,虽然撤退毫无秩序可言,但贵在态度一致。卡耶夫根本不理会后边的步兵,领着骑兵往谷口冲,灰衣骑兵,背着盾牌,他们就像一群灰色长蛇,沿着谷道奔驰,剥皮家的精锐骑兵,一直都是最信赖的刀枪。 砰地一声,天空多了一处红色光芒,卡耶夫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可是,他还是继续往外奔,到来到出口后,最前排的兵马猛地收住,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两名骑兵由于收不住马,还狠狠地撞在了石头上。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出口,所谓的出口被岩石阻挡,一块大石头将出口封死,沿途还散落着许多石块,总之,战马无法通行,想要通过,那就骑兵下马变步兵,从高处爬出去吧。 剥皮家的骑兵骄横无比,可面对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还是茫然了,没人知道出口是怎么被封死的,驻扎在谷口的百人队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传来?几千名精锐骑兵,被人家不声不响的封死了后路,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卡耶夫残暴凶狠,但一点都不愚蠢,他知道后路的重要性,所以刻意留了一支百人队巡守这一带,就怕被人抄了后路堵死在黑鹰谷。卡耶夫足够谨慎了,可还是被堵死了后路,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一个出口,虽然希望不大,可是卡耶夫还是命令亲卫去另一边看看,得回来的结果让人失望,那一边也封死了,卡耶夫差点没疯掉,他气急败坏的揪着并不长的黄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人堵死了后路,怎么自己的百人队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踏踏....嚯嚯,再抬头,只看到四周高处人影从从,挡住了阳光,一名银甲将军手持长枪,冷冷的望着整个山谷。厚重的盾牌挡在前方,再加上对方居高临下,注定弓箭失去了作用,不知为何,东方人只是防守,并没有进攻,更没有用弓弩射击。 反正,重重阻碍,此路不通,回去么?呵呵,就算冲出去,另一边也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更重要的是,东方人会给机会么,恐怕另一头也早有伏兵,就等着克里格蒂斯克家族自投罗网呢。 黑鹰谷的地形,卡耶夫比任何人都熟悉。为了将战事主导的更有把握,他将黑鹰谷勘探了好几遍,确定适合大规模伏击战后,方才将位置选在了黑鹰谷。正因为了解,他才有些莫名的绝望。黑鹰谷只有南北两个方向可以通行,两侧高坡陡峭崎岖不说,还有着不少断裂的沟壑,别说骑兵,就连步兵都很难顺利通行。 总之,一旦被困在黑鹰谷,那只有死路一条,本来是想将东方人的兵马困在黑鹰谷的,现在一切都变了,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兵马竟然自己陷进了山谷之中。现在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寄希望于东方人只是阻住了南北两处通道,中间的高坡还没有占据,只要东方人还没有占据中间地带的高点,那么骑兵放弃战马,从高坡上爬出去,还有些可能。 至于爬出去能不能逃过东方骑兵的追杀,就要听天由命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卡耶夫很干脆的下令后撤,并没有立刻冲击南部出路的晋北军。 黑鹰谷腹地非常宽阔,四周高坡摆上兵马,那就是最完美的伏击地点,只要计划周详,靠着地形优势,用五千人伏击一万人,绝对不是问题。但现在,晋北军没有上当,真正陷进危险的是剥皮家士兵。看看西方的高坡,椭圆形的丘陵起伏不断,将谷地围了起来,那里空荡荡的,卡耶夫顿时松了口气,当即下马道,“所有人放弃战马,速速爬上高坡,从另一侧滑下去。” 卡耶夫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领兵作战一向如此,有时候哪怕前方是一片火海,也会让人冲过去。在西侧高坡另一侧,可是陡峭的山壁,那里无遮无拦,多是碎石,从那里滑下去,等滚到下边,不知道要摔死多少人呢。卡耶夫的命令很蛮横,剥皮家的士兵却丝毫没有犹豫,他们放弃战马,也不讲究阵型,仓促的朝高坡爬去,为了增加行军速度,他们放弃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大部分人仅仅只留下武器还有背上的盾牌。 大部分剥皮家的人都知道眼下的情况很不妙,所以攀爬高坡的时候非常心急,连防备偷袭的人都没留。眼看着就要冲上去了,却听一阵阵鼓声响起,十几面旗帜从白雪皑皑的高坡上立起来,成排的黑甲士兵遮挡住了前方的视线,这是一群典型的东方步兵,厚重的盾牌挡在前方,无数木棍从后边探出来,上边挂着一个套圈。竟然不是长枪,而是套圈,剥皮家的人都认识这种套圈,一般这些套圈都是用来捕捉野狼和套奴隶用的。 晋北军士兵埋伏了很久,当他们突然出现时,许多剥皮家士兵已经靠着很近了,想做出反应都不能。许多剥皮家士兵微微一愣,就被套圈套住了脖子,盾牌后的士兵使劲发力,扑通扑通声响起,一个个剥皮家士兵应声倒地,被拖了过去。剥皮家士兵简直一点脾气都没有,这种套杆明显经过改进,长了许多,就算想砍人也够不到,再加上晋北军士兵居高临下,前方又有盾牌掩护,弓矢也失去了作用,就这样,眨眼间,上百名剥皮家士兵被硬生生拖入阵中,盾牌分开又合上,速度十分快。 第696章 围住了 第696章围住了 卡耶夫阴鸷的目光里露出一些凶狠,可恶的东方人,竟然要活捉。怪不得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使用火枪弹雨覆盖,原来从一开始就打着活捉的主意。对卡耶夫来说,这种情况简直比被杀还难受,剥皮家的人怎么可以被活捉呢? 后续的兵马又冲了几次,但不是被戳倒在地,就是被套住脖子拖进阵中打晕。晋北军士兵根本没下死手,否则现在剥皮家士兵早已经死伤成片了。此时卡耶夫毫无办法,只能下令暂且撤回去。晋北军也没有主动进攻,现在近三万大军将黑鹰谷围个水泄不通,两侧通道也被堵住,还怕这些人跑掉?隆冬时节,冰雪还未消融,剥皮家没有辎重,又能坚持多久,剥皮家不主动进攻,那就等到他们饿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再进去活捉。 马洛夫脸色苍白,身子不受控制的打着颤,没人能想到剥皮家的将士会遇到这种情况。卡耶夫独自坐在一块石头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需要努力想出办法来才行。真不知道东方人是如何做到的,仅仅靠之前进攻谷口的兵马,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想要控制东西两侧高坡,至少要一万五千士兵才行,这么多兵马,是怎么来到黑鹰谷的? 不怪卡耶夫想不通,说到底卡耶夫还是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他根本不了解晋北军的行事手段。曹文诏的兵马不过是幌子罢了,光靠曹文诏那点兵马,就想控制大半个黑鹰谷,那不是痴人说梦么?真正占据两侧高坡的,是奥尔格的大军,从科米到黑鹰谷,总是需要时间的,为了迷惑剥皮家的探子,晋北军甚至强行驱赶科米南部的斯拉夫百姓往北移动,大量的人群迁移,果然骗过了剥皮家的探子,奥尔格要做的就是在人流中混到黑鹰谷就行。事实证明,卡耶夫太嫩了,如果是皇太极或者林丹汗,绝对不会吃这个亏的。 奥尔格还是第一次面对剥皮家士兵,看着这些灰衣斯拉夫人,三角形的盾牌,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千里镜观察着谷中情况,听到旁边脚步声传来,将千里镜交到了曹文诏手中,“周将军及时堵住了另一侧,现在剥皮畜生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督师一定要尽可能的活捉。” “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只要按命令行事就够了,这群剥皮畜生,一个都跑不了。最好避免近身,一旦将士们杀红了眼,再想活捉就难了”曹文诏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计划好好地,可一旦打起来,好多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奥尔格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幸亏赶到的及时,否则真的让剥皮人跑掉了,之前曹文诏麾下奋勇厮杀,虽然战果不错,但也惊动了剥皮人,可以说晚上一刻钟,剥皮人就真的逃出黑鹰谷了。 无数战马在谷中寻觅食物,剥皮家的士兵显得非常安静,不过这种安静,更显示了剥皮家低沉的士气。被困黑鹰谷,再想想被活捉的同伴们,都觉得是上帝的讽刺。东方人到底狂妄到了什么程度,才能想到活捉呢? 马洛夫来到石块后,靠在上边,神情阴郁的说道,“卡耶夫,我们死等下去不是办法,之前并没有想到会发生的事情,辎重不多,如果不想办法冲出去,我们坚持不了两天。除非...除非...下令宰杀战马,但夜里御寒之物,恐怕还是很难解决....” 粮草辎重,简直要了卡耶夫的命,由于黑鹰谷的特殊情况,所以剥皮家士兵一直把驻地放在黑鹰谷西北方的村落中,进入黑鹰谷的时候也只是待够一天的口粮。现在好了,被困在黑鹰谷,吃的就成问题了。 恐怕眼下就已经有人断粮了,卡耶夫握着尖锐的短刀,不断划着面前的石子,“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不要多想了,命令人把所有战马都杀掉,总之不能留给东方人。生火烘干马匹,用来晚上御寒,马肉也能补充粮草。哼,东方人想活捉我们,嘿嘿,那就看谁耗的过谁,有本事就直接冲进来。” 卡耶夫对别人狠,对自己人同样狠,他绝对不允许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哪怕最后依旧是失败。一时间黑鹰谷中战马的悲鸣不断响起,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倒在地上。有了马肉充饥,剥皮家士兵至少半个月内不用担心没有吃的。 卡耶夫做好了长期消耗的架势,他觉得东方人未必能耗的下去,只要东方人冲进来硬拼,那就最好了,临死还能拉个垫背的。剥皮家的人很果决,没有半点的犹豫,曹文诏等人也没想到卡耶夫会如此果断,入夜之后,周定山也从侧面峭壁通过绳索上了高坡,现在南北两处防区反而成了最稳固的,高坡防线才是最容易突破的,晋北军士兵全神戒备,只是剥皮家的人好像一点趁夜偷袭的意思都没有。 见了面,不免谈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曹文诏也很好奇周定山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堵住南面出口的。原来周定山抵达黑鹰谷的速度并不慢,在曹文诏对另一侧发动恶战的时候,他已经抵达黑鹰谷外围了,不过当时南面谷口有不少剥皮家士兵巡逻,周定山生怕贸然出击,惊动谷里的剥皮家主力,所以想了个办法。 在黑鹰谷南部有几个科米村落,周定山派出兵马,将村里的百姓驱赶到谷地附近,这些村民有男有女,很像是逃难的,剥皮家士兵生怕这些人进谷坏了大事,本能的集结谷口守兵出来拦截,甚至还有一些人对那些斯拉夫女人下了手。 把巡逻兵的注意力吸引走之后,周定山亲自率领二十余名亲兵放弃战马,从峭壁上攀爬上去,直接堵住了巡逻兵进入谷地的道路,配合着主力骑兵,那些外围警戒巡逻的剥皮百人队士兵全都遭了毒手,想冲进谷地传递消息都成了痴心妄想。解决了那些巡逻兵,云府骑兵才分出人手往谷道扔石头,彻底断了剥皮家逃出黑鹰谷的路。 听周定山一番叙述,才知道这一战有多么惊险,要不是周定山临机应变,恐怕合围黑鹰谷的计划只能落空了。剥皮家是很残忍,但一点都不傻啊,占据主动的时候,还能留一个百人队警戒巡逻。剥皮家残暴成性,还能横行托木斯克,果然不是白给的,因为他们足够谨慎,任何情况下,都会保证后路。偏偏,他们碰上了周定山,这些年周定山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但他一旦发狠,也是很疯狂的,别说驱赶斯拉夫村民,冒险攀爬峭壁,恐怕更凶残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剥皮家宰杀战马,抱堆取暖,看来是看出我们的目的了,这是要打算跟咱们耗下去呢”周定山目露凶光,奥尔格也一脸冷笑,“哼,剥皮家以为想耗就能耗的?咱们后半夜每隔半个时辰敲一遍鼓,看他们还能不能睡得着觉。另外,某家已经着令弟兄们准备积雪,等明天就可以送他们一份大礼了。” 夜深人静,只有寒冷的北风在不断肆虐着,缺少营帐,又缺少御寒之物,许多剥皮家士兵只能紧紧地挤在一起。迷迷糊糊中,突然隆隆的鼓声响起,同时还伴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剥皮家士兵顿时被惊醒,紧张地戒备起来,可是,除了鼓声,哪有半点敌人的影子?喊杀声还在继续,但声音依旧隔着很远,卡耶夫也被惊醒了,他恍恍惚惚的等了半天,却没等人晋北军的身影,不久之后喊杀声没了,鼓声也停止了,黑鹰谷内重新变得死寂。 卡耶夫很难受,他觉得自己被人勒住了脖子,想要顺利的喘息都很费力,可恶的东方人,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等不来进攻,只能继续休息,可刚刚闭上眼睛,鼓声喊杀声再次响起,周而复始,剥皮家被搞得心绪不宁,筋疲力尽的。很多剥皮家士兵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们这辈子,就没经历过这样的怪事。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第二天剥皮家士兵全都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可是又有什么样的事情在迎接他们呢?卡耶夫打定了主意,只要东方人不主动进攻,他是绝对不会派人去进攻高坡的,难道跑上去给东方人送俘虏么?可是剥皮家不进攻,不代表晋北军会没动作。 巳时一过,许多雪球雪块送上了高坡,同时还夹杂着几十口行军大铁锅,不久之后,火堆燃起,大铁锅里的雪开始融化成水。卡耶夫瞪着猩红的眼睛,满脑袋问号,东方人到底想干嘛? 卡耶夫年龄并不大,但是他经历的事情却不少。或许是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独特的家教方式原因,卡耶夫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他见多识广,在崇尚暴力的家族中,还能酷爱读书,这是非常难得的。可是这一刻,卡耶夫实在看不懂东方人的意图,铁锅烧水,弓弩全无,东方人的动作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铁锅里的雪融化后,慢慢变得温热,许多晋北军士兵手里拿着一个怪异的竹筒,竹筒一端绑着皮条,皮条拽着塞子。这种竹筒是根据救火用的水龙改造的,原理类似后世的弹弓,就是利用皮条的拉力,把竹筒的水射出去。这种简易水龙喷射距离不远,但六七丈的距离还是有的,再加上居高临下,利用地形优势,抛射十几丈绝对不成问题。 往竹筒中灌进温水,松开塞子,砰地一声,水箭就像炮弹一样飞出去。一名剥皮家士兵正好奇地仰着头,想要看看东方人到底想干嘛,眼看着明亮的暗器飞来,习惯性地抬手阻挡,结果暗器哗啦啦落在身上。剥皮家士兵傻眼了,这是什么暗器?剥皮家士兵使劲闻了闻,顿时苦笑起来,这哪是什么暗器,就是水啊。奶奶个熊的,东方人吃错药了么,怎么拿水当暗器? 哗啦啦,无数水箭开始落下,上千个竹筒水龙一起发威,黑鹰谷腹地就像下起了雨,谷中腹地又没有林子山洞啥的,避无可避。再说了,剥皮家士兵根本没把水箭当回事,有的人甚至迎着水箭嚣张的大骂,这群蠢货,用温水当暗器,脑子坏掉了吧,这玩意能有什么用? 温水不光没有杀伤力,落在身上还暖烘烘的呢。于是乎,一个个剥皮家士兵被温水浇成了落汤鸡,几个破剥皮汉子还操着斯拉夫语,敲着盾牌一阵鼓噪,“可恶的东方儿子们,再来啊...再来啊....嘎嘎....” 卡耶夫也没能幸免于难,在这种大范围覆盖打击下,他成功的被浇了好几次,现在头发湿漉漉的,厚厚的皮裘也滴着水。卡耶夫浑身颤抖,不是冻得,而是气的,他觉得东方人在耍猴呢,为什么是水箭,哪怕飞来的火箭,也不会这么窝囊啊。东方人这是要有多嚣张,才玩水箭攻击,摆明了把剥皮家当成没伤害力的绵羊了。偏偏,卡耶夫只能生气,却不敢进攻,攻上去不就让人家当活羊抓么? “马洛夫....马洛夫....让几个人站在坡下撒尿....倒要看看这些东方人能忍到什么时候”卡耶夫决定主动挑衅一番,现在东方人占据优势,他们能忍受这般侮辱?没一会儿,迎着晋北军的水箭,几十个剥皮家汉子开始嘘嘘起来。 许多士兵被剥皮家的举动给刺激到了,一看士兵们有些被挑动的趋势,周定山也变了脸,“不要理会剥皮人的挑衅,继续发射水箭,陈耀峰....将后坡上的东西弄来,给剥皮家的人加点料,哼,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什么时候了还耍小聪明。” 周定山是个很高傲的人,不是被逼无奈,他是绝对不会用那些恶心人的招数的,可是剥皮家的举动完全是在挑战他的底线。陈耀峰挠挠头,看了看奥尔格,见奥尔格没什么表示,当即领着人去后坡收东西了。行军打仗,可没有什么茅房,士兵们憋不住了就去后坡解决问题,可以说整个后坡就是一座天然的茅房,陈耀峰找来布条绑住鼻子,领着一群人开始搜集秽物,很快许多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就扔进了大铁锅里,被沸水一煮,慌兮兮的硬东西就化掉了,顿时一股子臭味儿散开。 第697章 密谋着什么 第697章密谋着什么 曹文诏离着铁锅最近,一个劲儿的指挥人抛射水箭,臭味一吹过来,差点没晕过去。他捏着鼻子朝陈耀峰瞪了瞪眼,“你这是弄得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想熏死人不成?” 陈耀峰敢怒不敢言,这不是废话么,谁家大便不臭?周定山皱了皱眉头,却没像曹文诏那样躲开,指挥着士兵们,“放开膀子干活,好好招呼下这些剥皮畜生。” 接下来谷中的剥皮家士兵就遭殃了,因为现在落在他们身上的不能说是水了,用粪汤形容更贴切,他们在谷里乱窜,谁也不敢迎着水箭发飙了。可惜,谷地空旷,能往哪里多,再说了,这玩意不是箭矢,挡都挡不住,一个个弄得臭烘烘的,卡耶夫也没躲过去,身上那股子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东方人太损了,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出来,不过也怪自己,要不是主动挑衅,估计东方人也不会用这种缺德招。 临近午时,晋北军就停止了抛射水箭,但是剥皮家的悲剧才刚刚开始。一个个臭烘烘的,一点食欲都没有,许多吃食也被粪汤淋个遍,恶心的不行,哪里还吃得下。时间过得越久,坏消息越多,刚刚被温水浇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还温乎乎的,现在温度降下来,寒冷的北风一吹,那些水渍很快就结了冰,头发也被冻成了冰盖子。 这会儿别说热了,身上的衣服被谁浸透,就像冰块一样,哪里还能抵御风寒,卡耶夫冻得嘴唇发紫,手指僵硬,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东方人发射水箭的意图,人家没想过杀人,做这么多事就是想让剥皮家的勇士们丧失掉抵抗力啊。 这才多久,许多士兵已经冻得不愿意动弹了,要是反复折腾个几次,不用东方人打过来,估计好多人都能崩溃掉。卡耶夫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倒是肚子饿的不行了,这个时候别说臭味了,就算发了霉的肉干也得吃,在卡耶夫的带领下,剥皮家的人开始忍着恶心吃起东西。可就在这个时候,臭烘烘的粪汤水箭又来了,没有办法,剥皮家士兵只能放弃吃饭,东躲西藏,几个剥皮家的人已经眼泪婆娑了,眼下的处境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到了晚上,更是不堪,被折腾的疲累不堪的剥皮家士兵想要睡觉,结果刚眯眼没多久,鼓声响起来,水箭又飞过来,总之,比白天的遭遇还惨。好多剥皮家士兵被折腾的受不了,疯了般往高坡上冲去,结果一去无回,全部被活捉。 一夜折腾,剥皮家士兵被活捉去几百人,剩下的人也是眼皮打架,浑身哆嗦,活生生去了半条命。马洛夫趴在一块大石头后,眼屎模糊了视线,头发被冻得如刀子一样,“卡耶夫,这样下去咱们能撑多久?昨晚上已经疯掉几个了,要不...咱们投降吧....” 卡耶夫一动不动的靠在石头上,听到马洛夫的话,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来,恶毒的咧开了嘴,“克里格蒂斯克家,从来没有孬种,可以死....可以疯....绝没有像敌人低头的道理....” 马洛夫神情一怔,赶紧出口解释,他怕再晚一会儿,就会死在这个小剥皮手中,“卡耶夫,我们只是佯装投降,等跟东方人近身之后,便有了拼命的机会,拼命的话,咱们还能临死拉个垫背的。可要是继续这样被折腾,早晚被东方人活捉,不说别人,就算你,要是一直这么被折腾,过个三四天,你还能提起刀来么?” 马洛夫说的是客观事实,这么冷的天气,被东方人如此折腾,估计不出三天,就冻得浑身无力了,“可是,东方人不傻,他们会相信我们?” “不管怎么样,试试总不会有错,只要我们主动放下武器,东方人就算不信,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马洛夫反正铁了心了,让他这么被折腾下去,他宁愿自杀,哪怕被人活捉也是好的,现在这种处境,生不如死啊,张开嘴都怕落进来一滴粪汤。 马洛夫说的没错,卡耶夫决定试一试,他找来一个人派去跟晋北军谈判。周定山盯了半天就没什么兴趣盯下去了,躲在暗处陪着曹文诏等人闲聊,听说剥皮家要投降,几个人全都冷笑起来,奥尔格放下水壶,抹了抹嘴,“这些剥皮畜生把我们当傻子了,他们会主动投降?以我看,不用理会他们,继续折腾便好,折腾个三四天咱们就进谷,到时候闭着眼都能活捉他们。” “奥尔格将军,曹某觉得不如接受,他们佯装投降,咱们同样也可以利用下啊,告诉他们,想要投降就去谷地北端,只要剥皮家的人往北集中,咱们立马派人进谷,占据腹地。哼哼,到时候管他们是真投降假投降呢,不出两天,就能把这群人活捉了!” 听着曹文诏话,周定山和奥尔格眼前一亮,曹文诏说得对啊,干嘛不将计就计呢?于是周定山派陈耀峰去谈,一番妆模作样后,剥皮家同意了晋北军的要求。实际上剥皮家也没法不同意,现在这个处境,还不是晋北军说什么,他们听什么,剥皮家连谈条件的资本都没有,想要拼命拉个垫背的,对不起,没机会。 卡耶夫带着人去了北端,越往北,谷道越狭窄,剥皮家的人全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谷道中放着许多竹篮子,篮子上系着绳子,晋北军士兵还远远地站在高坡上。卡耶夫这个恨啊,东方人太狡猾了,摆明了就是不给机会啊,人家站那么远,你怎么拼命?没奈何,只能命令人把武器扔到篮子里,卡耶夫希望这样可以取信东方人,只要东方人派兵过来接收俘虏,那就有机会拼一拼了。 武器没了,东方人依旧没有派兵接收俘虏,反倒是黑鹰谷腹地被人占了。到了这个时候,卡耶夫就是傻子也知道被人耍了,卡耶夫也没心思怪罪马洛夫,讲了几句场面话振奋下人心,领着眼神涣散的剥皮家士兵跑到腹地找人拼命了。卡耶夫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现在拼还拼死几个,过上两天,连拼都拼不动了。曹文诏亲自领兵在腹地列阵,强大的火枪阵,再加上士气上的差距,剥皮家士兵一窝蜂的冲过去,全都变成了俘虏。 场面混乱,最终免不了伤亡,但曹文诏尽量活捉,这场不成对比的战斗竟然持续了半天时间。临近傍晚十分,卡耶夫以及马洛夫也被堵在谷道,成了俘虏。卡耶夫不想被抓的,他很想一头撞死在大石头上,也许太倒霉了,这些天被折腾的身体乏力,竟然没撞死,却把自己撞晕了。 黑鹰谷一战,几天时间下来,剥皮家被活捉四千多人,这些人被绑成粽子,全部被送到北部的巴尔扎斯。对晋北军来说,唯一可惜的便是那么多战马了,几千匹战马,全部被剥皮家杀掉了,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剥皮家在黑鹰谷的失败,彻底震慑了托木斯克,剥皮家不是没打过败仗,可一下子几乎全部被活捉,简直是骇人听闻。没人知道东方人为什么非要活捉剥皮家士兵,东方人调集重兵围困黑鹰谷,其实完全可以迅速取得胜利的,偏偏他们执着于活捉。剥皮家的失败,也为柴多夫的兵马埋上了一层阴影。 至少,柴多夫是担忧的,他觉得自己占据科米南部,一点都不安全。 卡耶夫满口的牙被打掉了,说起话来都漏风,现在他就算想咬舌自尽都不成。看着一个个剥皮家士兵被送进巴尔扎斯,他没来由的害怕起来,巴尔扎斯城里还有什么东西等待着剥皮家呢?一想到在黑鹰谷的遭遇,他眼中充满了恐慌。东方人一点都不仁慈,当他们发起狠来,比任何屠夫都可怕。在黑鹰谷的日子,卡耶夫感触良多,第一次,他觉得答应沃尔康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惹怒了东方人,剥皮家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剥皮家大败一场,安托里心急如焚,他派人去了一趟乌克兰卡庄园,但得到的却是沃尔康的无视。 沃尔康一直对叶琳堡势力不怎么感冒,恐怕波耶贵族没一个真心交好叶琳堡的,一个崇尚剥皮的野蛮部落,谁靠近了都可怕。跟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结盟,小心睡觉的时候被扒皮吞掉。现在利用完剥皮家族,沃尔康也没什么好心情继续跟剥皮家打交道了。 剥皮家当然会生气,但沃尔康根本不在乎,整个莫斯科也没人会替剥皮家说话。沃尔康更不会担心剥皮家投靠东方人,恐怕所有的斯拉夫人都不会认为剥皮家能归顺东方人。剥皮家的行事风格,残忍疯狂,当他们屠戮梅津小城,将几百名东方士兵扒皮挂在木桩子上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东方人也是有傲气的,莫说东方人,任何人碰上梅津小城的事情,也不可能再跟剥皮家和解的,这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政治博弈中,分分合合,结盟和背叛,都是因为利益诉求。只要利益需要,前一天是敌人,明天就能是朋友。 可是剥皮家不一样,他们干的事情天怒人怨,已经打破了底线。东方人是绝对不可能跟剥皮家讲和的,沃尔康有恃无恐,不管怎么样,剥皮家都得跟东方人斗下去。安托里阴鸷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昨天夜里,一个女奴被他活活虐死了,可是那种狂暴的气息依旧未能消退,到了现在,安托里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被沃尔康耍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斯拉夫贵族们,从来没真正看起过叶琳堡,什么扶持,就是幌子,安托里很生气,恨不得一刀宰了莫斯科那些贵族们,可是他不得不忍。现在已经得罪了东方人,再把那些大贵族得罪的话,那克里格蒂斯克家族还能有活路? 死一个卡耶夫并不可怕,安托里御女无数,儿子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可是死了一个卡耶夫,就能平息东方人的怒火么?都怪沃尔康,这个狗东西,平白把祸患扔到了叶琳堡人头上,“巴尔扎斯那边有没有消息?卡耶夫和那些士兵怎么样了?” “没有,东方人将他们关了起来,看守很严密,咱们的人只能在外边打听下,也不敢太明显”米多翻动着苍白的嘴唇,低着头,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卡耶夫最好别回来,就算回来,也要弄死他,他不死,又怎么抢夺继承人的身份呢?这个时候,安托里哪还会在乎米多那点小心思?他皱着眉头,拳头紧紧地握着,“东方人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关起来给吃给喝,什么时候俘虏有如此好的待遇了?可没人觉得东方人仁慈,他们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就在剥皮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家族卫兵捧着一封信跑了进来,信纸卷起,上边用蜡油封起,盖着剥皮家独有的狼头印记。 看了一眼情报内容,安托里那张死人脸变得更加阴沉了,就像罩上了万年寒霜一般。东方人果然够可恶,他们竟然要重开巴尔扎斯角斗场,决斗双方则是剥皮家士兵和一群野狼。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快,剥皮家以狼为图腾,东方人就弄了一群狼来对付剥皮家士兵。 “可恶的东方人,是在侮辱我们么?”安托里手上青筋暴涨,却毫无办法,他多么想下令把那些俘虏杀掉,可自己的话管用么?东方人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剥皮家的人,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些角斗场的血腥,他们是想接着角斗场之事,告诉所有斯拉夫人,他们什么都不怕,任何挑衅,都会十倍百倍还之。 巴尔扎斯,河边水牢,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几只老鼠闲庭信步的吱吱叫着,这些老鼠长得肥硕,由于见惯了犯人,它们早已经失去了畏惧之心。这是一间又臭又小的牢房,墙壁上长着绿苔,一股股尿骚味不断散开。 第698章 少狼主的惨状 第698章少狼主的惨状 自从进了巴尔扎斯,卡耶夫就被关进了这个牢房中。此时的卡耶夫身形邋遢,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四根铁链将卡耶夫固定在正中间,满嘴的牙齿被打落,现在卡耶夫终于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自杀?别开玩笑了,被固定的死死地,撞墙自杀是没戏的,没了牙齿,咬舌自尽更是个笑话。那种想死不能死的感觉,都快把卡耶夫逼疯了,东方人用尽一切办法让他活着,一定是密谋着什么。 比起卡耶夫,其他剥皮家士兵的情况好了许多,他们被集中关到了好几个牢房中,一天两顿饭,每顿还能吃个半饱。有的吃,不用死,对剥皮家士兵来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这些天巴尔扎斯城中到处都是议论声,重开巴尔扎斯角斗场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斯拉夫人对角斗场一点不陌生。这种源自罗马时代的暴力游戏,已经延续了近千年,只不过,这一次决斗的双方竟然是人和狼。有的人觉得东方人太狠了,有的人觉得很刺激,不过这一切影响不了铁墨,他既然决定这么做了,就没有后悔的理由。 巴尔扎斯城堡,周定山坐在旁边做着汇报,铁墨听得很仔细,“消息都传出去了吧,除了那些科米、扬马尔、托木斯克贵族们,西面的俄国贵族们如果也想来看,也让他们进来,只要收缴武器,严加监视就行了。向他们保证,巴尔扎斯角斗场开放的五天里,绝对不会对西部各公国动手的,并且本督师保证,他们只要不主动闹事,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督师放心,这一点已经安排好了,昨天已经有几个西部斯拉夫贵族进入巴尔扎斯,他们都是来观看角斗场的,不过剥皮家没有动静,估计他们是不会来了。倒是那个叶利钦也来了,已经将他安排到酒馆中,督师要不要见见他?”周定山对叶利钦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个斯拉夫大胡子指挥下的铁锤骑兵团,战斗力可不差。按照周定山的意思,完全可以在叶利钦身上下点心思的,只要搞掉铁锤骑兵团,沃尔康就相当于失了一条臂膀。 铁墨微微一愣,倒没想到叶利钦也会来,这个家伙胆子当真不小啊,“不用见了,叶利钦既然敢来,就不会怕我们对他下手。再说了,咱们之前已经放出话,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没必要失了威信。叶利钦那边,盯好就行了,只要他不惹事,就放他平安离开。看过角斗场的好戏后,本督师到想看看叶利钦会是什么表情。” 角斗场开放前一天,许多斯拉夫贵族都来到了巴尔扎斯,东西部贵族们都想看看东方人的手段。巴尔扎斯角斗场很大,从上空望去,就像一个诺大的体育场,集中坐在角斗场的话,满满的能挤下四万多人。角斗场,对许多人来说是野蛮血腥的,但同样角斗场也很刺激,斯拉夫人崇尚战斗,他们似乎比罗马人还钟爱角斗场,决斗还没有开始,已经有人站起来哇哇大叫,不少人疯子般往前挤,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弓弩齐发,射死几个闹事的之后,场面才平静下来。 斯拉夫人全都被晋北军士兵的雷霆手段震住了,再不敢闹事,站在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的看下去。那些斯拉夫贵族们有些惴惴不安的等待着,虽然东方人做出了保证,可这里毕竟是巴尔扎斯,东方人的控制范围,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临近巳时,人群攒动,一队银甲士兵层层保护下,铁墨终于来到了角斗场。乍看去,场中人山人海的,铁墨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海兰珠身后站着凯蒂和叶琳娜,刘国能和伊丽莎白并没有掺和进来。刘国能的职责很重,她必须在外边掌控全军,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铁墨既然想借角斗场立威,不到场肯定不行,凯蒂执意跟来,倒有些出人意料了。 落座后,扬马尔老公爵站起来说了一通话,随后角斗场总算开启,顿时人声鼎沸。一百多匹野狼放出笼子,跑进场中,那些野狼皱着鼻子,发出一阵阵嗜血的低吼,将凶残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一百多名剥皮家的士兵被押出来,当然,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扔到场中去,人数多了,狼群未必占优势。 陈耀峰拿着一根竹筒,筒中装着满满的竹签,陈耀峰站定后,旁边的翻译官扬声说道,“竹筒中都是竹签,其中有二十根竹签染有红色,现在开始抽签吧,抽到红色竹签的,就去场中斗饿狼吧。” 翻译官的话音刚刚落下,百余名剥皮家士兵全都变得脸色惨白,他们并不怕死,可是要被野狼活活咬死,那种痛苦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一名剥皮家士兵显然是想拼一把,只是他还没动手,就有两个黑家士兵扑上来,将他砍倒在地,翻译官看了一眼陈耀峰,皱着眉头怒道,“你们最好想清楚,抽签的话能活下一部分人,不抽签,那就都去死。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劝你们还是不要反抗了,抽签吧。” 有了前车之鉴,剥皮家士兵再不敢有什么小心思,他们闭着眼睛抽签,顿时有人欣喜有人忧愁。二十个倒霉的剥皮家士兵被推了出来,他们一点武器都没有,就这样去迎战狼群。这些天剥皮家士兵一直只能吃个半饱,饿的身体发虚,想要斗垮狼群,哪有那么容易的? 二十名士兵紧紧地靠在一起,狼群围在四周,露出幽森的眼睛,一匹花白色的野狼猛然跳起,随后一个倒霉的剥皮家士兵捂着大腿哀嚎起来。 那个剥皮家士兵捂着退倒在地上,立刻有十几匹野狼扑上来,野狼凶残起来,是无法想象的,这些野狼早已经饿的肚子发慌,当即逮住这个倒霉的剥皮家士兵下口。头上、脸皮、胳膊、腹部,一块块肉连着皮被咬下来,偏偏还无法立刻死去。 剥皮家士兵痛苦地哀嚎,刺破耳膜,他死的很惨,碎肉洒了一地,一副骨头架子也散落各处,血腥的场景,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睛。剥皮家不是厉害么,那就跟狼比一比吧。饶是斯拉夫人崇尚战斗,此时也被狼群震住了,原来死在狼群手中是如此的惨烈。 凯蒂执意来看角斗场,不过是好奇罢了,她从小没见过角斗场,又哪里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吓得粉脸煞白,捂着眼睛,不敢再看。铁墨翘着嘴角,似乎很欣赏场中的景象,再看那些斯拉夫贵族们,这些贵族老爷们已经瑟瑟发抖了。 二十名剥皮家士兵的命运早已经注定,唯一不同的是怎么个死法罢了,狼群丝毫没有惧意,围着这些剥皮家士兵上下撕咬,角斗场里只有狼群的嘶吼,还有那些剥皮家士兵的惨叫声。渐渐地,角斗场的人已经没了呼声,他们不得不想到,如果自己被扔到角斗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东方人,他们看上去温尔文雅,貌似仁慈,可真正发狠的时候,比剥皮家还要残忍十分。第一批剥皮家士兵被野狼分食后,并没有结束,另一批倒霉的剥皮家士兵被送了进来。 狼群被耗死了,接着又送进来一群狼,两个时辰后,角斗场中只剩下了粗重的呼吸声,场中浑身浴血的狼群,死去的尸体残缺不全,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土黄色的角斗之地变成了红色,鲜血还在不断流淌。 地狱是什么样子,角斗场就是什么样子。此时角斗场就像一张恶魔的嘴巴,吞噬着所有闯进来的生命,不光扑通斯拉夫人怕,就连叶利钦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东方人报复起来,太让人吃惊了,简直就是毫无人性。跟这样的人做对手,晚上一定会做恶梦的。 在后台牢房里,一些剥皮家士兵已经跪在地上痛哭起来,身子就像筛糠一样狂抖。 剥皮家几百年来可以说将坏事做绝了,敢把人活生生剥皮,也就不怎么怕死了。可现在东方人并没有让他们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幕幕惨剧发生,血肉横飞的场景,等在死亡的煎熬,许多人的内心已经崩溃。这一天,剥皮家活下来的俘虏,对东方人已经生出了浓浓的恐惧,就算最后能活着回到叶琳堡,他们也不敢跟东方人做对了。 许多人默默发誓,要躲东方人远远的,继续跟东方人打,肯定不会了,世道就是如此,恶人自有恶人磨。 角斗场开放第一天,剥皮家和狼群的战斗就给斯拉夫贵族们上了一课,这位东方权贵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儒雅,常规途径,怎么打都行,可要是敢玩阴的,就十倍百倍报复。亲眼看到剥皮家士兵的惨状,不由得揪心,叶利钦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东方人已经达到了立威的目的,恐怕过了今天没几个人愿意跟东方人对着干了。 至少靠近叶琳堡的几个小公国会生出其他心思,过不了几天,东方人一定会对叶琳堡动手,沿途几个公国还不望风而降。见识到东方人的强大和凶狠,恐怕没多少人愿意步剥皮家的后尘。本来觉得挑拨剥皮家折腾东方人一番,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没成想东方人做事更绝,一番运作之下,反而把不利局面变成了一个机会。从目前的情况看,东方人进攻叶琳堡,剿灭剥皮家已经势在必行,其他领主到底该怎么应对呢? 想要等到开春冰雪消融再动手,恐怕不可能了,东方人不给机会啊,一旦东方人剿灭剥皮家,再收拢沿途几个小势力,转过手来就能向南施加压力。 叶利钦相当的苦恼,现在真有点骑虎难下的趋势了,本想着让剥皮家给东方人制造麻烦的,没想到东方人当时如此果决,立刻放弃科米南部,让柴多夫的人马白兴奋了,猛地一拳挥出去,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东方人主动放弃了科米南部,但实力并没有损失多少。 叶利钦有心想办法,可目前托木斯克的情况,乱成了一锅粥,北部几个公国早已经脱离了掌控,以基辅为主的几个公国就算把吃奶的劲拿出来,恐怕也没办法大规模袭扰东方人的。说不得回去之后要想点其他办法了,哪怕付出一些代价,将日耳曼人引进来也是好的。 第二天,角斗场依旧继续开放,不过这一天被推出来的不是剥皮家士兵,而是少狼主卡耶夫。此时的卡耶夫神情颓废,听着周围的欢呼声,一脸麻木,这些天他被折腾的一点心气都没了,只愿意赶紧死掉。嗯,被一群饿狼咬死也是不错的,总比饱受折磨痛快吧。 几名士兵将卡耶夫绑在一根木桩子上,没过多久,一个人捧着一个怪异的铁通走过来,铁桶上宽下小,正好罩在卡耶夫头顶。试试铁皮桶没什么问题,那名士兵咧嘴一笑,抓着卡耶夫的头发使劲拽,刺啦一声,一撮头发被硬生生抓下来,连带着头皮,露出鲜红的肉,卡耶夫疼的嗷嗷惨叫,奈何身子被固定的死死地,他只能惨叫。 卡耶夫的悲惨命运才刚刚开始,一名士兵将铁皮桶重新罩在卡耶夫头上,另一名士兵将一个布袋解开,里边竟然是几只吱吱乱叫的老鼠。 也许很残忍,但是面对卡耶夫这个罪魁祸首,士兵们没有一点同情心,几只老鼠倒进铁皮桶,只好落在卡耶夫头顶,闻着鲜肉处传来的血腥味儿,老鼠们争相去啃。头顶是人最脆弱的地方,被老鼠一点点咬食,那感觉就像一万只蚂蚁在身上叮咬,身子发痛,血气上涌,老鼠们却越来越兴奋。 “啊....啊....”失去了牙齿,卡耶夫惨叫起来有些漏风,一阵阵凄厉的惨嚎,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很多人都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在梅津小城,剥皮家玩了一手活剥人皮,报应来的真快,东方人更狠,直接玩了一出老鼠吃活人,还是从头顶吃。 老鼠不是狼群,他们的食量有限,嘴巴也小,再加上数量有限,一时半会也咬不死人,可越是如此,越是煎熬。 第699章 谁更残忍 第699章谁更残忍 卡耶夫不能自杀,可是那种疼痛,犹如挑断神经,疼的他已经晕了过去。这时旁边的士兵弄来一点水泼在卡耶夫脸上,卡耶夫悠悠转醒,鲜血顺着铁皮桶边缘流的满脸都是,卡耶夫喘着粗气,眼神呆滞,浑身打着哆嗦。 太难受了,偏偏还死不了,此时卡耶夫心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他忘记了自己是谁,更忘记了剥皮家是何物,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得懂,他本能的惨叫起来,“我...投降...求求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们.....” 轰....卡耶夫的声音就像一阵闷雷,砸在了那些俄国贵族头上,这是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少狼主,他们残暴凶狠,不惧死亡,可是现在,那个目空一切的少狼主竟然要投降。叶利钦满头的冷汗,好可怕的东方人,活生生把卡耶夫折磨成这样子。 卡耶夫已经废人一个了,就算能喘气,也是个废柴,他的信心已经垮了,你现在就算让他当女人,他都肯当。 铁墨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中表演,当卡耶夫不断呼喊的时候,身后翻译官附耳说了几句,铁墨不以为意,淡淡的笑了笑,“继续,把桶里的老鼠拿出来两只。” 投降?开玩笑,从始至终铁墨就没想过让卡耶夫活,如果卡耶夫一直撑着不认输,还能死得痛快点,可喊出投降的话来,铁墨反而更加瞧不上眼了,拿出来两只老鼠,卡耶夫承受的痛苦会更多,忍受的时间也会更长。场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斯拉夫人的眼睛,看着士兵们取走两只老鼠,他们不觉得这是仁慈,恶魔,东方人就是一群恶魔。 凯蒂昨晚上什么都没吃,吐得嘴唇发青,今天早上起来还有些发虚。可还是坚持来到了角斗场,看着残忍的一幕,她把注意力放到了铁墨身上,之前这个有说有笑诙谐幽默的东方男人冷峻异常,眼神里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带着些享受。卡耶夫喊着投降,反而迎来了更严厉的惩罚,这个东方男人,就是一个魔鬼。 这一刻,凯蒂涌起深深的惧意,她好怕这个人,看到他,就像看到一个手持血粼粼阔剑的死尸。 卡耶夫被老鼠啃食了三天才咽气,外围的士兵们逼迫着斯拉夫人亲眼目睹这一切。这一切都很残忍,但效果是明显的,自此之后,许多斯拉夫人再也不敢闹事,后来的交战中,哪怕捕获了晋北军士兵,要么好生照料,要么直接杀掉,再也没出现折磨俘虏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巴尔扎斯角斗场的惨剧,谁还敢残忍的对待东方人? 巴尔扎斯角斗场表演结束后,叶利钦灰溜溜的跑回了莫斯科。而在托木斯克北部,晋北军也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佗罗夫西北部阿尔汉公国首先遭到云府骑兵袭扰,阿尔汉公国只有四座小城,人口不多,只是稍作抵抗,就宣告投降。 阿尔汉公国之后,便是格列米哈,云府骑兵的速度非常快,短短四天时间里,就席卷托木斯克北部,目标直指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所在的叶琳堡。安托里早已经不复之前的镇定,他没想到东方人的报复会来的如此快,阿尔汉以及格列米哈竟然连十天都没抗住。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巴尔扎斯角斗场,角斗场发生的事情大大的震慑了斯拉夫贵族,他们可不想步卡耶夫的后尘,所示只是稍作抵抗,在知道实力悬殊太大,沃尔康等人又不能及时驰援后,非常果断的选择了投降。 投靠东方人不仅能活命,公国百姓还能过得比以前更滋润,那么为什么还要拼命呢? 托木斯克北部贵族领主们望风而降,有一些顽固派,也没法生存,不断往南逃窜,阻挡在叶琳堡东部的壁垒一扫而空,偏偏,云府骑兵以及步卒所经受的损伤可以忽略不计。一直以来,克里格蒂斯克家族都很狂傲,他们觉得残忍的杀戮能震慑所有人,可是这一次,踢到铁板上了,东方人动作太快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崇祯七年年二月十七,三万西伯利亚远征军围困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东面据点卡列瓦拉城。卡列瓦拉城存放着家族一半的存粮,剥皮家不能不管卡列瓦拉城的死活,可是想要救卡列瓦拉城就要面临东方步骑的正面阻击。奥尔格亲自指挥卡列瓦拉攻防战,自围困之日起,他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将卡列瓦拉当成了一块肥肉,这块肥肉分外诱人,就看剥皮家想不想抢回去了。两万步骑驻扎在卡列瓦拉西面草原上。 奥尔格兴堂堂正正之兵,用的是地地道道的阳谋,谁都知道他的目的,可是又毫无办法。奥尔格不会蠢到跑去硬攻叶琳堡,那样做,即使打下叶琳堡,损失也会很大,西伯利亚远征军真正的精锐并不多,死一个少一个,至于那些仆从军敲敲边鼓还行,让他们当主力,根本不可能。所以,奥尔格每一步都是以保存实力为前提。 现在棋局已经摆在明面上,剥皮家想要卡列瓦拉城的辎重,就必须攻出来,不想要,那就等着云府骑兵联合步卒兵不血刃的拿下卡列瓦拉。不出兵?丢了卡列瓦拉,士气大降不说,还有可能引发内部动乱。剥皮家的士兵和许多托木斯克士兵都一样,他们都是战时为兵,平常时候回到各自领主治下生活,有的打铁,有的务农。 不是剥皮士兵的家就在卡列瓦拉附近,家要是没了,他们还有战斗下去的意义么?相反,罗马人以及晋北军不同,他们很多都是职业军人,受到严格的训练,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安托里阴沉着脸,椅子旁还有一滩血,就在刚才,一个家奴不小心将酒洒了出来,被安托里一刀刺死了。暴虐的安托里,已经有些疯狂,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这些人随时都会背叛剥皮家。不知怎地,安托里将目光放到了儿子米多身上,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大黄牙,“桀桀...米多,我的好儿子,你不是一直想着成为克里格家族最伟大的英雄么?现在机会来了,去吧,只要你打败东方人,夺回卡列瓦拉,你就是未来的群狼之王。” 嘎....嘶....米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倒霉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东方人兵强马壮,还将大部分兵力摆在西边,意图再明显不过。南边的沃尔康势力只是向东逼近,根本没有向北的意思,这种情况下谁去跟东方人拼命,那就是找死啊。 米多心底发颤,张口就想拒绝,可是迎着安托里的目光,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嘿,如果自己不去打这一仗,恐怕会立即死在厅中吧。克里格家族从来没有过亲情,有的只是能耐,一想起被安托里杀掉的兄弟们,米多只能单手抚胸,一脸严肃的站出来,“父亲,孩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没人同情米多,这个时候米多不去死,就得有其他人去死。反正不管谁去,都得拼命,东方人摆明了就接受克里格家族的投降,现在不拼命都不行。次日,叶琳堡方面分出了八千兵马交到米多手中,这八千人已经是安托里能拿出的极限了。迎着朝阳,米多越走越远,背影萧索,神情落寞,颇有些荆轲刺秦一去不返的架势。 米多觉得自己很苦逼,好不容易熬到卡耶夫见了上帝,结果还不得好,又被老爹安托里盯上了。这次要是能活下来,等回到叶琳堡,第一个杀的就是老爹安托里,弑父?在克里格家族一点都不稀罕,就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安托里掌控克里格家族这么多年,经历风风雨雨,当然看得出儿子米多包藏祸心。米多心狠手辣,并不奇怪,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一直有着如此传统,如果米多能真的抢了狼主之位,那也是他的能耐。不过安托里还是小看了这个儿子,与卡耶夫相比,米多更能忍耐,论手腕米多比不过卡耶夫,更比不过早早被杀的高克义,但是他懂得隐忍,硬是忍到那两个人死掉,才从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 打败东方人?米多没有想过,隐忍这么多年,也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心腹,东方人已经对卡列瓦拉势在必得,人心惶惶,这就是他米多的机会。东方人真的要将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消灭的一干二净么?不,米多从来没有如此想过,真的把叶琳堡附近的人杀干净,对东方人又有什么好处?东方人汹涌而来,他们为的复仇,为的是立威,为了震慑基辅附近的托木斯克众多贵族,只要让东方人达到目的,就足够了。 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兵马出发了,而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仅受到云府骑兵的监视,同样也受到了沃尔康等南部大贵族的关注。剥皮家与云府骑兵的交锋,决定了南部贵族们的下一步动作,按照沃尔康的预想,此时东方人应该对卡列瓦拉城发起猛攻才对,依托卡列瓦拉城,剥皮家如果全力阻击,东方人也未必会讨到多少好处。可是在奥尔格的指挥下,云府骑兵会同步卒并没有强攻卡列瓦拉,这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米多率领剥皮家士兵进攻东方联军的消息传来,沃尔康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叶利钦等托木斯克贵族们也同样露出了失望之色,赛马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十分愁苦道,“剥皮家完蛋了,恐怕安托里这个老剥皮也活不成的,他养的儿子各个都是狼崽子。” 沃尔康往后仰了仰身子,伸手捏了捏鼻梁,赛马尔说的并没有错,剥皮家的子孙全都阴狠无情,面对绝境的时候,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故呢,“哎,安托里这个老家伙已经死定了,看来指望剥皮家给东方人制造麻烦,已经不太可能了。但是....诸位,值此时刻,我等当齐心协力才对,等东方人拿下剥皮家,托木斯克北方以及东方就全部被东方人锁死了,我们的局面会更困难,所以必须想些办法才行。” 本来,还想趁着剥皮家跟东方人在卡列瓦拉纠缠的时候,集中兵力对科米动手的,现在剥皮家那边明显没有按照预想中发展,这个趁乱偷袭科米的计划也只能胎死腹中了。沃尔康是个很高傲的人,他不想坐以待毙,那种慢慢等死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沃尔康明白的道理,其他斯拉夫贵族也明白,可是实力差距太大,想要以弱胜强,哪有那么容易? 东方人不仅仅兵力占优,最要命的是他们训练有素,各部相互配合,令行禁止,很少出现乱子,想要找到东方人的漏洞,实在是太难了。至少斯拉夫贵族们都明白,想要跟东方人光明正大的打,只有死路一条,玩阴的,哪也得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叶利钦犹豫了一下,有些苦涩的将双手放在了桌上,声音很低沉“公爵阁下,现在能帮我们的只有日耳曼人,自从我们皈依格列高列教皇后,那些高地人那里已经视我们为死敌,绝不可能帮我们的。只有德国人,多瑙河贵族以及腓特烈家族实力雄厚,法兰克人实力虽然受损,但依旧兵强马壮。如果日耳曼人能帮我们,或许还有希望。” “叶利钦,你应该很清楚,自从东征失败后,日耳曼人已经怕极了东方人,尤其是那些日耳曼骑兵,被打的损兵折将,灰头土脸的。洛泰尔那个老狐狸已经明确表示,不再管我们的事情,哼哼,这些日耳曼人,有好处的时候争着往上冲,没好处的时候比谁都惜命,现在东方人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你觉得日耳曼人凭什么会帮我们?” 沃尔康面露苦笑,表情说不出的凄凉,曾经何时,纵横托木斯克的大公爵竟然变得如此颓废无力。 第700章 俄国影响整个欧洲 第700章俄国影响整个欧洲 叶利钦并没有放弃,他咬紧牙关,小声说道,“大公爵阁下,我们为什么非要找洛泰尔呢?洛泰尔是一条老狐狸,生性谨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帮我们的。可是罗伊斯呢?罗伊斯如果不行,路易斯呢?罗伊斯和洛泰尔不一样,这个年轻人雄心勃勃,很有魄力,如果我们将一些利益让给罗伊斯,相信他一定会出兵帮助我们的。当然,如此做不免会答应腓特烈家族许多条件,但至少我们还有希望守住托木斯克西边诺大的地方,若是托木斯克全部落入东方人之手,那我们以后就无法企图西伯利亚了。伟大的俄国,断然不能败给那些黄皮猴子的。” 叶利钦的设想,多少有些让人无法接受,托木斯克十多个贵族势力,转眼间变成四个,想要夺取西伯利亚,结果西伯利亚没捞到,反倒把自己的东门户给丢了。这可是转眼从冰雪变成草鸡的设想,任何斯拉夫贵族都无法接受的。 可事实上,叶利钦的想法,是眼下俄国最好的出路,南部多山,而且战略价值没那么大,至少在晋北军对高加索山南面感兴趣之前,这里毫无价值。而腓特烈家族对这一带的统治也不是那么牢靠,容克贵族内部也是隐患繁多,光多瑙河贵族和腓特烈家族的争斗就是个巨大的变数,更何况还有库克为首的南部六个铁匠家族,恩兰被放弃,拜尔家族可一直想着报仇呢,有了南部铁匠家族的帮忙,以前实力不占据优势的多瑙河贵族,完全可以与菲特俩家族为首的大贵族们一争长短。 而且,路易斯这个胖子,也不安分,一有机会,他就会领着法兰克人过逍遥日子,可以说,叶利钦看得很远,他看到了西班牙统治下的欧洲不太美好的未来,只要那边出现动乱,高加索一带的斯拉夫人就可以立马恢复自主权。 至少,如果铁墨听到叶利钦的设想,绝对会大吃一惊,因为叶利钦为眼下沙俄设定的路线,不就是后世车臣人赖以生存的地方么?南部多山,高加索山脉横亘东西,易守难攻,谁愿意付出惨重代价硬攻这片地方呢?可是,在这个年代又有多少人能看到高加索的未来呢? 所以包括沃尔康在内的斯拉夫贵族们沉默了,甚至有的人站起来大声指责道,“叶利钦阁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想让我伟大的俄国成为笑柄么,高加索有什么?我们去山里当猴子?” 叶利钦一片好心,他知道短时间内很难接受,可不代表他能忍受如此多人的指责,“不放弃泰拉科瓦高地,不放弃乌克兰卡庄园,我们靠什么守,人都死光了,别说乌克兰卡庄园,就是高加索一带四个公国也要丢。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么?可事实就在眼前,经历东征大败,辎重尽毁,兵力损失惨重,东部托木斯克、扬马尔、科米几大势力更是臣服于东方人,之前东方人用诡计,搞得泰拉科瓦高地东面许多领地十室九空,再加上瘟疫侵害,我们靠什么跟东方人打,但凡有一点希望,沃尔康大公爵能找剥皮家帮忙?” 一时间厅中鸦雀无声,再没人敢指责叶利钦,他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刺在每个人的心上。梦想是伟大的,事实是残酷的,现在的俄国,就是一群绵羊,面对狼群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可是没人愿意承认这些,最终,那名斯拉夫贵族颓废的坐在了椅子里。 局面有些僵,沃尔康不得不站出来,“好了,都坐下吧。此事要怪,就怪我,如果不知我执意发起东征,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寻找外力帮助,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但是泰拉科瓦高地也必须守,眼睁睁的看着高地落入东方人之手,那我们可就是俄罗斯最大的罪人了,总之,我们要试试的。” 叶利钦无法反驳,坐在沃尔康这个位置上,很多问题已经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了。沃尔康的无奈,叶利钦可以理解,但是真的坚持下去,对整个斯拉夫民族又有多少好处呢? 萨克森苏普林城堡,老国王洛泰尔享受着难得的阳光,东征结束后,虽然没死在冰天雪地里,但是年龄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一回到萨克森,洛泰尔就小病不断,身子一直没好利索。总之倒霉事儿不断,东征结束后,南部以拜尔家族为首的铁匠家族们开始闹独立,以腓特烈家族为首的大贵族们也和多瑙河贵族们闹得不可开交,本来凭着洛泰尔的威望还能震慑下这些贵族领主们,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瘟疫,彻底打乱了整个帝国。 大瘟疫席卷各部,萨克森公国还算好的,多瑙河十六贵族领主治下,竟然死伤了一半人口,在这场大瘟疫里,谁也没捞到好处,时至今日,瘟疫依旧影响着帝国每一个角落,情况最好的,也就法兰克人了吧。瘟疫平稳下来,可是多瑙河贵族又和大贵族们争执起来,其实这些矛盾,已经延续几百年了,洛泰尔对此也毫无办法。 腓特烈家族为首的大贵族们掌控着帝国东部大量的富庶之地,多瑙河贵族们想要参与东部利益划分,大贵族们怎么会同意?按说,两方势力再怎么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毕竟谁也奈何不了谁,更何况一场瘟疫,搞得双方都很虚弱,可是现在增添了一个变数,那就是南部铁匠家族。 铁匠家族,实力并不强大,可随着大贵族们在东征的时候实力大减,多瑙河贵族已经与东部大贵族们相差无几,这个时候谁能赢得铁匠家族的支持,就很容易打破平衡。圣十字骑士团遭到毁灭性打击,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哪怕东部大贵族们实力雄厚,想要重建圣十字骑兵,也是需要时间的 。恰恰,罗伊斯为他的年轻付出了代价,泰梅尔高原上,罗伊斯放弃了恩兰,以拜尔家族为首的铁匠家族们已经明着反对腓特烈家族了,这个时候博果尔只需要稍微费点心思,就能赢得铁匠家族的支持。 哎,容克贵族内部隐藏的忧患太多了,沐浴着阳光,洛泰尔眯着眼睛,可是静谧的庄园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一名家兵牵着马走过来,“阁下,从东边传来消息,东方人重开巴尔扎斯角斗场,残忍的干掉了许多剥皮家的人,现在已经发兵去攻打剥皮家了。” 嗯?这么快?洛泰尔猛地坐起身,怎么会这么快?如果东方人迅速拿下剥皮家,那就从东面和北面两个方向封死俄罗斯了,斯拉夫人还能嚣张多久?沃尔康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不会坐以待毙的,哎,看来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了啊。 洛泰尔人老成精,否则也不会被称为萨克森老狐狸了。就如他预想的那样,此时腓特烈家族城堡中,罗伊斯正接待着沃尔康的使者。 结盟,对沃尔康来说是个机会,对罗伊斯又何尝不是机会呢?以博果尔为首的多瑙河贱民肯定会拉拢南部铁匠的,东部大贵族们虽然未必会怕,可是压力也不会小,若是能拉到强援,也是一件好事儿。不过,随之而来的影响是不得不考虑的,东方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如果东方人连高加索一带也想吞下,那和托木斯克结盟,对腓特烈家族就没多少好处了。罗伊斯并没有立刻回复,整整想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做出决定。 出于利益需要罗伊斯选择了赌一把,东方人远来西方,只要足够聪明,就不会野心膨胀,有时候吃得太多,会把自己撑死的。 不得不说罗伊斯很聪明,他将大方面的利益得失考虑的非常清楚,至少铁墨的想法便是如此。只要取得泰拉科瓦战略要地,将托木斯克纳入版图就够了,至于高加索一带,暂时不会有兴趣的。进入高加索一带,不仅仅是因为当地复杂,更重要的是一旦对那里用兵,还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对如今的大明朝绝对不算好事。 罗伊斯选择了帮助斯拉夫人,当然他也不会太好心,他的保证是稳固高加索一带,对于泰拉科瓦以及基辅北部和东部,绝对不会插手,总之,罗伊斯是不会和东方人产生正面冲突的。腓特烈家族面临多瑙河贵族的挑战,萨克森的洛泰尔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这个时候惹怒东方人,不是自寻死路么? 送走了沃尔康的使者,罗伊斯找来了最信任的贵族领主苏格斯,圣十字骑士团经过东征后,实力折损七七八八,已经名存实亡,想要重新恢复,没有三四年时间是做不到的。所以罗伊斯现在主要依靠的骑兵是苏格斯手中的格雷家族骑兵。 格雷家族骑兵战斗力以及装备肯定无法和圣十字骑士团相比,但至少比南部铁匠家族的骑兵要强很多,只要用好了,依旧可以挡住多瑙河贵族的压力。柏腾恩并不在黑森林城堡,自从瘟疫席卷神圣帝国后,多瑙河贵族便光明正大的闹起了事,不断占领多瑙河东南部肥沃土地,没有办法,柏腾恩只能离开黑森林城堡,坐镇西北方的辛巴赫城。 辛巴赫城,也就是未来的慕尼黑,不过如今的慕尼黑连名字都没有,一座小城还是以城堡命名,如今的慕尼黑最出名的是神学修道院。柏腾恩的日子当然不会太好过,多瑙河贵族从黑林山向东开拓,辛巴赫城随时都有可能落入多瑙河贵族之手。 所以,柏腾恩半个月前就给罗伊斯去了一封信,请求援兵。黑森林城堡中,苏格斯见到罗伊斯,便有些急切的问道,“辛巴赫方面压力很大,月前博果尔就召集多瑙河贵族,不断集结兵马,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对辛巴赫城动手,我们应该及早增兵才对。” “苏格斯,你觉得我们派多少兵马才合适?千万不要忘了,辛巴赫靠近多瑙河,那里可是多瑙河贵族们的地盘,我们就是派再多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优势,那一带的领主很少是支持我们的,所以,如果有必要,放弃辛巴赫也是可以的,至少目前我们没有吃下多瑙河贵族的实力”罗伊斯并不是盲目的人,他很懂得取舍,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牢牢地控制腓特烈家族了,就算没有斯拉夫结盟一事,他也不会跟多瑙河贵族们过多纠缠的,“通知柏腾恩,一个月时间,辛巴赫一带的人全部向北撤离,既然守不住,就不要折损太多兵马了。” “放弃辛巴赫?”苏格斯吃了一惊,离开辛巴赫,就代表着将多瑙河流域全部放给博果尔为首的贵族了。腓特烈家族没意见,但是别的东方大贵族们呢,他们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想了想,苏格斯有些忧虑的说道,“放弃辛巴赫不是不行,可是阁下有没有想过,此举很容易引起其他贵族们的不满。”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满,不是因为多瑙河一带肥沃的土地么?只要我们能夺取其他利益,他们还会有意见么?”关于放弃辛巴赫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斯拉夫人的影响,他也会放弃辛巴赫,当然这一点苏格斯未必会明白,“苏格斯,你应该知道霍亨索伦吧,经过大瘟疫的影响后,霍亨索伦实力远不比当年,我们何不借机会拿下霍亨索伦城堡?拥有了霍亨索伦之地,我们何必再计较多瑙河流域的得失呢?” 霍亨索伦,对苏格斯来说并不陌生,只要是日耳曼人,大多听说过这个地方。霍亨索伦王国位于施普河以北,此处地势平坦,相当肥沃,霍亨索伦南部,便是神圣帝国的萨克森公国。霍亨索伦王国臣服于丹麦国王治下,实力强大,百年来没人能对霍亨索伦怎么样。 不过,现在不同了啊,一场大瘟疫,谁也没能幸免,丹麦人受到维京势力衰退,无法继续掠夺资源的影响,陷入与英格兰以及北地各部的泥潭中,也没法对霍亨索伦施加足够的影响,此时正是吞下霍亨索伦最佳的机会。道理很简单,可是能想到并提出来的,却只有罗伊斯。 第701章 米多的心思 第701章米多的心思 霍亨索伦,远远无法和后来的柏林以及勃兰登堡州相提并论,但如今的霍亨索伦对神圣帝国来说,依旧算得上富饶。 罗伊斯嘴角含笑,他早就想吞下霍亨索伦了,如果能吃下霍亨索伦,再加上东部大贵族们强劲的实力,大半帝国会置入掌中,还可以南北夹击萨克森公国,到时候洛泰尔这个老狐狸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挑不出包围圈,等老家伙一死,帝国还不是东部大贵族们说了算? 夺取霍亨索伦,有太多的好处了,苏格斯颇为钦佩的点了点头,“罗伊斯,看来你是早有想法了,你说的没错,与霍亨索伦相比,多瑙河利益完全可以放弃,不过丹麦人还有路易斯那个死胖子,未必会不管。” “哼,他们想管,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你觉得东方人拿下托木斯克后,会对西面的利益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东方人在东面施加压力,丹麦人忙还忙不过来,还有心情再惹怒咱们?至于路易斯,那家伙未必看得出霍亨索伦的重要性,我们许他金钱美女,他自然不会难为我们”罗伊斯面露自信,神情有些傲然,“更何况我已经与斯拉夫人缔结盟约,不久之后,那些顽固反对东方人的斯拉夫人就会退到高加索一带,我们的力量会得到大大增强,到那时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结盟,对双方都有好处,斯拉夫人借助腓特烈家族的力量,他罗伊斯不同样在借助斯拉夫人的力量么?经过罗伊斯的解释,苏格斯变得豁然开朗。 托木斯克北部,卡列瓦拉城城外,驻扎多日后,云府骑兵和上万步卒终于迎来了剥皮家的大军。八千多家兵,再加上征调来的各部领主的家兵,总兵力达到了上万人。上万大军,对于剥皮家来说,算得上很多了,可对晋北军来说,司空见惯。见过十几万大军杀伐的永定河战场,谁还会在意上万人的兵马呢 ?剥皮家士兵对短兵交接似乎没什么兴趣,奥尔格同样不会心急,交锋第一天,米多派出了两千人试探性进攻,奥尔格只是摆了一个三千多人的步兵大阵,连骑兵都没出动。 三千多步卒,组成了三个方阵,菱形站位,耐心等待着剥皮家的冲击。剥皮家士兵忧心如焚,急着夺回卡列瓦拉城,所以进攻欲望非常强烈。想想战场上的局势就有些搞笑,明明晋北军无论兵力还是兵种组合,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主攻的却是劣势的剥皮家。 这些日子被压抑坏了,许多剥皮家士兵怒吼着冲向步兵大阵,冲锋的路上,并没有受到太多阻挠,也没有遭到箭雨覆盖打击,剥皮家士兵还很纳闷,为什么这次冲锋如此顺利呢?当双方接触后,剥皮家士兵才发现进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对方的盾牌坚厚有力,冲上去,就像撞到了铜墙铁壁。刚想回到硬抗,盾牌露出缝隙,伸出一根木棍子,木棍子足有大腿那么吐。 大木棍子撞过来,最前方的一排士兵立马遭殃,许多人被撞得胸口坍塌,一条命转眼间剩下半条,砰砰的撞击声不断响起,盾牌每向前移动一步,就意味着剥皮家士兵又倒下几十上百人。 由于无法站在高处观看,没法纵览全局,所以米多等人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自己的人正一点点往后推,就像被人硬生生拽回来的一般。米多心中大为吃惊,皱着眉头喊了起来,“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冲不过去?” “想来是对方实力强横吧,我们又没有骑兵,无法对对方两翼袭扰”一名千夫长苦着脸做着回答,米多并不太相信这个解释,如果是因为骑兵的原因,那己方现在应该是溃败了才对,怎么可能这样后退呢,眼下就好像两个人在角力,力气小的被推着往后退滑。 密集的步兵冲锋,前后无法及时联系,是最大的问题。前方的士兵被盾牌和木柱子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边的人则嗷嗷的往上冲,生怕抢不到功劳似的。渐渐地,前后就发生了冲突,一些想撤退的人被后边的人堵住,后边的则想着立功,终于有人骂了起来,“你们回来干嘛,快往上冲啊,别挡了大家的路。” “说谁呢,东方人配合的太娴熟了,我们许多人已经被砸的不成人样子了,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死了好多人”那也想要后撤的当然不愿意平白无故被人骂,争执不下,就会有人开打,再说剥皮家风格一直如此,有问题就拿刀,谁实力强谁就是真理。 转眼间,一两个家伙对打起来,接着捉对厮杀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形成了诡异的一幕。米多有些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边打得不可开交,后边也打得不可开交,难道被两面夹击了? 很快亲兵就把事情详细情况传了回来,一听说起了内讧,米多当即气的脸都黑了,这仗打得可真有意思,别人还没全力出手呢,自己这边先把自己打垮了。米多提议赶紧后撤,可是都已经缠斗上了,想要撤退哪是那么简单的,或许看出剥皮家的心死了吧,一千云府骑兵从侧后方杀出,本来士气不振的剥皮家士兵立刻崩溃,到了午时,逃到行军大营的不到三百人,派出两千多人,剩下连一千都不到,战斗力悬殊太大了。 交锋第一天,剥皮家大败亏输,一共那点人,要是天天这么折损,那还不得全军覆没? 一天的战斗结束,米多坐在帐中,满脸痴呆,他觉得不能这样打下去了,否则迎接他米多的,只有死路一条。可是,眼下能想的办太少。实力差距太大,已经不是阴谋诡计能弥补得了的了,第二天,米多又派出了两千多人出战,面对晋北军步骑联合绞杀,免不了又是一场溃败。战到第三天结束,米多麾下已经折损将将近四千人,米多反而什么都没说。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下去,他还年轻,还不想死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就算拼死拼活打赢了,又能得到什么? 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狼主?恐怕未必,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翻脸无情,是他最真是的写照,杀儿子,司空见惯的事情。 第四天,米多留下两千人留守后,其余人全部送上了战场,奥尔格没有客气,双方共投入一万五千兵马,在卡列瓦拉城西面展开了最惨烈的交锋,剥皮家士兵前仆后继的冲锋,在步骑绞杀下,尸体堆成了一座山。站在尸山之上,能望到叶琳堡模糊的影子。 剥皮家依旧战败了,而米多则率领残兵退回了叶琳堡方向。让人倍感意外的是,奥尔格竟然没有衔尾追击。陈耀峰大为不解,打扫完战场后,跑到了奥尔格的大帐,“奥尔格将军,为何不下令追击?现在剥皮家就是一群受惊的兔子,放过了岂不可惜?” “为什么要追击?放过他们岂不是更好?陈将军,你敢跟本将打个赌么?不出两天,就会有人将叶琳堡拱手送给我们,从现在开始,剥皮家已经完了,通知各部兵马,准备接收卡列瓦拉城,我们已经不需要用卡列瓦拉城钓鱼了!” 奥尔格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自信,陈耀峰着实纳闷,却只能依令行事。 奥尔格双手放在炭盆旁,不断取着暖,虽然已经快到开春,但是托木斯克依旧冷得让人瑟瑟发抖。之前陈耀峰请求出征,恐怕和陈耀峰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他只不过是其他人的代表罢了,有些话奥尔格并不敢向陈耀峰等人言明。自从梅津小城的事情发生后,所有士兵心里都装着一个包袱,从梅津到黑鹰谷,再到卡列瓦拉城,可以说很多士兵都存在一种仇恨的怒火中。仇恨,有时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是坏事。督师重开角斗场,用血腥手段对付那些剥皮家的人,不仅仅是震慑斯拉夫人,还有一层面的意思,就是想分担战士们心中的仇恨,让他们从那种暴虐中走出来。 进攻叶琳堡,并非将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杀的一个都不剩,真的要将剥皮家杀的鸡犬不留,恐怕剥皮家殊死搏命下,己方也未必能讨到多少好处,这样做对征服托木斯克也没有太多好处。震慑杀戮,并不是最终的办法。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奥尔格当然能理解铁墨的安排,但是陈耀峰这些年轻人未必能懂,他们现在只想着杀光剥皮家的人了。 至于米多,奥尔格也有自己的判断,放走米多,也是想利用米多。几天激战下来,真正属于米多的两千余人一直没有动,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米多此人心机颇深,把不属于自己的势力耗掉,不就方便自己行事了么?看出了米多的险恶用心,所以奥尔格这些天一直在配合米多演戏。 不管米多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对晋北军有好处,如果能轻轻松松干掉剥皮家,何必自讨苦吃呢?奥尔格有着自己的考虑,陈耀峰当然也是自有想法。 从帐中走出来,陈耀峰气的照着角落里的木桩子用力的踹了踹,不知道大将军是怎么想的,剥皮家明显已经溃败,为什么不追呢?穷寇莫追?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剥皮家不可能制造伏兵陷阱的,除非他们能凭空变出两万多士兵来。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可是陈耀峰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在云府体系内,早就学会了什么叫军令如山,想不通不要紧,但要是敢违背军令,那结果就有死。陈耀峰一回来,帐中十几名将校就围了上来,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年轻人,正是年轻气盛,渴望军功的年龄,当然是求战心切了,“陈将军,怎么样了,大将军那还没松口?要是还不追,剥皮家的残兵可就逃回叶琳堡了。” “没戏,奥尔格将军咬得很死,任本将怎么说,将军都执意不发兵,他娘的,真是邪门了,他怎么就如此固执呢?”陈耀峰也是气急了,当下也没留心周围的人太多,不过他也不怕这些话传到奥尔格耳中,奥尔格将军再霸道,还能因为几句牢骚砍人不成? 卡列瓦拉城外,云府骑兵按照奥尔格的命令开始靠近城池,步卒集中起来,对卡列瓦拉北城发动了猛攻。卡列瓦拉和西伯利亚城以及图拉城相比算不得什么,可在托木斯克西北部,绝对算得上一座大城了,否则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也不会将过半辎重兵甲存在卡列瓦拉了。可惜,卡列瓦拉这样的城墙防御,对晋北军来说,依旧有些单薄粗糙。 米多率领剥皮家士兵对阵多日的时候,城内一直留心着,本来他们还想着借机前后夹击下呢,可是没想到米多的兵马会败得那么惨,现在米多领着残兵逃窜回叶琳堡,留下卡列瓦拉独自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东方士兵,一时间许多人都绝望了。 而且,这次的进攻,和之前大不相同。之前奥尔格想着借卡列瓦拉钓鱼,所以并没有真心攻打,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再不会留手,步卒攻势如潮,以卡列瓦拉薄弱的防守,哪里扛得住?仅仅四个时辰,憋了一肚子火的陈耀峰就率部突破了卡列瓦拉南门,其速度竟然比北门还要快。 陈耀峰怪卡列瓦拉人抵抗的太激烈,所以一进城就命令人对街头一阵清缴,一时间杀的城内人哭爹喊娘的。士兵们对剥皮家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反正只要不跪地求饶的,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街上,不管男女老少,直接杀死。自此一战后,卡列瓦拉遭到了有史以来最惨痛的打击,之后经历一百多年的繁衍生息都没恢复元气。 不提卡列瓦拉,就说米多吧,他率领残兵一路逃窜,沿途连驻足扎营都不敢,本来两天的路程,愣是让他一天跑完了。当剥皮家的残兵来到叶琳堡门前时,城头上的守兵全都蒙了,如果不是城下都是熟面孔,他们就以为是不是敌人攻城了。 第702章 第702章 米多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不少残兵,看看这些面带菜色,明显是吃了败仗,可是叶琳堡没人提前得到残兵回到叶琳堡的消息。这就是米多聪明的地方,他将所有不服从自己的人仍上了战场,而自己则陪着心腹躲在后边,当溃败之时,第一个撤退,由于一路上不怎么休息,撤退速度自然要快,就算最后恶战的时候有人活下来,那些人也不可能赶在自己之前回到叶琳堡。 城头上的人没有立刻开启城门,米多心头不乐,打着马摘掉头上的皮帽,恶狠狠地骂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放我们进去,在外边吃东方人的苦头,现在好不容易逃回来,难道你们还要我们吃风雪的苦头?”米多脸上布满血污,再加上一对三角眼,天生阴沉,他一怒,当真是狰狞可怖,城头的人可生怕米多将来真的会继承狼主之位,不敢得罪他,赶紧下城拉开大门,随着大门慢慢开启,米多嘴角露出一丝阴笑,没人发现,他攥紧了刀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回到叶琳堡,米多向自己心腹千夫长伊万诺使了个眼色,伊万诺立刻领着人分开,朝着城门走去。城堡里,安托里已经得到了米多回来的消息,他十分惊讶,但终究还是没多想。安托里有很多话想问,所以他耐心的在大厅里等着,而米多回到自己的住处,洗了一把脸,便朝着位于叶琳堡东南方的沙门走去,沙门之地处处臭味熏人,臭水沟贴着墙角形成了一条小溪,像米多这样的贵族子弟,没人喜欢沙门之地这样的贫民窟的,不过米多不得不来,这里有他喜欢的女人。 一处青石堆砌的小屋里,住着一个妓女,她有着丰腴的身子,胜过白雪的肌肤,可是米多偏偏爱上了这个妓女。八岁那年,因为打碎了一个珍贵的花瓶,被安托里打个半死,逃出来后,已经奄奄一息,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被一个叫赖奇的女人救了。 赖奇成熟温柔,或许从小没有母爱的原因吧,米多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推开门,屋里阴冷潮湿,昏昏暗暗,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了,米多熟练的点燃蜡烛,轻声喊了起来,“赖奇,赶紧出来,一会儿可能会有大动静,你好好躲起来,千万不要出门....嘶....” 突然米多止住了声音,他看到里屋乱糟糟的,柜子也倒在了另一侧,顿时,脸上一片焦急。天地之大,从来没有真正无情的人,哪怕米多这样野狼之种,内心也有最柔软的地方,她内心最清澈的地方就是赖奇,而现在赖奇出事了。这一刻,他竟然将最重要的事情放在了一旁,匆匆离开,朝着城堡走去。 城堡并不是单独一座,而是分三座,中间最宏伟的一座,作为管理、兵员居住之用,而东面那座较小的才是安托里居住的地方。米多焦急的走着,不多时来到东面城堡中,走到安托里居住的门前,用力推开了门,可是他愣在门口,再也没迈动一步。床上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她的皮肤白如雪,只是上边一条条鲜红的印子那么刺眼,看到米多,床上的女人泪水簌簌的流了下来。 是赖奇,她竟然被带到城堡,还受到过一番虐待,而那个施虐的人除了安托里还会有第二个人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安托里明知道赖奇,还要这样虐待她。米多的心被刺痛了,一股怒火几乎将全身烧掉,他退后一步,关上门大踏步走去。如果以前还有些不忍,那么现在,仅存那点愧疚也没有了。 刚走出东面城堡,就看到了伊万诺,不等伊万诺开口,米多冷声道,“控制城堡,谁敢反抗,直接杀掉。” 米多没有留在外边,跨步走进了中央城堡,守卫城堡的士兵倒没有拦着米多,在大厅里,米多见到了闭目养神安托里。看到米多站在下边一言不发,安托里皱紧了眉头,满脸的不悦,“米多,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不拿下卡列瓦拉不准回来的么?” “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打得过东方人,强攻就是以卵击石。不过,我想问的是,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米多一反常态,再没有惧怕和怯懦,哪怕安托里的目光冷如刀锋,都没能让他低下头。安托里扶住把手,身子倾了倾,“你难道不是么?”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不是吗?嘿....你把赖奇抓到城堡,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安托里终于明白为什么米多一反常态,如此森冷了。赖奇艳名远播,安托里早就像将这个丰腴的女人蹂躏一番了,只是没想到米多安全回来了,还回来的如此突然。回到叶琳堡不先来中央城堡汇报,先跑到东面城堡,更是让人没想到。 “怎么,你为了一个妓女就要翻脸么?一个贱女人而已,我需要向你解释?”安托里并不怕,相反他很生气,从位子上站起身,想教训下这个儿子。米多嘴角笑容更盛,赖奇是个妓女,谁都知道,可安托里没有资格如此做。就在安托里走下台阶的时候,米多解开厚厚的外衣,从里边取出一件精巧的弓弩,这下安托里瞪大了眼睛,指着米多怒声道,“畜生....” “畜生?安托里,你这辈子杀了多少儿子?想过被儿子杀死么,哈哈”砰地一声,弓弩发射,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安托里根本无法躲避,就这样被射中心口,靠着台阶瘫软下去。米多并没有停手,他重新装上一支箭,冷冷的笑着,“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克里格家族的主人,因为剥皮家终归有人想活下去,而你,必须死...” 说罢,另一支箭射中安托里的额头,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脖子向后仰着,剥皮之主,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城堡中。安托里死了,他死的很突然,米多再次表现出了无情的一面,拖着安托里的尸体走向窗口,此时城堡中已经杀声一片,伊万诺虽然占据优势,可要是短时间内拿下整个城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米多神情一冷,手上用力,安托里的尸体便摔在了人群之中,“安托里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我便是叶琳堡新的主人,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米多声音高昂,阔剑握在手中,那些还在厮杀的人看到安托里的尸体后,默不作声的退开了。克里格蒂斯克家族一直都是如此,新的主人来了,也没有理由为一个死人卖命了。安托里被杀,证明他老了,没有实力当城堡之主了。至于米多弑父,也没多少人真正的在意,这些年安托里亲手杀掉的儿子也不少了,什么弑父,杀子,在剥皮家族司空见惯,谁狠,谁手腕高强,谁就当家作主。有一些人顽固的效忠安托里,可是他们很快就被伊万诺的人斩杀在城堡空地上。 “伊万诺,让人去见东方人,就说我会无条件投降,只要让叶琳堡的人活下去”米多做这么多,就是不想死,他杀了安托里,转眼间死在东方人手中,那不是蠢么? 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没人反对米多的话,或许,没人真的愿意死吧,哪怕当俘虏,也比立刻死去强。 米多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拿下了叶琳堡,但要说开心,那也未必。对一个亲手弑父的人来说,什么样的胜利也不可能太高兴,米多不想这样做,可是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对安托里的恨一点点积累起来,直到真正走上一条弑父之路。卡耶夫、谭龙、莫比尔,同样都是兄弟,他们却能受到更多的关注,而他米多就只有送死的份。 有罪么?或许罪过极大,但是最大的罪是生为克里格蒂斯克家族的子孙,双手扶着城堡窗口的青石,冰凉一片,米多心里很清楚,剥皮家已经完蛋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活下去,东方人不是好骗的,他们会允许剥皮家继续存在下去么?不知什么时候,赖奇走到米多身后,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搂着米多的腰,“你...把他杀了...” “他该死”米多并不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杀掉安托里,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赖奇其实很无辜,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的,米多想不明白,安托里为什么对赖奇下手,难道为了满足内心变态的嗜好么?有着太多的疑惑,但已经没必要弄明白了,安托里已经死了。 叶琳堡发生巨变,卡列瓦拉城也落入云府骑兵手中,当然米多做的事情,并没有瞒过耶律沙,米多如此果决的杀掉安托里,多少让人有些意外的。耶律沙本以为米多要控制叶琳堡,需要几天时间的,没想到半天时间,安托里就挂了,米多这位弑父之人竟然轻而易举的控制了叶琳堡。 不得不说克里格蒂斯克家族非常另类,根本不能用寻常眼光来看待他们。临近傍晚,叶琳堡派来的使者抵达卡列瓦拉城,米多要率领剥皮家族无条件投降,并且献出叶琳堡,耶律沙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叶琳堡的使者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卡列瓦拉城过夜,陈耀峰为首的年轻将领也终于有些明白奥尔格的苦衷了,戌时不到,陈耀峰悄悄地进了奥尔格居住的屋子,“将军,末将就是奇怪得很,你当初如何断定米多会帮我们对付安托里的?如果你看错了,那咱们现在可就要面临叶琳堡的坚强抵抗了。” “想要看破这些,其实并不难,只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很少静下心来观望罢了。米多连续几日派兵迎战,偏偏有那么两千多人一直没动,这摆明了就是借我们的手灭掉安托里的兵马。如果说米多没有包藏祸心,那反而奇怪了。只要米多杀掉安托里,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一个弑父之人,除了投降依靠我们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么?”奥尔格喝了口热水,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是灭掉剥皮家,震慑斯拉夫人,并不是说一定要将剥皮家杀得鸡犬不留,那样做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战争,不是简简单单的杀人,你们啊,还太年轻,等多磨练一些时间,就知道本将的意思了。有时候单纯的杀戮,反而会弄巧成拙。” 陈耀峰有些听懂了,有些不太明白,至少他觉得好像没什么手段比直接血淋淋的杀戮更吓人,“虽然叶琳堡封面已经投降,但还是不得不小心应对,明日让末将先去叶琳堡吧。” 陈耀峰此举也算小心之举,奥尔格却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剥皮家已经是一群丧家之犬,就算他们有二心又如何,咱们还需要怕?本将作为主将,如果这个时候还要怕这怕那的,反而让那些斯拉夫人小瞧了。明天你跟本将一起进叶琳堡,骑兵在城外警戒,只要剥皮家稍有异动,立刻动手。” 奥尔格并不觉得米多会假降,时至今日,剥皮家已经失去耍阴谋的资本了,米多能干出弑父的事情来,就可以看得出他还不想死,是个懂得取舍的聪明人。 次日一早,卡列瓦拉城的大军就随着使者前往叶琳堡,近两万步骑浩浩荡荡的杀向叶琳堡,银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马蹄隆隆,步履威风。许多剥皮家的人有些理解为什么米多会投降了,跟这样的对手交战,剥皮家最后恐怕连根鸟毛都留不下。 当然有很多人开始痛恨起安托里来,剥皮家的种是不怕死,可是没有意义的死太让人伤心了。跟东方人冲突一番,剥皮家什么都没得到,当剥皮家最困难的时候,以维雅切为首的南部贵族们没有一个伸出援手的。很明显,安托里被人当猴耍了,剥皮家在进行一成毫无意义的战争,上托伊卡角斗场的事情,更让人看到了东方人残暴的一面,而这一切都是维雅切为首的南方贵族们引起的。 第703章 西进 第703章西进 似乎是为了安众人之心,米多率领剥皮家贵族出城十里迎接,这就是米多的诚意,他要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祸心。万一东方人受到什么刺激,那结果就不太好了。米多做了很多功课,当云府骑兵先头兵马来到城下后,米多为首的剥皮家匍匐在地,学着大明的跪拜之礼。 骑兵分开,奥尔格骑着高头大马走到前边,看着跪在地上的米多,他淡淡的笑了笑,这个米多很聪明,如今的剥皮家,越表现的卑微,越有希望活下去,“前边带路吧,本将不想发生任何意外,否则的话叶琳堡剥皮家族一个也活不下来。” 自有翻译将话转述,米多心头一凛,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托大,有些人明明投降了,还摆架子要脸面。幸亏自己没这么做,否则东方人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叶琳堡呢。在米多等人的带领下,云府骑兵很快就控制了整个城池,三千多剥皮家士兵被缴械,被分批看了起来。对此,米多等人无话可说,东方人没有动手杀人,已经算是给面子了。控制剥皮家之后,奥尔格也没再跟米多深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奥尔格能做主的了,如何处理剥皮家,还是让督师来做决断吧。 剥皮家败亡,并不稀奇,只不过败得太快了,尤其是米多回身杀掉安托里,更让人没想到,大敌当前,米多竟然玩了一出弑父的好戏。米多不是个好人,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但奥尔格并没把米多怎么样。四天之后,铁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叶琳堡。 属于安托里的铁王座成了铁墨的座椅,在城堡大厅中,他见到了神情萧索的米多。米多也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东方摄政王,铁墨气度斐然,眼神冷酷有力,米多便是有点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了,“尊贵的摄政王,克里格家族罪孽深重,我们决定放弃克里格家族的姓氏,全族归东方帝国治下,卑贱罪民,恳请大明能赐予高贵的姓氏。” 翻译讲话转述一遍,铁墨眉头一皱,随后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看一眼旁边的海兰珠。海兰珠也是有些莫名的神情,他们都没想到米多会有如此要求,放弃克里格姓氏,这可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也是米多的聪明之处,梅津小城的事情,不会被遗忘,剥皮家干的事情让人恨到了骨髓中,几乎每一个东方人都希望剥皮家消亡。 剥皮家族必须消灭,米多不想死,许多剥皮家的人也不想死,那只能用另一种方法让剥皮家消失在这个世上了。当然,米多如此做很无耻,但铁墨并不这么觉得,有时候无耻是必须的,拍了拍扶手,目光锁着下边的米多,“你很聪明,既然剥皮家终归要亡,那就亡吧。从今往后,你们会被送往大明,克里格蒂斯克姓氏是不能再用了,你们以后就姓莽吧。” 铁墨从来没相信过剥皮家,把他们留在托木斯克这边,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惹祸呢,把他们扔到大明的地界,这些人就是一群猛虎,也别想翻出什么风浪来了。米多面露苦笑,去了大明境内,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没想到这位东方权贵考虑的如此周祥,“谢大人赐姓。” 叶琳堡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秘密,很快克里格家族改姓的事情就传了出去,一时间斯拉夫贵族们全都呆住了,不管怎么说,东方人做到了,他们真的让剥皮家消失了。从现在开始,剥皮家成为了历史,克里格蒂斯克家族成了过去。剥皮家没了,紧接着巨大的压力就砸在了南方贵族们身上。 占领叶琳堡之后,云府骑兵沿着南方小路对附近的几个农庄展开了进攻,没有了剥皮家在前边顶着,附近根本没人是晋北军的对手,转眼间方圆五十多里的地方被晋北军控制,许多贵族领主被赶到了南边。晋北军已经开始为接下来的春季攻势做准备了,对此,沃尔康毫无办法,现在俄国在托木斯克附近实力大损,根本照顾不到叶琳堡附近,否则的话也不会找剥皮家合作了。 转眼间就来到了三月中旬,进入春天后,冰雪消融,农场中重新长出新绿。不过托木斯克地势太高,又靠近北方洋流,所以即使初春时节,依旧有些干冷。进入三月份之后,晋北军就开始在叶琳堡南部集结兵马,驻守图罗夫的兵马也开始向这一带移动,晋北军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趁着冰雪消融之际,对帕拉别利河流域发动攻击。 帕拉别利河,地处托木斯克城西部,河流附**原广阔,地势平坦,占据这里,不仅能获得大量的农田,还能为骑兵提供一个稳定的基地。只要控制帕拉别利河,就能利用骑兵优势随时对西部的俄罗斯地盘发动进攻。几个月时间,沃尔康一直没闲着,他早就知道开春之后必将会有一场恶战,东方人不可能拖延太久的。叶琳堡一带管不了,可帕拉别利河却不得不管了,任由东方人控制帕拉别利河,伟大的俄国就永无宁日了。如今俄国虽然号称实力强大,可实际上随着东征失败实力早就不复当初,能保住托木斯克以西的地盘就算烧高香了。 捷吉涅茨庄园里,春天的气息弥漫四周,阳光变得越来越温和,沃尔康看着周围贵族们,这些贵族领主们全都一脸的菜色,就好像几天没吃饱饭一般。都是愁的啊,按说斯拉夫人才是俄国真正的主人,结果战争进行了几个月,东方人已经占据优势,再加上一场大瘟疫,斯拉夫人吃饭都成问题。以前还能缩着头不管不问,现在东方人都打到帕拉别利河了,不管都不行。叶利钦已经成了贵族代表,一般都是由他先发话的,“大公爵,东方人骑兵实力强横,火枪手更是强大,如果在平坦地带作战,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我们最好在帕拉别利河东部丘陵建立防线,依靠那里的地势跟东方人周旋。” 沃尔康当然明白叶利钦的话,铁锤骑兵团损伤过半,大瘟疫侵袭下,又没法重新组建骑兵,战马稀缺,俄国真正可用的骑兵连一万五千人都凑不出来。以这样的实力,跟东方人在平原地带正面交锋,那简直就是拿着鸡蛋碰石头。沃尔康并非蠢人,俄国唯一的机会就是河流东部丘陵,在那里东方人的骑兵就算再厉害也发挥不了作用。 接下来讨论的就简单了,无非是如何调兵前往河流东部罢了,而且速度要快,因为开春之后,晋北军明显加快了集结速度,随时都有可能发兵帕拉别利河。 俄国的春风很强,好在植被面积覆盖很大,还不至于黄沙滚滚。沃尔康忙着在帕拉别利河部署兵力,铁墨同样不会闲着,王左挂更是一名合格的狗头军师,很多事不用铁墨发话,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 叶琳堡中央城堡中,各部将领集聚在此,王左挂捏了捏嗓子,笑眯眯的公布了自己的安排,“那些傲慢的波耶贵族肯定不会让我们顺利占领帕拉别利河流域的,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河流以东丘陵一带构筑防御。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斯拉夫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如此,恐怕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不过,咱们的目的并非帕拉别利河,而是要借此机会尽可能的歼灭对方有生力量,只要在帕拉别利河砍掉斯拉夫人一只胳膊,那么以后托木斯克乃至西伯利亚就会少很多麻烦。” 奥尔格高宠等人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了,王左挂将心中所想稍微说了下,他们便已经大致了解了帕拉别利河的计划。 见王左挂坐下,周定山整理了一下思路,走到作战地图前,有些担忧的说道,“督师,从我们之前与俄国各公国交手情况看,俄国不乏智者,据末将所知,沃尔康老谋深算,叶利钦也是诡计多端,我们想要靠帕拉别利河拖住大量斯拉夫兵马,并非那么容易。帕拉别利河流域东西两座城池,麦斯克、阿穆尔卡紧靠河流两端,河流东部是大量的丘陵地貌,就算我们精锐尽出,只要对方发觉不妥想要撤退的话,我们也是毫无办法。所以,末将以为,此战关键并不在正面战场,而在于我们有没有办法出其不意的夺下麦斯克以及阿穆尔卡,截断斯拉夫人的后路,做不到这一点,斯拉夫人想撤就撤,想要消耗对方,纯属空谈。” 周定山一番言论颇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尚可喜撇撇嘴,揣着手嘟哝道,“定山,你太小瞧咱们了吧,虽然河流北部多是丘陵,但凭着咱们的能力,想要打垮他们并非难事吧。” 如尚可喜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几个月来,己方连战连捷,现在又是刚把剥皮家抹平,更是骄横了。 周定山面露苦笑,指了指北部丘陵,“尚将军,不知你有没有去过北部丘陵,周某前些日子是亲自去过丘陵一带的,哪里面积广阔,峡谷纵横,处处都可藏兵,斯拉夫人又不乏熟悉地形的人,他们展开兵力,要是诚心跟咱们周旋的话,我们想要短时间内吃掉对方,纯属痴心妄想。正面交锋,我们自然不怕,怕就怕别人不跟我们打,斯拉夫人集中兵力驻守丘陵一带,恐怕就是存了利用地形跟我们周旋的意思。” 被周定山如此说教,尚可喜等人也没了脾气,他们确实不太了解那片丘陵,仅仅以为那里是方圆十几里的高地地貌呢。王左挂和铁墨相视一笑,看向周定山的眼睛里多是赞许,几年时间,周定山果然是成长很快。时至今日,铁墨身居高位,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亲自督战了,所以他迫切的希望麾下爱将们能成熟起来,作为将帅之才,应该深思熟虑,不能光靠勇气的,每战之前,未算胜先算败,这样才会少少犯错。 见有些冷场,铁墨只好站起来,示意周定山先坐回去,扫视众将,铁墨沉眉肃穆,“怎么?你们不觉得定山说的很有道理么?是不是之前胜了几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哼,有道是骄兵必败,如果你们存着这样的心思去打仗,就是眼下的帕拉别利河也未必拿得下来。此战将由本本督师亲自指挥,定山领骑兵从西面绕过去,偷袭麦斯克。按照正常情况,从叶琳堡绕白海湖泊抵达麦斯克的话,至少需要三天时间,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以三天时间为限,本督师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斯拉夫人拖在丘陵一带,要是跑了一个斯拉夫老毛子,我就找你们要人。” 说罢,铁墨一拍桌面,神色不善的望着尚可喜和奥尔格,“尚将军、奥尔格将军,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没把丘陵一带的老毛子当回事嘛,既然这样,这先头主攻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本督师对你们的要求不高,每天消灭两千斯拉夫人就够了,当然,前提是别把斯拉夫人吓跑。” 尚可喜尴尬的笑了笑,奥尔更是不敢违逆铁墨的命令,坐直身子点了点头。 铁墨心中冷笑,这帮子骄兵悍将该得到点教训了,要是不吃点亏,他们还以为斯拉夫人都是纸糊的呢。骄兵悍将们有轻视之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其中以尚可喜和奥尔格为代表,奥尔格灭掉剥皮家,更是信心满满,最近已经膨胀到像直接杀到莫斯科了。 耿仲明一点都不羡慕两位同僚,虽然他对当地不是太了解,但对周定山还是非常信任的,既然周定山说那里地形复杂,想来不会有错。议事很快结束,周定山要负责突袭麦斯克,所以议事一结束就被铁墨单独叫到了二楼。 凯蒂眨着明媚的大眼睛,一头金色长发柔顺的盖在肩头,小嘴不时的撇着,显然还对角斗场的事情颇有微词。铁墨可没心情跟凯蒂计较,见周定山走进来,笑着说道,“定山,先坐下吧。突袭麦斯克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成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第704章 初战吃瘪 第704章初战吃瘪 作为一名成熟的将领,周定山早就有所准备,“督师,末将觉得偷袭麦斯克的成功率还是非常大的那一带已经没有了斯拉夫人的势力。有一些小城镇,末将觉得只要速度够快,也完全能在斯拉夫人反应过来之前,抵达麦斯克。” 有些话周定山是不便明说的,当然铁墨也能理解。有时候为了军事需要,是不分平民和敌军的,在拉多加湖到麦斯克之间有几个村镇保留了下来,很多斯拉夫人不愿意离开故乡,继续生活在此。这些村镇,肯定是能绕便绕,绕不过的话,为了保证偷袭计划的成功,说不得要下狠手了。 铁墨并非仁慈之人,他怎么会怪罪周定山呢,“定山,你心中有数便好,到了休甘河一带后,怎么做就靠你自己拿主意了,千万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我们从云府来到这里,本来就是征服者,我们要的是胜利,只要胜了,我们就是正义的一方,可以光明正大统治西伯利亚,败了,那就只能任凭别人说了。” “定山明白,督师放心便是,末将一定不负所托,一举拿下麦斯克”周定山站起身,眼中满是坚定。一直以来,周定山和铁墨的关系都有些特殊,作为铁墨的心腹爱将,更有责任去承担那些重要而危险的任务,对此周定山无怨无悔。 崇祯七年三月二十二,以步卒为主的两万晋北军对帕拉别利河一代的萨拉特丘陵发起进攻,开春之后俄国境内最大的一场战役自此拉开序幕。萨拉特丘陵一战,关系到了未来的西伯利亚的归属,所以成了决定俄国命运的战役,一旦这一战失败,那么俄国将会彻底失去染指西伯利亚的可能,自此以后还会长期生活在大明朝的恐怖威压之下,这是俄国贵族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斯拉夫人知道萨拉特丘陵的重要性,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猛冲猛打,而是充分利用其丘陵的地形优势,以牵扯和小规模偷袭为主。 萨拉特丘陵东西连绵几十里,丘陵不断起伏,逞波浪姿态,最高的地方达到了一百多丈,地的高坡也有十几丈,波谷有些狭长,有的宽阔,很多时候波谷之中还有波谷,好多地方冲进去之后,就像迷宫一样。 尚可喜等人一开始根本没把萨拉特丘陵当回事,以前不是没指挥过丘陵战,当年野猪峡地势与萨拉特丘陵非常相似,所以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打了两个时辰后,额头上便见汗了。 丘陵面积很大,简直比野猪峡大了三倍不知,两万多人一展开,根们显不出什么,斯拉夫人根本不正面交手,稍一露面就往波谷钻,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自己这边刚跟进去,两侧高坡上就冒出不少斯拉夫伏兵。如此反复之下,自己这边已经吃了不小的苦头,偏偏你集中兵力攻占某一带高坡后,斯拉夫人就跑到别处不露头了。 不知什么时候,斯拉夫人将游击战玩的如此厉害了。 奥尔格脸皮子有点黑,他本身擅长的是那种步骑大规模正规交锋,尤其是骑兵对垒,强攻丘陵,并非所长。这下子好了,面对斯拉夫人的无赖招数,一筹莫展。 “阿里.....阿里,你死哪里去了,多带点人占领那个高坡,看到那里了么...对就是那个最高的山头,只要占了那里,就能布控方圆两里地,本将非把这群地老鼠揍出来不可”奥尔格气急眼了,几千兵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这种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 阿里哪敢不同意,点了一千多人就往附近的高坡冲,要抵达那个高坡,需要过几道波谷才行,一开始还算顺利,到了第三道波谷的时候,就有些吃力了。这一代不断起伏,波谷不平坦,士兵们需要散开队形,才能通过。 这时候陡变突起,前方高坡上许多斯拉夫人持着各种武器冲了过来,粪叉子、锄头、木棍子,这些斯拉夫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的,莫说是粪叉子,就是木棍子抡圆了,也够人喝一壶的。此时斯拉夫人居高临下,吼声震天,气势很足,借着冲下来的势头,许多晋北军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势头竟然被斯拉夫人压住了。 阿里的部曲并不少,奈何事发突然,后边的人马冲不上来,斯拉夫人兵力集中,一时间阿里的人被堵在波谷,打得晕头转向的。没一会儿,上百名士兵被斯拉夫人打倒在地,阿里也被斯拉夫人偷袭得手,屁股上挨了一粪叉子,疼的他嗷嗷直叫,简直是又气又恨。眼看着自己这边越来越没什么章法,阿里捂着屁股,右手持着刀怒吼道,“撤,赶紧撤,后边的人也不要往前冲了,后队变前队,先冲出去再说。” 撤退也不是那么顺利的,之前顺利通过的波谷中窜出许多斯拉夫人来,将阿里的后路兵马搞得鸡飞狗跳的,损失不算太大,但被折腾的乱糟糟的,一点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 收尾被骚扰,阿里也算有些门道,叫过副将吩咐道,“领着你的人对那个高坡发动进攻,把斯拉夫人吸引过去,只要斯拉夫人朝你那边冲过去,就赶紧往北面撤,千万不要往南,顺着波峰往西北方向撤”。 副将得了命令,不敢耽搁,点了自己的兵马就往高坡冲,斯拉夫人也明白高坡的重要性,一看有人悍不畏死的集中兵力冲击高地,当即扔下波谷的兵马,叫嚷着朝着高坡冲去。见计划凑效,阿里扯着嗓子吼道,“兄弟们,机会来了,大家跟着老子朝北面冲,沿着波峰往回撤。” 阿里自出道以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从武州城大战到永定河血战,从一个小兵积功到指挥使,还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不过他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眼下也别管脸面了,先逃出去再说,否则被堵在这里,晕头转向的乱打一通,早晚被斯拉夫人捡了便宜。 阿里的判断还算不错,斯拉夫人大部分兵力都隐藏在波谷暗处,波峰脊梁并没有多少人,撤退的还算顺利,不过等逃出丘陵后,他差点没掉眼泪,才一个时辰,麾下一千多人就损失了三百多,简直要了老命了。奥尔格本来等着捷报的,得到的却是阿里惨败的消息,气得他都想亲自上阵了,“阿里,你怎么领兵的,这么多人,你竟然败了。” “将军....实在是大胡子们太能藏啊....”阿里一阵脸红,他屁股上还挨了一粪叉子呢。 阿里也觉得自己冤得慌,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第一次碰到这种地形。丘陵不像丘陵,山峦不像山峦,谷道还特别多,就像特意挖出来的坑道一样,说是鬼斧神工也不算过。一冲进去,谷道相错,这里一条,那里一条,一个不小心就钻进去摸不出来了,最惨的是屁股上还被粪叉子弄了一下,把老脸都丢干净了。 阿里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可是对面站着的是奥尔格,他也没胆子还嘴,只好歪着屁股苦涩道,“将军,不是末将不用心,你瞧瞧末将这屁股。丘陵中谷道密密麻麻的,到处都能藏人,兄弟们又不熟悉这里,还没到高坡呢,就被斯拉夫大胡子堵住了前路,谷道里的伏兵又从后边杀出来,要不是末将见机行事,这会儿估计得损伤过半了。” 奥尔格还是比较了解阿里的,若不是真被打的没脾气了,以阿里的性子真不会认怂。 奥尔格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野猪峡一战,流寇就是利用这种地形给晋北军上了一课。 站后边看看阿里的屁股,奥尔格皱着眉头一脸苦笑,“你也真够笨的,让火枪队逼上去,从西边包抄,难道那群老鼠还能一直躲着不动弹?” “没有用”阿里想都没想,直接开口,“将军,你有所不知,这地方太大了,咱们要想从西面包抄过来,除非有足够的兵力覆盖西面所有谷道高坡才行,可是咱们现在可用之人连八千人都不到,想要覆盖西面所有地方,简直是痴心妄想。除非将驻守科米以及扬马尔的火枪队全部调过来,要不让那些图瓦人帮忙也行。” 阿里说的是大实话,想要大面积覆盖,一点点横扫过来,就必须有足够多的兵马。否则,你清扫这边,人家躲到另一边,你清扫另一边的时候,人家有悄悄地藏回来,到时候别打了,大家光捉迷藏算了。奥尔格一阵头大,本以为己方兵力已经有绝对的优势了,可是真的打起来才发现兵力还是不够用,看来真的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办啊。 问题是扬马尔以及科米驻军是最后的保证了,有他们在,就算不能夺取整个丘陵,想要后撤,也还有所保障,总之东面的驻军是不能动的。剩下的就是那些图瓦人了,这些图瓦人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不听指挥,很容易坏事,不过让他们配合着帮忙清扫下谷道应该没问题吧? 想到这里,奥尔格就决定转变思路了,“阿里,你先下去把伤口处理下,来人,去请尚将军前来。” 奥尔格这边进攻不力,尚可喜那边也好不俩多少,虽然损失不大,但同样被躲在谷道中的斯拉夫人搞得火大。 听奥尔格有急事相商,尚可喜匆匆赶来,本来还想问问奥尔格战果如何的,可是看到对方那张臭脸,就知道肯定好不了多少,“老兄,这次咱们可算踢到铁板上了,这下咱们可是栽了个大跟头,脸面全无啊。督师可还在后边看着呢,要是这么灰头土脸的,哪有脸见督师?” “咱们情况都差不多,你没觉得此地跟野猪峡非常相似嘛,但又比野猪峡还大。我们如实上报就行,相信督师不会过多计较的”奥尔格很实诚,他对脸面看得并没那么重,尚可喜可就不一样了,想他尚可喜可没这么厚的脸皮,仗才打了半天,就请求援兵,脸上哪里挂的住。 一看尚可喜翻白眼,奥尔格就知道这位老兄有点下不来台,他赶紧说道,“尚将军,别犹豫了,不找督师要援兵,难道你等到咱们吃了大亏才肯认栽不成?” 尚可喜挠挠头,鬼鬼祟祟的说道:“这事咱们得找夫人,有夫人帮忙说说话,督师还能怎滴?哎,我这就去办!” 奥尔格很想把尚可喜踹地缝里去,好好地商量了半天,结果姓尚的拍屁股走人,这丢人的事情落在他奥尔格头上了,生气归生气,奥尔格也只好开始写军报。没多久一封前线急报就落在了海兰珠手中,奥尔格不知道的是此时海兰珠正和铁墨坐在一起呢,拆开军报看了看,海兰珠便冷冷的笑了起来,“哼,这两个家伙,连一天都没坚持到,就开始请求援兵了。还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拐着弯的把信送到了我这里,还想把王先生要过去给他们出谋划策。” 奥尔格请求调图瓦人参战,海兰珠是没有意见的,那些图瓦人整日里吃饱没事干,也该让他们干点正事了。至于王左挂,海兰珠是不会同意的,这俩家伙一碰到难题,就想着找别人解决,这种偷奸耍滑的行为绝对不能纵容,不管增兵也好,还是两侧包抄也好,多少是他们自己想的主意。 铁墨还没说话,旁边的凯蒂就凑过来,眨着可爱的大眼睛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打仗么?咱们也去看看吧。” 嘎,海兰珠差点没让凯蒂的话给惊死,她戳戳凯蒂的脑袋,在金发美人腰间拽了拽,“你说什么浑话呢,督师这么金贵的身份,哪能去冒险?倒是你个金毛女人,好吃好喝的,少出那些馊主意,否则本夫人把你扔到猪圈里去。” 把铁墨按在后方,不再插手前线战事,海兰珠和朱琏等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大家可都怕到了前线出什么意外呢。可这个金毛凯蒂倒好,竟然怂恿着铁墨去前线,在海兰珠看来,凯蒂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任务,那个什么苏格兰王国,更是可有可无,她要是真生气,直接杀了凯蒂都是有可能的。 第705章 上了恶当 第705章上了恶当 凯蒂的汉话功力有限,海兰珠一番话她有的听懂有的没听懂,不过海兰珠的神情还是看懂了,别人怕海兰珠,她却不晓得怕,伸着洁白的脖颈,用英语说了句,“恶女人!” 海兰珠杏眼一瞪,用力拍了下桌子,“来人!” 哗啦,四个卫兵迈步冲了进来,海兰珠指了指凯蒂,眼睛却是瞪着旁边的铁墨,“你们几个,把她关猪圈里去,没有本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能带她走。” “喏”四名卫兵拖着凯蒂就走,凯蒂吓坏了,伸手去抓铁墨。可惜,铁墨已经得到了海兰珠的警告,他可不敢因为这点事儿惹海兰珠不快,让凯蒂吃点苦头也好,省的她以为这里是苏格兰呢。等着凯蒂被弄走,海兰珠喝了口茶水,不无警告的说道,“督师,你可不能去,等过上两天再让她出来,这个女人不懂个规矩,都是你惯的。至于王先生,也别让他去丘陵,尚可喜和奥尔格既然揽下任务,他们就该负责。” “嗯,都听你的,不过图瓦人还是尽快派过去比较好,毕竟这才第一天,不弄出点动静来,咱们谁脸上也不会有光”铁墨也不会反对,尚可喜和奥尔格之前大放阙词,那该担的责任就得担着,否则老是目中无人,对今后的战事没有什么好处。 海兰珠自然不会耽搁正事,着人去通知伊丽莎白。仅仅一个时辰后,驻扎在附近的图瓦仆从军就有了动静,伊丽莎白经过长时间运作,已经慢慢将图瓦各部掌控在手中,接下来就是加强控制的过程罢了。参加丘陵战事也不错,那些不服从指挥的贵族们,全都扔到最前线去,最好死在沃尔康的走狗手中。 几个图瓦贵族被推到了前线战事中,伊丽莎白明显是要借刀杀人,可这几个图瓦贵族一点脾气都没有,他们不仅要听命行事,还必须打好,打不好回去,那也是死路一条。 这段时间,大家可见识到伊丽莎白的手段了,之前有几个嚣张跋扈的贵族酋长,全都被伊丽莎白下令砍了脑袋。就算伊戈尔,都不敢说杀就杀,倒是伊丽莎白很干脆,仗着铁墨的支持,处事果断,毫无顾忌。 随着图瓦仆从军的到来,尚可喜和奥尔格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图瓦仆从军人数不少,足有三万多人,如此一来配合上尚可喜二人的兵马,在萨拉特丘陵一带,已经集中了五万多进攻兵马。尚可喜和奥尔格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放弃中间地带,从东西两面进行包抄,图瓦仆从军负责东面,晋北军负责西面,这种大面积覆盖的推进方式,速度很慢,但相对稳健,这种无差别的覆盖清扫之下,很少有什么漏网之鱼。 尚可喜和奥尔格指挥各部兵马从西面各处进入谷道,一点点向东面推进。斯拉夫人根本没想到会突然多出三万多图瓦人来,所以他们还用之前的方法应对,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慢慢的,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了。 “千夫长....北面谷道出现东方人,他们沿着谷道和缓坡抄过来了”千夫长得到消息后并没当回事儿,摆摆手一脸轻松道,“让所有人往南面和东面撤一撤,等东方人抄过去,再从后边绕后路,偷袭他们后边的兵马,制造混乱。” “报....不好了,千夫长大人,南边好多谷道出现了大量敌军,他们阵型紧密,连缓坡上都是人,咱们的人顶不住了”又一个消息传来,惊得千夫长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这是无差别覆盖时推进攻击,这是对付谷道复杂地形的最好办法,可问题是东方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想要覆盖整个西面,至少也得两万大军吧。 千夫长想的脑仁都开始疼了,就是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他可没胆子领着人跟东方大军正面硬来,只能下令赶紧往东面撤。好在覆盖式推进速度很慢,为了追求稳定性,也不敢推进的太快,免得出现漏洞,所以到了晚上,也就推进了两里地,但是效果还是显著的,在两万大军无差别攻击下,有些倒霉的斯拉夫人来不及撤退,零零散散的被消灭在谷道中,经过统计,共有三千多倒霉的斯拉夫人战死当场。 尚可喜和奥尔格高兴不起来,头一天战果不错,但是后边的日子斯拉夫人回过味儿来后,就不会有多少斯拉夫人陷入重围中了。按照这种推进速度,想要横扫整个丘陵,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没戏。好在还有周定山这路杀招,否则面对萨拉特丘陵,就要欲哭无泪了。 萨拉特丘陵,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尚可喜和奥尔格已经达成了共识,宁愿速度慢一点,也不能大乱完整的推进阵型,那样做的话,就会让斯拉夫人逮住机会分而食之。 柴多夫作为萨拉特丘陵的指挥官,肩上的压力比山还大,东方人这次还真是一点阴招都没用,可就是这种没阴招的笨办法,弄得柴多夫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办法虽然很笨,但贵在没有漏洞啊,要是没什么机会,罗格达驻军就只有被步步蚕食的命运。 柴多夫是自家知道自家事,莫看守卫萨拉特丘陵的兵马号称四万多,但里边真正的精锐只有不到两万人,其他大部分都是没训练多久的农夫,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这些人大大偷袭,搞一些小规模的歼灭战还行,一旦大规模正面交锋,莫说厮杀了,光那中大场面的气势,估计就能压得许多人喘不过气来,那些新兵不被吓破胆就不错了。 人家东方人已经摆明了姿态,就是不讲道理了,就是要用绝对的优势兵力,一点点碾压,哪怕耗费时间也没问题。面对这种局面,柴多夫颇有些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说到底,就是硬生生打不过人家,一旦用不出阴谋诡计了,就只能被动挨打。但俄国的险峻形势,又逼着柴多夫不得不绞尽脑汁,这可是俄国夺回托木斯克最后的资本了,丢掉萨拉特高地,以后再想夺回托木斯克那就很难了。为了拥有西伯利亚,为了托木斯克,必须守住萨拉特丘陵,最次也要尽可能的消耗东方人的战斗力才行。 “柴多夫大人,我们必须想办法大乱东方人的行军部署才行,这样打下去,我们太被动了,今天让儿郎们留意了一下,东面那边虽然人数众多,但看盔甲制式与之前碰上的东方人大有不同。各部兵马也强弱不一,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们的机会”一名千夫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柴多夫眼中一喜,有些不敢确信道,“瓦罗斯,你确定?” “确定,他们根本没穿黑色盔甲,也没穿银色亮甲,大部分穿着皮毛厚衣,手中拿的是弯刀。我怀疑,他们并非真正的东方兵马,是随着东方人的盟友或者仆从军”瓦罗斯说起这些,有着相当的自信心,他自认观察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瓦罗斯言辞凿凿,柴多夫也信心倍增,拍拍瓦罗斯的肩头,脸上总算看到一点笑容,“很好,瓦罗斯,明天你随我一起,好好看看对方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利用得当,这或许真是我们的机会。” 次日不到巳时,晋北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推进,大量的兵马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绞杀,这一天效果就差了许多,由于斯拉夫人有了准备,许多斯拉夫人一看情况不妙,直接往后跑,再难看到那种大量人员挤在一处谷道中的情况。 推进还算顺利,斯拉夫人只有零零星星的抵抗,但大部分都被斩杀在谷道中,并没带来多少损害。这一天柴多夫什么都没做,而是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东面各处的动静,他观察了好久,终于确定瓦罗斯说的没错。 这些东方人跟之前遇到的有很大不同,虽然悍勇非凡,但进退之间少了章法,也不注重各部配合。而且有一点最让人柴多夫上心,这些人好像抢功的现象严重。稍一寻思,柴多夫心里就有了主意,当夜,他将麾下千夫长以及执政官们叫到一起,“瓦罗斯,明日你率人藏在此处谷道中,东方人推进过来的时候,你们不要忙着后撤,要主动发起攻击。只要东方人增兵此处,你立刻领着人向后撤,争取将东方人的追兵引到埋伏圈里来,只要东方人敢孤军深入,咱们就包他们一次,也出了连日来的恶气,替死去的的勇士们报仇。” 说罢,柴多夫一拳锤在旁边的土墙上,砸的泥土滑落,这些天窝在丘陵的执政官以及千夫长们被压着揍了这么久,如今有机会反击一下,哪里会反对。 瓦罗斯对柴多夫的计划最为了解,让他来当诱饵最合适。转眼间第三天到来,东面的图瓦人如前两天一样以部落为基准,南北分开,连绵成片,浪花一样朝着西面卷去。其中中部一带由牡泰尔部的也赤先负责,也赤先麾下四千子弟,实力不俗,再加上这两天进展顺利,根本没碰上什么抵抗。也赤先本来就是个狂傲的人,慢慢的就变得有些自大了,他觉得那些斯拉夫人根本就不堪一击,就这些斯拉夫人,真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灭不了他们。 一旦起了轻视之心,信心就会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巳时两刻的时候,前方传来激烈的交锋声,一名贵族百夫长拖着弯刀跑了回来,“前方谷道又宽又长,里边有好多斯拉夫人,这会儿前头兵马已经跟对方缠斗在一起了,刚米卡将军希望族长赶紧派遣援兵过去。” 找到大量的敌人?听到这个消息,也赤先不是担心,而是由衷的高兴,只要全歼这股兵马,那可是大大的功劳啊。也赤先根本没想过为什么连日来逮不到人,今天却碰到许多人,就算其中有问题,凭着手中大量兵马,也赤先也不怕,他挥手道,“传令各部,加快速度,一定要把这些斯拉夫人拦住。” 旁边一个低矮的图瓦男子有些担忧的劝解道,“也赤先大人,如此恐怕不好啊,斯拉夫人一直谨慎小心,避免跟我们正面交锋,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大量的溃兵呢?咱们还是小心为妙,谨防对方有诈。更何况,咱们这一加快速,会直接破坏整个进攻阵脚的。” “胡说八道,难道还要像之前一样学乌龟爬么?老子是够了,前边大量的军功,咱们不去,便宜别人,图努,你要是胆子小,就在后边缩着,别耽搁勇士们杀敌建功”也赤先根本不在乎图努说了什么,眼色不善,图努也怕也赤先狠劲爆发,动刀子杀人,所以赶紧闭了嘴。 也赤先所部,就像嗅到血味的苍蝇,一窝蜂的向前扑去,直接对前方三里外的一道宽阔的谷道发起进攻。 这个地方又宽又长,就像一条干涸的长河,有不少斯拉夫人集中在此,这些斯拉夫人仗着人多也不惧怕,与也赤先的人在缓坡上厮杀起来。渐渐地,斯拉夫人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向西面逃窜,也赤先哪里肯放弃,咬着斯拉夫人一阵猛追猛打。也赤先所部激战正酣,其余各部也是好奇,附近几路兵马打听了一下,一听说也赤先拖住了大量的斯拉夫人,顿时有些眼红了。怪不得也赤先的人会加快速度,敢情是碰上肥肉了,既然功劳就在眼前,那谁抢到就是谁的,见者有份嘛。 有些眼红的人也开始加入到战团,也赤先一看到别的人跑来凑热闹,顿时有些着急了。 瓦罗斯很高兴,他发现这些东方人果然战术纪律有些差,这么快就上当了。 上上下下,左右折腾,也赤先以及各部追兵早已经不知道到了何处,完全偏离了预定的路线,渐渐地,也赤先发现有些不妥了,因为斯拉夫人好像越杀越多。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也赤先挥舞弯刀,大声吼道,“撤,赶紧撤回去。” 可惜,也赤先反应的有些慢了,一声爆响,四周高坡上出现无数身影,瞬间将这一代围了起来,许多图瓦士兵应对不及,直接被蜂拥而来的斯拉夫人砍死。也赤先瞪大眼睛,他后悔没听图努的劝告,如今竟然陷入重围之中。 第706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706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柴多夫很满意眼下的情况,瓦罗斯果然不负众望,将大量的东方兵马引了过来。本来还以为会有些难度呢,没想到这些东方人如此鲁莽,此时这批兵马已经距离后方相距甚远,半个时辰,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越来越多的斯拉夫人加入战团,也赤先的兵马越打下去,气势越弱,斯拉夫人就像疯狗一样,人数又多。就在这个时候,也赤先又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他可不想死在这里,所以拖着弯刀喊道,“集中兵力,往谷道狭窄的一端突围。” 如果一直死挺着,跟斯拉夫人拼下去,未必会真的一无所获,可是也赤先这个命令一下来,图瓦士兵的士气算是彻底垮掉了,大家只想着怎么逃命,谁还愿意殿后呢。几千兵马,一旦溃逃起来,可想而知,斯拉夫人追着图瓦败兵狂砍,尸体倒了一地,整个谷道被染成了红色走廊。 图瓦东部大营,伊丽莎白眼皮狂跳,自从天亮后,她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何处。伊戈尔虽然有点退居幕后的意思,但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他总是要陪着的,看伊丽莎白踌躇不安的样子,有些心疼的说道,“公主,你担心什么呢,对方就是一群待死的绵羊。” “伊戈尔,你这种想法不能有,小心无大错”伊丽莎白自然不太同意伊戈尔这种看法的,这时一名斥候兵跑进帐中,“公主,大汗,也赤先的人突然全部加快速度,往前冲了过去,附近周遭几路兵马也跟着过去了,现在整个清缴阵势全乱套了。” “怎么回事?”伊丽莎白终于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了,这些图瓦贵族们,为了那点军功又红眼了。伊戈尔老脸一黑,啪的一下拍在了桌案上,“这个也赤先,猪油吃多了,竟然不顾军令,私自搞乱围剿计划。” 伊丽莎白和伊戈尔再也无法待在帐中,二人不得不离开,刚来到前线,千夫长勒尔洪就迎了上来,“大汗,也赤先的人不听军令,中了别人的诱敌之计,中路大范围空虚,斯拉夫人趁势扑了上来,现在整个口子越来越大,咱们得尽快后撤重整阵型才行。” “也赤先那边现在怎么样了?”伊丽莎白根本来不及应付这些,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也赤先那边的情况,那可是好几千图瓦士兵啊。 “不知道”勒尔洪摇摇头,伊戈尔持着千里镜看了两眼,叹口气,怒道,“先撤吧,那些走狗们冲势太猛,咱们这边又露出真么大的空虚。真是可惜了,两日来的辛勤,就因为也赤先这个混账,全部化为乌有。他最好别回来,就算活着回来,本汗也要砍了他。” 伊戈尔绝对不是什么仁慈之人,他现在恨不得将也赤先剁成肉酱了。斯拉夫人顺着也赤先等人留下缺口蜂拥而来,伊丽莎白生怕局势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好下令后撤,可是这一撤,辛辛苦苦收获的战果全部送了出去。之后还得继续重新清扫,费时费力不说,还延误了战机。 却说也赤先那边逃亡之路并不顺利,他带着人闷头乱窜,一路上全都是斯拉夫人的阻击,死伤惨重后,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来不及伤心,勒尔洪就领着人将也赤先围了起来,不久之后伊戈尔和伊丽莎白就走了过来,看到伊戈尔怒气冲冲的样子,也赤先心头一凛,两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大汗、公主,你们饶我这一次。” “也赤先,你也是响当当的图瓦儿郎,做下的事情就没担当么?饶了你?那五千多儿郎能饶了你么?就因为你,白白损失了那么多人,连日来的战果也拱手相让”伊戈尔使个眼色,勒尔洪按住也赤先,刀身下滑,直接砍断了也赤先的脖子。 也赤先的死,算是彻底震住了其他图瓦贵族,之前有些人还眼红羡慕的,毕竟也赤先有机会捞到军功的,现在却丢了性命,以后不得不小心从事了,大汗定下的军纪真不是开玩笑的,也赤先算是实力不俗了,还不是说杀就杀。 一日激战,柴多夫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一天之内斩杀敌人将近六千,还逼的对方后退重整阵型,己方压力顿时减小许多。哼哼,东面的敌军再想重新压过来,至少也要多耗费两三天时间了,这些时间,对斯拉夫是非常重要的。东方人虽然精明,但也未必全无漏洞吗,经此一战,斯拉夫勇士们也不再那么恐惧了。 萨拉特丘陵,东西夹击,重兵清剿,本来大好的局面,却全部被也赤先毁了。当听说也赤先的事情后,奥尔格气的跳脚大骂,“这些图瓦贵族,当真是不堪大用,幸亏伊丽莎白公主撤退及时,否则东面还不乱成一锅粥。” 尚可喜也很无奈,当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东面一乱,西面压力骤增,一环扣一环。 东面攻势遭到重创,斯拉夫人直接搬开了压在肩头的大石头,虽然西面还面临不小压力,但斯拉夫人已经可以腾出功夫集中更多兵力面对西面攻势了。这种情况下,尚可喜可不会蠢到硬着头皮继续清剿,一旦展开硬战,折损起来半斤八两的话,己方已经输了。 有周定山这手伏笔在,尚可喜是绝对不愿意在萨拉特丘陵耗费太多兵力的。奥尔格被图瓦人气的肚子发胀,连饭都吃不下去,独自坐在一处洼地中吹凉风。尚可喜当然明白奥尔格的心情,毕竟提议分开进攻的人是他奥尔格,现在图瓦人惹出事,奥尔格也觉得面上无光。 走到洼地,尚可喜一屁股坐在奥尔格身旁,“老奥,你也别闷闷不乐了,虽然图瓦人那边坏了事,但也未必全是坏事。伊丽莎白公主想必会借机进一步掌控图瓦兵权,虽说斯拉夫人胜了一场,但总体上看对我们的计划并没有太大影响,只是拖延了两天时间罢了。反正我们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跟斯拉夫人正面冲突,东面兵马后撤,我们也完全可以后撤,放弃之前清剿过的地方。” 尚可喜勇武不凡,性格粗犷,但也有精明的时候,奥尔格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翻着白眼没好气道,“尚兄弟,你不是糊涂了吧,咱们这边阵型紧密,毫无漏洞,就算斯拉夫人主动攻过来也没问题,为什么要主动后撤,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哎,你这人就是心急,就不能等尚某把话说完?”尚可喜有些受不了奥尔格的狗熊脾气,这家伙平时鬼精鬼精的,怎么现在反应迟钝了呢,“老奥,你难道忘了咱们进攻萨拉特丘陵的目的了?当初督师说的非常明白,咱们的任务就是借萨拉特丘陵尽可能消灭斯拉夫可战之兵。之前还一直头疼不知道怎么扩大战果,东面图瓦人的事情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咱们若是以东面露出破绽,整体压力倍增为由,主动后撤,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奥尔格可是一位战术名家,眼睛一转就明白过来,拍了拍尚可喜的肩头坏坏的笑了起来,“行了,尚兄弟,你也能想出这种主意来。” 奥尔格还是非常看好这个主意的,只要己方撤退,估计斯拉夫人会迫不及待的夺回失地。到那时候,再重新清剿过来,保准斯拉夫人会倒霉透顶。既然敢撤出这片地方,奥尔格就有信心重新夺回来,真要论战术素养,斯拉夫人是万万不及的。 为了配合西面战略,奥尔格将心中所想传给了伊丽莎白,时间来到第五天,萨拉特丘陵东部的图瓦兵马按兵不动,仿佛被斯拉夫人打怕了一般。 天一亮,柴多夫就等待着图瓦人的报复,可是巳时都过去了,依旧不见东面有什么动静,斥候也不断传回消息,“柴多夫大人,东方人收紧阵型,毫无主动出击的迹象,咱们的人已经埋伏许久了,到现在都没逮住半个人。” 到了此刻,柴多夫已经基本确定了,东面的敌军显然已经失去了之前的锐气,但全部兵马按兵不动,着实让柴多夫有些纳闷。东面的人不施加压力,就不怕斯拉夫勇士集中兵力找西面东方人的麻烦么?东西两侧相辅相成,一边压力消失,另一边便会加大难度。 跟东方人交手次数不少了,柴多夫可不觉得东方将军们是什么蠢材,“西面呢?让那边的人把前沿观察人员都放出去,我要知道东方人有什么动静,如果西面的东方人清剿过来,立刻集中兵力,给我顶上去。” 被压着揍了这么多天,柴多夫心里憋着一股闷气,之前怕那些东方精锐,那是因为腹背受敌,难免有心无力,现在已经腾出了手,再不教训下东方人,他们就真吧斯拉夫勇士当成没有威胁的绵羊了。临近午时,柴多夫终于得到了西面的消息,当听到西面的东方兵马陆陆续续的后撤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东面的敌军没有主动出击了,原来早就商量好了,避免跟斯拉夫勇士正面冲突呢。 西面的东方人倒是很聪明,看来昨天的损失,让东方人有些怕了。至于那些撤退空出来的谷道防区,柴多夫没有理由不要,当即命令麾下士兵将那些丢失的地方夺了回来。 柴多夫也生怕遭到别人反扑的,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留意着丘陵变化,直到傍晚,东西两侧根本任何动静,东方士兵好像累坏了一般,毫无重新压过来的迹象。双方相安无事,柴多夫也放松不少,连日来劳累,身体困乏,对几名千夫长以及法务官们做了安排后,柴多夫就躲到一处避风的地方盖上东西睡起来。 弯月初上,淡淡的亮光洒在萨拉特丘陵,波浪起伏,层层不断,丘陵就像一个昏睡的女子,静的有些过分。深夜之后,气温下降很多,再加上周遭的湿气,许多斯拉夫人只能相互抱着取暖。虽然丘陵谷道也有一些帐篷,但那不是普通斯拉夫士兵能享受得到的。 帕维是个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少年,家乡遭了瘟疫,父母和两个姐姐全都死在了瘟疫中,没有办法,他便逃到了基辅公国,正好碰到了沃尔康大肆征兵。为了有口吃的,继续活下去,少年帕维当了一名士兵。来到萨拉特丘陵有好几天了,但由于跟在柴多夫身边,所以还从来没跟东方兵马照过面。 今天晚上分到了值夜的任务,帕维表现得很认真,但是陪他一起的卡多洛却很郁闷,不断抱怨着,“柴多夫大人实在是多此一举,这种鬼地方,东方人只有烧坏了脑子才会找咱们的麻烦....哼,不是我说,东方人要是敢来,直接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簌簌.....沙沙....”帕维愣住了,他推搡了下正在大放阙词的卡多洛,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快别说了,你看看那里...对,就是那里,你看是不是有人?” “帕维,你别开玩笑了,就算有人,也估计是某个家伙出去撒尿的.....嘎”说到这里,卡多洛的声音就没了,转而握住脖子发出渗人的咯咯声,一直狼牙箭钉在卡多洛额头,入肉十分,显然是活不成了。 帕维吓坏了,渐渐地人影越来越多,帕维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拖着木枪一边跑一边吼了起来,“东方人杀过来了...东方人杀过来了....” 帕维刚跑了没两步,就被一枝羽箭穿个透心凉,偷袭已经不成,奥尔格立刻放弃掩藏行踪,冲着柴多夫所在的地方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麾下士兵各个奋勇当先,许多斯拉夫人还没能睁看眼,就成了晋北军的枪下亡魂。柴多夫从帐中走出来,知道事情具体情况后,他暗骂一声晦气。东方人都是疯子,大晚上的也敢发起清剿。 虽然不可思议,但东方人偏偏打过来了。形势危机,柴多夫只好留下人去顶住东方人的进攻。奥尔格麾下展开阵型,打得又快又猛,夜里有无法看得太清楚,反正斯拉夫人就一个念头,那就是东方人杀过来了,想要活命就赶紧撤。伤亡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战火,柴多夫用力拍了下额头,满脸的郁闷。怪不得西面的东方人如此好心的撤退,敢情是早有预谋的。现在战火连天,到处都是厮杀,估计靠在西面的斯拉夫勇士们凶多吉少了。 第707章 迷红了眼 第707章迷红了眼 一切如柴多夫预料的那样,这些日子晋北军早就摸清楚西面三里的地形了,夜里偷袭的时候,这些就发挥了作用,大量士兵分成百人队和千人队,悄悄地前行,从熟悉而又隐蔽的地方对斯拉夫人纵横切割,致使许多斯拉夫人被分割包围,伤亡数字直线上升。柴多夫终于忍不住了,吐口唾沫,下令道,“撤,没有被拖住的立刻撤走,千万不要被动东方人咬住了。” 命令下达,心惊胆颤的斯拉夫人开始仓皇逃窜,在丢下七千多具尸体后,总算到达了安全地带。起初柴多夫并不知道折损情况,结果一听被人家弄掉了七千多人,顿时把柴多夫心疼的直欲吐血。这些东方人太缺德了,虚虚实实把人都弄迷糊了。之前好不容易赢了一场,现在全都吐出去了,最重要的是,士气被折腾的够呛。 夜里胜了一场,把斯拉夫人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次日一早东面的图瓦仆从军配合向中间清剿,转眼间,之前还嚣张的斯拉夫人立刻再次陷入困境之中。柴多夫也没了什么好主意,只能暂且忍耐,慢慢消耗时间。柴多夫据不露头,尚可喜等人也毫无脾气。 崇祯七年年四月初,麦斯克西部四十里处的螺湾小镇。螺湾小镇人数并不多,镇上大多数人都以捕猎为生。小镇乃是抵达麦斯克的必经之路,夜幕漆黑,就在这时,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逼近了螺湾小镇。由于附近没有其他路可走,为了偷袭计划进展顺利,不得不穿越小镇。 镇子不大,但建筑紧凑,马蹄声响起,终归有人发现了不妥之处,随后警戒声响起,无奈之下,周定山只能下令道,“剿灭小镇,一个时辰后尽快布控麦斯克,咱们耽搁的时间不少了。” 命令下达,如狼似虎的云府骑兵逐门逐户的查,见人就杀,很快这个风雨小镇成了周定山的藏身之处。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麦斯克的防守情况并不算太严格,但即使这样想要大规模偷袭,也不太可能,这么多骑兵冲过去,估计傻子都知道提前放下城门。 “周将军,麦斯克一共东西两门,平时守卫大多站在城头。之前斯拉夫人曾增兵麦斯克,现在城中兵员如何,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几名指挥使也是一筹莫展,偷袭麦斯克必须一击即中,机会只有一次,万一出什么问题,再想拿下麦斯克就有些难了。斯拉夫人又不是蠢货,一击不成,紧接着斯拉夫人就会调兵遣将,死守麦斯克。由于麦斯克的中药醒,所以没人敢在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时候,贸然发起进攻。进攻必须稳如泰山,这样才能尽可能的保证不失误。 城中到底有多少斯拉夫守兵,周定山并不怎么想弄清楚,在他看来,进攻麦斯克是势在必行的,哪怕对方重兵把守,那也得硬着头皮上,否则萨拉特丘陵的兵马压力就越来越大了。踌躇片刻,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刚刚进攻的时候,镇子上是不是有许多牛羊,吩咐兄弟们,将牛羊集中起来,千万不要杀掉,本将有大用。” 周定山陆陆续续的做了一番安排后,一场别开生面的偷袭计划便应运而生。这一天麦斯克士兵耐心的守着城,结果看到远处飘来一群影子,吓了一跳,等走的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群牛羊,这些牛羊似乎是失去控制了,乱跑乱叫,牲口群中一名斯拉夫男子挥舞着鞭子,铁青着脸哇哇大叫。看到这里,守兵就乐了,“喂,老头,要不咱们提起抓下牛羊?” “那好啊,这群畜生,平日里还算老实,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听话了”那名斯拉夫人出声致谢,只是那些斯拉夫士兵哪里会如此好心,之所以帮忙,也是想借机弄点牛羊吃罢了。一名百夫长领着人开了城门,笑眯眯的去抓牲口,可是城门刚开,那个所谓的斯拉夫牧民露出了怪笑。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那些牛羊想吃错了药一般,冲着洞开的城门冲去,那些羊也就罢了,那些牛确实力道十足,气势非凡,这时候再想关城门也来不及了,就这样几头老牛打头,不仅重开了城门,还将附近几个倒霉的斯拉夫士兵撞死撞残。 很快,麦斯克的人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东方人打过来了,还是清一色的骑兵。 麦斯克城内的士兵虽然一直留守四周,但他们根本就不觉得麦斯克会受到攻击,萨拉特丘陵驻扎着几万人马,东方人脑袋被驴踢了,会绕远路进攻麦斯克。可是,东方人真打过来了,还他娘的清一色的骑兵,银甲闪耀,马蹄隆隆,莫说城门了,便是麦斯克最中央大街上的人都感受到了地面在颤动。 黄牛开道,骑兵随后,此时城门乱哄哄的,再想关闭城门难度很大。更何况麦斯克不是什么大城,没有所谓的护城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银甲骑兵冲到脸前。骑兵刀毫不留情的掠过,寒芒一闪,堵在门口的几名斯拉夫士兵或死或伤。 城门被拿下,骑兵鱼贯而入。此时临近午时,街上行人众多,骑兵一冲进来,城中顿时大乱,城主府方面想调兵遣将,也因为复杂的乱局很耽搁,许多斯拉夫兵马还没抵达预定地点,却被城中百姓冲的七零八落。云府骑兵可不会在乎斯拉夫人的命,周定山不会用骑兵的生命去换斯拉夫士兵的命,所以下令最大限度的搞乱局势,在云府骑兵刻意而为下,麦斯克到处乱做一麻。 到了后来,许多斯拉夫士兵实在受不了了,伊戈是个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士兵,他来自高加索山区,家里世代都是猎人。几个月前听信了沃尔康大公爵的号召,想要在跟东方人的战斗中建立一番功业,让自己的家族跻身贵族行列。 对于博取军功,伊戈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打小就随着父辈在林中打猎,现在可以做到箭无虚发,再加上天生神力,长了一副好身板,在高加索十几个部落里,都没人能打得过他。当初被留在麦斯克的时候,伊戈还是很生气的,留在后方,打不了仗,还谈什么军功。 今天正吃着东西呢,就听外边闹哄哄的,很快就有人说东方人打进来了,别的人怕得要死,唯有伊戈一脸兴奋,他觉得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是上帝赐予沃伦家的机会。本想着杀敌建功的,结果兴冲冲地跑出来,就看到街上乱成了一锅粥,全都无头苍蝇的乱窜,没看到东方人的影子,却被乱哄哄的人流夹杂着失去了方向。 伊戈那个气啊,这些蠢货,随便找个院子藏起来不行么,在街上乱窜什么,被挤的实在受不了了,他举着钢刀怒吼道,“你们别挤了,再挤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伊戈中气十足,声若洪钟,不过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中,现在大家活命要紧,谁还理会别的啊。两个老妇女低着头扑过来,用力将伊戈推到一旁,“你这人怎么回事,傻了不成,东方人杀过来了,他们厉害得很,你不想活,别拦着我们逃命啊。” 呜呜,伊戈气的脸色通红,这算什么事啊,这群混蛋还是不是斯拉夫人了,东方人一来,光想着逃命,简直丢了俄国几百年的优良传统。和伊戈一起被挤到一边的还有一个小队的十几个人,就连小队长胡罗也被撞倒在地。胡罗也怕得很,他可是参加过东征之战的,东征几次战役,被东方人打得灰头土脸,尤其是秋苏明丛林,要不是他天生飞毛腿,估计这会儿已经陪着大部分人留在秋苏明一带当建城苦力呢。瞅瞅逃命的人流,胡罗就想跟着一起逃,可是刚从地上爬起来,旁边一个声音,惊得他差点没重新趴地上。 “队长,咱们冲过去吧,只要咱们斩杀几个东方人,便是功劳一件啊”一个眼神火热,对军功充满了浓烈的渴望。其实胡罗这个小队,除了他自己,其他都是和伊戈一样的新兵。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人全都一脸嚣张的样子,胡罗那叫一个苦,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真以为东方人是软泥巴呢。 尤其是这个伊戈,自从到了队里就表现的很狂妄,于是胡罗指着伊戈怒道,“你一个新兵,哪里知道东方人的厉害,知道日耳曼圣十字骑士团么,多厉害的骑兵团,被东方骑兵硬生生给打残了,你们有几条命够东方人砍的。都听老子命令,咱们找地方躲起来,省得平白丢了性命,现在东方人入城,事情不可逆转,可莫要做那不讨好的蠢事。” 胡罗此言一出,以伊戈为首的士兵就有些不乐意了,伊戈最为愤怒,好不容易逮住建功立业的机会,却让躲起来,这不是乱来么?伊戈梗着脖子,歪着脑袋瞪了瞪眼,“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你如此做,对得起大公爵,对得起俄国么?” 被伊戈如此反问,胡罗也瞪大了眼睛,“你们太年轻了,懂得什么,要是丢了小命,倒是对得起大公爵了,你们家人怎么办?什么荣誉,什么大公爵,我随军多年,比你们看得明白,听我一句劝,一家人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胡罗这番话也算是金玉良言,有感而发了。他也曾经年轻过,那时候做梦都想建功立业,所以追随沃尔康大公爵,梦想着建立伟大的俄罗斯帝国。曾经的他没有想过太多,可是自从东征结束逃命回来后,他改变了想法。 瘟疫爆发的时候,他回了一趟老家,一个领地里有着百余人随大公爵东征,可回到家的只有十几个。在老家,看到了那些同袍家人过着怎样的日子。那些男人死了,他们的妻儿过着最低贱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而大公爵的许诺又实现了么? 胡罗问过的,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得到,大公爵根本没抚恤逝者家人。那一刻,胡罗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也死了,那家中老小会怎样?这一刻,才发现所谓的梦想,所谓的荣誉,那都是狗屁,什么俄国,什么帝国荣耀,这些根本比不上家人重要。 在老家的日子,胡罗想了很多东西,自己为什么要建功立业,还不是为了让家人获得更好地生活么?让他们有更多的面包,床上有厚厚的被子,橱柜中多几件过冬的衣服,多分上几亩良田。可是,当随军出征带不来半点好处,无法保证家人生活的时候,那出征还有什么意义?当然这些无法对别人讲,说了他们也未必理解,没有亲身体验下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战争得真正意义呢? 战争,是为了追求更好地生活,可是,在图罗夫、科米等东方人治下,那些斯拉夫人过得竟然比往常还要好。原来,活在东方人的统治下,未必是坏事。如果不是路途遥远,胡罗早就带着家人去图罗夫了,只要家人有更好的生活,他宁愿放弃刀兵。 “你...队长,你最好别拦着我们,你不去,我们自己去”伊戈根本无法理解胡罗的想法,在他看来,胡罗简直就是个懦夫,在他手下当兵就是耻辱。队中多是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伊戈如此说,大家也鄙夷的看着胡罗。一声叹息,胡罗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他是不敢拦着的,继续拦着,恐怕伊戈这些人第一个杀的就是他胡罗。 这些年轻人啊,早被军功迷红了眼睛。懦夫?他胡罗奋勇杀敌,驰骋叶尼塞河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秋苏明丛林有多大呢。胡罗自觉地让开路,伊戈鄙夷的望了一眼,心道胡罗还算识相,否则第一个宰了他。 不过城中乱局已经不见弱下来,伊戈领着人往前窜,好半天后有些急眼了,他揪住一名斯拉夫农夫,钢刀直接捅了下去,那名斯拉夫农夫毫无反应,直接血溅当场。 第708章 奢侈的火炮 第708章奢侈的火炮 温热的鲜血喷的四周的人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伊戈会如此狠辣的杀掉自己人,伊戈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心,他趁着人群安静下来,大声吼道,“赶紧让开路,否则谁挡路,老子就杀谁。” 伊戈的狠辣手段效果显著,连身后十几名队员都震慑住了。哄乱的人群总算安稳不少,伊戈等人走到哪,人群就自动让出一条路,如此一来,总算顺利的冲了出来,没跑多久,伊戈就碰上了几名追击而来的骑兵。面对着这些银甲骑兵,伊戈毫不示弱,挺起钢刀就扑了过去。 几名云府骑兵也没想到伊戈斯拉夫壮汉会直接冲过来,便挥刀迎过去,伊戈也着实厉害,竟然硬生生跃起,钢刀将一名骑兵砸了下来。伊戈一击得手,甚是得意,身后的人受到鼓舞,也有样学样,可是这些人下场就没那么幸运了,骑兵刀簌簌划过,几个倒霉的家伙就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骑兵士兵们也看出伊戈不好对付了,也没有再主动上前,将同伴救回,主动向后撤了撤。这下伊戈更嚣张了,这些东方骑兵也不怎么样嘛,那个胡罗居然怕成那副样子。一声清脆哨响,转眼间长街另一头传来踏踏马蹄声,大批的银甲骑兵扑过来,这些骑兵排列整齐,战马与战马之间一条锁链相连,伊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骑兵。 铁索连环马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伊戈仗着力气大想要砍断铁链,结果砍到铁链上,只是嘣出一串火星,伊戈心下一惊,赶紧跳起来想要躲过铁索,可是刚刚跃起,左右寒芒掠来,刷刷刷,锋利的骑兵刀在一个胸口划开几道伤口。吃痛之下,一个摔倒在地,头刚刚抬起,另一条铁索兜头甩过来,伊戈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剧痛传遍全身,再也发不出声声音。 这一刻,伊戈深深的后悔,他终于明白胡罗为什么劝诫大家不要来了,原来,东方人真的很厉害。 后悔已经晚了,伊戈与麾下十几名年轻的斯拉夫士兵倒在了街头。同样的一幕在各处上演着,小规模的铁索连环马对麦斯克带来了毁灭性打击,死在连环马吓得斯拉夫军民不计其数。经过半天绞杀,傍晚时分的时候,麦斯克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是打扫战场也成了一大难题。 麦斯克落入手中,周定山并没有闲着,而是让人将信息散播出去,并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萨拉特丘陵驻军。 崇祯七年四月初五,麦斯克陷落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萨拉特丘陵。伊丽莎白看着麦斯克方向传来的军报,多日来的愁容终于消散,一改冰冷的形象,开心的笑了起来,“呵呵,这个周定山,果然是用兵如神,骑兵如刀。麦斯克,竟让他一战而下,毫不拖泥带水。来人,速速去西面,通知尚将军,有要事相商。” 尚可喜和奥尔格很快就来到了伊丽莎白的军营,一听说麦斯克拿了下来,二人也是一样的高兴。麦斯克已经落入掌中,那萨拉特丘陵的斯拉夫兵马就是囊中之物了。奥尔格放下军报,怡然自得的笑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用做,耐心等着便是,什么时候斯拉夫人自己垮了,咱们再出手。” 尚可喜翻个白眼,他觉得奥尔格有时候真的挺阴险的,这样做,简直不给斯拉夫人留半点便宜啊。四月初七,麦斯克的事情终于传到萨拉特丘陵的斯拉夫士兵耳中。起初,斯拉夫人还将信将疑,可是东方人的兵马按兵不动,这让他们不得不信了。 柴多夫整个人都蒙了,这个时候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突围?开什么玩笑,不说麦斯克被占,后路被断,只要出了丘陵地带,不是送给东方骑兵杀么? 从没想过,自己也会碰到这种情况,曾经遇到过艰难的困境,那还是在泰梅尔高原的时候。那次自己逃出生天,这次呢,恐怕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东方人真的很厉害,掐断麦斯克,这是要一口吞掉这一带的所有斯拉夫兵马啊。 随着麦斯克的陷落,随后不久,东面的阿穆尔卡城便被骑兵突袭,麦斯克和阿穆尔卡相继陷落,也就是说整条帕拉别利河已经不再属于俄国掌控范围。云府骑兵沿着帕拉别利河布置了数处警戒区,直接断绝了斯拉夫人南下的希望。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柴多夫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萨拉特丘陵就面临绝境了。现在留给柴多夫的选择并不多,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打,要么降,想要后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凭着手中的实力,想在东方人手中夺回麦斯克亦或者阿穆尔卡,没有半点希望,想要强渡帕拉别利河,无异于自寻死路,从萨拉特丘陵到帕拉别利河沿岸,是广阔的平原,那里是东方骑兵的天下。 投降么?柴多夫终究无法下这种决定,作为波耶贵族,又是沃尔康大公爵信任的部曲,怎么可以投降呢? 几万斯拉夫青壮,一旦投降东方人,转眼间就会变成一群斯拉夫仆从军,这简直是在帮东方人壮大实力,就算成不了仆从军,光几万劳动力也可以创造无数的价值。柴多夫不能投降,不管是为了贵族的荣誉,还是为了未来的伊斯特拉高地,都不能将几万青壮送给东方人。 可要是不降,结果会怎样呢,恐怕萨拉特丘陵会尸横遍野。一夜间,柴多夫仿佛苍老了二十岁,鬓角的白发越来越明显,黑色的眼眶,显示着他的疲累,一夜未眠,仅仅为了做一个决定。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战斗下去,或许这样做很残忍,也很无情,可是那又如何呢? 总归要死的,死了之后还在乎别人怎么说么?既然要打,就要毫不留情,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东方人垫背。绝望,有时候让人崩溃,但同样,有时候绝境中会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几名军团执政官聚集在柴多夫周围,一件件噩耗传来,早把这些斯拉夫汉子折磨的有气无力了,柴多夫目光森冷,紧紧握着手里的阔剑,“具体情况无需我来说,东方人已经夺取麦斯克以及阿穆尔卡,整条帕拉别利河也不再归我们管,所以,撤退的想法就不要有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下去,咱们现在手中握着几万战力,东方人就是想吞下咱们,也得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几名执政官以及法务官的反应有些淡淡的,到了这个地步,大家的心态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可不是人人都英勇无畏不怕死的,其中不乏那些东部贵族,他们并不是沃尔康的亲信,自然不愿意死在萨拉特丘陵的。柴多夫当然知道麾下人的想法,他盯着众人瞧了瞧,嘴角向上翘起,“当然,我不会勉强大家,如果有人想投降东方人,尽早提出来,否则过了今天,再敢祸乱军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怎么样,机会可是给你们了。” 这下周围的人犹豫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一番,最后有三个人站起来,“阁下,如今战局已经毫无希望,我们也不希望儿郎们无辜丧命,还请阁下准许我们带人离开。” “好,你们可以走了”柴多夫挥挥手,语气十分爽快,那三个人十分高兴,转身就要走,可是刚走出几丈,十几名黑衣卫兵冲上来,二话不说,就将几名高高在上的贵族刺死。 自始至终,柴多夫神色不变,维持着怪异的笑容,看到那三名贵族死去,其余军官全都暗自侥幸,幸亏没有急着离开,否则也陪着那三个家伙见上帝去了。柴多夫收拢笑容,阔剑往地上一插,有些阴测测的哼道,“还有想投降的么?这三个人就是下场。我告诉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萨拉特丘陵,你们也别做什么美梦,上托伊卡角斗场的事情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关于上托伊卡角斗场的传说并不少,传说中东方人把剥皮家士兵活生生为了恶狼,小血魔卡耶夫最惨,被几只老鼠硬生生啃食致死。在基辅大公国,许多斯拉夫百姓称东方人为恶魔的使者,他们比剥皮家还要可怕十倍。 柴多夫的话起到了作用,那些活着的斯拉夫贵族不得不考虑下投降的下场了,当然,也不是全部,至少有些人还是保持怀疑的。柴多夫也没指望所有斯拉夫贵族听话,只要大部分人控制在手中就足够了,有些人打定主意投降,那也没办法。 “从现在开始,所有兵马集中到方圆十里范围内,外围阵地放给东方人,咱们就在十里腹地和东方人决一死战”柴多夫拔出阔剑,目光锐利,那些执政官法务官们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柴多夫下定决心拼命,斯拉夫士兵只能遵从,四月初十早晨,斯拉夫士兵开始往丘陵腹地收缩,将外围谷道让了出来。东部指挥所,周定山也从麦斯克赶到丘陵东部前线,尚可喜、奥尔格、伊丽莎白全部到列,周定山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现在帕拉别利河流域已经被我们控制,斯拉夫人后路被断,还收缩兵力,看样子他们是要集中兵力跟我们死磕了。周某建议放开丘陵南部,从东西北三面进攻,采用步步紧逼的方式,不要给斯拉夫人反击死磕的机会,此战打到这个份上,再跟斯拉夫人换命明显不值。” “嗯,尚某同意杨将军的看法,丘陵南部大部分都是平缓地带,斯拉夫人就是逃出去,也逃不出骑兵的手心。从之前的交手情况看,我们首要任务是夺取北部中心地带的十几个制高点,只要拥有了这些制高点,就可以纵览全局,更好地掌握斯拉夫兵马的布置情况。” 周定山和尚可喜所言已经非常完善,奥尔格和伊丽莎白补充了一点,大致的进攻计划便定了下来。四月十一巳时,金黄色的阳光洒在绿色丘陵上,连绵起伏的高坡,想不断奔涌的波浪,以尚可喜为首的一万精兵直插北部正中央,尚可喜所部目标十分明确,他们根本不管两侧谷道有没有斯拉夫伏兵,一直往前攻,目标直指萨拉特丘陵最高点八号高地。 八号高地地势高耸,占据这里,借千里镜之利,整个丘陵东北部六分之一的范围都会一目了然,斯拉夫人的兵力部署再也无法掩藏。 此次进攻,完全不同以往,前方士兵高举盾牌,攻击以长枪手和弓弩手为主,为了应付萨拉特丘陵,准备了大量的箭矢。任酚作为指挥使,亲自担当先锋,由于斯拉夫人自动让出外围阵地,所以一开始非常顺利,但靠近八号高地一里范围的时候,斯拉夫人的阻击变得一场猛烈。斯拉夫人也明白八号高地的重要性,所以在周围集中了许多兵力。 任山突破第一轮阻击后,谷道两侧缓坡上突然出现大量斯拉夫人,他们手持标枪,乌拉乌拉的扔下来,许多士兵来不及躲避,被刺个正着。任山脸色大变,挥刀吼道,“盾牌手两侧掩护,所有人后撤,发信号,让炮兵轰死这些狗娘养的。” 经过一阵混乱后,士兵们适应了斯拉夫人的进攻方式,盾牌两侧掩护,几百名先锋士兵顺着谷道往后撤去,同时一枝响箭冲天而起。打退了晋北军的进攻,那些斯拉夫人高兴地欢呼起来,可是没高兴多久,笑容就变成了苦涩,突然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脚下一片阴影,抬头望去,骇人的炮弹就这样落了下来,这种大面积炮轰,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地方。 轰轰轰,许多斯拉夫人被钉死在缓坡上,有些人顶着圆盾躲避,不断有噗噗声响起,炮火持续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当炮火停下,斯拉夫人终于抬起头来,放眼望去,茫茫草地上满是尸体,焦黑色的土地仿佛被天雷轰了一遍。多么奢侈的炮火,斯拉夫士兵发现,东方人现在的进攻方式与以前的进攻完全不同,他们现在攻的更猛烈,更豪气。 第709章 投降派 第709章投降派 炮火刚停,任山就领着人冲了上来,这次阻力很小,斯拉夫人大部分都被炮火轰死,一些活下来的稀稀拉拉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占据谷道高坡后,火枪手开始跟进,他们整备弹药,准备着下一轮的覆盖攻击。 在任山的带领下,至末时三刻,终于占据了八号高地,围在八号高地的四千多斯拉夫人死伤殆尽,他们大部分人都死在那种疯狂奢侈的炮火之下。一天的战斗结束,柴多夫听着法务官汇报伤亡情况,当听到伤亡数字后,一颗心生疼生疼的,仅仅一天,就折损万余人马,东方人到底猛到了什么程度?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之前,不是东方人拿不下萨拉特丘陵,而是他们藏了一手,故意形成那种僵持局面。至于为何这么做,原因很简单,是怕斯拉夫勇士们逃跑啊。现在后路被断,东方人也没太多顾忌了,五花八门的进攻方式全来了,最可恨的是他们看似攻的猛,但尽量避免短兵相接。 盾牌挡在前方,一碰到棘手的反抗,就呼叫炮火覆盖,打了这么多年仗,斯拉夫勇士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疯狂的进攻方式?东方人根本不用担心炮弹不够用,一阵无情的炮火占据一片高地,然后再继续下一次进攻,柴多夫充满了无力感,他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实力差距了。 东方人的进攻方式一点花哨都没有,任何方式都摆在明面上了,可有什么办法? 实力,有时候强过任何阴谋诡计,东方人就是采用强横的实力硬生生碾压过来。现在丘陵最高点沦陷,明天一早东方人就会对东北方向展开猛烈进攻了,留在那里的斯拉夫儿郎凶多吉少了,明知道如此,柴多夫却想不出一点补救之法。 次日,晋北军延续了头一天的攻势,不仅如此,这一天还利用简易投石机往丘陵腹地投掷了大量火油,随着火箭落下,谷道内的许多斯拉夫士兵成了火人。战争本来就没有仁慈可讲,一切手段,都是为了胜利。在轮番打击之下,驻守八号高点东北方向的三千多斯拉夫人被顺利剿灭,这些可怜的斯拉夫人仅仅看到东方人的身影,脸拼命的机会都没捞到。到了第二天晚上,许多斯拉夫士兵崩溃了,有些人抱着头嚎啕大哭,这种想拼命都没机会的战斗,让他们陷入绝望。 “不打了....不打了,这怎么打,今天我们一个千人队,驻守高坡打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就被东方人打得连五十人都没剩下。可怜的奎马千夫长,死的时候就像个刺猬一样,普林百夫长也被烧成了黑炭,东方人是魔鬼,他们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个年轻的斯拉夫士兵揪着头发,满脸浑浊的泪水。 夜晚下,到处都是斯拉夫人的哭诉声,他们在死亡面前瑟瑟发抖,但他们有错么,谁有不怕死?柴多夫神情落寞的坐在一块石头旁,双眼无神的看着夜空,他这样做真的对么,一手将几万斯拉夫青壮送上不归路,许多斯拉夫大孩子都吓疯了。今天,他们亲眼看到许多熟悉的人被火烧成黑乎乎的东西,东方人的进攻变得更猛烈,许多阵地被箭雨犁了几遍,又损失了多少人,柴多夫没有统计,他怕听到伤亡数字后,会受不了晕过去。 枯燥的手探进怀中,掏出冰冷的十字架,上帝啊,俄国到底做过什么罪孽,要遭受如此惩罚。东方人的马蹄要将萨拉特踏平,才算甘休么? “我的主,救救你的子民吧,恶魔肆虐在这片土地上,谁来惩罚他们?”柴多夫不知道自己的祈祷有没有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信仰的上帝存不存在,他只是需要一丝寄托,没有了上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站着活下去。突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浓浓的湿气。呵呵,要下雨了么,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许多斯拉夫士兵失去了希望,那些贵族们也同样失去了勇气,虽然柴多夫的狠辣手段震慑众人,但还是有人萌生了投降的念头。不能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萨拉特丘陵。 瓦亚尔是来自东部图罗夫的一名贵族领主,真要说起来,他也算沃尔康的铁杆追随者了,从结盟神圣帝国,征战俄国十八公国开始,瓦亚尔就带领麾下家兵不离不弃。在征战波兰的战斗中,瓦亚尔立下了汗马功劳。以前也有过失败,可是瓦亚尔从没有怀疑过沃尔康的决定,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沃尔康是唯一能带领俄国重现帝国辉煌的人。可是,一切从东征西伯利亚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战无不胜的俄国军队遭遇到从未有过的失败,几万大军被逼的从北部冰天雪地中逃命,东方人更是如入无人之境,顺利越过叶尼塞河。 当初沃尔康大公爵发起东征之战,真的对么?现在看来,就是这个决定将俄国送到了地狱的深渊,当东方人拿下图罗夫以及科米东部公国后,许多人动摇了,不在听命沃尔康,但瓦亚尔还忠实的跟随在沃尔康身边。 瓦亚尔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图罗夫汉子,既然将忠诚献给了沃尔康,那就要至死不变。萨拉特丘陵之战,持续了好久,瓦亚尔变得越来越疑惑,自己所谓的忠诚追随真的有必要么?瓦亚尔不是不懂军务的普通士兵,他清楚地知道负隅顽抗的结果,自帕拉别利河陷落后第一天战斗,就可以看出,东方人的进攻猛如烈火,他们的进攻足够压垮一切。继续战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瓦亚尔无法入睡,躺在坑道中喝了口水,蹒跚着身子朝另一边走去,几名斯拉夫士兵靠在一起,小声说着些什么,看到瓦亚尔走来,他们赶紧起身行礼。瓦亚尔挥挥手,示意众人不必拘谨,其中一名士兵瓦亚尔还很熟习,是自己领地的家兵,“洛维,还能撑下去么?” 面对自己的领主,那名叫洛维的斯拉夫大胡子点了点头,“只要领主大人不走,咱们都能撑下去的。只是...瓦亚尔大人,小人听说洛坎颜家族陷落后,东方人并没有大肆屠戮,而是归拢人群集中管理。东方人分配了种子,还帮忙控制了大瘟疫,家里的人生活比以前还要,小人....小人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跟东方人打下去。以前瓦亚尔大人说过,我们征战俄国,就是为了保住美好的生活,但是现在,我们又在为什么而战?” 洛维想家了,说着话,滚烫的泪水从眼中流出,落在枯燥的胡子上。想家的不仅洛维一人,听他说起,许多斯拉夫士兵都低下了头。崇尚战斗的斯拉夫人并不怕死,可是没人愿意毫无意义的死去,昨天东方人的进攻亲眼所见,铺天盖地的箭雨,无情的烈火,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眼前的形势,就算傻子都能看明白,己方毫无胜算。若是东方人残暴无道,如剥皮家那般残忍,那便是死也要阻挡他们,可东方人不残忍。他们的残忍只针对那些反抗的人,虽然基辅大公国那边尽力封锁消息,但终究有些消息传过来。 几个月前的大瘟疫席卷俄国,伤亡无数,可是从一些商人耳中,听说了科米以及图罗夫发生的事情。东方人采用了雷霆手段,控制瘟疫蔓延,开春的时候,很多斯拉夫家庭分到了种子,一些重灾区还设有粥棚。 可以说是东方人拯救了图罗夫、扬马尔以及科米,无数的斯拉夫人去往三国之地,东方人也没有残害他们。若说残忍,只有在面对剥皮家的时候。 瓦亚尔面带苦笑,他无法怪罪这些斯拉夫士兵,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士兵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有家庭,只有生活,他们为生活而战,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基辅罗斯大帝国而战,基辅罗斯大帝国仅仅是个口号,普通人关心的只是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他们跟随沃尔康去东征,看中的东方富饶的资源,为的是改善生活。可是现在,他们发现不需要战争,东方人就能给予更好的生活,他们还如何战斗下去,为了所谓的大帝国梦想么? 这一刻瓦亚尔释然了,自己坚持如此之久,也算对得起沃尔康大公爵了,剩下的路,应该由他瓦亚尔决定。这些图罗夫子弟,他们大多数都是领地的农夫,他们不该死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 瓦亚尔做出了决定,当下了决定,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夜幕之下,瓦亚尔找到了同为图罗夫贵族的乌诺养,“乌诺,萨拉特战场已经无法逆转,你是怎么想的?” “瓦亚尔,你是怎么想的?”连日来的而战,已经将乌诺养折磨的无精打采,由于缺少给养,整个人也瘦下来。从东征到现在,乌诺养所有的傲气都打没了,他现在很迷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自己就像沧海中的鱼虾,浑浑噩噩,直到落入鲨鱼嘴中。瓦亚尔将水袋扔给乌诺养,看了看天空的繁星,“乌诺,我决定走了,听说东方人分了种子,领地里缺少人手,我得带领那些人回家,他们仅仅想要种地活下去。” 种地,多么可笑的说辞,可是乌诺养笑不出来,因为他的梦想也不伟大,仅仅想坐在城堡中吃顿饱饭,“真的要走么,那我也领着人走吧,这鬼不理的战斗,没有希望的。只是,瓦亚尔你要想清楚,一旦离开,就没有后悔药吃了,东方人不是好相与的,听说他们有严格的规定,贵族领主可以保留财富,但领地农奴不再属私人所有,更不允许贵族蓄养私兵。” “既然决定了,那自然想清楚的,呵呵,能保留财富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在俄国,失败者从来是毫无保留的”瓦亚尔很清楚俄国的规则,胜利者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东方人的规则相比之下仁慈多了,至少没有赶尽杀绝,至于破除农奴制,严厉打击蓄养私兵,也算无可厚非吧。 东方人拼死拼活的打过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富饶的土地,为了得到更多的人口,不废除农奴,难道还留给领主们积蓄实力么?“肯定要走的,乌诺,等过些日子,我想去东方看看,十几年了,我厌烦了战争,我想看看东方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是如何建造庞大城池的。乌诺,也许你没看到,我亲眼看到宏伟的西伯利亚城,在西方,没有任何城池能与之相媲美。” 乌诺笑着挠了挠头,他知道瓦亚尔已经不会改变了。亥时三刻,驻守在西边的图罗夫贵族们有了异动,以瓦亚尔和乌诺养为首的贵族领主们率领家兵往北走去,整个西面驻扎大部分图罗夫族兵,他们根本没人会阻拦瓦亚尔等人。瓦亚尔和柴多夫以及叶利钦等人不同,他们是流传几百年的图罗夫老家族,威望十足。 尚可喜靠在枕头上,帅帐另一边坐着奥尔格,恶战连连,二人哪有半点睡意,“老奥,明天督师就要亲自观战了,到时候其他人会一同前来,咱们得加把劲儿才行。” “用得着你说?咱们要是再不做出点事情来,风头都让周定山抢走了”说起周定山,奥尔格就颇有微词,姓周的简直就是天神的宠儿,骑兵运用出神入化,每战必克战无不胜。这次萨拉特丘陵之战,又是姓周的出了大风头,好在周定山会做人,没掺和丘陵攻防战,否则的话,奥尔格就要骂娘了。 尚可喜可不会有脾气,别看周定山年轻,但人家可是随着督师起家的老兄弟,兵法出众,更难得的是这些年杨定山的性子被打磨得敛尽锋芒,不管碰到什么事儿都极为冷静。就拿偷袭麦斯克来说,很少有人能做到一战而下,时机拿捏得非常准,打得斯拉夫人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你也别有脾气,有本事你也表现一下,要是你,你能不声不响的偷袭麦斯克?搞不好还没到麦斯克,就让斯拉夫人发现了。” 第710章 下一步大棋 第710章下一步大棋 说到这里,奥尔格就没脾气了,他擅长的是重骑突袭,正面对垒,这种复杂的偷袭转战潜藏,根本做不来。就在奥尔格沉默不语的时候,任山跑了进来,也许跑得太快,任山的帽子都掉了,“二位将军,有不少斯拉夫人要投降,伊丽莎白公主让你们赶紧过去一趟。” 一听任山的话,两位大将军瞬间起身,全都瞪起了眼睛,耶律大将军更是一拍大腿,咧着大嘴哈哈笑起来,“哎呀,这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赶紧过去,任山,投降的人你见了么?斯拉夫贵族多不多?” “奥尔格将军,你这不是难为末将么,黑灯瞎火的,哪里分辨出斯拉夫贵族有多少啊”任山被弄得莫名其妙的,不就是一群投降的老毛子么,需要如此兴奋?任山哪里知道二位大将军早被周定山压得没面子了,正想着干点事情长长脸呢。 伊丽莎白有些头疼的看着远处一群斯拉夫俘虏,这些斯拉夫人倒是识趣的很,刚一进入晋北军范围,就把武器集中扔到了一个地方,至于人则乖乖地蹲在远处。 斯拉夫人不打不闹,老老实实的蹲着,总之伊丽莎白自打进入俄国,就没见过如此给面子的大胡子俘虏。很快十几个斯拉夫贵族被领到了伊丽莎白面前,瓦亚尔等人现在已经能说些简单的汉话了,看到面对的是一名异族女子,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尊贵的东方女士,我们诚心投降,还望贵方能善待我等士兵。” 竟然会说汉话,伊丽莎白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下眼前的斯拉夫壮汉,“放心吧,既然你们投降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这点信誉我们还是有的。至于你,倒是不错,竟然会说汉话。” 瓦亚尔老脸发红,会说汉话也是被逼的啊,从东征到现在被按在地上揍了这么多次,怎么也得想办法学学汉话了。不过瓦亚尔会的也十分有限,还待恭敬地行个大礼,腾腾脚步声响起,几名东方大将军兴冲冲地跑过来。 尚可喜和奥尔格一来到伊丽莎白帐中,眼睛就有些发飘,因为周定山正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呢,俩人顿时就有些急了,这个不要脸的杨定山,该不会连这点功劳也要抢吧。尚可喜不理会周定山,朝着伊丽莎白拱手行了一礼,“伊丽莎白公主,这么多斯拉夫俘虏,你处理起来也有些烦,督师也舍不得让你如此疲累,不如交给我等处理吧。” 听尚可喜如此无耻的话,伊丽莎白差点笑出声。尚可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俺们最近军功太少,不如把这些俘虏让出来吧,反正你伊丽莎白公主跟督师关系密切,有没有功劳都一个样。伊丽莎白自然不会抢什么功劳,她和海兰珠一样,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尚可喜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只好看了一眼周定山。周定山也很会做人,自己的功劳已经不小了,若是再抢萨拉特丘陵的军功,就有点贪得无厌了,所以他起身行了一礼,慢悠悠的说道,“伊丽莎白公主,既然这边没出什么岔子,那末将先回去休息了。” “杨将军辛苦了,各种曲直,我自会向督师明说!”说罢还瞄了一眼尚可喜,尚将军是何人,脸皮厚如城墙,两眼看着屋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送走了周定山,伊丽莎白也回去休息,尚可喜和奥尔格顿时高兴起来。瓦亚尔等人迷迷糊糊的,他们多少也看明白了一些,自己这帮子人活不活的下来就靠这两位东方大将军了。 奥尔格没闲着,跟任山说了几句,任山就站出身吩咐翻译发话,“你,将所有贵族都请出来,本将有事吩咐。” 一帮子斯拉夫贵族哪里敢不依,他们可不知道任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将贵族领主集中起来,倒也正常。 瓦亚尔领人出走投降,消息很快传到柴多夫耳朵里,柴多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他早就麻木了,事到如今,就算所有人倒戈,他也不会稀奇。 四月中旬,萨拉特丘陵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随着瓦亚尔等人投降,整个萨拉特丘陵防御已经面临崩溃,柴多夫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胜利就在眼前,铁墨也没了太多担心,伊丽莎白大胜一场,算是出了一口心中恶气,高兴之下想让铁墨来观战一下。铁墨哪有不允,而且他也有意带着凯蒂,让这位苏格兰公主看看残酷的战场,也能让他明白下什么事真正的大战。否则这个小公主还以为苏格兰有多厉害呢,认清现实,也免得她整日里像个高傲的小孔雀。 凯蒂最近心情很不好,准确的说是从上托伊卡角斗场事件之后,凯蒂就有点冷落铁墨了,可恶的东方男人,一点都不温柔,看似绅士,却一点骑士精神都没有。听说去罗格达观战,凯蒂倒没有拒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 由于去萨拉特前线,铁墨强迫凯蒂换了一身马上劲装,凯蒂换上劲装,倒把高挑妖娆的身段展现的淋漓极致。生活在苏格兰高地的人,无论男女,都是骑马的好手,凯蒂骑着马跑在最前方,显得很活波。海兰珠微闭着眼睛,马儿往前,她的身子也跟着晃悠悠的,前方打得火热,她这个指挥官反而清闲的很,“夫君,这个凯蒂真的有大用处?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斯拉夫人的作风看,那些苏格兰人可未必把凯蒂当个宝。” 海兰珠说的也算事实,东西方有着巨大的文化差异,在俄国以及英国,似乎对亲情看得更淡,所以对凯蒂能起多大多用,海兰珠实在没什么信心。铁墨耸耸肩头,伸手摸了摸赤龙马,看着凯蒂优柔的背影,淡淡的笑了笑,“先预备着吧,有备无患嘛。她可是苏格兰公主,总归有些用处的,咱们只要有心踏上苏格兰高地,就用得到凯蒂。至少攻打苏格兰,怎么也得师出有名不是?人家维京人侵略英格兰,还找个报仇的理由呢。咱们呢,打着护送苏格兰公主回国的旗号,也算正义吧。” 当然,铁墨也就嘴上说说,怎么也不可能真去打苏格兰高地。隔着十万八千里,打个毛?以眼下的现实条件,能打到西伯利亚已经是极限了。铁墨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着凯蒂的身份,看看能不能从苏格兰捞点好处。 海兰珠抿着嘴,双眼弯了弯,“你这旗号还真很正义,只是腹黑得很,瞧,这个凯蒂傻乎乎的,还以为咱们真怕了什么苏格兰王国呢”。 说着话,海兰珠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凯蒂,总有种几匹大灰狼一起调戏小白羊的意思。凯蒂挥舞着马鞭,领着几个监视的护卫信马扬鞭,玩的不亦乐乎,浑不知身后几个腹黑的男女已经把她算计上了。倒霉的凯蒂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给了东方人夺取苏格兰高地的理由。 一行人并没有直接进入萨拉特战场,而是驻扎在萨拉特北面的高地上。海兰珠可不会让铁墨冒半点险,虽然现在胜利在望,但还是会有意外情况发生。刚刚下马不久,陈耀峰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督师、夫人,前方有好消息传来,经过前两日猛攻,打垮了许多斯拉夫人,昨夜尚将军他们招降了不少斯拉夫贵族。如今这会儿,尚将军正押着斯拉夫贵族俘虏往这里来呢。” “嗯?”铁墨眉头挑了挑,暗道一声莫名其妙,搞什么玩意儿呢,斯拉夫人就算投降也该向伊丽莎白投降啊。不过稍微一想也就释然了,看来尚可喜这些人是眼红周定山立下大功了啊,“这个高昌克,什么时候学会这些花花肠子了?还玩什么献俘的戏码,当真是不可理喻。” 海兰珠走到旁边,帮忙解下披风,弹了弹男人肩头的尘土,莞尔笑道,“你呀,也得体谅下他们,守着萨拉特这么多天,愣是赶不上周定山一天的功劳。这军功什么的也就罢了,尚可喜、奥尔格这些人可都要脸面的,处处落后于人,传出去也不好听。想来这事儿是奥尔格挑出来的,这家伙跟着阿琪格久了,最是要脸面。而且啊,不给他们面子,总得给阿琪格面子啊,那位祖宗可惹不起。” 听海兰珠一番解释,铁墨也只能无奈接受,没过多久,就听不远处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尚可喜和奥尔格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几个神情邋遢的斯拉夫人,这些斯拉夫贵族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神情中流露出的颓废也太过明显了。 铁墨笑眯眯的站在高坡顶上,尚可喜看到人直接下马,奥尔格更是声若洪钟,大着脸吼道,“督师恭安,我军天威浩荡,仅仅两日,便已威慑四方,昨夜有十几名斯拉夫贵族带领四千多士兵投降,我军夺取俄国,指日可待。” 铁墨有些脸红,什么时候奥尔格嘴巴如此厉害了,翻个白眼,使劲招了招手,那意思很明显,你奥尔格大将军先别忙着吹牛皮了,把人带上来吧。奥尔格丝毫不觉得脸红,既然督师允了,那这份军功是跑不了的,赶紧冲着瓦亚尔等人甩了甩马鞭,“还不赶紧过去,记住,都恭敬点。” 瓦亚尔等人敢怒不敢言,心说这不是废话么,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敢乱来么。更何况早就听闻东方摄政王的赫赫威名,能见上一面,也算不亏了。自从下了马,瓦亚尔就一直偷偷看着站在高处的铁墨,只觉得此人身材魁梧,面容俊逸,虽没有那种杀伐之气,却不怒自威,自有一种气势。 这名东方大臣很年轻,英气逼人,与想象中的中年大胡子完全不一样。瓦亚尔想不明白,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子,怎么会成为手掌千军万马的大贵族呢? 十几个斯拉夫贵族跪地叩拜,说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这些话可定是尚可喜教的了。铁墨哭笑不得的瞪了尚可喜一眼,挥手示意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来自何处?” “尊贵的摄政王,罪民全部来自图罗夫,最近听闻东方天兵向图罗夫发放种子,感念摄政王仁德,这才决议投降”瓦亚尔说话半真半假,任谁都听不出毛病来。铁墨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不错,你汉话说得很好。放心吧,只要你们照规矩做事,本督师绝不会伤你们性命。你很聪明,叫什么名字?” “罪民图罗夫卡因茨伯爵,瓦亚尔·霍利”瓦亚尔不敢有任何隐瞒,到了这个地步,什么秘密也没有用了,整个图罗夫都在东方人控制下,隐瞒又有何意义?东方人真要对卡因茨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伯爵?嗯,你是个非常不错的人,你就先别回图罗夫了,这边的情况还需要你向本督师讲讲”铁墨已经看出这些斯拉夫贵族以瓦亚尔为主了,可见这个瓦亚尔不同一般,而且还是一位图罗夫伯爵,那对沃尔康的情况应该很了解了,更难得的是还会说汉话。 瓦亚尔可没想到这种情况,虽说投降了,可要转过头去打鄂木斯克高地,还真有些为难。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只要拒绝的话,这位东方大贵族会立马对他下手,刚才的话里隐隐有些威胁的意思。拒绝?不仅自己死,其他人也别想活着回图罗夫。 “是,尊督师吩咐”瓦亚尔只能如此做,铁墨挥挥手,尚可喜便将其余人等送走,至于遣送俘虏回图罗夫,自有图瓦仆从军帮忙。休息了片刻,海兰珠便开始催促起来,“尚将军,你们赶紧结束罗格达战事吧,莫要忘了,咱们的目标是鄂木斯克高地,只有拿下了鄂木斯克高地,才算拿下整个托木斯克。” “喏”尚可喜和奥尔格赶紧领命而去,至于铁墨、海兰珠等人,已经不太在意罗格达的情况了,将瓦亚尔喊进来,不无威胁的笑道,“瓦亚尔伯爵,可否简单的介绍下鄂木斯克的情况?” 第711章 急转直下 第711章急转直下 “回夫人的话,如今鄂木斯克尚有青壮六万余人,经过几个月准备,可战之兵有四万多,其中骑兵凑足了一万,铁锤骑兵团依旧归叶利钦指挥。虽然有其他贵族领主加入,但他们实力几百几十,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想要解除后患之忧,在鄂木斯克高地上必须解决掉铁锤骑兵团,只要这支骑兵还存活着,战事就不会太顺利”对于瓦亚尔来说,铁锤骑兵团无异于强大无敌的存在,至少在俄国是如此,这支哥萨克骑兵骁勇善战,无往而不利,如一把锋利的钢刀。在鄂木斯克高地上,铁锤骑兵团更是如鱼得水。 铁墨颇有些惊讶,他和海兰珠对望一眼,同时抿起了嘴,倒是没想到,沃尔康在历经大败,又经历大瘟疫后,还能咬着牙支撑起一直万余人的骑兵团。鄂木斯克高地草原广阔,地势平坦,乃是骑兵发挥的天堂,沃尔康的眼光一点都不差。 不过铁墨也没有太担心,一支仓促成军的骑兵,在配合以及步骑联合作战方面肯定存在许多问题,如果正面发生大规模交锋的话,云府骑兵占据了天然的优势,更何况现在己方兵力有着绝对优势。真的打到鄂木斯克高地,也不介意再杀杀铁锤骑兵团的威风。 “兵力方面大致有些了解,那么兵力部署情况呢?想来几个月的时间,沃尔康不会光想着练兵吧?”和沃尔康交手许多次,铁墨深知沃尔康的作风,这个斯拉夫人有着清醒的头脑。 瓦亚尔仔细想了想,并不敢有什么隐瞒,“除了鄂木斯克外,大公爵还集中人手加固了奥姆卡、杜奥夫两座城池,并在红亚尔高地上修建了一条简易城墙。三处互为犄角,以红亚尔高地为核心,防守十分稳固。红亚尔高地地势险要,不利于大规模交锋,所以很难发挥兵力的优势。” “啧啧,这个沃尔康还真有点头脑”铁墨反应有些淡淡的,不过不代表他不重视,看来想要拿下鄂木斯克高地,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午时刚过,萨拉特丘陵方面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由于知道了铁墨在后观战,尚可喜麾下三军用命,士气如虹,沿着图罗夫贵族留下的防守漏洞,直接向丘陵腹地发起猛攻。这次尚可喜将兵马铺的很开,给斯拉夫人巨大的心理压力。此时从北方高地上看去,萨拉特丘陵中部到处是人,箭雨波浪式的递进,一点点蚕食着斯拉夫人的额阵地。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也指挥着图瓦仆从军发起了最后的猛攻,一下子投入几万人,密密麻麻的覆盖了整个萨拉特丘陵腹地。进攻如潮,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得斯拉夫人喘不过气来。 凯蒂拿着千里镜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萨拉特丘陵的战况,起初仅仅是好奇,但看了一会儿,心脏就不争气的颤抖起来。如此恢弘的战争场面,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几万人的战斗,如同覆盖大地的乌云,在苏格兰,几千人的战斗已经算得上大战了。 东方人,他们真的仅仅是为了复仇么?如此庞大的兵力,恐怕未必会在俄国停住脚步吧。 最后的战斗,却也是没有悬念的战斗,此时的斯拉夫士兵早已经崩溃,一点士气也没了。图罗夫贵族的离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图罗夫贵族可是沃尔康大公爵真正的亲信啊,连他们都投降了,那大公爵还有希望么?斯拉夫士兵们只知道后撤,他们拼命的往后逃,可是萨拉特丘陵就那么大,退了几十里地,终究没有了后路。再往南,就走出萨拉特丘陵,进入平原地带了,到了那里,不是更惨? 大批的斯拉夫人开始投降,他们是在是绝望透顶了,如果不是怕被东方人炮火覆盖式钉死,他们早就跪地求饶了。 历时半个月的萨拉特丘陵之战终于落下帷幕,当失败到来,柴多夫选择了死去,他像个勇士一样,死在了恐怖的炮火之下。柴多夫的死,仿佛是在预示着俄国在西伯利亚的争夺中彻底成了弱势的一方。 俄罗斯苏兹达尔,自大公爵尤里归降之后,整个公国都归叶利钦所有。苏兹达尔公国,曾经是俄罗斯最为繁华兴盛的公国,鄂木斯克高地上,除了鄂木斯克城,还有奥姆卡、杜奥夫等城市,相对密集的城市***易频繁的贸易集市,都是苏兹达尔强于其他的地方。 叶利钦拿下苏兹达尔的时候,迸发出万丈豪情,他觉得从苏兹达尔开始,他便可以重现强大的基普罗斯大帝国,可是一切,自东征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曾经引以为傲的苏兹达尔繁华之地,成了最后的依靠。 当萨拉特丘陵战况传回来,叶利钦整个人都麻木了。其实自从苏里斯克以及北德维纳河失去掌控后,萨拉特丘陵驻军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可是叶利钦依旧存留着一丝幻想,那可是五万多人的斯拉夫士兵,伟大的俄国从来没有在一场战役中在一个地方一次性投入这么多的兵力,五万多人啊,难道就不能创造奇迹么? 愿望很美好,可事实上这么多兵马也未能阻挡东方人前进的脚步,他们自从控制北德维纳河之后,立刻加强了进攻,整个萨拉特防线土崩瓦解,就连柴多夫也没能逃出来。难道伟大的俄国真的变得这么衰弱了么?叶利钦不甘心,哪怕有一点希望,也要坚持下去,富饶的西伯利亚不能丢,一旦这片土地也被东方人拿去,俄国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资本了。 沃尔康与柴多夫私交甚好,听说柴多夫战死的消息后,整个人变得精神恍惚。萨拉特战事不是其他小战役,投入五万多人的战场,结果如何,想瞒都瞒不住,此时整个俄国过内都已经知道了萨拉特惨败的消息。自东征之后,波耶贵族们东挪西凑总算拥有了近十万人的兵马,这可是俄罗斯最后的火种了,结果萨拉特之战,直接葬送了一半。 在开战之前,谁也没行到萨拉特丘陵之战会是这种结局,哪怕打不过东方人,如此多的兵马想要撤回来应该不是难事吧。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还开辟萨拉特战场做什么,直接集中兵力,躲在鄂木斯克高地上决一死战不行么?萨拉特驻军被消灭,留守后方的兵马已经没有了优势。东方人越打越强,强大的俄国却一点点衰弱,这一刻许多普普通通的俄国士兵开始怀疑沃尔康大公爵的决断了。 国内充斥着一种恐慌情绪,莫斯科同样也是气氛压抑,萨拉特丘陵防线被突破,接下来就是鄂木斯克,随后便是杜奥夫一起奥姆卡。不管波耶贵族们有多懊丧,但此时此刻,他们还是要支持叶利钦。事到如今,大家早就没有了退路,一旦最后的防线也被突破,大家都没有好处。 一个贵族领主阴沉着脸,有些愤怒的说道,“大公爵阁下,以我们的实力,很难与东方人正面决战,我们虽然修建了城墙,但未必能挡得住东方人。是不是再跟那些德国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拱卫鄂木斯克高地。” “日耳曼人?他们可精明得很呢,眼下这种局势,他们不会参与进来的。去年东征,日耳曼人早被东方人打得没了雄心壮志。几大骑兵团损失惨重,各大家族又忙着内斗,他们这个时候会好心帮咱们跟东方人死磕?罗伊斯如果不是考虑到和多瑙河贵族的纷争,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和咱们结盟”叶利钦面露讥讽,语气中不无恨意,“所以,找日耳曼人的想法就不要再有了,守卫鄂木斯克高地,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那丹麦人呢?丹麦人一直对波罗的海东部肥沃土地有兴趣,如果我们许诺将那片土地割让给丹麦,或许他们会出手帮忙的”贵族领主们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沃尔康打断了,“算了吧,埃里克那个老羊羔胆小怕事的很,要是以前,我们如此许诺,或许他还会动心。现在那些土地可都在东方人控制下呢,咱们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许出去,你当老羊羔会上当,恐怕不骂我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埃里克也就是现任丹麦国王,由于埃里克家族是以牧羊起家,所以埃里克家的人一直被称为羊羔子,而埃里克历任领主又被称为羔羊王。传到埃里克这里已经是第三世,埃里克三世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儿,传说中还很怕老婆。丹麦王国如今虽然不似往昔辉煌,最强盛的时候维京海盗兵团掌控了整个北海范围,苏格兰、英格兰全部归丹麦管辖,当时的丹麦王国号称“北海大帝国”。如今苏格兰、英格兰等地已经脱离北海大帝国,但在内陆上,丹麦人还是拥有着强大的实力。 西方大陆,一直是两大帝国掌权,南方西班牙皇室,北方以丹麦为首,以丹麦王国的实力,但凡埃里克胆子大一些,丹麦人早就打过波罗的海了。现在斯拉夫贵族还提议让丹麦人帮忙,简直有些侮辱别人智商了,别说埃里克那个老羊羔子,便是叶利钦等人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那个被沃尔康讽刺的贵族脸色有些黑,叶利钦赶紧抬手示意双方都安静下来,“好了,丹麦人可不会这个时候找东方人的麻烦,埃里克并不是傻子,而且,就算现在丹麦人肯帮忙,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东方人在萨拉特折损并不严重,恐怕没多久,就会攻过来的。还是商量下塔拉的情况吧,季洛夫,你出生于鄂木斯克,此次便由你指挥塔拉防御吧,另外廖莎诺尔和罗什帮忙驻守特维尔和科斯特。你们的任务是尽可能的阻挡东方人,借助有利地形,消耗东方人的战力。一点防线出现漏洞,便立刻后撤,我们在弗拉基米尔与东方人展开决战。” 许多斯拉夫贵族不由得心中腹诽,大公爵现在知道怎么打了,之前又干嘛了。当时好多人都劝不要开辟萨拉特丘陵战线,偏不听,若是那几万斯拉夫子弟完好无损,将近十万人的兵力,借助塔拉防线以及奥姆卡,展开决战,也未必会输给东方人,现在好了,萨拉特驻军损失殆尽,就算展开最后的决战,兵力方面便处在绝对的劣势。借塔拉防线消耗东方人的有生力量?想法很好,但从数次交手情况看,东方人可未必会上当,人家精明的很呢。 沃尔康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拆叶利钦的台,见场面有些沉闷,伸手拍了拍桌面,“好了,都不要垂头丧气的,咱们还有上万骑兵,在鄂木斯克高地上,咱们可是非常熟悉的,只要利用好,未尝不能一战。塔拉地形陡峭,东方人想要强攻,也不会有多少好处,值此关键时刻,还得靠我等齐心协力才行。莫要忘了国内的情况,如果真的丢掉西伯利亚,那些人一定会趁机发难,到时候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沃尔康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底气十足,倒真给贵族们增添了几分信心。当天,留守鄂木斯克高地的斯拉夫人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前往塔拉防线,一部分人在鄂木斯克城加筑工事。 铁墨统兵多年,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自萨拉特丘陵之战后,仅仅几天时间,崇祯七年四月十六,晋北军兵分两路开始跨过北德维纳河。其实自从萨拉特丘陵之战后,基普罗斯最后的实力已经折损过半,想要防守更多的地方已经力不从心,所以他们根本没想过防守鄂木斯克高地以外的地方。 卡奥尔作为鄂木斯克高地北部最后一座坚城,很快就成为了晋北军的重点攻击目标。自云府骑兵抵达后过了半天时间,三万多图拉仆从军从东面围住卡奥尔。如今卡奥尔隶属纳克辛伯爵,城中有守军四千余人,百姓多达三万。卡奥尔扼守北部通道,想要进攻塔拉就必须经过卡奥尔,所以耿仲明领军南下,直接将注意力放到了卡奥尔上边。 第712章 手段层出不穷 第712章手段层出不穷 虽然晋北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耿仲明还是不愿意强攻卡奥尔,硬攻之下,肯定伤亡不小,这对晋北军来说并非好事。将卡奥尔重重围困之后,耿仲明就开始了自己的招降之路。卡奥尔城中,纳克辛也不太好受,由于之前参加过东征,也在南努科城杀了不少人,所以纳克辛非常忐忑。 他有心投降,可又怕遭到东方人的报复,毕竟剥皮家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至少,纳克辛不觉得自己比剥皮家厉害。若是赢守,纳克辛觉得也是守不住的,卡奥尔虽然城高墙厚,但也比不过萨拉特丘陵。 耿仲明有心招降,但也不会蠢到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派使者进城。四月十九末时,卡奥尔城外出现几十架投石机,没过多久,投石机就开始工作,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投入城中,有的还落在城头,直接碎成瓦片。火箭落在城中,立刻引燃了大火。卡奥尔并非传统的基普罗斯城池,城中建筑多为木质,被火油沾染之后,火势直接蔓延开来。耿仲明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对北面一部分动手,仅仅片刻时间,卡奥尔东北方向成为片火海,许多百姓跑到街头,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哭着。 纳克辛很郁闷,还未交手,城中就乱成一锅粥,这还是白天,如果是晚上,这场大火还不知道要毁掉多少人。耿仲明恰到时机的派出了使者,纳克辛这次没有犹豫,在得到生命保障后,立刻开城投降。随着卡奥尔陷落,晋北军多路出击,连战连捷,将鄂木斯克高地北部所有的城池都拿了下来。 四月二十六,晋北军先头部队抵达塔拉附近。铁墨一直留在后方,直到拿下卡奥尔之后,才将前线挪过来。沙雕整理完手中情报,便开始做了简洁的汇报,“目前塔拉驻军有五千余人,加上两侧的奥卡姆和卡奥尔,斯拉夫人在塔拉附近一共集结了近两万兵马。我们的人对塔拉地形进行了详细勘察,此处虽然有多条路,但总体地势陡峭,再加上斯拉夫人构筑不少防御工事,我们在没法投入大兵力的情况下,想要迅速通过塔拉的可能性非常小。” 耿仲明率领先锋军早早地抵达了塔拉附近,他也早做了了解,听了沙雕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沙将军所言属实,塔拉附近地形陡峭,山道狭窄,根本不利于大规模作战,骑兵也没法形成系统战斗力。如果集中精力应对塔拉的话,特维尔和科斯特的驻军也会相互支援,斯拉夫人建立的这条防线非常稳固。” 王左挂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但面对塔拉防线,也有些一筹莫展。如果强攻,真损太多,肯定不划算,可想绕过去,也不太可能,大规模兵力调动,肯定瞒不过别人眼线。铁墨神色从容,不急不躁,这些碰到的难题不知凡几,自然不会被小小的塔拉吓到。 尚可喜一向嚣张惯了,心中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双手交叉在一起,眉头紧蹙,“不管怎样,不如先打一打塔拉,至少要试探出塔拉的战斗力有多强才行。末将建议,先以盾牌兵配合火枪手佯攻一下,看看斯拉夫人是什么反应,跟么斯拉夫人具备的战斗力制定相应的对策。” 尚可喜这一招也算是直接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先打过再说,王左挂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竟然同意了高宠的提议,“尚将军所言甚是,攻打塔拉,我们所惧怕的无非是对方的箭矢以及石块。如果斯拉夫人没有了这些东西,想要靠单兵相接拦住我们,那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仔细想想王左挂话里的意思,铁墨便笑着同意下来。佯攻的任务交到了奥尔格手中,第二天巳时不到,塔拉北部想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当地守军不敢怠慢,全部进入防区。没过多久,一群黑家士兵就摸了上来,厚重的盾牌顶在前方,后边就是负责压制的弓弩手。靠近塔拉一定距离后,已经千夫长就下大了射击令,无数箭矢从高处落下来,由于斯拉夫人居高临下,所以射击距离很远,晋北军弓弩手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反击,在折损不少人手后,奥尔格下达了撤退令。 第一次佯攻,折损并不多,但奥尔格心里却堵得慌,到底该怎么打下塔拉呢? 塔拉位于鄂木斯克高地西北部,地质坚硬,最外围的地方像刀削一样形成巨大的峭壁,两侧虽然有不少缓坡可以爬上去,但是太过狭窄,其中有一条路很宽阔,但是斯拉夫人防守也最严密,奥尔格下令佯攻了一番,被一顿滚石砸的灰头土脸的 。奥尔格从来没指挥过这般诡异的战斗,若是郑飚在就好了,凭着他多年的山地作战经验,或许会有所办法。塔拉正面如同断崖一般,想要爬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难道要绕路不成?绕过塔拉,得辗转百里不说,还要面临未知的危机,奥尔格真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雨枫、任航等人也全都集中在奥尔格帐中,面对塔拉战局,一点进展都没有,要知道督师等人可都在卡奥尔等着呢,几万大军被塔拉卡的动弹不得,谁脸上也不会有光彩。奥尔格也是一筹莫展,召集众人,也是想集聚思路,人多力量大嘛,“大家都见识过塔拉高地了,说说各自的看法吧,有没有好的建议。本将事先提醒一下诸位,绕路的想法就不要提了,当然,诸位要是不怕丢人,可以请求援军,但面对塔拉地貌,估计再多的兵马也没有用。” 其实不用奥尔格提醒,几名参将以及游击都没有请求援兵的想法,如今塔拉高地下集中了五个营地三万多兵马,如果这么多人手,还说不够用,那就太丢人了。关键还是找到有效的进攻手段,任航是负责第一次佯攻的,所以最具发言权,他展开临时绘制的作战图,神情严肃道,“将军,从第一天的进攻情况看,虽然进攻塔拉的路线有七条之多,但真正可以利用的就只有西侧这条,其他太过狭窄,斯拉夫人只需要派少量兵力,就能锁死我们前进的路线。西侧这条足有六七丈,最窄的地方也有四丈多。从可供投入兵力看,这里是我们最有可能利用的地方。从之前的情况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滚石,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突破塔拉防线也不会太难。” 任航说的十分合理,但有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那就是如何应对斯拉夫人的滚石。斯拉夫人占据地利优势,居高临下,而且此地属于岩石地貌,滚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黄启阳拖着下巴沉默不语,他是亲眼看过第一天攻防战的,斯拉夫人的滚石杀伤力太大了,许多士兵还没发现敌人的踪影,就被滚下来的石块砸成了肉泥。 但任航说的也有道理,想要攻上塔拉,就只有这条路可走,渐渐地黄启阳心中有了个想法,“将军,末将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斯拉夫人杀伤力最强的就是滚石,我们何不加固一下盾牌,将盾牌加厚,外边浇铸城三角形状,这样石块滚下来,碰到三角盾牌后就会被分到两侧。我们可以沿用长蛇阵进攻,先头几个人顶着三角盾,后边的人也用盾牌护住左右。末将观察过陡坡的情况,两侧并不平整,石块大多是从中间滚下来的,我们完全可以派出两条长蛇阵,从左右两侧慢慢冲上去,只要有人攻上高坡,制造混乱,就能为后续大量兵马攻上去提供便利。” 奥尔格仔细想了想,觉得黄启阳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下令道,“将军中所有铁匠召集起来,另外卡奥尔城中的斯拉夫铁匠也送到前线,抓紧时间改造盾牌,一定要加厚。明日一天全军修整,后天一早再攻塔拉高地,争取在顿时间内突破塔拉。” 随着奥尔格下达命令,军营中的铁匠就被集中起来,从夜里开始,营中就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铁匠门热火朝天的干着活,黄启阳和任航亲自监督。这种工作可不能有半点马虎,盾牌有一点瑕疵,就可能影响到士兵的生命,考虑到承重以及可能的撞击力,任航让铁匠门在盾牌内侧加了六个把手,这样一面盾牌就可以三四个人一起用力抗住,最大程度的减少撞击力带来的伤害。第二天依旧按兵不动,这也造成了塔拉诡异的场面,斯拉夫人做好准备迎接一番恶战,可是各处要道空空如也,非常安静,东方人似乎没有进攻的意思。 季洛夫、廖莎诺尔和罗什等人集中在临时修建的城堡中,东方人没有进攻,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季洛夫是有意让东方人攻上来的,这样滚石就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可第一天东方人吃了个闷亏后,丢下几百具尸体便不再进攻,可见他们在思索着应对方案。 罗什平日里沉默寡言,但重要时刻还是非常有见地的,他曾经趁着中午时分,观察过东方人的营地,营地中炊烟袅袅,一片忙碌的景象,可没有半点退兵的意思,“诸位,恐怕接下来的战斗就没那么轻松了。东方人再进攻的时候,一定做好了准备。如果滚石失去作用,箭矢估计也很难发挥作用,我建议将道路清理一下,为我们接下来的阻敌做好准备。” 廖莎诺尔点头表示同意,有些东西还是提早做准备的好,临时抱佛脚虽然管点用,但太容易发生意外。经过一天时间的准备,集合所有铁匠,终于打造了几十面厚厚的三角盾拍。次日一早,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五百晋北军士兵分成两列,组成了两条长蛇阵沿着宽阔的坡道往上进攻。起初斯拉夫人还发动弓矢阻击,但这些箭矢全部被盾牌挡下。 季洛夫站在高处,隐隐约约的可以看清楚下边的情况,当看到那两条包裹在黑色盾牌中的长蛇后,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东方人的进攻方式真的很怪异,这个时候廖莎诺尔也让人停止了继续射弓矢,拔出阔剑,单腿才在一块巨石之上,“放滚石,砸死这些可恶的东方人。” 廖莎诺尔话语中透着浓浓的自信,斯拉夫士兵也是信心满满,没有半点担心。因为第一天的时候,东方人也是闷头冲上来,结果被一顿滚石招呼,砸死数百人后落荒而逃,今天他们就这么点人,也敢往上冲,简直就是找死。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块块滚石沿着缓坡滚下来,碰到一些碎石,还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让斯拉夫人郁闷的一幕发生了。 东方人举着盾牌分在两侧,许多石头硬生生从中间滚过去,连人毛都没蹭到。有些石块撞了上去,但没有预想中的惨叫,石块撞到三角盾牌,砰地一声,盾牌身后几名士兵身形一晃,但迅速稳住,那块石头直接被撇到了半边,再由身后的盾牌往外撞,石块直接滚到中间去了,在无法对身后的士兵产生半点威胁。 斯拉夫人发动了第一轮滚石攻击,结果收效甚微,只有一名倒霉的士兵被撞得脚下趔趄,擦伤了胳膊。廖莎诺尔以及站在上边的斯拉夫士兵们傻了眼,他们还不死心,继续扔滚石,结果还是差不多,由于缓坡两侧比较高,石块滚着滚着大部分都跑中间去了,根本无法对两侧的士兵产生威胁,一些撞上去的也被怪异的盾牌挡开。 塔拉高地下方,自从第一轮进攻部队冲上去之后,奥尔格就紧张地手心冒汗,一直拿着千里镜观察进攻情况,看到斯拉夫人的滚石失去了威胁,他忍不住笑出声,黄启阳等人更是高兴地击掌相庆。两条长蛇阵不断往前逼近,前边的士兵手臂发麻之后,立刻有后边的人顶上来,大家轮流顶住前边的三角盾牌,倒是阵型不乱。三角盾牌被刻意打造,重量不低,挪动起来,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重的闷响,移动很慢,但胜在有效,斯拉夫人一时间只能干瞪眼,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713章 致命铁锤 第713章致命铁锤 季洛夫倒抽一口凉气,幸亏之前做好了准备,若是还照着第一天的情况做防守,恐怕今天就要自吞恶果了。滚石一直没有停下,几百名晋北军能士兵全神贯注的撑着盾牌,半个时辰里,他们不知道有多少石块从身边滚过。再往前几十丈,就可以攻上去了,一些士兵抬头观看,已经可以看到斯拉夫人的脸。 齐天手中铁棍往盾牌上一敲,大声喝道,“兄弟们加把劲儿,马上就要上去了,到了上边,要让斯拉夫大胡子尝尝我们的厉害!” “嚯....嚯....”士兵们正相呼应,全情激愤。这是一片相对陡峭的石阶,士兵们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越过石阶,眼前立刻变得宽阔起来,也许不要一刻钟就能杀上去了,与此同时下边的主力兵马也开始准备,只要上边起乱子,立马往上扑,否则光靠那几百名士兵,是绝对撑不了多久的。 季洛夫眼神清冷,看到晋北军士兵越过石阶,他慢慢抬起手,脸上露出几分狠毒之色,“传令....放铁锤.....” “军团长阁下有令.....放铁锤.....放铁锤....”一声声命令传下去,片刻之后就有了响动,一条铁链猛地一抖,尾部拉着一把硕大的铁锤,那把铁锤有点像狼牙棒,巨大的刀身挂着许多锋利的铁刺。铁锤从右上方落下,被铁链拖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清脆刺耳。 这时晋北军士兵也发现了异常,本能的朝右手位置看去。铁锤拖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甩过来,齐天刚刚抬起头,就看到身后一名士兵被铁锤拦腰砍断,刀身上的锋利铁条刮在附近士兵身上,非死即伤,厚重的盾牌根本挡不住铁锤的撞击力,一时间砰砰作响,长蛇阵大乱。齐天刚想说些什么,胸部一疼,整个人被粗重的铁铁刺刮中,人也往半空飞去,直接撞在坚硬的峭壁上。噗,齐天来不及发出痛哼,直接掉落下去。 一把巨大的铁锤,左右一甩,方圆几丈的生物全部被切割,几百名士兵变得血肉模糊,有的被斩断,有的被带到悬崖下,有的直接被撞死,一些活着的想要撤回去,但没有了完整的盾牌阵掩护,也被滚石砸死。 斯拉夫人发出了震天响的呼声,而站在高地下的奥尔格却脸色阴沉,没想到斯拉夫人还有如此可怕的后招。一把铁锤,横扫一切,如果这样的话,去多少人也不够斯拉夫人杀的。奥尔格很生气,已经是第三天了,虽说损失不到一千五百人,但关键问题是都没摸到斯拉夫人,打了这么多年仗,就没如此窝囊过。 有些老兵几乎很短的时间内就想起了当年的大镰刀,当初逆党就是在山壁上给晋北军上了一课,没想到又在这里碰到了这种事。 雨枫等人也神色颓败,精心准备的三角盾牌阵竟然是如此结局,怎不心灰意冷。亲眼目睹惨剧的发生,黄启阳嘴唇有些发青,面对那把巨大的铁锤,士兵们就像一群蚂蚁一样,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将军....这可怎么办?”几名参将全都有些头皮发麻,他们不是说怕死,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把铁锤,如此迅猛的杀器,人气功夫再高,撞上了也是身首异处。 奥尔格眉头挤作一团,双拳也紧紧握起,良久之后,他看向几名指挥使,冷声道,“雨枫听令,本将给你两千兵马,再组盾牌阵,一定要给本将攻下塔拉高地。” “什么?”几名指挥使全都愣住了,大将军是受刺激了不成,那把铁锤简直是士兵们的噩梦,几百人转眼遭了毒手,还要派人上去,这不是送死么?雨枫深深的看了一眼,认真的拱了拱手,“末将这就领兵上去。” 雨枫很了解奥尔格,耶律将军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而事实上奥尔格也有自己的考虑,那把铁锤确实杀伤力可怕,但也看出来了,这种铁锤很笨重,需要长时间准备才行,不可能短时间内反复使用,也就是说,现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塔拉高地出现的铁锤,又被称为怪兽铁锤,原本是高山牧民用来开凿山石用的,铁锤用又粗又长的铁链挂着,利用高处下落的惯性撞击目标,由于铁锤本身就重约一百多斤,两侧磨得非常锋利,所以铁锤放下,往往是碎石飞溅。季洛夫在观察塔拉高地的时候,突发奇想,将这种大铁锤运用到了高地防守战中。 一年前,季洛夫还是苏兹达尔伯爵的时候,曾经利用铁锤挡住了图罗夫大军的进攻,一把大铁锤,就像一个怪兽,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面对塔拉高地,叶利钦的图罗夫大军愣是六天时间进不得分毫。如果不是日耳曼人从西面偷袭,季洛夫有信心直接将图罗夫人挡在鄂木斯克高地之外。 季洛夫的铁锤攻势,曾经给图罗夫人带来巨大的恐惧,也正是因为这些,叶利钦不仅没有免除季洛夫的贵族身份,还进一步重用。叶利钦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如此悍将,早晚能用得上。而季洛夫,也同样有信心稳守塔拉高地。 东方人的盾牌阵攻势在大铁锤面前不堪一击,看着满地的血浆和碎肉,斯拉夫人信心百倍,举臂高呼。季洛夫也是非常高兴地,如果能进一步杀伤东方人,他在未来的基普罗斯贵族体系中会拥有更高的地位。一切如季洛夫预想中那样,当铁锤制造出恐怖场景后,山下的东方人被震住了,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恐慌气息。 也许,这一天的战斗该结束了,东方人遭受沉重打击后,恐怕不会再继续进攻了。廖莎诺尔和罗什却是第一次见到铁锤威力,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之前二人多少有些看不上季洛夫的额,总觉得季洛夫沉默寡言,蔫不拉几的,没想到这家伙杀起人来,跟野兽没什么两样。 二人上来恭喜两句,季洛夫淡淡的点点头,便打算回到城堡思考明天的防御,刚走了两步,还在真臂高呼的人群突然发出一声惊叹,“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东方人难道不怕死,要继续扑上来?” 季洛夫浑身打了个哆嗦,作为铁锤杀器的创始者,他可深知大铁锤的缺陷,这玩意厉害是厉害,但短时间内不能重新使用。用过一次后,必须众人合力通过铁链将铁锤拉回来才行。以前只要祭出铁锤,在恐怖血腥的场面前,对手无不退却,所以季洛夫根本没准备太多铁锤,整个缓坡也就三把铁锤而已,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也装不了。做梦也没想到东方人会如此不怕死,刚被铁锤斩的血肉横飞,紧接着又要重新进攻。 听到士兵们的呼声,季洛夫和罗什等人赶紧反身,站在高处往下望去,只见高地之下成排的黑家士兵重新撑起盾牌,以长蛇阵往缓坡上前进。一名东方将军站在队伍中间,手中长刀扬起,目光充满坚定。 季洛夫和罗什头皮有些发麻,廖莎诺尔咬着嘴角,有些不敢置信道,“东方人疯了,他们不怕铁锤么?” 季洛夫可没心情理会廖莎诺尔,如果东方人进攻速度够快,第一把铁锤是来不及收回的,剩下两把铁锤,想要挡住东方人的进攻步伐,似乎有些困难。大致观测了一下,这一次东方人比上次投入的兵力还多,整整五个长蛇阵,靠在一边慢慢往上冲。由于东方士兵悍不畏死的作风,惊得许多人都有些发呆,很多斯拉夫勇士眼神愣愣的,竟然忘记了扔滚石。 眼看着上前黑甲士兵已经撑着盾牌冲上缓坡,季洛夫拔出阔剑,瞠目吼道,“都愣着做什么,扔滚石,奴北亚,快让人把铁锤收回来。” 奴北亚赶紧往高地一侧跑去,吩咐上百名斯拉夫士兵往回拽铁链,可是众人心慌意乱之下,想要收回铁锤哪是那么容易的?之前进攻的时候,雨枫已经找到了敲门,两千多人的敢死队紧紧地贴着边缘往前冲,滚石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有了经验之后,雨枫麾下速度快了许多,很快就来到了铁锤制造的恐怖现场。 脚下满是碎肉石块,血腥刺鼻,这时第一把铁锤还没有收回,雨枫哪里肯让斯拉夫人发动第二波铁锤攻势,长剑一挥,高声喝道,“把铁锤拽过来卡到山缝中,大胡子们要是力气大,有本事就把山缝扯出个大窟窿。” 晋北军士兵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二十多名士兵在盾牌掩护下扯住铁链往山缝中一扔,那把铁锤便落在悬崖边上晃悠悠的,高地上的斯拉夫人拼了老命往上拽铁锤,奈何卡在山缝中,就是把吃奶得劲儿拿出来都不可能拽回来了。 雨枫可不会在乎太多,第一把铁锤失去作用后,立刻往上扑,不过他也学聪明了,老毛子准备了第一把大铁锤,就会准备第二把和第三把,所以一共五列盾牌长蛇阵,故意拉开距离,就算老毛子发动新一轮铁锤攻势,也不会造成全军覆没的下场。 眼睁睁看着东方人越来越近,季洛夫急的眼睛发红,东方人故意拉开距离,摆明了就是要牺牲少部分士兵的生命,骗出剩余的大铁锤。大铁锤准备不易,仅仅干掉几十名敌军,那作用也太小了。可是,再不放铁锤,东方人就真的攻上来了。 现在铁锤轻易不能用,滚石效果甚微,弓矢更没多大作用,罗什急的心急火燎的,“不是还有大铁锤么,快放下铁锤把东方人杀退啊,一旦冲上来,再想把他们赶下去可就难了。” 奴北亚那边正准备放第二把铁锤,季洛夫却坚定的拒绝了,“不行,东方人明显有了防备,这个时候放铁锤意义不大。罗什,立刻组织人手冲上去,近身搏杀,把东方人打下去。” 罗什俩眼一瞪,但还是不敢违逆季洛夫的命令,季洛夫可是叶利钦制定的塔拉防守负责人。雨枫也没想到斯拉夫人会进行短兵相接,在距离高地顶部十丈左右的时候,斯拉夫士兵从高处冲下来,转眼间到了脸前。虽然有些意外,但雨枫还是很高兴的,能正面交手,也就不用再防备随时而来的大铁锤了。 罗什仅仅派出了四百名士兵,就彻底封锁住了整个缓坡。为了阻挡斯拉夫人,晋北军士兵只能横成一排,用盾牌挡住斯拉夫人的刀枪。斯拉夫人居高临下,但短时间内突破不了盾牌防守,一时间双方竟然僵持不下。 高地下方,看到双方已经开始了短兵相接,奥尔格立刻大部分兵马往上冲,借此机会,直接拿下高地防区。由于缓坡高处,双方混战在一起,斯拉夫人没法使用滚石,箭矢也不敢乱放,所以晋北军主力兵马倒不需要太多的盾牌来防守。 他们冲的速度非常快,仅仅一炷香时间就与雨枫的兵马合兵一处,怎奈何缓坡就那么宽,再多的兵马也只能在后边等着。人数越来越多,盾牌手往上顶,斯拉夫人只能一点点后退。季洛夫冷静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目测着距离,终于,他猛地抬起手,大声吼道,“让所有人赶紧撤回来,放铁锤!” 斯拉夫士兵倒是非常听话,一听到撤退的命令,撒丫子就往后跑,他们可深知铁锤的威力,那玩意落下来,可不分敌我的。看到斯拉夫人仓皇后窜,雨枫不由得揪起来,他本能的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惊慌失措的大声叫起来,“快散开,后边的人撤下去,快点!” 由于之前的混战,如今石阶之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虽然缓坡相对宽阔,但对几千名士兵来说还是有些狭窄,想要迅速做出反应,哪是那么容易的。 心中一颤,耳中就传来哐啷声,哗啦,一块巨石被砸的粉碎,碎石落下,一个巨大的黑影甩过来。雨枫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都忘了说话,好大的铁锤,比刚才看到的那把铁锤还要大上一倍。 第714章 征服 第714章征服 唰,锋利的铁锤沿着缓坡甩过去,眼前一片血雾,残肢落地,肠子内脏稀里哗啦的全都落下来,就像下了一场红色的血雨。前边两丈距离的士兵全部被刮干净,只有几个士兵反应快,攀住旁边悬崖才躲避过去。 之前近身混战,导致兵力过于集中,整个缓坡上满满都是人,铁锤划过的地方集中了近千名士兵,巨大的铁锤扫过去,什么都抹掉了,留下了一条又宽又长的红色炼狱路。 雨枫见惯了生死,可是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入目全是红色,前边的路已经变成了肉酱路。大铁锤扫过去,许多士兵已经眼红了,雨枫更是如此,他亲自撑住三角盾牌,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撑住盾牌,后边的人分开,冲上去,老子今天不杀上高地,誓不回兵。” “杀”已经冲到这个地步,又眼睁睁的看着无数战友瞬间身首异处,只要没有崩溃的,就会变得疯狂。雨枫带领着一群疯子继续往上冲,这个时候阵型已经有些乱,但盾牌还是够坚固,呐喊声海浪般此起彼伏,震得高地上的人脸色苍白。季洛夫有些不敢相信的凝起了眉头,换做其他对手,发生如此惨烈的一幕,早该退下去了,可是东方人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了。 说到底,季洛夫乃至许多斯拉夫人都不了解晋北军,如果他们真正的了解过的话,就知道晋北军是从血战中走出来的军队。当年的武州城大战比眼下一幕更惨烈,经历过真正的人间地狱后,也就不会惧怕了。砰地一声,一名士兵被滚石砸中,胸口凹陷下去,但这些根本阻挡不住前进的洪流。季洛夫这个时候也有些冷静不下来了,他有些惊慌的吼道,“铁锤...铁锤....把最后的铁锤放下来.....” 唰,又是一把铁锤,同样给重逢的阵型带来惨重伤亡,但这次由于兵力没有过于集中,损失人数减小到三百余人。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后,雨枫率领士兵们冲上了高地。到了这个时候,季洛夫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选择拼,斯拉夫士兵不断从两侧涌过来,想要靠着锐气将来犯之敌打下去。但雨枫以及麾下兵马早已经杀红了眼,就像一群狂躁的野兽,震撼着这片高耸的陆地。 雨枫勇猛无敌,从缓坡顶部开始,不断撕开口子,后续兵马不断涌上来,慢慢的斯拉夫人兵力上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面对晋北军疯狂的进攻,斯拉夫人根本抵挡不住,成排的斯拉夫士兵死在阻敌路上,当弓弩手阵地被搅乱后,斯拉夫人算是彻底崩溃。 高地城墙附近到处都是乱战,季洛夫心下叹息,他突然觉得上帝已经抛弃了基普罗斯,否则几把铁锤连续杀伤,为什么东方人就是不怕呢?回到击退一人,季洛夫冲着罗什等人大喊大叫,“快撤,趁着没被东方人缠住,所有人往特维尔方向撤,利用特维尔,进一步消耗东方人的兵力。” 罗什等人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得到命令,飞也似的往西南方向逃窜,雨枫为了跨过缓坡,累的够呛,又力战半个时辰,早已经累的筋疲力尽,哪还有精力去追斯拉夫逃兵。而且,雨枫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塔拉高地,高地一下,整个三角防御体系崩塌,打下特维尔和科斯特也只是时间问题。 塔拉之战进入尾声,雨枫满身血污,伸着双腿,像个死人一样靠在大石头上,粗重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的,他现在一动不想动,就想好好睡一觉。睁着眼睛,慢慢的竟然热泪盈眶,今天的一幕,恐怕这辈子也忘不掉,一下子上千人从眼前丧失生命,噩梦般的场景。 奥尔格来到了塔拉高地城堡,当战后统计送上来,奥尔格心头也开始滴血。总的来说,他对这一战一点都不满意,除了得到了塔拉高地,其他方面算是完败了。为了强攻塔拉高地,前前后后一共葬送了近七千士兵,而斯拉夫人仅仅损失了三千多人。 阴暗的城堡中,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奥尔格低着头坐在凳子上,双手微微颤抖。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塔拉高地会如此难攻,七千多名士兵,加上受伤的人数,直接损失战力接近万人。一条小小的缓坡,竟然付出上万人的伤亡,三把大铁锤制造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奥尔格想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武州城大战,多久没有那种心疼的感觉了。 既然身为统兵大将,奥尔格早就习惯了成败,但是,这种惨烈的伤亡,是他无法接受的。那些将士悲壮的死去,他奥尔格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自己谋划的再完善一些,如果不是那么心急,完全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的。砰地一声,奥尔格攥紧拳头,重重的锤在凳子上,那把凳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伤亡如此大,势必会影响到下一步计划,这更是奥尔格惭愧的地方。雨枫一直随着众人在外守着,虽然最终拿下了塔拉高地,可是谁也笑不出声,真要说起来,这是一场失败的战斗。听到里边沉闷的声音,雨枫抱着头盔快步闯进去,城堡中有些潮湿,只看到奥尔格蜷缩在桌子一侧,看上去有些孤独落寞。雨枫能体会到一律杀的心情,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兄弟死在眼前,谁能好受,但是雨枫不觉得这是奥尔格的错,真要说起来,还是对斯拉夫人缺少足够的了解,“将军,你何必自责,任谁也不会想到会出现如此情况,相信督师也不会怪你的。为今之计,还要你收拾好心情,还有大量的斯拉夫残兵活跃在科斯特以及特维尔,不打下这两个地方,我们就算占据塔拉,也不会安稳。” 雨枫希望奥尔格能尽快制定下一步计划,可是奥尔格并未听从,他摇摇头,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不行,告诉任航那些人,没有本将的命令,谁也不准贸然进攻特维尔。谁要敢乱来,军法从事,听到了么?” 奥尔格不无警告的瞪了雨枫一眼,他太了解这些年轻人了,年轻气盛不说,又在塔拉受到刺激,都卯足了劲儿杀一杀斯拉夫人的威风呢。奥尔格考虑的更多,连续几天强攻,麾下士兵耗费了大部分精力,很难在支持新一轮的攻势了。经历塔拉战事后,奥尔格已经不想再有更多没必要的伤亡了。奥尔格看得更为长远,远征军就那么多,死一个少一个,这里不是中原,更不是西伯利亚城,没有援军之说。看似强大的远征军,一旦损耗严重,失去强大的掌控力,整个俄国会群起攻之。在俄国的土地上,晋北军终究是外来户。 雨枫有些无法理解,他瞠着双目,握紧了佩剑,“将军,为什么不能攻打特维尔,现在斯拉夫人就像一群惊弓之鸟,特维尔城内的残兵,根本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 “雨将军,本将的命令你听不懂么?”奥尔格站起身来,雨枫纲要辩驳两句,奥尔格扬起手,直接甩在了雨枫脸上,这一下又快又狠,打得雨枫头脑发蒙,嘴角溢血。奥尔格冷冷的看着雨枫,目光如刀,“本将没跟你开玩笑,你是不是认为斯拉夫人丢了塔拉,士气低落?哼,也不仔细想想,我们虽然打下了塔拉,但是斯拉夫人也撤退的非常及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塔拉是斯拉夫人主动放弃的。在塔拉,我们碰上了几把诡异的大铁锤,那你觉得在特维尔又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呢?还是你天真的以为,斯拉夫人根本毫无准备?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执意急切的进攻特维尔,到时候别说是本将,便是萧妃也保不住你。” 奥尔格狠狠的耳光,算是彻底的打醒了雨枫,面对奥尔格凶狠的目光,他也不敢造次,赶紧低下头瓮声瓮气道,“将军教训的是,末将鲁莽了。” “雨枫,本将理解你的心情,但本将更不想你毁在这里,回去好好想想,莫让夫人失望”摆摆手,奥尔格心情有些沉重的转过了身,雨枫面带羞愧,咬了咬牙转身离开。城堡外,任航等人看到雨枫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也有些咋舌,但没人敢多问。 想来明天进攻特维尔的事情泡汤了,看来奥尔格将军很生气啊,任航庆幸进去的不是自己,若是自己进去请求出征,恐怕也逃脱不了挨巴掌的命运。 崇祯七年四月二十五,铁墨、王左挂等人从卡奥尔进入塔拉城堡。虽然之前塔拉胜利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卡奥尔,但铁墨对此战具体情形并不了解,所以抵达塔拉城堡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听奥尔格说起详细经过。 当得知敌我双方折损人数后,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尤其是那几把大铁锤,更是给铁墨提了一个醒,这里是西方,这里是西伯利亚,斯拉夫人能统治这片土地几百年,肯定有自己长处的。海兰珠没想到一个塔拉高地,会让己方遭受如此大的损失,当然,她和铁墨都不会怪罪奥尔格,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上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料不到的事情,奥尔格就算久经沙场,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看来若想要拿下特维尔,必须好好谋划一下了,若是再和塔拉高地一般,怕是吃亏的还是我们。” 王左挂多少有些自责的,作为居后策划的军师,未能将风险控制住,便是失职。他在考虑着萧芷韵的话,过了半会儿,方才发言,“督师,属下觉得我们不该直接进攻特维尔,从塔拉高地的情况看,斯拉夫人在特维尔一带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我们按照斯拉夫人想好的路子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处。既然斯拉夫人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特维尔,那咱们索性不打特维尔,进而攻打相对意义不大的科斯特。等拿下科斯特,同样可以绕路进攻弗拉基米尔,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弃守塔拉高地,倒要看看特维尔的斯拉夫人心动不心动。他们要是心动,我们完全可以虚晃一枪,将夺取塔拉高地的斯拉夫人围而歼之。如果他们不动心,咱们可以继续朝弗拉基米尔进发,总之,只要我们不理会特维尔,斯拉夫人就拿我们没办法。” 王左挂的主意不可谓不好,任你弄了上万个陷阱,放着几万两黄金,不加理会,那你也没办法。不过海兰珠却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她心智非比常人,任何计谋都不是完美无瑕的,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而王左挂的计划,同样有着巨大的风险,“王先生,此计虽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兵败鄂木斯克高地,又失去了塔拉高地,那岂不是后路被断?” 铁墨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他抬手示意一下,从容的笑道,“珠儿,我想王先生肯定还有别的想法,任何时候,风险和收益都是成正比的。” 王左挂笑着点了点头,他并不觉得萧芷韵有什么错,论智慧谋略,海兰珠巾帼不让须眉,但她终究是女人,在魄力方面,总是照着男子有些差别。 沉吟片刻,王左挂不急不慢的解释道,“夫人,你考虑的也没错,但是,莫忘了一点,这里是基普罗斯,许多斯拉夫人只是表面上对我们臣服,内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只能胜利,只有维持胜利的姿态,才会更安全,一旦失败,随时随地都会有斯拉夫人冒出来趁火打劫。加如我们真的兵败鄂木斯克高地,那就算拥有塔拉又如何,萨拉特丘陵呢?卡奥尔呢?叶琳堡呢?我们不能败,只要败了,任何地方都会成为我们的塔拉,因为这里是斯拉夫人的地盘。既然如此,何必担心那么多呢,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干嘛还要担心后路,凭什么就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垮斯拉夫人?如果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们还要瞻前顾后的,那还何谈征服西伯利亚?” 第715章 二者取其一 第715章二者取其一 海兰珠秀眉微挑,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眸子白了王左挂一眼,“王先生还真是豪情满怀啊,你是在说本夫人胆小怕事没有魄力么?既然如此,那进攻鄂木斯克城的时候,就由王先生打头阵吧,相信以王先生的豪情,肯定能打得斯拉夫人落花流水,乖乖献出整个鄂木斯克高地的。” 嘎,王左挂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他和王自用等人虽然一起起兵造反,但他可没有王自用的勇武,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假,跑到前边跟斯拉夫大胡子死磕,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大胡子们砍啊,“这个....夫人息怒,属下口无遮拦,实在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替督师解释的么。” “滚”铁墨看得津津有味儿的,听王左挂无耻的辩白,当即瞪眼大怒。王左挂却如临大赦,拱拱手转身就跑。等王左挂走出去,海兰珠才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夫君,虽然王先生口气狂妄了些,但倒有几分道理,只要咱们应对得当,此战并没有输的可能。不过,你确定如此着急么,至少目前我们可还没做好最后决战的准备。” 铁墨也在考虑这些问题,目前各部兵马并没有全部集中,虽然卡奥尔附近的兵马陆陆续续的进入塔拉一带,但这些人以图拉人以及斯拉夫仆从军为主,看上去人数众多,但根本无法堪当重任。尤其是那些斯拉夫仆从军,让他们跟着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进攻受挫,遭遇失败,这些人肯定立马倒戈。就像海兰珠说的那样,决战的时机并不成熟,但这不代表王左挂的话有错,完全可以佯装出一副决战的姿态,把特维尔的斯拉夫残兵置于尴尬的境地,“不管怎样,尝试一下也无妨,总之,强攻特维尔的蠢事我们是不能做的。” “嗯,既然夫君如此说,那就让人安排下去,伊丽莎白那边都是生力军,让他们负责攻打科斯特最合适”海兰珠刚刚起身,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揪住铁墨的肩头使劲儿扭了扭,“倒是忘了问你,那个金发公主到底怎么安排,你最好管好她,你想收了她没关系,但是别让她老在我面前晃,否则....哼哼....” 铁墨耳畔冷嗖嗖的,只能报以尴尬的笑容。海兰珠自然不会对凯蒂有什么好脸色,她理解铁墨的苦衷,但不代表她可以开心的接受。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海兰珠还没走出门,凯蒂就提着白色长裙从楼上跑下来,一头金色长发清逸飘扬,“能不能让我去外边看看。” 这次海兰珠和铁墨异口同声道,“不行”。凯蒂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语言天赋惊人不说,还是一名虔诚的传道者,前些日子,竟然跑到尚可喜营中散播起了上帝的福音。高宠等人不知道凯蒂和铁墨的关系,也不敢拒绝凯蒂,搞到最后,尚可喜跑到铁墨这边告黑状了。海兰珠看到凯蒂善良无辜的大眼睛,心里就有气,伸手戳了戳凯蒂的胸襟,“你最好老实点,再敢传播什么上帝福音,我把你扒光了扔冰窖里去。” “你是恶人,为什么拒绝上帝?”凯蒂仰着高傲的下巴,毫不退缩,海兰珠气的柳眉倒竖,“你们的上帝救不了我们,我们信菩萨!” “菩萨是什么?”凯蒂很认真的问道,铁墨肩头一颤,赶紧把凯蒂拉到一旁。如果再慢半拍,估计海兰珠就要气得发狂了,这位主要是发火,就连铁墨都没辙。 莫说海兰珠生气,就连铁墨也有些生气,由于地位越来越尊贵,一般不是什么大事,一直都是海兰珠负责。所以铁墨对凯蒂最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太清楚,她整日里跑出去,本以为只是有些好玩闹,谁曾想竟然跑到军中宣传什么上帝福音。如今大军激战沙俄,正是三军用命的时候,要是信了上帝,都玩什么慈悲为怀,那岂不是自毁长城嘛? 海兰珠已经非常能忍了,要是按照阿琪格的性子,像这种不分轻重的人,早就剁了喂狗了。 海兰珠走后,凯蒂依旧撅着嘴巴挑衅的瞪着外边。在凯蒂心中,海兰珠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竟然无视上帝的恩泽。铁墨看出凯蒂有些不服气,脸上也没了什么好神色,手指点点桌面,不阴不阳的说道,“凯蒂,希望你分得清轻重,我们大明子民过得怎么样,还真不需要你们那个上帝帮忙,你如果再跑出去祸乱军心,就算别人不动你,本督师也不会放过你,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着,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铁墨态度突然变得如此清冷,把凯蒂吓了一跳,她小嘴嘟了嘟,有些赌气的上了楼。 苏格兰公主?在铁墨乃至海兰珠眼中,不过是一个番邦儿女罢了,如果不是为了将来稳定北海沿岸局势,谁会如此容着她胡闹,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才行。 如今的苏格兰,在铁墨等人看来算不得什么,但苏格兰人现在可是英伦三岛上最强大的势力,他们还拥有着一支实力不俗的船队。想要将利益往西方延伸,处处都要借助苏格兰人的帮助,从这方面来说,铁墨不得不宠着点凯蒂。 大厅里还有着紧急的军事会议,铁墨自然不会多耽搁,刚来到大厅,就听到十几个人议论纷纷的,看到铁墨已经到了,尚可喜半起身,有些无辜的拱了拱手,“督师,凯蒂公主找末将聊什么上帝,你说末将是信还该不信?” 尚可喜也就随口问了一句,周定山等人也探着身子干巴巴的看着,铁墨差点没晕过去,做梦也没想到,凯蒂的能耐这么大,敢情已经找所有人聊过上帝了,搞来搞去,就剩下他铁某人没被传播上帝福音了。海兰珠本来心里就有气,听尚可喜这么问,很干脆的拍了下桌子,“尚将军,还不赶紧给本妃坐下,什么上帝下帝的,你们只要信手里的刀就行了,今天找你们来是谈下一步行动计划的,不是让你们聊上帝的,懂么?” 最近军中政务方面一直都是海兰珠负责的,海兰珠本就是出身高贵,再加上积威日盛,尚可喜还真的很怕海兰珠。听说有下一步行动计划,很果断的坐在位子上,眼神火热的看着海兰珠,“下一步怎么安排的?不过夫人,这次总该轮到末将了吧?” “没人跟你抢”海兰珠没好气的瞪了尚可喜一眼,随后将商议的结果说了一遍,“之前本妃与东方先生商议,由于斯拉夫人在塔拉展现出不俗的手段,所以我们决定放弃进攻卡奥尔城,改为进攻奥卡姆城。并且,在没有进一步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靠近卡奥尔城,违令者定斩不饶。” 海兰珠神情严肃,之所以说的这么严厉,就是怕有人立功心切,私下领兵进攻卡奥尔。厅中众将,包括奥尔格在内都一直琢磨着怎么打卡奥尔城的,现在海兰珠一句话,说是不管卡奥尔城了,简直有些让人没想到。 奥尔格非常了解塔拉附近的情况,所以忍不住皱眉道,“卡奥尔城肯定不好打,也不知道斯拉夫人准备了什么手段,只是夫人,咱们放弃卡奥尔城,单独进攻奥卡姆城,那也是绕远路啊。之前探子做过统计,从奥卡姆到弗拉基米尔,路程多了一百多里地,实在不是最佳选择啊。” 众人点头称是,谁都知道增加一百里行军路程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至少需要多出一天半的时间来赶路,这还要祈祷路上不碰到斯拉夫人捣乱。海兰珠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见众人面露疑惑,她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多出一百里路程,对我们确实没什么好处,但同样也会让卡奥尔城失去作用。我们有着万余云府骑兵,再加上仆从军,骑兵力量强横无比,斯拉夫人最好不要找我们麻烦,只要他们敢露面,就逃不出骑兵的追杀。当然,卡奥尔城的斯拉夫士兵终究是个麻烦,但他们要是主动离开卡奥尔城,就没那么麻烦了。” 周定山想了想,与尚可喜等人小声交流了一番,能坐在这里的大都是久经考验的沙场老将了,稍一寻思,就有些回味过来了。从奥卡姆进攻鄂尔多斯城,路程增加,看似给了斯拉夫人机会,但实际上,同样也是己方的机会,进攻鄂尔多斯城根本就是个幌子,这完全是一场钓鱼计划,就是不知道会钓到多少鱼而已。当然,最想钓到的还是卡奥尔城里的大鱼。 一旦行动计划定下来,具体如何实施,就不需要海兰珠和铁墨操心了,这些事情尚可喜等人便可以安排妥当。进攻奥卡姆,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尚可喜也没有之前的积极性,倒是耿仲明生冷不忌,主动请缨揽下了任务。耿仲明和周定山等人不一样,周定山、奥尔格、刘国能等人,要么是海兰珠的心腹,要么是铁墨的老兄弟,就他耿仲明是个外来户,刘国能等人瞧不上那点军功,耿仲明却瞧着眼红,有道是苍蝇也是肉,积少成多嘛。 话说卡奥尔城内,自从塔拉陷落后,季洛夫一直在等待着塔拉方面的动静,这两天,卡奥尔城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恶战,做了充分的准备。季洛夫当年号称苏兹达尔最擅长防守的贵族,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在城外布置陷阱,又在城头装了许多威力强大的车弩,就等着东方人到来,再制造一场血腥场面了。 可是等了好久,就是不见塔拉方面有进攻卡奥尔城的迹象。季洛夫越等越揪心,明知道有人会打过来,可偏偏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这种感觉太难熬了。罗什不似季洛夫那么镇定,久等不见敌人踪影,渐渐地有些失去耐心了,“季洛夫,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东方人已经改变进攻方案了?” “怎么可能,东方人除了进攻卡奥尔城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么?”季洛夫未开口,廖莎诺尔就绷着脸摇了摇头,他觉得东方人是不可能放弃卡奥尔的。当初之所以定下塔拉三角防区,就是看准了犄角位置的特殊性。 其实打下塔拉之后,就可以直接进攻鄂尔多斯城,沿着高地平原长驱直入。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面临后路被断,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就不会蠢到不管后路,肆意往前进攻。掌控了卡奥尔城,就有了随时进攻塔拉的资本,基于这些,廖莎诺尔才敢如此笃定的说出这番话来。季洛夫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廖莎诺尔的时候,眼中多了些赞赏。 季洛夫不喜欢那种只懂得猛冲猛打的莽夫,他觉得战争要靠头脑才行,一个人再厉害,就算能杀死一百个人,也没法影响一场战役的走向。 季洛夫虽然对罗什有些看不上眼,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因为罗什可是大公爵的心腹,而他季洛夫却是一名降将。就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潜伏在塔拉附近的探子终于送回来消息,一名斯拉夫士兵浑身做普通猎人打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军团长阁下,东方人那边有动静了,不过他们好像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些兵马一出栈道就往奥卡姆城去了。” “什么?”罗什掏掏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季洛夫二人也是一脸的震惊之色,便知道自己绝对没听错,东方人真的跑到奥卡姆城去了。虽然三地互为犄角之势,但奥卡姆城绝对是最为次要的地方。防守的话,奥卡姆城还能提供一定作用,可一旦占据了塔拉,奥卡姆城就可有可无了,季洛夫等人根本想不通东方人干嘛集中兵力攻打一个鸡肋城池。廖莎诺尔吞吞口水,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东方人是不是要直接通过奥卡姆城,绕远路进攻鄂尔多斯城?” “哈哈”罗什闻言后,放声大笑起来,“东方人脑袋进水了不成?他们这样进攻鄂尔多斯城,就不怕咱们重新攻打塔拉,断了他们的后路?” 第716章 偷袭小镇 第716章偷袭小镇 罗什想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因为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后路被断的结果,到时候军心涣散,兵无战心,那还打个什么劲儿?季洛夫脸上却是一点笑容都没有,他可不觉得东方人会这么蠢,眼中阴晴不定,想了想去,他一拍脑门,有些愤怒的骂道,“可恶的东方人,果然狡诈,他们根本就不是进攻鄂尔多斯城,快派人通知罗伟德大人,不管东方人露出什么样的破绽,都不要主动派兵阻截东方人,否则,咱们就要吃大亏了。” 罗什微微发愣,他被季洛夫这番话搞得有些迷糊,东方人傻掉了,难道季洛夫也跟着发傻?廖莎诺尔似乎看出什么,阻止想要说话的罗什,神情严肃道,“季洛夫,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嗯,你们为什么不多想想,从奥卡姆往南,大片平原,东方人现在可是拥有着无数骑兵,在正面战场,他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有这么多骑兵在,还不是来多少杀多少?如果我所料不错,从奥卡姆到鄂尔多斯城漫长的道路上,东方人肯定会主动露出破绽,一旦我们认为有机可趁,那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季洛夫想想都觉得后怕,东方人拥有那么多的骑兵,最要命的是那支铁甲骑兵,在平原地带,东方人不管露出多少破绽,都不是破绽,因为根本不会有下手的机会。这些所谓的破绽,不如说是鱼饵,任何上钩的鱼,都是骑兵刀下的亡魂。或许你当时看着有机可趁,可还没赶到呢,人家的骑兵就先一步赶到。 听季洛夫一番解释,廖莎诺尔摸了摸额头,已经暖春时节,竟然渗出了一层冷汗。罗什这时候也笑不出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蠢,如果不是有季洛夫在,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卡奥尔城方面不敢有丝毫怠慢,以快马将信息送往佛拉基米尔,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就看罗伟德如何运作了。 “季洛夫,那咱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东方人去攻打鄂尔多斯城?”罗什有些不甘心,鄂木斯克明明是基普罗斯的后花园,反而成了东方人耀武扬威的地方,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季洛夫摸着下巴,并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良久,才下定决心,“我们肯定不会干看着的,东方人虽然实力强横,但科米、图罗夫等地必须刘一部分兵力驻守,所以近十万精锐肯定无法全部用于鄂木斯克攻防战。那些仆从军人数众多,但起不到决定性作用。鄂尔多斯城城,我们有着近四万人防守,再加上百姓帮忙,东方人想要一举拿下鄂尔多斯城城,夺取整个鄂木斯克,就必须倾尽全力。我们要做的额就是等,等东方人将精锐尽数调走后,再找机会突袭塔拉,重新夺回塔拉高地。只要断了东方人的后路,我们就占据了主动权。” 季洛夫做着自己的安排,心中也同样对东方人的决断表示钦佩,这种全军出击,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绝非普通人能做出来的。季洛夫的计划,也彻底放弃了奥卡姆城,没有外援的奥卡姆城,就是烈火中的小鸟,被烧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奥卡姆城在三角防御中,地位有些尴尬,所以驻守此地的兵马并不多,仅仅只有两千人。耿仲明的近万大军抵达奥卡姆城之后,立刻对外围城墙展开了猛烈地进攻,由于知道城中防守薄弱,耿仲明也没有保留,连试探性进攻都欠奉,近五千大军围着奥卡姆城三面猛攻,仅仅一个时辰,相对低矮的城墙就被攻破,晋北军士兵沿着甬道突入城中,两千多斯拉夫守兵死伤殆尽,余下不到三百人随着城中百姓乱哄哄的从南面逃出去,结果出城没多久,就碰上了守在外边的蒙古骑兵。 这些图拉人可不管你什么百姓,什么男女的,只要是人头,那就是沉甸甸的功劳。倒霉的奥卡姆军民碰上了立功心切的图拉士兵,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 攻下奥卡姆城,耿仲明可没有什么自豪感,有了奥卡姆城,接下来的计划就更加顺利了。自四月二十七开始,塔拉附近明显忙碌起来,越来越多的晋北军精锐士卒赶到塔拉,这一带的兵力进一步膨胀,到五月初七这一天,精锐步骑、图拉仆从军、斯拉夫仆从军,加起来后,总人数竟然达到了十一万之多,如此骇人的兵马数量,绝对是基普罗斯历史之最了,说句不客气的话,不用打,光听人数,就够叶利钦等贵族喝一壶的了。诸事准备完毕,终于来开了进攻鄂尔多斯城的序幕。 一切如季洛夫预想的那样,晋北军对攻打鄂尔多斯城显得信心满满,大有一战定乾坤的架势,至于塔拉,竟然仅仅留下一千多名老弱病残来驻守。说白了,此时的东方大军已经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什么后路,明明可以一战而胜的事情,干嘛要什么后路,若是留了后路,反倒是灭自己威风了。 东方大军很狂妄,季洛夫就是再生气也只能忍着,没办法啊,谁让实力不如人呢?五月初九,忍耐了许久的季洛夫等人终于从卡奥尔城杀出,直奔塔拉而去。季洛夫也算足够谨慎了,一直等到东方大军离开奥卡姆两天后才下手。十几天过去,塔拉驻地一点变化都没有,当季洛夫的兵马赶到,守卫塔拉老弱病残只是稍作抵抗,就沿着塔拉最宽的坡道朝着卡奥尔方向逃去,斯拉夫人再次夺回了塔拉。 “将咱们打下塔拉的消息散播出去,哼哼,倒要看看东方人想怎么办”季洛夫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狂妄的东方人,真以为实力占尽优势,就一定可以赢得战争么。打仗,终归要靠谋略的,只可惜狂妄的东方人早已经变得盲目了。 东方人想要一鼓作气,解决鄂木斯克问题,但要是这股士气泄了呢?季洛夫总觉得东方人太自信了,简直视基普罗斯为无物了。塔拉陷落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所谓一石惊起千层浪,塔拉反复易手,将鄂木斯克局势搞得有些乱糟糟的。如季洛夫预想的一样,两天后,得知塔拉陷落后,东方大军开始停止前进的脚步,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自奥卡姆城行军,如今已经过去四天,庞大的兵马缓缓行走在鄂木斯克高地平原,入目四野遍地葱郁。塔拉陷落的消息传来,远征军就停了下来。十几万兵马分成了三路,此时全部集中在鄂尔多斯城东部三百里处,营地绵延百里,从高空俯瞰的话,可以看到一座座军帐覆盖了几十里地。铁墨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失落,相反还有些兴奋,没想到卡奥尔的斯拉夫人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动手了。这个计划由王左挂制定,自然也要由王左挂安排才行,不到午时,帅帐处聚集了十几位大将军,就连伊丽莎白也没落下,王左挂见差不多了,便起身安排起下一步动作,“目前卡奥尔方面的斯拉夫人重新占据塔拉,前方探子传来消息,塔拉附近集中了约有一万五千多斯拉夫人兵马,可以说鄂尔多斯城北部的斯拉夫兵马已经全部集中到塔拉附近,这给了我们一举杜绝北部祸患提供了很好的机会。此次,将由尚可喜将军领五千骑兵从西面直插塔拉后方,拦住塔拉敌军退往卡奥尔的路。另外,从现在起,西大营、南大营拔营向东南方向移动,做出回援塔拉的迹象,另外,耶律将军率领两万图拉骑兵会同海贵人昼伏夜出,悄悄地逼近塔拉,配合尚将军的骑兵对敌军以致命一击。” 尚可喜等人起身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左挂将兵马分为一明一暗,动静闹得如此大,几万大军一起行动,自然瞒不过斯拉夫人的眼线。王左挂也没想过瞒着斯拉夫人,次日一早,连绵百里的大营忙碌起来,兵马分出去一半有余。分出去人手之后,驻扎在营地的兵马只剩下不到五万人,这些兵马分散驻守几个大营,威慑力也就大不如前了。 考虑到安全问题,王左挂派人将铁墨和海兰珠等人请到了后方,此时春光明媚,铁墨等人被安排在一个叫做库阿斯尔的小镇上,自从十几万大军逼近鄂尔多斯城后,库阿斯尔镇上的人就逃的七七八八。在叶利钦的宣传中,东方人可是吃人的恶魔,那些斯拉夫百姓畏之如虎,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命。 镇子上空着,倒让周定山省了许多事。周定山觉得如此做是非常有必要的,如今十几万大军立足鄂木斯克高地,唯一的隐患就是铁墨等人的安全问题,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定山从锐锋营抽调了一千兵马,将小小的库阿斯尔保护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塔拉方面,一条条消息传到季洛夫耳中,他却没有半点慌乱,东方人果然开始回援了。此时东方人的进攻计划已经被打乱,季洛夫相信鄂尔多斯城方向的沃尔康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做些什么的。当然,季洛夫也不会蠢到坐在塔拉城堡等着几万东方大军围上来,虽然重新夺回塔拉,但东方人可不是在塔拉高地下方,所以已经失去了地利优势,想要靠塔拉挡住几万大军的进攻,无异于痴心妄想。 最终还是要回到卡奥尔的,但走之前,一定要给东方人准备一份厚礼。 鄂尔多斯城黑铁城堡中,沃尔康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军报,季洛夫的计划真的成功了,东方人已经开始分兵,而且反应十分仓促,这可是进攻的好机会。之前东方人十几万大军,沃尔康说什么也不会主动出击的,但是现在不同了,东方人前前后后分出去足有六万多人,剩下的几万人分散开来,可就薄弱了很多,只要应对得当,也不会陷入包围之中。 沃尔康生性谨慎,老辣异常,他清楚肚饿知道这次很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所以必须利用好才行。 鄂尔多斯城方向一直没有动静,沃尔康表现的非常沉着,耐心十足,到了傍晚时分,前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到了黑铁城堡,“公爵阁下,库阿斯尔镇子上驻扎了许多东方精锐士兵,看样子他们好像在保护什么人。” 库阿斯尔?沃尔康知道这个小镇子的,之前率领图罗夫大军进攻苏兹达尔公国的时候,曾经在小镇上短暂的驻留过,库阿斯尔小镇并不是什么紧要地方,东方人何必重兵把守?慢慢的沃尔康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双眼明亮,他觉得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终于找到了,这里可能藏着自己最想找到的东西。 虽然东方人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士气大跌,但战力依旧不俗,真的光明正大的突袭,讨不到半点好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别人的指挥者。那个东方摄政王在库阿斯尔小镇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沃尔康顷刻间就做出了决定,为了基普罗斯,必须赌一把了,自柴多夫死后,柴可罗继任铁锤骑兵团执政官,现在用到柴可罗的时候到了。 将柴可罗叫来,沃尔康神情无比严峻的说道,“柴可罗,我会分出五千骑兵归你指挥,而你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下库阿斯尔小镇,将镇上的东方人杀掉。” “阁下放心,我一定顺利完成任务”柴可罗神情一震,这可是他继任执政官以来最重要的任务,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五千骑兵,这可是巨大的殊荣了,如果失败,恐怕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入夜,五千铁锤骑兵团士兵随着柴可罗离开鄂尔多斯城,出城之后,他们并没有沿着官道向北,而是向东南方向迂回,天色黑暗,骑兵又故意向南,成功骗过了晋北军斥候的眼线。自次日清晨,柴可罗停止行军,隐藏在密林之中。 一直到傍晚擦黑才继续行军,两天后,也就是五月十四终于靠近了库阿斯尔小镇。小镇坐落于平原腹地,一片祥和,柴可罗望着这座平静的小镇,迸发出万丈豪情,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座小镇不同寻常,这一战关乎一生的荣辱。 第717章 杀机骤现 第717章杀机骤现 崇祯七年五月十五,几千哥萨克骑兵突然出现在库阿斯尔小镇南面,鄂木斯克战场,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自此展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也没想到原本属于大后方的库阿斯尔小镇会突然陷入斯拉夫骑兵的攻击中。哥萨克骑兵到来的时候,周定山却对此一无所知。 几名锐锋营骑兵在农场边缘巡视,突然视野内出现一片异样,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大地颤抖起来,耳畔响起一阵阵呜呜声,无数骑兵窜出来,几名锐锋营士兵转眼间淹没在人海中。 镇子外的异动,惊动了锐锋营士兵,紧急的号角声吹起,士兵们放弃训练,拿起武器窜上马背。转眼间,镇子南端已经陷入苦战中,由于仓促应战,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阵型。叶岚入锐锋营不到两年,但经历的战斗绝对不少,之前在云府骑兵的时候,就曾经参加过中原血战,所以他对战场有着强烈的感触,这是斯拉夫人最为精锐的骑兵,而且从人数上看,绝对不少于三千人,“挡住他们,栗子,你快回去通知杨将军,护着督师迅速转移!” 叶岚想不通斯拉夫人是怎么找到库阿斯尔小镇的,眼下的形势也容不得他多考虑,就是死,也得拦住铁锤骑兵。一想到镇子里的人,他就觉得一阵惧怕,督师还有夫人全都在镇子中,一旦出事,十几万远征军立刻陷入危机。 战事来的太突然了,叶岚虽然领着上百名骑兵拼死阻拦,但也只是拦截了一炷香时间,斯拉夫人占据人数优势,眼看着南端遭到阻击,立刻从西面穿插。一时间厮杀声四起,小镇风雨飘摇。 周定山全副戎装,紧急找到了铁墨。虽然外边杀声震天,铁墨却异常平静,只是皱着眉头问道,“镇子外是怎么回事儿?” “铁锤骑兵团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小镇的,集结了重兵偷袭这里,咱们人数太少,恐怕很难抵挡,还请督师和夫人迅速撤离!”周定山不由分说,派人将战马牵来。厮杀声越来越近,周定山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凯蒂紧紧地抱着三娘的胳膊,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铁墨只是稍作思量,便蹙眉摇了摇头,“已经晚了,如果斯拉夫人有足够的兵力,肯定会先堵住我们的退路。镇子上道路狭窄,兵力无法展开,如果出了镇子,反倒让斯拉夫人占了便宜。绍烈,你速速出去迎敌,将所有人集中到镇子上,千万不要出去,只要坚守一个时辰,王左挂那边肯定会有援军到来。” 周定山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当即拱了拱手,领着人去组织战斗。铁墨看了看身边的人,无奈的笑了笑,“珠儿,事出突然,只能打上一打了,你看着凯蒂,其余人随本督师去迎敌。” 海兰珠见惯了大风大浪,生死早不怎么放在心上,快步走向铁墨,“夫君,莫多解释,如果今日躲不过去,也是我们的命。” 库阿斯尔小镇,经过连番阻击,虽然挡住了斯拉夫人的进攻脚步,锐锋营骑兵也损失不小,到现在已经折损三百余人。周定山握着银枪,从街头跑过,“齐河,速速五人一队结连环马,所有人守住街头,不得出镇子。游泽涛,领着你的人去北边,一定要坚持到援军到来。” 对于周定山来说,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多年领兵经历告诉他,铁墨的话是真实而残酷的,至少到现在,西面方向还没有出现斯拉夫骑兵。斯拉夫人好不容易逮住库阿斯尔小镇,又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破绽呢? 所以,很可能埋伏着不少兵马,游泽涛根本不会有什么怀疑,扯着麾下百余人集结成严密的阵型朝镇子北边杀去。此时已经有不少斯拉夫骑兵从北边绕过来,正与驻守路口的人反复厮杀,游泽涛心下着急,举着钢刀怒道,“兄弟们,找些东西挡在路中间,千万不能让大胡子冲进来。” 锐锋营士兵号称秦王府亲卫,如今斯拉夫人不惜代价的攻打小镇,他们当然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哪怕所有人都死在库阿斯尔小镇,也不能让督师受到一丝伤害。如果督师出事,整个鄂木斯克局势就会立刻被扭转过来。没人知道斯拉夫人是怎么来到库阿斯尔小镇的,但是他们知道,今天必须以命相搏。 而那些普普通通的斯拉夫骑兵,同样双眼冒光,悍不畏死的冲击着小镇每个路口,他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派重兵进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镇子,可是现在,他们明白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子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大人物,东方摄政王,哈哈,简直不敢想象的人物。谁要能擒获亦或者杀死东方摄政王,谁就会成为基普罗斯的百年英雄。 卡库罗是一名普普通通斯拉夫猎户,以前他没想过太多,当兵无非图个一日三餐,有吃有穿,可当机会摆在眼前时,他的内心是火热的,是疯狂的。基普罗斯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贱民与贵族有这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卡库罗曾经无数次做梦自己成为一名贵族,拥有着自己的城堡领地,搂着那些贵族女人参加庄园舞会。以前只敢想想,从贱民到贵族,哪是那么容易迈过去的?但是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杀掉东方摄政王,梦想中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和卡库罗一样怀揣梦想的斯拉夫人不在少数,很多人已经双眼赤红,变得疯狂,谁都不愿意放弃这次跻身贵族行列的机会。现在镇子里守卫很少,这次不好好把握住,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如此好的机会了。这种长途奔袭绕到后方的招数,也只能用一次。 “杀”卡库罗挥舞着刀片,身上的皮甲略显宽大,战马奔腾,皮甲兜着风鼓鼓的。迎面碰上一名锐锋营士兵,只是对拼了一下,卡库罗就有些虎口发麻,磕出一个豁口,“可恶的东方人,竟然丝毫不退,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么?” 卡库罗哪里会甘心退去,喊来两名关系不错的人,合力对被断小路口发起猛攻。这种狭窄的路口,哪怕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也不可能一下子冲进来,所以任由卡库罗急的团团转,依旧很难取得突破。偏偏库阿斯尔小镇总体为石屋布局,想要用火攻也不太现实。游泽涛刚赶到北边,就看到左侧小路口被压制的节节败退,心下着急,打着马就奔了过去,正好迎上了厮杀正酣的卡库罗,游泽涛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卡库罗是个小头目了,换了一把钢刀朝着卡库罗扑去。 游泽涛打马狂奔,疾驰在街头,其实吓人,卡库罗刚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感觉到脖子一凉,随后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耷拉着脑袋从战马上滚下来。卡库罗很不甘心,他还没有活够呢,更没有完成跻身贵族的梦想。 铁墨披挂上阵,领着十几名亲卫来到长街中央,这些年已经很少上阵厮杀了,但是这次肯定是躲不过去的。铁墨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反而有些心潮澎湃,他渴望杀戮的战场,那种无所顾忌的杀戮,让人内心火热。周定山正吩咐麾下的人组织连环马,看到铁墨后,不由得为之一愣,不过他也没劝铁墨回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的,让督师坐在里边不管不问,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举了举墨黑色的鬼头刀,铁墨淡淡的笑道“定山,我们多久没有一同上阵杀敌了,今日你我再好好厮杀一番,就算是死,也要死的痛痛快快的”,虽然在笑,眼神中却透露出无穷的自信,更有种嗜血锋芒。 经历过无数次血战后,还会怕眼前的小场面么。铁墨觉得自己的命运不该自此而终,他一定能活下去,李自成不能拿他怎么样,内阁不能拿他怎么样,斯拉夫人同样也无计可施。斯拉夫人越是揪着库阿斯尔小镇不放,越说明他们对战争失去了信心。 感受着铁墨火热的目光,周定山顿生无限豪情,攥紧手中亮铁枪,右拳握紧微微上举,“督师,属下也很久没见你往日风采了,今日,就让斯拉夫人看看你的厉害吧。” 战马狂啸,刀光剑影,鼓角争鸣,铁墨举起鬼头刀,战马闪电般窜出,迎向厮杀而来的斯拉夫骑兵。 战马的速度太快了,许多斯拉夫士兵只是看到一丝红色闪电,紧接着惨叫声就从耳畔响起,墨黑色的鬼头刀横着一抹,借助战马速度,斯拉夫人的头冲天而起,温热的血液像喷泉样洒出。动作不停,秦王刀一挑一割,一名斯拉夫士兵捂着滴血的断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才是那个活阎王铁墨,这些年,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刀枪,很少有人知道,晋北军猛将如云,战阵厮杀最厉害的不是周定山,而是高高在上的晋北掌权人。铁墨出手迅速,残忍之至,一颗冲天的人头,一条断去的胳膊,他的身上充斥着狂暴嗜血的气息。 周定山不甘人后,挺着亮银枪紧随在铁墨身后,军中两名诸将全都亲自上阵杀敌,锐锋营士兵士气大振,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量,竟然硬生生挡住了斯拉夫人的猛扑。连环终于准备好了,他们沿着长街向南杀去,无人一列,队伍排了十几行,连环马的到来,是各个路后压力骤减。 虽然交手多次,但是铁锤骑兵团至今为止还没找出对付云府骑兵的办法,更何况现在是巷战,就更非铁锤骑兵团所长了。噗的一声,人没事,胯下战马却遭了秧,他们到现在还不习惯连环马的作战方式,这种狭窄的地形,战马速度起不来,根本就没法即使躲避,这也导致许多马腿被铁锁链刮伤,反倒是云府骑兵,靠着连环马以逸待劳,根本不需要太快的速度。 周定山和铁墨领人向外杀去,两个人都已经成了血人,但还是不知疲倦的杀着,在他们的带领下,竟然神奇的将斯拉夫人赶了出去。铁墨一身戎装挂满碎肉,手中鬼头刀漆黑如墨,就像幽灵地狱的夺命刀,许多斯拉夫人都被杀怕了。 铁墨很累,个人再厉害,终归有力竭的时候。 柴可罗脸上阴晴不变,看着手底下几名千夫长,他很大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进攻一个小镇,竟然让东方人打得落花流水。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打不下小镇,你们就自己待在库阿斯尔陪葬吧。” 柴可罗下了死命令,他宁愿多牺牲一点人,也一定也抓住东方摄政王,不仅仅是为了那份沉甸甸的军功,更是为了俄国的未来考虑。千夫长们屏住呼吸,没人敢反对柴可罗的命令,只能继续强攻小镇。另一方面,东方人的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多耗费一点时间,就多一点危险,柴可罗可不希望前功尽弃。这次两名千夫长亲自指挥,斯拉夫人乌拉乌拉一阵乱叫,怀着必死的军心冲了上去。 西侧,原来大军营地中,王左挂坐在桌在上闭目养神,其实诸事都安排下去,任何事情井然有序的,王左挂也乐得安静。突然一阵推门声将王左挂弄醒,那亲卫拱拱手说道,“王先生,刚刚库卡斯尔小镇燃起浓烟,看样子像是烽火”。 亲卫的话,让东方今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他猛地站起身,啪的一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由于用力过大,手上划出一道伤口都不知。怎么回事库阿斯尔小镇,如果不是神经够强,王左挂都怕自己会不会瘫坐在地上。 “快招各指挥使还有海贵人前来议事”王左挂看上去很焦急,没过多久,十几名留守大营的将军们就聚集在帅帐中。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搞得人心惶惶的,王左挂也没有啰嗦,直接将之前的消息说了一遍,“库阿斯尔小镇燃起烽火,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证督师的安全,任航,你率五千图拉骑兵速速驰援库阿斯尔,务必要保护督师不受到伤害。” 第718章 反其道而行 第718章反其道而行 紧急发出援兵后,王左挂有做了另一份安排,让人领着兵马去拦住斯拉夫人回撤鄂尔多斯城的道路。王左挂很容易就想通了关节,不管斯拉夫人是怎么发现库阿斯尔小镇的,至少有一点是可以保证的。斯拉夫人肯定是动用了大量的骑兵,哼哼,还真是下了血本,这次只要督师没出大碍,这些来犯的斯拉夫骑兵一个也别想回去。 库阿斯尔小镇厮杀继续,铁墨没有停止过杀戮,眼看着一名斯拉夫人骑着黑马扑过来,铁墨双手握刀,猛地向前扫去,那斯拉夫人显然没想到铁墨会有如此强大恐怖的力量,直接将他震得向后飞去,紧接着锋利无比得秦王刀往下看去,哗啦一声,硕大的马头滚落在地,无头的战马本初好几丈才扑通倒地。斯拉夫人惊呆了,砍人头一点都不稀罕,可是坐在马上看战马的头颅,还真是绝无仅有的,看下战马的脑袋,这需要多恐怖的力气? 另一边锐锋营士兵慢慢放弃了外围街口,将防区缩小在中央大街两条街道上。防区面积缩小,兵力劣势也会随之缩小,而且,越是镇子内的路,越是复杂,曲道幽深,更容易阻挡斯拉夫人的前进脚步。 柴可罗听说打进了镇子,当然是高兴万分的,只是听说有人一刀看下战马的脑袋,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有如此神力,还狡猾如狐,这个东方权贵真是不简单啊。 屋子里,虽然春光日暖,但是却感受不到半点温馨,凯蒂噘着嘴,显然还有些生气。当然,她也担心铁墨的安全,堂堂权贵,好好待着不行么“珠儿姐姐,他能行么,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听说斯拉夫人凶狠的厉害,他可别出什么事。” 海兰珠对铁墨还是很有信心的,神色平淡的看了凯蒂,“他不会出事儿的,他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多了,当年的草原大战都熬过来了,还熬不过这点小事么?你看他平日里很和善的很,但你并不知道他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他可不是那种普通的贵族,他能有今天,那可是他亲自领着人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男人,他驰骋战场的时候,就是天神降临,无往不利。十多万人的大战,恐怕你从来没听说过吧?” 海兰珠的信心似乎很盲目,可实际上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信心,她觉得这次依旧会化险为夷。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困难没见过,那么多凶险的场面都闯过来了,还会倒在小小的库阿斯尔小镇么?凯蒂永远不会明白这种信心来源于何处,因为,她未曾经历过。 整整三个时辰的恶斗,库阿斯尔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在镇子里,连环马虽然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但是小规模阻截依旧打得犀利无比,许多锐锋营士兵还主动下马,占据有利地形使用弓弩,为了占据外围三条路,斯拉夫人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果放在平时,遭受如此惨重的打击,斯拉夫人一定会撤退的,但是面对库阿斯尔小镇,他们没有退缩,更没有恐惧,伤亡,只是让他们双眼赤红,变得更加暴虐,东方摄政王就在镇子里,就像一座无穷的宝藏放在眼前,斯拉夫人为了那份富贵,早已经变得疯狂可怕。 哐当一声,一扇木门被撞翻,千夫长卡耶季夫挥舞着短枪,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抖着胳膊,“杀进去,杀死他们,东方人兵力不足,他们撑不住啦....” 卡耶季夫的声音就像一针强心剂,给疯狂的铁锤骑兵们灌注了一股凶猛的力量,位于西面的狭窄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炙热的血液流遍长街,街头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儿,残肢断臂,肠胃碎肉,半截脑袋挂在一棵树杈上,枯燥的长发在风中飘荡。 风声吹来,仿佛千万人在惨烈的嚎叫,为了夺取这条街道,斯拉夫人已经付出了五百多名士兵的生命,尸体几乎将地面覆盖,可是他们还是前仆后继的往前冲,最终,锐锋营士兵只能往后撤。 铁墨奋勇厮杀,金色锁子甲被染成了耀眼的红色,原本刚毅的面孔血污可怖,头发上站满了碎肉,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到了现在,几乎只知道杀人了。在这种庞大的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显得是那么渺小,任你神功无敌,依旧挡不住潮水般的敌兵。铁墨不敢使用什么强大的招数,只是用最实用最简单的招式杀人,因为只有这样做,才最省力气,如果使用太多高深的招式,杀伤力是有了,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刚刚杀退斯拉夫人的冲锋,还没来得及休息,又有十几名斯拉夫骑兵纵马冲过来,铁墨面露苦笑,这些老毛子就像疯了一样,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不断地冲击,就像杀不完的蚂蚁,战斗到现在,还能迎战的锐锋营士兵已经不足三百人,这些人挤在最后一条街道上,做着最后的抵抗,如果没有意外,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海兰珠已经提着长剑加入这场战局,到了此时,也不需要什么指挥了。 佗罗夫的眼睛阴鸷而狂热,放射着变态的光芒,才几个时辰的战斗,他已经从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兵,升为百夫长,惨烈的战斗,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而佗罗夫的运气非常好,一路递补,竟然一路做到了百夫长的位子上。他觉得这是上帝的眷顾,他佗罗夫的运气来了,当听说街头上看到一名金甲将军后,他准确的察觉到一丝不同,这个金甲东方将军肯定不是普通人,如果能杀掉他,自己的百夫长之位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所以,在前边的百人队退却后,佗罗夫直接补上了攻击位置,拐过弯,佗罗夫就兴奋地嗷嗷叫起来,因为他看到那名金甲将军了,那不是传说中的东方摄政王么?上托伊卡角斗场开放的时候,佗罗夫有幸看到了东方摄政王的样子,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铁墨的身份,“就是他,哈哈,真是上帝开眼,勇士们,他就是东方摄政王,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想成为贵族的人跟我冲!” 佗罗夫不是莽撞人,他也懂得保命的道理,但他明显看出那东方摄政王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不出手捡便宜,难道留给别人么? 此时的佗罗夫已经对胜利信心满满了,整个镇子大部分都被铁锤骑兵团控制,东方人仅仅靠这点地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铁墨刚刚从赤龙马上下来,喘息两口,就看到十几名斯拉夫骑兵嚎叫着扑过来,当即心头发怒,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真把他赵某人当成待宰的羔羊了? 没有二话,几名锐锋营士兵首先迎上去,铁墨也不上马,反手握紧秦王刀,弓着身子朝那些斯拉夫人扑去。有锐锋营骑兵拦着,许多斯拉夫人骑兵被挡在外边,只有两个人冲了过来,他们双眼赤红,口中呜呜怒吼,带着狂热,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东方摄政王没有太大威胁了,所以,谁能斩杀他,谁就能成为这场战争最大的宠儿,这其中就包括了佗罗夫。 眼看着就要碰在一起,佗罗夫挺着短枪往下刺去,与此同时,左手抽出马背上的佩刀,从左面掠去,他对这一击势在必得,这也是他最有信心的杀招,这一招左右杀法,屡试不鲜,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怪异的招式下。越来越近了,佗罗夫的眼睛里笑容越来越盛,愚蠢的东方贵族,这个时候了还主动扑上来,难道想展示下东方骑士的勇敢吗? 咔嚓,佗罗夫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因为就在长枪刺下,左手刀从后掠去的时候,这势在必得的一招居然落空了。铁墨当然知道这一手左右加急的厉害,一个反应不及时,很可能会遭殃,可是他反应的很快,右腿发力,整个身子弹起来,直接等着左侧墙壁往前冲去,与此同时,左手一翻抓过去,佗罗夫的身子微微倾斜,他的左手立刻缠上去,揪住佗罗夫的头发,右手翻握秦王刀,横着扫过去,战马奔驰如风,佗罗夫只觉得脖子一凉,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颗上好的头颅就冲天而起。 这一手杀人术,干脆利落,凶狠霸道,佗罗夫一死,身后的那名铁锤骑兵明显的愣了下,看到铁墨手里的脑袋,本能的浑身一颤。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铁墨凌空转身,秦王刀重重的砍在对方肩头,只听一声痛哼,没跑出多远,这名倒霉的斯拉夫士兵摔在地上,临死前他就只有一个念头,上帝并没有站在基普罗斯一边,这个东方人太厉害了。 连续击杀两人,丢掉手里的脑袋,铁墨并没有半点高兴,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如果还是按照这种方法打下去,早晚得被耗死。为什么王左挂的援兵还没来,都已经三个时辰了,难道王左挂眼瞎了? 不,虽然已经疲累不堪,意识也有些模糊,但是铁墨还是决定相信王左挂。与王左挂相识多年,配合的相得益彰,王左挂绝对不会犯如此大的错误,唯一的解释是援军在等待时机,至少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也就是说,王左挂想要一口吃掉这股来犯的敌兵。 周定山也有些扛不住了,这样不断说杀戮下去,都变得麻木了,趁着打退敌人的空隙,周定山找到了铁墨,“督师,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被堵在狭窄的街道上,根本施展不开。相反,斯拉夫人越来越聪明,兵力也有着绝对优势,这么打下去,兄弟们飞被累死不可。” 铁墨当然也发现其中不妥了,他靠在墙壁上,陷入了沉思中,眼下的局势太被动了,到底该如何找到一点主动权呢,必须想办法给斯拉夫人制造一点混乱才行。看着不远处的长发头颅,铁墨想起了什么,从之前的厮杀情况看,老毛子似乎是冲着他来的,那何不利用一下呢? 为了杀掉他铁墨,铁锤骑兵几乎全部靠在镇子附近,不断往里边冲,那么外面负责戒备的人必然很少,这是唯一能够制造混乱的机会,想到此处,铁墨当机立断道,“定山,找出一百名兄弟,举起军旗,本王要让这些斯拉夫人知道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斗士。” 铁墨决定了,直接杀出镇子,攻打斯拉夫人的后方,之前肯定无法主动出击的,现在斯拉夫人大部分都子啊镇子里或者附近,他么外围中军,就会少得可怜。这也是铁墨多番分析得到的经验,或许直接进攻对方中军,未必会有多大的效果,但至少一定能制造一些混乱,而这点混乱,就是铁墨想要的。 周定山没有反对,他也不会反对,如果说做诱饵,还有比督师更合适的诱饵吗? 不到一炷香时间,一百多名锐锋营士兵就被集结起来,他们随着铁墨朝西面拐去,趁着敌人下一波进攻还没到来,铁墨领着百余名骑兵冲击西侧街道,短暂休息的斯拉夫人也没想到东方人会主动打出来,当看到一名金甲将军以及许多东方骑兵杀过来后,许多人都懵了,难道东方人都被强大的压迫力给逼疯了? 竟然在如此劣势之下敢主动冲出来的。就是这一愣,斯拉夫人根本没法做出有效的阻挡,就这样付出十几名士兵伤亡后,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突破了这条防线。 有铁墨从前杀戮,众人很快就冲出镇子,沿着城外平原朝西面高地扑去,此时柴可罗正密切的关注着各方面都的动静,唯独忽略了可能会被人主动进攻。当看到那百余名骑兵踪影的时候,柴可罗心头忍不住生出一丝骇然之色,好可怕的东方人,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还能拥有如此胆量,“快拦住他们,替本大人拦住他们,快将南边的兵马调回来一部分,速度些。” 柴可罗被东方人的狠劲给吓坏了,他可不觉得仅凭着手底下这百余名亲兵能挡住东方人的冲击。镇子南边最外围的一直兵马很快得到消息去拦截铁墨的偷袭小队,与此同时,镇子内的斯拉夫士兵也开始发生骚乱,有的人执意继续进攻下去,有的人则提议先出去扑杀东方高官。 第719章 赢得凄惨 第719章赢得凄惨 想杀掉铁墨夺取功劳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铁墨没想到斯拉夫人反应的还够快,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表明自己这个诱饵当的还不错,引出来的斯拉夫人越多越好。锐锋营骑兵与百余名铁锤骑兵团强横的撞在一起。 一方黑甲如云,一方银甲闪亮,哐当哐当的声音没有停下过,手中鬼头刀重重挥去,砰地一声对面一名哥萨克骑兵被震得虎口发麻,还来不及使出什么招式,就看到刀身多了一个拇指深浅的户口,交手第一下呢,哎,刀就被磕了个窟窿,“这个东方人太厉害了。” 铁墨含怒一刀,威力极大,震得那名百夫长身形一晃,战马一声悲鸣。随后手腕一番,直接将那人刺个对穿。可怜的百夫长杰尼兴冲冲回来驰援,一个照面就成了一具尸体。铁墨这一招,可以说威慑当场,柴可罗亲眼看到那名东方将军如此厉害,也忍不住多打起了哆嗦。 不过随着杰尼的兵马涌上来,铁墨想要直接宰掉柴可罗的机会就措施了。一时间杀不过去,铁墨也放弃了那些疯狂的念头,转而专心跟那些普普通通的铁锤骑兵士兵拼起来,双方战斗起来,并没有什么花俏,刀刀入肉,步步滴血。赤龙马这匹千里驹,终究是占了不少便宜,斯拉夫人也看出赤龙马的厉害了,所以两个斯拉夫士兵疯了一般左右一扑,不顾生命危险将铁墨从战马上摔下来。下马之后,铁墨也不停顿,随时对那些人动手。 战马,尸体,一具具倒下去,即使没有了赤龙马,铁墨依旧威风凛凛,杀气凛然,不断有人死去,就在方圆十丈的树林外高坡上,尸首已经堆得老高,一命骑兵想要直接御马冲上去,结果却踩到了趴着尸堆往上爬的铁墨。此时铁墨浑身浴血,盔甲破破烂烂,污垢也挡住了铁墨的脸。由于内力全无,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砍杀,结果竟然没能躲过去,脑袋里发晕的时候,又有几具尸体倒下来直接将铁墨压在下边。很多斯拉夫人也开始放弃战马,像步兵一样近身搏斗。 短短的时间里,人数越聚越多,镇子外慢慢组成了一座小型的尸塔,而镇子里却压力骤减。 铁墨亲自率领百余名锐锋营士兵强突柴可罗的位置,并不理会四周零零散散的斯拉夫骑兵。铁锤骑兵团乃是绕道而来,又是一路急行军,所带辎重很少,唯一那点弓矢也在前期攻打镇子的时候用干净了,所以到现在为止,铁锤骑兵们根本无力阻挡锐锋营士兵靠近,只能靠着肉身去拦截。 柴可罗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从那边调过来两个百人队只要稍微努力些,就能将这些形同疯魔的东方士兵斩落马下。在柴可罗看来,这些人虽然可怕,让人浑身颤抖,但更像是上演最后的疯狂,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东方人已经支撑不住了。柴可罗预想的非常好,有了两个百人队,再加上手中的几十名卫兵,足够拦截这百余名东方士兵。 可是.....事实并非预想中那样,一个个士兵倒下去,鲜血喷涌,充斥着整个眼眶,那名金甲东方将军,就像天神下凡,不断杀戮着。就在柴可罗眼前,他亲眼看到一座尸山慢慢摞起来。尸山逞一种坟墓状,血水不断往下流,暖春时节,风一吹,刺鼻的腥味儿四散飘来。 铁锤骑兵也变得有些疯狂,他们被激怒了,明明己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为什么这些东方人还敢杀出来,不管是为了荣誉,还是为了军功,都不能退,否则,岂不成天下笑柄了?一名百夫长翻身下马,提着阔剑大声怒吼,眼睛里投射出狂热的仇恨,“杀掉这些狗娘养的东方人,杀了他们!” 百夫长领头爬上尸山,其他铁锤骑兵有样学样,也全部从马上下来,朝着那座尸山扑去,小小的尸山越聚越大,在尸山最高处,还活着三十多名锐锋营士兵。 齐河一条胳膊被废,但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钢刀,他的眼神血红一片,有些模糊,扫视两侧,终于还是打了个哆嗦,“娘的,督师呢,告诉老子,督师去哪里了?督师....督师....” 齐河大声呐喊,充斥着一种恐惧,他无法承担摄政王殒没的风险,大家一直在奋力厮杀,哪里顾得上别的。如今好不若能故意喘口气,才发现他们一直引以为豪的督师不见了?于是三十多名锐锋营士兵根本不顾拿下冲过来的铁锤骑兵,开始翻找起来,齐河揉揉眼睛,照着脸上狠狠地拍了两巴掌,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尸体散发着幽冥气息,吞噬着心灵,铁墨被踩了两下,差点没晕过去。本来就累的够呛,脑袋上又被人踩了一下,窒息的感觉,能把人憋死。伸手扒拉开身上的尸体,翻个身躺在尸堆上看着天空,大口的喘着粗气。天空蔚蓝,白云清幽,四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发。如果太平无事,此地当是最好的风景。 小小的镇子,远处的丛林,此时,却被死灵淹没。刚刚休息了下,就听到耳畔传来杀猪般的喊叫声,铁墨将秦王刀往上一举,有气无力的回道,“鬼叫个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啊....这....”齐河有些发懵,看着脚下这具会说话的尸体,脑袋里嗡嗡作响。此时的铁墨浑身被鲜血浸染,碎肉挂在盔甲头发上,根本看不出原来相貌,要不是这幅盔甲,齐河都不敢认了,刚想说些什么,铁墨已经从尸堆上爬起来,“别废话,继续跟本王冲,一定要干掉那个柴可罗,只要他死,这些斯拉夫人便是群龙无首。” 其实不用铁墨多说,百夫长恰多夫已经领着几十名残兵扑上来,柴可罗也没有闲着,他将身边的亲卫也派了出来。眼下只能如此了,镇上的士兵就算想要回援,也得有点时间才行,真是见鬼了,明明就只有百余人,偏偏如此难缠。恰多夫的残兵爬上尸堆,往上一看,心里就一个哆嗦,这些东方人各个眼睛猩红,形如恶鬼,或许杀的人太多吧,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 铁墨看到又有人来阻拦,根本没有多说,站起身持刀就砍,爬在最前边的铁锤骑兵感觉到头顶生风,头也不抬,照着眼前的双腿砍去。斯拉夫人也变得有点疯狂了,死不死的不要紧,总归要拉个垫背的,铁墨心下一骇,赶紧往上跳起。 躲过去之后,身子往下一蹲,揪住那名斯拉夫人的头发举起秦王刀,狠狠地剁下去,刀锋锐利,可断钢铁,更何况脖颈,那名斯拉夫人都来不及嘶吼,脑袋被剁掉,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铁墨早就杀的有些麻木了,对眼前的场景毫无反应,手里的人头直接扔下去。 也许是天意吧,人头正好落在了恰多夫怀里,看着手里的人头,恰多夫眼睛直接红了,这是他的弟弟啊,“东方人...我杀了你....”,恰多夫收起悲伤,裹着怒火朝上冲去,目标直指铁墨。 新的一轮厮杀又开始了,铁墨同样瞄准了恰多夫,尸山之上,,上百人挤作一团,铁墨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到了现在,也是筋疲力尽,恰多夫没什么玄妙招数,但贵在一身神力,一时间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铁墨心里非常着急,必须抓紧点时间才行,如果镇子上的斯拉夫人大部分撤回来,那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恰多夫又砍了过来,这次铁墨没有躲,而是微微侧身迎了上去,刀刃砍中盔甲,哐啷一声,肩头被看出寸余伤口,不过恰多夫也没讨到好处,秦王刀往前一送,狠狠地将这名力大无穷的百夫长刺了个对穿。恰多夫并没有立刻死去,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口中咳咳,眼睛里满是不甘,最终瞳孔散去,失去了光彩。 铁墨拔出钢刀,揪住恰多夫的头发,一点点将人头割下来,由于没有发力,只能一点点割,就像锯木头,肉眼可见,链接身子和脑袋的脖颈出,鲜血一点点渗出,皮肉一丝丝断掉。取下人头,铁墨胸膛中有一股戾气在不断膨胀,突然,握紧秦王刀,朝着天空高声怒吼,“啊....杀....杀.....” 天地明朗,但是刹那间,好像只剩下了铁墨一个人,尸山之上,幽冥丛生的战场上,铁墨高高的站着,暴虐的气息不断散播。柴可罗半张着嘴,嘎嘎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害怕了,那种怕是源自骨子里的恐惧。那个东方男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镇子上,海兰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她带着凯蒂离开了居所。局势越来越艰难,海兰珠并不想这样默默等待命运,如果真的无法避免,那是天意。凯蒂从来没杀过人,但此时手里却有一把滴血的尖刀,海兰珠目光清冷,不到那半点感情,“你如果想活着,就跟在后边,谁过来,就杀谁。” 看着手里的尖刀,凯蒂不知如何是好,来到街头,到处都是尸体,她脸色发青,扶着墙角不断呕吐。海兰珠根本没心思再去管凯蒂,找不到铁墨,只能找人打听,最后才知道铁墨杀出了镇子。海兰珠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海兰珠领着二十多名亲兵朝镇子外扑去,由于镇子里一片混乱,西面的俄国士兵又被驱赶的差不多,所以海兰珠一路上还算顺利,凯蒂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骑着马跟上。转眼间就冲出了镇子,顺着杀戮的痕迹一路寻过去,海兰珠松了口气,凯蒂却浑身发抖,明亮的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恐惧、敬佩亦或者彷徨。 这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一座血淋淋的尸山,还有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他在咆哮,他在疯狂的发泄。从未想过,那个男人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地狱里的主人,“是....是他...他杀了这么多人....” 在凯蒂纯真的心房里,从来未有过如此杀戮。海兰珠看也未看凯蒂,翻身下马朝着尸山走去,“你永远不会懂,这才是真正的他,他从来不是养在宫中的贵族,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会杀人,而且比任何人都会杀人,十几万精兵又如何,当年,还不是土崩瓦解?” 海兰珠仰慕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因为他让自己活过来,在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什么叫坚强,什么叫自信,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活着的意义。 海兰珠走上尸山,来到男人身后,天地一片鸿蒙,不管下一刻如何,她都会永往无前的支撑下去。铁墨微微皱眉,看到身后的海兰珠,也没有多言,死吗?并不怕,既然走到这一步,就要为之负责。丢掉头颅,钢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远望前方,指了指柴可罗所在的位置,“所有人冲下去,干掉那个红披风!” 恰多夫的人死干净了,海兰珠还带来二十多名亲兵,一共三十多个人,翻过尸山,如厉鬼一般扑向柴可罗。一瞬间,柴可罗吓得胆都快裂了,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执政官,什么军团长,什么贵族荣誉,都他娘见鬼去吧,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跟魔鬼打,那就是自寻死路。柴可罗调转马头,像风一样跑了,对,他就这样逃掉了,放弃了镇子周围的三千多名斯拉夫士兵,堂堂执政官,当了逃兵。铁墨笑了,他所做的努力终于起到了作用。这个柴可罗比沃尔康差远了,如果是沃尔康亲自领兵,恐怕自己杀出镇子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柴可罗跑掉了,斯拉夫人乱成了一锅粥,有的人想继续围剿东方指挥官,有的人想去西边跟那里的两千多名伏兵汇合,有的人更干脆,竟然随着柴可罗往丛林里逃去。随着柴可罗的逃跑,库阿斯尔小镇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已经濒临覆灭的锐锋营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第720章 大公爵的悲伤 第720章大公爵的悲伤 柴可罗的逃跑是致命的,如果他还有一点勇气,能够组织人手围剿铁墨,那么一切还有希望,至少,不会亏得太多,可是现在,几千铁锤骑兵的覆灭已经无法改变。 王左挂的援兵终于到了,许多图拉骑兵从南边绕过来,莫说南面的斯拉夫伏兵,就连逃到林子中的柴可罗也未能幸免,被迎上来的图拉骑兵砍了脑袋。在镇子西面,王左挂亲自率领的中军将那里的伏兵打得落花流水。 一切如铁墨预想的那样,王左挂利用锐锋营拖延的时间,将几千名铁锤骑兵合围。铁墨不会去责怪王左挂,斯拉夫人重兵偷袭库阿斯尔小镇,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王左挂是人不是神,斯拉夫人也同样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绵羊,战场之上,变幻莫测,好在,王左挂并没有慌乱,他利用这个机会,将损失降到了最低。锐锋营几乎全军覆没,但铁锤骑兵也付出了五千多人的惨重代价。 自库阿斯尔小镇一战,鄂木斯克高地之上的俄国人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因为最精锐的铁锤骑兵损失过半,还拿什么去攻?攻不出去,就只能被动挨打。 偷袭库阿斯尔小镇的五千多名铁锤骑兵全军覆没,曾经美丽的镇子也变得一片狼藉,王左挂终于来到了镇子上。 军中无数将领,敢于这么做的也只有王左挂了吧,虽然胜利了,并彻底取得了主动权,但这是一场注定没有功劳的战斗,因为王左挂将铁墨置于险地。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根本不会多想,直接挥兵冲到库阿斯尔小镇了,那样的话,督师以及锐锋营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同样,五千多名铁锤骑兵也会来去自如。 五千多名哥萨克骑兵啊,这么多骑兵会给将来的战事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谁又能说得准呢?所以说,王左挂真的很胆大,赢了,功过相抵,要是输了,王左挂难逃一死。不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王左挂是个不图功名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大局考虑,他敢这么做,就想好了锐锋营能扛得住。 王左挂也是很着急的,他虽然对铁墨等人很有信心,但一路上还是不断祈祷,因为赵督师只要出了事儿,那他东方王先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尚可喜那些人,乃至刘国能,都不会手下留情。上千名锐锋营士兵,又有镇子作为依托,军中还有铁墨、周定山这样的大才,王左挂左思右想,都觉得锐锋营应该能拖延两个时辰。 好在他猜对了,锐锋营果然没让人失望,解决外围的斯拉夫人之后,王左挂骑着马匆匆进了镇子,找到了海兰珠和周定山,但看到海兰珠那阴测测的目光,他就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凑到海兰珠脸前找骂,下了马扶了周定山一把。此时的杨大将军盔甲破烂,肩头腹部三处伤口,神情狼狈不堪,“定山,督师呢?督师在哪儿?” 周定山有气无力的白了王左挂一眼,找来一把长枪杵在地上,撑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知道....之前去镇子外边找柴可罗了,你赶紧去找找吧,别怪周某丑话说在前头,督师要是出点事,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周定山语气含煞,听得王左挂直抽凉气,怪周定山么?恐怕没法怪,连海兰珠都是阴恻恻的样子,就更别提周定山了,也就是周定山和海兰珠明事理一些,要是碰上尚可喜、奥尔格这样的粗汉,估计二话不说,就把他王左挂扔铁锤下剁碎喂狗了。 王左挂摸摸额头上的冷汗,三步并作两步往镇子外跑,他心里清楚得很,如今是督师活着,他就能活着,督师要是出了事儿,他东方今也得跟着陪葬。什么为了大局考虑,什么灭了五千多铁锤骑兵,比起铁督师来,这些算个屁啊? 在镇子西南方,王左挂看到了一座尸山,看到这么多尸体,他差点没晕过去,尤其是那面落在尸堆中的金龙旗更是刺眼,金龙旗也倒了,那督师呢? 突然间王左挂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脸皮子一抖,跑到尸堆下扒拉起来,一边扒拉一边痛哭,眼泪鼻涕一块往外流,哭的惊天动地的,“督师,你可不能有事儿啊....你要是没了,属下也没法独活啊....呜呜....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找啊,一定要把督师找出来....” 王左挂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他不光是因为自己的生死,更多的是真情流露。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从龙门沙漠,到现在的托木斯克,二人相处融洽,虽为从属,实则是很好的朋友,如今金龙旗断掉,由不得王左挂不伤心了。一名参将抱着头盔,嘴角打着哆嗦,眼睛往上翻了翻,“军师....你这是作甚,督师活的好好的啊,就在前边休息呢....” 嘎,王左挂哭得正伤心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都蒙了。好半会儿,他从尸堆里抽出一截断臂照着旁边的指挥使抽去,“你个浑人,督师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名参将满脸无辜,心中不断腹诽,你他娘的刚露面,就爬到尸堆里扒拉,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鬼知道你想干嘛啊。心里不爽,却也不敢跟王左挂计较,只能往后躲了躲,抬着胳膊捂住了脸,“王先生....你这也不能怪末将啊,末将倒是想说来的,你也没给末将机会啊。” “哼,你个夯货,王某以后再找你算账”王左挂抖抖袖子爬上尸山,往前看了看,果然有十几个人正坐在大树底下休息,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轱辘从尸山上滚了下去,很快就冲到了大树底下。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王左挂突然觉得好亲切,“督师,你没事儿,哈哈,呜呜....可把王某吓坏了。” 王左挂又是哭又是笑的,着实有些惹人发笑。不过铁墨有些理解王左挂,好不容易灭了五千多铁锤骑兵,却要遭人白眼,心里那份憋屈,也只有他自己能知道了。伸手拍拍王左挂的肩头,咧嘴笑了笑,“王先生,你可莫靠本督师如此近,别人多想了怎么办?本督师可没那个不良嗜好,你不要脸,本督师还要些脸呢。” 吭哧,王左挂准备了一肚子漂亮话,结果却被铁墨这番话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不过,他心里也放心不少,还能乱开玩笑,证明督师果真没什么大问题。 库阿斯尔小镇一战,铁锤骑兵算是亏了个底朝天,好处没捞到,却把自己陷了进去。柴可罗算是最倒霉的那个人,一心逃命了,最后也没能逃出去,王左挂也没想过要什么俘虏,所以柴可罗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那些图拉骑兵全部以人头换军功的主,看到人头两眼冒绿光,这些图拉人不杀良冒功就算上天开眼了,指望他们收俘虏,那是异想天开。 小镇战事,虽然惊险万分,但实际上全部在王左挂的预想之内,要不是他胆大心细,小镇一战也不可能取得如此大成果。 相比之下,坐在鄂尔多斯城城中等待消息的沃尔康就悲惨多了。派往库阿斯尔小镇的几千骑兵一直没有消息,沃尔康可谓是度日如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浓烈,罗伟德在屋中做不下去,将手里的文件整理一下,放到了最上方,皱着眉头走出了城堡。或许是大战将要到临的原因吧,街道上行人稀疏,就连风雨无阻的小贩也少了许多,角落里几名乞丐蜷缩着身子,一脸敬畏的看着走过的巡逻兵,许多地方腥臭肮脏,墙壁上沾染了许多黑泥。 鄂尔多斯城到处充满了腐败的气息,脏乱不堪,罗伟德却对此毫无反应,自从大瘟疫之后,见过的惨剧太多了,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小意思罢了。穿过长街,径直走到了城头,守兵异常恭敬地行礼,眼中透着钦佩。 沃尔康出身大贵族,从小博览全书,被俄国人誉为大智慧者。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如今的俄国比大明远远不如,能够读书的人寥寥可数,而且大部分贵族也不会珍惜读书的机会,他们大多数觉得读书没有半点意义,如此一来,也导致俄国真正懂得知识的人很少,而沃尔康就是其中一个。 暖春到来,但鄂尔多斯城的风依旧有些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沃尔康有些迷茫的看着城外,此时的他无暇关心塔拉高地的事情,他最关心的是那五千多名铁锤骑兵。经历东征失败以及大瘟疫侵袭,基普罗斯已经变得虚弱不堪,万余铁锤骑兵已经是砸锅卖铁组建起来的,所以,根本损失不起。 在城头瞭望没多久,法务官哆切急匆匆的走过来,将一份封蜡的信递过来,“沃尔康大人,前方赤焰堡岗哨刚刚送来的消息,说是库阿斯尔小镇军报。” 一听是库阿斯尔方面的军情急报,沃尔康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城头上,挑开封蜡,展开了军报,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越来越模糊。心跳越来越快,就连双手也开始打起哆嗦,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眼前的一切天摇地转,沃尔康痛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哆切以及几名亲兵早就看出沃尔康有些不对劲儿了,当他的身子往后倒去,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住了沃尔康,不过此时的沃尔康已经昏过去,手里的军报叶落在了地上。哆切心细如发,不等别人看清军报上的内容,赶紧弯腰捡起来,略微扫了扫,他的心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沃尔康会晕过去了。五千多名铁锤骑兵全军覆没,基普罗斯也是丧失掉了唯一能扭转战局的机会。 五千多名铁锤骑兵啊,没有了他们,基普罗斯还剩下多少攻击力?怪不得沃尔康大人会心痛,这可是集中了基普罗斯无数人的心血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诸事不顺,难道基普罗斯真的走到末日了? 油灯散着淡淡的光,房间里一片沉闷,沃尔康醒来后,有些木然的看着漆黑的屋顶,不管局势发展到什么程度,他都努力的想扭转过来。从塔拉高地,到库阿斯尔小镇,他一直努力的寻找着机会,并尽可能的保存实力。 这些日子,他小心翼翼的活着,并且绞尽脑汁,想要为俄国寻找一点辉煌的余光。在库阿斯尔,他找到了机会,如果一切顺利,他能把握住这唯一的机会,扭转整个战场局势。这个机会错过不会再有,所以,沃尔康动心了,可是结果呢,库阿斯尔没有打下来不说,五千多名铁锤骑兵也全军覆没。为什么会这样? 沃尔康想不明白,他已经足够努力,足够小心,甚至将一切信仰献给了上帝,将所有能做的都做到了,结果还是败了。沃尔康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在巨大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变得孱弱不堪,拥有巨大的力量,可以强行碾压过去。此时面对东方人,就像面对那种无穷的力量。东方人的实力太强大了,已经不是取巧能赢得了。偷袭库阿斯尔不可谓不妙,已经是最可靠的招数了,结果还是落得凄惨的结局,因为什么呢? 原因太简单了,东方人实力强横,他们兵力充足,转眼间就将库阿斯尔围了起来,偷袭的人变成了瓮中之鳖。 这就是强大,真正的强大,任你怎么打都打不透。沃尔康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什么时候血染这片土地?也许今天,也许就是明天。 库阿斯尔小镇上的事情根本没影响到塔拉高地战局,此时的季洛夫也完全不知道在库阿斯尔小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撤兵,更不会有回兵卡奥尔的心思。可惜,库阿斯尔小镇属于突发事件,季洛夫不可能提前得知,沃尔康更不可能提前预料战事结果,如今就算想送消息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721章 噩耗接踵而来 第721章噩耗接踵而来 随着几万东方大军重归奥卡姆城,塔拉高地正面战场的压力猛增,最外围的防线已经遭到了图拉骑兵的袭扰,斯拉夫人根本无力阻挡,很快就放弃了最外围的防线。失去了高地优势,季洛夫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应对自如的防守塔拉。 奥尔格亲自负责塔拉攻防战,这次他并不着急,而是稳扎稳打,每次都用少量兵力进行试探,这也导致斯拉夫人准备好的陷阱失去了效果。 压力越来越大,季洛夫很快就萌生了撤退的念头,罗什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就像在大雪地里吹了两天两夜一般。但这不是隆冬,而是暖春,不可能有冰冷的雪,“罗什,怎么了?你不是驻守侧翼防线么?” 罗什满脸惊恐,长长地呼了口气,才哆哆嗦嗦的说道,“不好了,卡奥尔方向出现大量东方骑兵,从盔甲看,应该是东方人的精锐铁链子骑兵?” “什么?”季洛夫直接跌坐在位子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人不急着进攻塔拉了,还以为他们是谨慎小心呢,原来是另有所图。 出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季洛夫一颗心转眼间沉到了谷底。东方骑兵迂回卡奥尔一带,这一点应该瞒不过鄂尔多斯城的,凭着沃尔康大人的能力,他不可能不想办法应对,眼下东方人还是顺利抵达,只能说明一点,鄂尔多斯城那里出了大事。 重新夺回塔拉,不就是为了寻找战机么?想来沃尔康大人利用手下的骑兵做了别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这一刻,季洛夫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起不到效果呢?在实力面前,好像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变得那么脆弱,此时的俄国,更多的要看命了。 季洛夫等人还未想出应对办法,尚可喜的精锐骑兵已经对卡奥尔方向的斯拉夫大营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这一刻,等待斯拉夫人的只剩下了死亡。 尚可喜饱受战火锤炼,对骑兵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尤其是擅长的则是隐匿奔袭,小规模作战。云府骑兵的攻击迅如风疾如火,好多俄国人都未能做出反应,一个百人队步兵游荡在大营外,他们面色轻松,并没有什么担忧之色。 自从重新夺回塔拉之后,就没出过什么事儿,尤其是卡奥尔方向,可谓是铜墙铁壁,东方人就算进攻,也不可能选择这个方向。扭曲的自信心充斥着整个大营,所以巡逻兵也不是太用心,所谓的斥候只不过放出五里地罢了。百夫长尤诺思抱着一个瓦罐走在最前方,瓦罐中放着一堆肉,尤诺思心里乐滋滋的,等回到大营,弄上一锅美味儿的肉汤,这日子过得轻松啊。 踏踏,似乎是马蹄声,尤诺思也没有多想,抬头往远处看去,一个黑点慢慢出现,那不是己方斥候么?随着这名斯拉夫斥候的出现,尤诺思的巡逻队全都驻足观看起来,有的人还抬起手打着招呼,尤诺思一脸笑意,这个斥候骑兵马术不错啊,速度竟然如此快,很快双方就凑近了,这时才听清楚斥候在喊着什么,“跑,快跑啊,东方人打过来了。” 啥?尤诺思愣住了,身后的巡逻兵也在发愣,什么鬼东西?东方人在哪里? 刚想嘲笑一下这个斥候,可是转眼间大地震动起来,在那名斥候身后,出现无数身影,阳光下还能看清楚他们身上银灿灿的盔甲,“嘶,银甲骑兵,快跑,是铁链子骑兵,见鬼了....”尤诺思高声怒吼,手里的瓦罐往地上一丢,也顾不得其他了,迈开大步子领头往大营里跑。不是尤诺思胆小,实在是没办法啊,就自己手底下百余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对俄国人来说,那些银甲骑兵就是噩梦般的存在,一条条铁链子,带着盔甲的战马,自从交战以来,不知道多少斯拉夫勇士死在这种诡异的骑兵手上,尤诺思可不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铁甲骑兵的马蹄。 尚可喜来了,他的进攻迅速而猛烈,外围的几支巡逻队看到这些骑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心,瞬间土崩瓦解,卡奥尔方向的大营呼声震天,千夫长卦尔察拼命地想安抚大营,但士兵们早就被银甲骑兵给吓得丢了魂,根本安抚不下来。无奈之下,卦尔察组织了两千多人在中军大帐前建起了一道防线,他可不会蠢到在大营外围组建防线,那种地方是对方骑兵肆虐最严重的地方,靠着速度,估计一个照面就能将阵型打垮。 卦尔察也算有些军事头脑了,等东方骑兵冲到中军大帐后,速度已经弱下来,依靠着步兵阵势,完全可以阻挡一番的。大营内军帐连接,留出的道路狭窄而扭曲,骑兵根本无法组成有效的阵型。 战斗一开始,守在大营外面的俄国人由于仓促应战,根本没能拦住云府骑兵的冲击,三百多名云府骑兵靠着速度以及锋利的骑兵刀,转眼间就切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骑兵涌入营中,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包抄这座大营。第一条防线没能堵住,剩余的俄国人只能作鸟兽散,他们三三两两的逃窜,云府骑兵也分成无数小股队伍,大范围的缴杀斯拉夫乱兵。 一切都很顺利,在进攻中军大帐的时候,云府骑兵终于碰到了一丝麻烦。营中军帐林立,就像一座座石墩将骑兵阵型搞得七零八落的,反之,卦尔察的步兵却占据了那片宽阔的地面,组成了严密的步兵阵。 许多斯拉夫步兵手里拿着两丈有余的长枪,许多零散的骑兵冲到阵前,都被这种长枪给戳成了马蜂窝,莫说骑兵,就是战马也无法迎面遇难。倒下的尸体和战马堆积在路口,更给后续的兵马造成巨大的麻烦。有余这次是奇袭卡奥尔大营,骑兵除了食物和必要的武器,其他都没有带,没有弓矢,也无法发挥骑射的优势,一时间突击队被这边的俄国人跟拦住了。 尚可喜居后赶来,看到外围已经占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两名指挥使朝营中闯,一路上有几个俄国人还想偷袭,全被亲兵给砍翻在地。在抵达大营中心地带的时候,尚可喜看到许多骑兵聚在一起,全都一脸的焦急之色,偏偏又冲不进去。 急的一些骑兵都想放火烧掉周围的大帐了,但军中有令,这座大营尽量保持完整,这样仗打完了,也能靠着做大营进行修整。看到这个情况,尚可喜直皱眉头,指挥使冒襄沉着脸靠过去,一甩马鞭,大声道,“怎么回事儿?为什么都堵在这里?” “回将军,前边的空地被俄国人占据,他们组成了严密的长枪阵,咱们许多兄弟都死在了他们手中。偏偏,这周围军帐太多,拦住道路,这不,兄弟们正急着往上冲呢”一名士兵火急火燎的回着话,眼睛还紧张地看着里边,从这里还可以看到里边传来阵阵厮杀声。 冒襄大皱眉头,赶紧回去禀报,“尚将军,俄国人组成了长枪阵,用周围的军帐作掩护,道路狭窄,兄弟们都冲不进去啊。要不,下令烧掉附近的大帐?” “不行”尚可喜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来的时候队伍轻装践行,根本没有搭建营帐的东西,这座斯拉夫大营是今后休整的地方,“告诉各部兵马,绝对不能放火,此时暖春,营中干燥,风又大,一旦火势控制不住,烧的可不光俄国人。而且,我们也需要这座大帐,否则,你让兄弟们以后睡草地?咱们长途奔袭,人困马乏,经过这一战,必须好好休整才行。” 冒襄无言以对,他也明白尚可喜说的都是实情,搓搓手,脸上一片急切之情,“那现在怎么办?必须想些办法才行,否则兄弟们恐怕要伤亡不小。” 尚可喜冷哼一声,钢刀一抖,人便从马上跳下来,来到众人身后,大声喝道,“所有人都下马,组成八个突击阵。一帮子蠢货,你们光知道骑马冲锋,难道下了马就不会打仗了?” 尚可喜一番怒吼,算是骂醒了不少人,许多云府骑兵将士才反应过来。对啊,这里不适合骑兵冲锋,但用步兵进行突击,一点问题都没有啊。云府骑兵都是经受过步兵操练的,所以对步兵的作战方式并不陌生。在尚可喜的指挥下,很快骑兵就迅速散去,他们翻身下马,找来了各种盾牌,有的找来厚厚的木板子,有的找到了俄国人的圆盾牌,顷刻间,千余名骑兵变成了步兵。 卦尔察的步兵虽说占据了空地,但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步兵大阵,由于军帐林立,将这片空地分成了许多小空地,俄国人的步兵大阵也被切割成六个阵脚。尚可喜身先士卒,率领一个百人尖刀队对最外围的斯拉夫步兵展开了猛烈进攻。俄国人手持两丈长枪,这些严密的长枪阵对付骑兵的时候非常有效,可面对步兵的时候,略显乏力了一些,士兵们挺着厚厚的木板慢慢往前移动,俄国人的枪头大部分都戳在了木板上,等着靠近了,俄国人的长枪也就没了优势,尚可喜率领麾下将士冲进敌阵,骑兵刀发挥了近战优势,劈砍,突刺,那些手持长枪的斯拉夫士兵纷纷倒地。此时步兵阵型严密,人挨人,两丈长枪如何挥舞的开,反观骑兵刀劈砍不受影响,刀刃锋利,那些木质的枪柄根本阻拦不住。 卦尔察的眼睛瞪得溜圆,随着外围的几个阵脚被打垮,他终于陷入了绝望。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长枪阵之前给东方人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但同样面对近身搏杀的时候,长枪阵也会失去优势。东方人真的不简单啊,这么快就做出了变化,骑兵变步兵,仅仅一点变化,就扭转了局势。 长枪大阵在崩溃,那些失去希望的斯拉夫士兵们开始崩溃,冒襄一直在等待机会,一看到对方阵势崩塌,随后几百骑兵分散开来。半个时辰后,严密的长枪阵没有了,有的只是俄国人悲惨的声音,尚可喜杀意滔天,如一尊魔神冲向那名披风猎猎的斯拉夫大胡子。卦尔察早就见识过尚可喜的勇猛了,赶紧提着阔剑拼命抵挡,但他哪里是尚可喜的对手,长枪抖做梨花,纷飞中刺出致命一枪,卦尔察闷哼一声,被刺翻在地。 夺取卡奥尔方向的大营后,尚可喜便开始休整,并没有对塔拉方向发起进攻。不过季洛夫等人并不好受,因为奥尔格方面的大军给他们制造的压力更大,仅仅半天时间,奥尔格就加快了进攻速度,一万图拉仆从军配合五千名晋北军士兵对塔拉南部发起了猛攻。 驻守南部高地的仅仅只有四千多俄国人,重重围困至下,俄国人哪里是对手,更何况,在防守南面的时候,毫无地利优势,图拉人擅长骑射,他们沿着外围不断抛射,给斯拉夫士兵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傍晚时分,一群黑甲士兵举着厚重的盾牌开始发起正面攻击,无数锋利的长枪隐藏在盾牌之后,这种厚重的进攻阵势,虽然速度很慢,但却像钢铁洪流一样碾压过去,交战两个时辰,至戌时,整个南部大营防线宣告崩溃,失败后的俄国人就像疯狂的山羊,四面八方的逃窜。 南部大营崩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塔拉城堡,季洛夫脸色发寒,罗什等人也是一脸的沉闷,再没有之前的高傲。所谓的塔拉防线,就像个笑话,在东方人强大的攻势面前,连三天时间都没撑住,外围防不住,塔拉城就能防得住么? 罗什很没信心,就连季洛夫也没多少信心,廖莎诺尔佝偻着身子,才几天时间,他就像苍老了十几岁,“季洛夫,现在该怎么办?卡奥尔方向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南部大营也只逃回来两千残兵,现在我们手中能用的兵力连八千人都不到,靠这点兵力想要挡住东方人,实在是太难了。” 第722章 西伯利亚的尾声 第722章西伯利亚的尾声 季洛夫突然露出嘲弄的笑容,挡住东方人? 不,他一点也不想抵挡了,留在塔拉只有死路一条,卡奥尔方向的路被断,鄂尔多斯城那边也没取得进展,东方人无后顾之忧,人家将近五万大军合围塔拉,偏偏塔拉还是去了之前的地利优势,就靠不到八千残兵,那什么跟人家打?季洛夫觉得,就算把所有人劈成两半,变成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打得过东方人。 没有了卡奥尔,没有了鄂尔多斯城,此时的塔拉就像一根鸡肋,“下令吧,午夜的时候城头多放火把,三通鼓后,所有人沿着高地缓坡逃命吧。” 在季洛夫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没落,那是英雄迟暮,信心崩塌的感觉。罗什脸色僵硬,什么都说不出来,逃命,没想到他罗什自誉为勇士,竟然也有一天要像丧家之犬一样奔逃。入夜之后,塔拉方向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城头火把林立,将夜色照的如同白昼,城外的图拉人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俄国人发动了夜袭呢,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半点人影。奥尔格也被惊动了,他拿着千里镜观望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但奥尔格也不敢睡觉,生怕其中有诈。 第二天,城头上依旧空空如也。 看着这座空空如也的小城,厚厚的青石还散发着冰凉的寒意,奥尔格两眼发黑,一方面是被气的,另一方面是囧的。大好优势之下,竟然让一群待宰的羊羔子跑掉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猴耍。 几名游击一进塔拉就四方搜寻,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到城堡。重新夺回塔拉,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些军中高层将领们全都一副苦瓜脸,哪有半点笑容?其中一人灰头土脸的说道,“大将军,城里的斯拉夫蛮子全都跑了,问过那些百姓,好像寅时就开始往外撤了。” “也就是说鼓声最隆的时候了,啧啧,这群大胡子竟然也开始学会耍小聪明了”奥尔格脸色十分难看,其实俄国人的办法并不高明,怎奈何实在有些轻敌,竟然没有防着俄国人往北边撤退。奥尔格与几名指挥使凑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外边一阵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就先想起了粗犷的声音,这下奥尔格的脸色更难看了。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却除了变故,还不得被尚可喜损死。果不其然,尚可喜知道事情始末后,根本没什么好话,一进城堡就调侃起来,“老奥,你这眼睛不怎么好啊,竟然连一群大胡子都看不好。真要说起来,你胆子还是太小了,要是尚某的话,听到那群蛮子敲鼓,早就领着人打过去了,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还敢敲鼓挑衅,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奥尔格平日里就跟尚可喜争执不休,谁也不服谁,这下子好了,算是被尚可喜抓住了小辫子。偏偏还没发辩解,尚可喜说话虽然粗鲁了些,但还真没说错,要换成尚可喜,以他的性子,早派人跑城下撒野了。 尚可喜就是这样的人,做事蛮横的很,他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挑衅,“赶紧做下,有事说事,再冷嘲热讽的,别怪某家翻脸不认人了。” 奥尔格着实难受的很,尚可喜那边可是刚刚灭了几千大胡子,他倒好,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把一群大胡子给放跑了。 尚可喜虽然喜欢调侃,但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看奥尔格脸色难看的很,讪讪的笑了笑,找个位子坐下来,“好了,不刺激你了。不过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是直接回去继续攻打鄂木斯克,还是别的?” 尚可喜知道自己对大范围的行军谋划不擅长,所以也不会自作主张。奥尔格之前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听尚可喜问起,皱着眉头说道,“虽然我们在外围连战连捷,但塔拉附近的斯拉夫残兵还有近万人,而且季洛夫这些人也还活的好好的,不解决这些人,终究是个隐患。鄂木斯克那边,倒是不用太急,凭着那里的兵马,强攻鄂木斯克不太可能,但自保绝对没问题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灭掉季洛夫的残兵,剪除后患,斯拉夫残兵以步卒为主,我们拥有骑兵之利,只要速度够快,完全可以追上他们。你来之前,便已经讨论过了,从塔拉向北逃窜的话,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卡奥尔,你的骑兵只要在明日午时之前横插到卡奥尔南部,我们就有十成的把握灭掉这股大胡子。” 尚可喜想了想,双手拍了拍,转头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尚某这就回去安排,不过,你这边连日行军交战,现在又要立刻急行军,将士们能撑住么?” 奥尔格翻个白眼,其他几名指挥使更是呼哧呼哧的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人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高将军,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只要骑兵兄弟们能把老毛子拦住,我们的人就肯定能把他们宰了。不就是进行军么,谁要是说累,那就不是带把的”。 这奥尔格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这番话听得尚可喜都发愣。很显然,奥尔格这帮子人都被夜里的事情给刺激到了,憋着一股子劲儿复仇呢。尚可喜也不再多言,耸耸肩头离开了城堡。尚可喜刚走,奥尔格就站起身冷冷的瞅了瞅麾下几名将校,“此次尔等还要全力以赴,再出什么差池,就别回来了,本将可不想被那姓尚的瞧扁了。哼,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本将恨不得把你们几个全都扔马圈里去。” 几名将校也算是戴罪立功了,一想起被俄国人耍了一圈,全都涨红着脸怒声吼道,“将军放心,咱们不比任何人差,末将等会亲自领兵,就是把腿肚子跑抽了,也要追上大胡子”。 这次要是还搞砸了,以后全军上下都抬不起头来,都是当兵的,不蒸馒头争口气,奶奶的,凭什么好事都让尚可喜的人占了啊? 尚可喜这边刚领着骑兵从缓坡上下去,塔拉方面就派出了好几股兵马,这些人以步兵为主,一个个跑步前进。跟几名将校一样,无数普通士兵也是心有不甘,好好的军功,就这样从眼底下跑了,谁能甘心啊,更生气的是,大家还被那一阵鼓声弄得不敢睡觉,一想起这事就臊得慌。 塔拉方面的人心情不好,季洛夫的心情也不是太美妙,虽然安然无恙的撤出了塔拉高地,可是前途依旧一片迷茫。自从丘陵之战后,东方人席卷鄂木斯克,现在大部分城池都被东方人占据,一些贵族们也投靠了东方人。可以说眼下的鄂木斯克已经不属于俄罗斯,他们逃到这里,不是回归故乡,而是一群入侵者。 指望那些贵族们临阵倒戈,自动献出城池?季洛夫可从来不会做这样的美梦,那些贵族们之所以投降,完全是因为认准了东方人会主宰鄂木斯克,事实上也是如此,人家东方人现在可是纵横鄂木斯克,掌控了主导权。要是塔拉大军以胜利之姿来到北部,还有可能得到别人的拥护,可惜,现在是一群丧家之犬,打了败仗的。 所以,当罗什提议去说服西面城池贵族的时候,他直接否决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想让那些贵族们接纳咱们,不太可能的。那些贵族之所以如此做,那就是看准了大势,以我们现在的败军身份,拿什么去说动别人?”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一片游荡吧,一旦东方人追上来,咱们可就避无可避了”廖莎诺尔一脸颓丧,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内心一片苍凉。 这里明明是俄罗斯的土地,现在却像是走在别人的地方。这一片千里沃土,地势平坦,但落在廖莎诺尔眼中,一点都不美好,在这种地方,一旦开战,那就是任人鱼肉。 季洛夫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军不能在这种地方驻扎停留的,东方人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占据一座城池,“我想过了,东方人集结重兵进攻北部高地,就连仆从军也带走了,想来这卡奥尔的守兵不会太多。卡奥尔无比富足,城高墙厚,若是我们能占据这里,不仅解决了辎重问题,还能借卡奥尔的位置给东方人制造些麻烦。所以,与其去别的地方,不如拼一把,集中兵力对卡奥尔动手。” 季洛夫的话赢得了众人赞同,其实仔细想想,除了卡奥尔,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地方更值得下手了。找到目标后,季洛夫的兵马就加快了速度,连番交战,季洛夫对东方人的骑兵可是心有余悸,那种银甲锁子马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 夜晚的时候,八千多残兵修整了一番,第二天继续匆忙赶路,快接近卡奥尔的时候,季洛夫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前方五里处发现了大量的银甲骑兵。听到这个消息,季洛夫几乎绝望,愤怒的咆哮起来,“该死的东方人,一点活路不给我们留啊。” 廖莎诺尔和罗什也陷入了石化中,到了这种局面,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去卡奥尔可以说是唯一的活路了,没想到东方人的动作这么快,回撤?没人会提出这样的蠢主意,东方人既然追上来,就不会只有骑兵,后边肯定还跟着大量步兵,那些骑兵之所以不动手,恐怕是想着等步兵到来,两面夹击吧。 罗什是个很光棍的人,他小时候就是臭水街里走出来的混混,大难临头的时候,反而是他表现的最为镇定,“诸位,到了这种局面,还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拼吧。” 罗什的话简直就像刀子一样刺在季洛夫胸口,呵呵,罗什说的到没错,已经陷入绝境,没有了选择反而是好事吧。可是,季洛夫心里很清楚,麾下八千多斯拉夫勇士并非真正的图罗夫子弟,他们很多人都想回家种地牧羊呢,又有多少人真的会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拼命呢? 罗什想的太简单了,但廖莎诺尔却猛地站起身,第一个表示了同意,“拼吧,没有别的选择了,所有人撤到南边林子里,依托那里的地形,未必不能给东方人制造麻烦。” 季洛夫的心在滴血,平复了下心情,扶着战马看了看身后那些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子弟,他们全都一脸的茫然。季洛夫还未下达最后的决定,一名百夫长骑着马满脸惊慌的跑过来,马还没停下,他就掉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嘶哑着桑子说道,“大人,后边有大量的东方人正在靠近,现在已经占领杨树林了。” “嘶,怎么会这么快?”罗什一脸灰白,之前他还想拼命的,但是现在,心境完全不同了,两面受敌,一面还是精锐骑兵,这他娘的拿什么拼? 不管怎么样,尚可喜是不会有半点仁慈之心的,看到步兵已经抵达,当即下令道,“命令各部兵马杀过去吧,不过吩咐一下,这次我们以驱赶为主,在外迂回袭扰,不要穿插切割了。” “额?尚将军这是何意?”副将颇为不解,到嘴的肥肉还有放出去的道理?尚可喜攥紧马鞭,磕了磕手心,略带笑意的看了看远处,“咱们在奥卡姆方向已经捞到不少好处了,做人得知足才行,这里的功劳就让给别人吧,太贪心了不好。” 这一次骑兵并没有结连环马,但光冲击力以及散射就够俄国人受的,南边的步兵很快就列阵迎上来,几千斯拉夫残兵只是抵抗了片刻,便开始溃败。 罗什很勇敢,但那些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子弟却不一样,他们士气低落,对所谓的大公爵没有了希望,绝望之下,谁还愿意拼命的?什么沙俄帝国,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军功贵族是很诱人,但一切得以活命为前提,命没了,什么都没了,此时陷入绝境,很多人已经没有那种幻想了,更多的是想着保命,回家当个普普通通的农夫。 第723章 攻心之计 第723章攻心之计 有第一个投降的,很快就有第二个,在两面夹击之下,俄国人抵抗了片刻之后,便成片成片的投降,这种趋势,就像瘟疫一样,季洛夫阻止不了,罗什更阻止不了。 季洛夫等人难逃被杀的厄运,随着季洛夫等人战死,塔拉方面驻军宣告崩溃,自此整个鄂木斯克北部最大的隐患被铲除,鄂木斯克争夺战也彻底变得明朗化。距离卡奥尔南部剿灭战后的第八天,尚可喜等人就领兵回到了鄂木斯克东部,与王左挂率领的兵马汇合,几大军重新组成了强大的阵势,向着鄂木斯克城池碾压过去。 对于许多普普通通的斯拉夫百姓来说,他们只知道东方人打过来了,却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有多悬殊。叶利钦佝偻着身子,油灯下,不时的咳嗽两声,才短短十几天时间,曾经纵横俄罗斯的叶利钦变得苍老,甚至是病入膏肓。叶利钦还在努力着,哪怕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他还是尽人事听天命。上帝放弃了俄罗斯,他却不愿意放弃,因为,沃尔康的帝国梦是伟大的,重铸帝国的荣光,是每一个斯拉夫男儿的梦想,虽然失败了,但依旧荣光过。 这一天,草色弥漫整个大地,鄂木斯克独有的高地风貌,就像一个柔媚的女子,展示着她的美丽。清风徐来,吹动几朵野花,远处白云悠悠,蓝色的天空如穹隆覆盖四野,目光尽处,几只山羊悠闲地吃着鲜嫩的草。多么美丽的高地草原,多么宁静的四野,可是,在远方天边下,一片黑色的潮水汹涌而来,阳光闪烁,还有一片银色让人遍体生寒。 几个牧人看到一望无际的潮水,呆呆的看着,甚至忘记了时间,这一幕定格于此。好久好久之后,一个孩子惊呼一声,连滚带爬逃跑,“东方人...打过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鄂木斯克城头聚满了斯拉夫士兵,他们知道东方人一定会打过来,可当这一幕到来时,还是被吓住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潮水,让人心颤的铁甲骑兵,到底多少人,数不过来,总之很多很多,那气势盖亚千古,吞噬山河。 这个天地仿佛被无边无际的东方大军握在手中,那些黑甲步兵们没有高昂的呐喊,但是高挺的胸膛,冰冷的目光,都显示了他们的信心与高傲,不知怎地,每一个鄂木斯克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东方人没把这座城池当回事儿。是啊,如此多的兵马,如同蚂蚁一样连营百里看不到天边,又怎么可能会将鄂木斯克放在眼里呢? 他们要的是整个西伯利亚,要的是广袤的土地。 一座青石堆砌的城墙,圆顶城堡立于中间,远远望去,就像绿色草地中耸立起一块魔法石。一块块青石,不知经历过多少风吹雨打,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一座古老的城池,甚至比基辅城还要悠久。鄂木斯克城,承载了俄罗斯上千年的西伯利亚高地文明,集结了几个朝代的平原财富,可是,现在却面临着东方大军的进攻。 一处高坡上,铁墨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遥望着那座美丽而古老的城市。这座城池不仅美丽,而且高大恢弘,气势磅礴,天空之下,有着一副高傲的姿态。凯蒂换上了一身戎装,虽然海兰珠的戎装穿在她身上有些短,但英气中却多了几分轻柔。看着眼前的鄂木斯克城,凯蒂难掩心中惊叹,好一座美丽宏伟的城堡,至少在苏格兰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地方。 再看看远处连绵百里的大营,更是一片惊叹,十万大军啊,这是什么样的豪情。在苏格兰所谓的几千人大战,跟东方人相比,完全算不得什么。这一刻,凯蒂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什么是差距,东方帝国与苏格兰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国度,好多事情,不亲眼看一看,是永远认识不到的。 不知何时,王左挂、周定山等人来到了高坡上,十几个人,除了王左挂,其他人各个戎装在身,腰悬佩刀,威风凛凛。尤其是周定山以及刘国能,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露出杀伐之气。面对这座鄂木斯克坚城,他们没有疑惑,有的只是信心,十万大军闯过来,那就是潮水般的碾压之势。鄂木斯克不是武州城,同样,城中也没有另一个铁墨。 “督师,图拉仆从军已经准备好,不知该派哪一部率先攻城?”伊丽莎白笑语嫣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笑吟吟的看着铁墨,并没有理会尚可喜等人不满的眼光。伊丽莎白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接下来也只有新尼古拉城以及鄂木斯克了,除了这两个地方,恐怕也不会有太多机会了。 伊丽莎白需要打一场漂亮仗,进一步树立自己的威信。虽然伊丽莎白并没有太大的权力欲,也没想过重新回到莫斯科,重建伊万家族的辉煌。可是图拉人既然跟随她,那总要争取一些利益的。 尚可喜以及刘国能等人自然是不乐意的,攻打鄂木斯克可是个好差事,只要能拿下来,那就是很大的功劳,怎么可能愿意让给那些图拉仆从军呢?只有周定山默然不语,就像个护卫一样冷冷的站在铁墨身旁。其实周定山不是不争,而是心里明白罢了,这场仗具体该如何打,督师等人早就决定好了,这个时候争来争去一点用处都没有。 果然,海兰珠裹着披风,好像天有多冷一般,“好了,都不用争了,攻打鄂木斯克,谁都有份儿。不过鄂木斯克城高墙厚,城中又储备了许多滚石,粮草充足,兵力也不少,若是强攻的话,恐怕损失不小,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王先生与督师商量过,前期先不强攻,以围困震慑为主。尚可喜、刘国能、陈耀峰,你们几人从明日起整顿兵马,以千人为一组,分散出去,对鄂木斯克周围的势力进行清缴,总之,鄂木斯克方圆五十里内,不准有俄国人的势力,要将这里彻彻底底的变成一座孤城。” 尚可喜等人有些不忿的,但也不敢违抗军令,海兰珠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伊丽莎白,笑眯眯的继续道,“伊丽莎白妹妹,你呢就别盯着鄂木斯克了,明天你就整顿图拉各部驻扎鄂木斯克西北方向,周定山的骑兵也会一起同行。” 伊丽莎白一时间有些发愣,尚可喜那些人都派到别处去了,怎么连她伊丽莎白也捞不到进攻鄂木斯克的任务呢?驻扎西北方向,好像没什么好处啊,这种情况下,俄国人可不会派什么援兵来。不过伊丽莎白深知海兰珠的为人,这个女人智慧如海,深不见底,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想了想,只能点头同意。周定山更不会有什么异议,他对海兰珠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十几万大军威逼之下,鄂木斯克城内军民人心惶惶,城外庞大的军营,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面对如此多的兵力,很多人直接失去了信心。一下子十几万人的大战,自俄国人诞生在这个地方以来,就从来没发生过。 提心吊胆的防备着,结果东方人却没有进攻。到了第二天,十余万东方大军终于有了动作,先是许多骑兵以及图拉人绕过城池,紧接着就是大批的兵马分散开,可唯独没有派兵进攻鄂木斯克。叶利钦总算恢复了几分,他本来还想站在城头振奋士气,组织下守城事宜的,结果东方人的做法完全不走寻常路。可偏偏越是如此,越让人心里发慌,那种无形的压力折磨的城内军民十分难受。 很快,叶利钦就知道东方人想干嘛了,看着远处多处浓烟,便知道城外一些反抗势力遭了毒手。 豫尔玛小镇,有居民两千余人,这样的人口在俄罗斯也算是非常大的镇子了。这一天巳时,豫尔玛小镇遭了兵灾,无数黑甲士兵闯进镇子里,将许多青壮以及铁匠全部抓走,并且下了严令,谁要是敢帮鄂木斯克城,就全家死光光。东方人席卷镇子,态度霸道,可俄国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事实上,经过大瘟疫以及强行征兵令之后,镇子上已经没有多少青壮了,被东方人这么一抓,那只剩下老弱病残了。这一招是王左挂想出来的,这一招釜底抽薪,连吓带唬的,算是断了鄂木斯克赖以生存的根基。 被抓来的俄国青壮也没有闲着,全部被扔到鄂木斯克城外挖堆土,让这些俄国青壮欣喜的是,东方人态度还算和顺,只要好好干活,那就不打不骂,到了饭点就给饭吃。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就着菜,这日子过得比往常都舒服。 渐渐地,俄国青壮们没有了怨言,干起活来更有劲头了,上千俄国青壮在城外挖坑堆土,两天后,鄂木斯克城南十几丈处就堆出一个高约一丈的土堆,虽然不高,但顶不住土堆慢慢变高啊。叶利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算是搞明白东方人要干嘛了,这是想慢慢弄个小土山,居高临下,慢慢跟鄂木斯克城耗啊。 叶利钦从来没想过会面临这种局面,为了应对东方人的攻城,他准备了火油、石块等等许多守城手段,结果全都派不上用场。一旦东方人的土山堆成,有了地利优势,凭着东方人的投石机以及弓弩优势,那鄂木斯克一方的守城优势还能剩下多少? 其实叶利钦根本不明白,晋北军这一招早已经用的很熟练了,当初没少用这招对付据城而守的流寇大军。之前张献忠以及高迎祥等人可全都在这招之下吃过大亏,如果换了李自成,一看到晋北军在外边堆土山,早就想方设法往外冲了。可惜,叶利钦还是太不了解自己的敌人了。 无赖,叶利钦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个词,十万大军,如此大的优势,像螃蟹一样碾压就能把鄂木斯克城碾碎,结果却玩这种堆土围城打法。看着城外慢慢形成的土山,城头上俄国士兵的脸也变成了土色,土山每高一寸,士兵们的心就崩溃一点,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啊。 偏偏,还不在射击范围内,再说了,那干活的都是普通的俄国子民,能对他们下手吗?本来,鄂木斯克城内还有不少人对守城保持着一些信心,可随着城外的形势,这些人也开始动摇了。 有时候铁墨也不得不佩服王左挂,这一招攻心之计,简直是毒辣。看着城外土山一点点形成,偏偏无计可施,那种感觉就是肥猪等着屠刀落下,对心理的折磨能把人弄疯掉。到了第三天,就有俄国士兵受不了了,扒着城垛开口大骂,“无胆匪类,有本事过来攻城啊,爷爷要你们好看。喂....你,就是你...亚奇纳,你在干嘛,你为什么帮着东方人干活,你要害死人嘛?” 那个叫亚奇纳的小伙子回头看了看城头,也不知道喊话的是谁,但他还是停下手里的活,撑着铁锹高喊道,“说什么混账话呢,俺们干活碍你什么事了?早就说了,别替沃尔康卖命了。赶紧出来帮忙干活吧,就是堆堆土也不累,每顿饭米饭管够还有菜,每天还有工钱拿。” “我....我靠”那个一脸怒容的俄国士兵差点没从城头栽下去,没想到差点让亚奇纳给策反了。 好家伙,一顿饭米饭管够还有菜吃,还有工钱拿,这他娘的比当兵都爽。叶利钦的脸黑如锅底,他觉得城外那些俄国青壮简直就是一群毒瘤,比瘟疫都可怕。 叶利钦觉得得想办法把这群俄国败类干掉才行,否则由着他们乱来,城内的守兵早晚得崩溃,估计过上半个月,别说拼命了,能不能拿起刀子都是回事儿。吃得好,还有工钱拿,这还是俘虏嘛,这还是奴隶嘛? 第四天一早,亚奇纳等俄国小伙子们又扛着铁锹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亚奇纳满脸笑开了花,挖土的时候还不断地笑出声,就在昨晚上,东方大将军赏了一根金条。 第724章 绕过去 第724章绕过去 就几句话的事情,得了根金条,可把那帮家伙眼红坏了。快到午时,许多眼红金条的人站在土山上叫嚷起来,“胡玛尔,你脑袋进水了不成,人家东方人十几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把鄂木斯克淹了,你还在里边等死。快点出来吧,你那老娘说了,让你出城挖土,挖一天能赚十斤米回家。” 一时间城外嚷嚷成片,喊什么的都有,挖一天土能拿回家十斤米,这工钱也太喜人了。还别说,城中不少俄国士兵都动心了,他们当兵不就是为了吃饭么。自从大瘟疫过后,又被强行征粮,搞得不当兵就没饭吃。他们可不懂什么俄罗斯大帝国梦想,跑来当兵更多的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为了拼命。而且一天十斤米,实在是太动人了。 叶利钦呼吸急促,只能暗骂无耻,实在是扛不住了,当即叫来亲兵耳语了几句。此时的叶利钦完全失去了那种应有的成熟冷静,本来就对守城失去信心,现在东方人又搞出这么多花招,要是再不反击下,就真要有守兵跑出去帮忙挖坑堆土山了。 曾经辉煌无比的鄂木斯克变得荒凉而清冷,一场小雨,迷迷蒙蒙,阴暗的天空,如一面幕布,有着旷古的压抑。黑色的臭水哗啦啦流着,直到汇入长河之中。东方人围城多日,城头的守兵惊慌失措,但城内的百姓却慢慢平静下来。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这所谓的战争跟自己好像没有半点关系,东方人也好,沃尔康大公爵也好,他们想要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们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大瘟疫之后,灾难席卷整个俄罗斯,鄂木斯克的军民丧失了一半,粮食短缺,又要供应士兵,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如今许多百姓都是迷茫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所害怕,慢慢的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生活已经如此惨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或许,东方人到来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呢。 叶利钦当然不可能和普通百姓一个想法,所以他必须做些什么。细雨蒙蒙,视线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到城外忙碌的身影,天降细雨,却无法阻挡城外的人。雨水冲刷,道路泥泞,肯定无法继续堆土山的,于是上千俄国青壮情绪高涨的挖着一条条水沟,水沟向西,挖的越来越深,叶利钦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他一开始不明白城外的人想干嘛,可是看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他们是要挖沟引水,将横贯鄂木斯克南北的若谷棉农河引走啊。若谷棉农河自北向南,横穿了整个鄂木斯克城,河水清澈,城中大部分饮用水都取自河中。 叶利钦恨得咬牙切齿的,当真是无耻之尤,十几万大军,怎么打不行,偏偏用这么多邪门法子。叶利钦站在城头,很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两天后,若谷棉农河终于被截流,河水全部转道向西流去,城中存积的河水也因为城南水位太低,哗啦啦流出去,也就一天的功夫,城中河段慢慢干涸,老百姓们站在河边,两眼发愣。 法耶那环抱一个大木盆,身后跟着四个孩子,家里没了水,便想着来河中掏水,可是刚从胡同里走出来,就看到河边站满了人。好不容易挤到前边,往河中看了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栽到河里去,法耶那双手打着哆嗦,脸色有些发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饭吃不饱也就罢了,现在连水都没得喝了。 法耶那看看身后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泪水含在眼中,簌簌落下来,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两口子辛辛苦苦忙活一天,还换不来两口饭,一天一顿饭,还吃不饱。随着东方人围城,更是过分了,以前帮工一天,还能换到三块黑面包,现在倒好,只给半块黑面包。 城主府那边对此不管不问,摆明了就是不管老百姓死活。半块面包,虽然太少,但弄些粗糠再弄成粗饼,多少还能活下去,可是现在连水都断了,怎么活? 法耶那浑浑噩噩的,脑袋空空如也,这时候大儿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怯懦的说道,“阿母,酒坊那边有口水井,咱们去那里打水吧,我...我饿了!” 对,水井,法耶那总算回过神来,领着几个孩子朝酒坊那边走去,穿过几个胡同,刚拐过弯,法耶那就看到水井那里挤满了人,更有不少人大声叫嚷着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一桶水十块铜板,你们抢钱呢?”法耶那站在后边,听到一桶水要十块铜板,差点没晕过去,两口子帮工一天,也就赚十块铜板,买吃的都不够用,现在一桶水就要十块铜板。 这下,怯懦柔弱的法耶那怒了,都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怕的,水盆往地上一扔,领着几个孩子往里边冲去,既然不让人活,那谁也别活,找来一根木棍子,看着那个站在高处收钱的贵族胖子,法耶那狠狠地抽了过去。贵族胖子正收钱收的开心呢,东方人断水断的好啊,又有了发财的机会,却没防备一阵冷风抽过来,砰地一声,脑袋上就开了花。 伸手摸了摸,满手都是血,贵族胖子气的大声喝骂起来,“你个贱民,竟敢袭击我,来人啊,把这个臭女人抓起来,我要亲手抽死她”。贵族胖子愤怒到了极点,他在鄂木斯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没想到被一个贱女人打得头破血流,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法耶那既然如此,早就豁出去了。她对城主府已经不抱半点希望,城主府要是想管,之前的粮食问题就该解决了。既然城主府管不了,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任何时代,任何过度,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们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当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变成一群暴民,什么法度,没人在意,眼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抢”。 法耶那带领的抢水事件就是一个导火索,一时间许多城中恶痞领头作乱,他们开始冲击城中贵族的居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一时间,鄂木斯克变成了一座暴民之城,许多贵族被抢,有的还被拉到大街上一顿爆揍。贵族们觉得冤得很,也没得罪谁啊,怎么就遭到这种待遇呢?一天之内,好多小贵族被一抢而空,成了比贫民还要穷困的家庭,看着破败的家,他们欲哭无泪。 鄂木斯克城外,俄国青壮们开始继续堆着土山,雨过天晴,经过雨水冲刷后的土山变得坚硬。这些青壮们心情舒爽,才干了几天的活,就领到了好多钱,还给家里送去了几袋米面,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如此幸福过呢,他们觉得东方人就是一群天使,比上帝还仁慈。 有吃有喝,生活美满,干起活来更有劲头,正干的来劲儿。哐当一声,一个家伙大声惨叫起来,“啊,你们干嘛,我们是自己人....啊....兄弟们快跑啊,城里的恶徒杀出来了。” 青壮们抬头一看,好几伙,上百名俄国士兵全副武装的杀了过来,站在土堆上拉篓子的全部遭了秧。青壮们顿时怒了,这帮子恶徒,有本事去打东方人,跟自己人叫什么劲儿啊,有本事也给饭吃啊。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青壮们手拿铁锹等各种武器朝着百余名俄国士兵冲去。 青壮们突然间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慢慢的竟然把上百名俄国士兵围了起来。仅仅半个时辰,居后赶来的定国军士兵配合着青壮把一群俄国士兵剿灭干净。叶利钦站在城头上,双眼喷着火,暴徒,这群暴徒,为什么不跑啊,东方人是亲爹还是亲娘,怎么就如此用心? 叶利钦还没骂出声,几名巡城百夫长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大事不好了,城里到处都是暴乱,城主府也遭到了暴徒攻击。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大人还要想想办法啊。” 叶利钦心里一阵郁闷,真的是见鬼了,鄂木斯克的人们都疯了不成?急急忙忙的回到城主府后,好不容易把暴民赶走,叶利钦聚集城中千夫长执政官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最后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暴民太多了,怎么管,而且值此时刻,要是城中先乱起来,那鄂木斯克还怎么守? 事情的起因,大致都了解一些,可是叶利钦一点办法都没有,粮食本来就不多,只能先供应军中,士兵们都是一天两顿,还不是管饱,哪还顾得上老百姓?至于水井的事情,叶利钦更是没脾气,那些水井可都是人家家用的,人家也没义务让别人用啊。以前城中有河水,不用打水井,有井的大都是一些贵族。没想到东方人断水,却让一帮子贵族遭了秧。 鄂木斯克城爆发大乱,这一点连铁墨也没想到,看着手里的情报,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啧啧,这下子够叶利钦那个老家伙忙的了,竟然任由老百姓抢了贵族,还有不少贵族被打死。看来怎么真有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座城池的。” 军帐很大,门帘掀开,一阵阵清风吹进来,海兰珠也是一阵摇头,这些贵族也真够倒霉的。暴民,可怜也可恨,抢贵族倒是暂时能吃能喝了,但能解决根本问题么?贵族们之所以是贵族,那也是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基业,人家不抢不闹的,惹着谁了。 将情报扔到一边,海兰珠莫名的笑了笑,“夫君,如今各方面的准备已经做得非常完善,我想我们可以对鄂木斯克下手了,经过这场暴乱,估计有不少贵族们会欢迎我们进城的。当然,如果能带着粮食进城,暴民也会变成顺民。” “总之,还是能不强攻就不强攻,鄂木斯克历经几百年,城中防务肯定不容小觑。如此上好的城池,毁掉也很可惜”铁墨手指划过额头,仔细想了想,坐直了身子,“这样吧,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先不要管城中有什么变化,我们先想办法对新尼古拉城形成压力,争取在城外解决一部分俄国兵力。” 铁墨如此谨慎,海兰珠倒也不会多说什么。转眼间就来到了六月份,不知不觉中,十余万大军已经围城半个月,鄂木斯克城就像遭遇了一场更大的瘟疫,这场瘟疫中无数矛盾没引爆。城中暴乱并没有停歇,尝到甜头的暴民们继续攻击着城中贵族,连续七八天,贵族们都是惶惶度日,连门都不敢出,就怕一出门被逮住狠揍一顿。 在这种动乱不安的情况下,一直按兵不动的定国军终于有了新的动作,驻守西北方向的三万多兵马开始朝着新尼古拉城方向移动,其中古镇骑兵与图拉骑兵合在一起,骑兵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多人,如此庞大的步骑联合大军,给新尼古拉城方向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到了这个时候,叶利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大军不急着进攻鄂木斯克了,人家是想绕过鄂木斯克直接攻打新尼古拉城啊。 新尼古拉,不仅仅是一座城池,那是整个中西伯利亚的核心,新尼古拉城一旦陷落,恐怕直接带来的就是信心崩塌。叶利钦脸色颇为无奈,随着季洛夫的塔拉方面军被剿灭,整个北方再无威胁,东方人没有后顾之忧。仗着充足的兵力,后方安稳,人家就是敢直接绕过鄂木斯克。实力,还是实力,如果俄罗斯拥有强大的兵力,东方人至于这么嚣张么? 这个时候,多么希望塔拉方面军还在,若是塔拉方面军没有全军覆灭,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了。叶利钦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总之不能坐以待毙吧。在莫斯科,沃尔康同样面色凝重,一撮胡子有些干燥杂乱,一双眼睛变得阴沉可怕。 塔拉方面军全军覆没,将所有的压力都留给了鄂木斯克和新尼古拉城。新尼古拉城不比鄂木斯克,虽然处在中西伯利亚核心地带,但新尼古拉城并不如鄂木斯克那般城高墙厚,由于地势的原因,新尼古拉城根本无法城墙环绕,东南方向更是开放式,东方人一旦打过来,可就是正面硬碰硬了。 第725章 大乌瓦特河 第725章大乌瓦特河 思来想去,要想抵挡住东方人的攻势,也只有那条大乌瓦特河了。进入六月份,河水暴涨,大乌瓦特河水面宽阔,虽然有两座横桥,但根本无法大规模通行,在这片地方,东方人的骑兵根本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沃尔康盯着大乌瓦特河神情凝聚,显然做着某种计较,他决定把重保压在这条河流附近,如果不好好利用下大乌瓦特河,今后可没有更好地机会了。六月初九,西北方面军抵达大乌瓦特河,看着眼前澎湃汹涌的河流,奥尔格等人也感触良多,想要横渡大乌瓦特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几乎在同一天,叶利钦收到了新尼古拉城送来的消息,看着手中的军令,他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乌瓦特河,会是守住中西伯利亚最后的机会么? 一条大乌瓦特河,横贯东西,向北缓缓流过,在新尼古拉城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不可否认,大乌瓦特河是一条非常不错的防线,进入六月份,水位增高,河流变得湍急,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步兵大规模通过也没那么容易,如果利用得当,俄罗斯完全可以利用这条河流,硬撼东方大军而不落下风。 但有一个很大的前提,那就是东方人会给机会么?叶利钦比沃尔康更了解东方大军的情况,单鄂木斯克一带就聚集了十万大军,虽然大乌瓦特河附近只有三万兵马,但如今俄罗斯的实力,想要短时间内对这三万兵马造成致命打击,还是有些难了。其中,需要满足许多条件才行,首先,东方人得狂妄自大到在步兵不足的时候强行渡河,其次,东方人的主力大军没有向大乌瓦特河靠近,至少要保证东方大军无法两天之内驰援大乌瓦特河。 叶利钦紧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好像这两个条件都很难出现,虽然最近东方人狂妄过头了些,但还不至于步兵不足,就强渡大乌瓦特河吧。要保证东方大军两天之内没法奔到大乌瓦特河驰援,也不太可能。城北的几千骑兵如果快马加鞭的话,十四个时辰以内肯定能抵达大乌瓦特河的。 哎,大公爵可是出了个难题啊,当然,叶利钦也不会怪沃尔康,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必须赌一赌了,至少在大乌瓦特河,众人还能搏一搏,一旦过了大乌瓦特河,那可就真的是无险可守了。 鄂木斯克么?叶利钦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事实上,真的守不住。鄂木斯克城中的情况有多烂,叶利钦比谁都清楚,心怀不满的贵族们越来越多了,暴民们也是层出不穷,如今城主府,每天都要收到十几件暴民打砸抢的事情,叶利钦想管都管不过来。 说到底,还是底子太薄了,要粮没粮,要钱没钱,刚刚还有一些贵族一起来闹事,有两个家伙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副凄惨样,叶利钦看了都有些受不了。世代积累的家业,一两天内被人抢个精光,居所也被砸个稀巴烂,不伤心就见鬼了。 鄂木斯克八成是守不住的,城中暴乱,城外又是俄国青壮帮忙搞事情,现在可谓是内忧外患,士气跌落谷底,总之,叶利钦就没打过这种没信心的仗。所以啊,或许沃尔康大公爵的想法还是有些道理的。 光靠叶利钦一个人,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没过多久,几名心腹千夫长被喊到了城主府,阴凉的城堡中有些压抑,虽然燃着几根蜡烛,但众人依旧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叶利钦将自己的意思复述了一遍,双手交叉,满脸愁绪,“大家集思广益,说说看法,大公爵的计划有多少可行性?” 几名贵族统领不得不绞尽脑汁仔细思索,起初听大公爵要主动发起大乌瓦特河战役,多少有些讶异的,但叶利钦大人的话也有道理,不在大乌瓦特河搏一搏,后边就更没什么机会了。费马诺杨仔细的想了想,左手大拇指点着自己的额头,“如果单纯的将东方人的骑兵调离的话,属下倒是有些办法。如今东方人大部分兵力驻守在东北方向,正北、正南两个方向反而没那么多人。尤其是东面,更是防守稀松平常。我们完全可以趁夜里视野能见度差,悄悄地将几百名骑兵潜出城。等离开城后,骑兵分散开大造声势,东方人为了保证后边不起乱子,势必会派大量骑兵去围剿,如此一来,城北以及城南的骑兵很可能会被调走,这样,他们想要临时驰援大乌瓦特河的话,就必须多耗费些时间了。” 叶利钦仔细考虑着,虽然东方人围城,但并不是严丝无缝,若是配合得当,还真有可能冲出去。渐渐地,便对沃尔康的计划有了一些信心,真能把东方人的骑兵调走,大乌瓦特河附近再出现机会的话,这场仗真有的打,想到此处,眼中终于露出几分神采,“好,就按这个方法做,事不宜迟,将计划定在明晚,如果能把东方人的骑兵调走,我们就可以在大乌瓦特对东方人的兵马制造威胁,现在就看东方人会不会上当了。” 一天时间,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这一晚,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已经半个月了,从来没有过什么意外情况,城内的俄国人似乎很老实,根本不敢出城找麻烦,时间久了,四周巡逻的兵马多少有了松懈之心。临近子时,东西两侧靠近的大营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经休息,一支巡逻队刚从城门前走过,那扇紧闭的城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由于长时间没有开放,门轴摩擦着青石地面,发出老妪般的陈闷声。 城门终于打开,一群俄国人人衔草马衔环,慢慢集结。看上去复杂,实际上用的时间并不多,在下一支巡逻队到达前,他们集结完毕,一名千夫长打个手势,往北面一指,将近两千骑兵猛地上前冲去,两千战马一同发威,那股动静惊天动地,巡逻队听到这股动静,脸色就变了,都头拔出刀,大声吼道,“不好,前边出事了,留两个人去大营叫人,其他人跟老子冲过去。” 这支巡逻队来晚了,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发什么敌袭信号了,驻扎在东北方向一片小营地遭到了俄国骑兵的冲击。俄国人冲进营中便放火,六月里晚风大作,火借风势,转眼间就烧了大半个营帐,许多士兵来不及穿衣服,提留着武器就往外边跑,有几个魁梧大汉更是光着身子,全身只留一条裤衩子,事出突然,好多将士脑袋里还嗡嗡作响。 俄国骑兵反应的也相当快,一看营中已经有不少晋北军士兵,也不再多做停留,呼喝一声,纵马往北冲去。大营里多数都是步兵,只有几十名骑兵斥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俄国人扬长而去。将校廖喜年提着长刀,赤着胸膛,俩眼瞪得溜圆,“娘的,这些大胡子胆子变大了,竟然敢主动惹我们。那边的巡逻队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这么多大胡子骑兵闯过来。” 营中骚乱,直接将整个东面大营搞得鸡飞狗跳的,尚可喜等人也再无睡意,负责东北方向的伊丽莎白更是铁青着脸。丑时刚过,铁墨的帅帐就多了不少人,不过让众人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铁墨本人,就连扈三娘也不在。倒是王左挂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揉着额头,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尚可喜天生急脾气,左看右看找不到铁墨,蹲在案子前埋怨着王左挂,“王先生,别他娘的睡了,督师跑哪里去了。刚刚不少大胡子骑兵闯出去了,还不快把督师找回来?我等跑到这里来,可不是看你睡觉的。” 旁人一脸焦急,唯有王左挂不慌不忙,伸手拨拉一下,总算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督师啊,估计这会儿都到大乌瓦特河附近了,有什么事王某做主了。不就跑了一点大胡子骑兵么,瞧把你们急的,都是坐镇一方的人物了,怎么连这点定性都没有,当真让人失望。” 尚可喜被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要不是王左挂身份尊贵,都想一巴掌把这家伙拍地底下去。王左挂明显没把那群俄国骑兵当回事儿,旁人也没脾气,只能沉着脸各自回去,刚离开帅帐,刘国能就凑了上来,“咦,老尚,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伊丽莎白公主咋没来帅帐,她好像早就知道督师不在。” “你这不是废话,别想那么多了,早晚得知道。至于伊丽莎白,咱们能跟人家比么,啧啧,搞了半天,就咱们蒙在鼓里呢”尚可喜也不是没眼力劲儿的人,大官人这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那边海贵人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显然其中有些猫腻。 鄂木斯克城中,叶利钦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要那两千骑兵冲出去,后边的事情就好办了,现在就看千夫长马尔季夫能搞出多大动静了。距离鄂木斯克三十里的地方,两千俄国骑兵总算停下来喘着粗气。马尔季夫额头上满是汗水,不是累的,而是吓得,之前在城内看东方人连营百里,就觉得震撼,但亲身感受后,才知道有多可怕。要不是溜得快,东方人反应过来,就自己手底下这点兵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一路跑过来,可以看到不远处火把闪耀,一座座营帐就像堡垒一样困住了鄂木斯克城。能够跑到这里,真的是命大,其中只要跑错一点路,就有可能一头扎到东方人的包围圈里。 虽然跑出来了,马尔季夫依旧不敢放松,接下来的任务更为沉重,此时湿气凝重,雾气越来越浓,身上湿漉漉的,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这里不能多待,估计东方人一会就能追上来,冷静的想了想,马尔季夫低声道,“向正北方向移动,那里有一支东方人的护粮队,我们先把这个护粮队剿了。” 一声令下,两千骑兵缓缓向正北方向移动,马尔季夫也没敢将速度催的太快,如果冲得太快,战马承受不了的。作为一名老资格骑兵,他更懂得如何更好地发挥战马作用。 很多年轻人都以为战马催动速度越来越好,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短距离冲刺,当然越开越好,但长途奔袭讲究的是匀速。就跟长跑和短跑一样,长跑如果也和短跑一样冲刺,估计冲出去一段距离,就累趴下了。 战马也是一样,短时间内把体力耗尽,也就没法继续奔跑了。在鄂木斯克北面,有着无数护粮队,这里属于大后方,所以安全性比较高,即使如此,每只护粮队都有不少于四百人。马尔季夫很快就发动了突袭,两千骑兵袭击一只护粮队,那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护粮队不足四百人,一看不敌,直接往后撤。护粮队撤的非常干脆,连马尔季夫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护粮队撤的如此干脆,一切还得从大杨滩军事操典讲起。在军事操典中,有着明文规定,只要不是必须死守的东西,一旦力不能敌的时候,果断放弃。 马尔季夫顺利的拿下了第一支护粮队,紧接着又往西边冲,沿途好些小据点都被这支骑兵搅和的七零八落。天亮之后,这支骑兵却没了踪影,尚可喜被气得不轻,不到巳时就跑到了帅帐中,“王先生,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任由那帮子大胡子乱来?北边的兄弟们可都怨声载道了。” 王左挂挑了挑鬓角乱发,吧嗒吧嗒嘴,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水,“尚将军,你这性子太毛躁了,不就是一群捣乱的苍蝇么?这群苍蝇既然不识抬举,那一巴掌拍死不就得了?传令城南城北骑兵,分两路围剿这群苍蝇,不把这群苍蝇灭掉,就先别回来了。” “什么?”尚可喜像针扎了屁股,一下子跳起来,“王先生,你这是要干嘛,你也说了,那就是一群苍蝇,那干嘛杀鸡用牛刀?城北城南的骑兵都调走,是不是太给那群苍蝇面子了?” 第726章 渡河 第726章渡河 “你懂什么?这叫万无一失,同样要让鄂木斯克城里的人瞧瞧,跑出来多少人,我们就吃多少人,明白了?”王左挂翻个白眼,随后又品起了茶,尚可喜怒火中烧,甩甩袖子气呼呼的离开了帅帐。他娘的,都吃错药了不成?上万骑兵去剿灭一群苍蝇,值得么? 尚可喜走后,王左挂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只可惜,这丝笑容尚可喜是看不到了。但凡王左挂如此笑的时候,肯定有人要倒霉。放下茶杯,王先生奋笔疾书,很快一封军报送往别处。 大乌瓦特河附近,铁墨摸着下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到底该如何过河呢? 对于这条大乌瓦特河,铁墨也是颇为头疼,水位很深,进入六月份,水流湍急,想要硬生生游过去太不现实了,尤其是对那些步兵来说,总不能把盾牌等物资丢掉吧。偏偏,军中所用盾牌又高又厚其重无比,扛着盾牌过河,有多少淹死多少。 海兰珠紧靠在铁墨身旁,眉宇间也是散发愁绪。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取那几座桥梁,但桥面狭窄,俄国人又布有重兵把守,强攻桥梁,代价太大了,显然有点不划算。竹排?渔船?想了很久,海兰珠紧蹙着黛眉,缓缓说道,“夫君,不如临时搭建一座浮桥吧。” “搭建浮桥当然不错,但木料是个问题,想要取得木料必然要在林子里砍伐树木,动静不小”铁墨不无担忧的看了看远处,其实他也想过这个主意,搭建浮桥是最有效的方法。但需要大量的时间,俄国人反应足够迅速的话,完全可以提前做好防守的。 海兰珠沉着眉头,双手放松下来,“如果足够快的话,还是可以的。在林中大肆砍伐,肯定瞒不过俄国人。但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瞒着他们,只需要先准备好木料就行了,我们不动手搭建浮桥,俄国人就算有所防备,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等俄国人防守松懈后,我们可以趁夜渡河,先拉起绳索,后边搭建浮桥就轻松多了,只要配合得当,一个时辰内完成这座浮桥没什么大问题。” 铁墨也不想拖太久,时间太长,也就给了俄国人足够的喘息机会,这对整个战争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铁墨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如何搭建浮桥,提前做好计划,不要出太多纰漏。既然这么做了,就不要给俄国人翻身的机会。” 凯蒂眼中充满了疑惑,她实在看不懂其中的奥妙。东方人十余万大军,可谓是胜券在握,慢慢推过来,这场战争就赢下来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开辟大乌瓦特河战役呢?怎么看都觉得东方人有点自找麻烦的意思,十余万大军稳扎稳打不是更好么? 三万大军集结大乌瓦特河,其中更有两万骑兵,就算搭建浮桥,战马也不可能运送到对岸的,也就是说,如果在对岸开辟战场的话,这两万骑兵等同于无,没有了骑兵之利,短时间内,俄国人可能不会出现什么兵力劣势,若是调度得当,甚至还会出现兵力优势的局面。道理如此简单,为什么这个东方摄政王还执意要这么做呢? 凯蒂性情直爽,没有东方女子诸多的顾虑,眨着大眼睛低声道,“干嘛要在大乌瓦特河打哦,俄国人一旦孤注一掷,集结兵马,很可能会在对岸形成兵力优势的,战马过不了河,又失去兵力优势,自找麻烦哎。” 凯蒂自觉地这番话很有道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这样的。 铁墨淡淡一笑,深邃的目光充满睿智,指了指湍流不息的河水,“凯蒂,你知道本王为什么一路上带着你观摩战场么?因为如果你不亲眼看一看,是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战争。战争不是简单地兵力多寡,更讲究谋略,有时候没必要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只需要抓住根本就可以了。如今的俄罗斯,真正值得坚守的,不是鄂木斯克,而是新尼古拉城,所以,开辟大乌瓦特河战役,可以逼着俄国人拉出来打一场决战,避免了强攻坚城。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时候过河,没有了兵力优势,是给俄国人机会呢?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不给俄国人机会,他们会拉出来打这场决战么?呵呵,兵力优势,本督师麾下的将士,没有了兵力优势就打不了胜仗么?骑兵下了马,就没有了战斗力么?凯蒂,好好看着吧,我会告诉你什么是强兵的,你看懂了,今后也会少死一点人。” 铁墨的话颇含深意,凯蒂听得半知半解,但后边一部分话,她还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不知怎地,她的心里涌起一丝愤怒,同时还有些惧怕。所谓的少死人,就是要苏格兰人少反抗么?这个东方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说的太清楚了,东方大军不会止步俄罗斯,为了后世子孙基业,一定会立足苏格兰的。 东方人有些狂妄,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自信充满了魅力,语气并不高昂,但有着英雄般的豪迈,他站在河边,驻足而望,似乎天下尽在掌中。三万人,足够了,三万精兵,可破一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就是他么? 海兰珠看着凯蒂,抿着嘴摇了摇头,凯蒂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晋北军从大杨滩开始,不知打过多少次血战,什么时候靠兵力优势碾压过别人,更多的时候是硬碰硬打出来的。 新尼古拉城庄园,沃尔康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东方人驻扎对岸后,却偃旗息鼓,没有下一步动作,石桥那边也没有消息,东方人连佯攻都懒得尝试。一时间沃尔康有些迷惑了,难道东方人并不想渡河? 就在沃尔康有所怀疑的时候,前方探子终于传回来消息,“大公爵,最近东方人进入树林,大肆砍伐,恐怕要有下一步动作。” 砍伐树木?难道要弄简易船板,强渡大乌瓦特河?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沃尔康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东方人把俄国勇士当成摆设了不成,真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过河的?十几名贵族领主凑在城堡中,出谋划策,最后决定加强岸边巡逻,只要东方人渡河,就给予沉重打击,同时沃尔康还命令叶利钦抓紧时间派出一部分兵马驰援大乌瓦特河。 沃尔康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就是要在大乌瓦特河打一场决定鄂木斯克归属的决战。鄂木斯克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但关键是大乌瓦特河更重要,此河不守,新尼古拉城陷落,那整个俄罗斯将士气崩溃,失去反抗之心,信心崩塌了,鄂木斯克城再易守难攻又如何,没有人防守的城池,也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城。这也是东方人敢绕过鄂木斯克,发动大乌瓦特河战役的原因吧。 鄂木斯克城中,看到沃尔康送来的命令,叶利钦什么也没说,他能体会到沃尔康心中的无奈。说到底,现在的战场主动权已经被东方人牢牢把握住,死守鄂木斯克,只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依靠着大乌瓦特河拼一场,还能有点希望。哎,曾经何时,俄罗斯帝国,何等威风,如今被逼到了这般窘迫的境地。 话说马尔季夫的日子很不好过,自己领着两千骑兵嚣张了没多久,屁股后边就冒出来一群追兵。他出城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拖住东方人的骑兵,可是,马尔季夫没想到这一拖竟然拖住万余骑兵,还有不少步兵后撤拦截。上万骑兵,东方人还真是大手笔,面对众多骑兵围剿追杀,马尔季夫欲哭无泪,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霸道的对手。当然不得不慨叹东方人资本雄厚,随便一挥手,直接上万骑兵追缴,这连杀鸡用牛刀都算不上,简直是杀鸡用龙刀啊。 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喘口气,半个时辰没过去,副将就跑了过来,“马尔季夫大人,东方人又扑上来了,北边还有不少步兵严阵以待,咱们现在往哪里跑?呼呼....好多兄弟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自从袭击了几个护粮队后,就再也没过过安生日子,屁股后边一直有追兵,有些士兵累的场子都快出来了,这一路上战马都累死不少,要不是抢了不少马匹,这会儿掉队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马尔季夫等着混浊的老眼,脑袋嗡嗡作响,又追上来了,娘的,怎么总觉得东方人在玩人呢,明明可以合围,偏偏不合围,就是跟在后边死咬着不放。 心中有气,但马尔季夫还是不得不想办法继续逃命,看了看北边,他翻身上马,“去白驼山,进大峡谷,到了那里后,所有人放弃战马,分散逃命。” 马尔季夫能想到的也只有白驼山大峡谷了,去其他地方一点用处都没有,也就大峡谷地形复杂,骑兵发挥不了用处。马尔季夫领头,剩下的一千三百多名残兵一头往北边扎去,马尔季夫也算个狠人,一看逃命希望不大,直接进了大峡谷,他觉得到这个地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 让马尔季夫郁闷的是,后边的东方大军依旧紧追不舍,毫不犹豫的跟着冲进了大峡谷,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群人,马尔季夫都想骂娘了,他们就不担心有陷阱,就不担心是调虎离山计? 马尔季夫的人马可以说是死路一条了,在重兵围剿之下,哪怕冲进白驼山大峡谷,也没多少希望。大峡谷地形复杂,不好围剿,关键是山上光秃秃的,不需要打,围上个四五天,估计就有人饿死了。事实上,东方大军也是这样做的,骑兵贴近威逼,后来又有上万步兵在另一侧驻扎,整个白驼山大峡谷被堵住,马尔季夫的人可谓是插翅难飞。 鄂木斯克城中,叶利钦心下颓然,马尔季夫的命运可以预知,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可叶利钦没有办法,不牺牲这两千多骑兵,就调不走东方人的骑兵,从目前的情况看,马尔季夫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转眼间进入了宣和五年六月中旬,鄂木斯克城依旧没有太多变化,要说最大的变化,那就是在鄂木斯克城南北两侧,多了两条高高的土山,东方人开始接着土山的高度,布置弓弩,这也预示着鄂木斯克城的安稳日子到头了。 六月十七日傍晚,就在家家准备晚饭的时候,鄂木斯克城陷入了混乱,箭雨乌压压落下来,打破了俄国人的幻想,真正的攻城战拉开帷幕。两条土山终于发挥了作用,占据了高度优势,火枪手可以尽情的往城中倾泻弹雨,相反,城中守兵的火力却很难射到城外的人。仅仅一个时辰,待在城头的守兵就遭到了沉重打击,死伤一千余人不说,最让人崩溃的是只能被动挨打。 叶利钦早已经没了脾气,鄂木斯克城墙高约四丈,城外土山却高约五六丈,视野以及高度压制,火枪手先天不如别人。之前还有人嘲笑东方人堆土山的行为很蠢,现在没人笑得出来了,有时候看似可笑的行为,往往效果很好。一直被动挨打,那种心理上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这一日过了子时,鄂木斯克城突然四门大开,城中的俄国人像疯狗一样冲了出来,他们疯狂的攻击着城外的驻地,一切来得太突然优势那么的自然。东方大军反应也很快,在渡过前期被动后,便开始了反攻,双方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俄国士兵才慢慢退却。 不过,叶利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一夜疯狂的进攻,他成功掩护上万士兵趁着夜色赶往大乌瓦特河。看着茫然的夜空,叶利钦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是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大乌瓦特河战役,就看沃尔康大公爵的了,这一战赌上了所有的一切,两天时间,沃尔康大公爵只有两天时间。超过两天时间,鄂木斯克附近的东方大军就能驰援大乌瓦特河。 与此同时,铁墨和海兰珠也在关注着大乌瓦特河,夜色笼罩下,一条条绳索横跨大河,浮桥慢慢搭建起来,渡过大河,并不是梦想。 第727章 突然就过河了 第727章突然就过河了 凌晨的大乌瓦特河岸边,水雾弥漫,站得久了,浑身有些湿漉漉的。今夜月光全无,繁星满布,天边悠云如一条银河,星空璀璨,美丽迷人,只是这片天空下,却酝酿着一股肃杀气息。这一带水流湍急,对面是一段峭壁,正因为这段峭壁,俄国人才放松了对这一带的巡视,子时过后,也没人会到这里查探,这就给了晋北军搭建浮桥的机会。 军中不乏水中高手,游到对岸,靠着飞爪等工具成功爬上峭壁,一条条绳索连同南北,后边的士兵扛着准备好的木板铺在上边。这些木板又宽又长,本身就有很大浮力,再加上绳索撑着,这座简易的浮桥也不至于垮掉。浮桥搭建完毕,士兵们陆陆续续的通过桥面攀上对面的峭壁,靠着浮力,即使扛着盾牌也不至于沉下去。夜色笼罩下,俄国人根本没有发现晋北军已经突破了大乌瓦特河防线。 长夜漫漫,沃尔康却没有一点睡意,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赌徒,竟然将整个俄罗斯的命运放在了大乌瓦特河。城堡中静得有些吓人,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末日来临的气息,生怕惹怒城堡中的大公爵。鄂木斯克高地的夜风有些大,捷吉涅茨庄园城堡林立,依旧挡不住清凉的风。 一棵棵白桦树,隐隐约约,如同魔鬼的影子,张牙舞爪。俄罗斯的未来会如何,沃尔康毫无念头。这段时间,沃尔康高傲的性子荡然无存,一连串的失败带来的是无穷的反思。后悔?终究是有一些的,他曾经豪情万丈,一统俄罗斯,本该成为一代大帝的,但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当初该听一听叶利钦的劝告,若是晚两年发动东征,或许就不是现在的光景了,守不住叶尼塞河,至少能守住秋苏明丛林的。决战大乌瓦特河,对于普普通通的俄国子弟来说,是残忍的,不管输赢如何,这些俄国男子只有少数人能活下来。沃尔康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残忍,可是还有别的选择么? 直接退守秋明地区,呵呵,有些事情沃尔康心中清楚,退守秋明,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整个中西伯利亚,这是俄国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天空繁星点点,如夜色穹隆中闪烁的眼睛,沃尔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恐惧感,这份惧怕来的有些诡异,难道大乌瓦特河防线要出事儿? 大乌瓦特河南岸峭壁,这一带地势比较高,道路崎岖,一般除了牧羊人,旁人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此时夜色如墨,一支兵马如幽灵一般沿着河边朝西悄悄前行。这支兵马人数大约在百人左右,全副武装,眼中透露出丝丝寒芒。他们的目标是西面的石桥,通过偷袭手段,配合北岸的五千骑兵夺取石桥,同时,为后续大军开辟一个据点。 百人队统领是一名将校,名叫赵鸣九,是军中出了名的猛人。赵鸣九本姓蟒,乃是广南一带罪民之子。在广南路,曾经活着一些族群,他们祖上源自前唐。那个时代罪民后人都会打入贱籍,终生不得脱离,并强迫冠上贱民姓氏,例如蟒、虺等。蟒三就是其中一人,从出生开始,就没人瞧得起他,就连他居住的村子也被称为贱民村,所以,蟒三以及族人一直做着最低贱的行当,赚着最少的钱,对他们来说,种地都是一种奢望。当年吴延贵叛乱爆发后,蟒三也开始反抗朝廷,在陕州一带被晋北军俘虏,自此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晋北军士兵。蟒三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当兵不求别的,仅仅是为了寻得一份尊重,堂堂正正的做人。 于是,他作战勇猛,却未曾想被督师看中。督师并没有瞧不起他蟒三,不仅提拔为把总,还赐名赵鸣九。 有人说赵鸣九是条疯狗,只要督师铁墨的命令,他都会不假思索的完成,铁墨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赵鸣九本人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也不会辩解,就是疯狗又如何,至少督师赐予他尊严。率领小股兵马偷袭石桥据点,风险极大,但赵鸣九毫不犹豫的主动接过了任务,这是他赵鸣九应该做的。 离着石桥据点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火光闪烁,大乌瓦特河的水流不停流淌,就像风中的苦心子,携裹着迷茫。赵鸣九遥遥望着石桥据点,嘴角一翘,抬起手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分成五个小队,进入石桥据点后先放火,然后将负责石桥据点的大胡子千夫长剁掉。本将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所有人都死在石桥据点,也要把大胡子千夫长干掉,都懂了么?” “喏”迎着赵鸣九清冷的目光,众人轻轻点头,他们非常了解赵鸣九,这位将校大人就是一条嗜血的猎犬,他与其他将校将军有着很大不同。 有时候,都觉得赵鸣九不像是带兵打仗的将校,更像是一名疯狂的刺客。百余名士兵靠近石桥据点,一切还算顺利,俄国人显然也没怎么做防备,据点外虽然有几个暗哨,但松懈的很,迷迷糊糊中就被解决掉了,门口有四名俄国士兵驻守,两侧还有箭楼,赵鸣九打个手势,便有人咬着匕首悄悄地扑上去,眨眼的功夫,赵鸣九的人马就悄无声息的闯进了石桥据点。 砰地一声巨响,划破宁静的夜空,整个石桥据点被惊动了。虽然据点号称驻扎了一个千人队,但实际人数不过七百人左右罢了,所以据点内有些空旷。当那一声巨响传来,营地中稀稀拉拉的人揉着眼睛走出来,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七百多人驻守据点大营,分散开来,东面区域也不过二百人罢了。随着一座座房屋营帐燃起大火,整个大营立刻炸了锅,俄国人乱哄哄的,那二百多人的防守力量就更显得薄弱了,而赵鸣九的人虽然少,但目的明确,直接往里突,不断制造混乱。形势大乱后,不少俄国人还以为遭到了大军围攻,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驻守石桥据点的并不是什么精兵,所谓的精兵大部分都在东征的时候消耗干净了,剩下的都在渡口那边守着呢,由于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战术素养自然差了一大截,没等着别人打,自己就有点晕头转向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东方人的大军杀过来了,要不咱们赶紧撤出去吧。” 一名俄国士兵连外边的皮甲都没穿戴好,抱着木枪往指挥所窜,“谁知道啊,看这动静来的不少,咱们先往指挥所那边靠拢,如果情况不对劲儿,也好从指挥所逃出去。” 存着逃命心思的人可不少,营中跟放羊一样,都顾着自己逃窜,竟然没人组织起想要的抵抗。千夫长雷斯巴列睡梦中被惊醒,听说有人偷袭据点,提起旁边的鬼头刀就往外走。 最近军务繁忙,所以晚上一直和衣而睡,倒省去了许多麻烦。来到外边,就看到到处都是逃窜的人,倒有少量兵马主动列阵迎敌,却转眼间被冲散,雷斯巴列气的青筋爆粗,一把揪住一名逃窜的士兵,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刮子,“逃什么逃,这里是北岸,东方人就算偷袭,人数也不会太多,都给老子停下,转身列阵迎敌,谁要是再敢乱跑,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雷斯巴列山匪出身,做事狠辣果断,没有太多顾忌,见形势稳定不下来,当即提着刀砍死好几个人,这样才渐渐把形势控制下来。雷斯巴列想着尽可能的聚拢兵马,可是他刚刚震慑麾下士兵,就被一双阴森的眼睛给盯上了。 雷斯巴列的穿着太高调了,金色护心镜,红色披风,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再看他杀伐决断的样子,赵鸣九很快就确定这个家伙就是石桥据点的千夫长。眼睛一眯,赵鸣九指了指那个方向,阴恻恻的笑起来,“看到那个红披风了么,宰了他,只要他见了阎王,这个据点就是我们的了。” 听到赵鸣九的介绍,身旁十几名士兵也露出狼一般的眼神,大吼一声,一群人朝着雷斯巴列冲了过去。雷斯巴列眉头大皱,不过他可不是软弱之人,仗着自身勇武,竟然哈哈一笑,“想杀老子,哪是那么简单的?儿郎们,不要怕,跟着我把这些东方蛮子宰了,割掉他们的头皮,让他们见识下咱们的厉害。” 雷斯巴列长相魁梧不凡,说话声若洪钟,倒真让他提振了几分士气,有不少人开始朝这里靠拢,而雷斯巴列自己已经和赵鸣九斗在了一起。赵鸣九硬拼了几招,竟然被震得虎口发麻,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但是赵鸣九不仅没有怕,还露出几分嗜血的疯狂。赵鸣九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搞得雷斯巴列很不适应,他还不想跟别人同归于尽呢,心思不同,效果也就不同,渐渐地,赵鸣九居然压制住了雷斯巴列。 周围的晋北军士兵也是勇猛凶悍,全都将目光对准了雷斯巴列,就像雷斯巴列是一块肥肉般。不到半个时辰,雷斯巴列终于扛不住了,因为已经有不少东方骑兵突破了南岸防线,闯过石桥,开始对据点中的俄国士兵下手,而己方援军却迟迟没有来。 于是雷斯巴列生出了退却之心,但赵鸣九又岂会让他逃走,眼看着雷斯巴列逃到箭楼,想要从梯子另一侧离开据点,赵鸣九眼露凶光,竟然一跃而起,抱住雷斯巴列得身子往梯子下滚去。箭楼高约四丈,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哪会有好。 雷斯巴列很倒霉,直接头着地,落地闷哼一声,就栽的七窍流血,眼睛凸着,睁的大大的。临死前,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碰到了疯子,这个东方人就是一条疯狗,这种同归于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雷斯巴列死的冤枉,赵鸣九也摔着了胳膊,不过他没有痛苦,只是嘿嘿冷笑,脸上神情说不出的恐怖。 一夜之后石桥据点陷落,五千骑兵闯过石桥,与此同时铁墨亲自率领的两万多步兵开始围攻石桥据点东北方向的镇子。仅仅一夜时间,俄国人发现形势变得好快,尤其是诺斯拉小镇的驻军,他们搞不明白,东方人顶多只有一万两千名步兵,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两万多步兵?短短的时间里,俄国人被搞得头都大了,面对两万多人的步兵强攻,仅靠七千多人,如何守得住诺斯拉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所以负责诺斯拉小镇的几名千夫长商量一下,果断的下令撤离,与后方的主力大军进行汇合。 铁墨成功利用了俄国人的想法,哼哼,骑兵下马不就是步兵么,谁说古镇骑兵没了战马就不会打仗的?周定山亲自率领五千多人强攻诺斯拉小镇西侧,驻扎此处的俄国人还想阻挡一番,结果双方一交手,他们才发现实力差距有多大。西侧据点俄国人崩溃后,铁墨成功拿下了诺斯拉镇。铁墨用兵疾如风火,不动则已,动则就让人大吃一惊。捷吉涅茨庄园里的沃尔康已经被一连串的消息搞蒙了。 “报,大公爵阁下,诺斯拉附近的驻地全部被东方人夺走,前方刚送来消息,东方人足有步卒两万多人,已经对前沿驻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什么?”怎么会这样?沃尔康迅速冷静下来,东方人怎么可能短时间内集结这么多步兵呢?难道,东方骑兵放弃了战马?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沃尔康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目前来看,除了这个可能,也没别的解释了。嘶,东方人果然不同凡响,骑兵变步兵的事情他们也做得出来。 诺斯拉小镇发生的事情,给沃尔康带来了巨大的震撼。骑兵,一直是战场上的主宰,很多时候,哪怕牺牲三名步兵,都不愿意损失一名骑兵,可是东方人竟然做出了疯狂的事情,主动将骑兵变成步兵。大乌瓦特河附近,东方人一共才三万多人,骑兵占据多数,凭什么会有两万多步兵出现在诺斯拉小镇? 第728章 对垒 第728章对垒 呵呵,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会主动放弃战马啊。经过开始的震惊后,沃尔康慢慢冷静下来,或许,这样并不是什么坏事,东方人缺少了骑兵算是一件好事吧。只是,东方人哪里来的信心,敢在大乌瓦特河南岸开辟战场,还主动放弃骑兵优势,他们真的以为俄国人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么? 这样也好,那大家就集结兵马,相对公平的厮杀一番,如果这样还打不过东方人,那俄罗斯也该让出来了。 自从诺斯拉小镇陷落后,沃尔康就下令附近驻军主动往西面集结,暂时和诺斯拉镇子拉开一段距离。铁墨自然不会客气,仅仅一天时间,就将诺斯拉到石桥据点之间的五十多里第全部占领,与此同时,步兵向西面移动,对俄国人形成巨大的压力,促使俄国人不断从新尼古拉城调集兵马。 至六月二十二,大乌瓦特河附近的晋北军全部渡过河流,来到了北岸,只不过为了充实步兵,许多骑兵放弃了战马,原来两万骑兵,也锐减到五千人。乍看上去,实力弱小了许多,但铁墨并不这么认为。很多时候不是说骑兵越多越好的,更多的还要看步骑配合,如果将骑兵比作长矛,那么步兵就是盾,盾若是破了,矛再锋利,终究会风险重重。 之前两万多骑兵,一万火枪兵,看似战力惊人,可实际上这种搭配很不合理,大乌瓦特河附近地形复杂,很多地质比较松软,并不适合大规模骑兵阵型,火枪兵反而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崇祯七年六月二十三巳时刚过,一支不足千人的骑兵来到了新尼古拉城东部八十里的海瑟农庄。海瑟农庄只是一个名称,但却是高地万亩平原的核心地带,这一带零零散散的有着十几个村落,自从鄂木斯克战争打响后,新尼古拉城方面就忘却了这里。 此时一支铁甲骑兵闯进村落中,当地俄国百姓除了错愕就是恐惧,竟然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他们看得出来,这支铁甲骑兵就是被称为魔鬼骑兵团的东方骑兵。千总曹源翻身下马,目视着那些面带菜色的村民,点头示意了下,身后的翻译站在前边,高声说道,“大家不用怕,我们隶属于大明五省总督麾下的骑兵,来这里只是暂时休整,顺道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只要大家不惹事,我们保证秋毫无犯,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会送给大家一些粮食和种子。” 话音刚落,便有人推着两辆车子走上前来,那些聚集在村子中的俄国百姓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东方人会如此好心?不是说东方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 自从东征失败后,鄂木斯克高地的百姓经常听到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多都是说东方人如何邪恶恐怖,有人说他们把人剁碎了喂野狼,还有的人说他们比剥皮家还狠。渐渐地,大多数俄国百姓都信了这种传言,这也是晋北军在鄂木斯克高地遭遇巨大阻力的原因。 如今恶魔兵团来了,他们却没有杀人,而是和颜悦色,还发粮食。古可法作为村里的老人,虽然心中害怕,还是强自镇定,从人群中站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车上真的是粮食,给我们的?” 古可法老人语声颤抖,带着些激动。自从大瘟疫后,灾难席卷整个鄂木斯克高地,死伤无数不说,连吃食都少得可怜,更何况还要供着大公爵的兵马。近一个月来,海瑟农庄附近的十几个村子都面临断粮的窘境了,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可即使如此,新尼古拉城里的巡逻队还经常来村子里收粮食,就连种粮都被刮个一干二净。可怜的百姓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就算东方人不来,或许海瑟农庄的百姓也要暴乱了。 古可法明显不太相信东方人如此好心的,曹源微微一笑,摆摆手,两名士兵将一个袋子扔到古可法老人面前,这名皮肤干枯的老人颤巍巍的打开了布袋口,看着里边白花花的大米,嘴角打着哆嗦,两行浊泪簌簌流下来,却见古可法捧着一把大米,扑通跪倒在地,“感谢东方摄政王,仁慈的上帝啊,我们有救了....” 真的是大米,村民们全都一脸的震惊,东方人真的送来了粮食?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也跟着跪在古可法身后,全村两百多人,哗啦啦跪倒一片,此时他们不觉得东方人是恶魔了,更像是天使。曹源也有些惊诧,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督师派他来海瑟农庄了。 老百姓真的很简单,他们心中可没那么多大道理,追求的无非是好的生活。什么俄罗斯,什么帝国荣耀,跟他们半毛钱都没关系,如果说奋起而战,也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生活。哎,当真是不如督师深谋远虑啊,经此一事,恐怕俄国人的抵抗情绪就没那么强烈了。同样,这也给新尼古拉城的贵族们制造了无穷的麻烦,曹源很清楚,如今俄罗斯可战之兵,有一半人出自鄂木斯克高地。 曹源在海瑟农庄停留了一天时间,便带领麾下人马匆匆离开,没过多久,海瑟农庄的事情就传扬出去,没过多久,距离海瑟农庄平原四十里外的地方也传出相同的声音。东方人不仅没有损毁村寨,还赠与口粮以及种子,如果说着些话的是东方人,自然不会有人信,可说话的是地地道道的俄国人,就由不得别人不信了。有了这些事情,无数俄国人便生出了其他心思,既然东方人并不是毁灭俄罗斯,那为什么还要拼命反抗? 于是好多俄国家庭都给自己的孩子传信,让他们赶紧回家,不要在战场上枉送了性命。一开始还只是少数人,渐渐地听到这种呼声的人越来越多。乌基诺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俄国子弟,他本心里并不想当兵,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是半年前被强行征来,成了一名士兵。 当了兵,就有饭吃,若是立了功,还能给家里分些粮食,所以慢慢的,乌基诺也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可就在昨天,村里的老货郎来了一趟,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东方人到了村子里,不仅没有屠杀村民,还分了粮食,现在家家户户都不用挨饿了。有了种子,熬上三四个月,就有吃的了,老货郎劝乌基诺赶紧逃回家,切莫白白葬送了性命,更是暗骂大公爵是个骗子。 乌基诺很迷茫,他并不是那种有主见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当然心中对沃尔康到公爵也是颇为不满的,竟然骗了所有俄国子民,东方人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今夜轮到乌基诺值守,站在箭楼上,凉风习习,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往下张望一番,便看到有几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溜出大营,他没有多想,提着目前来到箭楼下,指着几个身影斥责道,“你们干嘛去,百夫长刚下的命令,过了子夜,谁也不准离开大营,想活命的赶紧回去。” “乌基诺?是你啊,你别嚷嚷,我是米亚啊”却不曾想对面竟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说话之人可是和乌基诺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青年米亚。米亚生怕惊动其他人,一把将呆愣的乌基诺拉到角落中,“乌基诺,我也不瞒你,今晚上我就和其他人回家,家里送来了消息,东方人不是来屠杀咱们的,人家对咱们可比大公爵好多了,没有乱杀无辜不说,还给村子里分了粮食,至少一个月都不用挨饿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替大公爵卖命了。” 乌基诺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米亚居然要当逃兵,看看米亚身后的人,足有十几个,不由得暗自忧心,“你们都是要离开的?不怕大公爵派人报复么?” “哼,当然要离开了,报复又如何,大公爵真要有能耐,别抢人抢粮啊。以前总说东方人是恶魔的使徒,是来残害俄国百姓的,可是现在呢,东方人可不是什么恶魔使徒,大公爵骗了我们所有人,谁替他卖命,谁就是傻子”米亚冷哼两声,伸手抓住了乌基诺的胳膊,“乌基诺,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不放我们离开么?” 乌基诺顿时有些犹豫,看看远处的箭楼,突然咬了咬牙,“米亚,我跟你们一起走,不过别走东面的路,最近经常有逃兵出现,东面布了许多暗哨,如果惊动了这些暗哨,我们谁也活不了。你们跟我来,咱们从南边绕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前就能逃出去。” 米亚脸上总算露出点笑容,十几名俄国青年,跟在乌基诺身后,悄悄地离开了大营,而他们,也不过是众多逃兵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大乌瓦特河附近,俄国大营中的逃兵现象越来越严重,沃尔康对此毫无办法。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执政官马切急匆匆的走进城堡,神情严肃道,“大公爵,东面传来消息,鄂木斯克驰援的兵马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如今我们在东西两面兵力几乎达到了四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三千,随时都可以对东方人发动进攻了。” 呼,沃尔康长长的松了口气,鄂木斯克的大军终于到了,来的也算及时,如果再晚来几天,真的要担心营中的士气会不会直接崩塌。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沃尔康用力按在桌面上,有些发狠的说道,“命令河边驻军,明日辰时进攻石桥据点,对东方人驻扎的诺斯拉周围发起反攻。 告诉他们,成败在此一举,此战过后,要么生,要么死!”说罢,沃尔康走到门口,拿起了自己的阔剑,大踏步离开。他要去前线,亲自指挥这场战斗,胜了,就继续俄罗斯伟业,败了,就永远留在此处。 为爱一切有着属于自己的高傲,他并不想去高加索苟延残喘,那样活下去,简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诺斯拉小镇,阳光明媚,四周风景宜人,铁墨神态悠闲的吹着清风,呼吸着四野青草气息。俄国人暗中集结兵马,自然瞒不过他的,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对这一战还是很有信心的。海兰珠虽然一直陪在铁墨身边,但很少掺和政务,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夫君,俄国人那边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不少逃兵了,士气不振,沃尔康这个时候下令进攻,略有些着急了。” “嘿,由不得他不着急,现在越拖下去,情况越严重,他必须趁着士气没崩溃前跟我们拼一把才行,哼哼,这个家伙,真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抬头看看日头,已经接近巳时,收拾好心情,朝着远处的帅帐走去,“时候差不多了,看看沃尔康有什么手段吧。” 来到帅帐后,诸将起身行礼,海兰珠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了下,便继续做着安排。计划早已经定好,铁墨也没什么可补充的,等着安排完,才神情肃穆道,“此战俄国人集结了四万五千多兵马,想要从两侧击溃我们。本督师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打出我大明朝的威风。” “督师放心,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夺取胜利!” 周定山站起身来,声音并不洪亮,却异常坚定。 大乌瓦特河南部,诺斯拉小镇以西,茫茫基辅平原上,酝酿着一场旷世大战。 崇祯七年六月二十五,石桥据点西南方出现茫茫黑云,遥远的地方,旌旗招展,刀枪林立,万余名俄国步兵,遮天蔽日,无穷无尽,庞大的压力席卷而来,此时的石桥据点是那么的渺小,仿佛大海中的破帆船,随时都会被掀翻。大地在颤抖,鸟雀远飞,在这片充满了上死亡气息的天地中,任何生灵都不愿意靠近。 骄阳带着初夏的热,视线有些模糊,沐浴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死亡的冰冷,刺激着每个人的心。 第729章 疯狂赵鸣九 第729章疯狂赵鸣九 赵鸣九紧紧握着佩刀,刀柄上布满汗水,哪怕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依旧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压力,如今石桥据点只有一千多名守兵,作为基辅平原的前沿哨所,大战到来,首当其冲。抬头看了看烈日,额头发皱,怕又如何,终究躲不过在这一战。赵鸣九出身卑贱,也正因为卑贱,他更懂得如何活下去。滚滚尘世,凡人皆有一死,若是必死,那就勇敢地迎上去,因为只有怀着畏惧之心,真正的拼搏,才有可能活下去。 哐啷,一把长刀划过优美的弧线,泛着淡淡寒光,举起手中的刀,赵鸣九古板的脸上透露出铁一般的刚毅,沙哑而粗犷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此时的赵鸣九,凶芒毕露,怒目圆睁,“最后的死战,我们将奋起抗争,不死不休。我们是锐锋营的勇士,剑如雷火,攻如迅风,临阵向前,永不后退。举起手中的武器,划破地狱的苍穹,继承黑暗的光明,我们承载荣耀,守护家人,维护大明朝的威名。先辈的荣耀还在流淌,伟大的荣光,还要延续。我们将誓死而战,为了家人,为了荣耀,为了督师,杀!” 面对遮天蔽日的敌军,潮水般的攻势,个人是多么的渺小,谁不害怕呢?许多年轻的面孔,露出恐惧的神情,有的人双手微微颤抖,当据点中响起赵鸣九的声音,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逝去的勇气慢慢回归。 突然,据点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声音此起彼伏,直冲云霄,飞上九天,“我们将誓死而战,为了家人,为了荣耀,为了督师,杀....杀.....” 据点的大门早就倒塌,一队身着黑甲的战士,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他们再无恐惧,再无彷徨。俄国人海浪般的攻击越来越近,赵鸣九终于动了,“立盾牌,弓弩手准备,三十丈距离后,一刻钟内,把所有箭矢全部撒出去,长枪手向前,两翼收紧。” “嚯....嚯....”即使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锐锋营士兵依旧面不改色,值此时刻,谁害怕谁就死得快。战争的号角声终于吹响,漫山遍野的俄国步兵身后,是一名赤着胳膊,身着金色铠甲的男人,他身材魁梧,有着狮子一样的金发,全身迸发出澎湃的力量,手持两把阔剑,胳膊上肌肉虬结。 他就是高加索走出来的勇士,外号“恶魔猎犬”的杀戮者,他叫曼尔耶,自小臂力惊人,十三岁入大乌瓦特公国,随着尤里家族征战四方,十五年的时间里,曼尔耶从一名低贱的木枪兵,成长为尤里麾下第一猛士,封雄狮军团执政官。 曼尔耶冷冷的看着远方战场,高大的身躯也是鹤立鸡群。嗡嗡嗡的声音不断响起,箭雨遮蔽了天空,像成灾的蝗虫飞到头顶,俄国人维持着密集冲锋阵型,面对蜂拥而来的箭雨,无处躲避,转眼间最前方的人就倒下一片。 但是,俄国人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停下来观望一番的心思都没有,他们只能往前冲,因为在他们身后就站着那头“恶魔猎犬”。曼尔耶不仅对敌人凶狠,对自己人同样不留情面,雄狮军团就是曼尔耶的一言堂,他要冲就冲,他要退就退,违令者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的俄罗斯所剩兵马并不多,而雄师兵团绝对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步兵军团,雄狮兵团战斗力强悍,那可是严格的训练逼出来的,曼尔耶制定了一系列残酷的训练措施,平时训练死个把人一点都不稀罕。在这种严酷的训练环境下,许多人都被逼成了战争机器。 赵鸣九下令发动箭雨攻势,但据点中的箭矢终究是有限的,面对潮水般的敌军,箭雨也显得那么微弱。不到一刻钟,箭矢告罄,雄狮兵团的人也越过了死亡地带,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举起手中的武器,爆发出狂热的虎吼,“乌拉...乌拉....” 轰,俄国人就像铁锤一样撞上去,他们的进攻看上去没有任何阵型,也没有章法,可是他们足够疯狂。几个人撞上盾牌,用力往前推,面对随时刺出来的长枪,干脆用尸体挡住,越来越多的尸体趴在盾牌上,后边的俄国人不管不顾,直接踩着尸体当梯子,扒住盾牌往下挥砍。赵鸣九倒抽凉气,自从越过秋苏明丛林后,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疯狂的俄国士兵,他们为了突破防线,几乎是不计伤亡。由于俄国人的疯狂举动,死伤无数,厚重的盾牌阵之前已经堆成了一座尸山。 锐锋营士兵同样受到了刺激,他们是最精锐的士兵,是摄政王督师的亲兵卫队,绝对不输任何人。俄国人这种疯狂的举动,同样挑起了锐锋营士兵的凶性,一名都统丢了长刀,抢过一把长枪,正好有一个俄国士兵踩着尸体探出头,想要跳过盾牌,那都统眼疾手快,狠狠地刺过去,直接将那名俄国士兵的脑袋刺个对穿,枪头从后脑勺刺出,上边鲜血淋漓,夹杂着白兮兮的东西,“兄弟们,别怕,盾牌手露出缝隙往后撤一撤,长枪手跟我顶上去。” 这名的疯狂的都统,毫无惧色,在他的感染下,盾牌兵士气大振,主动倾斜盾牌露出缝隙,都统持着长枪,顺着缝隙往前猛冲。已经恶战近半个时辰,之前盾牌阵前方已经堆积成一座尸山,此时失去盾牌的支撑,尸体哗啦啦往下掉,好多站在尸山上的俄国士兵反应不过来,脚底下站不稳,直接滚了下来。 一名千夫长气的浓眉倒竖,可恶的东方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撤去盾牌,他们不想活了?让他更惊讶的是,不仅盾牌手后撤,那些躲藏在盾牌后方的人居然还冲了上来,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东方人是在侮辱人么,明明处在劣势地位,还敢主动扑上来。 噗噗噗,许多俄国人没有想到盾牌撤去,对方会不退反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乌压压的长枪刺死在尸山附近。不过俄国人的攻势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就重新涌起凶悍气势,千夫长抽出阔剑,双目赤红的怒吼道,“东方人撑不住了,扑上去,干掉他们。” 无数俄国人从尸山上爬过来,对两百多名长枪兵展开疯狂的围剿。雄狮兵团对石桥据点势在必得,他们本以为这场战斗会轻松拿下的,甚至东方人迫于压力,主动让出的可能性也很大。可是战斗的过程跟他们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东方人如同疯狗一样,依托据点,组成了铁壁防线,面对这团铁,俄国将士死伤无数。 尸山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热浪中夹杂着血腥气息,更加刺鼻。热血无法干涸,从尸山上走过去,每个人都像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凄凉、恐怖、哀嚎,天地之间,组成一幅死亡画面。一名俄国士兵从尸山上跳下来,抱着一名长枪兵张嘴就咬,手里的弯刀不断砍下去,那名长枪兵痛苦的嘶吼几声,胳膊被硬生生看下来,肉筋还未全断,连着地上的断臂,而那名俄国士兵嘴里叼着半块肉,不过他还来不及高兴,头顶就有一把钢刀狠狠的剁下来,这一刀势大力沉,一个脑袋像血葫芦一样滚到一旁。 这就是战场,没有丝毫艺术美感,有的只是杀戮,有的只是如何宰了对方。一旦厮杀在一起,哪还有半点想法,锐锋营士兵勇猛善战,号称军中最强营,终究敌不过前仆后继的俄国人,两百多名士兵转眼间被潮水淹没。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战术,任何阵型,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乏力。但是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盾牌兵已经不断后撤,来到据点墙壁外,靠着据点青石墙壁,重新组成了一道防线,由于墙壁的阻挡,俄国人短时间内无法从两侧突击,只能正面冲,这样受到攻击的面积减小,也变相的削弱了俄国人的兵力优势。 赵鸣九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就如同一张死人脸,而在遥远的后方,曼尔耶已经被激怒了。只是千余名东方人罢了,竟然短短时间里,给雄狮兵团造成一千多人的伤亡,自出道以来,曼尔耶就没有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啊....吼...”曼尔耶大吼一声,如雄狮咆哮,震慑人心,催动胯下战马,他愤怒的冲向了据点,他要亲自参加这场战斗,让东方人见识下高加索男儿的厉害。金甲配着战马,曼尔耶就像一名从天而降的神灵,看到他的身影,俄国人士气大振,不断吼叫起来。越来越近了,曼尔耶没有害怕,脸上只有兴奋,他将阔剑当成重骑抢,单手握着阔剑,猛地往盾牌上撞去。砰地一声,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赵鸣九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之间那面盾牌竟然被顶的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壁上,盾牌后的三名士兵也被撞翻在地,曼尔耶催动战马,毫不留情,双手阔剑往下一划,三名锐锋营士兵来不及起身就被宰杀。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曼尔耶竟然如此凶悍,单手撞飞厚重盾牌,是何等非人的力量。曼尔耶大展神威,俄国人受到鼓舞,攻势更加凶猛。赵鸣九心中骇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两个自己也打不过这个金甲壮汉。 曼尔耶犹如虎入狼群,左右冲杀,在他手底下根本无一合之将,随着盾牌阵的缺口越来越大,整个防线土崩瓦解,居于盾牌阵后方的长枪兵以及刀手,更无法阻挡蜂拥而入的俄国人。曼尔耶宛若一尊杀神,继续着这场杀戮噩梦。 赵鸣九心头滴血,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提着佩刀站在门口,“所有人退到据点里边,依托地形节节抵抗。” 打到这个份上,赵鸣九也没想过活着了,事到如今,只能尽可能的多杀伤一些俄国人。不到两百人的残兵,在七千多俄国士兵面前,就像一只臭虫,随时都会被碾死。曼尔耶轻蔑的望了望眼前的石桥据点,他觉得胜利已经握在手中,这些东方人一个也跑不掉,全都要成为自己的剑下亡魂。 轰隆,抬头看去,原来是一段墙壁随着进攻倒塌了。胜利在望,俄国士兵们兴奋地往据点中冲去,一些没有来得及撤进据点的锐锋营士兵,一个个被数倍于己的敌人虐杀。 回头望去,满地尸体,阳光普照,穹隆之下却蔓延着浓浓的阴暗气息,烈日灼烧下,仿佛看到一个个灵魂正在慢慢升腾。曼尔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石桥据点,竟然损失了这么多人,这还只是开始,随着战斗深入,到最后能活下来的还有几个呢? 赵鸣九一直在抵抗着,他不会逃走,也无处可逃,更不会投降。据点中布置了许多陷阱,但是这些陷阱根本阻挡不了疯狂的俄国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再无其他人。 赵鸣九浑身浴血,处处伤痕,佩刀低垂,胳膊不断渗着血,他已经变成一个血人,看不到本来面貌。周围满是凶神恶煞的俄国人,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的面对着烈日长空。 可是,赵鸣九的嘴角裂开,居然笑了,他笑容和睦,又像是嘲笑讥讽,周围上百名俄国人,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包围圈也受到震动,往外扩了扩。这是一个可怕的东方人,在这个据点中,不知道多少俄国同胞死在了他的手上。他此时露出笑容,更像是嗜血的恶鬼。 一名千夫长恼羞成怒,握紧长枪,大声狂吼,“一起上,干掉这个家伙,他已经不行了,不要怕他。” 千夫长出声,顿时有十几名士兵呼应,大家持着武器,怒吼着扑上去。赵鸣九想要抬起手,但毫无力气,但是他的心里还有着一点气息,“先辈的荣耀还在流淌,伟大的荣光,还要延续。我们将誓死而战,为了家人,为了荣耀,为了督师,杀!” 第730章 不能被吓住 第730章不能被吓住 使出生命里最后一丝力气,手臂抬了起来,但是没能落下,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视线越来越模糊,周围只有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有的在放声大笑,有的一脸恐慌,还有的人满脸震惊之色。 一股热风吹拂,魁梧的身躯倒在地上,渺小,却又如同山岳。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几十名俄国士兵围拢着这具尸首,竟然无人去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就在这时,曼尔耶终于走进据点,只是咳嗽两声,俄国士兵们就主动让开一条路,曼尔耶也没有多想,不过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他还是认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东方人的指挥官,不少俄国勇士死在他手上。 曼尔耶跟他的绰号一样,为人阴狠毒辣,虽然跟剥皮家有些差距,但也是个大大的狠人,当即眉头一皱,摸了摸鼻尖,“你们几个,把他的脑袋剁下来,找根木棍子,放到外边去,让东方人看看,抵抗我们的下场。哼,不给东方人点颜色瞧瞧,真以为我俄罗斯无人呢。” 法务官卓科一直跟在曼尔耶身后的,他出身大乌瓦特贵族,受骑士精神熏陶,所以对曼尔耶的做法颇有些瞧不起的,忍不住低声道,“执政官阁下,这样做不太好吧,如此一来,岂不是激怒东方人么。这名东方人也算英勇,既然身死,理应得到尊重,不如将他葬了吧!” 卓科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此时人群靠的近,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其中大部分人暗自点了点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曼尔耶。其实很多人和卓科一样的想法,虽然是敌对关系,战场之上杀个你死我活,但勇士总是需要尊敬的,正因为如此,所以众人围拢了半天,也没人上去折腾那名东方人的尸体。 曼尔耶感受到周遭疑惑的目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出身贫寒,早年的生活经历,导致他非常敏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质疑,他要当贵族,当一个一言九鼎的贵族。卓科不就是出身好点么,到现在还不是在自己之下,凭什么反驳执政官的命令?眉头紧皱,曼尔耶阴森森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我的命令你们没听到么?赶紧把他的脑袋剁掉,放出风声,就说一切是我指使的。我就是要激怒东方人,让他们来吧,只有懦夫才会怕东方人。” 曼尔耶言行嚣张跋扈,性情张扬,但是这番话说出来,弄得卓科实在是下不来台,这不是骂他卓科是懦夫么?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卓科只能忍下来,不过心中暗自骂了几句。这个高加索山脉里走出来的贱民,除了一身勇武,满脑袋浆糊,要不是大公爵阁下正是用人之际,哪里会轮到他耀武扬威。 哼,还要当个贵族,就他这番言行配当贵族么?每一个贵族,都要具备骑士精神,高傲的骑士,可以杀死对手,但不能侮辱对手,因为侮辱对方,就是侮辱自己。 有曼尔耶的命令在,赵鸣九的头颅被支在了一根木桩上,烈日曝晒下,血迹早已经干涸,苍白的眼睛注视着东方,诉说着愤怒与怨恨。石桥据点以东四十里,一支约五千人的步兵大军在缓缓前行,其中一名将领手持双鞭,盔甲上刻着粮道红色纹路。踏踏踏,一名斥候兵纵马狂奔,马蹄扬起烟尘,迷蒙了视野,来到近前,那斥候兵滚落马下,单膝跪在地上,“启禀曹将校,俄国人派上万大军围攻石桥据点,现在据点已经沦陷,将校赵鸣九力战身亡。” “嗯”曹源神色不忿的皱起了眉头,眼中冒着火光。上万大军围攻石桥据点,俄国人还真是大手笔,连赵鸣九也战死了。曹源当然生气了,驻守据点的锐锋营士兵可是督师的亲兵,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人。让曹源意外的是,那斥候还未站起来,只是低着头,肩头颤抖,似乎是在抽泣,曹源心头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难道还有什么事儿? 呼了口气,点了点斥候的头顶,没好气道,“还有什么事儿,还不快点说,难道还怕本将承受不住么?” “曹将军....我...我....可恶的俄国蛮子,他们占据据点也就罢了,还砍下赵将军的头颅,支在了木桩子上,还放出话来,不管是谁去石桥据点,都是有的去没得回”那斥候兵说完这些,跪地痛哭起来,他可是赵鸣九带出来的兵,看着自家将校的头颅被支在木桩子上曝晒,却无法夺回,那种心情何等煎熬? 一向稳重的曹源终于无法保持冷静了,身子一晃,大怒道,“什么?这些俄国蛮子,当真是可恶,竟然做下这等事来,没想到灭了剥皮家,又出来一群畜生。魏千萧,速去传令,目标直指石桥据点,另外给督师传信,请求援兵,大战之前,我们先把这群畜生灭掉。” 曹源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剥皮家被灭后,还有这种畜生呢,这简直是在挑战晋北军的底线。那斥候的声音并不低,行军中的士兵听得真真切切的,没过多久,赵鸣九的事情就传遍全军,听到赵鸣九的遭遇,战士们热血上涌,一个个恨不得飞到石桥据点去。魏千萧自然不敢反对,当即跑去传令,很快,曹源的五千大军开始向石桥据点进发。 铁墨早就离开了诺斯拉小镇,大军开拔,他也跟远远地跟在后边,最后的大战即将到来,方圆百里之内不可能有太平之地,而且,此战关乎鄂木斯克归属,正需要他鼓舞士气。海兰珠自然跟在身边的,具体的作战计划已经安排下去,接下来就看临场应对了。 一封军报传到海兰珠手中,她看了两眼,却又将军报折叠起来。铁墨一直思考着战局,留意到这里的异样后,不由得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你自己看吧”看了一眼军报内容,铁墨忍不住攥紧拳头,额头青筋暴涨,发出咔吧咔吧声。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胸膛被怒火充斥。赵鸣九居然战死石桥据点,头颅也被支在了木桩子上。 几乎本能的,想到了剥皮家曾经做下的暴行,“很好,这个叫曼尔耶的有几分胆子,是要激怒我们么?珠儿,给定山那里传令,让他将所有骑兵集中到石桥据点去,先不要管西边的沃尔康大军了,老子要先灭掉这群畜生,真以为兵力占据点优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好的,我这就去传令”海兰珠知道多说无用,这个男人心意已定,很难再更改,而且,那五千骑兵去石桥据点还是去西南前线,影响并不是太大,只要能在一天内打垮曼尔耶的兵马,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军令到来时,周定山正在谋划着如何掉配合步骑,不过军令到来,他也不会耽搁,当即下令驻地休整的骑兵全部向北面的石桥据点移动,正好与曹源的大军配合,强攻石桥据点。 石桥据点面积并不大,这也是赵鸣九身边只有上千士兵的原因,驻地就那么大,人数太多也装不下。经过一场恶战后,曼尔耶的兵马也需要休息,虽然有些伤亡,但可战之力依旧达到了柒仟贰佰多人,如此多的人马,曼尔耶还是信心十足的。 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一名百夫长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执政官阁下,前方消息,东方人两路大军从东、南两个方向朝我们逼过来,其中南边还是清一色骑兵,兵力不少于三千人,大公爵那边的兵马被东方人挡在了五十里外的地方,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妙啊。” 嘶,周遭全是抽凉气的声音,一向狂傲的曼尔耶也是露出一丝惊骇之色,竟然还有人数众多的骑兵,步骑加起来,人数估计达到上万。东方人还真是够豪气,为了一个小小的石桥据点,一下子动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卓科脸色十分难看,更是瞪了曼尔耶一眼,哼哼,不是震慑东方人么? 现在好了,东方人没被吓住,还真的集结重兵杀过来了。人家东方人意图多明显,就是要趁着东边战端未启前,集结重兵先把石桥据点拿下来。这一切还得归功于曼尔耶啊,没有他的狂傲举动,东方人也不会如此发狠。 曼尔耶狂傲归狂傲,可并不愚蠢,他面对上万步兵,丝毫不会害怕,问题是现在对方步骑联合,这就有些可怕了。石桥据点如此小,大部分兵马都驻扎在外边,靠着纯步兵,缺少相应军械的情况下,如何与人家的步骑联合作战?这些东方人,真的是一群疯狗,为了报复,就不管不顾了? 末时,刚刚平静没多久的石桥据点再燃战火,曹源休整了半个时辰后,立刻下令以大雁阵威逼石桥据点。高高盾牌挺立在前方,长枪从缝隙中探出,每向前一步,都伴随着震天的吼声。大雁阵,左右分开,中路厚重,如长虹贯日,刺破一切。 五千多人,如一片黑色乌云,慢慢朝俄国人头顶罩去,那些俄国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之前强攻据点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东方人的厉害,如今这么多人摆着怪异的阵型逼过来,结果能好的了么?这一刻好多人都开始骂曼尔耶了,真他娘的坑人,要不是他,东方人会盯着一个小小的石桥据点不放么? 看上去还有些距离,实际上眨眼间,两股洪流就碰撞在一起,俄国人再次感受到了晋北军的阵型有多厉害。盾牌配长枪,缝隙中夹杂着长刀手作掩护,俄国人像之前一样,想靠着疯狂的进攻撕开一道口子,可这次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刀锋。任何跳进盾牌阵中的人,全部被剁成了肉泥。 更要命的是,大雁阵绝非被动防守,而是缓慢的移动,随着逼近,大雁双翅展开,形成了一个弧形,将俄国人逼得战略空间越来越小。 “嚯.....杀”盾牌突然露出缝隙,这次伸出的不仅仅是长枪,还有钩镰枪,改造后的钩镰枪更为锋利,而且是双面刀刃,一送一抽,割伤了好几个人,大部分人都是腿部受伤,哀嚎着倒在地上。俄国人刚想救那些受伤的人,盾牌已经往前压过来,长枪配合着往前突刺,逼着俄国人无奈的继续后撤,而那些受伤倒地的人自然落进了绞肉机中。盾牌阵碾压过去,受伤的人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了哀嚎声。 俄国人突破不了大雁阵,战略空间被不断压缩,慢慢的挤作一团,到了最后,能伸手厮杀的只有外围一层,人群拥挤,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人想到了死亡。 整个据点战事前后一个时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曼尔耶引以为傲的强兵,在顽强抵抗了一刻钟后,阵型就宣告崩溃,阵线不断被挤压,最惨的当属那些依托据点围墙布阵的人,面对强横推过来的大雁阵,他们很快就退无可退。 俄国人以据点大门为中心,慢慢的被挤压成椭圆形阵势,战略空间越来越小。到了后来已经是人挤人,最中间的人连喘息都有些困难,面对如此窘境的俄国人,也慢慢回过神来,他们明白,如果再不想些办法,那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可是,想要找到机会,哪是那么容易的? 大雁阵以盾牌为依托,缝隙中探出一把把长枪,就像城墙中镶嵌着金属枪林,如同巨大的刺猬,虽然移动缓慢,但只要扎到,效果便十分明显。雄狮兵团的人,长期被曼尔耶残酷训练,骨子里有着一种野兽般的凶性,绝境之下,好多人变得不可理喻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盾牌,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他们怒吼着往前冲去,双足发力,身子就像炮弹一样往盾牌上撞去。 好多人没能冲上去,直接被探出来的长枪刺死,但还是有不少人硬生生的撞到盾牌,一个两个没什么作用,可是绝望之下的俄国人有样学样,慢慢的,外围的俄国士兵开始用肉身去撞击盾牌阵,面对俄国人如此疯狂的阻击法,逞碾压之势的大雁阵终于被暂时挡住了。 曹源麾下的攻势暂时停止,据点内的俄国人总算有了一点喘息之机。 第731章 据点之战 第731章据点之战 卓科站在箭楼上,目光森冷的注视着整个据点战场,都怪曼尔耶刚愎自用,如果不是他激怒东方人,雄狮兵团又怎么会陷入如此尴尬境地?东方人的报复来得太快了,也相当的猛烈,虽然暂时挡住了对方的进攻,但是代价也太惨重了,仅仅一个时辰,驻守据点外围的兵马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照这么打下去,据点附近的俄国男儿估计一个都活不下来,而一切仅仅是因为曼尔耶的狂妄。就在卓科绞尽脑汁,想着下一步出路的时候,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但是围困据点的东方大军却缓缓退去。 卓科一时间愣住了,东方人到底要做什么,不是闻鼓向前么,怎么向后退,还是在占据优势的时候撤退,简直匪夷所思,难道援兵到了?卓科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了答案,东方大军并没有真正的撤退,而是开始变化阵型,原来一种军为支柱,两翼包抄的大雁阵,缓缓分割,竟然变成了两列锥形阵,更古怪的事两列锥形阵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千人组成的圆形阵。 眨眼的功夫,两方兵马再次碰撞在一起,刚刚得到喘息之机的俄国人欲哭无泪,而卓科脸上也终于露出了骇然之色,他总算知道眼下这个怪异阵势的厉害了。 两道锥形阵以盾牌组成三角形头部,长枪狠狠地突刺,如此锐利的阵型,将拥挤的俄国人群一点点切割开来,看上去就像一把剪刀。两侧圆形阵同样盾牌在外,内侧却以刀手为主,圆形阵并不像锥形阵一样向前切割,仅仅在两侧防守,阵型不断旋转,不断收割着外层俄国士兵的生命。 当真是可怕的阵势,锥形阵切割,圆形阵负责在外绞杀,配合的天衣无缝。卓科恨透了曼尔耶,可这个时候能依靠的也只有曼尔耶了,从箭楼上匆匆滑下来,三两步找到了一脸冷峻的曼尔耶,“曼尔耶,想办法突围吧,外围已经崩溃了,论正面对垒,我们不是东方人的对手,一旦残兵被围困在据点之内,我们可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现在以勇士开路,还有可能逃出生天。” 卓科对曼尔耶有气,再加上眼下局势不容乐观,心中对曼尔耶也没多少尊重了,现在已经开始直呼曼尔耶的名字了。 这次,曼尔耶并没有瞪眼斥责,而是默默地接受下来,他性情张扬,狂傲霸道,但并不愚蠢,从之前的战况看,东方人真的很能打,所以突围是最好的选择了。 此时的曼尔耶可没有之前的狂傲姿态了,心中也有些后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再说了,以他的性子,也不太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只好冲卓科点了点头,“据点里的人,放弃城头,随我冲锋,杀出一条血路来。” 曼尔耶行军布阵照着卓科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是战前厮杀,却当仁不让。曼尔耶像一头狂躁的雄狮,冲向据点门口,虽然没有骑马,但是靠着全身力量,竟然将杀过来的锥形站头部打散。曼尔耶的力气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继续力量之下,竟然将两名盾牌兵震的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饶是晋北军士兵见多识广,悍勇非凡,也被曼尔耶身上的暴戾气息压制的心头一凛。锥形阵关键地方就在于打头的地方,一旦打头的部分被打散,那锥形阵的冲击力也就荡然无存了。曼尔耶还是那个曼尔耶,仿佛天生为战争而生,他的加入,不仅阻挡了锋利的锥形阵,同样给残余的俄国人带来希望,一时间几乎跌落谷底,被按着揍的俄国人发出惊天呼声,不仅稳住了阵脚,竟然还开始了反扑。 曹源居于后方,将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竟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番恶恶战之后,虽然俄国人死伤惨重,但是己方这边也有不小的损失,到现在,曹源麾下真正能够继续战斗的也不到四千人了,也就是说单从兵力上来说,俄国人可不吃什么亏,甚至还有真一点优势。 曹源十分头疼,如今两个锥形阵已经穿插切割到俄国人阵势之中,想撤都撤不下来。到了这个时候,曹源也暗暗责怪自己有些心急了,本以为依靠麾下兵马能够一口吞掉这些俄国人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悍勇,面对连续打压之下,居然没有崩溃。在曼尔耶的带领下,俄国人的反扑越来越凶猛,许多冲入阵中的晋北军士兵也被愤怒的俄国人围了起来,两翼的圆形阵处境也不妙,虽然杀敌无数,但俄国人少了压力,慢慢开始绕着圆形阵,大有包围圆形阵的趋势。曹源头皮发麻,赶紧挥了挥手,“鸣金,命令各部兵马迅速摆脱纠缠,撤出战局。” 曹源这样做也实属无奈,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撤兵,那麾下的兵马可真的要被疯狂反扑的俄国人给吞下去了。鸣金信号一发出,晋北军士兵就开始往后收缩,两翼的圆形阵也缓缓向两侧撤,不过即使反应够迅速,还是有近千士兵死在俄国人的反扑之中。曼尔耶很兴奋,眉毛挑着,满脸倨傲之色,哼,东方人,也是欺软怕硬。卓科比曼尔耶想的明白,莫看东方人主动后撤,那不代表人家怕了,恐怕是保存实力,不想多造伤亡吧,谁知道东方人有没有后手呢?在卓科的呼和下,大多数俄国人自觉地组成长蛇阵开始撤离石桥据点。 有时候不得不说卓科长了一张乌鸦嘴,想什么就来什么,刚刚杀出重围,就陷入了另一种窘境中。这一次,给俄国人带来的震撼更加巨大,因为无数东方骑兵出现在视野之内。 曼尔耶脸色灰白一片,这个时候出现大量的东方骑兵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绝望,意味着死亡,哪怕曼尔耶再狂傲,也不觉得自己能斗得过精锐的东方骑兵团。这可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与此同时,曹源那边也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 周定山的骑兵永远出现的那么及时,总是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有时候连曹源都有些发怵,周定山对骑兵的造诣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俄国人刚逃出生天,周定山的骑兵立马杀出,直接给俄国人心理上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云府骑兵有着严格的军事操典,哪怕雄狮搏兔,也必尽全力,连环马再次展现在俄国人眼前,两个千人队左右分开,以轻骑姿态外围游弋斩杀,恰恰,逃命中的俄国兵马摆着浩浩荡荡的长蛇阵,这种长蛇阵简直就是被连环马天克。一队又一队的连环马催动速度,携裹着毁天灭地的姿态杀过来,最外围的俄国士兵哎嗷一声,整个人被锋利的铁链刮成两段,血肉横飞,场面十分残酷。 连环马碾压过去,俄国人死伤惨重,便是没有倒下的,也被随后赶来的轻骑直接虐杀,如此还不算在最外围,还有着五百多名骑兵在列阵,他们按兵不动,很明显是在应对意外情况发生,但凡有漏网之鱼,都逃不出他们的追杀。眼下,是一片修罗地狱,一边倒的虐杀。 周定山面如冷肃,没有丝毫波澜,他见惯了杀戮,也见惯了屠杀,据点一战不过是生平经历中的一次记录罢了。曹源重新组织起阵型,开始夹击起俄国人,这种情况下,俄国士兵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曼尔耶的战马被连环铁索割伤了双腿,现在勇猛的曼尔耶也只能站在地上仗着一身本领硬敌骑兵冲锋,曼尔耶简直就是一个怪胎,连番恶战之下,体力竟然保持的很好,面对一个十人小队的连环马,别人都面露绝望的时候,他竟然双眼放光,满是疯狂之色,不仅没有退缩,还倾着身子撞了上去。 战马速度极快,转瞬之间,曼尔耶的肩头就撞到了战马前腿侧面,轰的一声,所有人都呆住了,那匹战马竟然被曼尔耶撞倒了,连环马虽然威力巨大,但也有缺陷,就是一个环节被打破,整个小队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如果平常情况下,把链接战马的钩锁取下来便可,但眼下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谁能想到一个人可以将一匹催动速度的战马硬生生撞趴下。 一匹马倒下,接着铁索连环之下,战马的嘶鸣声响起,整个十人小队的战马全都受到了影响,有的直接被拽趴下,有的被兜住脖子。战马突然倒地,那些云府骑兵也被摔在地上,转眼间遭了秧。 曼尔耶就是个怪胎,他的举动给俄国人注入了一阵强心剂,顿时失去希望的俄国人又发出瓦拉乌拉的声音,曼尔耶果真勇猛不可挡。周定山眉头一皱,很快就锁定了曼尔耶,一头金发,魁梧的身子,跟原野狮子一样的男人。这个曼尔耶,果真是实力惊人啊。不过周定山脸上没有半点惧意,有的只是自信钻进长枪,长啸一声,整个战场都被周定山的吼声镇住,一声马鸣响起,紧接着一人一马如流星一般刺破了整个战场,目标直指威风凛凛的曼尔耶。 面对来势汹汹的周定山,曼尔耶没有后退,甚至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如同看到了猎物一样,舔了舔嘴唇。他挥舞双手阔剑,身子弓起来,想要故技重施,打算靠着非人的力量,将这一人一马解决掉。 或许,是曼尔耶的气场太大,或许周定山的威名太吓人,一时间战场之上全部被二人吸引。许多俄国士兵面露喜色,曼尔耶天生神力,刚刚以一人之力,拦下了十人一队的连环马,现在对方一人一骑,如何使曼尔耶的对手,哈哈,这个狂妄自大的东方人,死定了,看样子,这个东方将军还是最大的指挥官,杀了他,俄国战友们就可以趁乱逃出去了。俄国人面露殷切之情,神采中不无喜色。 轰,终于撞到一起了,可是所有的俄国人全都呆住了,事实并非预料中那样。战马没有倒下,而是猛地跃起,一把长枪飞出,刺穿了曼尔耶的胸膛,紧接着,寒芒闪过,转眼间只留下一举无头尸体,魁梧的身体喷着血雾,最终倒在了地上。 曼尔耶英勇善战,他的强横早已深入人心,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强横无比的曼尔耶仅仅一个回合,就被斩掉了脑袋,而那位东方将军却毫发无伤。 曼尔耶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他太小瞧周定山了,竟然仗着一身力气,手持两把阔剑,想要强行拦住一人一骑。周定山可不是迂腐之人,又岂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于是长枪倒刺,骑兵刀飞速划过,就干掉了这个嚣张无比的斯拉夫人。 曼尔耶死的彻彻底底,致使本来就士气濒临崩溃的斯拉夫残兵立马陷入绝望之中,卓科也是一片惨然,她没想到曼尔耶会是这种死法,面对骑兵与步兵的绞杀,人数也处在绝对劣势,可以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卓科丢掉了手里的阔剑,选择了投降,其他斯拉夫残兵看到卓科如此,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石桥据点前前后后遭到两次大战,鲜血浸染了大地,一抹夕阳涂抹着死亡的红色,曼尔耶败亡,他麾下上万精兵到了最后,也仅仅活下来一千多人。曹源冷厉的目光扫过那些乌压压的斯拉夫俘虏,嘴角上翘,颇为狠辣,“周将军,这些斯拉夫人怎么办?留着,还是....” 周定山紧皱着眉头,目光看过去,如实质一般,那些斯拉夫人全都低下了头。 卓科以及很多斯拉夫人心情忐忑不安,充满了恐惧,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寄希望于东方人的仁慈么?呵呵,如果平时的话,倒还会抱希望,但曼尔耶将那东方将军的脑袋支在木桩子上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不可能获得仁慈了,想想剥皮家的下场就知道了。 第732章 一场血战 第732章一场血战 当初剥皮家在梅津小城制造了一场惨剧,结果转眼间,整个剥皮家族都被除名,东方人不光仁慈,他们发狠的时候,比剥皮家还疯狂。周定山久久不语,眼下的情况着实有些难以处理,大战在即,哪里有心思应付俘虏?可要是全部杀掉,也不太现实,全杀掉,那以后斯拉夫人还会投降? 想了很久,终于有了主意,抬手指了指蹲在前方的卓科,“告诉那个家伙,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赵将军的事情不能就此揭过,必须有人付出代价才行,所以,这些俘虏,只有一半能活下来。” 周定山的话,无异于给卓科等俘虏下了判决书,曹源冷冷一笑,吩咐翻译去传话。随着翻译将意思转述完毕,卓科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很多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士兵已经瑟瑟发抖,卓科什么都说不出来,要怪只能怪曼尔耶吧,就因为他的鲁莽和狂妄,千千万万个斯拉夫男子要为他的过错负责。 就像东方人说的那样,事情既然做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卓科无法做出抉择,而曹源却不是圣人,他一声令下,守卫在周围的士兵便扑向那些斯拉夫俘虏,现在这些斯拉夫俘虏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夕阳洒落,沐浴出无数凄厉的惨嚎,卓科半张着嘴,看着眼前雪舞纷飞,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去,他吓得亡魂皆冒。 最终,只活下来四百多名斯拉夫俘虏,刚刚一番无情的杀戮,已经杀的那些斯拉夫人彻底胆寒了。可怕的东方人,他们持着刀,就像杀猪一样,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得眼神呆滞,成了傻子。 周定山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杀戮持续了一会儿,便放过了其他人,不过他并没有轻易放过卓科。此时的卓科已经被吓得软成了一滩泥,曹源冲上去狠狠地抽了两巴掌,才将他的神智拽回来,“你是那个军团法务官把,本将问你,现在基辅城方向一共还有多少兵马?” 其实基辅城的情况,情报处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做过调查,但战场上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情况,周定山相信,没有人比卓科更了解新尼古拉城的情况了。面对周定山的审问,卓科也确实没想过隐瞒,此时他已经对未来丝毫不抱希望,既然东方人无法阻挡,还隐瞒什么呢? 一看到周定山,卓科就忍不住想起曼尔耶被杀的一幕,“在....在鄂木斯克高地之战后,大公爵将新尼古拉城附近所有的青壮都集中了起来,经过短期训练,组成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前卫军,再加上驻守新尼古拉城的三万多精锐,总兵力达到了六万。大公爵将兵力分成了三路,一路夺取石桥据点,沿着苏兹达尔河进攻诺斯拉,一路从中路正面保护新尼古拉城,另一路从南边绕路进攻诺斯拉。” 周定山神色没什么变化,卓科也深知自己刚刚所说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价值,所以不得不咬牙道,“虽然人数众多,但之前好些天不断有逃兵出现,军中士气不振,经此一战,又损失了上万兵马,所以,大公爵在新尼古拉城正面的力量遭到了巨大削弱,若是.....若是从侧翼牵扯的话,恐怕大公爵的兵马会被牵扯的首尾不能相顾的。” “总算你还有点用”周定山挥挥手,示意亲兵将卓科押下去严加看管,曹源等几名指挥使已经聚拢过来。石桥据点重新夺回,也算报仇雪恨,接下来该怎么打,就全都看周定山的意思了,“大将军,下一步是继续按照预定计划阻击俄国人,往后撤一撤?” “发生这么多事情,在按照原定计划走,显然意义不大,从卓科所说,可以知道,叶利钦这个老蛮子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虽然好多人没有经受过严格训练,但贵在人数多,强行列阵阻挡的话,对我们也没有太多好处。可以命令前方相互掩护,节节抵抗,退到石桥据点平行的地方列阵迎敌。如果叶利钦麾下的中军压上来的话,本将便可以率领骑兵进行绕后袭扰,最大化发挥骑兵的优势”周定山历经战火洗礼,早已经磨练成了战场老妖怪,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各种优劣点。 曹源暗暗点头,他看了一眼远处蔫头耷脑俄国俘虏,不无担忧道,“周将军,你相信俄国人说的是真的?俄国人已经被我们消耗的流血殆尽,还能凑出那么多青壮么?” “呵呵,这一点不用怀疑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有必要骗我们么?更何况,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现在石桥据点归我们所有,曼尔耶的兵马又几乎全军覆没,可以说将战线撤到石桥据点一线,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既然要打,就不能轻易把主动权让出去”周定山言辞凿凿,曹源等人便不再多言。周定山说做就做,虽然石桥据点战事惨烈,但古镇骑兵并没有多少损耗,仅仅休息了一个时辰就恢复了状态,到了亥时,趁着夜色,这支骑兵沿着曼尔耶的来路,消失在黑暗之中。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曼尔耶兵败石桥据点,全军覆没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叶利钦的本部中军,在叶利钦的命令下,近三万中军依旧一步一步的朝东逼近,终于在巳时中旬的时候,与驻守石桥据点一线的五千定国军步兵相遇。 曹源从石桥据点向南驰援,亲自指挥,一面面黝黑厚重的盾牌顶在前方,身后一排又一排的火枪手半蹲在地上,蓄势待发。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谁也没有了退路。晋北军于战场局部,精锐善战,但叶利钦一方却占据了兵力优势,至少在赵有恭的中军主力没有抵达之前,叶利钦的兵力优势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曹源并没有使用方方正正的阵势,而是将五千多兵马分成了五个圆形阵,中间一个,其他列于四周,军阵旋转,相互策应,火枪手蹲在阵中,安全方面有着很大保障。 叶利钦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古怪的阵势,但并不妨碍他进攻的心,长剑指着前方,眸中透出一丝急切,“赞卡罗,分出一般前卫军攻过去,督战队上前,谁要是敢退下来,杀无赦”。 叶利钦言辞冷酷,神情如刀。而身边的赞卡罗却脸色剧变,大公爵真不愧是枭雄人物啊,做起事情来真够狠辣果断的。所谓的前卫军,不过是训练不超过一个月的青壮罢了,其中不乏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他们能有多少战斗力,可是现在他们要被派上去当炮灰。 很多俄国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对波诡云谲的场面,有的人害怕,有的人兴奋,有的人绝望,但无一例外,他们只能向前,后退就是督战队的钢刀,必死无疑,前进还有一线生机。 赞卡罗暴吼一声,战马颤动,那些前卫军士兵列着松散的阵型潮水般涌去,“乌拉....乌拉....”,声音此起彼伏,稚嫩中透着凄凉,就像是俄国民族,爆发出最后的绝唱。叶利钦目光色冷,镇定自若,但是心中,却不断滴血,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透支俄国的未来,那些可怜的孩子,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必须争上一争,上帝放弃了基普罗斯,但是她叶利钦大公爵还没有放弃,基普罗斯大帝国,一定会实现。 曹源组成了五个圆形大阵,阵势紧凑,相互配合,他知道这种阵势杀伤力不足,但长处是防守力度很强,不容易被突破。这种阵型一般是处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使用的,曹源这个时候摆出这种大阵,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拖住叶利钦的中军,尽量耗时间。 哼哼,叶利钦的中军看上去兵力十足,有些吓人,但新兵太多了,只要耗下去,随着时间推移,最先崩溃的一定是那些没有战场经验的新兵蛋子,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乎为零。 俄国人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从他妈恩松散的阵型就可以看出来,毫无配合,各自为战,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的人甚至拿着一根木棍子。这是一群地地道道的新兵,毫无经验,他们就像一群晕头的绵羊,不断冲向嗜血的狂狮。曹源可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抬起手,突然大喝道,“开火!” 簌簌,早已准备多时的火枪扣动了扳机,一阵阵弹雨从圆形大阵中飞出,前方三十丈附近形成了一条长达三四丈的覆盖带,弹雨落下,好多俄国人被打死。 他们不过是一群青壮罢了,不懂得掩护,更没有盾牌用来护身,只能成为火力覆盖之下的靶子。这些可怜的农夫和孩子,什么时候看到过蝗灾一般的弹雨,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恐惧之下,好多人都脑袋一片空白,惨嚎一声就往回逃,结果迎接他们的是督战队的屠刀。 退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他们用血肉之躯,消耗着晋北军的箭矢。 曹源暗自摇头,到了这一刻,他也有些佩服叶利钦的手段了。这个叶利钦当真是魄力十足,杀伐果断,猛虎一般的人物,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箭雨终于变得稀稀拉拉,直到从有变无,只是有一条火力覆盖打造了隔离带,躺着无数尸体,滚热的鲜血不断流淌。梦中凄楚,血色流连,一具尸体突然动了动,他的手从泥土中探出,手上还插着一支箭矢,他看着远方,喉头颤动,不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瞳孔涣散,再无色彩。 弹雨、尸体,叶利钦终于抬起了手,他的目光里充满决然,“左右两翼,冲上去,撞城木准备,冲开东方人的阵型。” “乌拉....乌拉....” 天地间,茫茫人影,杀戮从没有结束! 死亡就像瘟疫一样,席卷了整片大地,短短的几丈距离,被弹雨覆盖了将近一炷香时间,那些麻木的俄国青壮,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一具具尸体堆积,形成了一条尸体组成的丘陵,长长的尸堆阻隔了视线,宛若一道天然的墙壁。 莫说俄国人自己,便是曹源,此时也不由得心颤,他的手微微发抖,胸膛不断起伏,叶利钦,当真是狠人啊,他要不是心急,过早的发动东征,沉淀四五年,或许西伯利亚之战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乌拉乌拉的怒吼声响彻天地,步伐稳重,他们越过尸山,旗帜迎风飘扬,俄国人承载着同胞的鲜血,终于杀了过来,这种铺天盖地的冲锋,就像大自然降下了一场灾难,晋北军历经无数次血战,可谓是坚不可推,意志刚强,可此时依旧让人发慌。虽然还未正式交手,但是那种怒火和杀意早已传来,之前的杀戮,激起了俄国人骨子里的凶性,他们已经变成了残暴的野兽,今日,骄阳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青山半虚无,处处埋忠骨,铁蹄应有泪,花下醉王图。 曹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点小瞧了俄国人,更小瞧了那个叶利钦,这段日子一连串打击之下,俄国人士气早已经降到了冰点,可在这种情况下,叶利钦依旧能打造出一群猛兽出来。这不仅需要凶狠,同样需要智慧。曹源有些怕,可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后退,“列阵,四方外扩,放敌军进来,慢慢绞杀。” 曹源一声令下,正在运转的外围四个圆阵往外移动了约有四五丈,看似复杂,但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而已。此时,汹涌的俄国人潮流,已经淹没了曹源一方,他们仗着人数优势,直接将整个大阵围拢,并发起进攻。俄国人一直以勇悍著称,但是他们对军阵并不怎么精通,所谓破阵,也是靠着蛮力,因为这样最直接。 每一个圆形阵看上去没有多大杀伤力,但是慢慢旋转,缝隙中不时刺出长枪,俄国人跟军阵接触之后,总算知道军阵的可怕了,一些俄国人杀红了眼睛,他们想重复以前的办法,身体如炮弹一样撞向盾牌,后边的人也扑上来,想要靠着人力压垮盾牌阻挡。 第733章 破阵者 第733章破阵者 以前,俄国人用这招破过不少盾牌阵,可是这一次,完全不同。当越来越多的俄国人扑上来之后,圆形阵加快了旋转速度,缝隙中长枪收回,噗噗噗,几乎每一个缝隙中都探出三把明晃晃的钢刀,随着圆形阵加快旋转,整个阵型就像陀螺一样,钢刀根本不用有什么动作,横着刀身,随着旋转,外边挤得密密麻麻的俄国士兵被割的死伤一片。 一名俄国士兵神态刚猛,猛地腹部一痛,低下头看去,整个人蒙了,转瞬间发出了一种非人的嘶吼,“啊....啊....”,他捂着腹部,可是伤口外翻,鲜血、肠子、还是哗啦啦的往外流。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不会死的,至少不能死在这里,砰地一声,这名俄国士兵狠狠地撞在了盾牌上,三把钢刀再次掠过,这名士兵再没声息。原来后边的人蜂拥而来,直接把他推进了深渊之中。 急速运转的圆形阵,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刺猬,只要有人凑近,非死即伤。俄国人被这种大阵搞得心烦意乱,焦躁发狂,一名千夫长看到圆形阵之间空隙不小,最中间的圆形阵看上去兵力最为薄弱,当即下令道,“顺着空档杀进去,内外夹击,最里边的阵应该是核心所在,跟我杀。” 俄国人前前后后已经投入了一万五千多人,可谓兵力充足,千夫长命令下达,许多俄国士兵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这一下,双方将近两万兵马彻底融为了一体,五个圆形阵相互配合,不断绞杀,而俄国人则仗着兵力充足,紧紧地围住每一个圆形阵。最里边的圆形阵是属于曹源的,中军圆阵,乃阵法核心所在,看上去兵力有些薄弱,可当俄国人冲进阵中后,突然一声暴喝,整个中军圆阵猛然收缩,无数长枪涌出来,下方还探出无数钢刀,这个看似薄弱的圆形阵运转更为急速,那些兴奋的俄国人转眼间被扫倒一片。 仗打到这个份上,俄国人也有些胆颤了,明明兵力充足,将士们英勇无畏,可就是啃不下眼前的骨头。这就是俄国人的短板所在,乃至强如叶利钦这样的人,也把握不到眼前阵发的奥妙。圆形阵,以防御著称,而晋北军演化出来的五处大阵连环套,更是防御中带着弹性,面对这种阵型,就不能贸然往里冲,集中兵力从外围逐一破阵才是最好的方法。 圆形阵看上去厉害,但杀伤力全部来自反击,你不去强攻,圆形阵也就没什么脾气,可惜,俄国人从来没想过这些。在死伤惨重之后,一些千夫长终于忍不住心颤,下令所有人暂时往后退。 将近一个时辰的恶战中,俄国人可谓伤亡惨重,加上之前消耗弹雨的炮灰兵,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上万人。几名千夫长灰头土脸的,眼睛赤红,跟一头野兽没什么区别,叶利钦并没有怪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后,叶利钦总算学到了一些东西,“接下来继续进攻,不过不要密集阵型扑上去了,所有撞城木全力进攻东北方向的阵脚,其余人守好自己的位置,莫让东方人逃出去便可,我们逐一击破,撞城木集中攻击之下,我就不信东方人还能上天不成?” 战场仅仅平静了半个时辰,呜呜的牛角声再次响起,俄国人又扑了上来,这次他们反而没那么心急了,短时间内将弹药全部倾泻出去,一根根撞城木抬出来,全部往东北方向的圆形阵扑去。曹源面色凝重,有道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杀敌无数,但己方也是伤痕累累,哪怕圆形阵以防御著称,依旧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代价,此时此刻,五个大阵连环,已经是勉强维持了,俄国人又转变方法,逐一击破,更是伤口撒盐了。曹源心里也明白,到这个时候,恐怕打造的圆形阵要被破了。 经过连番厮杀,东北方向的阵脚不足五百人,当初俄国人重点围攻这里,所以此处阵脚也是伤亡最惨的。战士们挺起盾牌,没有退缩,长枪钢刀严阵以待,不过俄国人这次没有急着扑上来,一根根四丈有余的撞城木顶在前方,每根撞城木前边用铁片包裹。几十名俄国士兵暴吼一声,猛地加快速度,撞城木轰的撞在盾牌上。盾牌厚重,防御力极强是不假,可是盾牌后方的士兵可扛不住撞城木的撞击,轰隆之下,好多士兵被震得头脑发蒙,甚至直接被砸在盾牌下方。 俄国人不急着扑上来,只用撞城木冲阵,如此情况之下,东北阵脚慢慢变得支离破碎。曹源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毫无办法,此时此刻多么希望俄国人像之前那样扑上来面对面厮杀,他们冲上来之后,撞城木无法发挥,其实是变相的在帮忙了。 半柱香时间之后,东北阵脚宣告破裂,余下三百多人根本无法维持阵型,捉对厮杀的话,人数绝对没什么优势,转眼间东北阵脚剩余的士兵被俄国人的怒火淹没,一个人也没活下来。吞下东北阵脚后,俄国人士气大振,借着这股气势直接扑击东南阵脚,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东南阵脚就被攻破,而俄国人并没有付出多大伤亡。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找不到应对方法的时候,千难万难,当找到应对方法后,才发现如此简单。 曹源心头滴血,却没有任何办法,说到底,还是因为兵力不足,这个时候再想变阵,那也没有可能,俄国人虽然没有急着进攻,但靠的非常近,这个时候敢变阵,俄国人肯定逮住机会咬上来,到时候可就是万劫不复了。难道,今天真的要阵亡于此了么? 烈日当空,汗水浸透了衣服,曹源知道苦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既然绝境之中,那就搏一搏吧,至少身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左右靠拢,像东面进攻,值此时刻,我辈男儿当自强不息,破敌当下,死而无憾”说罢,中军圆阵停止运转,慢慢化作一处矩形,向着东面移动。叶利钦笑了,呵呵,东方人要拼命了吗?看来,他们也知道没有希望了啊。曹源没想过逃,重重围困下,逃也逃不出去,矩形阵势往东面扑击,很快就和阻挡在前方的俄国人碰撞,这个时候,撞城木兵马也看到了机会,呼喊着从后方撞上来,撞城木承载着几十人的力量,直接将盾牌撞飞,负责后方防御的阵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撞城木乃是攻城所需的利器,连城门都能撞开,更何况盾牌。曹源心头的怒火可想而知,狡猾的俄国人,如果己方存有箭矢,这种笨重的撞城木还能冲上来?不管曹源如何愤怒,身后组成的防线根本无法阻挡俄国人的进攻,而自己这边进展微弱,手持钢刀,砍飞一名俄国士兵,他目如重枣,“他娘的,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不能任人鱼肉。” “杀....”到了这个份上,每个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上百名士兵心下发狠,竟然散开阵型,组成了锥形阵,朝着前方的俄国人冲去,他们这种视死如归,悍勇无比的打法,竟然吓得俄国人主动往后缩了缩。人都是这样,在绝对优势之下,谁愿意跟对方换命? 终于,冲进了人群中,曹源身先士卒,解去盔甲,机械的厮杀着。可是,任凭曹源再英勇,想要改变目前的局面,也是痴人说梦,当身后的阵型彻底崩溃后,结局已经注定了。 叶利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交手这么多次,终于占到了先机。只要全歼这股东方精锐士兵,那对全军士气将是巨大的鼓舞,也为真正的决战开了个好头。 呵呵,东方人果然是狂妄过头,好好地围攻弗莱基米尔多好,非要向南开辟苏兹达尔河战役,还将兵马布置在新尼古拉城附近,真以为鄂木斯克毫无反抗之力,是一群待宰的绵羊么? 轰....踏踏,天地间突然响起隆隆声,声如炸雷,气势恢宏,视野远方,一片银光灿烂,骄阳照射,他们就像天兵下凡,沐浴着神圣的光芒。 嘎,叶利钦咬紧了牙关,咯吱咯吱,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碾碎,东方人的骑兵,也是苏兹达尔河南岸仅有的骑兵,虽然只有五千人,可还是让叶利钦恨得咬牙切齿。这支银甲骑兵有多可怕,根本不需要别人来阐述,他们屡立奇功,已经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天啊,难道哦上帝真的放弃了鄂木斯克么,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鄂木斯克留下。目送着骑兵杀来,他们就像一把尖刀,顺着中间空档直接杀进去,最先遭殃的就是那些抱着撞城木的俄国士兵,环抱撞城木,笨重不堪,铁骑碾压而过,倒下一个个魁梧的身姿,唯有撞城木浸染鲜血,孤零零的在地上滚动。铁索连环马再现战场,俄国人闻之色变,有的人已经苍白如纸,双腿忍不住打着哆嗦。 俄国人一直想要围剿曹源的兵马,根本没有顾忌别处,更何况面对犀利无比的古镇骑兵,就算提前列阵又如何,除非早早地挖陷阱,放上拒马。但谁能想到这些啊,再说了,战场具体在哪里,也不是是拉夫人说了算,根本无法提前做应对。 千夫长们也吓坏了,只能临时组建长枪阵,打算阻挡骑兵的步伐,可是仓促间怎么可能组建严密的长枪阵,俄国人乱糟糟的,阵型还没组建起来,云府骑兵就冲了过来,连环马从外围冲击,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好多俄国士兵直接被撕裂成两半。无数次面对连环马,可就是找不到破解之法,徒叹奈何? 除非能组建严密的长枪阵,外围用盾牌阵阻挡,可惜,仓促之下,这些都是枉然。 哐啷,刀剑交击,一名俄国士兵好不容易挡住骑兵刀,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双脚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被铁索刮着,如血葫芦一般。云府骑兵之威猛,早已深入人心,在他们的不断冲击下,位于东面的俄国大军终于裂开,慢慢的走向崩溃。 曹源虎目含泪,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从没想过,头顶的太阳如此美好。求生的欲望重新降临,曹源将剩余的残兵组织起来,配合着骑兵杀开一条血路,这个时候俄国人全部精力都在应对突然杀到的骑兵,谁还有心思管曹源那点残兵。 一名银甲将军,手持长枪上下翻飞,如天神一般冲破重围。周定山英勇过人,杀的敌军纷纷散开,终于找到了身形狼狈的曹源,“曹源,速速带兄弟们向东逃,殿下已经在去前方三十里处列阵等候。” 曹源根本没有半点迟疑,顺着唯一的生路往前跑,他知道骑兵一定会帮忙殿后的。周定山此人勇猛善战,骑兵如刀,肯定能挡住俄国人的。 叶利钦大骂上苍,恨不得将上帝一家子全部扔到油锅里去,可形势比人强,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势,围歼的意图不可能实现,还跟对方纠缠,只能多做无辜伤亡。 再没有严密阵型阻挡下,那些仓皇迎战的步兵就是骑兵嘴里的肥肉,更让人愤怒的是,东方骑兵根本不深入,只是在外围扑击,想要诱敌深入,借机围杀,显然也不太现实。终于,叶利钦还是心有不甘的怒道,“传令各部,撤回来吧,不要跟东方骑兵多做纠缠。” 俄国人潮水般退去,周定山也没有追击,调转马头,开始向东面撤离。事实上周定山是心有不甘的,他绕道后方,本来是想借机进攻叶利钦中军的,就算干不掉叶利钦,只要中军松动,依旧能对俄国人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可是,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谁也没想到曹源这边会撑不住,两相取舍之下,周定山只能放弃进攻叶利钦的中军,转而帮曹源杀出一条血路来。 石桥据点一线,自北向南,已经形成了一条绵长的战线,随着铁墨的中军到来,这条战线算是彻底完善。 第734章 劣势 第734章劣势 扎营不久,帅帐就搭建完毕,铁墨以及海兰珠等人聚集在帅帐之中,商量着眼下的局势,一名亲兵手持军报,快步走进来,“启禀督师,前方刚传来急报,弗拉基米尔方向的敌军已经渡过苏兹达尔河,现在先头兵马已经占领诺斯拉,估计半日之后,就会抵达石桥据点一线。” 海兰珠眉头一挑,忍不住赞叹道,“啧啧,俄国人来的好快,看来他们是真的想一口吞掉我们,扭转整个鄂木斯克的局势啊。” 话音未落,一名银甲士兵冲了进来,他浑身浴血,肩头还绑着绷带,一进帅帐,就焦急道,“督师,曹源所部于卡奇格农场阻敌,但俄国人以撞城木冲阵,曹源所部不敌,兵败卡奇格,现在残兵正撤往中军大营,周将军的骑兵也在往这里赶来。” 嘶,铁墨的脸色终于露出一点凝重之色,曹源所部可是五千精兵,又有周定山的骑兵协同作战,最后竟然溃败逃窜,当真是没想到。兵败卡奇格,其实并没有太多问题,至少曹源完成了阻敌任务,让中军顺利抵达石桥据点一线,铁墨担心的是,这场失败当地败到了什么程度,“曹源所部损失如何?” “回督师....虽然未来得及清点伤亡,不过从之前的战况看,伤亡惨重,估计折损兵马不在三千人以下”这名士兵说完便低下了头,铁墨猛地站起身,浑身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气势。折损如此严重,曹源是干什么吃的?此时此刻,铁墨杀掉曹源的心思都有了,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以保存实力为首要任务,没想到,卡奇格一战,竟然还是折损如此大,要不是周定山用兵如神,骑兵及时出现,恐怕曹源所部要全军覆没了。 如今的铁墨身居高位,性子早就沉淀下来,但此时依旧忍不住怒火冲天,“这个曹源,当真是可恨。” 帐中七八名指挥使,全都噤如寒蝉,不敢替曹源说话,哎,曹源这次可真的是犯大错了,如今一兵一卒都是十分宝贵的。海兰珠能理解铁墨的愤怒,站起身拉了拉男人的袖子,“夫君,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接下来的战事才尤为重要。”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营外传来响动,周定山和曹源的兵马终于回来了。虽然活着回到中军大营,可周定山和曹源全都一脸菜色,这场仗虽然杀敌无数,但事实上已经输了。在卡奇格折损那么多兵马,势必会对接下来的石桥据点一线战事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这个责任他周定山和曹源是必须承担的。 卡奇兵兵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许多士兵立在两侧,略带同情的看着曹源,接下来这位曹指挥使可就不好受了,督师这些年积威日盛,虽然不怎么发火,但只要发火,那肯定得烧死人。进入中军大帐,看到铁墨面色清冷的站在前方,曹源喉头一动,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上前两步,直挺挺的跪下去,“督师,末将无能,连累兄弟们葬送性命。” “哼,看来你也知道自己错了,曹源,之前本王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又是怎么做的?这次要不是杨绍烈及时出现,老子的五千儿郎就要尽送敌手,你还有脸跪在老子面前哭丧,杀了你么?杀了你,那些死去的兄弟就能活过来?”铁墨指着曹源,怒气冲冲,“取了曹源的参将令牌,从现在开始,曹源去雨冰麾下当一名普通士兵。曹源,你要是还有点男儿气概,现在立马滚出去,省的本督师看到你心烦。” 曹源交了令牌,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大帐,帐中几名交好的兄弟,谁也不敢替曹源说话,兵败卡奇格损失惨重,曹源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铁墨心情沉重,面色不善,这个时候卡奇格战事的具体情况已经送到手中,一场战事,五千多名精锐士卒,逃回来的连一千人都不到,为了掩护残兵撤回,云府骑兵也付出了上百人伤亡。 自进入鄂木斯克以来,就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惨重的失败,说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良久之后,铁墨总算平复了情绪,“定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铁墨虽然生气,但也知道曹源并非无能之辈,如果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也不可能做到指挥使这样的高位了。周定山面容苦涩,缓缓言道,“督师,其实此战惨败,也并不能全怪曹源指挥不当。此战叶利钦一开始动用了前卫军来消耗我军弹药,曹源不知道具体情况,弹药消耗一空,致使后来无法阻挡俄国人的撞城木。连末将也没想到,叶利钦会如此心狠手辣,硬是将组建没多久的前卫军送上战场,若是提前得知的话,曹源能存留一部分弹药阻挡撞城木,阵型不会那么快被冲散,只要坚持到末将的骑兵到来,对地方中军发起进攻后,卡奇格一战就算不胜,至少能打个平手”。 说完这些,周定山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亲眼观察过那些死去的前卫军士兵,可以说有老有少,参差不齐,连十岁的孩子都有,五十多岁的老人也不乏少数。为了赢下卡奇格一战,叶利钦可谓机关算尽,展露出所有的筹码,曹源败得一点都不冤。 铁墨和海兰珠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具体情况居然是这样的,将上万前卫军士兵当炮灰使用,叶利钦当真是心狠手辣了,要知道,前卫军可不是什么仆从军,而是地地道道的俄国子弟。铁墨麾下也有俄国仆从军,但从来没有这样使用过。 “夫君,如果一切如周将军所说,恐怕接下来的战事要多加小心了,这个叶利钦当真是难缠”海兰珠跟了铁墨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也很少见到这种事情。 叶利钦如独狼一般,但不得不赞叹一句,这也是叶利钦最后的筹码,光脚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眼下的形势错综复杂,新尼古拉一带,重兵围困,五万多大军驻防,可以说势在必得,所以新尼古拉方向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估计现在新尼古拉赶来的上万兵马已经在诺斯拉驻扎,他们远道而来,势必疲惫,很难立刻对我们发起进攻,东面诺斯拉一线没有攻势的话,西面的叶利钦所部估计也会于卡奇格一带休整,所以这两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铁墨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如今俄国人最大的倚仗就是两面夹攻,只要打,就一定是两侧同时发起进攻。叶利钦如此聪明的人,绝对不会蠢到放弃优势,暴露短板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不两面夹击,但靠一方面大军,那就是在送菜。 叶利钦不是蠢才,他应该了解,能顺利打赢卡奇格一战,前卫军那帮子炮灰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一旦别人有了准备,这些炮灰军发挥的作用就十分有限了,“虽说如此,但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卡奇格一战,咱们的兵力进一步缩减,现在能动用的也就两万人,其中还有五千骑兵,反观俄国人,东西两侧至少有精锐三万余人,再加上那些前卫军炮灰,人数多达六万,形势不容乐观啊,本督师觉得,这种情况下,石桥据点已经没必要守了,那里的五千守军可以撤回中军了。” “嗯,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集结兵力,越分散,对我们越不利。卡奇格一战虽然是败了,但也有很多可取之处,以防御阵型应对,当为最佳”王左挂一直在思考具体的迎敌策略,此次遭遇两面夹攻,寻常的阵型很难发挥作用。铁墨对此并不是太担忧,将一张图纸放在案子上,“此战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圆形阵,以圆阵为基础,设置八卦防御阵。” “八卦阵?”周定山等人紧皱眉头,八卦阵从圆形阵演化,但复杂了十倍不止,可以说晋北军熟练掌握阵型,唯独八卦阵有些生疏,最要命的是,麾下士兵很多都不是纯粹的步兵,而是骑兵下马客串,这些骑兵能正确发挥八卦阵的威力么? 八卦阵以圆形阵为模板,外围置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个矩形阵,每一个矩形阵代表着一个方向,每一个方向又包含千变万化,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出钩镰枪,什么时候阵型扩充,什么时候阵型收缩,什么时候弹药发威,所有的一切都有旗语,八方相互配合。 在八个矩阵之内,则是太极演化的阴阳阵,阴阳对立,两个圆形阵以不同的方向运转,中间是一字长蛇阵组成的杀招。八卦阵光演示起来就已经非常复杂,一旦实战中,更是复杂十倍百倍。 周定山对八卦阵并不是太陌生,可正因为不陌生才导致他心中更担忧。当年以此阵对付流寇的时候,就是因为被流寇找到弱点差点出了岔子。 铁墨看出周定山等人心中的担忧,他信心满满道,“其实大家不必太担心,俄国人对我们并不是太了解,虽然此阵复杂,容易出问题,但俄国人未必找得到我们的弱点。而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常规方法跟俄国人拼兵力消耗,我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借这个机会利用八卦阵重创叶利钦。” 周定山等人默然无语,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俄国人弄出那么多炮灰兵,根本不怕消耗,如此一来,本该兵力差不多的形势就改变了。 炮灰兵也是兵,己方也有仆从军,但不敢用啊,不管是图拉人还是俄国人,一旦打血战的时候,十分的不可靠。 晋北军这边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俄国人那边也没有闲着,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大战才是真正的殊死决斗,谁要是败了,就让出了新尼古拉城,也让出了整个西伯利亚。战争就在眼前,每个人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叶利钦也在绞尽脑汁,思考着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打,经过卡奇格一战,他算是见识到东方人阵势的厉害,冲阵,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必须找到阵法漏洞才行。撞城木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东方人可不是傻子,会没有防备? “大公爵,东边送来消息,新尼古拉方面军已经驻扎诺斯拉一线,现在正做休整。新尼古拉城那边,沃尔康大人也动用了所有兵马,将东方人死死拖在新尼古拉,不过最近东方人有分兵苏兹达尔河的意图,沃尔康大人希望我们能尽快发起决战,一旦东方人不顾一切的驰援,那诺斯拉一线的大军就要陷入虎口了。” 叶利钦摆摆手,心中一片了然,沃尔康心中着急,他又何尝不急,新尼古拉附近的东方大军想要驰援苏兹达尔河,两天之内就能到达。沃尔康为了拖住东方大军,恐怕是连吃奶得劲儿都用出来了吧。不管有没有沃尔康的消息,决战都必须尽早打响的,时间拖久了,卡奇格一战振奋的士气,估计很快就能泄干净。 崇祯七年年六月二十九,驻守石桥据点的几千兵马向南撤到中军大营,至此,苏兹达尔河南岸所有的晋北军士兵全都集中在了一起,而俄国人也不断集中,兵力不断汇集,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晋北军,双方目的都很明显。毕其功于一役,谁都不想再耗费时间。至此,晋北军共集中三万人,而俄国东西两侧兵马相加达到了恐怖的六万多。 论战力,自然是晋北军高出一筹,可论兵力以及地利优势,自然是俄国人,所以说,这一战双方算是公平决战,石桥据点南部,乃是广阔的平原,铁墨选择的决战地点也是很讲究,此处四野开阔,战略空间充足,在这种地方,很难策划什么阴谋诡计,此战到底结果如何,双方更凭手段。 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鏖战,从武州城血战到永定河恶战,再到鲜血淋漓的辽东苦战,如今的铁墨早已是宠辱不惊,他没什么压力,但不代表普通的士兵没有压力。毕竟俄国人可是集中了六万多人的兵马,在新尼古拉方向不能及时驰援的情况下,己方可是处在绝对的劣势地位。 第735章 月明星稀 第735章月明星稀 又一次夜晚降临,星空满布,苍穹明朗,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天,在大营角落里,有一名普通的士兵抱着长枪蜷缩在军帐外边。如今鄂木斯克进入盛夏时节,即使到了晚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薄甲也感受不到冷。 他叫胡伟贤,来自开封羧义街,胡伟贤并非普通出身,胡家在汴梁虽然比不上那些豪门勋贵,但也是大门大户。可是,胡伟贤自小便与常人不同,他并不想靠家里,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 明天,就是真正的决战了,兴奋中也带着一丝焦虑,胡伟贤脑海中总是闪现出母亲的样子,一定要胜利,一定不能死,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母亲还能活么?这一刻,胡伟贤竟然有了一丝悔意,如果此战能够或者回家,再也不任性了。 哪怕再渴望建功立业,终究不能忘记家人。两年的军旅生活,跟随督师从中原入西伯利亚,不仅学会了如何去战斗,更学会了什么是责任。 督师不像其他人,他很少讲那些大道理,可是很多话却深入人心。他胡伟贤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着胡家,作为独子,任性妄为,将自己置于危险的战场,对整个胡家都是极大的不负责任。犹记得一年前督师说过的话,他说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拼搏,并没有多么高尚,为的就是让家人过得更好,活得更安稳。 到了督师那个位置,整个晋北已经成了他的家,而他胡伟贤呢,胡家就是他的家。什么功劳,什么荣耀,没有了家,一切都没了意义。耳畔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胡伟贤微微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后,他猛地站起身,慌忙行了一礼,“参见督师。” “小贤?”铁墨记忆力不俗,一眼就认出了胡伟贤,他对胡伟贤可是印象深刻,“呵呵,怎么,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战事?” 胡伟贤心中一片火热,没想到督师竟然还认得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不担心,属下认为,俄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我军必胜。” 胡伟贤本就长相神武,此时挺着胸膛,摆正脸色,倒还真有股说不出的霸气。铁墨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灼灼的笑了笑,“你这小子倒是厉害了,啧啧,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 被铁墨实质般的眼神盯着,胡伟贤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转眼间就泄了气,胸膛一收尴尬的挠了挠头,“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属下着实有些害怕的,毕竟俄国人可是集结了所有可战之力。属下可是怕出事的,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娘亲自幼宠着,若出了事,娘亲生怕活不下去的。” 铁墨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反而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相比两年前性格张扬,目空一切的少年郎,他更喜欢现在的胡伟贤。或许没了当日的锐气,但更加成熟了,至少他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拍拍胡伟贤的肩头,靠在军帐外,月朗星稀,穹隆广阔,遥远的天空中不知道有什么在飞舞,“小贤,你终于长大了。只有怕,才会明白如何去生,每一场战斗都该怀着畏惧之心,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到了战场上,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因为身后有着许多牵挂的人。作为一方将领,更要畏惧,更要谨慎,因为在你眼前,就是麾下兄弟,没有畏惧之心,很可能无辜葬送这些人的生命。” 靠在军帐外,二人聊了许多,直到海兰珠过来,才各自散开。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中军大帐内处处散发着大战来临的压抑,许多士兵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后事,缅怀着过往。而在另一方,俄国人的阵营中同样弥漫着恐慌与不安,就连叶利钦都做不到宠辱不惊,更何况普普通通的俄国人。 叶利钦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惜一切大家打赢了卡奇格之战,提振了一下士气,否则的话,所谓的决战就是笑话了。之前逃兵事件屡见不鲜,军中可谓是人心惶惶,如果不提振下士气,根本无法进行一场大战的。在东面诺斯拉方向,便是华西列夫统领的弗莱基米尔方面军,此次为了应对苏兹达尔河决战,华西列夫可算是耗尽了家底,不光弗莱基米尔兵马,还将许多南部贵族的私兵集中起来,满打满算凑足了两万大军。这些可是鄂木斯克最后的家底了,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可是对未来的决战,华西列夫并没有太多希冀,法务官包岑烈同样毫无睡意,“军团长阁下,还请放平心态,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我们的地盘,东方人远道而来,争不过我们的。” “包岑烈,我想还是小心为妙,东方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决战,就一定有所倚仗。我是亲眼见过东方人之厉害的,他们勇悍异常,战斗力绝对不在我们之下”华西列夫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抚着胡须,当初西伯利亚一战,可是亲眼见识过东方人军阵的厉害,至今为止,鄂木斯克都无法训练处一支如臂指使的大军。 崇祯七年七月初一,广袤的新尼古拉平原响起隆隆鼓声,烈日笼罩大地,草色十足,绿意盈盈,一方黑色潮流,释放出无穷的杀意。巳时不到,新尼古拉平原中部便充斥着紧张气氛。一只只大军铺展开来,覆盖了整个战场,从正面看去,根本无法纵览全局,可要是有高点的话,只要遥望一番,就能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将近三万多人的晋北军铺展开来,中间是两个圆形阵以不同方向运转,八个矩形阵围绕着中间向四方投射。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几万人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太极八卦。当然,俄国人是看不到这些的,即使看到了,也看不明白,在他们的思维里,可是对八卦没什么印象。 俄国人同样没有迟疑,两路大军从东西两侧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太极八卦阵太大了,八方大阵阻挡在外,俄国人根本看不清全貌,从外围观察,东西两侧好像全都面临三个矩形阵。只不过举行真的站位十分怪异,华西列夫紧皱着眉头,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明白,战斗主要集中在东西两侧,怎么东方人组建的矩形阵面相东北方向呢? 同样,叶利钦也感受到了一丝怪异,不是没见过矩形阵,哪怕双龙出水阵,也是有所了解,可是眼前的矩形阵处处透着诡异。不过叶利钦并没有等太久,不管怎样,总是要打的,到了这个地步,不打都不行,人家东方人能拖,自己可一点不能拖,弗莱基米尔附近的几万东方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号角声吹响,担任第一波攻击的自然是麾下的前卫军,这支炮灰军责无旁贷的承担着试探任务。叶利钦没想过第一波攻势能取得什么效果,他只是想通过前卫军找出对方阵型的奥妙所在。 一共一万前卫军士兵,他们手持各种武器,惴惴不安的朝着矩形阵冲去。前卫军待遇很差,不仅缺少武器,就连单人用的盾牌都很少,他们大都经历过卡奇格之战,对东方人的弹雨印象深刻,所以冲起来小心翼翼的,阵型也拉得很散,生怕一阵弹雨下来,自己遭了秧。 不过这次,弹雨并没有下来。铁墨居于中间长蛇阵中,自然看不到外边的情况,但斥候不断将消息传来,“督师,俄国人派出了炮灰军,现在正逼近风雷两个矩形阵。” “命令各部,积攒弹药,不到必要时刻,莫要浪费”铁墨可不是傻子,俄国人把炮灰军派出来,明显就是在试探,同时想让炮灰军消耗己方弹药。 卡奇格之战败得那么惨,就是吃了这个亏。军令下达,而在外围,前卫炮灰军也已经与八卦阵接触,他们将攻击对准了外围的风阵和雷阵。八方矩形阵,全都以厚重盾牌做防护,前卫军破破烂烂的装备想要攻破外围盾牌阵,那是痴心妄想,不过让炮灰军诧异的是,矩形阵并没有主动攻出来,而是如陀螺一般顺时针慢慢移动,不少俄国人扑上来,盾牌露出缝隙,长枪连刺,便破掉了对方的攻势。 一些俄国人眼光独到,八方矩形阵摆的很开,所以每两个矩形阵之间都有着宽阔的空地,最里边相距四五丈,最外围则达到了几十丈上百丈,这么宽阔的过道,简直是无人设防,一名炮灰军千夫长怒吼一声,领着人顺着空地往里边冲,他们可不是真的傻子,按照常理,越是中间地带,越是重要。 矩形阵不主动向前,大家一看攻不破盾牌防护,反而弄得自己伤亡惨重,也没人主动进攻矩形阵了,所有人呜呼一声,顺着空地往里边冲,乌拉乌拉的呼喊声不断涌起,他们无比兴奋,就像看到了胜利一般。 上万炮灰军,人数太多了,他们并没有集中在同一片空地,而是顺着三个过道往里冲,而此时外围八方矩形阵依旧不加理会,只是按照预定步骤慢慢顺时针移动,只要那些俄国人没有主动进攻,他们就不会冲出去。 炮灰军们高兴坏了,已经冲了有一段距离,居然没遭到半点阻碍,再往前冲个上百丈,就能冲进中间了,可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只见中路长蛇阵处蓝色旗帜挥舞,四声鼓响起,同时伴着蓝色响箭。原本慢慢做顺时针移动的矩形阵突然加快了速度,他们全都面对着自己的右侧,沉重稳健的步伐缓缓迈开,一声暴喝,盾牌露出缝隙,无数长枪刺出,如同巨大钢板上镶嵌着铁刺,“嚯....嚯...嚯”,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扑来,终于,不少俄国人被如刺猬般的矩形阵直接碾压。 这个时候,冲进来的俄国人终于感受到了危险,他们越往里冲,空间越小,此时矩形阵加快旋转速度,顷刻间就绞杀在一起。长枪林立,盾牌防护,噗噗声不断响起,一个个俄国人哀嚎着躺在地上,瞬间便被随后赶来的矩形阵淹没。 俄国人的凶性被刺激出来,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冲破盾牌防护,甚至冲到最里边去,可是效果甚微。作为炮灰军千夫长,瓦雷谢尔总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付出惨重代价后,他发现矩形阵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运转,所有的攻击都来自左侧方向,右侧方向的矩形阵根本不加理会,发现这一点后,瓦雷谢尔大声呼喊道,“进攻右侧矩形阵,快点,冲进去大乱东方人的阵型。” 炮灰军士兵还算听话,一些魁梧健壮的俄国男子听从吩咐,暴吼一声领着人去冲击右侧矩形阵,可是没等到冲过去,右侧矩形阵盾牌突然散开,一阵嘶鸣声传来,银灿灿的骑兵从阵中冲出,那些俄国人还没能冲到眼前,就被纵马奔腾的银甲骑兵砍杀。 如此还不算完,这支骑兵从风阵杀出,一路不断砍杀,朝着雷阵扑击,这时以矩形长枪阵碾压的雷阵也发生了变化。长枪收回,盾牌分开,又是一只银甲骑兵杀出,顷刻间俄国人陷入到两侧骑兵的冲击,顿时哭爹喊娘,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两股骑兵以对冲的姿势扑击,不过他们冲击迅猛,却不恋战,转眼间杀出血路,风阵骑兵入雷阵,雷阵骑兵入风阵,转眼间盾牌阵又合上,长枪刺出,再次恢复原来的碾压之势。 这一下,俄国人崩溃了,每一个矩形阵顺时针移动,如果从高空看去,这些矩形阵就行一条巨大的木棍子,空地上的人就像蚂蚁一样,直接被碾死。风阵与雷阵之间如此,天阵与风阵之间同样如此,直到此时,八卦阵才真正展露威风,上万炮灰军在这种无情的大阵之下,根本无反抗之力。 烟尘滚滚杀意滔滔,一个时辰后,天地间重新恢复安宁,八卦阵也重新停止。灰尘散去,烈日灼烧下的视线依旧模糊,广阔的大地上躺满了尸体。仅仅不到一个时辰,负责第一波试探性攻击的一万炮灰军几乎全军覆没,逃回来的连七百人都不到。 第736章 砍木头 第736章砍木头 叶利钦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想到这种看似无奇的矩形阵,竟然有如此大威力。叶利钦不是不懂阵法,只不过他很少接触这种诡异的阵势,在西方世界,乃至纵横大陆的罗马年代里。兵团作战,多数军阵都是以正面决斗为主,很少见过这种怪异的阵势,远远看上去,就感觉是一个圆圈在转动,好像很笨重,很可笑,偏偏杀伤力十足。 仔细说起来,这种阵法着实笨重,防御力十足,但主动攻击的能力并不强,因为一旦主动进攻,势必会破坏八方位阵型的稳固。可是,叶利钦没法不进攻,幸亏是派出炮灰军做试探性进攻,如果一上来就大军压上,那现在哭都没地方哭了,“传令华西列夫,东路大军配合进攻,但兵力不要散开,也不要往里冲,集中兵力从外围一点点进攻。” 叶利钦想到卡奇格之战,东方人也是使用了类似的圆形阵,想来破阵的方法雷同吧。命令下达,仅仅半个时辰后,俄国人就开始了第一波进攻,铁墨明白,这一次进攻此时真正的开始。俄国人精锐兵马配合炮灰军,阵中不少人扛着撞城木,叶利钦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故技重施,利用撞城木破阵,主意打垮矩形阵,同时,华西列夫也按照叶利钦的吩咐从东面进攻。 在西面,叶利钦一方瞄准了正面的风阵,而华西列夫的兵马则瞄准了泽阵,两侧兵马都没有展的太开,而是集中兵力进攻一个矩形阵。风阵之中,指曹源早已看到了远处的一切,此时八卦阵重新开始旋转,曹源沉着应对,“火枪手,射。” 弹雨突然落下,如点点火星,笼罩着人群,箭簇锋利无比,还在冲锋的俄国人准备不足,被打死好多人,最惨的是那些扛着撞城木的人,移动缓慢,简直是活生生的靶子,火箭钉在撞城木上,顷刻间点着,周围的俄国人生怕倒霉,赶紧散开。 一名千夫长冲上来,看了看被火焰笼罩的撞城木,头大如斗。被火箭覆盖一阵,俄国人一片混乱,不过攻势并没有停止,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扑击风阵,集中兵力打垮这个矩形阵。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冲了过来,几十名俄国人扛着撞城木去撞矩形阵,可是八卦阵和通常的圆形阵不同,每一个矩形阵都是移动的,风阵盾牌不会傻乎乎的等着撞城木撞上来。于是,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好几根撞城木追着风阵盾牌,身后的俄国士兵也是紧紧跟着。 其他人感觉不到,那些扛着撞城木的俄国士兵可就惨了,没一会儿全都累的呼哧呼哧的,“百夫长,这不对啊,这么打下去,一辈子也破不了对方的盾牌阵啊。”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好多俄国千夫长百夫长们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圆形阵,人家东方人不会傻乎乎的等着你来撞。 之前一心追着想要破阵,现在稍微平复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为了破掉这个矩形阵,竟然从正西方追到了正南方,整个攻击阵型也变得乱七八糟,开玩笑,这种情况下,攻击真是摆成长蛇姿态,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果不其然,还没等这些千夫长们作出安排,一声响箭传来,一直被追击的风阵没有变化,天阵以及地阵却突然散开,两股银甲骑兵猛地杀出,冲着长蛇腹部一阵冲杀,俄国勇士们哪里反应的过来,骑兵攻击来势凶猛,去留匆匆。虽然杀伤力并不恐怖,可是这番进攻却将进攻长蛇分成了好几段,彻底陷入混乱之中。这个时候,俄国士兵有的想要继续追击,有的想要退,有的干脆慌不择路,陷入两个矩形阵之间的空当中。 那些陷入阵势之间的俄国人,顷刻间就化为乌有。八卦阵没有停止运转,继续移动,到了这个时候,千夫长们也不会蠢到再继续扛着撞城木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撞城木被放弃,在几名千夫长的喝令下,俄国人总算慢慢安稳下来,就这样,本来追击风阵的俄国人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竟然从地面绕到了东面,与华西列夫的兵马合在了一处。叶利钦那边没讨到好处,华西列夫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反应比较快,在效果不显著后,果断放弃了追击,否则的话,空怕也得遭殃。 千夫长椰林图领着残兵退到华西列夫本部,经历之前一战,椰林图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好了,他吞着口水,嘴唇发干,“军团长阁下,大公爵的方法不行啊,我们的人从西面一直追杀,效果甚微不说,结果自己死伤惨重。要不是反应够快,恐怕全都得陷进去。” “是啊,东方人的阵势当真玄妙,真要说起来,威胁并不大,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对方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可是,如今这个境地,不打又不行”华西列夫也算是鄂木斯克有名的兵法大家了,他也看出眼前的大阵防御力极佳,但就是没有办法。这就是地地道道的阳谋,摆出一个铁桶阵让你来打,明知道眼前是个铁王八,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另一面,叶利钦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的脑袋都快裂开了,两波攻势,连着炮灰军在内,竟然折损了一万六千多人,这才刚开始,就损失如此严重。如今砸锅卖铁才凑出几万大军,要是这么折损下去,别说六七万人,就是六十万人也不够损耗的啊。 在没有找到有效应对方法前,叶利钦果断的选择了撤退,明知道东方人阵法威力无穷,还继续硬着头皮上,那不是勇敢而是傻蛋。一天战斗结束,俄国军营中气氛变得压抑起来,白天的战斗,打得俄国人头皮都要发麻了,短短一天时间里,折损一万多人,尸体到处都是,几乎充满了新尼古拉平原。莫说是人,就是上万头猪,这么多尸体,也能组成可怕的炼狱了。硝烟弥漫,散去于夜色,而心中的硝烟终究消散不了。 叶利钦坐在大帐中,十几名千夫长们沉默不言,军事会议已经进行了有半个时辰,大家讨论了很久,依旧拿不出有效的应对方法,这个时候,一名千夫长信心不足道,“大公爵阁下,要不我们夜袭东方人的大营?经过一天恶战,东方人估计不会有什么防备。” 那千夫长话音刚落,叶利钦就嗤之以鼻的笑了笑,“愚蠢,东方人虽然恶战一天,但实力并没有受损,大胜一场,士气旺盛。东方将军们也是诡计多端,他们会不做防备,任由我们夜袭?哼,夜袭的念头就不要有了,以现在的情况,去多少死多少。而且夜袭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想要赢得这场胜利,关键在于如何从正面打垮东方人。” 叶利钦看得非常透彻,正面扛不住压力,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小打小闹。而且,刚刚大败一场,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的,这个时候还想着冒险夜袭,不是找死么?总之,叶利钦不会做这种蠢事的。被斥责一番,千夫长们面面相觑,神情狼狈,面带羞惭。 帐中有些沉默,片刻之后,另一名千夫长站起身说道,“大公爵所言极是,如今这种局面,我们所有的目标应该是正面破敌。今天,我观察了许久,东方人的大阵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不断移动,无法固定攻击,而且八方矩形阵相互掩护,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我觉得,我们要破阵,首要任务不是击垮对方,而是限制其中的变化,例如让人无法毫无顾忌的移动,只要限制了对方移动,再集中攻击,逐一击破。” 这名千夫长的话让人耳目一新,叶利钦眉头一皱,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不错,纵观全局,对方真正厉害的地方就是其中的变化,弓矢配合骑兵,长枪盾牌正面防御碾压,如果真的能限制其中的阵型变化,说不定就能破阵了”。 叶利钦是相当聪明的人,他思索一番,展眉吩咐道,“立刻让人去林中多砍伐木料,一些易燃引火之物也要多准备,明日我们就弄一座火焰山,看看东方人还能怎么办,明日之战,就要跟东方人一决高下。” 这一刻,叶利钦仿佛找到了制胜的法宝,困扰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决。那些东方蛮子,真以为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大公爵这里发出命令,自有许多俄国士兵去砍木头。经历过一场恶战,士气低落不说,许多俄国士兵疲累不堪,大晚上的却被弄去砍木头,也是颇有怨言。好在石桥据点以西二十里处的河边就有大片葱郁的松树林,砍木材的话很方便,谁也不知道大晚上砍木头做什么,普通的俄国子弟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弄出这么大动静,肯定瞒不过晋北军眼线的,负责在周边打探的斥候赶紧将这里发生的异常情况传回去。两名斥候兵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俄国人的动静,俄国士兵进了林子就开始砍伐,一时间宁静的林子中叮当作响,斥候兵怕被发现,躲在很远的地方。盛夏时节,夜晚的森林中潮湿闷热,蚊虫非常多,这一带靠近苏兹达尔河,湿气更重,趴在灌木丛中,脸上难受的很,却不敢动弹,“这些俄国人到底在干嘛,大晚上为什么砍木头?” “别管那么多,小心盯着便是,这恼人的虫子真多,娘的,咬死老子了”另一名斥候摸摸脸颊,被咬了好几个疙瘩,以前趴在冰天雪地里,也没有如此难受过。 叶利钦应该庆幸没有同意夜袭计划,以晋北军的谨慎以及周边布防的暗哨,俄国人只要敢发动夜袭,八成会被半路围杀。铁墨还是非常想小心的,第一天的战斗虽然顶了过去,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就没那么轻松了,叶利钦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第一天试探性攻击就损失严重,他要是不报复,就见鬼了。铁墨不睡,海兰珠自然要陪着的,时至半夜,营中越来越安静,巡逻队护卫大营,偶尔可以听到微弱的虫鸣,一名斥候兵在巡逻队的带领下急匆匆的来到帅帐,“督师,俄国人那边有异常情况,亥时不到,就有两千多人的俄国人去了西边丛林,大肆砍伐木料,都统怕对方要夜袭,特遣小的赶紧回来通报。” 铁墨本来有些疲累,想要和衣休息,听到这番话,顿时睡意全无。海兰珠也是一脸莫名,俄国人砍木头做什么,就算夜袭,要木头做什么?铁墨揉揉额头,以他多年的领兵经验来看,俄国人肯定有什么计划了。弄那么多木头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这就是叶利钦想出来的应对方法? 会不会是火攻呢?铁墨不得不这么想,否则弄那么多木料就咩有意义了,就算准备投石机等器械,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啧啧,这个叶利钦果然很聪明,采用火攻限制八卦阵的运转,缺少了变化之后,八卦阵的威力就大大降低了。铁墨可不是那种等死之人,既然叶利钦已经出招,他也得想办法应对才行,没奈何,只能下令将诸将重新召集起来。一刻钟后,分布在大营各处的指挥使以及大将军们全部来到了帅帐,众人全都一脸疑惑,一开始还以为是敌人夜袭了呢,结果急匆匆的冲出来,营中却安泰的很。 铁墨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不慌不忙的说道,“刚刚探子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俄国人正在大肆砍伐木料,如果本督师没有料错的话,天亮后要进行一场恶战了。俄国人砍伐大量木料,八成是要搭建火墙,打乱我们的部署。” 大家都是统兵多年的沙场老将,稍微一寻思,就明白了其中的可怕之处。八卦阵威力无穷,变化多端,可要是真的遭到大火阻挡,威力必然大打折扣。 第737章 叶利钦的智慧 第737章叶利钦的智慧 无法顺畅运转,缺少变化的八卦阵,整体防御能力还不如普通圆形阵呢。八卦阵的精髓就在于八方矩形阵以及中间阴阳圆阵以及长蛇阵,总计十一个军阵的变化,依靠着彼此配合提供巨大杀伤力。八方矩形阵靠着顺时针移动,横扫八阵之间的空地,这样就等于增加了防守面积。 一旦八阵无法顺畅运转,站死了跟别人硬抗,问题可就大了,八卦阵覆盖面积很大,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八阵之间的空余地带,本来这些空余地带是死地,可阵法无法运转,这些空余地带就不是死地而是生地了。到时候俄国人顺着无人防守的空间地带两侧进攻也好,向里边进攻中军也好,总之,非常主动。如此一来,八方矩形阵无法配合,连接不起来,就真的是孤立的矩形阵,任人拿捏了。 周定山可是亲眼看到过卡奇格惨败经过的,叶利钦就是靠着这一招逐一击破,一点点蚕食圆阵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焦虑,“督师,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定山所言甚是,本督师也是有此担忧,卡奇格一战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教训,若是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走,恐怕要重蹈覆辙了。所以,本督师决定,要做好矩阵集结的准备,另外,骑兵从矩阵中抽出来,至于中军等待时机,总之,不管怎样,绝对不能崩。俄国人毕竟有着兵力优势,一旦让他一点突破,很可能会势如破竹。” 铁墨远没有之前的轻松,战争就是如此微妙,很可能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影响到全局。想当年武州城血战,如果西京兵马能顺利占据城墙一角,那己方憋着的那口气必然会泄掉,凭着西京兵马的能耐,想要延伸全称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如今面临的情况一样,看上去晋北军这边士气高涨,牢牢地把握着主动权,但实际上战士们的心都绷得紧紧的,只要一根弦断掉,接下来就是潮水般的退却。八卦阵就是士气的核心,阵型不乱,这口气就能顶下去。铁墨要将骑兵抽出来,周定山自无二话,几名指挥使也是面色沉重,华子清出言道,“督师,另一个问题我们也要防着点,昨日连战,俄国人愣是没有动用弓矢,末将怕他们憋着什么损招呢。” 铁墨暗自点头,这确实是怪事一件,八方矩形阵早就做好了应对敌方弹药的准备,阵中预备了许多轻便的木板,用来抵挡弹雨非常合适,结果等待了许久,俄国人都没有动用弹雨攻势。想到此处,不由得看了看旁边的周定山,“如果没有料错,这些弹药是给我们骑兵兄弟准备的。这个叶利钦,当真非常人啊,昨日折损那么多兵马,愣是不耗费半点弹药。所以,接下来一定要约束好骑兵,不得命令决不能冲出大阵,给对方可趁之机。” 周定山以及几名指挥使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小瞧俄国人。一场紧急议事,持续到卯时才结束,埋锅造饭,片刻之后,便迎来了新的一天。黎明的朝阳刺破云层,营中士兵开始向新尼古拉平原进发,斥候早已经传来消息,沉寂一夜之后,俄国人再次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而来。 新的战斗到来,每个人都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的战斗会更加残酷,谁也无法保证最后就能活下来。大战来临,谁也无法置身于外,铁墨依旧立足中军。 八卦阵重新组建,骑兵被抽回,于中军外围集结,形成了长蛇阵一环。叶利钦对今天的胜利可谓是势在必得,他并没有打算给对方太多的时间,在他看来,东方人并没有什么变化,矩形阵依旧眼神四周,八方大阵演化着无穷杀意。 受到之前的教训,俄国人学乖了,建议板车载着许多木料,士兵们在前边举着盾牌,如此一来,所谓的火箭弹雨就没那么大威胁了,如果能帮忙引燃板车木料,反而省事了呢。为了这一天的战斗,俄国人做了充足的准备,一车车木料挡在前方,数都数不清。随着叶利钦一声令下,两千多名俄国敢死队带着木料板车开始往前冲,其中还有不少炮灰军顶在前方。 总共五千人的兵马,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冲进阵中,组成一道火墙,当然,这些人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即使点燃了火墙,他们也很难撤出来。但是叶利钦不在乎,只要成功制造一条火墙,那东方人的阵型就遭到了破坏。 与此同时,八卦阵中心位置升起一个想小小的热球,热球其实就是简易的热气球,上边挂着一面镜子,镜子用竹竿撑起,下方还有一面镜子,采用的是潜望镜原理,只要升高十丈,就可以通过镜子纵览全局。整个八卦阵太大,从中心长蛇阵,到八方矩形阵外围,相距有三里地,如此遥远的距离,想要看清楚远方的情况,太难了,从镜子中看去,远方的人就像一群黑压压的蚂蚁。 不过铁墨还是能大约看清楚远方的情况,当第一处火光燃起,他就知道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叶利钦果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俄国人携带木料,悍不畏死的冲锋,苗头直指地阵与风阵之间的空地,此时八卦阵开始运转,但是这些俄国人根本不惧死亡,两千多名炮灰军横成两排,用肉体去撞击地阵防御,虽然效果不佳,但就是靠着这短暂的阻挡,另外的俄国人已经携带木料冲进去一段距离。 华子清负责地阵指挥,一眼就看出了俄国人的意图,当即下令到,“放开盾牌,火枪手上前,平射,灭掉这些俄国人,决不能让他们点燃大火。” 士兵们训练有素,得到命令,一面面盾牌倾斜,让出空档,长枪手退后,火枪手开始平射,一时间俄国人倒下一片。如果没什么意外,几轮弹雨想下去,这些俄国人就得全部葬送于此,为了配合地阵,风阵也主动打开缺口,靠着弓矢阻挡俄国人的步伐。 远处,叶利钦一直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看到进攻受阻,他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当即下令道,“弓箭手和火枪手开始对两个矩形阵压制,不要吝啬弹药。” “这....大公爵阁下,对两个矩形阵动手的话,弹雨覆盖,势必会对自己人造成误伤”千夫长的话还未说完,叶利钦挥手打断,“还顾得了这么多么,误伤是在所难免的,只要能保证点燃火墙,这一仗我们就成功了一半,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那千夫长只能满肚子腹诽,一阵骂娘,冲上去的炮灰军他不在乎,可那两千多名敢死队精锐可是自己的兵啊。战死不可怕,但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实在让人寒心。 感受到叶利钦身上传来的威胁眼神,千夫长只能恨恨的去传令,转眼间,俄国火枪手开始对风阵以及地阵展开狂风暴雨似的压制,哪怕晋北军早做了应对,依旧免不了伤亡惨重,压力变大,俄国人那边的压力相对变小,华子清暗自恼火,眼睁睁的看着俄国人成功搭建了一条长约一里地的火墙,面对这种冲天大火,任你铜墙铁壁,也不敢冲进去的。旋转中的八卦阵戛然而止,虽然火墙无法阻挡整个矩形阵,可要是一半停下,另一半继续移动,那整个阵型还不得乱套。 总算见识到俄国人的狠辣之处了,为了一道火墙,宁愿付出五千多人的生命。不过华子清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随着这道火墙熊熊燃烧,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方大阵停止运转,尤其是水火两阵,由于没有同时停止,现在已经扎堆在了一起。这番变故,直接导致许多晋北军士兵无法从容应对。 叶利钦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阔剑高高举起,十几根撞城木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担当主攻的竟然是两千多名俄国骑兵,他们目标直指靠近火墙的地阵,后边是两千多步兵开路,最后才是十几根撞城木。骑兵两侧掠过来,向着地阵挤压。 这个时候地阵也重新恢复原状,盾牌在外,长枪林立,火枪手开始抛射,即使监狱覆盖,依旧挡不住骑兵靠近,这些骑兵就像人肉盾牌一样吸引了全部的火力。风阵、天阵全都释放弹雨,想要靠着大面积杀伤阻止俄国骑兵靠近,茫茫弹雨纷飞,哪怕俄国骑兵也无法硬闯,许多战马被钉成了刺猬,可就是这短暂的时机,俄国步兵挺着盾牌靠近了风阵,他们踏过战马以及骑兵的尸体,对着风阵展开猛烈地攻击。 与此同时,俄国人的火枪手阵地再次发威,他们无视误伤,对晋北军展开压制。华子清眼睛都红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俄国人还能不顾误伤,施展弹雨压制。误伤在所难免,可如此压制之下,撞城木也来到了风阵之前。 莫说华子清,就连曹源也说不出什么了,为了击垮八卦阵一角,看看俄国人做了什么。先是五千人的敢死队点燃火墙,紧接着就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而他们的任务就是为后边的撞城木杀出一条道路来,可以说俄国人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一环扣一环,骑兵替步兵开路,百年难见,可叶利钦成功了。 俄国人残余的骑兵开始收缩,步兵让出空档,负责掩护,几十名身穿厚甲的步兵扛着撞城木朝着风阵冲去。这一撞不知道是积攒了多久的怒火,轰的一声,风阵最前沿的盾牌阵被撞开一个大口子,好多士兵被撞得七荤八素。紧接着就是另一根撞城木,顷刻间,风阵最外围的防御变得脆弱不堪,这个时候残余的俄国骑兵开始配合绞杀风阵,大阵防御被一点点剥开,没有了前排,火枪手,以及长枪手就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叶利钦逮住机会,早已准备多时的三千多名精锐士卒开始扑上来,面对着撞城木以及众多俄国兵马的围杀,风阵哪里扛得住。地阵以及雷阵有心救援,却爱莫能助,一旦两阵靠拢,整个八卦阵土崩瓦解,到时候乱战起来,对己方一点好处都没有。 顷刻间,风阵土崩瓦解,连带着地阵也受到牵连,两个矩形阵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五千多人,基本等于半残了。涌上来的俄国人越来越多,与此同时东面的华西列夫也发动兵马牵制另一侧的几个矩形阵,此时此刻,八卦阵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或许下一秒钟,八卦阵就会崩溃。 铁墨依旧镇定自若,哪怕周定山面露焦急,依旧没有下达撤兵的命令。从镜子里可以看到,风阵和地阵正在被迅速蚕食,就连雷阵也有了不安稳的迹象,当另一股俄国生力军冲到风阵前沿时,铁墨终于下令道,“定山,率三千骑兵出列绞杀,但记住,只要掩护就好,绝对不要恋战。” 周定山拱拱手,没多久,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三千云府骑兵从长蛇阵杀出,顺着还在燃烧的火墙两侧朝着外围杀去。与此同时,几只响箭升空,华子清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娘的,总算可以撤退了,面对俄国人疯狗式的进攻,他可不敢有半点耽搁,“兄弟们,快撤。” 风阵往中心收缩,其他七个矩形阵也同样在收缩,周定山的骑兵同时杀到,面对蜂拥而来的云府骑兵,俄国人显然是应对不足,一时间被杀了个人仰马翻。叶利钦在远处看得头皮发麻,心口发疼,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弹雨压制了,这可不像之前一样,前方已经聚集了上万大军,一半炮灰军,一半精锐士卒,哪怕他再心狠,也不敢朝着这么多自己人放弹雨。没有弹雨压制,俄国人又无法集结形成有效的防御阵型,只能被动挨打。 第738章 挫败 第738章挫败 周定山也是老谋深算,并不追求太大的杀伤,只盯着扎堆的俄国人杀,看到哪里快组成有效阵型了,就直接冲过去切割。俄国人被杀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叶利钦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眼看着无法进一步杀伤对方,失去全歼一个矩形阵的希望,干脆下令撤兵,同时让火枪手准备迎敌,只要把这些东方骑兵勾过来,靠着庞大的弹雨,就算东方骑兵再强,那也是活脱脱的靶子。没有强大的步兵配合,光靠这点骑兵,就想扭转战局? 俄国士兵们早就没心思恋战了,得到撤兵命令,头也不回的往后逃窜。胡伟贤杀的兴起,还想率兵追击,周定山横着长枪,眉头挤作一团,“赶紧撤,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云府骑兵是严格的令行禁止,行动如一,命令下达,转身就往中军撤,可就是如此,还是有几十名骑兵被弹雨留下,看着身后铺天盖地的弹雨,周定山倒抽凉气,要是反应慢上半刻钟,损失可就大了。 云府骑兵撤的如此迅速,让叶利钦大叹一口气,但是他也没有气馁,此时正应该乘胜追击,趁着对方阵型遭到破坏,进一步切割才对。这一刻,叶利钦再无保留,将近三万人的大军扑了上去,与此同时东面华西列夫的兵马也全部压了上来,顿时间内,投进去四万多人的进攻兵力,而此时晋北军总兵力已经不达两万人,真正保持战斗力的也就一万七千多人。战场上的天平似乎在倾斜,平衡被打破。叶利钦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忍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一丝黎明的曙光了。 八方矩形阵收缩,半个时辰里,八阵链接,已经组成了个巨大的圆形阵,内部阴阳两阵也发生变变化,盾牌手向外移动,火枪手全部集中于此。圆阵自然不如八卦阵灵活多变,杀伤力不足,看上去笨重到了极点,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这种厚重的圆形阵,防御力十足,哪怕俄国人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一时间也无法冲破圆阵,只能在外围一点点撕口子。一排盾牌,一排长枪,俄国人重新扛起了撞城木,不过这次就没之前那么好的待遇了,圆形阵突然裂开好几道口子,骑兵顺着缝隙杀出,同时弹雨抛射敌军后方,相互配合之下,俄国人顿时被杀的节节后退,圆形阵外扩,又配合着骑兵绞杀扛着撞城木的俄国士兵。 说上去复杂,其实变化很快,俄国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些俄国火枪手们也只能干瞪眼,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人,他们也不敢乱放箭啊。 叶利钦握紧拳头,恨不得亲自上去厮杀,本以为接下来的战斗会非常顺利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难啃。不是没有进展,但进展缓慢,面对这种铜墙铁壁般的防守,只能一点点从外扒皮,扒开一层,对方折损千人,己方就要折损三四倍,这种打法弄到最后,估计谁也赢不了。 华西列夫早已汗水直流,来到叶利钦身边,他面带担忧的说道,“大公爵,这样打下去不行啊,这样打我们损失太大了,就算能破开对方阵型,到了最后估计我们也没多少优势了。” 华西列夫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双方已经处在对峙局面。己方占据兵力优势,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依旧撕不开对方防线? 战斗异常惨烈,晋北军顽强抵抗,俄国人寸步难进。铁墨对眼下的局面成竹在胸,俄国人是暂时有着兵力优势,但这种优势很微妙,也就两倍罢了,还远远达不到碾压优势,凭着晋北军的战斗素养,拼个旗鼓相当一点问题都没有。战场之上,兵力优势其实很特殊,如果一方十人,另一方二十人,那二十人的一方很可能轻轻松松获得胜利,可一旦人数上万之后,所谓的两倍兵力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如果现在叶利钦手中握着八万精兵,就算有十个胆子,铁墨也不敢这么打。人数达到一定优势,就会产生质变,在巨大的优势面前,任何阵法诡计都是浮云。恰恰,叶利钦没那么多兵力,偏偏这种情况还给他一种手握优势的假象。看上去俄国人攻势如潮,但铁墨一点都不担心,只需要一个契机,这些俄国人就会变成一群土鸡瓦狗。 “报,督师,东北方矩形阵防区压力过大,雨指挥使请求援兵”听到这个消息,铁墨眉色一动,嘴角翘了翘,“白星、弗兰听命,长蛇阵出战,绕行圆阵,务必将防御圈外扩二十丈。” 白星和弗兰所部隶属中军长蛇阵,一直没有参加战事,可以说破是兵强马壮,得了命令二人赶紧领兵出战。曹源这边压力确实非常大,华西列夫的兵马就像恶狗一样不断撕扯,看到白星以及弗兰来援,他总算舒了一口气。 白星领兵杀出,随着这股生力军到来,晋北军在东北方向展开了猛烈的反击,俄国人反应不及,被打的层层后退。白星并没有恋战,而是配合曹源扩大防御带,留出过道后,周定山的骑兵再次杀出,休息一个时辰后,这股骑兵再次展露锋芒,他们沿着圆形阵外围扑杀那些攻势正猛的俄国人。 连环马配合步兵保护,俄国人再次见识到了云府骑兵的威力,首先遭殃的就是华西列夫的兵马,缺少骑兵,有没有严谨的步兵阵阻挡,哪里挡得住犀利的连环马骑兵,周定山奋勇当先,领着骑兵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圆形阵外围犁了一遍,许多俄国士兵被杀的胆都寒了,不知是谁怒吼一声,潮水般退去。 趁着俄国人后退的机会,整个圆形阵一致向外,竟直接扩了三十丈。看到这个结果,铁墨满意的笑了笑,叶利钦可就脸黑了,费劲千辛万苦打了半天,包围圈没缩小,还反而扩大了。几十丈的战略空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华西列夫很心疼,这番攻击,他麾下的兵马损失最严重,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东方人的反击点,当时撤退不及时,被东方骑兵砍得伤亡惨重。打到这个份上,叶利钦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下令撤退了,十几名千夫长也灰头土脸的,这一天战斗下来,谁都没讨到好。可事实上,还是东方人赢了,人家东方人只要撑得住就行,根本不需要多大的胜利,等到新尼古拉那边有了结果,大军驰援其他方向,那俄国勇士们只能认栽了。 对俄国人来说,拿不下东方大军,就是失败。当然,铁墨这边也不好受,面对俄国人疯狂的进攻,一日之间再次折损过万,人数已经急剧缩减到一万三千多人,这点兵马,再想重组八卦阵,那是痴心妄想。几天下来,恶战连连,可谓是两败俱伤,苏兹达尔河南岸,绝对算得上鲜血染大地,尸骨遍平原了。 傍晚时分,双方休战,好多士兵回到大营,倒在地上就不想起来了,真的太累了,每个人都绷紧神经,一旦松懈下来,疲累感充满全身。 铁墨同样筋疲力尽,躺在榻上打盹,可又不敢真正睡着,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 在铁墨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担忧,虽然安排了一些后手,可要是扛不住,那所谓的后手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躺在榻上思来想去,那种疲累感渐渐袭来,哪怕铁墨意志坚强,此时也忍不住混混沌沌的。海兰珠看到铁墨草草睡下,便将薄被盖在身上。今夜月色全无,暖风中带着丝丝凉意,漆黑如墨的夜色下,谁也不知道笼罩着什么,或许明天要阴雨绵绵了吧? 海兰珠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一路走来,见惯了杀戮和死亡,早变得麻木不堪了。 或许是因为天色太暗的原因吧,疲累一天的晋北军无法避免的放松了戒备。一天恶战,那种高强度的厮杀下来,每个人都累的浑身乏力,放松下来后,精力就再难集中。在远处,俄国人同样是叫苦连天,真要说起来,他们可比晋北军还惨,伤亡惨重不说,辎重不足,缺医少药,好多受伤的将士都无法得到治疗。 在俄国大营里,有一块专门的营地是伤员居住的地方,此时夜幕之下,伤兵大营里哀嚎连连,周围的人听着那些惨痛的声音,心中忍不住发慌。缺医少药,又没有足够的医者,叶利钦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鄂木斯克军队编制中,并没有专门的随军医者,这一点远远不如晋北军。 伤兵满营,战事不利,叶利钦愁的头发都快白了,他清楚地知道,此时可来不得半点马虎,战况对鄂木斯克也越来越不利,没能迅速打垮东方人,伤兵越来越多,军中士气势必会越来越低落,现在能撑着,就是因为还有胜利的希望,一旦这点希望也被打破,那鄂木斯克儿郎就会想决堤的洪水,拦也拦不住。 身心俱疲,可是叶利钦根本不敢闭上眼睛,他要将所有的精力拿出来,努力想出一点制衡的办法,他很怕闭上眼睛,就会沉睡过去。面对如今的战况,他是没有资格睡觉的,“来人,将耶罗马找来,另外,伤兵那边做下准备,重伤无法医治的,就免了他们的痛苦吧。” 亲兵面露愕然之色,最终什么都没说,其实早该想到这些的。以现在的情况,是养不起那么多伤兵的,尤其是重伤员,无法医救,他们只能痛苦的撑着,送他们上路,也是一种解脱吧。不久之后,伤兵大营那里哀嚎声小了许多,只是浓重的血腥气却充斥着整个天地,阴暗的穹隆被怨气冲击着。 活着的人,只是兔死狐悲,略微感叹下罢了,往常时候,这种清理重伤员的情况也经常见到。不光鄂木斯克,在整个欧洲都有着这样的习惯。清理重伤员,保持战斗力,维持士气,这是早年的罗马人遗留下来的。当初罗马人渡海远征苏格兰的时候,好多罗马将士重伤不治之下,选择了自杀。 耶罗马处理完伤病问题,整个人心情变得沉重了许多,哪怕知道这样做纯属无奈,但终究熬不过良心这一关。不过耶罗马作为叶利钦麾下最忠诚的狼犬,他是绝对不会质疑叶利钦的,回到帅帐之中,看到叶利钦依旧坐在案子前,单手撑着下巴,“大公爵,你还有什么吩咐?” “耶罗马,有一个任务,或许去了就回不来了,你敢去做么?”叶利钦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他也知道这个念头有多么疯狂,可是人生中,有些事情就必须去搏一搏。耶罗马为之一愣,不过他很快便站直了身子,面露决然之色,“大公爵,无论什么任务,属下都会尽力完成。无论多么艰难,无论生死,属下都是你最忠诚的臣属。” 叶利钦定定的看着耶罗马,目光里终有不舍,长期的鏖战,叶利钦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早没有了往日儒雅,咧嘴淡淡的笑了笑,却显得异常真诚。 他从来没有瞒过耶罗马,面对耶罗马,也不需要任何谎言,这是他手下最忠诚的家臣,“耶罗马,这一战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连我也没有太大的信心。我无法给你保证什么,只能说,如果最终我们赢了,你的家人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若是我们败了,我们全都会一无所有。” “大公爵不要说了,属下全都明白”耶罗马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很多事情虽然不说,但非常明白。 他和叶利钦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统治鄂木斯克基础之上的,没有了鄂木斯克,什么都没了。所以,那些千千万万的普通俄国子弟可以投降,但是他和叶利钦不能,“不管什么任务,大公爵直接吩咐便是。” “很好,耶罗马,我给你三千兵马,你的任务是趁着夜色偷袭东方人的营地”叶利钦的话说出口,耶罗马就忍不住动容,怪不得大公爵面色这般凝重,竟然是夜袭东方人的大营。 第739章 绕路而行 第739章绕路而行 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连番恶战后,真正可以动用的兵马并不多,大家身心俱疲的,这个时候夜袭,风险有多大,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而且最要命的是,不管结果如何,这些夜袭东方人大营的俄国子弟肯定无法活着回来,东方人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这简直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夜袭任务。耶罗马并没有犹豫,几乎瞬间便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属下这就去调集人手,大公爵但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耶罗马转身想要离开,叶利钦猛地起身,三两步走到耶罗马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他在心里发誓,如果能够活着回到新尼古拉城,耶罗马的家族就会成为真正的贵族,这是他对耶罗马的回报。 得到叶利钦的贵族礼,耶罗马眼中慢慢蒙上一层水雾,事实上,他的家族并不是贵族,不过是图罗夫河流码头的小商贩罢了,他随军争战这么多年,唯一的愿望就是跻身贵族行列。一个真正的贵族,那是家族延续的荣耀,每一个拥有骑士精神的男儿,谁没有贵族的梦想呢?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茫茫新尼古拉平原,漆黑如墨,疲累不堪的士兵们早已经休息,就连那些外放的暗哨也忍不住放松戒备。耶罗马英勇善战,威望十足,哪怕境况艰难的时候,依旧能拉起三千多人的死士。子时刚过,耶罗马领着人从苏兹达尔河南部分支末端向东而去,他清楚地知道沿途肯定有着不少暗哨探子,所以尽可能的加快行军速度。 白云飞蜷缩在一处土坑里打着盹儿,白天的时候打了那么久恶仗,现在又被派出来当暗哨,想想都觉得憋屈。他认为指挥使的安排很有问题,这个时候俄国人还敢夜袭,那不是找死么?至少在白云飞看来,世上还没有傻乎乎自寻死路的人。 迷迷糊糊中,耳中听到一点响动,常年的警惕性,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机灵,朝着声音方向看去,模模糊糊的人影不断晃动,白云飞吓得魂都快没了,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傻子也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在西边除了俄国兵马,还有第二家么? 伸腿踹了踹旁边酣睡的同伴,焦急的说道,“岳拓子,别睡了,赶紧发响箭,娘的,俄国大胡子真的发动夜袭了,嘶...他们不要命了么?” 岳拓子被踹醒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赶紧将手里的响箭点燃。响箭拖着红色火光窜上天空,在这如墨的夜色下甚是扎眼,不久之后沿途的暗哨全部被惊动,一连串的信号发回去,终于震惊了丁国军大营。 警示信号来得很快,可是耶罗马的行军速度更快,大营这边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耶罗马率领的俄国死士已经冲进了西面大营,这些俄国人也没有执着于杀人,而是不断放火,尽可能的制造混乱,转眼间整个西大营火光冲天。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大多都在沉睡,迷迷糊糊的被惊醒,哪里来得及列阵迎敌,更何况俄国人到处搞破坏。 周定山虽然坐镇西大营,可是任他能耐再大,在这种混乱局面下,也很难发挥,火势蔓延,俄国人分成十几支小队作乱,晋北军士兵死伤无数,很多人都没能逃出来,直接葬生大火。 “通知各部,往东面撤,在营地门口组织防御”周定山当机立断,这个时候可来不得半点犹豫,越是纠缠不休,损失就越大。好在俄国人只是偷袭西大营,由此看来夜袭的兵马不会太多,西大营乱了这么久,中举大营那边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得到撤退命令,西大营的士兵不断向东面集结,匆匆往中军大营撤,一切如周定山所想,为了不让乱局蔓延到中举大营,曹源已经在西大营东面组织起两千多人的防守阵型。耶罗马的反应也不慢,西大营士兵撤退,他就紧咬着不松口,带着人就扑了上来,周定山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岳晓晨提早做了应对,这些俄国人真的就冲进中军大营了。中军大营不仅仅有着帅帐,就连马圈也在中军外围,一旦中举大营被毁,战马折损不说,光士气方面就是沉重的打击。 其实这也不怪耶罗马,实在是晋北军的扎营方式很怪,并非传统的左中右三营连接,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中军大营更靠东面,东西两侧大营内收,耶罗马想要进攻中军大营的话,就必须先从外围动手。西大营被毁,晋北军将士全都憋了一肚子火,曹源更是怒目而视,俄国人这个时候夜袭,简直没把晋北军将士当回事啊。 让过西大营逃兵后,曹源拔出佩剑大声吼道,“准备火箭,让这些俄国蛮子尝尝我们的厉害。” 俄国人追杀而来,迎头遭到一阵弹雨打击,顿时死伤过百。不过耶罗马这次带来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虽然受到阻挡,但是人人血性十足,丝毫不退,找来盾牌,没有盾牌的就用木板,俄国人突破西大营寨墙,扑向曹源所部。 双方距离太近,很快就厮杀在一起。俄国人悍不畏死,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时间曹源所部竟然被压制的节节后退,看到麾下抵挡不住,曹源气的目露凶光,骑着马迎了上去,“都给本将顶住,谁敢再退,老子砍了他。” 再后退,那可就是中军大营里的马圈了,那可是骑兵最大的资本。亲手砍掉几名逃兵后,形势终于稳了下来,这个时候更多的援兵从中军大营冲出来,人数增加,总算挡住了俄国人的攻势。外边战火连天,厮杀声不断,铁墨早被惊醒,持着鬼头刀面色狰狞的走出帅帐,这个时候几名总兵以及参将已经在帐外守候,看到几名总兵,铁墨眉头皱紧,恶狠狠地说道,“都慌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夜袭么,都给本督师回去,东大营和中中军大营如果再出事,莫怪本督师拿你们开刀。” “任冲,带着你的人从北边绕过去,结连环马,要是跑掉一个俄国蛮子,本督师拿你是问”铁墨连番命令,神情凶恶,几名指挥使也渐渐安定下来,拱拱手去自己的防区驻守。 任冲也领命而去,点了一千骑兵很快奔出中军大营。耶罗马当然不会太好受,他知道今夜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没想到东方人反应如此迅速,竟然无法对中军大营制造混乱。 任冲的骑兵行动迅速,转眼间便从耶罗马大军后方杀出,当骑兵到来,再加上曹源和周定山组织的防御阵势越来越稳固,也预示着这场夜袭行动的结束。耶罗马没想过逃跑,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临死前多拉一个垫背的。耶罗马死不后退,麾下士兵同样血性十足。 周定山早就盯上了耶罗马,看到大局已定,当即打马奔出,长枪直取耶罗马。夜幕之下,迅速如流星,耶罗马举起剑,还是没能挡住这雷霆一击。 耶罗马被周定山一枪刺死,也算是解了恨。夜袭西大营的俄国人被全歼,可是看着破破烂烂,四处烟尘的西大营,没人能高兴得起来。铁墨领着三娘等人走进西大营,到处都是倒塌的营帐,火势还在燃烧,许多战士的尸体都被烧干了,有的人是被活生生烧死的,尸体保持着千奇百怪的姿势,仅仅看上一眼,就能体会到其中的痛苦。西大营毁于一旦,死伤不少,自有兵曹去统计,很快战后统计就送到了铁墨手上,铁墨脸色越来越难看,西大营被焚毁不说,营中士兵也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伤亡。 乍看上去好像俄国人伤亡更大,可实际上这一次是俄国人赢了。以目前的情况看,俄国人折损个三千人,影响不到根本,可是晋北军一方,本来兵力就少,一下子折损两千多人,直接影响到了整体作战规划。西大营焚毁,对士气的打击更是无法估量的,为了这场夜袭,派出三千死士,叶利钦也是拼老命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赌赢了。 如果不想点办法,接下来的决战就太难打了,士气此消彼长,局势随时都可能恶化。铁墨满肚子火气无处发,辛辛苦苦开辟了苏兹达尔河战役,没想到最终会陷入这般境地,叶利钦这个人当真是难缠。 周定山等人也都是沙场老油条了,听闻折损情况后,也全都一脸的菜色,同样,大都心生自责。其实很多人都大意了,觉得刚刚经过一天恶战,身心俱疲之下,夜袭乃是有去无回的蠢招,有了这个心思,哪怕安排防御警戒,也没之前那么用心了。如果还能像往常那样防守戒备,虽然同样会有折损,但西大营绝对不会被焚毁的。 俄国人这一手兵行险招,可谓取得了奇效。以前周定山也曾经走过险棋,没想到这次也栽在这一招上。众人随着铁墨回到帅帐,全都苦着脸,他们能感受到铁墨身上传来的怒气,所以大气也不敢喘,省的当了出气筒。 几个总兵连同周定山都不说话,铁墨可不会便宜他们,将战后统计往案子上一扔,面露冷笑,“好了,都别绷着了,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本来兵力就不占优势,靠的就是将士英勇,士气高昂,现在西大营被毁于一旦,营中人心惶惶,你们告诉本督师该如何破这个局。”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几名指挥使面面相觑,最后全都落在了周定山身上。海兰珠可不会替这些人说话,昨夜休整之前,可是刻意吩咐过多加小心的,结果还是让俄国人得了手,所以,今夜的损失,这些指挥使将军们全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周定山心里都快骂翻天了,看老子做什么,这又不是老子一个人的事儿,不爽归不爽,可谁让他周某人军职最高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督师,虽然俄国人得了手,可粮草辎重并不在西大营,骑兵也没多大损失,真如果打起来,我们未必怕他们。” “定山,你说的也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本来我们有着八成胜算的,现在却变成了五成,冒的风险大了许多,你觉得这值得么?一旦这场战事顺着俄国人的思路走,那事情就变得不可捉摸了”铁墨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虽然西大营被毁,他也没有太过责怪这些部将,毕竟连续疲惫下,就是铁打的人都会松懈。 但是周定山这种想法,让他很生气,他开辟新尼古拉战役,是为了顺利结束鄂木斯克战争的,而不是让自己置身巨大险地的。 感受着铁墨灼灼的目光,周定山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八成胜算变成五成,这可真有点作死了。 这时候曹源开口道,“督师,虽然将士们受到了影响,但问题并不大,只要能暂时避免和俄国人硬拼,小胜一场,便可重新稳定军心。” 曹源所言自然不错,以晋北军一贯稳重刚猛的作风,只要稍微争取点时间,就能将心态调整过来。 众人无不点头,铁墨手指敲打着桌面,也在思考着曹源的建议。如果能稍微拖延一下俄国人的进攻节奏,那么战役的主动权还能掌控在手中,问题是真要做起来,没那么简单啊。叶利钦也是成名已久的老狐狸了,兵贵神速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通过夜袭手段占得先机,他会放过这个机会。现在不是自己想不想打的问题,叶利钦占得先机,他想打就打,己方只能处在被动防御的地位。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了方向,就一定能想到办法,在铁墨看来,再艰险的局面,也比不过当年活在暗庄堡的时候艰难。他铁某人能从杀机重重的大草原上活下来,没理由倒在这里,周定山等人也纷纷献计,说的方法五花八门的,他们脑海中的奇思妙想未必真的管用,却给铁墨提了一个醒,“曹源呢?记得上次曹源回来的时候,说过那边牧民不少吧?” 听铁墨提起曹源,周定山使个眼色,曹源赶紧走出帐外,正好看到胡伟贤伸头伸脑的,“小贤子,去把曹源找来,就说督师有要事找他商量。” 胡伟贤神色一动,屁颠屁颠的跑到东边找曹源去了。 第740章 火牛阵 第740章火牛阵 夜幕之下,一个壮汉坐在石墩子上擦着钢刀,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话。曹源最近倒霉的很,自从卡奇格惨败后,不仅指挥使的职位被免,就连原来的都统之位都没能保住。眼下直接变成小都头了,从指挥使直接降到都头,这降职速度绝对算得上飞流直下三千尺了。西大营那边闹得人心惶惶的,曹源却只能干瞪眼,娘的,要是他曹某人还在西大营驻防,保准将那些大胡子杀的屁滚尿流。 曹源也算一名猛人了,现在被降职成一个小小的把总,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不过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好好的战事打成那样,死了那么多兄弟,督师没直接砍他的脑袋就算不错了。正自郁闷呢,就看到远处跑来一个人影,看到来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顿时就乐了,“啧,则不是小胡么,咋跑到曹某这里来了,是不是大胡子又来了,曹某这就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胡伟贤尴尬的咳嗽两声,他可不敢在曹源面前妄自尊大,傻子都知道曹源这个把总只是暂时的,随时都能恢复原职。拱拱手,胡伟贤小声道,“曹将军,督师有事找你。” 一听铁墨找,曹源也没心思调侃了,将刀扔到旁边,急匆匆的往帅帐赶。曹源健步如飞,可就苦了胡伟贤,他可是想借这个机会进帅帐见识下世面呢。入锐锋营有些时间,但还从来没参加过军事会议,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曹源可不知道胡伟贤那些心思,来到帅帐外,整整衣襟,这才进去,胡伟贤眼疾手快,从后边直接凑过去,直接把曹源吓了一跳,“小贤子,你跟进来干吗,不知道军中的规矩么,赶紧滚出去。” 好不容易混进来了,胡伟贤可不会被曹源三两句话打发走,一本正经的行了一礼,“督师,末将已经把曹将军请来了,不知道督师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曹源气的脸都黑了,老子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还用你个臭小子回禀?铁墨也是诧异,不过旋即就明白胡伟贤打着什么心思了,海兰珠抿嘴轻笑,她可是知道哦胡伟贤的,这小子胆子也可是大的很。铁墨一直对胡伟贤另眼相看,连带着海兰珠也是爱屋及乌,“行了,曹大将军,你赶紧坐下吧,小贤子既然来了,就坐下听听吧,对今后有好处,说不定,这小子还能帮上点忙。” 胡伟贤到底年轻,当即喜上眉梢,拱着手大声几句夫人好。不过韩拦住的性子,再多的马屁话落在她身上也没什么反应。曹源那叫一个郁闷,胡伟贤这个毛猴子到底何等何能,为什么督师对他这么好呢?周定山可知道胡伟贤的事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坐下”。 周定山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胡伟贤攒着手行了一圈礼,这才坐下。 铁墨扫了曹源一眼,脸上依旧不见什么笑容,显然还没气消,“附近牧场那边是不是有很多牧民?” “是啊,那边几乎家家都养牛羊,尤其是羊群,每个村子几乎能凑上个几百绵羊,督师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粮草存在西大营了?”曹源顿时有些吃惊,也不怪他这么想,自进入伊斯特拉高地后,大军对俄国平民可是秋毫无犯,如果不是辎重出了问题,怎么会对牧民感兴趣呢? 铁墨直接瞪了瞪眼,敲敲桌面,没好气道,“说什么呢?本督师要是想抢牛羊,用得着把你叫过来么,难道你以为本督师离你你曹大将军,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咳咳”曹源一阵脸红,当即低眉耷脑,再不敢乱多嘴。 铁墨稍微思考一番,才继续道,“你对附近比较了解,那里的人也都认识你,一会儿你就出发去一趟,尽可能的收集牛羊,但记住不能偷不能抢,要是惹得众怒,把事情办砸了,你这个都头也不用当了,从今往后给本督师去后边扛大锅吧。” 被铁墨的眼神一瞄,曹源背后的冷汗都竖起来了,哪怕当个大头兵,也不能去背行军锅啊,他曹某人可丢不起这个人?也不管这事有多难办了,曹源赶紧起身,大声道,“督师你放心,末将保准把事情办的圆圆满满的。” “去吧,小贤子,你跟着曹大将军,见识下世面”挥挥手,就像赶苍蝇似的,曹源领着胡伟贤跑出去了。 都是牛羊惹的祸啊,不偷不抢,还不惹别人众怒,这事可真不好办啊。偏偏胡伟贤跟在身边,这小子哪里是见识世面的,整一个负责监督的小间谍啊。 没人知道曹源付出了什么代价,反正他离开的时候,当地俄国百姓美滋滋的将牛羊送到了他手上,瞧村民们的架势,不收都不行。牛羊找来了,曹源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胡伟贤却心生不满,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的嘀咕,“曹将军这样做是不是不好啊,你许诺那么多好处,你这是把督师当肥羊宰了?” 曹源垮着脸,双眼使劲儿瞪了瞪,“有什么不妥的?督师不让偷不让抢,还不能惹众怒,曹某不多许诺些好处,他们能把牛羊交到咱们手中?” “那你许诺的好处也太多了,只是用一下而已,事后就补偿百斤粮食,损失一头羊,另外补偿二十斤,你这是给督师挖坑呢?”胡伟贤一脸黑气,要不是估计曹将军武力惊人,早就上去厮打一番了。 曹源脸皮厚得很,摆摆手颇为不耐的哼道,“那怎么办?至少曹某没违背督师的意思吧,开始的时候,督师可没说什么限制。” “你....曹将军啊,你这个都头估计也当不成了”胡伟贤懒得理曹源了,卯时中旬的时候,曹源等人赶着牛羊回到大营。胡伟贤是个合格的小间谍,当即站在帅帐里把曹源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铁墨还算好的,周定山差点没气蒙了,指着曹源的脑袋就开骂,“姓曹的,你还真是开得了口,那么多粮食,都给了俄国人,将士们吃什么?” 曹源敢跟胡伟贤龇牙咧嘴,可不敢站在帅帐装大拿,只能苦着脸装可怜,“督师,周将军,末将这也是无法啊,不多许诺点好处,那些俄国人哪里肯接招?” 周定山还要再骂,铁墨摇摇头,轻声道,“无妨,虽然粮食问题难解决,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先应付完眼下的事情要紧。” 曹源顿时一喜,不过铁墨接下来的话,直接让曹源眼泪差点流出来。铁墨依旧淡淡的样子,缓缓言道,“不过曹将军劳苦功高,应该好好犒劳下,以后就去后厨帮帮忙吧。” 嘎,曹源面如土色,不断扫着帐中众人,指望这些人能帮忙,可是周定山以及那些指挥使们全都把脸扭到了一旁。胡伟贤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哼,这下惨了吧,真以为督师好算计呢。 曹大将军确实挺坑人的,不过好在顺利将牛羊找来,但是在铁墨看来,曹将军去背行军锅一点都不冤。这混账东西简直就是个商业白痴,啥事不是有商有量的,他倒好,本来值十贯钱的东西,愣是花一百贯钱才买下来,估计那些俄国农夫都笑惨了,这么好的买卖,人家还生怕后悔呢。 夜袭事件,搞得晋北军人心惶惶的,俄国大军那边却是大有不同,叶利钦高兴得很,本来以为多制造些杀伤就行了,没想到耶罗马如此厉害,居然将整个西大营都给毁了。闻听夜袭成果,军中士气大振,打了这么久,俄国勇士终于赢了一回。 兵贵神速,趁胜追击,不到辰时,叶利钦就派人通知了东面的华西列夫,准备在巳时发起新一轮的进攻。叶利钦相信,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这一次俄国勇士一定能一举打垮那些可恶的东方人。 大约巳时中旬,双方再次列阵,这一次与前两天不同,晋北军一上来就摆出了拼命防守的架势,内部阴阳长蛇阵,外部厚厚的圆形阵做防护。圆形阵收缩的很紧,叶利钦心头大快,让东方人再嚣张,现在看他们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他并没有急着下令进攻,可是通过千里镜观察晋北军的防守阵型,对方防守严密,利用弹雨压制,估计也取得不了太大效果,“通知华西列夫,让他从东南方向进攻,锁死东方人后撤的路线,夸徳雷玛,你亲自领兵于正面突击,掩护撞城木越过对方防线,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一道口子来。” 夸徳雷玛得令处征,这次俄国人可是信心满满,东方人被搞垮了西大营,人心惶惶,正是防守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如果这还突破不了东方人的防线,那俄国勇士们真该找块豆腐撞死了。这一次,俄国人保持着严密的阵型,为了保存战斗力,以及掩护撞城木,五千士兵集中了军中所有盾牌,几乎人手一块,盾牌举在头顶,如果从高空看去,俄国大军举起的盾牌连成一片,就像一面移动的巨大堡垒。 当然这种方法很笨,移动速度也会减慢,但效果明显。如今的晋北军可不比几天前,兵马不断折损后,已经无法明目张胆的主动进攻,一但攻出去,损失会更大。铁墨看着俄国人的架势,头皮有些发麻,叶利钦想出的办法笨归笨,但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在俄国人进入射程后,周定山下令尝试了几波弹雨覆盖,结果收效甚微。就这样,上万晋北军眼睁睁看着俄国人像乌龟一样爬过来。 俄国人冲到近前,撞城木开始发挥威力。撞城木冲击盾牌阵,这种方法乃晋北军所创,当然明白其中的威力,为了顶住撞城木冲击,许多长枪兵放弃武器,帮忙扛着盾牌,可及时人数众多,依旧被压制的节节后退,撞城木所造成的压迫感太强了,狠狠地撞过去,盾牌震得人耳朵蒙蒙作响,脑袋发蒙。 随着撞击次数增多,需要防守的面积越来越大,终于一处盾牌阵被撞塌,俄国人扛着盾牌就扑上来。连续两天恶战,俄国人也憋了一股子火,现在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由不得他们不兴奋了。前排盾牌兵在强大压迫下,转眼间葬送了几十名士兵,为了避免更多伤亡,只能迅速后撤,与后排阵型合二为一。 虽然看看抵挡,但外围阵型还是被一层层剥开,虽然速度很慢,但只要时间久了,圆阵层层防御,早晚被一步步蚕食掉。铁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个时候哪怕心中再担心,也不能表露出来。将为兵之胆,为将者乱,则麾下必乱。 俄国人一层层突破,效果越来越明显,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结果就不言而喻了。叶利钦露出得意地笑容,之前决定夜袭的时候,好多人还不以为然,现在呢,谁还敢质疑他的决定?这辈子免不了要行走悬崖,迈出去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这一刻,仿佛能看到东方人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了,只要灭掉东方督师,东方人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凭着他叶利钦在鄂木斯克的威望,只需要振臂一呼,从鄂木斯克到新尼古拉,遥相呼应者会层出不穷。快点吧,再快点,叶利钦攥紧了剑柄,没人发现,他的手轻轻颤抖,眼中透着狂热。 夸徳雷玛领兵取得成效,第二批的俄国士兵也扑了上去,为了减少进攻阻力,叶利钦终于发动了接下来的计划,“火枪手向前,尽量覆盖对方中军,减小我方进攻阻力。” 等候多时的俄国火枪手们不断往前移动,到达一定距离后,便开始发动弹雨,整个晋北军圆形大阵终于迎来了最艰难的时刻。 此时双方厮杀在一起,晋北军从火枪手根本无法进行覆盖抛射,而俄国人不一样。晋北军圆形大阵,从外围到中间有着很长距离,只要抛射圆形阵内部,根本不用担心误伤。 第741章 惨败而归 第741章惨败而归 随着俄国火枪手加入,晋北军这边的压力越来越大,将士们一边顶住俄国人的进攻,一边防备头顶的弹药,手忙脚乱,伤亡人数直线上升,而俄国那边则士气进一步提升。夸徳雷玛嗷嗷直叫,许多俄国人赤膊上身,学着夸徳雷玛的样子振臂高呼,“乌拉....呼....乌拉....杀掉东方人....他们撑不住了。” 有的人在怒吼,有的人在狂笑,在他们眼中胜利已经是早晚的问题。铁墨嘴角翘起,眼睛变得阴沉起来,抬起手,不急不慢道,“发旗语,命令骑兵出战,准备好的牛羊都放出去。” 旌旗招展,硝烟弥漫,在奋勇厮杀的时候,战场上却响起“咩咩”的声音,同时还伴着“哞哞”声。 俄国人直接蒙了,他们根本没搞清楚状况,战场上怎么会有牛羊叫唤的声音?虽然之前也听到过这种声音,但很稀疏微弱,没人当回事,现在可是成片的叫声响起,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还在顽强抵抗的晋北军士兵们主动分开道路,成群的牛羊窜了出来,前边一匹战马被红布裹起来,有的牛羊尾巴上还带着火,这一刻牛羊就像疯了一样,悍勇无比的向前冲去。 轰隆隆,一个俄国士兵张大嘴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一头疯牛挑上天,等落下来的时候,肚子上两个大窟窿咕噜噜的流着血。 夸徳雷玛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举着刀傻愣愣的,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的一幕再次让夸徳雷玛呆住了,牛羊冲出来之后,就开始乱跑,好多俄国士兵直接眼红了。这些俄国士兵素质参差不齐,有的入伍没几个月,他们大多数都出身贫民,看到牛羊直接眼红了,在他们心里,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就算打赢了这场仗,都不一定得到一头牛。于是,有人开始围攻一头大黄牛,想要捕获这头肥牛。 还有的人去抓羊,一时间整个阵型乱糟糟的。就在这个时候,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那支银光灿灿的骑兵再次出现。这一天阴沉沉的,乌云压顶,就像夸徳雷玛的心情,那成百上千的战马在眼前奔腾,更在心中跳跃。过了好久,夸徳雷玛才喷出一句脏话,“我干你娘,要不要这样?” 此时的夸徳雷玛只想哭,他不是不想阻止,可阻止不了啊,那些俄国勇士们早忘了什么叫进攻,都冲着牛羊使劲儿呢,乱糟糟的阵型,偏偏出现了要命的骑兵,结果可想而知。俄国人的攻击阵列被一冲而散,连环马再现,铁索连环,分割绞杀,一刻钟前还占据绝对优势的俄国大军变得毫无头绪,面对骑兵的无形绞杀,有的人逃命,有的人继续沉迷牛羊,有的人还想继续进攻。 这个时候,圆形阵也配合着骑兵开始向外扩,只要被圆形阵包裹进去的俄国士兵,必死无疑。 到了这个份上,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事不可为了。夸徳雷玛黑着脸往后逃,但他一身红色甲胄,站在人群中太显眼了,不光云府骑兵对它感兴趣,那些凶性大发的老黄牛也对他感兴趣。一头疯牛哞哞的扑上来,幸亏夸徳雷玛反应够快,往侧面一滚堪堪躲过去,否则两瓣屁股飞被戳到不可。 抹了把冷汗,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夸徳雷玛俩眼一瞪,暗道一声我命休矣,一队连环马毫不留情的掠过来,那是何等的速度,夸徳雷玛还没跳起来,双腿被兜住,生疼生疼的,身子往前摔倒,紧接着寒芒闪过,脖子一阵冰凉,鲜血喷涌而出,夸徳雷玛捂着伤口不断抽搐,不甘心的看着那对连环马扬长而去。 连夸徳雷玛这样的猛将都没能逃脱被杀的命运,更何况那些普普通通的俄国士兵,这个时候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谁还愿意继续进攻啊。那些跑得慢的人,要么被骑兵绞杀,要么被圆形阵套进去,总之每没一个好下场的。 大好形势,转眼间却变得惨败,俄国士兵们仓皇逃窜,什么督战队,什么大公爵,这个时候连个屁都不是,唯有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不拼命,实在是没那个资本啊,这个时候冲上去,那不是拼命,而是找死。 夸徳雷玛身死,华西列夫也没好到哪里去,幸亏跑得快,否则就被连环马留下了,就这样,华西列夫的右臂也被割出一道大口子。 叶利钦差点没昏死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就变得兵败如山倒了,费尽心机,千算万算,结果败在一群牛羊身上,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这一刻,叶利钦真的不想活了,这辈子就没碰到过如此狡猾的对手。铁墨确实很狡猾,可实际上叶利钦也有错,说到底还是叶利钦对情报方面缺少重视,如果能提前得知晋北军的动作,多少会做些应对,也不至于兵败如山倒。疯牛还在狂冲,羊群咩咩的耀武扬威,这个时候,俄国勇士们脸色灰白,那不是一群绵羊,而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俄国将士们可算是让这群牛羊给坑到姥姥家去了。 败局已定,叶利钦还算光棍,该认命的时候就得认命,领着残兵就往回撤。云府骑兵也没有深追,穷寇莫追的道理,周定山还是懂的。虽然胜了,可实际上俄国人兵马并没有折损太过严重,他们完全有反抗之力的,追得太深,等着俄国人掉过头来,那云府骑兵可就要遭殃了。 俄国人逃回大营后,全都坐在地上喘粗气,眼睛里流入出不可莫名的惊骇。以前总是讽刺那些弱渣是待宰的羔羊,现在想想,就算羊羔子也不是想杀就杀的,只要使用得当,一群绵羊能撵着俄国勇士们跑。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堂堂俄国男儿们,被一群牛羊打败了.... 叶利钦灰头土脸的,跌坐在案子前,再没了往日雄风,这一刻,他的信心真的崩塌了,他已经足够努力了,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还是没能赢下来。这是上帝的旨意,鄂木斯克不是他叶利钦的,可是...不甘心,哪怕是死也不想放弃。 十几名千夫长集聚帅帐,全都一脸惊慌之色,虽然逃回来了,还是心有余悸。之前有一个战士,被牛角刺穿腹部,硬生生挑着那人奔了十几丈,鲜血内脏流了一路,最可怕的是那些东方骑兵,简直就是杀人如麻,大家都不知道这场仗该怎么打了。 叶利钦如果了解大明朝的话,便不会败得如此惨了。华夏文明历史上这种驱使牛羊冲锋的例子不少,若是了解一番,也有一些应对方法的。可惜叶利钦根本不晓得如何应对,当看到那一幕时,脑袋都是懵的,根本没想过如何去应付。正因为叶利钦的懵逼状态,致使这一仗损失极大。 这一场仗下来,并非毁灭性的,虽然折损将近一万五千余人,但是此时的俄国人还是具备可战之力的,尤其是华西列夫的东路兵马,损失并不是太大,总体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明明还具备可战之力,可是军中从千夫长到普通士卒,全都垂丧着脸,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莫说是他们,就连大公爵叶利钦也变得沉默寡言。往常时候,哪怕兵败,叶利钦也会站出来振奋军心,维持部队凝聚力,可是这次,叶利钦什么都没有说。对于那些俄国将士来说,真正要命的是,大公爵叶利钦的信心已经崩塌了。 傍晚时分,千夫长们一个个低头耷脑的从帅帐中走出来,一来到外边,众人全都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绝望的气氛已经蔓延开来,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大公爵这次真的垮掉了,看上去俄国勇士们还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可实际上,这些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夜袭东方人的西大营,绝对是最好的决战机会了,可就是如此,依旧没打过东方人,反而自己这边损兵折将。 短时间内,俄国勇士们已经很难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了,士气受到沉重打击,跌落冰谷,身心疲累,急需时间休整,可偏偏现在鄂木斯克最缺的就是时间。东方人可不是蠢材,会让俄国勇士们安安稳稳的渡过这段艰难时期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俄国指挥官们早就见识到东方人的厉害了,尤其是今日一战,更让人目瞪口呆,九死一生的局面,竟然被一群牛羊硬生生给扭转过来。 千夫长们识趣的离开后,叶利钦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软垫上,帅帐门帘大开,一股股热风吹进来,虽然已经傍晚,可是那股炎热,依旧不减。短短时间里,叶利钦就像苍老了十岁,曾经豪情万丈,意气风发,到现在万念俱灰,对人生失去希望。 叶利钦比谁都清楚,今日败退之后,已经失去了胜利的希望。当然,休整一番依旧可以再战,问题是东方人会愚蠢的什么都不做么?万念俱灰,这就是叶利钦此时的心境。帅帐外,除了几名亲兵,就只剩下了金光侍卫长沃弗雷。沃弗雷平日里寡言少语,冷的跟冰块一样,生人勿进,但是他却是除沃尔康诺夫之外,叶利钦最信任的人。 帐内一直没什么动静,沃弗雷眉头紧了紧,迈步走进帐中,看到叶利钦毫无斗志的样子,他也是心中赧然,“大公爵阁下,或许,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战下去了,再打下去,也是徒增伤亡罢了,现在我们都拿不下东方人,等到新尼古拉方向的东方大军赶来,我们可就逃都没地方逃了。你以前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活着,就不会缺少希望。如今还有不少俄国儿郎,赶紧退吧,退到高加索一带,东方人就是再厉害,也拿我们毫无办法。” 叶利钦抬起头,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种惨然的笑容,“真的要去高加索么,呵呵,一旦去了高加索,那我们可就真的回不来了,从此,鄂木斯克以西以东的西伯利亚将不复存在,我们也将永久的在东方人的脚下颤抖的生活。沃弗雷,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想放弃,沃尔康大公为了西伯利亚,付出了太多太多。” 沃弗雷心情沉重,却徒叹奈何,沃尔康大公为了缔造一个伟大的俄罗斯帝国,在莫斯科也是耗费无数心神,俄国上下更是为此付出了许多,走到这一步又有谁能甘心? 叶利钦望着帐外,此时风中带着丝丝凉意,夜色完全黯淡下来,营中已经燃起了火把。曾经无数次想过退到高加索山脉,可每次想起这些,叶利钦都会暗暗发誓,哪怕是死,也不想退到高加索,过那种老鼠般的生活。至少,在他看来,那种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可是现在,才发现好多时候,所谓的荣誉,所谓的尊严变得无比卑微,他不是一个人,每一个举动都关系着许多人的命运。 沃弗雷说的很对,虽然败局已定,可是身边还有两万多俄国勇士要靠他活命呢,这些忠诚的俄国勇士,有着活下去的权力。 看着叶利钦眼神中终于有了些光彩,沃弗雷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叶利钦经受不住打击选择自杀。叶利钦一旦自杀,那鄂木斯克附近的俄国勇士群龙无首,只能败得更惨。叶利钦只要还活着,这些俄国勇士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哪怕一点点希望也是好的。叶利钦虽然还没有做出选择,但是已经开始动摇了。 晚风吹拂,在鄂木斯克周遭的士兵们,心情各不相同。晋北军这边虽然也是损失惨重,却是士气大振,经此一战,俄国人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发起新一轮进攻了。 这样,晋北军就可以扭转之前的局面,从被动变成主动。可以说,这一战是整个战役的转折点。这一晚,晋北军将士们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整整一晚,别说夜袭,俄国人连试探性的破坏都没有。很显然,双方都疲惫到了极点,谁也没有能力搞什么夜袭。 第742章 夹击破碎 第742章夹击破碎 又是一天,太平无事,可这种太平无事的情况,对俄国人来说却是致命的,因为,时间对俄国来说意味着绝望,而对晋北军来说,却孕育着无穷的生机与希望。 这一天傍晚时分,游击以上的将领们全都来到了中军帅帐,众人一扫以前的阴霾,个个士气高涨,容光焕发,周定山目光炯炯,不掩喜色,“督师,从沙雕将军那传来的消息看,俄国人已经快垮掉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叶利钦的西路兵马无法组织新一轮的进攻,我们完全可以腾出手来,直接解决掉诺斯拉小镇附近的俄国蛮军。华西列夫所部经过连番大战后,虽然还有近八千可战之兵,但我们骑兵实力受损不大,以骑兵夜袭诺斯拉,步兵压后,定可以一战灭掉华西列夫所部。东面威胁尽除,我们便可以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周定山话音刚落,便赢得了许多将军的附和。 铁墨赞许的笑了笑,叶利钦之所以敢在这里开战,最大的倚仗不是所谓的兵力优势,而是东西两侧夹击。有着华西列夫所部的配合,两路大军夹击进攻,就限制了晋北军的战略空间,这样就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将战争的主动权握在了手中。干掉华西列夫所部,就等于打破了这种东西夹击的战略,从根本上瓦解叶利钦的战术部署。 以前不敢主动出击,那是因为没那个实力,现在叶利钦所部只剩下了半口气,以云府骑兵的速度和威力,估计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打垮华西列夫所部。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铁墨自然不会继续保守下去,更何况他还有别的后手,所以当即同意道,“定山所言不错,此时正该乘胜追击,经历一场恶战后,华西列夫受伤,所步兵马人心惶惶,若是我们能奇袭诺斯拉,当能轻松取得胜利。” 攻打诺斯拉小镇,并没有什么异议,接下来就是该如何攻打了。休整两天后,云府骑兵终于有了动作,时至酉时,天色刚刚暗下来,周定山和曹源就率领云府骑兵沿着长廊古道往东面而去。华西列夫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或许进攻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防守方面却做得非常充足。 诺斯拉附近分成两段大营,一里一外,层层阻隔,平常时候,谁要是敢跑到华西列夫的大营撒野,那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可是现在不同了,华西列夫的兵马折损太多,剩余的兵马,已经无法支撑两座大营了,所以只能收缩兵力,这就导致外围缺少了防护。真要说起来,华西列夫的日子也不好受,他比叶利钦更难受。 叶利钦那边虽然折损严重,但至少位于东方人的西面,只要铁了心想逃命,还没人能拦得住。可是华西列夫呢,他将营地驻扎在诺斯拉,不仅要面对西面的东方大军,还有防备东面新尼古拉方向的东方兵马。事实上,他叶利钦的兵马也是处在两面夹击的危险中啊。 入夜之后,叶利钦让人换了药,草草的喝了点汤,便躺在榻上迷糊起来。这一战败得稀里糊涂的,同样也败得心服口服,经此一役,恐怕大公爵那边再难掀起新一轮的进攻了。华西列夫有些想不明白,当时眼看着就要压垮东方人了,怎么那些东方人就是撑住了呢? 华西列夫思来想去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哪里睡得下?到了子夜时分,一支骑兵来到了诺斯拉西南方的小河旁,这支骑兵就是周定山和曹源所统领的骑兵。 看着远处的诺斯拉小镇,星夜之下,还能看到小镇模糊的轮廓,周定山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对年轻的曹源说道,“一会儿,你我兵分两路,从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斜插诺斯拉外围阵地。现在华西列夫所部几乎将所有兵马都集中在了诺斯拉附近,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记住了,千万不要硬来,若碰上对方顽强抵抗,立刻后撤,一旦陷入缠斗,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虽然这一战十拿九稳,但周定山还是神情严肃,认真应对。领兵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敌人,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情没少见。曹源撇撇嘴,神色轻松,他觉得杨将军太过谨慎了,以云府骑兵的能力,再加上华西列夫所部的情况,还不是一触即溃? 不过曹源可不敢明面上有什么不满,违抗军令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子时一过,大部分俄国士兵都已经沉睡,这个时候云府骑兵兵分两路,就像两条毒龙直插诺斯拉小镇。最前边几十名骑兵,骑兵刀挂在马背上,人手持着一把强弓,诺斯拉小镇外围的俄国士兵只看到寒光一闪,便被火枪夺去性命,随后,整个诺斯拉小镇被引爆了,喊叫声、和骂声此起彼伏,一些俄国士兵敲锣警戒,示意镇上驻扎的俄国士兵赶紧组织防御,“东方骑兵杀过来了,大家快做好准备!” 骑兵速度太快了,再加上云府骑兵之前就在诺斯拉小镇驻扎过,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并不比俄国人差,所以一到镇子外围,骑兵分成十几股,在街头来回冲杀,镇子上再到外围营地,无一幸免。云府骑兵也学习俄国人夜袭西大营的方法,不忙着杀人,先大肆放火,俄国人一边救火,一边还要忙着对付云府骑兵,哪里应付的过来,仅仅半个时辰,诺斯拉附近火光四起,好多俄国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少人没死在云府骑兵手中,反而被自己人踩死。 丑时,正是人们熟睡之时,这个时候被敌人打上门,许多俄国人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周定山可是运用骑兵的老祖宗了,专门让人盯着俄国人的要害打,搞得俄国人风声鹤唳,好像到处都有危险。至少到现在为止,俄国人还没搞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人。 华西列夫吊着胳膊,十几名亲卫将他护在中间,为了逃命,华西列夫连自己的戎装都没敢穿。可就算如此,想要逃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曹源和周定山不一样,以周定山如今的地位,已经对军功不怎么上心了,可曹源却迫切的需要军功,一到诺斯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华西列夫,这可是一份大大的军功。 镇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曹源跑到华西列夫的居所,却没找到人,当即疯了般寻找起来,“华西列夫那条老狗呢,都给我找。” “曹将军,南边街头刚刚发现一个人,好像是条大鱼”一名骑兵跑过来说道,曹源双眉一挑,他才懒得管是不是华西列夫呢,只要是条大鱼就行。就这样,倒霉的华西列夫还是被立功心切的曹源给撞上了。 曹源可是认识华西列夫的,一看被围在中间的家伙,当即气的破口大骂,“华西列夫,你这条老狗,真以为刮了胡子,本将就不认识你了。” 华西列夫也算是一名沙场老将了,他出身科米,历经鄂木斯克数次战乱,跟随了数个大公爵。说是几姓家奴,一点都不为过,历经数次大规模政变,华西列夫依旧能活的好好的,甚至在鄂木斯克占据一席之地,在自保方面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当云府骑兵突袭诺斯拉小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条防线肯定守不住了。诺斯拉附近驻军士气如何,华西列夫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尚有八千余人,但是分别驻守四个营地,兵力分散下来,面对那么多凶狠的骑兵,所谓的兵力优势,荡然无存。 没有了兵力优势,士气低落,又是步兵对骑兵,用屁股想都知道结果如何。知道战况不会太美好,所以华西列夫早早地就做好了逃命的准备。一身普通士卒的软甲,胡子也刮个干干净净,赤膊着两条胳膊,就像穷苦的俄国子弟。华西列夫这一番装扮下来,也没人留意他,所以逃起命来,还是挺轻松的,不过他也没想到会碰上曹源。 曹源可是和华西列夫打过照面的,低声骂了两句,一拍马背,几名亲兵直接跟上,指着远处的华西列夫,怒声喝道,“那个家伙就是华西列夫,今夜就要宰了他,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华西列夫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战马也被射杀,光靠两条腿,想要逃出生天,除非是上帝附身。华西列夫真的不想死,连当年的公国之乱都躲过去了,难不成要死在东方人手中?眼看着马蹄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到骑兵的脸,华西列夫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手中的钢刀一扔,扑通跪在了地上。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因为在这之前,华西列夫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英勇善战的,谁能想到这位战场猛将竟然会跪地求饶。 曹源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吃着骑兵刀冲杀一阵,差点没被华西列夫这一跪给惊死。曹源那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看不出半点喜色,身后几名亲兵也同样恶狠狠地盯着华西列夫,仿佛是华西列夫抢了他们钱一般。如果可以的话,曹源真的想指着华西列夫的脑袋大骂,这他娘的算什么事,自己亲自领兵冲杀,就是为了华西列夫的人头,这可是一份诺大的军功。现在好了,华西列夫一投降,也没法继续砍人了。 曹源心里有气,但也不至于含怒杀掉华西列夫,毕竟华西列夫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拽着马缰走了两步,嘴角瞥了瞥,沉声道,“来人,把这家伙绑了,分出两千人沿着镇子往东搜索,只要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到巳时之前,本将希望诺斯拉方圆三十里内再无俄国兵马。” “喏”骑兵迅速分开,这也预示着诺斯拉突袭战进入尾声,华西列夫也跪地求饶,其他俄国子弟更不会继续顽抗下去,那些四散逃窜的人,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到辰时天亮之前,诺斯拉附近的厮杀基本结束,大部分负隅顽抗者被杀。对于曹源来说,这场胜利并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华西列夫所统领的东部方面军几乎被全歼,叶利钦辛辛苦苦布置的东西夹击策略宣告破灭,这一下,铁墨可算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了。新尼古拉被重重围困,苏兹达尔河南部战况日趋明朗,铁墨总算放松下来。到了现在,俄国人已经失去了继续对抗下去的资本,他们的士气一沉再沉,濒临崩溃。 曹源得胜归来,晋北军众人士气大振,周定山等人全都聚集在帅帐内商量着下一步行动计划,曹源更是难掩心中喜色,“督师,华西列夫方面军简直就是一触即溃,末将拿下诺斯拉,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现在东面的威胁被全部剪除,在新尼古拉城附近,就只剩下叶利钦的本部兵马了。末将建议尽快对叶利钦所部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华西列夫所部被歼灭,叶利钦要是一心逃命,我们还真的很难拦住他们。” 铁墨神情轻松,听着下边的人议论纷纷,听到曹源一番话后,便坐直身子,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吧。如今的局面对我们非常有利,叶利钦本部兵马已经毫无再战之力,不过他们靠近新尼古拉城,若是想逃跑的话,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不过嘛,本督师早有安排,俄国人就算拼命逃跑,也没那么容易。” 沉吟片刻,稍作停顿后,铁墨继续道,“众将听令,今日休整一天,明日辰时,全军开拔,目标叶利钦本部兵马。此战要一举拿下新尼古拉城,尽可能的消灭俄国人存留的反抗力量。” 众人闻言,无不神色兴奋,全部起身而立,“督师放心,我等当奋力而战,不给俄国人可乘之机”。群情激昂,士气高涨,此时的晋北军将士,信心爆棚,无所畏惧。 相比之下,叶利钦所部可以说是愁云惨淡了,本来就是士气低落,华西列夫所部被全歼的消息传来,本来没多少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第743章 决战尼古拉 第743章决战尼古拉 现在的俄国士兵,就是一盆水,哪怕上帝来了,也不可能捏合成一座山。叶利钦早就认命了,华西列夫所部也没能保住,还靠什么跟东方人争,东西夹击策略被破掉,连自保的资本都没有了,现在只能是被动挨打。 沃弗雷站在最前边,身后是十几名千夫长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莫看十几名千夫长,但实际上许多人手中连一百人都凑不齐。叶利钦看了看这些斗志全无的俄国贵族们,他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决定了,趁着东方人没有攻过来,天亮后,所有人撤到新尼古拉城,再往高加索一带撤退。从今往后,鄂木斯克是东方人的了。” 鄂木斯克归属东方人,而真正的俄国贵族却被赶往高加索山脉,本来这是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可是听到叶利钦的撤退令,众人竟然面露喜色,许多人甚至猛地抬起了头。堂堂俄国贵族们,已经落魄到了这个份上,连日打击之下,他们已经是失去了跟东方人争斗的念头。新尼古拉城虽好,但只不过是短暂的落脚点罢了,平手中的实力,靠什么去守新尼古拉城? 叶利钦的命令下达后,便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千夫长们匆匆离开,不久之后,军中便开始为大撤退做准备。两万多人同时撤退,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不管怎样,总要有人负责殿后,没有殿后的撤退,那就是溃逃,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溃逃的结果是什么。不过这个时候,没人会主动请缨,傻子都知道此时殿后,那就是十死无生,一点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在沃弗雷等人的折腾下,来自北边赫林堡的图弗兰侯爵被留下来殿后。 一切准备妥当,不过俄国人还是没有想到,晋北军的攻势会来的如此之快。他们以为刚刚发动了诺斯拉之战,灭掉了东面的华西列夫,短时间内无法连续作战。谁知,仅仅休整一天,八千多名晋北军士兵便对叶利钦所部驻地发起了冲击,三千多骑兵负责冲锋,身后步卒压阵,辰时未过,烈日却已经如同炭火,燃烧着世间万物。面对汹涌而来的攻势,图弗兰暗自叫苦,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可是抽签决定的结果,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图弗兰所部三千多人再加上四千多炮灰兵,组成一个方阵后,也算是气势恢宏,可实际上是徒有其表罢了。 周定山亲自率领骑兵,三个锥形阵直插图弗兰所部方阵,刚刚接触之下,俄国人的方阵竟然被直接冲开,阵型就像烂豆腐,一触即溃。这也怪不得图弗兰,换了谁来领兵,结果都是一个样。 图弗兰所部败亡只是早晚问题,不过有了图弗兰所部的阻截,到底是给叶利钦所部撤退赢得了时间。叶利钦不愧是鄂木斯克百年难出的枭雄,既然决定逃命,那就不再多想,无数残兵分成数股朝着新尼古拉城方向逃窜。为了加快撤退速度,甚至下令放弃了一切辎重。俄国大营一片狼藉,为了减缓云府骑兵的追击速度,俄国人想尽了办法,不光丢弃辎重,还尽力破坏道路,通往新尼古拉城的道路被破坏的七七八八。 图弗兰所部还在抵抗,在他的努力下,已经死死撑了半个时辰。面对俄国人层出不穷的手段,铁墨除了暗自摇头外,并没有什么焦急之色,对他来说,胜利已经握在手中,接下来尽量少些伤亡就够了。 “定山,命令你的人不要忙着追击,集中兵力打垮这股殿后的兵马”铁墨的命令,着实让周定山无语,在周定山想来,就算没有骑兵帮忙,随着时间推移,这股俄国殿后兵马也只有败亡一途,反而是追击叶利钦才是更为重要的。 看到周定山有些犹豫,铁墨放下手里的千里镜,露出莫名的笑容,“定山,你放心便好,叶利钦想要逃回去,没那么轻松。” 周定山点点头,开始下令骑兵集结成左右两翼,如此一来,图弗兰便叫苦不迭了,本来就是死死支撑,这下子直接崩溃。一名俄国士兵还想找人拼命,临死拉个垫背的,结果刚抬起头来,就看到闪亮的寒光掠过,紧接着就没了知觉。在俄国人组成的方阵外,尸体不断地堆积,如同一圈围墙。 俄国人不可谓不英勇,可是实力差距太大了,任凭他们怎么挣扎,最终都难逃一死,随着图弗兰被杀,整个俄国方阵土崩瓦解,那些炮灰兵更是不堪,好多人直接趴在地上打着哆嗦,有些人已经抱头痛哭起来。对于这些投降的俄国人,铁墨也没有难为他们。 另一边,叶利钦拼命逃窜着,一路逃过来,叶利钦身上的金色软甲不见了,脸上黑一块紫一块,这辈子就没有如此狼狈过。叶利钦拼命逃亡,可是他不知道这条道路崎岖凶险。在新尼古拉城东南方有一片白杨林,时值盛夏,白杨林郁郁葱葱,枝叶繁茂。 走在林中,凉爽无比,这片白杨林方圆足有五里地,此时林中有一群人百无聊赖的享受着林中阴凉,几个人凑在一起,不断擦拭着手里的刀,“公主到底怎么想的,听说督师那边打得白热化了,咱们竟然一动不动,躲在林子里纳凉。” “少说两句吧,让公主听到,没有好下场,上两天那个老麻子不服气,结果还不是挨了二十军棍,在这里,还有谁能比老麻子更有能耐?”另一名士兵赶紧虚了一声。 这些人正是锐锋营骑兵,几天前,他们就随着伊丽莎白悄悄来到这片白杨林,自从进入白杨林后,便开始清闲起来。用老麻子的话来说,这哪里是军事调动,简直就是跑来避暑的。老麻子心里不爽,跑到伊丽莎白面前聒噪,结果可想而知,这位俄国公主性格果断,直接给了老麻子二十军棍。 “报....报.....督师大破敌军,全歼华西列夫所部东面敌军,如今叶利钦所部已经朝新尼古拉城方向溃逃,敌方溃逃兵马离我们仅有十里....” 终于来了,伊丽莎白站起身,充满了熊熊战意。 夏日的狂风,绿意盎然中带走无数苍凉,伊丽莎白身姿卓越,傲然而立,风吹动柔软的发鬓,双手紧握狭长的宝剑,目光所及,天地就在手中。她长久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些日子,伊丽莎白表面上沉着冷静,可实际上内心也饱受煎熬。伊丽莎白对波耶贵族的恨意是无法言表的,面对这些害的伊万家族破灭的家伙,她只想百倍还回去。 以前没有机会,自然没有过想法,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一刻都不想多等。 前方战报不断传来,督师那边并非一帆风顺,尤其是最后两天,整个局势已经超出掌控,变得扑朔迷离,好几次差点忍不住下令前去驰援,幸好都忍下来了。此时,终于听闻叶利钦所部溃逃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看到伊丽莎白猛地起身,那些散在四周的将校们自觉地凑了过来,他们本能的感觉到有活干了。上千士兵开始聚集,战马也慢慢聚拢起来,大家神情严肃,目光沉重,短短的时间里,整片白杨林充斥着肃杀之气,伊丽莎白目视众人,扬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督师那边已经大破敌军,如今俄国人已经朝新尼古拉城方向溃逃。现在....众人听令,本公主命令你们,分成两路兵马,沿着白杨林西部道路,袭杀那些波耶贵族的走狗们,最大程度的灭掉敌军的反抗力量。周将军所部主力骑兵很快就会赶上来,我们一定要阻止俄国溃兵逃到新尼古拉城。从今天开始,西伯利亚将换一个新的主人!” 伊丽莎白振臂高举,长剑遥指天空,阳光透过缝隙,如一道道金色霞帔,圣洁霸道。听着伊丽莎白的话,林中将士无不血气上涌,他们迎着伊丽莎白的目光,全都高声呐喊,“西伯利亚......西伯利亚......” “谁将拥有西伯利亚...”海兰珠目光深邃,穿透了丛林,随后又是一阵更加高昂的声浪,仿佛刺破苍穹,“我们...我们...西伯利亚属于我们!”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伊丽莎白面露笑容,没有阻止这些群情激昂的将士,这个时候,根本不怕敌人发现什么,作为隐藏最深的杀手锏,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单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将士们翻身上马冲出白杨林,马蹄踏过,草叶摇摆。 上千骑兵藏在白杨林里好几天,就像关了好久的猛虎,一旦冲出林子,气势逼人,狂暴无比。他们兵分两路,朝着通往新尼古拉城的两条大路冲去,千余名骑兵或许造成不了致命的威胁,但想要袭扰敌军,制造麻烦,有的是办法。为了尽最大努力完成阻敌任务,所有骑兵战马后边都拉着一捆木柴,靠近白杨林,想要木柴,轻而易举。在白杨林西北五里处,就是苏兹达尔河通往新尼古拉城最宽阔的官道,其中有一段路通过鹰嘴坡,鹰嘴坡被官道分成两部分,中间官道约有七八丈宽。 新尼古拉城四周多是平原,地势平坦,唯有鹰嘴坡比较特殊,仿佛千里平原上拱起来的肉瘤。骑兵从白杨林冲出,两百多人目标直指鹰嘴坡,这些人策马狂奔,杀气腾腾的,犹如天兵天将,好多俄国人被他们吓傻了。一路疾驰,终于赶在俄国人到达之前占据了鹰嘴坡,接下来将准备好的木柴往官道上堆,放火点燃,烈日灼烧,如同一道火墙,横亘在官道之上。 叶利钦拼了命的逃,当真的放弃了尊严,那就没什么在意的了,他现在只想活下来,赶紧回到新尼古拉城,然后搜刮下新尼古拉财物,转移到高加索一带去。此时的叶利钦,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他希望图弗兰能多抵挡一阵。 突然间前边一阵乱糟糟的,溃逃的队伍猛地停下来,没多久侍卫长沃弗雷神情狼狈的跑到了近前,“大公爵,大事不好,鹰嘴坡被东方人占据,东方人在必经之路上引燃大火,兄弟们暂时冲不过去啊,只能从两侧鹰嘴坡爬过去才行。还有...探子回报,附近出现了不少东方骑兵,现在正对我们的先头兵马展开袭扰,兄弟们死伤无数。” 沃弗雷的话还没说完,叶利钦的嘴角咧开,一张脸面无血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颤抖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东方骑兵从哪里跑出来的,他们就是再快,也不可能跑到我们前边去,难道他们会飞不成?” 叶利钦揪住头发,已经陷入了半疯癫状态,难道对方提前在这一带埋伏了兵马么?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前些天双方恶战,东方人好多次形势岌岌可危,濒临崩溃,如果是伏兵,那这些人早就该驰援主战场了。不,绝对不可能是伏兵,除非那个领兵的将军是个疯子,可以在主战场濒临崩溃的情况下还能坐得住。 其实这个时候再考虑是不是伏兵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前路被阻,又有骑兵袭扰,呵呵,这条通往新尼古拉城的道路,简直就是一条死亡之路啊。根本不需要叶利钦吩咐什么,这些想要活命的俄国溃兵们早已经朝着鹰嘴坡两侧冲去,他们本能的想要活命,根本没时间去思考鹰嘴坡另一面是不是有陷阱。 事实上锐锋营骑兵不可能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许多俄国士兵刚刚翻过鹰嘴坡,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便看到一队骑兵猛冲而来,结果可想而知,鲜血染红了草地,鹰嘴坡上的云松在悲情低唱。战争面前,仁慈是一种奢侈品,只要敌人还没有跪地求饶,那就没有必要放下屠刀,有些时候,哪怕对方投降了,也依旧要杀。 第744章 争当看门狗 第744章争当看门狗 鹰嘴坡附近厮杀阵阵,哀嚎连连,一道火墙,再加上鹰嘴坡特殊的地形,上万俄国溃兵被硬生生拖在了这里。沃弗雷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前方的伏兵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要命的是身后的追兵,这番折腾下来,不需要一个时辰,东方人的主力大军就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难道到时候再找一个“图弗兰”去殿后么?更何况,殿后也得有兵可用才行啊。 “大公爵,我们从西边走,东方人都是骑兵,又在另一侧以逸待劳,这样下去,我们短时间内根本冲不过去”沃弗雷牵着叶利钦的战马,神色焦急。叶利钦嘴唇发白,露出惨然的笑容,就像沉落的末日枭雄,“沃弗雷,就算我们绕过去,逃走的希望也不大,他们可是骑兵....是骑兵啊....东方人藏了这么久,忍到现在才动手,这就是要给我们补上最后一刀啊,会给我们逃回新尼古拉城的机会么?” 叶利钦不断摇头,他觉得生还的希望已经不大了,连他叶利钦都知道侧翼伏击的道理,东方人不可能不知道。 沃弗雷哪里肯放弃,好不容易劝叶利钦逃命,哪能让他这样留在鹰嘴坡?看看远处的火光,队伍被挡在鹰嘴坡前,速度如蜗牛爬行,他忍不住说道,“大公爵,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回新尼古拉城了,从鹰嘴坡西边,直接南下,或许能逃出去。东方人虽然占据了鹰嘴坡,但他们兵力肯定不会太多,不可能照顾的面面俱到的。” 沃弗雷不等叶利钦回答,吩咐一声,二十多名亲兵侍卫护卫着叶利钦往鹰嘴坡西边而去。鹰嘴坡面积并不是太大,但相对这些疲惫不堪,缺少战马的俄国人来说,依旧是个难关。沃弗雷一马当先,很快就护着叶利钦冲了出来,此时,鹰嘴坡杀声震天,烟尘弥漫,但是不远处有一股小队骑兵正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启禀欧冠组,俄国人已经被挡在鹰嘴坡前,周将军也传来消息,现在督师那边已经突破敌军抵挡,先头骑兵预计一个时辰后抵达鹰嘴坡。叶利钦也如伊丽莎白所料,现在正领着几十名亲兵朝这个方向逃窜”斥候传来消息,伊丽莎白充满智慧的双眸神采奕奕,只是皱了皱眉头,守候在身边的都统廖忠明便凑上来问道,“夫人,要不要派人灭了叶利钦的人?” “打肯定要打的,廖千总,你带人走一趟吧,不过要记清楚,给叶利钦一个教训便可,但不要杀了叶利钦,留他一条性命,只要这家伙不往新尼古拉城逃就行了”伊丽莎白神色平淡,言语之间没有太大波动,仿佛叶利钦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般。廖忠明是个纯正的军人,根本不会多问,点了一队士兵便冲了出去。 由于早就掌握了叶利钦的行踪,所以很顺利的拦住了叶利钦的去路,面对这些急于逃命的俄国人,廖忠明没有硬拼,而是从马背上取下火枪,对着叶利钦等人一阵攒射。打到这个份上,叶利钦一心逃命,哪里有半点拼命之心,就连沃弗雷也失去了拼命的心思,被廖忠明射死几个人后,叶利钦和沃弗雷领着不到五名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般逃了出去。 叶利钦跑了,伊丽莎白神色如常,浑然没有在意,凯蒂随军这么久,对鄂木斯克有些了解,深知叶利钦的重要性,她实在搞不懂海兰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鹰嘴坡的战斗还在继续,俄国人为了活下去,拼死一搏,看上去轰轰烈烈,可实际上结果已经没有了悬念。凯蒂低头想着事情,不时地抬头看看伊丽莎白,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忍着恐惧问道,“你...为什么放走叶利钦?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你这不是要跟督师作对呢?” “什么?”伊丽莎白闻言一愣,神色古怪的瞥了凯蒂一眼,“你这蛮女当真是什么都不懂?放虎归山,你觉得叶利钦还是头老虎么?呵呵,以前的叶利钦确实是一头猛虎,但是现在么,他就是一只逃命的野猫,还是一只连抓老鼠的勇气都没有的野猫。督师可不是你,想得比你深远多了,杀了叶利钦,易如反掌,但没有了他,就没有人坐镇高加索。反正叶利钦已经没有了威胁,倒不如把这条病猫扔到高加索去,让他替我们守着高加索一带,免得日后有人给我们制造麻烦。” 听完这番话,凯蒂一颗心从头凉到脚,跟伊丽莎白这些人相比,她太单纯了,纯的像清澈之水。 叶利钦还在奔跑在逃亡的路上,经过鹰嘴坡一阵厮杀后,身受箭伤,沃弗雷肩头也挨了一枪,活下来的几个人也是人人带伤。新尼古拉城遥遥在望,叶利钦却一点去新尼古拉城的想法都没有,东方人已经到了鹰嘴坡,这个时候还回新尼古拉城,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来到一个破败的小村子里,叶利钦顾不得形象,翻身下马,躺在草垛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个时候,脑袋也变得清晰了一些,沃弗雷坐在一旁处理着伤口,嘴上不断嘟囔着,“真是命大,如果不是我们逃得快,恐怕就死在鹰嘴坡了。” 过了好半会儿,都没听到叶利钦回话,沃弗雷甚是纳闷。叶利钦抹了一把脸,苦笑着摇了摇头,“沃弗雷,你真的以为是咱们命大么?恐怕未必啊!” “大公爵,你这是何意?”沃弗雷眉头深皱,一时间没弄清楚叶利钦的意思。叶利钦没有隐瞒的意思,喝了口水,抬头看了看屋外的阳光,“我们不是命大,本来就该死在鹰嘴坡的,之所以能逃出来,是东方人故意放我们出来的。你太小瞧东方人了,他们的骑兵明显是等在那里的,那些东方骑兵全都是精锐,又是以逸待劳。凭他们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硬拼,只需要慢慢拖着,就能拖死我们。可实际上呢,他们只是攒射一番,那些弓弩也没有刻意对准我,甚至连追击都没有追击。咳咳...沃弗雷,你难道以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东方人会不认得我?” 沃弗雷起初不以为然,慢慢半张着嘴,有些惊呆了。很多事情都经不起仔细推敲,真的静下心来,细细琢磨,其中果然有着许多蹊跷。那些东方骑兵人人备有弓弩,手持锋利骑兵刀,盔甲制式也和别的骑兵不一样,一看就是最精锐的存在,这些骑兵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位大公爵? 要知道,当时叶利钦虽然身形狼狈,但那身贵族盔甲还是穿在身上的,就算认不出大公爵,便是普通的鄂木斯克贵族,东方人也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想来想去,除了东方人故意放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叶利钦长叹一声,眼中流出自嘲的泪水,“想不通吧?其实并不复杂,东方人是要咱们去守着高加索呢。说难听点,咱们现在就是东方人扔在鄂木斯克南部的看门狗。” 其实叶利钦心中很清楚,说是看门狗,都有些抬举自己了,是看门的老猫还差不多。看门狗再怎么样,还有反咬主人一口的能耐,他叶利钦有这个能耐么?躲在高加索,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顶多就是在多方角力中讨要些好处罢了。不守着高加索,那更是扯淡,失去鄂木斯克和托木斯克后,高加索已经是他麾下最后一片土地,哪怕这片土地再贫瘠,环境再恶劣,至少是属于自己的,永远不可能让给别人。 当然也可以直接回莫斯科,可是没有了地盘的贵族,只会成为莫斯科那些人嘴里的肉。 东方人这一招是光明正大的阳谋,看穿了又能怎么样,阳谋的可怕之处,就是明知事实,也必须照做。看门狗,没想到他叶利钦有一天会成为东方人的看门狗,实在是太讽刺了。堂堂俄国公爵,成了东方人的马前卒,他叶利钦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还有些用处。 沃弗雷眉头锁着,想着想着,头皮就有些发麻,他实在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暗藏着如此多的玄机。叶利钦神色黯然,他连一点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他也有些可怜叶利钦了,被打的如丧家之犬不说,现在还要替东方人当看门狗,最要命的是这条看门狗还没有反咬主人一口的能力。 如果早知今日,当初真的不该阻止叶利钦自杀的,到了现在,叶利钦已经没有了自杀的勇气。叶利钦没有看到沃弗雷复杂的目光,自顾自的哀叹道,“看门狗啊,哎,其实换谁都一样,只要能掌控高加索,谁当这条看门狗,东方人是没有意见的。” 热风穿过破烂的窗子,打在脸上,就像远处有一堆火,沃弗雷抬起头,咬着牙关,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啊,谁能控制高加索,谁就是看门狗,这样说来,能当这条看门狗的人不少啊。” “是啊,能当这条看门狗的人不少,不过东方人也太自信了,咱们扼守高加索,和东罗马以及日耳曼人同时缔结盟约的话,也能给他们制造些麻烦的,嘿...咳”叶利钦后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猛地瞪大了眼睛,肩头也抽搐了起来。一把锋利的短刀从背后刺出,鲜血汩汩流出,嘴唇打着颤,无比艰难的看向自己的左侧,他看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脸上还挂着狰狞可怖的笑容,“为...什....么....沃弗雷...为什么?” 沃弗雷单手扼着叶利钦的脖子,右手用力,短刀往前几分。此时的沃弗雷神色狰狞,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气,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你还问为什么?大公爵,你别怪我,当初劝你活下来,逃到高加索,就是想着有一天能东山再起。现在看来,那些想法真的是太可笑了,我们一起没有了杀出高加索的资本。就像你说的那样,谁能控制高加索,谁就能当这条看门狗,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到了今天,你还想着跟东方人斗,如果是你掌控高加索,跟东罗马人或者日耳曼人结盟,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同样是看门狗,老老实实的替东方人当狗不是更好,所以,大公爵,我只能对不住你了,为了高加索人能少些麻烦,这条看门狗还是让我来当吧。” 话音刚落,沃弗雷右手拧了拧,鲜血喷溅而出,叶利钦不断咳着血,已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沃弗雷站起身,猛地抽出短刀,叶利钦的身子换换躺在草垛上,鲜血顺着温热的草屑不断流淌,慢慢变成红色图案。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几名亲兵根本反应不过来,又被吓得够呛,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叶利钦死在眼前。 瞬间,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粗重的喘息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就像催命的大鼓,沃弗雷看了一眼周遭,提着短刀,没有半点愧疚之色,“我不怕告诉你们,叶利钦该死,你们好好想想吧,跟东方人斗了这么久,还有斗下去的必要么?东方人对高加索一带毫无兴趣,我们只要待在高加索一带,就会安然无恙,做得好了,还能从东方人这里讨到不少好处。反正,我不想再继续跟东方人打下去了,既然鄂木斯克形势不可逆转,那么将来,西伯利亚将在东方人马蹄之下,沃尔康大公再想夺回西伯利亚难如登天,我们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对抗下去。叶利钦竟然还要继续跟东方人争斗,对我们半点好处都没有。哼,叶利钦是我杀的,你们可以不服,但是,老子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老子就是这地方的新领主,谁要是不服,可以说出来。” 看着暴戾凶狠的沃弗雷,那些亲兵面面相觑,干巴巴的吞了吞口水,好一会儿,全都跪倒在地,阔剑杵在地上,“我等当誓死效忠沃弗雷大人,叶利钦死有余辜。” 这些亲兵也不是傻子,叶利钦死了,柴多夫死了,沃尔康陷在新尼古拉,生死未卜,眼下沃弗雷成了威望最足的人,回到高加索后,能够对抗沃弗雷的人一个都没有,可以说形势不可逆转。 第745章 争粮食 第745章争粮食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家和叶利钦非亲非故的,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跟沃弗雷作对,更何况沃弗雷说的也没错,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在高加索一带,势必会找个盟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东方人结盟,由于地理原因,和东方人结盟好处多多。更重要的是,鄂木斯克大部分俄国人都将在东方人的统治之下,同为俄国人,彼此认同感更深。 烈日曝晒,整个村子就像一座火炉,燃烧着人心。叶利钦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破屋草垛旁,荒凉的地上,已经有蚂蚁爬出,远处树梢上,几只乌鸦吱吱叫着。曾经纵横鄂木斯克的大公爵竟然落得这般死法,死后尸体无人安葬,没人能想到叶利钦会是这种下场。一代枭雄,窝窝囊囊的死在自己人手中。 沃弗雷是坏人么?叶利钦是坏人么?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恐怕时间最睿智的人,也给不了满意的答案。这就是残酷的战争,这就是权利的斗争,最终只有胜利者在微笑。当卷入这场争斗中时,就注定无法幸免,因为有因有果,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 叶利钦生前纵横鄂木斯克,威震八方,当死了之后,才看出他有多么的渺小。历史的车轮还在前进,岁月没有停止脚步,在天地乾坤面前,任何伟大的人都只是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微不足道。叶利钦影响不了什么,铁墨同样如此,无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也就是一抔黄土。大家都只是天地乾坤中的一粒尘埃,自诩伟大,可在天地看来,不过是灰尘罢了。 伊丽莎白自然不知道叶利钦那里发生了什么,自从放走叶利钦之后,她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鹰嘴坡战场上,随着周定山所部骑兵的到来,俄国溃兵的下场可想而知。如果有人能善加指挥的话,这些俄国溃兵至少有一半人能逃回新尼古拉城,可现在叶利钦不在,沃弗雷也没了踪影,军中千夫长们死的死伤的伤,群龙无首,众人就像一群无头苍蝇,仅仅是为了活命而活命,盲目逃窜,周定山的主力骑兵从鹰嘴坡绕过去,连环马从正面切割,顷刻间俄国溃兵就变得毫无斗志,许多人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很干脆的跪地求饶。 至末时中旬,骄阳之下,在鹰嘴坡北面,成群的俄国人跪在地上,俘虏实在是太多了,海兰珠看着这么多人,头都有些大了。好在铁墨的主力步兵来的还算快,申时未过,便赶到鹰嘴坡,双方合力,才慢慢收拢俘虏。战后统计,鹰嘴坡一战,竟然收了一万五千多名俄国俘虏,当然,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叶利钦,要不是他和沃弗雷逃的早,鹰嘴坡一战也不会如此顺利。 铁墨沿着鹰嘴坡官道缓缓而行,看到海兰珠后,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伊丽莎白懂得前些日子的艰难,铁墨同样知道伊丽莎白心中饱受的煎熬,二人并排而行,愿望夕阳,心情轻松,“督师,能活着真的很好,前些日子,差点没忍住,就跑去增援了。” “哈,幸亏你没去增援,那种情况下,你这点兵马就算去增援,意义也不是太大”铁墨张开双臂,拥抱着余晖晚风,黄昏到来,热浪依旧不减,鄂木斯克的盛夏,同样杀伤力十足,看着新尼古拉城方向,朝着海兰珠招了招手,“走吧,这里的事情交给定山就行了,咱们去新尼古拉城吧。” 新尼古拉城,未来的王都莫斯科,苏兹达尔河支流缓缓流淌,官道横穿,一座城池耸立在高地之上。夕阳的余光洒落在古老的城墙上,一座座青石堡坐落四周。新尼古拉城的城墙不似新尼古拉高大厚重,可是城堡林立,处处透着王都的恢弘气息。 新尼古拉城外围,并非连接在一起的,有着许多缺口,一座巨大的石人骑士傲立在空地之上,这里是铁锤骑兵团曾经的发源地,而今已经变得破落,可是依旧掩盖不住其中的尚武气息,仿佛能看到铁锤骑兵团纵横厮杀的身影。许多俄国百姓有的推着车子,有的背着包袱,甚至拖家带口,四处逃窜,他们远远的看到云府骑兵的踪影,吓得蹲在地上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在新尼古拉城北面,许多身着贵族服饰的俄国人跪在地上。铁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海兰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以为会遭到一点抵抗的,谁能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尤其是那些新尼古拉城的贵族们,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可是,对这些新尼古拉城的贵族们来说,他们也是没办法,俄国驻西伯利亚大军一败再败,现在已经败到了新尼古拉城门口,就连叶利钦都失踪没了身影,这个时候谁要是还敢反抗,那不是找死么? 铁墨是聪明人,他当然不会为难这些新尼古拉城贵族,想要统治西伯利亚,一味地杀戮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未来的新尼古拉城,还需要这些贵族出力才行。云府骑兵列着整齐的队里进入新尼古拉城,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踏在地面上,不断颤抖,新尼古拉城的人们全都跪倒在地,臣服在这支无敌骑兵之下。 卡乌尔庄园,白色围栏矗立在四周,青色城堡耸立在一片草地之上,庄园中到处都是花簇,盛夏时节,鲜花盛开,走进园中,芳香四溢。这座古老而典雅的庄园,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人流连其中,一座庄园,经历几世兴衰,没有毁灭,只有成长。 每一个开辟西伯利亚新时代的人,都会踏足此地,留下浓重的一笔。千古兴衰,从此而起,它是一位苍老的见证者。西方式的花园城堡,干净典雅,这与别处的脏乱有着云泥之别,海兰珠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她出身高贵,又长时间随在铁墨身旁,可以说见多识广,可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卡乌尔庄园。 凯蒂到底是心性活泼了些,扔了手里的破剑,跑到花簇草坪上玩闹起来。看着凯蒂没心没肺的样子,铁墨也涌上一种轻松之意,终于刻意好好享受一番了,接下来的日子,可以放松一下了。 住进卡乌尔庄园后,并没有急着召见那些新尼古拉城贵族,铁墨什么都没做,抱着海兰珠美美的睡了一觉。连日劳累,军务紧急,精神高度集中,一旦放松下来,睡魔就像瘟疫一样,这一觉整整睡了六个时辰,直到第二天巳时才醒来。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走到窗边,站在城堡顶端,可以纵览整个新尼古拉城。 遥遥看去,新尼古拉城就像一把菜刀。由于没有了什么紧要事情,海兰珠难得清闲,整个人变得慵懒娇憨,满头秀发乱糟糟的,搂住铁墨的腰,颇有些撒娇的哼了哼,“再睡会儿啊,你起来做什么?” 摸了摸额头,铁墨转过身搂紧了丰满的美人,“还睡,再睡就真的变成猪了,估计鹰嘴坡附近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等着呢,老是这么不管不问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海兰珠不以为意的嘟了嘟最,挣脱怀抱,很是不耐的挥了挥手,“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再躺会儿,等就餐的时候,再来喊我。” 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勉强海兰珠。洗漱一番,来到城堡底层,卡乌尔庄园作为鄂木斯克王都之地,城堡之中有专门的议事厅。议事厅与其他贵族城堡大厅不同,有些类似于皇宫宣政殿,到铁墨来到议事厅的时候,厅中左右已经站满了人。鹰嘴坡战事结束,也意味着托木斯克战役取得了完胜,议事厅台阶之上是金灿灿的王座,铁墨当仁不让的坐在王座之上,笑眯眯的看了看麾下众将。 刘国能附耳说了些什么,便见到铁墨笑容更盛,“不错啊,从昨天到现在,新尼古拉城竟然没有起一点乱子。沙雕,既然情报之事一直是你负责的,那就由你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回禀督师,目前我们已经完全掌控了新尼古拉城,南边也再无反抗。昨日,各部已经驻扎于新尼古拉城四周,加强了对城中管控,一些城中贵族家仆,而被集中看管起来,所以,那些贵族闹事的可能性非常小。另外,刚刚得到消息,在新尼古拉城东南五十里外的荒村里,巡逻队发现了叶利钦的尸体...” “嗯?”铁墨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刘国能,一看刘国能紧皱的眉头,便晓得他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到底怎么回事儿,伊丽莎白那边不是放叶利钦一条生路么,怎么还是死了?”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属下粗略的验看了下尸体,如果不出所料,叶利钦应该是被自己人杀死的。巡逻兵已经将尸首放在庄园外的地窖中,督师要不要看看?”沙雕话还没说完,铁墨就咧了咧嘴,“得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对大局没什么影响,尸体就不要留着了,这个时节,赶紧处理掉,免得引起瘟病。” 铁墨真没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叶利钦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既然死了,那就再换颗棋子。 沙雕自然也不会把叶利钦当回事,既然铁墨不关心,他也不会自找麻烦,拱着手笑道,“督师放心,属下一定妥善处置。王先生传来消息,新尼古拉战事不日会有结果,高加索北部的俄国人也开始往车臣方向逃难。” 从沙雕所述的情况看,鄂木斯克大局已定。新尼古拉城虽然还未能拿下来,但很快就会有结果,凭着东方瑾的能力,再加上兵多将广,可以说怎么打怎么有。 没了什么要紧事,铁墨好整以暇的瞧了瞧曹源和周定山,感受到铁墨玩味的目光,周定山和曹源几乎同时出列,曹源拱着手嚷声道,“末将恳请督师着令周将军分拨一部分辎重,昨日进城后,城中粮草物资,全部被杨将军刮走了。” 铁墨没有回话,周定山可没那么大耐性,他也算军中老将了,身为督师一起起家的兄弟,身居高位,积威日盛,哪里容得曹源挑衅。眼睛一瞪,气势散发,瞪得曹源直接缩了缩脖子,关中猛虎,两大杀神,一个周定山,一个刘国能,曹源哪能不怕?周定山显然很是不爽,萝卜指戳了戳曹源,“督师,这批粮草物资乃是有急用的。之前曹源和胡伟贤许出去那么多好处,咱们军中粮草肯定不够用,正好这批物资能顶用,若不是如此,末将何须跟这些后辈争来争去的?” 周定山名声在外,说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听了他的解释,铁墨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之前听海兰珠嘀咕了一声,说周定山跟曹源争物资,还觉得有趣呢,他是非常了解周定山的,这位周将军并非那种争名夺利之人。 搞来搞去,问题竟然出在曹源身上,一想到曹源,就伸手指了指站在末尾的胡伟贤。胡伟贤军职最低,站在议事厅中,最没有人权,所以干脆低着头当听众,秉承着不惹事不挑事的原则。 此时看到铁墨伸手一直,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之前还打着看热闹的心态,瞧瞧周大将军如何曹将军呢,没成想争执了没几句,苗头转到他胡某人身上来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怎么还把他这条小杂鱼给牵扯出来了?周大将军身上一根腿毛,都比他胡某人粗,用得着这么坑人么? 可是督师真的指过来了,胡伟贤直接跳上前,摆出一副苦瓜脸,“督师,小的冤枉啊,这事儿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信口开河的可是曹将军,小的连个屁都算不上,说不上话啊。” 胡伟贤打定主意了,粮草一事就是一团烂汤,谁沾上谁倒霉。现在算是搞明白了,周将军和曹将军哪里是在争粮食,这是在打太极,推皮球呢。说到底,粮食的事情早晚得由在座的将军们分摊买账,周大将军最为精明,一进城先归拢物资,手中有了粮食,后边分摊责任的时候,就轻松许多了。 第746章 庄园议会 第746章庄园议会 至于曹将军嘛,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不够快,本来还想硬抢,结果周将军是个硬茬子,别说一半物资了,连一粒米都没抢过来。 胡伟贤正做着计较,曹源已经怒了,一把将胡伟贤提留过来,“小胡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昨晚上不是你挑唆本将去拿粮食的么,要不是你鼓噪,本将会去找周将军的麻烦?” 一听曹源这话,饶是周定山老成持重,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姓曹的这他娘的无耻。胡伟贤都快哭了,曹将军这不是坑爹么,得罪周将军这个杀神,以后还能有好? 如果在周定山和曹源之间做个选择的话,胡伟贤肯定会选择周定山,宁愿得罪十个曹源,也不能得罪一个杨将军啊,“曹大哥,你这是诽谤,小的什么时候让你去抢粮了,只不过说了句南边有个粮仓,你就兴冲冲地去了,结果碰上了周将军,你得罪不起周将军,也别把小的扔出去当替死鬼啊。” 被胡伟贤戳破,曹源脸色微红,尴尬的笑了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还真打的这个主意,昨夜本来打算弄点物资补充下的,结果没想到接收物资的是杨大将军,但当时直接退缩又不好意思,只能商量下了,最后没说两句,就让杨大将军给吼回来了。这事儿铁定惹周将军不爽,曹源可不傻,现在有胡伟贤这个替死鬼,干脆拉过来就用,反正胡伟贤一个毛头小子,军中后辈,周将军火气再大,也不会给胡伟贤计较。只是千算万算,胡伟贤也是个人精,竟然不认怂。 曹源老脸一红,周定山老神在在,胡伟贤缩着脖子站在中间,一时间厅中众人无不被逗得哈哈大笑,冲着曹源和胡伟贤指指点点。这两位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抢粮抢到周将军头上,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啊,周将军和督师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府邸时候的兄弟。 铁墨也有些受不了了,胡伟贤和曹源还真是无耻到一定地步了,挥挥手,没好气道,“笑什么笑,都给本督师闭嘴。曹源,你真是能耐了啊,什么时候归拢物资如此积极了,以前不是光吃饭不买饭的么?本督师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因为曹源那个混账东西么?周将军归拢的物资肯定会用来填坑的,不过你这种私自抢粮的行为,本督师要不惩治你一下,你还不得上天?这样吧,本督师也不难为你,既然是好兄弟,你就去跟曹源做个伴,还有你,胡伟贤,你也去帮帮忙,入新尼古拉城后,事情众多,王胖子那人手估计不够用。” 嘎,曹源和胡伟贤傻愣愣的站在厅中,神情凄楚,欲哭无泪,这还是不难为人,督师太狠了吧?一句话,眨眼功夫又被贬成了火头军。胡伟贤倒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一个小人物,去王胖子手底下混段日子也没什么的,倒是雨指挥使,身居高位,一下子变成伙夫,啧啧,这可真是丢人丢大了。曹源那张脸憋得老红,真是后悔啊,跟谁争不好,跟杨大将军争,现在好了,没帮上曹源的忙,自己反而跑去跟曹源做伴了。 曹源吞吞口水,赶紧拱了拱手,故意提高了声调,“督师,末将要见夫人,这事夫人也知道。” 铁墨差点没让这话给噎死,曹源这张脸皮真是厚如城墙了,什么鬼话都能编出来,伊丽莎白坐在旁边,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其实曹源的心思很简单,他可是夫人的亲信爱将,这个时候只能求救夫人了,如果真被扔到王胖子手底下去,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脸皮厚不等于不要脸,只要夫人发话,督师多少给点面子,军中谁不知道夫人吹的枕头风厉害无比。铁墨懒得理曹源这个无耻之徒,冷着脸挥了挥手,“曹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昨个夫人疲累不堪,早早的睡下了,还能管你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周定山差点没笑出声,曹源这个混账货,找什么理由不好,非得扯这话。督师昨天和夫人一张床上睡的,就曹源那话,不是摆明了给督师找不自在么?看到铁墨挥手,其余几名将军可就不会客气了,拖着曹源就往外边拉,这次曹源不反抗了,这次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曹源被扔到火头军,免不了跟曹源一阵抱怨,不过这对难兄难弟,暂时只能留在这里了。议事厅内,关于粮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周定山并非那种不顾全大局的人,虽然整治了下曹源,但是军中要事还是该解决的,“督师,南边那些物资做了下统计,虽然数量不少,但是想要用来填那个无底洞,还是有些少。所以,这事还得靠大家集思广益才行。” 这次所有人都下了头,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是倒霉蛋。怪不得曹源跑去跟周将军抢物资,敢情真有先见之明啊。 铁墨扫了扫一帮子人,又好气又好笑,论功行赏的时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一听到要解决麻烦了,全都开始低头缩脖子,相比之下,曹源那货还有几分勇气了,“都抬起头来吧,本督师还不至于拿你们开刀。这样吧,沙雕,你回去做些调查,新尼古拉城的贵族以及商人全都摸清楚,说不得,这个麻烦得让他们帮忙解决才行。” 沙雕身为特务头子,只听令行事,对其中产生的后果根本不会关心。周定山却有些担忧,出声道,“督师,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咱们刚刚占据新尼古拉城,城中人心不稳,这个时候对这些贵族商户下手,恐怕会出问题啊。眼下局势新定,还是以稳妥为主。” “定山所言甚是,不过本督师早有考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为了替曹源填坑,铁墨不得不想些歪招了。好在都是些俄国人,便是丧了些良心,也是值得的。 自议事厅会议之后,新尼古拉城就变得忙碌起来,城中到处都是巡逻士兵,城外也多了许多岗哨,一时间新尼古拉城治安好了许多。当然,那些活跃在街头的无良恶痞就有些叫苦不迭了,前部被扔到街头打扫卫生去了。这也是从科米公国总结来的教训,这个时代的西方城市,和大宋有着很大区别,城市中脏乱不堪,街上恶痞横行。 难得有空闲时间,新尼古拉的事情不需要铁墨操心,叶利钦虽死,但许多反抗者都退到了高加索一带,整个伊斯特拉高地已经握在手中。在新尼古拉城以西,还有着十几个俄国领主之地,周定山亲自领兵,一路上这些领主们闻风丧胆,直接投降。 经过一系列战事后,这些俄国领主们治下的百姓大都是老弱妇孺,根本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随着十几个领主臣服,整个伊斯特拉高地已经没有了反对声,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新尼古拉城,这座位于托木斯克南部的城市,已经成了一座孤城。托木斯克战役结束后,四周再无威胁,东方瑾下令全军集结城外,将新尼古拉围的水泄不通,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卡乌尔庄园,不再像往日那般宁静,这一天生活在新尼古拉城的贵族以及富商们陆陆续续的来到庄园大道,新尼古拉城百姓也聚拢在外围,想要看看热闹。经过两天时间的治理,新尼古拉城治安好了许多,一些主要街道也变得干净整洁。 晋北军士兵巡逻新尼古拉城,抓了许多恶痞流氓,但对城中普通百姓倒是秋毫无犯,那些贵族富商们可算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可生怕东方人和以前的统治者一样,上来就是烧杀抢掠。今天阳光明媚,按照城主府传出来的告示,东方督师将于今日宴请城中贵族,地点就在卡乌尔庄园。 贵族们根本无法反驳,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庄园。巳时刚过,庄园大道上就出现了人影,沿着庄园大道,走过林荫,庄园内葱葱郁郁,景色宜人,在位于庄园南面的地方,是一片青绿草坪,中间一池清水幽蓝清淡。高大茂密的树木挡住阳光,水池两侧摆放着长桌,上边满是瓜果点心。 为了避免宴会发生意外,锐锋营士兵做好了各方面的应对,看上去庄园内环境轻松,但是在外围防守十分严密,上百名士兵守着庄园大道,弓弩在手,只要周围的俄国人稍有异动,便立刻射杀,奎恩斯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贵族,之所以成为贵族,仅仅是因为手里有钱,他的出身并不好,所以在新尼古拉城贵族体系内地位一向不高。 奎恩斯见过的世面太少,所以一走进庄园大道,一颗心就砰砰直跳,生怕做出什么事情,惹得东方人不高兴。虽然是新尼古拉贵族,但由于出身问题,之前鄂木斯克各种议事,他几乎没有参加过,人际关系不广,消息不灵通,关于东方人的一切,全都来源于市井流传。东方人嗜血狂暴,生性残忍,至少在奎恩斯的印象里是这样的。 面对凶神恶煞的东方士兵,想不害怕都难。奎恩斯小心翼翼的走过林荫,这时耳边响起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哦,这不是女儿国的男人么?什么时候这种人也能来王国庄园了?” 卡乌尔庄园对于鄂木斯克来说那就是圣地,帝国王宫,非达官贵人不能入内。像奎恩斯这种人,不过是初登贵族门槛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贵人。那人预期中的调侃和讥讽如此明显,周围几名身着淡黄绸缎的贵族揶揄的笑了起来,奎恩斯憋得脸都红了,却什么都不敢说。无论在哪个国度里,妓女这个行当都是为人不齿的,从事的都是最低贱的行业,而奎恩斯就是妓女行业的头头,在新尼古拉城开了四家妓院,所以被好事者成为女儿国之主。 奎恩斯根本没法反驳,他的财富也确实大都来自于妓女。那个讥讽奎恩斯的,也不是凡人,乃是整个伊斯特拉高地最大的酒商,出身豪门,继承了提利尔家族的伯爵之位,名叫叫做雷诺斯基。雷诺斯基这般调侃奎恩斯,也是有些来由的,在鄂木斯克乃至整个西方世界,酒水需求量最大的除了酒馆饭庄,便是各大妓院了。 奎恩斯开着妓院,却自己酿酒,不跟提利尔家族做生意,雷诺斯基直接损失了一大部分生意,最近几年,奎恩斯还开始扩大酒水生意,开始和伊斯特拉高地许多领主联系,雷诺斯基要是还能高兴得起来,那就是傻子了。如果不是东方人开辟苏兹达尔河战役,雷诺斯基早就想通过大公爵之手,干掉奎恩斯了。 “提利尔阁下,大家今日能来王国庄园,都是托了东方督师的福”奎恩斯说了一句不软不硬的话,便低着头站在一株云杉之下。奎恩斯说话还是挺有智慧的,现在东方人当家作主,大家都是一样的,谁比谁高贵?你雷诺斯基要是觉得高人一等,有本事别来参加宴会啊。雷诺斯基脸上阴晴不定,恶狠狠地盯了奎恩斯一样,却没再说什么。 临近午时,新尼古拉城的大人物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家找到相熟的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谁也不知道东方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阵乐声响起,一身金色锦袍的铁墨在海兰珠和伊丽莎白的簇拥下走出城堡,她们一身盛装,贵气逼人。铁墨身姿挺拔,相貌堂堂,行走间虎虎生风,神色平淡,不怒自威。 常年的杀伐生涯,浑身散发着一种暴戾气息,目光扫过,那些俄国贵族们无不心悦臣服。其实这些贵族们不服也不行,形势比人强,如今整个伊斯特拉高地,就只剩下新尼古拉还在负隅顽抗了。 铁墨出场后,庄园中立刻安静下来,之前还在交头接耳的贵族们无不垂着头,噤若寒蝉。看到这些贵族恭敬地样子,铁墨只是微微一笑,他可不认为这些新尼古拉贵族真的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臣服下来,但是不需要太在意,只要有强大的实力再加上利益结合,还怕这些贵族翻出什么大风浪来? 第747章 女儿国王 第747章女儿国王 领着海兰珠和伊丽莎白走到高台之上,身后八名侍卫手持寒光闪闪的骑兵刀,“本督师便是大宋督师,从今往后,鄂木斯克十八公国,将只有本督师的声音...” 铁墨语声中气十足,盖压千古,他说了很多话,其中更多的是要求。自有翻译将这番话复述一遍,庄园中的贵族们一开始不觉得什么,慢慢的有些人脸色有些变了。等到新尼古拉拿下后,鄂木斯克全境将以汉语作为官话,同时取缔天主教主导地位,信仰自由,鄂木斯克不再承认教皇的统治,不再存在宗教兵马,无论天主教还是东正教,只有传教权,没有参政权。 自政策颁发后,二十年内酿酒行业归官方,只有朝廷下发官商凭证后,才能酿酒,并且每一年酿酒量有所限制。这些政策颁发同时,还将下发十个官商路引,凭借路引,在与西伯利亚以及大宋中原腹地商贸交流时可以免除关税。 当然路引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贵族富商们可以捐献牛羊、粮食等,排在前十的自然能拿到路引。排不进前十的,只能许给官方凭证,有了官方凭证,便可以和那些持有路引的人进行合作。 一系列政策颁布下来,有人喜有人忧,可以说这番政策,铁墨也是思考了许久才想出来的。鄂木斯克经过常年战乱以及大瘟疫之后,粮食短缺,最要命的是青壮年死了七七八八,大量的良田变成荒地,短时间内粮食问题将成为困扰鄂木斯克的根本问题,所以限酒令势在必行。去除宗教的合法参政权,也是必须要进行的,铁墨可不希望自己统治的地方还有一帮子宗教暴徒,宗教对西方世界影响深远,不把宗教势力拥有的暴力权剔除,以后的日子别想安稳。 像以前的铁锤骑兵团,日耳曼人的圣十字骑士团、伯约骑士团等等,都有着很深的宗教背景,这些都是后来十字军东征的根源所在。 当然,这么做肯定会遭到巨大的阻力,但都是必须的,此时鄂木斯克最为虚弱,这个时候不把宗教势力的合法权抹掉,以后就更难了。政策颁布,贵族们反应不一,雷诺斯基的脸色最为难看,他对剔除宗教参政权没什么兴趣,让他头疼的是那个限酒令,提利尔家族就是鄂木斯克最大的酒商,这条限酒令不是要提利尔家族的老命么? 发布了限酒令,还要新尼古拉贵族捐献牛羊粮食,反正雷诺斯基是非常不爽的。除了雷诺斯基等参与酒水的贵族外,脸色难看的就是那些学士贵族了。这些学士贵族大都和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因为宗教强大的影响力,他们才能跻身大贵族行列,参与到鄂木斯克政治中,现在东方人一系列政策,摆明了要削弱天主教,将教会变成孱弱的传教组织啊。最要命的是信仰自由,这是带头摒弃上帝的福音啊。 许多人眼里冒着火,恨不得将那位笑吟吟的东方督师活吞了。 有人怒就有人高兴,和雷诺斯基不同,听到限酒令等一些力政策后,奎恩斯的眼睛里开始冒光了,他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他也不想一辈子被人称为“女儿国的王”,这可不是什么美称,是一种嘲讽。 限酒令自然要命,但官商路引可是好东西,和西伯利亚以及大明本土做交易,肯定有着未知的风险,但同样也意味着机遇。鄂木斯克发布限酒令,但西伯利亚以及大宋本土可没什么限酒令,到时候倒腾来一些新颖的美酒以及绸缎等货物,岂不是要发大财? 这世上的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做什么都有风险,奎恩斯觉得必须赌一把,一定要相信东方督师的能力,想到此处,奎恩斯下了决心,向前走了两步,匍匐在高台之下,“尊敬的大人,小臣愿献出全部家财,只要一个官商路引。” 翻译看了看铁墨,见铁墨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便直接问道,“督师许你所求,不知你能拿出多少钱粮,要知道官商路引只有十个,不是想要就会有的。” “小臣家中有一些金银珠宝,之前酿酒存的粮食还有一万多斤,手中还有几家妓院,全部折算粮食的话,足有五万多”奎恩斯有些激动地说着,由于太过兴奋,脸色发红。 翻译一句一句翻译过去,铁墨已经听得眯起了眼睛,好家伙,这位竟然是开妓院的,不过这家伙还真是有本钱,竟然能拿出五万多斤粮食,这可比周定山在南城仓库缴获的粮食还要多。 铁墨没什么表示,台下那帮子贵族可就开始抽凉气了,有的人羡慕,有的人愤恨,恨奎恩斯的理由很简单,你这家伙一上来就弄了个五万斤粮食,开头就这么多,后边的人还怎么活?有奎恩斯的例子在,后边想要拿到路引的,总不能少了吧,这个奎恩斯,简直就是坑人啊,如果不是了解奎恩斯的背景,都要怀疑这狗东西是不是跟东方人串通好的了。 奎恩斯趴在地上等了好半会儿都没消息,渐渐地有些惴惴不安了,就在打退堂鼓的时候,铁墨出声了,“你既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相应的,本督师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一会儿你便去领官商路引吧,不过许诺的钱粮最迟不能超过三天,过了三天,后果自负。” 奎恩斯顿时大喜,砰砰磕了几个头,喜滋滋的退了下去。有奎恩斯这个先例在,其他贵族们面面相觑,谁都知道拼命拿下官商路引的风险,一旦后边得不到好处,那可就是血本无归了。例如奎恩斯,他为了官商路引可真是倾家荡产了,一旦没有收益,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许多人还在犹豫,但还是有些胆大的,有些聪明人根本不是冲着官商路引去的,而是想借机跟东方统治者打好关系,所以不少人还是冒着风险抢夺名额,一时间场面开始火爆起来。铁墨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庄园里的场面,海兰珠拽了拽男人的袖子,小声道,“你又成功了,这些大胡子贵族已经让你吃进去了,看来粮食问题暂时应该解决了。” “这叫什么话?这可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本督师又没有往死里坑他们”铁墨撇撇嘴,浑然没放在心上。 雷诺斯基脸上阴沉不定,旁边还有一名身材矮小的瘦削中年人,他就是新尼古拉教会的主事者,新尼古拉大贵族雅戈洛夫。雅戈洛夫比雷诺斯基更焦虑,限酒令一出,提利尔家族虽然财富会大幅度缩水,但至少还能生存。可是东方人的宗教政策,那对教会简直就是毁灭性的,为了教会,必须做些什么才行,否则就是坐以待毙了。 叛乱,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如潮水越涌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雅戈洛夫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仅靠教会的实力是不可能影响大局的。他一直留意着各个贵族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找到了雷诺斯基,看到雷诺斯基脸上愤懑的神情,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提利尔家族可是最大的酒商,东方人一纸限酒令,这不是要提利尔家族的老命么,怪不得雷诺斯基的表情如此臭。 拄着拐杖走到雷诺斯基身旁,雅戈洛夫行了一礼,儒雅的笑道,“提利尔阁下,晚上时间充裕,不知阁下可否赏个脸面小聚片刻?” 雷诺斯基看了看眼前的雅戈洛夫,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和教会可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看雅戈洛夫笑吟吟的神情,他也没有拒绝。宴会还在继续,不过雷诺斯基的心绪早已经飞到了别处,雅戈洛夫到底想做什么,好事还是坏事? 末时三刻,这场盛大的庄园宴会总算结束,贵族们三三两两的离开,有人高兴,有人发愁,不管怎样,铁墨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标,一系列政策下去,随着官商路引的名额定下来,整个俄国贵族已经被分成两派。利益的结合才更为牢靠,单纯的高压政策,不可能维持长期安定的。当然,这些新尼古拉贵族们肯定会出现一些不满的声音,甚至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明知如此,铁墨也只能耐心等待。 入夜之后,卡乌尔庄园重新恢复宁静,院里摆上一张桌子,几个人随便吃上些东西。鄂木斯克差不多拿下来了,可是对铁墨来说,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拿下鄂木斯克,最终的目的是建立一条横贯东西的通道,只有东西联系密切,才能加强对鄂木斯克的统治。 将大明朝的官制引进到西伯利亚来,可是要人命的是官员不够用,语言不通,管理不畅,就算有翻译,但鄂木斯克能用的翻译也不是太多。海兰珠知道铁墨为什么发愁,但一时半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剥了一个橘子,伸手递到嘴边,“先吃点东西吧,那么多事情,急也急不来,我们现在就是重点培养翻译,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大效果。” 铁墨与海兰珠商量着鄂木斯克未来的规划问题,而在新尼古拉城一座城堡内,雷诺斯基以及雅戈洛夫为首的贵族们却在谋划着一场叛乱事件。很多政策改变都是如此,有人获利就有人受到损害,雷诺斯基等人是坚决不想看到禁酒令以及官商路引实施下去的,“雅戈洛夫阁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算把我们手里所有人都组织起来,也根本撼动不了东方人。我之前派人了解过,光南城兵营,就驻扎了一千多名东方精锐士卒,咱们强攻的话,估计很难凑效。” “强攻肯定不行的,我们根本不需要去强攻,只需要搞乱新尼古拉城的局势就行了。东方人明显缺少粮食,新尼古拉那边还在僵持,只要我们做好了,很快就能重新掌控新尼古拉城。东方人需要看住西部十几个领主,新尼古拉城内顶多有四千多兵马,分散开来,能够照顾的地方也就不多了。我们就从粮食下手,奎恩斯那个贱民,想要讨好东方人,我们就拿他开刀,等他归拢好粮食财物,一把火给他烧掉,有了他的例子在,看其他人还敢不敢去讨好东方人”雷诺斯基说道这里,就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想起奎恩斯,就气得慌,实在无法容忍,一个开妓院的贱民,竟然站到提利尔家族头上去,简直是忍无可忍。 雅戈洛夫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眉头微蹙,嘿嘿笑道,“不错,我们就拿奎恩斯下手,他那边防守薄弱,很容易得手,一旦干掉奎恩斯的钱粮,其他人想不怕都难。另外,南城蟑螂区里生活的人不少,我们完全可以趁夜放火,烧了那里的房屋,最好杀上一些人。这些人没了住处,没了吃食,只能去找东方人,一旦得不到妥善安排,这些贱民为了活命也就剩下抢这条路了。总之,诸位还要勠力同心,将新尼古拉城的局势搞得越来越好,要让东方人看看,谁才是新尼古拉城真正的主人。” 雅戈洛夫一番发言,让众人士气大振,原本的焦虑情绪消失无影。戌时未过,这些贵族们就相继忙活起来。南城一家妓院里,奎恩斯美美的喝着酒,粮食等物资已经准备完毕,明天一送到东方人手中,他的地位就可以提升一大截了,到时候他不再是被人嘲笑的鸡头。 几杯酒下肚,心情舒爽,正想抱着几个美人嬉闹一番,家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奎恩斯大人,不好了,仓库那边着火了,十几个戴面具的家伙见人就杀,现在仓库被烧塌了。” 奎恩斯差点没跌坐在地,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当啊,这可是换取官商路引的资本啊,还没等到奎恩斯回过神,妓院就变得吵杂不堪,女人、嫖客争相往外跑,整个妓院四处起火,想灭火都来不及。奎恩斯整个有些呆滞,要不是几个妓女家奴联手帮忙,恐怕奎恩斯就死在妓院里了。 第748章 叛乱事件 第748章叛乱事件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奎恩斯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酿酒厂被烧,仓库被毁,家也被毁,家人被杀,几家妓院就剩下了一家还完好无损。仅仅一夜之间,奎恩斯从天堂跌落地狱,手下的家奴妓女们也全都瑟瑟发抖的瘫坐在街道上。她们和奎恩斯一样,一夜之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对于她们来说,妓院就是她们的生活来源,是遮风挡雨的家。 这一夜,南城乱成了一锅粥,许多戴着面具的人冲进了蟑螂区,这些人凶恶无比,见人就杀,不断放火。蟑螂区是新尼古拉城有名的贫民区,周遭用低矮的围墙围着,用来和城区分割。蟑螂区住了许多的人,一个贫民区,居住了新尼古拉城三分之一的人口。 大火一起,不断蔓延,蟑螂区的住房可不是青石结构,大都是木质的,用布料裹起来,这些简易的居所见嚯就着,很快成了一片火海,蟑螂区的百姓哀嚎一片,一些面具人不时地冲出来杀人,他们为了活命,哪还有心思去救火。 巡城兵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不仅没能救火,就连那些面具人也消失不见了。很显然那些面具人就藏在蟑螂区百姓中,可这么多人,又怎么分辨得出来? 最近曹源刚刚从爬到游击将军的位置上,虽然和原来的职位差得远,但总算不用天天看胖厨子的脸了。谁曾想清闲日子没过两天,自己负责的南城就出了这么大事情,整个蟑螂区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来到蟑螂区,看到到处都是瓦砾,遍地焦土,好多处地方还在冒烟,当即就气红眼了。昨天督师刚刚在庄园举行了宴会,今天就出现这种事情,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打脸么,这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督师发起火来,最先倒霉的还是他曹源。这些日子,他当伙夫当的够够的了,此时巡城兵将蟑螂区围了起来,贫民们也被集中到南城外的空地上,由于巡城兵维持秩序,这些贫民倒也不敢闹事。看着乌压压的人群,曹源大皱眉头,明知道闹事的就在这些人里藏着,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贫民区人口众多,互不相识的话,一点都不稀罕,这可怎么办?正兀自头疼呢,就看到几个女人簇拥着一个男子身形狼狈的跑过来,这些人来到近前,泪水横流的倾诉起来,好在有翻译在旁边,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奎恩斯的名字并不陌生,他可是首先相应一系列改革政策的,没想到他的家业全部被毁于一旦。看来今夜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谋的啊,曹源本能的感觉到今夜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后边还有一系列的阴谋。 可他只是一介武夫,查案缉凶的事情并不擅长,奎恩斯以及妓女们还在凄凉的哭诉,曹源被弄得有些烦了,不耐的挥了挥手,“都别嚎丧了,这件事情督师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现在都给老子住嘴,谁再敢聒噪,把你们舌头给割了。” 曹源这番恐吓,妓女们再不敢哭嚎,只是默默地抹眼泪。她们伤心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如果东方人不替她们做主,那明天还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呢。曹源正不知如何是好,前方街头亮起几支火把,一名面男子领着几名卫兵朝这里走来,曹源神情一动,赶紧迎了上去,“沙将军,你怎么来了?” 沙雕虽然军职比不上周定山和刘国能,但地位并不低,谁都知道姓沙的手里握着一股势力,力量不俗,深得督师信赖,曹源不敢有半点不敬,更何况眼下很多事情还得求沙雕呢。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沙雕稍稍看了下蟑螂区的情况,脸上露出一点愁容,“曹将军,这里的事情督师已经知晓,事情紧急,你我当同心协力,尽快把事情解决掉才行。” “沙将军说的是,曹某也是这么想的,可眼下的情况你也清楚,明知道闹事的人就藏在人群之中,却不知如何分辨啊”曹源说到这里,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沙雕摸着下巴仔细思索着,他和曹源不一样,他觉得这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出其中一个凶手就行了。这些人也都是奉命行事,全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关键还是要查出谁策划的这场叛乱。蟑螂区贫民众多,大都是一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本来生活就艰难,现在又没了住处,财物被焚毁,可以说一点生活保障都没有了,一群活不下去的人,为了找到吃的住的,不是闹就是抢,无论哪种结果,对新尼古拉城都不是好事。 对方果然算计的够深,沙雕想通其中关节,对几名翻译吩咐几句,那些翻译便走到贫民之中宣扬起来,“大家不要慌张,东方督师已经下达命令,城主府将出资重建蟑螂区,大家近一个月的口粮也由城主府负责,大家只要安心等着就行,必要的时候要配合巡城兵将叛上作乱的贼子找出来。” 沙雕这番安排,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此一来,至少保证蟑螂区的贫民不会暴乱,将对方趁乱搞事的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有了巡城兵的保证,贫民们宽心不少,只要有吃有喝,能够活下去,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作乱呢? 没了后顾之忧,大家放松下来,便开始对那些祸乱蟑螂区的贼子深恶痛绝起来,许多人已经开口大骂,“这些天杀的,就那么点住的地方,也要烧掉,还有没有良心了?如果让我找到他们,非把这帮畜生千刀万剐了不可。” 安抚好难民,沙雕接下来做得一件事情就是审讯,这些审讯都是随机的,虽然如此,但人数众多,这样审讯还是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沙雕问的问题并不多,登记姓名,然后是具体居住的地方,如此反复问了四十多个人,还没有停下。 曹源一直站在旁边陪着,被沙雕的审讯过程搞得头昏脑胀的,“沙将军,就问这点东西,能有用?” 沙雕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理会曹源不耐烦的神情,“当然有用,曹将军耐心看下去便是,很快就能找到凶手是谁了”。 沙雕显得很有信心,他擅长的就是从小处着手,他做事情很有耐性,如果没有耐性的话,往往会遗漏掉很多有用的细节。 大约快卯时的时候,五名贫民被叫到了临时搭建的审讯室,五个人,三名妇女,两名青壮男子。这五个人都是之前审问过的,虽然是再次走进审讯室,但这些人还是有些惊惶不安,大气都不敢喘。沙雕收起气势,没有给他们增加更多的压力,“大家不用怕,把你们喊进来,是想跟你们做个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你们都来自同一片住所,现在呢,你们谁也不要说话,一个字都不准说,把你们认识的人指出来。记住了,一定要认识,知道对方的名字才行,现在开始指认吧。” 沙雕非常了解城镇贫民区的情况,每个贫民区居住情况紧急,人口众多,大部分人都很陌生,但同一片居所的人却大都互相认识。这些贫民住在一起,经常凑在一起吹法螺,肯定有所交流的。听了沙雕的要求,五个人全都松了口气,从第一个妇女开始,这个妇女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几人,挨个指着,唯有没有指最后那名青壮男子。 紧接着第二个妇女开始指认,她指了第一个妇女,随后指下去,依旧没有指最后的年轻男子。当第三个妇女站出来后,还没等她指认完,那最后一名青壮男子已经头冒冷汗了,另一名青壮男子也狐疑的看着他,好像努力想着他是谁,既然都住在一片地方,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慢慢的,曹源也看出门道来了,等着第三个妇女指认完,不等沙雕吩咐,他上前两步,一巴掌将最后那名青壮男子拍倒在地,又狠狠地踹了两脚,“好了,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旁边的人翻译了一下,那青壮男子却只是躺在地上哼哼,一句也不回答,曹源还要再打,沙雕去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将青壮男子从地上提起来,沙雕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剑,朝着那男子下半身比划了一下,男子吓得脸色大变,双腿直打哆嗦,他不怕被打,却怕变成太监啊,这下他终于开口了,“不要啊,我说...我说....我是雅戈洛夫主教大人的信徒,今夜的事情是雅戈洛夫等人吩咐我们做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求你放过我们吧。” 沙雕鼻子皱了皱,冷冷的哼了哼,这些不知死的东西,果然是他们在搞鬼,“继续说下去,奎恩斯那边的事情,也是雅戈洛夫那些人吩咐下来的?” “是的,雅戈洛夫亲自制定下的计划,本来按照计划,毁了老鼠去之后我们就该马上撤退的,没想到巡城兵来的如此快,许多人直接被堵在了蟑螂区里。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冒充蟑螂区居民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男子满脸悲戚,说不出的郁闷,他是做梦也没想到东方人会想出这种辨别办法。 沙雕自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当即下令调集一部分锐锋营士兵朝西城而去,卯时未过,三百多名锐锋营士兵将教堂围的水泄不通,与此同时,新尼古拉大贵族雷诺斯基的提利尔家族也被重重围困。 新尼古拉城夜里大乱,雅戈洛夫心情非常美妙,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贫民聚众闹事的景象。他兴奋地一夜未睡,天快亮的时候,还保持着亢奋的状态,眼看着天边有一丝鱼肚白,好消息应该传来了,可是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剧烈的响声,吓得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一队士兵报复恩青红皂白,直接将几名信徒绑了起来,其中一名信徒还想反抗一下,直接被戳了几个血窟窿,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雅戈洛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教堂圣地.....怎可杀戮生灵,你们这是在亵渎上帝,会受到惩罚的。” 沙雕早通过翻译,搞清楚雅戈洛夫在喊些什么,他不以为意,迈步走进来,锐利的目光盯着雅戈洛夫看了看,仅仅一眼,就让雅戈洛夫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后背一阵阵寒气往里钻,“主教大人,这些话你也好意思说么?你是真的在传播上帝福音么,如果你还存有仁慈,会对蟑螂区无数贫民下手么?” “你在胡说八道”雅戈洛夫忍不住心惊,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承认的,必须咬死了才行,一旦松口,那可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到时候就算东方人不动手,愤怒的蟑螂区贫民都能把他给淹没,“蟑螂区的事情,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督师想动教堂,直说便是,何必找这些理由。”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雅戈洛夫绑了,咱们暗堂所有的酷刑都要在雅戈洛夫身上试一遍”两名暗堂卫兵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雅戈洛夫夹在中间。这下雅戈洛夫总算有些怕了,上来就要用刑,这不是屈打成招么,“你们这是不讲道理,你们这是屈打成招,传扬出去,谁会信服你们?” “哈”沙雕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随后挥手甩在雅戈洛夫脸上,手劲之大,将雅戈洛夫都打蒙了,“讲道理?老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跟情报处讲道理,你还是第一个,你说你是傻子,还是太聪明?” 雅戈洛夫整个人的心气神直接泄掉一大半,对方可不是傻子,相比之下他才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沙雕嘴角冷笑,伸手点了点雅戈洛夫的胸膛,“你这个蠢货,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呢,实话告诉你吧,督师早就预料到你们这些人不会死心的,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什么?”这下子雅戈洛夫完全陷入了呆滞中,难道真的掉进了东方人的陷阱中。 第749章 洗脑第一步 第749章洗脑第一步 沙雕挥挥手示意手下赶紧将雅戈洛夫带走,接下来便是一场大清洗了,整个教堂贵族除了一名牧师外,其他人全部被抓。与此同时提利尔家族也被围剿,虽然雷诺斯基率领家奴反抗了一番,但最终也挡不住锐锋营士兵的冲击,提利尔家族被攻破,雷诺斯基当场被杀。至辰时三刻,整个新尼古拉城来了一场三级大地震,沙雕用一种近乎不讲道理的方法,将教会头脑一网打尽。 提利尔家族以及其他一些参与叛乱的新尼古拉贵族,同样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自今天开始,这个酒商家族算是从鄂木斯克除名了。天亮之后,新尼古拉城各处贴出了告示,当百姓们闻听蟑螂区惨剧是教会主导之后,大家对所信仰的天主教产生怀疑,很多性情直爽的更是直接开口大骂。雅戈洛夫本来想用尽办法维持教会影响力的,没想到这一番举动,竟然让百姓失望透顶,不再相信教会。 沙雕利用雷霆手段,一举打垮了教会与一些贵族的联盟,仅仅通过蟑螂区,反对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天亮之后,人心惶惶,城中贵族们更是风声鹤唳,巡城兵稍微有点动作,就吓得提心吊胆的。 现实情况容不得他们不怕,短短两个时辰里,巡城兵封锁了各处街道,好多熟识的城中贵族被抓走,东方士兵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许多贵族全家被堵,一个都没跑掉。新尼古拉贵族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世代经营新尼古拉城,各自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听说一些人和教会联合反叛后,不由得破口大骂,这不是坑人么,如果成功了还好,偏偏刚刚开始,就被东方人找出马脚,一网打尽。在东方人眼里,新尼古拉贵族那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这种事,谁能保证不会受到牵连? 雅戈洛夫这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维护教会的权益也不能如此心急啊。 新尼古拉贵族们惴惴不安,庄园中却是另一番光景,自从新系列政策制定后,就知道会遭到反对,这种事情早晚都会发生,好在损失并不是太大。虽然蟑螂区被烧成一片废墟,死了不少人,但巡城士兵并没有多少伤亡。对沙雕的表现,铁墨也不吝赞词,“不错,你们做得很好,能通过蟑螂区,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作乱者揪出来,替我们解决了大麻烦。沙雕,教会那边你要亲自盯着,把事情做大点,本督师希望能借这次事件,对西伯利亚教会展开大清洗,至少,从今往后,这些传教者别想作乱了。” “督师说的是,西伯利亚的情况和我们大明差别太大了,在大明,虽然佛道影响力不小,但远没有私兵,但是西伯利亚不同。属下去教会看了看,教会不光有自己的器械仓库,竟然还有存粮,养着百余名护卫,如果不是我们反应够快,一旦贫民作乱,教会仗着这些资本能迅速拉起一支乱军”沙雕神色凝重,心中颇有些后怕,当看到教会仓库后,方才知道教会有多大能力。 能一举灭掉教会势力,纯属是运气好,雅戈洛夫根本没想到会那么快查到教会头上,如果雅戈洛夫等人有所准备的话,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了。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铁墨手中,“督师可以看看,里边记载了教会仓库存放的物资数量。” 铁墨只是稍微看了两眼,海兰珠就拿了过去,她看得很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的看,越是看下去,越是心惊,怪不得不管铁锤骑兵团还是圣十字骑士团,都有着教会背景。没有教会的支持,根本撑不起这么庞大的骑兵啊,教会支持皇权,而当政者将一部分税收分给教会,同时教会也会私下收到教民的物资,如此一来,各地教会就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机构。 哎,海兰珠蹙起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所谓的教会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吸血虫啊,“夫君,这教会组织不仅要打压,最好用些严厉手段,既然传教,那就好好传教。不过我们这么做,恐怕会引起西方各国的攻击,所以咱们干脆点,换个方法进行,直接在新尼古拉城弄一座新教会神学院,把规则改一改,这样斯拉夫百姓们也更容易接受,日耳曼人以及俄国反对也不会他激烈。” 铁墨笑吟吟的看了看海兰珠,眼中颇有些叹服,“珠儿,你这是要效仿秦王嬴政,将圣经为我所用啊。这个手段很高明,但也够狠啊。” “狠?我的夫君,你什么时候不狠了”海兰珠不以为意,挥挥手对沙雕说道,“沙雕,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两个月内,西伯利亚各处教会神父牧师们全都到新尼古拉城接受改造,教会护卫解散,护卫教会的任务由我们接管。至于新的教义,你找人改改吧,相信这点事难不倒你。” 沙雕嘴角抽了抽,神情古怪,赶紧拱手应答。怎么夫人的话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呢,这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沙雕退下后,一个白色身影风一般闯进大厅,凯蒂寒着小脸,深色非常难看,“你到底想做什么,竟然解散教会,主会降罪于你的,你这个邪教徒,一定会引起众怒的。” 铁墨正好喝着茶水,听凯蒂这番质问,一口喷了出来,莫名其妙的扫了凯蒂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什么主,什么上帝的,跟本督师有什么关系,他们传教没问题,但是只能动动嘴皮子,敢动刀子,本督师不杀他们杀谁?再说了,他们传教,百姓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好了,别拿这点破事来恶心本督师,再敢顶撞本督师,信不信把你扔到外边去?” 铁墨虎着脸,语气有点发寒,凯蒂嘟着小嘴,挺了挺胸脯,“别人怕你,我才不怕你,不就是扔到外边去么,有本事你就扔啊,哼哼,不识好人心的东西。” 这下铁墨可就愣住了,凯蒂竟然不害怕。海兰珠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这个凯蒂,性情太跳脱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放下手里的资料,冲凯蒂说道,“这么久了,你学的还不够啊,看来还得好好教教你,至少知道下什么是上下尊卑,否则,还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呢。” 说罢,海兰珠起身往楼上走去,铁墨也有些气恼,便没理会凯蒂,随着上楼。海兰珠消失没多久,拿来一根鞭子,看到那根鞭子,凯蒂一伸舌头,整个人就垮了,认命似的小声道,“姐姐,放过凯蒂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这次真的是被气糊涂了,才冲撞了督师大人。” 海兰珠鞭子抖了抖,目光阴沉的哼道,“凯蒂,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必须清楚自己的位置,有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可是你总是忘掉。” 不知道凯蒂是怎么想的,单说蟑螂区的事情。教会以及叛乱的贵族虽然被抓获,但是蟑螂区里的贫民毕竟没了住处,没了吃食,之前城主府有过保证,可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临近午时,靠近南城的中心大街挤满了人,这些人全都踮脚探头,交头接耳,脸色十分焦急,“东方人会这么好心,给我们分粥么?以前可没有过这种事情啊。” “是啊,之前尤里大公爵管理新尼古拉城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好过。以前我家几位兄长就是替尤里大公爵卖命的,后来维雅切占领苏兹达尔,那几个哥哥全都被充作家奴,当了炮灰军,一个都没活下来,东方人会如此善心?”好多新尼古拉城贫民都不太相信,西伯利亚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的好地方,当初十八公国连年征战,战胜的人进入城市中就是烧杀抢掠,不杀贫民就不错了,谁会替贫民分粥? 就算高高在上的教会,也只是传教,从来不会在贫民困难的时候大发米粮。 新尼古拉贫民们大都持着怀疑态度,但又不得不来,这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东方人不履行诺言,他们这些崂山区与贫民就只能挨饿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就只能去抢。只要能活着,谁也不愿意走向这条路,教会以及那些叛乱者的下场就在眼前,谁也知道作乱的结局。 正在众人揪心的时候,几声铜锣响,一队卫兵分开人群,几辆板车运着许多木桶来到中心大街,贫民们立刻激动起来,他们能闻到木桶中散发出的米粥香气,几个精瘦的男子吞吞口水冲了上去,众人有样学样,想要将桶里的粥一抢而空,刚刚有哄乱的迹象,两旁的巡城兵对着那些冲上来的贫民直接砍杀,如此砍死二十多个人之后,场面才得到控制,几名翻译赶紧大声喊道,“大家千万不要乱,排好队一个个来,不用急,粥管够,都能分到。谁要是破坏规矩,格杀勿论,刚刚那些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千万别乱来啊。” 经过翻译们的努力,场面慢慢变得井然有序,贫民们再不敢闹事。排在后边的多少有些担心,但等到碗里有了粥,这种担忧便一扫而空。和东方人的仁善一比,更显出教会的无耻,几碗粥下肚,那些被城主府收拢的贫民就开始按计划行事了。 一名瘦竹竿一样的贫民男子拍着肚子,满脸叹息道,“都说东方人如同恶魔,现在看来传言未必是真啊,如果不是东方人,咱们就要饿肚子了。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样,以后老子是跟着东方人走了。教会那帮子人都是一群骗子,打着上帝的名义,做了那么多龌龊事,我就怀疑,所谓的上帝到底存在不存在。” 要换成平时,谁要敢说出这种话,保准被人围殴致死,疯狂的教民什么做不出来。可是现在,大家都饿着肚子,哪还在乎什么信仰,什么上帝。 大家都是普通人,好多时候梦想都会被吃饭打败,想起米粥的好处,对东方人的认同感不断加深,就算蟑螂区没被烧掉,他们这些贫民都未必能喝到米粥,“是啊,教会那帮人都是骗子,这些年我们全家没少为教会做事儿,到头来这些天杀的烧我们房子,杀我们的人。” 几个人的不满,慢慢变成群情激奋。信仰的力量很强大,可有时候也很脆弱,在吃饭面前,百姓们一起伸手将那份信仰推倒了。 肚子吃饱,有了心气神,有人带头,新尼古拉百姓聚集在街头,要求严惩那几位神父以及主教。沙雕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当即让人将雅戈洛夫等教会人员拉到大街上,可怜的雅戈洛夫没死在定国军手中,却被疯狂的教民们打成了肉饼。 沙雕这个情报头子,平时经常研究这种蛊惑人心的手段,等着百姓们发泄完,他直接站上高台,手拿喇叭高声喊道,“新尼古拉城的人们,看到了吧,当你们挨饿的时候,是谁在拯救你们?是摄政王。教会呢?上帝呢?你们的主呢?都醒醒吧,能够决定未来的就是你们自己,我们的未来没有上帝,没有主,我们信仰自由,信仰生命。” “对....我们信仰自由,上帝管不了我们”人群中出声附和,渐渐地演变成一场狂欢,对于新尼古拉城乃至整个西伯利亚来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刻,教会在西伯利亚将不再有崇高的地位。沙雕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这还只是开始,等着神学院建立起来,直接把教会组织演变成一个和平组织。 新尼古拉城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个奇迹,可以说不管是东罗马还是神圣帝国的萨克森老公爵,都曾经想过削弱教会的影响力。 十多年前,洛泰尔就以税收过重为由,减少对教会的支持,但教会直接引导舆论,再加上教会骑士团的影响力,洛泰尔的萨克森公国差点发生暴乱,最后只能选择妥协。像西伯利亚的情况,是不可复制的,因为西伯利亚很多东西几乎被破坏殆尽,东方人的根基也不在西伯利亚,所以才敢大刀阔斧的对教会下手,哪怕是推倒重建都不怕。 第750章 新的公爵 第750章新的公爵 当然新尼古拉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的,新尼古拉城周遭的贵族领主们全都被吓呆了,敢对教会下手,东方人真是够疯狂的。最让他们无语的是,周遭的斯拉夫百姓竟然没什么反应,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种种咄咄怪事,层出不穷。 几天之后,铁墨亲自来到了蟑螂区,他亲口承诺,不仅要重建蟑螂区,还要在蟑螂区修建商贸集市区,要将这里建成新尼古拉城未来最繁华的地段。消息传出后,新尼古拉城的贵族们坐不住了,以前蟑螂区不值钱,那是因为一片脏乱。现在要建成最大的商贸区,那里的地段还不是寸土寸金? 于是,贵族们开始想办法收购蟑螂区地段,这些钱正好用来重建蟑螂区以及商贸区。 美丽的庄园内,花攒锦簇,风景秀丽,水池旁边搭建了一个凉棚,铁墨半躺在软垫上,品尝着葡萄美酒。新尼古拉城已经安定下来,伊丽莎白的清闲日子也算到头了,领着人去了南托木斯克。虽然南托木斯克外围有着尚可喜、李万庆这些人在,但是还不够用。相比之下,还是伊丽莎白坐镇南托木斯克战场比较好,不仅仅稳妥,更是一种珍重。 不管是铁墨还是伊丽莎白,其实都有个想法,那就是能不打就不打,最好和平拿下南托木斯克,这可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比新尼古拉城还要悠远。伊丽莎白等人早已经将南托木斯克当成了自己囊中之物,破坏城池的话,心疼的还是自己,毕竟重建南托木斯克,又是一笔巨大的耗费,这笔耗费能省则省。更何况,现在叶利钦已经被杀,劝降沃尔康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伊丽莎白前去南托木斯克忙碌,铁墨的日子却轻松惬意,海兰珠一身单薄的白色轻纱,有些娇懒的闻着花香。周遭没有旁人,冷艳的面孔多了几分柔美,玉手挑弄着旁边的果盘,“夫君,你的主意可真多,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出来的,竟然能想到卖地皮,原本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蟑螂区,居然成了香饽饽。”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世人多逐利,那些新尼古拉贵族们全都是聪明人,一旦商贸区建立,以他们的头脑,不可能看不到商贸区未来的价值。三娘,你平日里不接触这里边的事情,如果是师师或者玉楼在的话,她们肯定会拼了命的劝本督师不要卖地皮”铁墨心情不错,放松之下,也愿意多说些话。海兰珠听得很认真,她平日里不离左右,对经商可谓一窍不通,见铁墨信誓旦旦,有些心疼的样子,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还不能卖?” “哈”铁墨抿嘴直乐,歪了歪身子,伸手摸了摸海兰珠温热的脸颊,“反正左右无事,夫君我就再给你上一课。在汴梁城,汴河街两岸寸土寸金,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说是有价无市也不奇怪。为什么那里的地价如此贵,还不是因为繁华的商业街,越是繁华,越是趋之若鹜。在开封府就有过专门的记载,五十年前撷芳楼所在的地方价值五百两黄金,现在那个地段,别说五百两黄金,就是一万两黄金人家都不卖。你有钱又如何,就算拿出十万两黄金,人家就是不卖,你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有市无价。所以啊,这蟑螂区的商贸区也是一个道理,只要建商贸区的消息不是假的,这个时候在蟑螂区弄一块地,不管花多少钱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经过铁墨一番解释,三娘这种不擅商务的人也听明白了,神情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之前还觉得那些新尼古拉贵族有些愚蠢,现在想想,人家可一点都不蠢,“照夫君这么说,蟑螂区的地会不断升值啊,这些新尼古拉贵族,怪不得上赶着来买地,这简直就是买下一块会下金蛋的母鸡啊,在蟑螂区弄块地,后世子孙都会受用无穷。” 海兰珠顿时觉得有些亏了,铁墨哪还看不出来,揽着三娘,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急需他们手中的钱粮物资,何须急着卖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新尼古拉贵族们踊跃的捐钱捐物,不仅解决了蟑螂区贫民的吃饭问题,还进一步充实了晋北军辎重。海瑟农庄那边,是由曹源亲自押送粮草牛羊过去的,农庄百姓们看到无数牛羊还有大批量粮食,心中的欢喜不言而喻。 晋北军这种言而有信的做法,迅速赢得普通百姓的支持,至少在海瑟农庄附近的十几个村子里,百姓彻底执行新尼古拉城的决议,开始打压那些教会成员,纷纷表示不再受教会愚弄。可怜那些教会成员,好多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就挨了一顿胖揍,别提多委屈了。 蟑螂区的事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就在铁墨以为新尼古拉城从此无事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新尼古拉。周定山清缴西面十几个领主后就回到了新尼古拉,担当起亲卫统领的重担,他也知道铁墨劳累了许久,难得有点清闲日子,所以没有什么要事,他不会打扰铁墨休养的。 走过白色大理石圆柱,周定山脚步匆匆,铁墨正陪着海兰珠给凯蒂上课,看到周定山急匆匆的样子,起身调侃道,“定山,何事如此着急,不会又有新尼古拉贵族找你说亲了吧?” 铁墨这句话说出来,就连海兰珠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周定山闻言一愣,脸上顿时就红了,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新尼古拉贵族们中了什么邪,老是托人说媒。最后逼得没办法了,将一个贵族捆起来抽了二十多鞭子,这场闹剧才算收场。因为这件事,可没少受到军中同僚嘲笑,没想到今日一进门,又听督师说起,“督师,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的么?末将可是有要紧事儿呢,刚刚拱卫西边的齐文翰发来消息,说是西伯利亚高加索车臣王国公爵要求见督师。” “什么?西伯利亚公爵?叶利钦不是死了么?”铁墨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估计是什么人代替了叶利钦的位置吧。 还别说,这个家伙还真是聪明,只是说高加索车臣公国公爵,却没有说西伯利亚大公爵,这是变相的表明态度啊,“来人说是什么人了么?总不至于是叶利钦死而复生,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吧。” 周定山眼神尴尬,皮笑肉不笑的张嘴道,“这怎么可能?来人自报姓名,说是什么叶利钦的侍卫长沃弗雷,现在已经被齐文翰扣押,督师到底要不要见见他。如果督师觉得没必要,末将这就命令齐文翰将这个家伙送走。” 周定山沙场凶徒,对叶利钦身边的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所以说话便凶狠了些。铁墨摸着下巴想了想,才想起沃弗雷是什么人,这不是图罗夫公国最强大的侍卫团指挥官么,听说和叶利钦私交甚笃,忠心耿耿,怎么现在叶利钦刚死,这个铁杆党就跑到新尼古拉城示好了? 很快,铁墨就想通了其中关节,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发出轻微的砰砰声,就像人们的心跳,“明白了,如果本督师所料没错,叶利钦应该是死在沃弗雷手中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人家远来是客,让他进来吧。本督师有心看看这个沃弗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沃弗雷能当十几年的金光侍卫长,绝不是浪得虚名,那可是有真本事在的。来新尼古拉城的路上,沃弗雷都有些忐忑不安的,他可生怕计划落空,整个人而被扔在新尼古拉城。听到东方大臣同意召见,心情一些字好了许多,沿着中心大街,来到熟悉的捷吉涅茨庄园,一时间感慨万千,庄园还是那样盛大优美,主人却不是原来的主人。 当初身为金光侍卫长,他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什么错被卫兵一刀砍掉脑袋。城堡前方的青石路上,两侧离着身材魁梧的锐锋营士兵,有的人手持双手大斧,目露凶光,盯着沃弗雷一步步走向城堡。沃弗雷虽然是金光侍卫长,但他很清楚,想要迈过这么多人,他还真没这么大本事。 看着站在厅中的沃弗雷,此时沃弗雷局促不安,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铁墨长舒一口气,摸摸后脑勺慢慢问道,“你就是沃弗雷?大公爵叶利钦也是你亲手杀掉的吧?没想到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人,竟然能活着来到新尼古拉城,你就不怕本督师杀了你??” “怕,当然怕,可是摄政王非要说小的不忠不义,那完全会污蔑”沃弗雷收拾好心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的曾经劝过叶利钦回高加索,从此收起莫大的野心。可是叶利钦就是不听,他非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新尼古拉方面,没有办法,为了高加索一带的安稳,我只能送走他。既然事不可为,那就要认命,凭白葬送斯拉夫子民的性命,实在不值得。” “哦,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那你为什么非要来新尼古拉城呢?”对沃弗雷的话半信半疑,铁墨吃的亏太多了,想不小心都难,沃弗雷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听过最近新尼古拉城发生的变化,摄政王督师也有意打压教会,并且不再对斯拉夫子民赶尽杀绝,我觉得,既然摄政王无意染指高加索一带,而我们的人同样不愿意再次与北方的人开战,大家互不影响。摄政王可以放心,只要摄政王许诺卖给我们一部分粮食,不再对高加索一带进行压迫,我将带领斯拉夫人为摄政王守住高加索。” “你也不用在本督师面前演戏,本督师确实对高加索一带没什么兴趣,我们定一个口头约定,互不侵犯,加强贸易,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有一点,日耳曼人怎么办?结盟又是怎么回事?”铁墨对西伯利亚与日耳曼人之间的猫腻看得一清二楚的,沃弗雷赶紧摆摆手,着急地说道,“之前的约定是叶利钦大公爵亲手制定的结盟战略,但是现在想来,叶利钦已经死了,之前的约定,我们完全不承认这些东西,日耳曼人想要穿过茫茫丛林,来报复我们,在高加索一带,我们并不惧怕日耳曼人。只要沃弗雷还活着一天,就会誓死守住高加索。” 说的比唱的好听,实际上全都是被逼的,不跟北边做生意,光靠高加索那种恶劣的环境,每一年不用别人打,光饿都能饿死许多人。相反和日耳曼人或者东罗马人结盟,是拿不到这些好处的。铁墨当然不会相信沃夫雷的鬼话,但不代表不能用,沃弗雷既然有威望,那他统领高加索一带的事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好,本督师暂且相信你,但是你记住,如果敢三心二意,你的下场好不了多少。日耳曼人那边如果还拉拢你,那最好赶紧汇报。至于具体的商贸情况,之后会有专人找你。” “谢谢大将军”沃弗雷难掩心中喜悦,这一趟真的来对了,现在虽然通知高加索一带,但还是缺少威信和影响力,他急切地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那就是西伯利亚大公爵。对这种虚名,铁墨根本就不在乎。既然沃弗雷需要,那不介意给沃弗雷一点甜头,利益的结合,双方关系才更为牢固。 沃弗雷满心欢喜,南托木斯克城内的沃尔康诺夫却苦着脸,如同死了爹娘一般。东方人几乎控制了整个伊斯特拉高地,现在只有南托木斯克还在顽强抵抗了,最要命的是叶利钦到公爵也死了,沃尔康诺夫整个人就像抽空了一般。东方王妃伊丽莎白也来到了城外,南托木斯克处在风雨飘摇中,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沃尔康诺夫迷茫了,心伤了,或许在苏兹达尔河战役失败后,就该想到会有如此命运了。还有继续打下去的意义么? 第751章 简直就是折磨 第751章简直就是折磨 仅仅一座南托木斯克城,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此时的沃尔康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心灰意冷。他现在没想过赢,想的只是如何为全城百姓找到一条出路。就在这个时候,一封信送到了城内。 看着手中的信,沃尔康最终还是拆开看了看,“投降,将士以及百姓如新尼古拉城一样。如果不投降,便屠了南托木斯克城”。当然,后边还有伊丽莎白的大名。沃尔康面露苦笑,这封信来得可真是时候,这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第二种选择么? 短短一句话,平静中透着不可忤逆的霸气,伊丽莎白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沃尔康,现在的南托木斯克就是囊中之物,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在鄂木斯克,或许艰难鏖战,但是在这里,晋北军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说起话来也有底气。经过一段时间折腾,战役进入缠斗之后,王左挂就下令四面合围,将南托木斯克城外的反抗势力消灭的干干净净。可以说现在的南托木斯克周遭,比新尼古拉城还要安稳,南托木斯克城已经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 信件送进城中,伊丽莎白也没有忙着安排攻城事宜,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强攻南托木斯克城的,沃尔康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有沃尔康坐镇,强攻南托木斯克,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目前已经基本拿下西伯利亚,沃弗雷也献上了降书,这种情况下,还要付出惨重代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次日一早,军中诸将来到了临时搭建的木屋中,七月末的天气不仅炎热,而且雨水较多,王左挂不希望伊丽莎白住在帐篷中,便让人建了这座木屋。晋北军在南托木斯克城附近可谓实力强横,伊丽莎白到来,大家还以为是要立马对南托木斯克发起猛攻,谁曾想两天过去,伊丽莎白依旧不慌不忙的样子,尚可喜和李万庆最为心急,“公主,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为何还不下令发起进攻。经过咱们这段时间的封锁,城中斯拉夫人,啊不,那些波耶贵族的走狗们早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了,这个时候不进攻,还等什么呢?” 奥尔格其实也很心急,毕竟眼睁睁看着周定山大出风头,想不眼红都不行。但是他没有冒失的当出头鸟,再怎么说他也是蒙古子弟,跟尚可喜等人不是一个体系的。尚可喜这些人可是督师的嫡系人马,尤其是尚可喜本人,对督师忠心耿耿,可谓是铁杆派,就算海兰珠夫人心里不痛快,看在督师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尚可喜等人。 尚可喜语气里带着些愤懑和怨气,伊丽莎白有些不乐的蹙了蹙眉头,手里的热粥也放在了桌上,目光扫过众将,最后停在尚可喜身上。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力,尚可喜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脖颈,“尚将军,你求战心切,自然是好事一件,可要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南托木斯克城,又何必强攻呢?云府到西伯利亚,路途遥远,新一批远征军到达,至少也要四个月时间。这么长时间里,我们这不到十万精锐要看管诺大的西伯利亚,再过两个月又是秋收季节,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因为攻打南托木斯克城,损失过重,影响对西伯利亚的治理,这个责任你来负?” “这”尚可喜性情莽撞,但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兵员有多重要。伊丽莎白目光阴恻恻的,尚可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反驳,只好小声问道,“末将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只是公主,沃尔康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想兵不血刃拿下南托木斯克城,有那个可能么?” “再硬的脾气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我既然如此安排,就肯定有说服沃尔康的把握”伊丽莎白面色不善的瞪了尚可喜一眼,缓缓站起身,红巾软甲,英姿卓卓,“我希望你们能听清楚,最近几天,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城墙十丈,违令者定斩不饶。外围土墙还要加高,到了晚上多置办火箭,对城中无差别抛射。四周防区,也要严防死守,不得有半点懈怠,我会不时抽查防区,如果谁敢玩忽职守,就别怪本公主不念旧情了。” 屋中众人全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伊丽莎白身上的威势与日俱增,她一向说得出做得到,以尚可喜为首的众人赶紧拱手应是。尚可喜今天才发现,以前那个只知道躲在军械所摆弄火器的女人竟然还有如此一面,怪不得督师会把她带到西伯利亚来,这个沙俄旧公主还是很厉害的。 伊丽莎白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来到南托木斯克之后,她首先观察了下各处防区,让她生气的是,好多地方防守松懈,根本没把南托木斯克城内的斯拉夫人当回事儿。行军打仗,必须严谨,半点松懈不得,一个小的疏忽,就有可能导致优势荡然无存,阴沟里翻船。尚可喜等人退出木屋后,奥尔格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唏嘘,“公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沃尔康那个老东西真的会投降?” “管那么多作甚,现在咱们守好各自防区就行了,这强攻城池的愿望,最近是不用想了”李万庆不无可惜的抚着胡须,满脸失望之色,他是非常渴望军功的。但公主说的也不无道理,想要掌控整个西伯利亚,以现在的兵力还是有些少了,所以损失不得。几个人凑在一起发了会儿牢骚,便各自回到防区内。巳时未过,已经停顿一些日子的城外土墙又开始忙碌起来,斯拉夫青壮们扛着铁锹、篮子哼哼哈黑的干起活来。 土墙高大数丈,连绵成片,宛若一座土山,将南托木斯克城团团围起来,土山顶部比南托木斯克城墙还要高,现在还要加高,搞得城内的斯拉夫士兵满脸幽怨。这段时间虽然晋北军没有发动攻城战,但城内的斯拉夫士兵并不好受,时常遭到土山上的投石车招呼不说,城内治安情况也让人堪忧。 卡琪罗是地地道道的南托木斯克人,东方人打到图罗夫公国的时候,被拉了壮丁,成了一名普通的长枪兵。目视着城外一片忙碌情况,土山堆得越来越高,也就意味着对方的抛射优势越来越明显,卡琪罗趴在城垛口探出头,满脸的菜色,“什长,东方人到底要干嘛,这是要硬生生折磨死我们么?” 旁边的什长双眼模糊,脸颊脏乱,倚着城头,那蔫不拉几,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当什长的料子。什长其实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不过那份爽朗豪情,早被无情的现实给磨平了,听着卡琪罗的问话,他连头都没抬一下,“肯定是要折磨我们的,否则干嘛要加高土墙。昨夜从街头路过,不小心听到千夫长他们谈话,说是那个伊万公主回来了,现在东方人又这么做,八成要有大动作了,可怜咱们这些人,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不了,能留一条命就算上帝保佑了。” 整个白天,虽然斯拉夫人全神戒备,小心警戒,但晋北军除了加高土墙外,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双方相安无事,到了晚上,依旧一片祥和,可是亥时刚到,突然风云突变,四周土山上的投石机齐齐发威,无数火箭、石块、火油抛射到城中。一时间南托木斯克城就像一个硕大的烟花,到处冒火光,许多斯拉夫军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 之前东方人虽然也经常利用土墙优势袭扰,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四周一起发威,火箭如雨,还伴着石块,就连木头也投射进来,许多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好多房屋被砸出窟窿。火光四起,哀嚎声充斥着满城,被毁了房屋的斯拉夫百姓只能跑到街道上,箭雨没有停下,无数人抱头鼠窜,整个南托木斯克城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一般。 城中乱成了一锅粥,卡琪罗也从城头逃下来,现在自己驻守的防区已经变成了火海,整个小队损伤过半,就连那个和蔼可亲的什长也死在了石块下。卡琪罗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在东方人面前,南托木斯克城就像一个玩具,城中百姓只是别人的玩物。 明明可以打下南托木斯克城,可是东方人就是不进攻,这简直就是一种非人的煎熬。恐慌蔓延全城,在这种失落的情绪中,一些城中贵族已经开始萌生其他想法。又有多少人愿意陪着南托木斯克城一起毁灭呢,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 城主府内,灰色城堡笼罩在夜色之中,沃尔康呆呆的站在城堡顶部,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中火光四起,一阵阵惨叫声刺痛心房。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坚持,在东方人的手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这一夜过后,不知道南托木斯克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场暴风雨式的打击过后,对城中军民的打击是灾难性的。 这一夜,无人睡眠,城中军民饱受煎熬,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终于熬到了天亮,有的地方还在冒火,但神情狼狈的百姓没有救火的念头,这一次躲过去,下一次呢?对城中军民来说,他们面临的危险不仅仅来自东方人,还来自南托木斯克城。 经过长时间围城以及破坏后,许多城中百姓已经开始断粮,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绝望之下,人们为了生存总会做出疯狂的事情。一想到一些贵族富商趁机哄抬物价,欺压良善,那些失去希望的百姓们开始聚集起来。 不久之后,乱民开始冲击贵族们居住的东城,不仅仅百姓,里边还夹杂着许多斯拉夫士兵,此时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活下去。乱民大规模冲击之下,南托木斯克城法务官特尔朗家首先遭殃,乱民冲进居住的庄园内,打砸哄抢,法务官特尔朗被群情激奋的乱民打死,家人也被拖到街上。 特尔朗年仅十三岁的女儿被人玷污,奄奄一息,特尔朗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守卫南托木斯克城,结果没死在东方人手中,却毁在自己人手上。 失去理智的人们到处作乱,这一天南托木斯克街头处处可以看到野兽般的暴行,那些贵族们成了仇恨发泄点。城中大乱,消息不断传到城主府,沃尔康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中,两眼无神,没有半点光彩。这就是东方人的手段,他们根本不需要攻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暴乱,这座古老的城池最终会不攻自破。 他不想看着这座伟大的城池被自己人毁于一旦,或许,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侍卫长胡層斯基如一尊石像站在旁边,沃尔康长呼一口气,对胡層斯基说道,“将所有千夫长、城池贵族要员叫到城主府,我有要事相商。” “是”胡層斯基坚定地执行命令,仿佛城中乱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半个时辰后,南托木斯克城的千夫长以及贵族们有八成以上全都来到了城主府。走进城主府前庭大院,他们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沃尔康面无表情的坐在院中,就像一个死人。 “前些日子,东方人已经向我保证,只要能献出南托木斯克城,城中所有人都能免去一死。眼下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已经决定开城投降,不知大家都是什么意见”沃尔康的声音并不高昂,但是落在每个人心中,却如同千斤重锤。许多千夫长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沃尔康是个高傲的人,正因为他的忠诚、正直,才受到众人爱戴,掌握铁锤骑士团,可是现在,沃尔康竟然要投降。 第752章 整编问题 第752章整编问题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人面露喜色,有的人拧着眉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争斗,城中的人也分成了两派,失去希望的人们,自然是要投降的,毕竟眼下投降是最好的选择,新尼古拉城都没了,还死守南托木斯克又有何意义? 可是,利益的抉择下,终究是有人不愿意开城投降,其中反抗最激烈的便是与教会有关的人,这些教会贵族言辞犀利,神色愤怒的喊道,“沃尔康大人,叶利钦大公爵对你可是青眼有加,情深恩重,你怎么可以献城投降,你这么做对得起大公爵么?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简直就是我西伯利亚的败类。” 听着教会贵族们的咆哮与攻讦,沃尔康神色不改,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叶利钦已经去世了。随你们怎么说吧,我不希望南托木斯克有更多伤亡,还希望你们能体谅其中苦心。” “不可能,沃尔康,你虽然贵为军团执政官,但城中事物,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来人啊,把这个不忠不孝,吃里扒外的沃尔康抓起来”教会贵族们怒不可遏,他们可听说了新尼古拉城的事情,新尼古拉城教会被东方人一网打尽。东方人对教会的态度也是十分凶狠,别人可以投降,偏偏教会不能投降。 随着教会贵族的吼声,伴随着贵族们一同前来的教会护卫持着阔剑,暴吼一声冲向沃尔康。院中形势风云突变,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沃尔康身后的胡層斯基猛地向前,一声怒喝,从外边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人数众多,很快就将那些教会人员围了起来。看到沃尔康早有准备,那些教会贵族们全都露出了绝望之色,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举着拐杖,泪流满面的哭了起来,“沃尔康,你这个天杀的,教会将葬送在你们这些人手中,上帝不会饶恕你们的,还有你们....竟然不阻止沃尔康,那些东方邪教徒,会带着你们下地狱的....” 许多贵族千夫长们低下了头,老神父凄凉的声音还在回荡,沃尔康轻轻地挥了挥手。这一刻,没有好人,没有坏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局势所迫,也没有时间去说服这些反对者,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在沃尔康的默许下,城主府侍卫对那些反抗者展开了疯狂的屠杀,包括教会人员在内一共有十四名贵族被杀,上百名贵族护卫或死或降。 这一天,被称为南托木斯克教会毁灭日,自此之后,教会势力在南托木斯克城彻底消亡,同样,沃尔康也被许多斯拉夫人称为叛变者。城主府大院发生的这场流血事件,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沃尔康成了被人唾弃的反叛者,而有些城中贵族则躲过了一场灾难,这些人不乏哄抬物价,借机滋事的人,全都因为这场事件免除了惩罚。 解决了那些反对者,看着满院尸体,沃尔康心绪不高,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么做,牺牲这些人,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南托木斯克的贵族们依旧被困在院子里,沃尔康只是将几个信得过的千夫长叫到屋内,发生这么多事,城主府气氛压抑,好像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刀,事情发生以前,谁也没想到沃尔康能下得去手。尸体还放在外边,血腥气息还没有散去,众人心中焦躁不安,这一点沃尔康当然看得出来,伸手让大家坐下,他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夹杂着太多的无奈与凄凉,“你们心里是不是也在怪我太过无情?” “我等不敢,大人既然这么做,必然有大人的道理”几个千夫长哪里敢直言承认,沃尔康也没有勉强,身子仿佛垮了一般,瘫软在椅子里里,“昨夜发生的事情你们不会忘记吧,那不过是东方人的警告罢了,他们不会攻城,只会不断地折磨我们。才一夜而已,城中军民就发生暴乱,如果持续下去,这座古老的城池没毁在东方人手中,也会毁在我们自己人手中。 托木斯克战役的情况,或许你们不太清楚,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我们的人败了,残兵在逃往新尼古拉城的路上全军覆没,大公爵在撤往高加索的路上被侍卫长沃弗雷杀害。南托木斯克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守着这里,我们得不到半点支援。至少,我觉得,大公爵已经没了,也就没有必要坚持下去了,南托木斯克数万军民是无辜的,这座城池历经几十代人,几百年建设,不应该毁在我们手中。所以,投降是唯一的选择,当然,你们都跟随我多年,我会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和院子里的那些人不一样,不管你们选择什么,我都不会为难你们。” 沃尔康面色沉重,语气真诚,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他并没有撒谎,也不可能撒谎,这些千夫长可都手握兵马,杀掉他们,谁来控制那些士兵呢?几名千夫长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内心一阵纠结,好一会儿,一个年长的千夫长叹声道,“一切全凭大人吩咐,如你所言,我们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必要了,在苏兹达尔河战役失败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失去胜算了。” 能做到千夫长的人,全都是沙场老将,最基本的形势还是看得清楚的,作为军人,他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还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伤亡。西伯利亚大帝国是大公爵的梦想,不是普通斯拉夫子弟的梦想,活着便是最好的结果,只要活下去,斯拉夫民族的血脉就不会断绝。做出这个决定,有些过于残忍,放下刀兵,意味着活下去,同样,也意味着西伯利亚不再是斯拉夫人的西伯利亚,东方人将成为这里的主人,未来的命运也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看着麾下几名千夫长,沃尔康微微点头,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流出泪花,“哎....我们都是俄国的罪人啊,但愿我们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至少,现在是对的,让人开城传话吧。” 这一刻,不光沃尔康垮了,就连几名千夫长也垂下头,眼中饱含热泪。当消息传到外边,许多贵族抱头痛哭,无论时局如何艰难,总有一些人放不下民族尊严。城主府开始下令营中士兵放弃城墙,进入城中街道维持秩序,大批量的士兵加入,乱民被镇压下去,不久之后,南托木斯克南城门铁门缓缓升起,四名骑士并排走出城门。象征着沙俄最高权力的旗帜落在地上,这一刻高傲的斯拉夫人低下了头颅,牛角声呜呜响起,奏响了天地间最悲伤的乐曲。 牛角声响起那一刻,伊丽莎白率领将士来到南城门外,尚可喜、李万庆、奥尔格等人全都一脸钦佩之色,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斯拉夫人真的开城投降了。看着并排走来的几名斯拉夫骑兵,伊丽莎白没有慌乱,云淡风轻的将王左挂喊过来,“王先生,让人准备好粮草辎重,围城这么多时日,不解决吃饭问题,转眼就会生出许多事端。” “各处都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斯拉夫人放下刀兵,我们立刻接手城中防务”作为狗头军师,王左挂做的非常称职,使个眼色,奥尔格便撤出人群,去做准备。 四名斯拉夫骑士送来的果然是降书,待伊丽莎白让千余名卫兵守住南城门后,沃尔康领着城中贵族终于出现了,看到伊丽莎白骑马而来,沃尔康躬身行礼,跪拜于地,身后的贵族们也全都匍匐在地。看着眼前的沃尔康,伊丽莎白感慨颇深,虽然赢了,但对沃尔康,不得不心生佩服。 翻身下马,伊丽莎白伸手搀住沃尔康的肩头,手上用力,将他搀扶起来,目光里满是笑意,流露出佩服与尊重,没有半点的轻视与嘲弄,“沃尔康阁下,不管如何,本公主都要谢谢你,因为你的抉择,拯救了数万人的性命。你并没有对不起俄国,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感受着伊丽莎白眼中的热切,沃尔康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能被人尊重,“罪臣不敢,还望公主能够履行诺言,保证城中军民的性命。” “但请放心,只要他们不惹麻烦,自然保证他们安然无恙”伊丽莎白点点头,尚可喜挥了挥手,几名指挥使走上前来,沃尔康心知肚明,跟身后的千夫长交待两句,便开始接手南托木斯克的防务。大批的晋北军士兵进入城中,在城中营地里,斯拉夫士兵已经列好队,由于千夫长们的交待,晋北军士兵也没有什么过分行为,接收任务进行的非常顺利。 两个时辰后,隶属于南托木斯克城的两万多士兵放下武器,成了俘虏。晋北军也依照约定,接管防务之后,粮草辎重运入城中,到了傍晚时分,便在城中开设粥棚,救济百姓,有了吃食,也没人再作乱。 伊丽莎白在沃尔康的陪伴下,行走在主城街道上,高耸的青石城堡,宽阔的街道。南托木斯克过来不愧是伊斯特拉高地最古老的城池,历经几十代人的心血,城中建设比新尼古拉城强了许多。如果强攻南托木斯克的话,斯拉夫人借着城中建筑,肯定能制造很大的麻烦。教堂前摆着一口硕大的铜钟,上边楼刻着优美的花纹,这座古老的城池,如果毁于战乱,将是多么可惜的事情。 沃尔康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同样,也让这座文明之城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晋北军依照约定开设粥棚,安抚民心,这让沃尔康放心了不少。他一直担心东方人翻脸不认账,毕竟城防被接手,便是东方人说了算,如果别人不履行诺言,他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到了晚上,伊丽莎白于城主府城堡中宴请沃尔康,这次聚会除了几名千夫长,剩下的便是尚可喜等军中大将,像那些城中贵族倒不在邀请之列。 沃尔康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次宴会并不简单,酒席进行到一半,伊丽莎白才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一身高贵的宫装,慢慢走到席间,尚可喜等人赶紧起身行礼。伊丽莎白心情不错,更显得高贵圣洁,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气势,“今夜只是私人聚会,本公主不过是想感谢下诸位而已,正是因为你们的努力,南托木斯克城才免除一场刀兵之灾。所以,大家不必拘谨,今夜过后,无论敌我,都将是大明帝国的臣属,几位将军,你们还不带头认识下未来的同僚?” 尚可喜撇撇嘴,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这叫什么事,之前还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就成了同僚。大家都是军人,战场上各为其主,倒也没有太多的龌龊心思,在尚可喜等人的刻意结交下,那些斯拉夫千夫长们也渐渐放下心来,伊丽莎白宽慰一番后,便和沃尔康谈起话来,“沃尔康给下,想必你也清楚,从云府到西伯利亚,这可是蛮长的距离,地域广阔。若此广阔的领土,全都是大明的领土,如今斯拉夫子民也算大明子民,这些土地是我们大家的。督师大人早有心思,既然同为大明子民,我们就要齐心协力,守卫这片土地。按照督师的计划,半个月后,将进行军队整编,全面打造西伯利亚方面军,大明子弟、斯拉夫子弟将不分你我,融为一体。此举有些突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这一点还望沃尔康大人能够帮忙。” 沃尔康心中骇然,他没想到东方人会有如此大的魄力,军队整编,大量的斯拉夫子弟融入进东方军队,他们就不怕斯拉夫子弟作乱么? 放下手里的酒杯,沃尔康满脸疑惑,“公主的意思,臣明白,不过如此做,公主就不怕有朝一日,斯拉夫子弟反过来主导兵权,重新夺回西伯利亚么?” 第753章 红神教堂 第753章红神教堂 “当然担心,不过督师有足够的信心能让斯拉夫子弟臣服,沃尔康你说我们打来打去,最终的目的不就是想让麾下子民过得更好么?如果能给与子民好的生活,他们为什么会作乱,如果有一天吃不饱穿不暖,不光斯拉夫子弟,任何想要活命的人都会作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伊丽莎白看似平淡无奇的话,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沃尔康半张着嘴,呆了半天,方才苦笑着喝了口酒。 多么简单的道理,叛乱与谁统治西伯利亚有什么关系?子民们就是为了穿衣吃饭,活不下去的时候自然犯上作乱,就算统治西伯利亚的不是东方人而是斯拉夫贵族,不照样反叛?那些所谓的尊严,当真是有些可笑。 “公主所言,臣深感佩服,军队整编问题应该不大,只是下臣是不是也要留在军中?”沃尔康问完,伊丽莎白早有应对,所以没有耽搁,将一份委任状放在沃尔康面前,“以沃尔康大人的能力自然没必要留在军中的,督师命你随后前往新尼古拉城,出任御前参议,辅助督师管理西伯利亚民政事务。” “这....”沃尔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管理西伯利亚民政事务,督师就不怕引狼入室? 沃尔康是个聪明人,按照他原来的想法,等南托木斯克的事情结束后就隐退回家,做个富足的农场主,但眼下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拒绝还是答应?看似简单的选择题,实际上很难做出决断,伊丽莎白笑吟吟的看着沃尔康,右手抚摸着一把青铜短剑,好像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这把精致的古铜器上边。沃尔康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眼前这个女人看似笑眯眯,人畜无害,但根本看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她看上去很平和大度,但这样的人能指挥几万大军,让无数男儿心服口服么? 伊丽莎白不慌不忙,仔细观察着古铜器上精美的花纹,这把青铜短剑是从一名贵族家里搜出来的,剑身不仅楼刻着精美的花纹,剑柄用上好的松木包裹,镶嵌着两枚名贵的猫绿宝石。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把短剑,每个女人都喜欢精美的装饰品,伊丽莎白也不例外。不过她的心思从没有离开沃尔康,对沃尔康这个人,她是心生佩服的,但佩服归佩服,具体该怎么做,心中还是有数的。 沃尔康在俄国威望甚高,加之允文允武,出身富贵,又是莫斯科大公,影响力非常大。如今刚刚占领西伯利亚,以后重建西伯利亚,将斯拉夫人融入到大明体系中,将是一个繁杂庞大的工程,如果有沃尔康帮忙,肯定能减少许多麻烦。将沃尔康留在身边,一方面能发挥其才能,另一方面也能监督他,一举两得。 总之,像沃尔康这样的人,能用就用,不能用也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视野范围,超出掌控,必要的时候,必须除掉。 以伊丽莎白的人生经历,深知沃尔康这样的人有多大能力,当年大辽耶律余睹与耶律大石,挺起了大辽半边天,耶律大石更是坐镇西京,稳若磐石。哪怕没有铁墨的交待,伊丽莎白依旧会将沃尔康控制在手中。如果沃尔康拒绝提议,虽然有些可惜,但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他。 客厅里非常安静,两名侍卫站在门口内侧,只有呼吸声可闻,沃尔康久久没有回话,伊丽莎白放下那柄青铜剑,笑言道,“沃尔康大人,不知你考虑好了么?如果你答应下来,对无数斯拉夫百姓也是都有好处。” 这一句话威胁的成分占了多数,无异于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沃尔康可以拒绝,但同时也会影响到许多斯拉夫百姓的生死存亡。这一刻,沃尔康面露苦笑,紧绷的身子瞬间松了些,真不愧是督师的女人,柔和中不缺少铁血手腕,“督师与公主如此看重下臣,下臣荣幸之至,岂敢不从。公主放心,下臣当竭尽所能,帮助督师梳理好西伯利亚事务。” 沃尔康能够答应下来,伊丽莎白也着实松了口气,像沃尔康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总是可惜的,“如此甚好,本公主代表督师欢迎你的加入,从今往后,沃尔康大人将是我大明西伯利亚地区的肱骨之臣。明日本公主将于红神教堂宴请城中贵族,到时将为众人介绍下沃尔康大人。” 伊丽莎白话中一环扣一环,沃尔康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等着明日宴会之后,他沃尔康就变成西伯利亚最大的“奸贼”了。东方人这是要把他沃尔康树立成榜样啊,人生总是如此无奈,面对眼前局势,想死都不能死。第二天红神教堂,临近酉时,教堂四周聚满了人,不光贵族到场,许多普通百姓也聚集在这里,经过粥棚事件后,斯拉夫人对晋北军也没有那么疏远了,多了几分亲切,大家都想看看那位旧沙皇公主的绝世风采。 酉时到来,夕阳沉落,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红神教堂,如火的色彩与周围建筑融为一体。伊丽莎白一身藕色盛装,举止高贵优雅,由于是盛大的宴会,所以她脱去一身戎装,打扮城一名王室贵妇。将宴会设在红神教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前教堂是圣洁不可侵犯的,伊丽莎白就要借宴会一事,将教堂踩在脚下,进一步打击教会在民众中的影响力。 随着伊丽莎白的到来,周围的斯拉夫百姓慢慢跪下一片,那些贵族们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跪下,沃尔康就伴在伊丽莎白身边,看到无数人跪倒在地,他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伊丽莎白嘴角翘起,微微一笑,颇有深意的说道,“沃尔康大人,现在你还不明白么?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想要的只是过上好日子,至于生活的地方叫俄国还是叫大明,根本没什么区别。” 沃尔康不得不承认伊丽莎白说的很有道理,因为事实就在眼前。由于伊丽莎白让众人刻意做出亲善的姿态,所以宴会慢慢变得热闹起来,东方将军们态度和善,贵族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攀起了交情,如此一来,翻译就成了最忙碌的人群。尚可喜神态古怪,不咸不淡的应付着那些斯拉夫贵族们,他倒不是讨厌这些斯拉夫人,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宴会场合,如果不是铁墨事先做过交待,他早就走人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伊丽莎白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步履轻盈地走到高台之上,“今天本公主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过督师的考虑,特封沃尔康大人为大明户部侍郎,代理西伯利亚财物”。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尚可喜等人全都翻白眼,沃尔康一个外来户,竟然一跃成为户部侍郎,负责财务问题,那岂不是说以后粮草辎重还得看沃尔康的脸色了?自督师当政之后,朝廷权力逐渐回归内阁,但具体施行内阁决策的却是六部。 大明六部,首推吏部和户部,一个负责官员升迁,一个负责钱粮财物,相比之下,兵部一群大老粗反而逊色了些。李万庆更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服气,想他李万庆东征西讨,积功到今天,竟然要向沃尔康行礼,这不是打脸么? 耿仲明想得更多,他深知这个户部侍郎绝对不是朝廷委派的。也就是说督师封官,根本没经过朝廷同意,典型的先斩后奏。 心中想了许多,但是耿仲明什么也没说,在他想来这未必是什么坏事。 斯拉夫贵族们同样惊讶,那个户部侍郎是什么职位,他们不明白,可是西伯利亚财务官还是弄得清楚的,这可是要命的职位啊,东方人真够有魄力的。一时间,贵族们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呢羡慕沃尔康强大的气运,佩服东方督师的魄力,另一派则比试沃尔康,觉得沃尔康乃是西伯利亚最大的奸贼。 不管怎样,有伊丽莎白站在这里,所有人都全都献上了祝贺,沃尔康只能疲于应对。就在这个时候,红神教堂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大约十几个斯拉夫人朝着沃尔康扑去,其中一人更是高声怒骂,“沃尔康,你这奸贼,今天老子宰了你。” 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将这场宴会搞得人心惶惶的,看着教堂内乱哄哄的场景,伊丽莎白显得很镇定。这么一闹,沃尔康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有人来破坏宴会,一点都不奇怪,总有那么些顽固分子,认不清形势,借宴会的机会,把这些乱党全部剿灭也好。 随着有人在教堂内作乱,外边街道上的百姓人群中也发生了变故,一些人开始持着各种武器围攻红神教堂。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夺下红神教堂,将里边的人一股脑的全部灭掉。陡变突发,王左挂就来到了伊丽莎白身旁,他眯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啧啧,这些蠢货,还真冒出头了,鱼饵虽好,但要是胃口不够大,容易把肚子撑破了啊。” 这些所谓的乱党,自然是沃尔康诱杀那些千夫长以及强硬派贵族留下的祸患,当初沃尔康杀了那些拒绝投降的强硬派代表,但那些人麾下的兵马却留了下来。晋北军入城,这些人碍于压力不敢做什么,但红神教堂举行的宴会让他们看到了机会。他们觉得东方人的主要人物全都聚集在教堂里,如果安排得当,就能将这些人一举干掉。 不错,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但伊丽莎白不是蠢人,她能看不到其中的危险么?红神教堂,是一座炼狱刑场,至于会成为什么人的刑场,就要各凭手段了。 随着暴乱发生,沃尔康脸色阴沉,眼神中透着不忍与悲凉,他们不可能成功的,红神教堂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啊。事实如沃尔康预料的那样,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冲击红神教堂,城中警钟大作,同时教堂内也响起了隆隆的脚步声,许多锐锋营士兵顺着走廊阶梯冲下来,护卫在伊丽莎白四周。原来伊丽莎白早有准备,为了预防万一,早早地就将伏兵置于教堂之中,他们藏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异变发生,才一股脑的冲出来。 这下子内外夹击,那些叛乱者全都成了瓮中之鳖。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意外了,叛乱者根本挡不住晋北军的绞杀,更何况许多愤怒的斯拉夫百姓也帮忙,一场叛乱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对这些叛乱者,伊丽莎白没有丝毫怜悯,直接将尚可喜叫到身前,“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全部斩杀,发出命令,从现在开始,谁要还敢身从逆党,诛灭全家。” “喏”尚可喜本身就是一名嗜血狂暴的人,让他干起这种事来,简直是得心应手,一共一千多名叛党,成批的死在红神教堂前的广场上。 人头滚滚而落,鲜血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球,这是一个悲伤的夜晚,南托木斯克城的斯拉夫人再次看到了东方人的血腥手段。东方人不光仁慈,同样也很残暴,伊丽莎白这一手胡萝卜加大棒才,彻底震慑住了南托木斯克城里的人。 崇祯七年八月中旬,处理好南托木斯克城的事务后,伊丽莎白、沃尔康等人便动身来到新尼古拉城。再回到新尼古拉城,明显的感觉到了不一样,街道更加整洁明亮,给人的感觉宽阔了许多,行人络绎不绝,却很有秩序。庄园里,铁墨笑如春风,神态悠然,沃尔康看到沃弗雷的时候,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沃弗雷同样有些尴尬我弗雷可是叶利钦最忠诚的属下,结果倒好,一个头像东方人,献出了南托木斯克城,另一个干脆要了叶利钦的命,事实真的很讽刺。 铁墨真怕沃尔康脾气上来,直接把沃弗雷弄死,所以一上来就做了下和事老,“沃尔康大人,现在沃弗雷大人坐镇高加索,以后那里的事情还多要靠沃弗雷管着。所以啊,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今天一笔勾销,以后也不准再提了。当然,叶利钦大公爵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雄杰,本督师会下令以亲王之礼厚葬之。” 第754章 组团 第754章组团 沃尔康和沃弗雷对望一眼,都看到一种不忿,但铁墨的话说在前头,他们也不得不认命。接下来,在翻译的帮忙下,沃尔康和晋北军众人认识了一下,酒过三巡,铁墨将沃尔康为首的几名斯拉夫文武臣属叫来,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铁墨不是喜欢啰嗦的人,所以开门见山道,“日前本督师便决定修建一条官道,这条官道将穿越丛林,连接西伯利亚与西伯利亚,取名帝国大道。帝国大道工程庞大,今后还赖诸位多多费心才是。” 铁墨此话一出,不仅沃尔康,就连王左挂也直冒冷气。西伯利亚到西伯利亚城,这是多么长的距离,耗费根本无法计算,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啊。沃尔康第一次参加这种议事,就被吓个半死,如果不是了解督师的为人,他就要认为这个东方人疯了。西伯利亚经历战乱以及大瘟疫之后,虚弱不堪,拿什么去修帝国大道? 看到众人的反应,伊丽莎白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于是将详细计划说了一遍。 铁墨修建帝国大道的想法看似惊人,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当,方法没有出错,完全可以实现的。以如今大明朝的国力,修建这条帝国大道也完全不是问题,虽然西伯利亚远征军征战西方,夺下西伯利亚不代表战争结束,很可能后边还会有不少战事,但完全可以实行以战养战的策略。大明国内,柴氏的势力大损,被死死地压制在巴蜀一带,西伯利亚一带,晋北军也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准确的来说,忧患并不是太多,这个时候修建帝国大道一点问题都没有。有了这条帝国大道,可以进一步加强东西方的联系,更好地控制西伯利亚。 看着众人脸上的震惊之色,伊丽莎白将一份材料拿出来,慢慢说道,“帝国大道是必须修的,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从西伯利亚到西伯利亚,最大的问题就是道路崎岖,由于道路难走,整个车队从西伯利亚出发,需要四个月的时间才能穿过秋苏明丛林。若是有了这条宽阔平坦的官道,至少能缩短一半时间,若是改用马车的话,再加上沿途驿站,四十天抵达绝对不是神话。有了这条官道,不光物资,兵力运输也会大大改善,到时候一旦有异常情况发生,就能及时得到援兵。总之,有了这条官道,好处多多。” 有了伊丽莎白的解释,厅中众人神色不同,以沃尔康为首的斯拉夫臣属脸色很差,尚可喜等人脸上却露出兴奋的神情。之前沃尔康并没有想太远,之所以反对,也是觉得这个时候修建帝国大道,劳民伤财,没有半点好处。如今的西伯利亚千仓百孔,处处都需要重建,哪有资本去修帝国大道? 现在停了伊丽莎白的话,他才发现这条帝国大道后面隐藏着如此多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一条生命血脉啊,一旦帝国大道修建完成,东方人的资源就会源源不断的流进西伯利亚,久而久之,就会融为一体。眼前的督师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他掌握了一支强兵,而是他的视野比旁人不知深远了多少倍,“督师,西伯利亚各地百废待兴,短时间内恐怕无法修建帝国大道啊。” “沃尔康大人说的是,本督师早有应对,帝国大道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一旦完成,光货物流通带来的税收就是无法估量的,相信会有很多贵族心动的。半月之前本督师已经着人返回汴梁,递交帝国大道修建纲要,不久之后就会组建北方拓荒团,朝廷和民间商会一起出力,所以这些事情沃尔康大人就不必担心了”铁墨心中暗笑,沃尔康不同意修建帝国大道,那是肯定的,沃尔康虽然已经投降晋北军,但他还没有从固有的西方理念中脱离出来,还老是以斯拉夫人自居。 不过也不需要太担心,只要建成帝国大道,经过几十年的流通,这种民族隔阂就会慢慢消失。文明的腐蚀是潜移默化的,低级文明会不由自主的向高级文明靠拢,毕竟人们追求的是更好的生活,“北方拓荒团的事情已经基本定了下来,前去拓荒的人不仅有吃有住,还会分配到土地,相信会有很多人动心的。我们现在要担心的不是帝国大道,而是日耳曼人以及丹麦人,两天前叶琳堡附近的驻军传来消息,有一支丹麦骑兵正在靠近波罗的海。” 铁墨来到西伯利亚的日子不算短了,但对波罗的海还是缺少足够的了解,更何况是丹麦王国?对于丹麦王国的情况,可以说一无所知,随着沃弗雷向晋北军靠拢,也意味着高加索不再是问题,那么日耳曼人又会是什么反应?罗伊斯以及许尔勒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个洛泰尔更让人头疼,他们要是不找点麻烦,就是傻子了。丹麦人出兵波罗的海,恐怕和日耳曼人脱不了干系。 尚可喜等人脸上全是茫然之色,他们对波罗的海甚至是丹麦人,一点概念都没有,鬼知道丹麦是个什么东西?沃尔康自然是最了解丹麦人的,以前基普鲁斯十八公国互相内讧的时候,丹麦人没少越过波罗的海,掠夺西伯利亚北部公国,所以他对丹麦人的印象不是太好,“督师督师,眼看着又是秋收季节了,估计丹麦人这次出征是冲着粮食来的。之前的大瘟疫肆虐各国,想来丹麦人的日子也不好过,粮食是肯定不能放弃的,所以这场争斗是不可避免的。” “恐怕不光粮食的问题,不过丹麦人打不打波罗的海,都不重要,反正早晚都要对丹麦人动手的”铁墨嘴角含笑,他这个时候抛出丹麦人的问题,自然是怕了丹麦人,而是要光明正大的推行另一件事,“由于丹麦人威胁在即,所以军队改制迫在眉睫,本督师决定,两天后,西伯利亚各处仆从军打散,晋北军本部兵马也要打散,重新进行整编。另外,本督师定下一条规矩,不管是谁,都将一视同仁,军中不得有歧视现象,如果出现歧视,导致出乱子,惹事的人定斩不饶。军中置汉话教习班,所有基层军官全部拉到教习班学汉话,都听懂了么?” 铁墨这番话就像血粼粼的刀子狠狠地刺在沃尔康的心头,虽然早就知道军队改制的事情,但真正提上日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发颤,一旦改制完成,将再无斯拉夫兵团。汉话教习班,更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如此一来,十年之后,谁还记得斯拉夫兵团是个什么东西? 尚可喜等人面露不屑之色,按照他们的意思,那些斯拉夫士兵,直接扔到秋苏明丛林开荒就行了,什么军队改制,简直是多此一举。王左挂表现得还算沉着冷静,军队改制势必会引起一场动乱,发生许多不可预料的事情,但这一步必须走,再多的风险也必须担着,不迈出这一步,西伯利亚就成不了大明的地盘。 人失地存,人地皆失,不能掌控人,西伯利亚终究不稳,看到麾下人反应不一,王左挂恢复往常的精明,慢慢站起身来,“某家再提醒大家一句,军队改制关系到今后百年之稳固,必须照章做事,谁也不能违抗。督师刚才也已经说了,军法面前,一视同仁,谁要敢惹事,定斩不饶,都听明白了么?此次军队改制将由我和沃尔康大人共同主导,一切以大局为重,断不可有半点疏漏,扈妃会亲自统领军法处,敢作乱的,全部送到军法处。” 众人心头一凛,尤其是尚可喜、李万庆等人,全都摆正了脸色,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其中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尚可喜这些人对沃尔康那些斯拉夫降将是有些看不上眼的,总觉得这些人不该受到重视,一群降将而已,不杀了他们就够好的了,还他娘的担任军职。若是王左挂没说那番话,李万庆还会站起来争辩几句,可是现在,李万庆没这个胆子了,真要这个时候站出来挑刺,不是往枪口上撞么,王左挂真要借机立威,便是督师也说不出什么来。尚可喜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沃尔康为首的斯拉夫降将却面露喜色。投降东方大军后,这些人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拉出去砍掉,一群降将而已,能活着就不错了,也不敢奢求太多。 以前公国征战,也与日耳曼人以及丹麦人厮杀过,兵败之后全都被充作奴隶,如今这个待遇,简直是让人喜出望外了。也直到这一刻,斯拉夫千夫长们才真正的感觉到东方人的不同,他们并不是一味的暴虐。铁墨和伊丽莎白拿出了诚意,作为西伯利亚最有威望的领袖,沃尔康也不能不表示一下,站起身来,朝着王左挂笑着点头表示感谢后,朗声道,“军队改制对西伯利亚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能公平对待,下臣向督师发誓,一定竭尽所能,帮东方先生完成这次改制。斯拉夫子弟当誓死效忠,绝不背叛。” 沃尔康是个聪明人,铁墨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既然想要将基普鲁斯置于大明版图,公平公正是必须要恪守的,他铁墨作为大明实际上的掌权者,也必须以身作则,“沃尔康大人放心,从今往后西伯利亚子民也就是大明子民,何分你我,自当公平公正。本督师说过,军中一视同仁,自不会失信于人。” 随着这次盛大的议事结束,一场决定大明王朝几百年的军队改制在西伯利亚轰轰烈烈的展开。此次改制,图拉人、西伯利亚人、宋人、斯拉夫人被打散重新组建,汉话教习班也相继成立。进入八月份,西伯利亚一片忙碌景象,军队调动非常频繁,一开始许多斯拉夫人还怀着忐忑的心情,毕竟东方人是征服者,一旦改制成功,那斯拉夫子弟被全部打散,东方人要痛下杀手的话,那可就一点反抗的资本都没有了。 当然,这样做,东方人也面临很大的风险,不过斯拉夫人觉得真要打起来,还是打不过东方人的。这种恐慌情绪蔓延开来,挡都挡不住,铁墨也没有刻意去辩解什么,有道是,事实胜于雄辩,很多事情时间久了,也就了解了。伊斯特拉高地,以南托木斯克城为中心,组建了八处大营,这八个营地是专门用来整编伊斯特拉大军用的。 如今西伯利亚高地上,各方兵马合在一起,总数多达十四万,如此庞大的兵马,在新尼古拉城附近整编显然不太合适,考虑到新尼古拉城的安全性,才将整编所在地设在南托木斯克城。与此同时,周定山亲自领兵,在苏兹达尔河附近构筑了两道防线,目的就是防止乱兵冲击新尼古拉城。 这次的军队改制,反应最大的不是斯拉夫人,而是图拉人,当军队改制的公文下发后,许多图拉贵族就心生不满了。准确的说,图拉人和晋北军并不是铁板一块,图拉贵族们来到西伯利亚,是为了掠夺利益的。现在要进行军队改制,这简直就是秃头上的虱子,再明白不过了,督师要收拢兵权,如此一来,战斗力是上去了,可是自己手中的兵权就没了。 没有了兵权,所谓的图拉贵族不就成了一群富翁了么。更要命的是,改制一旦成功,直接影响到图拉高原的情况,以后图拉高原就彻底成为大明的地盘了。军队改制,可谓是一石多鸟,图拉贵族不是傻子,哪能束手待毙? 以滕谷尔为首的十几名图拉贵族,于太康五年八月十四,突然率领八千多名图拉仆从军途径科米,向秋苏明丛林方向而去。 图拉人这边发生异动,作为图拉仆从军实际掌权者的伊丽莎白立刻就得到了消息,乌合力扎等人全部坐在两侧,伊丽莎白的眸子里阴晴不定,紧紧地攥起了拳头。长远来看,军队改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虽然图拉高原最后会成为大明的领地,但图拉子民会得到实质上的利益。 第755章 内乱 第755章内乱 可是这些事情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了,那些人也未必会听。人的眼光是不同的,有的人只能看到眼前这点利益,有的人却能看到十步之外的风景,对于这些目光短浅之人,只能下重手了。这里是西伯利亚,丹麦人以及日耳曼人从未放弃过分上一杯羹的机会,根本没有时间让那些图拉贵族慢慢想。伊丽莎白不是心肠冷硬之人,她天真柔顺,性情温和,但眼下的形势,让她没有别的选择了,“伊戈尔,你通知扬马尔南部驻军,迅速北上,直插秋苏明丛林边缘,乌合力扎,率领你的骑兵从科米公国东部杀过去,一定要将这些人拦住。” 伊戈尔知道伊丽莎白狠不下心来,但他也没有过于逼迫,领了命令便出了城堡大厅。 八月十六,滕谷尔率领的图拉仆从军已经抵达秋苏明丛林外围,只要进入丛林,便是鱼入大海,逃出升天了。滕谷尔一直提留着心,他表面上镇定,实际上却担心的要死,伊丽莎白跟督师关系非同一般,岂会坐视不理。乌合力扎手底下还有一部分西伯利亚骑兵,这些西伯利亚骑兵虽然不如古镇骑兵那般精锐,但也是弓马娴熟,一旦追上来,以自己手底下这八千多人,想要逃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汗,我部已距离秋苏明丛林二十里,目前还没有发现敌踪”探子的回报,不仅没能安滕谷尔的心,反而让他更担心了。最为部落可汗,参加过无数次讨伐之战的人,一些军事常识还是懂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越是平静,越是不对劲,“通知各部兵马,原地休整,苏木和,把你的骑兵散出去,本汗一定要知道敌人的踪迹,伊丽莎白那个女人不会眼睁睁放咱们离开的。” 苏木和手底下握着千余名部落骑兵,深受滕谷尔的看重,由于滕谷尔的可以结交,所以二人关系非常不错。看到滕谷尔神色反常,苏木和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赶紧将兵马分散出去。上千骑兵听上去不少,但分散在秋苏明丛林附近,还是显得不够用。 伊戈尔一直埋伏在丛林边缘,却听到滕谷尔按兵不动的消息,不由得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个滕谷尔还不傻,知道会有人拦着嘛,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藏着了。” 伊戈尔率领伏兵于丛林边缘走出,共计五千多各部联军组成了两个方阵,彻底封死了科米进入秋苏明丛林的道路。滕谷尔也可以绕道,但那样做,势必会拖延一两天的时间,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伊戈尔的兵马光明正大的挡在前边,滕谷尔气的浓眉紧皱,双眼喷着火,幸亏足够谨慎,如果不是原地休整的话,估计这会儿就一头栽到伊戈尔的埋伏圈了。 滕谷尔很头疼,虽然手底下握有八千多人,还大部分都是骑兵,但伊戈尔的联军也不是吃素的,长枪厚盾组成的方阵,是专门为骑兵准备的,“苏木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伊戈尔既然已经到了,乌合力扎估计也差不多了,一旦被两面夹击,咱们必败无疑啊。” “可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必须速战速决才行,我们大部分都是骑兵,如果在外围袭扰牵制的话,应该可以绕过对方的防线,进入丛林的”苏木和并不是什么兵法大家,想了半天,能想出这个主意也算不容易了。滕谷尔同样不是什么战术大师,搞搞阴谋诡计还行,真的指挥打仗,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同意了苏木和的建议。 午时刚过,滕谷尔所部以四个锥形阵,分的很开,迅速朝秋苏明丛林方向突进。滕谷尔的兵马故意绕开正面防御,只从侧翼牵制,伊戈尔暗骂一声无耻,好在早有准备,否则真让滕谷尔取巧成功了,“让人把准备好的木料扔在路中间,铁蒺藜散在高坡上。”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许多滚木被扔在路上,四周还撒了许多铁蒺藜,许多滚木彼此用铁链相连,上边带着倒刺,战马趟上去,立马遭殃。苏木和的骑兵被折腾的够呛,讨不到半点好处,最后一气之下,只能返过身来正面硬冲。面对苏木和所部骑兵的冲击,伊戈尔边退边打,将牛皮糖战术发蝴蝶淋漓尽致。滕谷尔气的哇哇大叫,举着钢刀放声狂骂,“伊戈尔,你有本事别撤,本汗不杀你,誓不为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合力扎的骑兵终于出现在丛林附近,面对两面夹击,滕谷尔所部士气瓦解,没能坚持过半个时辰。大家都是图拉子弟,以前还并肩作战过,哪里会真的死磕下去,乌合力扎只是率兵冲杀一阵,许多图拉乱兵就下马投降,除了滕谷尔那些死党,谁愿意稀里糊涂的死在自己人手上? 傍晚时分,滕谷尔等贵族大部分被捕,苏木和由于领兵冲杀,被伊戈尔一箭射杀。第二天,大军回到科米,伊丽莎白一声令下,以滕谷尔为首的图拉乱党被尽数斩杀。军队改制以来,最大的一场动乱被顺利镇压。自此之后,西伯利亚境内再没发生大的叛乱事件,军队改制算是有惊无险的进行下去。改制完成之后,问题还是不少,首先要面临的就是操练问题。 晋北军步兵操典中,队列、跑圈是必须科目,可是对斯拉夫以及图拉人来说,这些训练科目简直是儿戏。 南托木斯克第四军营,其中一处操练场上,一名都统手里拿着鞭子,气喘吁吁的骂着,“你们都是一群猪么?老子不管你们之前是干嘛的,既然到了老子手底下,就得听老子的命令。要是不服,事后可以向上边反应,但是现在,都听我的,向右转....你,又是你,向右转,你知道什么是左右么?” 一个斯拉夫壮汉眼神无辜的看着四周,嘴角不断抽动,这什么向右转向左转的有什么用,要练也是练长枪钢刀啊。那名都统终于忍不住了,甩手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壮汉身上。此时八月中旬,天气炎热,穿得非常少,这一边子上去,背后立马多了一条醒目的鞭痕,莫说抽上去了,光看上去就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 一鞭子下去,算是没人敢当刺头了。这种情况只是其中微小的一幕,在南托木斯克各处军营都碰到了这种情况。 在新下达的军规中,有一条就是必须互爱互助,不得有歧视,欺压战友的情况。这一条军规被上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但是终归是死命令,还是有人不信邪。哪怕上边再怎么强调军规,可是让晋北军正视那些斯拉夫降兵,终究是有些不服的,这些斯拉夫蛮子,凭什么要平起平坐啊。有这种想法的不乏一些军营高官,张伯成隶属南托木斯克第七军营,任职指挥使,归尚可喜管辖。或许是受尚可喜的影响吧,张伯成一直眼高于顶,对斯拉夫人颇有微词。 这一天训练刚刚结束,军营中就起了乱子,原来是为了抢饭,两方士兵打起来了。抢饭,在军营中一点都不稀罕,排在前边的吃肉,最后边的喝汤,所以为了争位置,营中士兵经常争个高下,有时候这种争斗也是一种良性竞争,所以上边的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同,打群架的两拨人一边是以原晋北军士兵为首的宋兵、图拉兵,另一方是斯拉夫人和西伯利亚人。 一开始还是一部分人争执不下,慢慢一场抢位置的破事演变成军营大乱斗,简单的抢饭被上升到了立场之争,负责巡视军营的都统哪里控制得住局面,慌慌张张的找到了张伯成,“张把总,你赶紧去看看吧,外边打成一锅粥了。” 副手将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遍,张伯成不以为意,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次哄乱事件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抢饭,而是立场之争。 不慌不忙的召集亲兵,前后用了一个时辰,才将军营哄乱事件镇压下来,看着营中一片狼藉,士兵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张伯成的心情就有些差劲了,“你们这些不开眼的,抢什么抢,难道不知道尊重前辈么?都头以上的,全都站到前边来,监督不力,导致营中斗殴,按律杖责二十。” 张伯成此言一出,许多斯拉夫士兵就吵嚷起来,“我们不服,督师有明令,军中将士一视同仁,凭什么我们就要排在后边吃最差的。把总,你这是在偏帮。” “谁说的?谁说老子偏帮了?”被人说破心事,张伯成老脸一黑,有些恼羞成怒的喝骂起来。那说话的人很快就站了出来,此人身材魁梧,一头的卷发,肩头配着都统的军衔,看样子是一名来自西伯利亚的部落仆从军,“把总,是我说的,还是那句话,你这么处置,难以服众。” “哼,这座军营里,除了高将军,就是我说了算,你说不公平就不公平了?”张伯成冷冷一笑,抬手道,“来人,将古莱特绑起来重大二十大板,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不服气。” 双方因为抢饭事件本来就憋着一股子气,张伯成如此处置,无异于火上浇油。古莱特也是仗义执言,替大家出头,现在还要被打板子,大家哪里肯依。 一时间刚刚平复的场面又闹将起来,很快第七军营又发生了斗殴,这次不光南营士兵,就连北营精锐也加入了进来。第七大营将近一万五千多人,全部被卷了进来,到了傍晚,哄乱事件终于惊动了坐镇南托木斯克城的王左挂。最近王左挂和沃尔康一直待在南托木斯克,就是怕出现什么乱子,可是听说第七大营都快被拆散了,两位军中巨头还是被惊呆了。 一万五千多人的群架,整个军营被拆个七七八八,饶是王左挂计谋多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沃尔康再怎么说,也只是个降将,更不可能有什么好办法,沉吟了许久,才面带苦涩地笑道,“东方大人,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了,必须是督师亲来才行。” 王左挂也恨恨的拍了拍桌子,第七军营出这种乱子,虽然始作俑者是张伯成,但尚可喜这个当家人难辞其咎。好在督师明日就会来巡视各大营改制进度,不用跑远路通知了,“这个高昌克,当真不让人省心,闹出这么大乱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向督师交待。” 尚可喜地位尊崇,乃是楚王府家将,王左挂还真不敢动他。八月十九,铁墨的卫队就来到了南托木斯克城,这次来南托木斯克,一方面是看看改制进度,另一方面也是想了解下这座古老的城池,刚刚入城,还没坐下喝口茶,就听说了第七军营的事情。铁墨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伊丽莎白和海兰珠也是暗皱眉头,海兰珠手里握着军法处,只能苦笑道,“夫君,要不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置吧。” “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出面吧,事情太大了,如果处理不好,改制很可能会留下隐患”铁墨深知这场哄乱的根源在哪里,一场抢饭事件能把整个军营卷进去,说到底还是军中存在的不公啊。休息片刻,铁墨就领着人朝第七军营奔去,伊丽莎白也没有闲着,着人将尚可喜找来,看着尚可喜桀骜不驯的样子,伊丽莎白丝毫没有客气,抖着马鞭骂道,“尚将军,你可真有本事,督师三令五申的军令,你就是没放在心上啊。” “公主,这事也不能全怪末将啊”尚可喜还颇有些不服气,不等他说完,伊丽莎白如刀子般的目光已经落在尚可喜身上,“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知道什么叫上行下效么,张伯成如果死了,那也是你害死的。” 这下尚可喜真有些怕了,凑近一些,低声道,“公主,督师不会真要杀了张伯成吧,那家伙虽然混账,可也是军中老将了啊。” “你说呢?”伊丽莎白懒得理尚可喜了,到了这个时候,这家伙还抱有侥幸之心,敢情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第756章 远来的客人 第756章远来的客人 就在第七军营大乱的时候,叶琳堡西北方向却不再安静。在卡顿河西面,有一个叫卡尔马的沿海小城,这座小城笼罩在雨水之中,城墙上长满了绿色青苔。由于地处内部,土质松软,不适合种植,周遭百姓一直靠打渔为生。这一天,水面又升起了浓浓雾气,再次展现出水雾之海的风貌。 巳时不到,一直手持黑色长剑的骑兵停靠在水雾之海边缘,这支骑兵人数大约三千人左右,各个装备精良,他们便是隶属于丹麦王室四大兵团的飞鸟骑士团。 飞鸟骑士团隶属王室直属卫队,长久以来都驻扎在丹麦王都附近,近些年飞鸟骑士团归法云纳亲王统领。法云纳乃是埃里克二世的弟弟,现任国王埃里克三世的叔叔,由于法云纳的原因,飞鸟骑士团也是水涨船高。在王国境内,除了埃里克三世的金甲卫队,当属飞鸟骑士团地位最崇高了。埃里克三世对王叔法云纳颇为倚重,加上近二十年来维京人势力衰退,导致丹麦殖民掠夺利益下降,对外控制力越来越弱,连带着丹麦王国北方许多诸侯国蠢蠢欲动,法云纳的飞鸟骑士团便被派到了克里斯城。 克里斯城和卡尔马城一东一西,相距甚远,所以飞鸟骑士团突然出现在卡尔马城非常意外。莫说驻守叶琳堡附近的晋北军,就算卡尔马城的城主卡西莫图也被吓了一大跳,面对王国精锐的黑甲骑兵,卡西莫图冷汗直流。 卡西莫图又怎么可能不害怕,他的家族并非埃里克家族亲信,否则也不会被扔到卡尔马城。卡尔马城位于卡顿河附近,南面就是日耳曼人的地盘,一到了冬天,斯拉夫人还会从北边绕过来袭击卡尔马城附近的村镇,活跃在卡顿河的海盗们也不甘寂寞,不知什么时候制造点事端。 可以说卡尔马城简直就是混乱的前沿,谁待在卡尔马城,谁就是王国的倒霉蛋。卡西莫图家族能在卡尔马城维持四十余载,也是非常不容易的,近些年,神圣罗马帝国几乎完成统一,还吞并了法兰克王国,可以说兵强马壮势力雄厚,无奈之下,卡西莫图暗地里向洛泰尔递交好处,只求萨克森公国的兵马不来袭扰卡尔马城,也正是这个原因,卡尔马城才没变成神圣帝国的地盘。 卡西莫图真的害怕极了,难道国王发现了家族和洛泰尔之间的猫腻,派兵剿灭来了?可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吧,这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嘛。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如果飞鸟骑士团是真的冲自己来的,那无论怎么准备都没有用。无奈之下,卡西莫图只能乖乖地领着人到城外迎接,他的心情一直很忐忑,这些年埃里克国王和日耳曼人的关系并不好。不说双方因为西兰岛归属问题争执不断,近些年光法兰克王国因英格兰岛问题就和维京人有过不少直接冲突,双方在英格兰岛上直接碰撞不下十余次,维京人的势力撤出英格兰岛,法兰克人居功甚伟,而法兰克王国恰恰是神圣帝国的一个公国。 如果没有法兰克人的加入,光凭着英格兰人以及苏格兰人,是不可能短时间内打退维京人的,丹麦王国的北海利益也不会被削弱到这种程度。新仇旧恨,丹麦王国和神圣帝国已经成了一对死敌,这种情况下,卡西莫图家族还跟洛泰尔勾勾搭搭,其中的风险可以想象。 法云纳亲自来到卡尔马城,无异于一场小型地震,对卡尔马城的贵族来说,法云纳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卡西莫图实在摸不准法云纳的意图,他站在人群之中,双手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心中暗下打气,如果法云纳真的是来问罪的,那说不得要拼一拼了。虽然希望不大,但卡西莫图并不想坐以待毙。当然,内心里卡西莫图也有些不服气,做那么多事情,还不是为了卡尔马的安稳,如果卡尔马城不安稳,王国能集中精力放在东部地区,更不可能调遣重兵于西兰岛。 临近午时,一对黑甲骑兵缓缓出现在视野之内,这些人有着典型的北欧人特征,高挺的鼻梁,高大的身躯,看上去孔武有力。一头白发的法云纳矗立在队伍前方,气势不凡,刚毅的面孔布满了沧桑与睿智。由于天气炎热,法云纳只是穿着单薄的短袖布甲,但朴素的打扮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威势,眼光扫过,一股无形的威压罩在所有人头顶。 十几名黑甲骑兵翻身下马,看似随意,却守住各个方位,护卫着法云纳的安全。法云纳并不认识卡西莫图,却认得卡西莫图家族的家徽标志,所以只是稍加辨认,就找到了站在中间的卡西莫图。只是简单地注视,就感受到卡西莫图身上传来的不安,法云纳眉头一皱,目光扫过人群,沿着青石城墙往上看去,视野之内,城墙之上旌旗林立,城垛之后,隐约有兵马埋伏在那里。 法云纳心中不悦,却表示理解,几十年来,卡尔马城一直是卡西莫图家族的势力范围,王室一直对卡尔马城不重视,如今几千精锐骑兵突然到来,卡西莫图家族肯定会有所担忧。至于卡西莫图家族和洛泰尔之间的猫腻,法云纳也有所了解,但他并没打算过问这点破事,这次来到卡顿河沿岸,很多地方还得倚仗卡西莫图家族,岂能因为一点破事影响了后边的计划? 法云纳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卡西莫图,他神色和然,面带微笑,就像一名普通的富家翁。卡西莫图心中的戒备总算放下不少,他长长松了口气,赶紧上前两步,单膝下跪,“卡尔马城卡西莫图,恭迎亲王。” 法云纳伸手扶起卡西莫图,虽然年已老迈,手上的力气却依旧不俗,卡西莫图也算一名勇士了,却被法云纳硬生生搀扶起来。卡西莫图暗自心惊,法云纳这个老家伙,看上去老迈不堪,没想到手劲儿如此之大。法云纳看似是在搀扶,实际上也是在示威,就是要告诉卡西莫图,卡尔马城的猫腻,可全都看在眼里呢,千万别把他法云纳当普通的老头子看待。 卡西莫图心中明了,估计法云纳这个老家伙是看出什么东西来了,站起身,右手放在身后,朝着自己的法务官打了个手势,法务官心领神会,不着痕迹的退出人群,很快埋伏在城头的兵马便相继撤走。法云纳已经主动示好,卡西莫图也没必要惹事,否则的话就是没事找事了。 跟随在法云纳身后,一行人慢慢走进卡尔马城,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法云纳亲王如同神话般的存在,所以许多人站在街道两侧,想要看一眼亲王的风采。这一天,卡尔马小城热闹非凡,如同过节日一般,飞鸟骑士团入城的只有四百多人,其余人全部选择驻扎在卡尔马城外边,这是法云纳做出的姿态,目的就是安抚卡西莫图家族。 法云纳这个举动,就是要告诉卡西莫图家族,飞鸟骑士团对卡尔马城并不感兴趣,卡尔马城会一直都是卡西莫图家族的势力范围。只要王室对卡尔马城不感兴趣,卡西莫图就不会有太多担忧,至于法云纳来此意图如何,就没那么重要了,卡西莫图家族只需要配合便是了。 家族城堡内,长桌之上摆满么丰盛的食物,法云纳陪着卡西莫图认识了一下城中贵族们,宴席进行的一半,二人才回到三楼的私人书房。临近海岸,书房里布满潮气,卡西莫图打开窗户,阳光洒落进来,替法云纳添了些酒,才毕恭毕敬的坐在另一侧,“亲王督师,为何之前从没得到飞鸟骑士团抵达东部海岸的消息?难道王国要对海拉伦的匪徒动手了?” 海拉伦,便是海拉伦湖,也就是活跃在卡尔马城北部的瑞典人。虽然几十年前,瑞典人经过向东侵略,建立了瑞典王国,但由于诸多原因,再加上瑞典人归属丹麦王国统治之下,所以卡顿河沿岸的人一直都称其为海拉伦匪徒,而不是瑞典王国。瑞典人归属丹麦王国,但他们和传统的丹麦人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矛盾也很深。 一切还得从两百多年前的海盗盛行的年代开始,那个时候卡顿河附近的百姓生活困顿,于是很多人为了谋求生存,诞生了纵横北欧的海盗神话,其中最为盛名的就是维京海盗。挪威、瑞典、丹麦,各国百姓组成了维京船队,身后有着丹麦王国的支持,船队实力越来越大,最后打上了英格兰岛,掠夺了无数财富。不过盛极而衰,几十年前,来自瑞典王国的人和丹麦王室产生了巨大的分歧。王室觉得维京船队当以劫掠为主,而瑞典人却觉得船队最大的价值不是掠夺,而是商贸,掠夺不是长久之计,商贸才能带来长久的利益。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种情况下,双方越走越远,最终导致了分裂,瑞典人撤走,维京海盗实力被砍掉三分之一,再加上维京各大势力争权夺利,以及神圣罗马的崛起,最终维京海盗彻底走向衰败。可以说,瑞典人是导致维京势力瓦解的元凶,所以王室以及许多丹麦贵族都对来自北方的瑞典佬没什么好印象。 近些年,瑞典人不断开拓,不仅建立了一支小型的卡顿河船队,还将商贸发展到南部,最远抵达了塞尔柱人控制的黑海流域。瑞典人经过贸易换取粮食与铁器,文明迅速发展,当年一统斯拉夫各部,建立西伯利亚的留里克便是出身瑞典贵族。有了铁器和粮食,生活得到保障,瑞典人便想向西发展,重新打开北海贸易,但西部一带一直都是丹麦王室控制范围,又岂会让瑞典人来分一杯羹,如此一来,双方的矛盾越来越深。 到了最近几年,瑞典人虽然还归属丹麦王室,但实际上已经形成了独立的王国,丹麦王室针对瑞典人已经进行过好几次商讨,想要兴兵讨伐海拉伦湖,掠夺瑞典人的粮食和铁器。 由于之前的种种,卡西莫图认为王室要对瑞典人动手,一点都不稀罕。至于征服西伯利亚的东方人,他倒没有多想,在他看来,双方隔着卡顿河,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更何况,东方人一直表现的很谨慎,从来没有露出过渡过卡顿河的意图。 法云纳心中暗笑,看来卡西莫图家族也想在瑞典人身上讨要点好处啊,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的,浅浅的啄了一口酒,法云纳淡淡的笑道,“海拉伦的人虽然与我们素有冲突,但毕竟还是王国的子民,在他们没有做出明显的反叛事件之前,王国不可能对他们动手的。卡西莫图大人,其实你忽略了一点,瑞典人即使拥有卡顿河船队,但对我们的威胁也不大,在陆地上,王室大军能将瑞典人牢牢地困死在海拉伦湖附近。我们真正的敌人在卡顿河东海岸,来自大东方的神秘帝国已经彻底掌控了西伯利亚,他们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这次之所以没有通知卡尔马城,就是想悄悄地抵达卡顿河,在这里绕过卡顿河突袭叶琳堡,试探一下东方人的意图。” “突袭叶琳堡?”卡西莫图眉头一皱,心中暗暗吃惊,王室是不是疯了?竟然主动试探东方人。 卡西莫图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神秘的东方帝国实力如何,并不了解,可是西伯利亚的实力还是非常清楚的。斯拉夫人骁勇善战,有着强大的意志,瑞典人曾经数次想借留里克的名义进入卡顿河东部地域,全都被斯拉夫人打了回来,这还不是统一的西伯利亚。 如果不是斯拉夫人缺少战马,不擅造船,恐怕早就打过卡顿河,入侵丹麦王国了。而东方帝国可是从正面硬生生打垮了统一的斯拉夫帝国,惹怒他们,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卡西莫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埃里克国王不是出了名的胆小谨慎么,怎么这次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第757章 惩戒 第757章惩戒 仿佛看出了卡西莫图心中的疑惑,法云纳解释道,“卡西莫图大人,你是觉得国王的举动有些不妥吧。呵呵,其实我们都知道惹怒东方人有些得不偿失,但只要将风险控制在一定程度内,还是没问题的。咱们打叶琳堡,也不全是冲着东方人去的。洛泰尔那个老狐狸既然抛出一块面包,咱们不吃白不吃,哪怕后边出了问题,也可以把麻烦抛出去的。” 一时间卡西莫图有些迷惑了,好半会儿才想明白法云纳的意思。渐渐地,卡西莫图的眼神有些不对了,震惊中带着一点佩服,搞了半天,偷袭叶琳堡的计划竟然是洛泰尔挑唆的,怪不得埃里克会有这么大胆子。洛泰尔是久负盛名的萨克森老狐狸,以前没少在他手上吃亏,他这次挑唆丹麦王国对叶琳堡动手,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想挑起丹麦王国与东方人的矛盾。 埃里克同样是老谋深算,偷袭叶琳堡的同时,已经准备好将洛泰尔卖掉了。其中种种,都是算计啊,卡西莫图心下骇然,比起洛泰尔与埃里克之间的较量,自己那点算计,根本上不了台面。 “多谢亲王指点,臣明白了,按照亲王的意思,是要卡尔马城兵马配合偷袭叶琳堡了?”卡西莫图不是傻子,以前叶琳堡被剥皮家占据,谁也无法染指,现在有飞鸟骑士团打头阵,还不趁机分杯羹,那就真成傻子了。法云纳面带笑容,卡西莫图果然是个聪明人。 飞鸟骑士团正在谋划着进攻叶琳堡的具体步骤,而在南托木斯克城,铁墨还在为第七大营的事情头疼。有些事情不亲眼看看,是永远也想象不到的,走进第七军营后,只是第一眼,铁墨就差点被军营里的场景吓晕过去,营地内丢满了东西,坛坛罐罐的自不用说,搭建的营帐也被毁的七七八八,有的地方还着了火,到处都是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士兵。 好好地第七军营,居然变成这幅鬼样子,哪怕涵养再好,也要被气出火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张伯成都难辞其咎,作为军营实际掌管者,竟然让营中发生如此大的事情,锐锋营骑兵开道,第七大营的士兵全都有气无力的往这边看,铁墨打马向前,一声暴吼,“张伯成在哪里?让他赶紧滚过来。” 铁墨一身华贵的锦袍,气势不凡,身后那面金龙旗更表示出他的身份。那些斯拉夫士兵和西伯利亚士兵不认识铁墨,可晋北军老兵以及图拉人是认识的,于是,许多人全都一脸的骇然,吓得腿脚直打哆嗦,没想到一场群架,竟然把督师都惊动了。 平日里都以见督师一面为荣,但是今天,大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督师,看他的脸色,今天谁也讨不到好了。几名把总赶紧让麾下士兵站好,还在厮斗的也自觉地分开,锐锋营士兵也不客气,他们有铁墨的直接命令,骑着马冲进人群,只要看到还在厮斗的,直接抡着刀柄狠狠招呼。铁墨翻身下马,看着脚下一片狼藉,心中一阵肉疼,如果是被敌人打进来,也没什么,可好好的大营,却被自己人毁成这般模样,实在是忍无可忍。 过了片刻,就看到前边一阵喧闹,一名魁梧柰子领着十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此时张伯成的胆都快颤出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督师督师会来到第七军营,所以当听说督师到来的消息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看到铁墨冷冷的站在营门附近,张伯成心里咯噔一下,扑通跪倒在地,“末将不知督师到来,未能远迎,还望督师海涵。” 此时周围已经站满了人,第七军营许多士兵都看着营门口,虽然大家站在一起,却分成了明显的两个阵营,斯拉夫人和西伯利亚兵站在一起,晋北军老兵和图拉人站在一起,两个阵营的人都等待着接下来的反应。斯拉夫士兵全都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过从他们的目光里,能够捕捉到深深的担忧,这些斯拉夫士兵还是很害怕的。东方督师的雷霆手段,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同样是东方人,这位督师会不会偏袒那些晋北军老兵? 要说一点都不担忧,那肯定是假的,毕竟斯拉夫子弟只是一群投降人士。渐渐地,已经有不少人生出后悔之心,当初干嘛要跟人斗气呢?东方人已经征服了西伯利亚,大家没有成为奴隶,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哪怕吃得少,总比没得吃强吧? 铁墨冷哼一声,嘴角一撇,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上前两步,突然抬起腿,直接踹在张伯成胸口。张伯成毫无防备,再加上本身也不敢躲闪,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砰地一声躺在地上,铁墨是何等力道,仅仅一脚,就踹的张伯成口吐鲜血。 两名锐锋营士兵直接架起张伯成,重新拖到铁墨面前,看着眼前身形狼狈的张伯成,铁墨不怒反笑,“嘿,张大将军,本督师佩服你啊,新制定的军规你应该很清楚吧,本督师曾经三令五申,军中士兵不管来自何处,都要互相尊重,互敬互爱,身为将领,当以身作则。而你呢,不仅不遵从军规,还任由麾下犯错,本督师好好地第一军营,让你搞成了这副样子,本督师的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让自己人打个半残,你他娘的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觉得本督师不敢动你?” 说到气处,铁墨实在忍不住,抬起手狠狠地抽在张伯成脸上。一巴掌上去,张伯成半边脸立马肿胀起来。一番喝骂,一拳一脚,不仅打醒了张伯成,同样也安抚了斯拉夫士兵的心,到了这一刻,那些斯拉夫士兵终于放下心来,仅仅一拳一脚,铁墨就赢得了那些斯拉夫士兵的尊重。 一名斯拉夫士兵已经热泪盈眶,他知道,督师是真的把斯拉夫子弟当成了自己的兵,他说军中平等,绝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说以前,斯拉夫子弟当兵仅仅是为了一口饭,但是现在,他们真正把自己当成了一名晋北军士兵,之前的种种不愉快也消失不见。 感受到铁墨眼中的冷意,张伯成终于怕了,他挣脱两名锐锋营士兵,重新跪倒在地,肩头不断颤抖,“督师,末将知道错了,求督师开恩,饶了末将,末将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错了,以前做什么去了?”铁墨冷哼一声,再也没看张伯成,直接朝着大营中心地带走去,“将张伯成绑起来,本督师倒是要看看,谁敢把军规不当回事儿。” 锐锋营士兵不会管张伯成是什么身份,铁墨一声令下,几名士兵冲上来,直接将张伯成按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刻钟后,第七军营校场,阳光洒落,宽广的校场上人山人海,演武台上站着十几名军中大佬。 此时不仅伊丽莎白等人来到第七军营,就连尚可喜、奥尔格、李万庆等人也来到了演武台,台子最中央,张伯成被捆得结结实实。伊丽莎白同样臭着一张脸,身上散发着噬人的寒气,之前还有心护着尚可喜和张伯成,可是亲眼看到第七军营的惨状后,那点心思也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有愤怒。 张伯成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胆子,还不是仗着尚可喜的势。以前也知道尚可喜这家伙性格鲁莽,恃宠而骄,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军事改制后三令五申的军令,都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这次如果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以为晋北军离了他不能转了。 李万庆和尚可喜靠得最近,看着站在前边的铁墨,李万庆低声说道,“高将军,你到底怎么搞得?督师可是重复强调,军中不准搞歧视,一视同仁,兄弟们也知道你瞧不起斯拉夫人,可也别做的如此明显啊,这不是让督师下不来台么?” 听着李万庆的埋怨,再看看铁墨冷嗖嗖的背影,尚可喜心里也是一阵狂骂,忍不住苦恼道,“史将军,你真到高某蠢到这种程度?督师不断强调的事情,高某就是再狂妄,也得放在心上啊。这次纯属张伯成判断失误,他以为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已,谁知道最后演变成这个情况。” 李万庆翻个白眼,心里一阵苦笑,张伯成这副德行,还不是平日里受尚可喜的影响,如果尚可喜真把规矩当回事儿,张伯成就是有十八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不过李万庆也只是点到为止,再多说可就真要惹尚可喜嫉恨了,尚可喜可是王府家将,督师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要了尚可喜的性命。 校场站满了人,看时机差不多了,铁墨从海兰珠那里接过一个铁皮喇叭筒,冲着校场上万士兵大声喊话,“第七军营发生的事情让本督师很痛心,本督师没想到你们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如果你们是晋北军老人,那应该知道军令为何物。本督师不仅一次说过,我们来到西伯利亚,是为了统治这片土地,从今往后,西伯利亚就是我们大明的土地,斯拉夫子弟也将是大明的子民,你们同为大明子民,入军参战,不仅仅为了吃饭,还为了守卫脚下的土地,守卫我们的生活。穿上同样的军装,你们就是战友,就是兄弟。你们居然还敢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有没有想过,可能有一天,战场之上,站在你背后的就是你瞧不起的那个人,你们做不到互敬互爱,今后上了战场,又如何相互扶持,相互保护。你们都给本督师记住了,你们今日的互相尊重,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将来战场之上,能够更好的活下来,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变得更强大。” 校场之上,只有铁墨的声音绵绵不绝,他感情真切,一字一句都深深的震撼了士兵们的心。斯拉夫士兵听不懂,但翻译会将每一句话准确无误的翻译过去。喘了口气,铁墨话锋一转,指了指绑成粽子的张伯成,“这个人想必你们都认识,他就是把总张伯成,这座军营的实际当家人。那些斯拉夫兄弟们,本督师知道你们心中有气,但本督师向你们保证,既然你们成了本督师的士兵,那就是晋北军的人,就是大明最忠诚的子民,你们会拥有应得的尊重。” 话音刚落,海兰珠向前两步,嚷声道,“张伯成不尊军规,偏听偏信,处事不公,导致第七军营士兵斗殴,军营毁为一旦。按军令,杀无赦。来人,将张伯成押上来,按军令处置。” 几名锐锋营士兵拖着张伯成来到演武台边沿,校场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张伯成也放弃了挣扎,这一刻,张伯成似乎认命了,他同样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督师说得对啊,西伯利亚以后就是大明的土地,斯拉夫人虽然有着不同的肤色,但同样是大明的子民,会成为晋北军强大的战士,为什么还要搞军中歧视呢? 可惜明白的太晚了,违反军规,致使第七军营毁的七七八八,每一条都是死罪啊。张伯成再怎么说也是一名把总,即使是死,也不会当懦夫,张伯成抬起头,一脸决然,“给末将一个痛快,末将无知,凭白给督师惹了大麻烦,即使身死也难赎罪。” 铁墨总算露出一点赞许之色,冲着张伯成点了点头,“你还算条汉子,敢作敢当,没有辱没了把总的位子,你这次犯的事太大了,谁也救不了你,黄泉路上,也莫怪本督师不讲情面。” 片刻之后,张伯成低下了头,铁墨慢慢举起刀,刀锋寒光闪闪,映射着烈日光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明白,铁墨这一刀下去,可就真的要人头落地了。突然间,许多人生出了恐惧之心,同样恐惧中伴着后悔,回头想想,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没有意义。 第758章 防范于未然 第758章防范于未然 一名千总心中愧疚,张伯成其实也是替大家戴过,第七军营之乱,不是张伯成之罪,而是许多人的罪,这名都统跪倒在地,拱手道,“还望督师王妃开恩,张将军虽铸下大错,但我等不仅没有出生劝告,还摧波助澜,也是难脱关系。” 有一个人站出来,便有更多的人站出来,顷刻间校场上跪倒一片,全都是替张伯成求情的声音,这些人大都是晋北军老兵以及图拉士兵,还有一些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士兵。看着校场上跪倒一片,声音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铁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哪是求情,简直就是逼宫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那些斯拉夫士兵也是神色各异,铁墨要亲手斩杀张伯成,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在斯拉夫士兵想来,稍微惩戒一下,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毕竟法不责众,惩戒一番,也算有了交待,斯拉夫子弟也不会再有怨言。 没人希望张伯成去死,第七军营毁成这个样子,不是张伯成一个人的罪过,如果看着张伯成被杀,于心不忍不说,恐怕会真的埋下一个隐患。都是大明的士兵,以后要一同上战场的,如果不是一条心,那还怎么合作? 有聪明的斯拉夫人已经想通了所有关节,他们站出来,也加入到求情行列中,渐渐地,有人带头,所有斯拉夫士兵也全都开始替张伯成求情,这一次,第七军营可算是上下一心了,看到这个场景,张伯成不由得热泪纵横,之前自己可是一直不把斯拉夫人当回事儿的,可是现在,这些人却跪在地上为自己求情,如今仔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太可笑了。 尚可喜心中一直在纠结,张伯成可是手下一员猛将,这家伙有勇有谋,擅长行军布阵,这样被杀,实在是可惜。只是,尚可喜一直找不到求情的理由,看到斯拉夫士兵也全都跪倒在地,尚可喜神情一动,觉得机会来了,三两步来到铁墨面前,屈膝在地,“督师,求你念在张伯成往日功劳上,这次他也是初犯,就饶他一条性命吧。张伯成有今日之过,末将监管不力,御下不严,也是难逃干系,末将愿和张伯成一同受罚。” 李万庆以及奥尔格等人对视一番,联袂上前,跪在尚可喜身后,异口同声道,“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张伯成已经认识到错误,望督师法外开恩,饶他一命!” 军中几名大佬带头,校场上上万名士兵也一起大喊,“望督师法外开恩,饶张将军不死!望督师法外开恩,饶张将军不死!.....” 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求情声,铁墨终于犹豫了,片刻之后,铁墨长叹一口气,算是收了手。实际上铁墨也不想张伯成死,可第七军营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会带来无穷隐患的。 抬起手平伸,目光扫过,高昂的声音终于低沉下去,最后化作寂静。铁墨扯开嗓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能看到大家上下一心,本督师心中甚慰,既然大家都为他求情,念在初犯,本督师就免张伯成一死。不过违规在先,累第七军营化作废墟,此事不能不管。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作为军中大将,必须以身作则,犯,则严惩之。把总张伯成,五十鞭,都统制尚可喜御下不严,难辞其咎,二十鞭。令张伯成降为都统,尚可喜降为把总,代管都统制职司。愿军中将士引以为戒,莫要再犯。” 说罢,铁墨看向尚可喜和张伯成,神色不悦的问道,“你们两个,对本督师的处置,可有什么异议?”铁墨摆明是在问尚可喜,这位心腹爱将是什么德性,他是非常清楚的。尚可喜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都统制的位子被拿下来,但职权并没有变,只要以后稍微立功,这职位就回来了。至于二十军鞭,抗一抗就过去了。倒是张伯成,五十鞭子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尚可喜看了张伯成一眼,想要看看张伯成的态度,张伯成感激涕零的磕了一个响头,“谢谢督师开恩,末将欣喜,哪有半点异议。便是死了,那也是末将福薄。” 张伯成已经如此说,尚可喜自然也不再有二话。就这样,一名都统制,一名把总,两名军中大将被吊起来抽鞭子。军鞭不同于普通的鞭子,打起人来不光疼痛,还会留下很深的伤口。 尚可喜是何等人?他也算是军中巨头了,哪怕周定山,论从军生涯,都要差上不少。现在这名军中巨头竟然被绑起来抽鞭子,这种事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这顿鞭子,抽在尚可喜和张伯成身上,同样也抽在李万庆等晋北军将士的心上,这顿鞭子下来,大家算是彻底认识到了军事改制的重要性,这次是抽鞭子,下一次要是还有人敢搞军中歧视那一套,就绝对是必死无疑了,督师能法外开恩一次,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那些斯拉夫士兵已经满含热泪,他们真切的感受到尊重是什么东西,这一刻,他们真的找到了一点归属感,一种属于晋北军的荣誉,一种属于大明子民的骄傲。第七军营一场兵乱,总算没有惹出更大的祸患,铁墨也经过这场动乱,利用熟悉的手段,尽收斯拉夫士兵之心。 在此之后,整个军队改制进行的非常顺利,军中歧视现象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仅军中汉话教习班开展的火热,东方士兵和西方士兵坐在了一起,互相学习起来,军中氛围变得异常和睦。虽然,军营中少不了好勇斗狠的事情,但已经与歧视没有半点关系。 皆大欢喜,唯一倒霉的便是尚可喜和张伯成,尚可喜还算好些,仗着一身硬功夫,以及皮糙肉厚的,很快就缓过劲来,倒是张伯成,剩下半条名,至少一个月别想下床。 铁墨、伊丽莎白一行人回到了南托木斯克城,城主府内,众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一些事情。经过第七军营的事情,沃尔康对铁墨愈发尊重,东方督师看上去有些年轻,但雷厉风行,恩威并施,尽收将士之心。现在,整个西伯利亚已经彻底臣服于东方帝国,督师更被军中子弟成为“不沉落的东方大帝”。 “督师,叶琳堡方向发来最新消息,丹麦人在卡顿河沿岸聚集,估计不久之后就要有所动作了”王左挂挠着额头,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愁苦之色。铁墨同样发愁,虽然军队改制顺利进行,但短时间内还无法大规模用兵,面对丹麦人的袭扰,实在没什么好办法,“通知叶琳堡驻军,一旦丹麦人突袭叶琳堡一带,不要恋战,主动后撤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没必要为了那点好处,耗费太多实力。” 沃尔康暗暗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丹麦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也就来晃一圈罢了,不可能驻扎在叶琳堡。督师也算能屈能伸了,知道做出相应的取舍,“督师,下臣觉得很奇怪,丹麦人这个时候敢跑到叶琳堡撒野,不可能没有倚仗。下臣建议,将第一军营以及第二军营调往新尼古拉城西面高地驻扎,配合新尼古拉城驻军防备日耳曼骑兵。洛泰尔这条老狐狸,很可能借机咬我们一口。” 沃尔康的建议,充满了前瞻性,以前纵横西伯利亚的时候,少不了和洛泰尔打交道,这条老狐狸,绝对是百年难遇的智者。当年神圣帝国公国混战,又有法兰克人在西方作乱,帝国可谓是千仓百孔,形势非常不妙。面对这种困局,洛泰尔愣是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的威望,盖过日耳曼群雄,将帝国捏合在一起,还通过一场大战,逼着法兰克公国归为神圣罗马帝国。 洛泰尔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哪怕经过东征失败,他的影响力依旧还在。洛泰尔老谋深算,经过东征失败后,萨克森公国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耗,真正影响到根基的是腓特烈家族为首的东部大贵族,圣十字骑士团几乎覆灭,直接导致罗伊斯对东部领地的控制力下降,此消彼长之下,才有了多瑙河贵族的崛起。 罗伊斯确实智计过人,但没有东征事件,多瑙河贵族也不可能跟东部大贵族抖个旗鼓相当。多瑙河贵族与东部大贵族斗个你死我活,洛泰尔却躲在苏普林城堡稳坐钓鱼台。比起洛泰尔,罗伊斯和罗伊斯还是有些稚嫩,反而是坐拥法兰克公国的胖子路易斯很识时务,借着多瑙河贵族和东部大贵族无暇顾及的机会,进一步向北扩展弗里西亚群岛附近,原本属于日耳曼人的洛林公国西北部也落入高卢人手中。 这么长时间,日耳曼人一直没什么动静,洛泰尔看着罗伊斯折腾,似乎没有出面调和的意思,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了,要说洛泰尔没什么准备,估计没人会相信。洛泰尔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沃尔康不清楚,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日耳曼人想染指西伯利亚,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两百多年前,日耳曼人就对伊斯特拉高地表露出强大的野心,时至今日,不减反增。 王左挂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得在西边驻扎重兵,防着萨克森公国,“督师,沃尔康大人所言极是,虽说日耳曼人和丹麦人关系不怎么样,但现在西伯利亚在我们手中,难保丹麦人会有其他想法。第一军营和第二军营驻防伊斯特拉高地西部乃是稳妥之法,虽然沃弗雷上表臣服,但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罗伊斯此人野心勃勃,日耳曼人内部虽矛盾重重,不过只要有机会,罗伊斯一定会将势力往东扩充的。” 铁墨紧皱着眉头,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眉宇间的愁容,可以看出他内心有多纠结。丹麦人出兵卡顿河,看上去只是一次简单的军事行动,实际上却暗藏汹涌,西边的萨克森公国安静太久了,其中的意图,根本没人能看懂。鄂木斯克高地西部,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南北绵延上百里。 第一军营、第二军营再加上新尼古拉城驻军,全部加起来也就五万多人,这些兵马分散到鄂木斯克高地西部,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当然,最好的方法是增加西部驻军,可现在军队改制刚刚开始,原来的斯拉夫士兵到底有多少可信度,谁也不敢保证,这种情况下,铁墨根本不敢大肆调动。 说到底,短时间内兵力还是不够用啊,西伯利亚地域广阔,需要驻守的地方太多了,“调第一军营以及第二军营驻扎鄂木斯克高地西部没什么问题,但本督师还是有所担心,那么大的地方,光小的城池就不下二十座,这还不包括各处要道,这些兵马根本守不过来。这样吧,这些兵马在新尼古拉城西面一百里的地方建立防线,再往西的城池要道就不要派兵了,集中兵力守住新尼古拉城一线。就算日耳曼人趁势突击鄂木斯克高地,只要我们稳守新尼古拉城四周,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西边那么大地方,既然守不过来,就捡重要的地方守。至于高加索一带,也不得不防,着李万庆令一万兵马于高加索北部建立一道防线,总之,各部军队改制必须严格进行下去,等改制结束,我们有了充足的兵马,就不用怕日耳曼人和丹麦人了。” 王左挂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觉得铁墨有点谨慎过头了,鄂木斯克西部以及叶琳堡方向,都秉承着主动弃守的原则,这是不是太保守了?伊丽莎白是最理解铁墨想法的,这般做法,看似示弱,可实际上是最稳妥的选择,如今晋北军刚刚拿下西伯利亚,军队改制刚刚开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当以发展为主。暂时的退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练出十几万强军,失去的也能夺回来,“都照督师的吩咐做吧,眼下军队改制尤为重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个月后,我们就不用再顾忌日耳曼人了。” 第759章 联合军 第759章联合军 “谨遵督师吩咐”伊丽莎白也出声发话,其他人也没法再说什么了,赶紧起身。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又商量了下其他事情,不过相比日耳曼人以及丹麦人的事情,这些事情就有些微小了。议事结束后,各部将领匆匆赶回军营,尚可喜拖着肿胀的屁股回到第七军营,稍稍休息了下便找到了张伯成。一顿鞭子打下去,张伯成只剩下半条命,虽然医者善加照料,但现在也只能趴在榻上,连上茅房都是问题。看到尚可喜进门,张伯成还想行礼,尚可喜赶紧摆了摆手,“行了,你这幅样子,就别逞强了。” 张伯成咧嘴苦笑,肩头动了动,直接扯到了伤口,疼的疵牙咧嘴的,“大将军,督师这次召集众将议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是啊,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不太平了,丹麦人已经打到了卡顿河,不日就可以突袭叶琳堡一带。日耳曼人那边也有集结兵力的迹象,意图不明,这两天南边的第一军营以及第二军营会调到新尼古拉城西边驻防,李万庆那边也要抽调兵马前往高加索以北”尚可喜这个生性粗犷豪迈的汉子,也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以西伯利亚驻军现在的实力,同时挑战日耳曼人以及丹麦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过这些事情,他尚可喜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就看督师怎么决断了,化解这种争端,靠的是智慧,一味地强硬是绝对不行的。 “哎,这些蛮夷,也就是欺我们立足不稳,如果有十几万精锐,他们来多少,我们都不用怕”张伯成露出几分羞愧之色,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需要斯拉夫人出力的时候,他竟然在第七军营搞出那么一出,给军队改制添了不少麻烦。尚可喜拍拍张伯成的肩头,慨叹道,“你也别多想了,后边的事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前的事情,你也不要怪督师,督师要是不抽你一顿,你这条命就留不下了。不重罚的话,军中将士也不会心服,尤其是那些斯拉夫子弟,如果对你存有怨言的话,对你以后统兵也是不利。” “大将军何必这么说,末将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蠢人,违抗军规,坏了督师大计,能留条命算是老天开恩了,哪还敢怪罪督师。只是连累了大将军,末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之前演武台上,那二十军鞭可是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尚可喜身上。尚可喜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怪罪张伯成,反而出声劝慰道,“大家都是军中汉子,有些话说开了就行。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犯下大错,本将也着实有些责任,如果平日里对你们严加嘱咐,也不会出这种事情,真要说起来,二十军鞭已经很轻了。督师要不是看着往日情分,怕是没个五十军鞭不算完的。” 尚可喜平日里虽然有些跋扈,但并非愚蠢之人,至少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督师重情重义,非常念旧,二十军鞭已经很给面子了。督师给了面子,他尚可喜就得知恩图报,要是还不领情,那就有点不知死活了。在帐中坐了一会儿,陪着张伯成聊了会天,尚可喜便前去议事处安排接下来的改制问题,由于后边的军事行动跟第七军营没关系,尚可喜可以将所有精力集中到军队改制上来。没有任务,军中诸将当然高兴不起来,可是一想到日前第七军营发生的乱子,大家也只能将心中的不快压下来。 西伯利亚西北部,卡顿河流域,飞鸟骑士团在卡尔马城驻扎了五天之后,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几天时间里,后续的王国兵马陆陆续续的来到卡尔马城,卡西莫图也调集了三千左右的卡尔马卫兵,至此,法云纳手中已经有了近万步卒。 崇祯七年九月初,上万丹麦士兵在法云纳的统领下开始沿着卡顿河向南,如此大的军事行动,当然瞒不过众人的眼睛。首先得到消息的就是窝在苏普林城堡休养的洛泰尔,闻听法云纳发兵的消息,洛泰尔古井不波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丹麦人终于动了,看来埃里克那个羊羔子最终还是经受不住诱惑啊,丹麦人只要动叶琳堡,便算和东方人结仇了”。 洛泰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并不介意分给丹麦人一部分好处,最重要的还是给东方人制造一个强大的敌人,东方人初来乍到,势力并不稳固,这个时候东方人刚刚拿下西伯利亚,信心膨胀,一旦东方人同时面对神圣帝国和丹麦王国,就算他们有三头六臂,也讨不到好处。南北夹击之下,东方人肯定挡不住两大王国的合力进攻,到时候丹麦人夺下叶琳堡一带,神圣帝国吃下鄂木斯克高地,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临近傍晚,洛泰尔来到书房之中,急匆匆的写了一封信,“将这封信快马送到罗伊斯公爵手中,切记,必须让罗伊斯公爵亲自拆阅”。再三嘱咐之后,亲兵才离开苏普林城堡。 如今已经进入九月份,秋风到来,西方大地已经进入湿冷季节,这和大明中原的秋老虎完全不同。经过几个月的鏖战,多瑙河贵族和东部大贵族的形势已经渐渐明朗化,多瑙河贵族在罗伊斯的带领下,已经完全控制了多瑙河流域,而罗伊斯也不遑多让,趁着瘟疫席卷,北方诸侯虚弱的机会,派兵拿下了霍亨索伦东部大部分肥沃土地,将后世久负盛名的柏林一带纳入掌中。一切如罗伊斯想的那样,在东部贵族染指霍亨索伦的时候,胖子路易斯根本没出面阻拦,而是借机吞下了洛林公国不少土地,而萨克森那条老狐狸更是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过问霍亨索伦的意思。路易斯和洛泰尔都没什么反应,东部贵族占领霍亨索伦东部,算是铁板钉钉了。 几番争斗下来,多瑙河贵族看上去势头迅猛,威风赫赫,可实际上真正拿到的好处,却远远不如东部大贵族,甚至连南方铁匠家族也趁乱分了一杯羹。拿下多瑙河流域后,罗伊斯也没有再挑起战端,罗伊斯也乐见其成,都是神圣帝国的子民,谁不希望太平盛世呢?这一天罗伊斯刚刚从霍亨索伦平原回来,还没来得及商讨接下来的利益分配,就看到苏格斯急匆匆的闯进来,“罗伊斯阁下,洛泰尔陛下送来了急报,让你亲自拆阅。” 这段时间罗伊斯一直忙着对付多瑙河贵族,实在无心顾忌其他,所以对西伯利亚以及丹麦那边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太清楚。不过他了解洛泰尔的性子,这条老狐狸如果不是碰到大事,是绝对不会送什么急报的,洗了把脸,罗伊斯随着苏格斯来到书房内,房中两名风尘仆仆的萨克森骑士赶紧行礼,将手中的信恭恭敬敬的递过来。罗伊斯没有迟疑,跳开封蜡,仔细阅读起来,越是看下去越是心惊,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西伯利亚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东方人不仅吃下了鄂木斯克高地,还逼着沃弗雷称臣。 信中内容其实并不复杂,洛泰尔希望罗伊斯能和萨克森人同时出兵,还希望罗伊斯利用之前的威望,说服高加索人改换门庭。 罗伊斯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兹事体大,哪怕罗伊斯也不敢乱作决定。丹麦人突袭叶琳堡一带,到底能产生多大影响,完全是未知数。仔细想了想,罗伊斯还是决定派兵帮助洛泰尔,不管怎么说,夺取鄂木斯克高地对日耳曼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也必须付出十成的努力。万一这次是个机会呢,如果错过机会,后悔都来不及的。但是派哪些兵马前去,就有些让人头疼了,论战斗力,当然是新组建的圣十字骑士团了。 可是一想到之前圣十字骑士团的下场,罗伊斯就有些后怕,万一新组建的骑士团再次葬送在东方人手中,那可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上万人的精锐骑士团,耗费无数,哪怕东部贵族家底殷厚,也是咬着牙关才撑起这支新的圣十字骑士团。 苏格斯站在一旁,等了半天都不见罗伊斯说话,不由得有些奇怪了,“罗伊斯阁下,你这是怎么了?洛泰尔陛下让我们做什么?”罗伊斯也没有回话,直接将手里的急报扔到苏格斯手中。苏格斯只是稍稍看了两眼,双手就打起了哆嗦,脸上一阵微红,不知道是兴奋地还是吓的。 “这....丹麦人竟然出兵叶琳堡一带,罗伊斯阁下,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啊,想必丹麦人的动作和洛泰尔脱不了干系。鄂木斯克高地意义重大,谁能插手鄂木斯克高地事务,就占据了先天优势,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出兵才行,就算我们不动,那些多瑙河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苏格斯语气有些急促,只要是统兵多年的人,就不可能看不到鄂木斯克高地的重要性。谁拥有鄂木斯克高地,就能掌控千里沃土,同时占据地利优势,骑兵四处出击。罗伊斯苦笑着点了点头,单手抚着额头,淡淡的说道,“自然是要出兵的,洛泰尔好不容易制造出机会,于情于理我们都得响应才行。只是你难道忘了?东方人不是好对付的,我们的骑士团就毁在了东方人手中,所以,到底派哪些兵马前去,必须好生斟酌才行。” “嗯,罗伊斯大人说的不错,我们不如从霍亨索伦以及南部领地抽调两万士卒,骑兵方面抽出一半便够了。想必多瑙河人也会出兵,洛泰尔那边同样会发重兵,这样一来,总兵力加起来也不少饿了,这么多兵力如果还拿不下鄂木斯克高地,那再派更多的人也没有意义”苏格斯的建议,也算老成之举,罗伊斯只是稍加考虑,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一想起最精锐的骑士团,就有些舍不得,“这次让柏腾恩领兵前往吧,总之见机行事,我们的骑士团经不起折腾了。一点实力受损过重,多瑙河人恐怕又得闹乱子。” 九月初十,神圣罗马帝国集结了近八万大军,兵出萨克森公国,向东进入鄂木斯克高地边缘地带。与此同时,罗伊斯派出的使者也匆匆前往高加索一带。西伯利亚叶琳堡,自从剥皮家被灭掉之后,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九月中旬,正是收获的季节,农忙时节,农庄里都是忙碌的身影。 由于历经战乱,再加上大瘟疫席卷,许多活着的斯拉夫人都逃到了东边的扬马尔公国以及图罗夫公国境内,留在西北方向的青壮本来就不多,大多数还入伍当了兵,所以地里忙活的全都是一些妇孺老人,当地驻军怕粮食出问题,便将兵马分成无数只,帮忙去收粮食。叶琳堡驻军算是非常谨慎了,可还是出了问题。 卡顿河东海岸有一个小港口,名叫克莱佩达城,这座小城早年间只是一个小码头,是剥皮家用作跟卡顿河船队贸易用的,百年间,这里生活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形成了克莱佩达小城。这一天,小城百姓忙着粮食问题,根本无心顾及海岸的情况。 临近末时,一只船队悄悄地在克莱佩达附近靠岸。这支船队隶属于卡尔马城卡西莫图家族,卡西莫图家族在卡尔马城经营了几十载,终归有些本钱的,长久的贸易交流再加上海外掠夺,卡西莫图家族有着自己的船队,这支船队虽然无法和瑞典人强大的卡顿河船队抗衡,但用来运送兵马还是不成问题的。法云纳有着完善的计划,丹麦兵马从卡尔马城向南,从厄兰岛出发,向东直接进入克莱佩达,这条航线,乃是渡过卡顿河最短的航线。 经过三天航行,船队顺利抵达克莱佩达小城。望着远处渺小的城池,法云纳心中有种豪情跃然而上,终于有机会看一看东方人的风采了。东方帝国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般强大,马上就见分晓,“范德萨、瑞克,你们率兵进入克莱佩达,命令麾下,如无必要,不要做无谓的杀戮,城中粮食等物资全部运到船上,不要给东方人留下半点东西。” 第760章 渡桥 第760章渡桥 “切尔诺,所部骑兵休息,明日早晨向东,对叶琳堡发动突袭,务必一战拿下叶琳堡”进入西伯利亚后,到底该怎么打,法云纳早有计划,所以安排起来得心应手。丹麦士卒有条不紊的执行着各条军令,各部进展也十分顺利,克莱佩达小城根本无法抵挡,片刻的功夫就落入丹麦人手中,半个时辰后,法云纳便骑马进入小城。 次日一早,飞鸟骑士团在切尔诺的统领下开始向东逼近叶琳堡,一时间沿途斯拉夫百姓纷纷退让,生怕当了丹麦人手下亡魂。驻守叶琳堡的士兵隶属于晋北军精锐的只有不到五百人,其他便是千余名图拉仆从军,更多的是斯拉夫仆从军,这样的兵力配置,想要挡住飞鸟骑士团为首的丹麦兵团,无异于痴人说梦。 驻军都统岳文海当机立断,直接下令执行新尼古拉城定制的撤退计划,驻军带着粮食撤出叶琳堡,沿着南部丘陵往河流渡口撤退,晋北军撤退的非常快,飞鸟骑士团只是逮住一截尾巴,根本没能发挥骑兵最大的作用。不过不管怎么说,丹麦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叶琳堡。 从克莱佩达,一直到叶琳堡,丹麦人连下数城,士气高涨,许多人不免变得膨胀自大。就连卡西莫图也变得兴奋起来,他觉得一切来得太轻松了,东方人传的神乎其神,真打起来,根本不堪一击。就在众多丹麦贵族谋划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唯有法云纳维持着清醒。 法云纳比任何时候都理智,他很清楚,叶琳堡一带是东方人主动送出来的,如果继续向南或者向东掠夺,东方人一定会依据坚城进行反抗的。东方人懦弱,不堪一击?如果谁这么想,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叶琳堡就是东方人抛出的善意,粮食物资给丹麦人了,只要不是逼得太紧,双方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法云纳敏锐的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东方人真的很聪明,暂时的退让,避免更大的冲突。 法云纳自然不会不识好歹,来叶琳堡,是为了掠夺利益的,而不是和东方人结成死敌的。叶琳堡已经拿下来,接下里就是静观其变,真要继续往南进攻,跟东方人死磕,最高兴的还是日耳曼人。先看看洛泰尔能打到什么程度吧,如果日耳曼人能在鄂木斯克高地取得突破,再做下一步决定也不迟。法云纳迟迟没有下令向南进兵,以卡西莫图为首的丹麦贵族们就有些受不了,城堡内也吵翻了天。 “亲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新的命令下达?东方人不堪一击,此时正应该乘胜追击才对”切尔诺拍着桌子,双眸透着贪婪的目光。其余贵族们纷纷附和,卡西莫图也是心有不甘的样子。 一声咳嗽传来,糟乱的城堡大厅立刻安静下来,法云纳寒着脸走到桌旁,神色不善的扫了一圈,这些贵族们,真的沉不住气,“你们真的以为东方人如此不堪么?面对强敌,当机立断后撤,这才是聪明之举。东方人撤走,不是因为他们不堪一击,而是因为叶琳堡一带本身就不是太重要,于整个西伯利亚来说,叶琳堡是可以弃守的。但是罗格达丘陵一带,东方人一定派重兵驻守的,那里不利于骑兵作战,我们仅有上万兵马,强攻罗格达丘陵,不管能不能拿下来,到最后都讨不到好处。我们要的是切切实实的利益,而不是虚幻的好处。到现在为止,日耳曼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这是摆明了要我们当先锋,哼哼,我们偏不,先看看日耳曼人那边打到什么程度,再做决断不迟。” 法云纳语气严肃,贵族们也不敢再闹腾,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是蠢货,听法云纳一番说教,便明白了其中猫腻。正如法云纳说的那样,洛泰尔时刻关注着叶琳堡一带,想着丹麦人能从叶琳堡南下,直逼罗格达丘陵。可是等了两天,也就泄气了,法云纳明显是看穿了其中意图,于叶琳堡附近按兵不动,甚至连佯攻罗格达丘陵的意思都没有。法云纳那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洛泰尔也没法死等下去。此时日耳曼豪杰重聚帐中,洛泰尔居中,拜思尔、柏腾恩等人纷纷坐在两侧,一个月前拜思尔和柏腾恩杀个你死我活,现在却坐在一起成了盟友。 “丹麦人于叶琳堡附近按兵不动,我们没法再等了,拜思尔阁下,目前我神圣帝国最强大的骑兵当属蓝盾骑士团,所以明日还是由你领兵打头阵,从南边绕过去,沿着苏兹达尔河之流进攻驻扎在五十里外的敌军营地。格列高列教皇也派出了教会最强大的红袍骑士团参战,还望拜思尔阁下能一举突破苏兹达尔河,为我军东进新尼古拉城扫清道路”洛泰尔目光望向拜思尔,只见拜思尔脸色变了变。 拜思尔心里已经骂翻了天,他可不想打头阵的,伯约骑士团强横是不假,可跟东方人硬拼,依旧有些不值得。之前的东征,已经打出心理阴影了,帝国最强大的圣十字骑士团以及蓝盾骑士团全部被打成半残。可拜思尔又拒绝不得,洛泰尔已经把红袍骑士团派出来了,要是还拒绝,就不是给不给洛泰尔面子的问题了,而是对教皇的不尊重。红袍骑士团隶属于教廷,乃是教会直属骑士团,也是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唯一一支纯正的教会骑士团。 为了夺取鄂木斯克高地,教皇格列高列,绝对是下血本了。铁墨于西伯利亚境内展开打击教会的行动,还篡改教义,已经成了教会的死敌,在格列高列七世眼中,这些东方人以及斯拉夫人就是一群邪教暴徒,如果不惩罚他们,教会的威望何在? 所以,在听说洛泰尔要兵出鄂木斯克高地的消息后,格列高列七世毫不犹豫的答应派出红袍骑士团参战。 第二天很快到来,四千蓝盾骑兵再加上五千多名红袍奇兵合兵一处,近万精锐骑兵,浩浩荡荡的沿着苏兹达尔河支流向东奔去。在前方五十里处,便是新尼古拉城驻军构建了临时大营,此时临时大营里一片忙碌景象,参谋人员聚集在帅帐内,议论着眼下的情况,“杜将军,我们不能再后撤了,再往后撤可就是美苏达城,这座城非常薄弱,无法抵挡敌方大军的冲击。我们不如借着南部苏兹达尔河分支,利用强大的军阵,将敌军骑兵牵制于此。第一军营所部骑兵估计已经开始向南驰援,只要我们撑上一天,就可以将这只日耳曼骑兵拦腰截断,给以重击。” 把总杜隆源神情严峻,反复看着手底下的地图。目前临时大营只有一千骑兵,四千步卒,能不能挡住对方的进攻,实在是未知数,哪怕有苏兹达尔河作为天然屏障,依旧无法改变整体形势。那可是清一色的精锐骑兵,蓝盾骑士团与红袍骑士团共同出击,威势不弱于当年纵横西伯利亚的圣十字骑士团。 可参谋处的意见也非常有道理,再往后退就是美苏达城,这座小城太过低矮,城墙又薄弱,根本无法作为倚仗,思虑半晌,杜隆源终于下了决定,“好,我们就在渡口展开阵型,和敌军决一死战。” 苏兹达尔河支流,名曰卡其威尔河,从南边向北过河,只有一条石桥,至于那些木板浮桥,根本无法支撑骑兵的重量。杜隆源亲自指挥,数千士兵于渡口以北组成三道防线,为了抵挡骑兵的冲击,营中所有箭矢全部抬到了渡口处。杜隆源所部如临大敌,拜思尔同样不好受,石桥宽为两丈,容纳量有限,骑兵无法集中,根本无法对对方的阵型展开致命冲击。 拜思尔领兵多年,经验老道,他只是简单的验查了一番,便知道这条石桥承重量有限,根本无法支撑太多的骑兵,一次支撑几十名骑兵通过已经是极限,如果超过百人,恐怕疾驰之下,这条石桥都会被震塌。没有兵力优势,又无法集中突袭,面对东方人的箭雨,那还不成活靶子? 蓝盾骑兵没有冲上去,可是红袍骑士团却没能忍住。红袍骑士团装备精良,地位崇高,哪里将对面的步兵放在眼里,可惜,他们虽然地位崇高,有教会做后台,可经历过的战场并不多,第一批骑兵冲上石桥,便遭到了迎头痛击。 弹雨纷飞下,几十名红袍骑兵纷纷落马,负责指挥的百夫长也滚落马下,被后边的战马踩死。一场无情的现实,彻底打醒了狂傲的红袍骑士们,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东方人并不好对付。 拜思尔嘴角上翘,心里一阵暗骂,这群蠢货,吃个教训也好,免得他们整日里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渡河是必须的,拜思尔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突然间,他想起了发生在鄂木斯克高地北部的事情。骑兵下马,不就可以当步兵用么?夺取石桥,步兵要比骑兵好用多了,想到就去做,几百名骑兵翻身下马,他们本身就是重骑兵,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配上盾牌,再加上阔剑,那就是一群重步兵。上百名重步兵重新来到石桥之上,新一轮箭雨落下,却纷纷落在地上,那些日耳曼重步兵毫发无伤。 杜隆源瞪大了眼睛,心里暗自叫苦,他也是仓促应战,根本没有充足的准备,没有火油,没有石块,根本奈何不得这些笨乌龟一样的重步兵。铁甲重步兵速度缓慢,却非常有效,一点点逼近,最终越过石桥。杜隆源深知不能后撤,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在骑兵面前玩后退逃跑,那不是找死么? “盾牌上前,顶住他们,撞城木抬上来,撞死这些铁王八”杜隆源翻身下马,亲自担当战阵指挥官,撞城木抬上来,果然起到了显著的效果,这些笨重的重步兵太不灵活了,被重重的撞上一下,虽然不至于撞死,但也是撞得五脏六腑移了位。不过这点时间内,靠着几百名重步兵抵挡,那些日耳曼骑兵们已经越过石桥,箭雨纷飞下,虽然给日耳曼人造成沉重的打击,但根本挡不住他们进攻的步伐。 杜隆源知道此战凶险,但必须坚持下去,现在拼的就是毅力。双方其实都有所倚仗,身后都有援兵。日耳曼骑兵虽然过了石桥,但由于北端面积有限,施展不开,骑兵的兵力优势以及速度优势也发挥不出来,短时间内想要打垮杜隆源的兵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就看谁的援兵先到了,哪方援兵先到,就能立刻扭转战局,打破战场上的平衡。此战十分残酷,几千晋北军士兵坚守桥头阵地,将日耳曼骑兵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一个死了后边的立刻补上,总之绝对不后退。 面对骑兵,就是要限制对方的活动空间,空间越小,骑兵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就越小。盾牌阵向前挤压,长枪手紧跟,“刺....刺....刺....” 河水翻涌,早已被鲜血染红,石桥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覆盖上一层落寞的凄凉。拜思尔越来越焦急,看到无法突破前沿阵地,当即喝骂起来,“弓矢准备,朝后方抛射,集中攻击左翼,先把对方的盾牌阵打开一道缺口。快,重甲士兵顶在前边,一定要打开一道口子。” 拜思尔吃的教训太多了,别看现在占据了优势,但这种优势非常微妙,一旦对方的援兵先到,过河的骑兵就会被拦腰截断,后路被阻。面对东方人,一点小觑之心都不能有,之前不少人都小瞧过东方人,结果全都遭了秧。当年东征惨败,也全都是因为上了东方人的恶当。 拜思尔的决定没有错,哪怕付出一定代价,也要迅速取得突破,骑兵被限制在石桥附近,威力大打折扣,随时都面临着风险。随着拜思尔的怒吼,重甲士兵配合着弓矢开始对左翼发起猛烈地冲击,许多日耳曼人直接从马上跳入人群中,以命搏命的打法,削弱晋北军前方盾牌阵。在这种疯狂的厮杀下,晋北军左翼阵型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杜隆源率兵紧急驰援,依旧没能堵住这道口子,就像决堤的大坝,口子越来越大,日耳曼人潮水般冲了进来。 第761章 血战 第761章血战 杜隆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心里充满了绝望,完了,这次是真的完蛋了。敌方骑兵顺着口子突进来,再进行纵横切割,这几千兄弟,估计全都得葬送在卡其威尔河附近。 卡其威尔河缓缓流淌,两岸杀声震天,依旧阻隔不断涓涓河水,草木微黄,沾染了秋天的颜色,桦木纷飞,林中落满厚厚的树叶,金色的秋季,风景优美。这个时节,收获之后,领着恋人的手浏览风景,该是多么美好。可惜,美丽的风景无人欣赏,大家都在忙着厮杀。 拜思尔统领近万精锐骑兵,对卡其威尔河势在必得,贵族的荣耀,也绝对不允许他后撤一步。往前一步,就可以越过卡其威尔河,威逼美苏达城。若是能吞下美苏达城,就是伟大的胜利,在东方人组建的新尼古拉西方防线上,打上一颗钉子,就可以让这条钢铁防线变得漏洞百出。 拜思尔有着自己的骄傲,当初秋苏明丛林一战,兵败后撤,充满了不甘,这一次就要证明自己。左翼已经撕开一道口子,已经越过石桥的日耳曼骑兵就像闻到血腥味儿的老猫,争前恐后的顺着口子往里突,拜思尔神情兴奋,杜隆源阴沉着脸,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他不断给自己打着气,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能顶住日耳曼人的进攻的。 片刻之后,左翼已经被日耳曼骑兵撕成了两半,那道口子越来越大,成了一条宽阔的走廊,晋北军士兵以盾牌防护长枪兵在后,不断向缺口处挤压,可哪里是日耳曼骑兵的对手。日耳曼人不顾伤亡,只求快速冲垮阵型,一个人倒下,后边的立刻补上来。杜隆源伸手抹了一把脸,满是血污,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笑容,“罗冲,把我们的骑兵都集中起来,配合左翼冲击那些日耳曼骑兵,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把缺口堵住。” 罗冲喘着粗气,声音也变得颤抖,震惊的望着形如疯魔的杜隆源。那上千骑兵可是最后的底牌,有这上千骑兵存在,还有殿后的可能,现在就把这些骑兵派出来,无异于自断后路了,没有了这些骑兵,临时大营几千士卒只能死战卡其威尔河,绝无后退的可能,“不可啊,杜将军,这些骑兵可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啊。”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杜某人的话还不够明白么?把他们派上来吧,此时局面,唯有破釜沉舟,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任由日耳曼人冲垮左翼,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快去吧,再敢耽搁,就别怪杜某人不讲情面了”厮杀半天,杜隆源全身散发着一股嗜血戾气,罗冲等人是怎么想的,杜隆源心知肚明。说到底,这些人还是没有做好死战不退的打算,还存着靠骑兵后撤的心思,哼哼,现在就先把这些人的后路断掉,这种时候了,还玩那么多小心思,纯属是找死。看到杜隆源猩红的双眼,罗冲心神一凛,再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准备多时的上前云府骑兵在一名魁梧大汉的带领下朝着左翼冲去,此时左翼已经被日耳曼人打个对穿,步兵阵型要抵挡正面之敌,又要面对侧翼切割冲击,根本顾不过来,整个步兵阵型被搞得漏洞百出。 云府骑兵终于到来,迎着那条缺口直接冲了过去,两方骑兵,一方银甲如水,一方黑红遍地,转眼间就碰撞在一起。阵型无法展开,又要顾及两侧骑兵,根本无法结连环马,云府骑兵只能正面硬撼。正面碰撞,没有半点技巧,勇者胜利,弱者死亡,战马冲撞,响起刺耳的嘶鸣声,一匹战马被撞到脖子,巨大的冲击力下,脖子一歪,庞大的身躯往一边倒去,四肢挣扎,溅起无数泥土,身后的骑兵收不住冲势,马蹄踏上去,就在肚子上踩出碗口大的窟窿。 战场厮杀,骑兵对垒,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般美好,只有惨烈、鲜血、暴戾、碎肉。在旁人眼中,气势磅礴的骑兵对战,对于那些骑兵来说,却是最残酷的战斗。云府骑兵于龙门沙漠起家,自成立起,便秉承着进如火,退如风的原则,没有军令,站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后撤。 历经战火锤炼,云府骑兵的赫赫威名是无数先辈用鲜血换来的,这份荣耀,绝对不能葬送在卡其威尔河。每一个云府骑兵,都是一名视死如归的勇士,最残酷的战斗面前,蓝盾骑兵和红袍骑兵终于露出一丝破绽。 红袍骑士们虽然装备精良,注重荣誉,可他们毕竟没怎么经历过大的战阵,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再加上两方骑兵混在一起,缺少配合,蓝盾骑兵以及红袍骑士竟然被逼的往后缩去,可这个时候后边的日耳曼骑兵还在蜂拥往前,再加上两侧晋北军步卒挤压过来,缺口处的日耳曼骑兵再也冲不起来。骑兵一旦冲不起来,那就成了没了牙的老虎。 许多蓝盾骑兵也开始慌了,丰富的战场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必须后撤才行,一旦被困在缺口处,就会被愤怒的东方人给吞掉,一名千夫长双目一瞪,挥手刺死一名胡乱冲撞的红袍骑士,“别往前冲了,所有人往后退,后边的人调头,还他娘的冲,要把我们送到东方人嘴里去么?” 连着杀了好几个胡乱冲击阵型的日耳曼骑兵,后方的冲势终于弱下来,而云府骑兵却毫不客气的咬上来。陷入缺口处的日耳曼骑兵哪还敢多想,调转马头直接往后逃窜。日耳曼人的反应足够迅速,即使这样,还是丢下了两百多名骑兵。 同样,杜隆源所部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手里的筹码尽数打了出来,就像脱光了衣服,再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眼看着自己的人被打回来,拜思尔气的双眉倒竖,额头上爬满了黑线,狰狞的表情,仿佛要吞食活人一般,“继续冲,东方人连那点骑兵都派了上来,已经没有了退路,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在拜思尔的号召下,日耳曼人重新集聚士气,以锥形阵再次冲击步兵大阵,日耳曼人也学聪明了许多。一些骑兵主动下马但当步兵,还从桦树林砍了一些木头做撞城木,重步兵、盾牌、撞城木,再加上骑兵突击,哪怕晋北军的盾牌阵防护力极佳,也被冲击的摇摇欲坠。 几十个人扛着一根撞城木,每一下都像千钧重锤,半个时辰后,随着越来越多的盾牌兵被撞散,整个前方盾牌阵到处布满了裂痕。到这个时候,杜隆源也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他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中路盾牌阵倒塌,就像多米诺骨牌,两侧受到影响,失去策应,纷纷被冲垮,决堤至下,防护盾牌阵被一层层剥开,杜隆源气血上涌,扯着嗓子高吼道,“兄弟们,跟这帮狗东西拼了,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死战不退,不死不休。死战不退,不死不休....”杜隆源身先士卒,鲜血染红,受到他的激励,将士们群情激奋,再无恐惧,生也好,死也罢,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绽放一点色彩。一个个晋北军士兵,宛若无情的死士,疯狂的人,都是可怕的。一名普通的长枪兵,勇敢的持着长枪直挺挺的刺向一匹战马脖颈,战马痛苦的悲鸣传入耳中,但骑兵速度太快了,惯性之下,战马的身体也撞向那名长枪兵,将他撞得飞退两丈,胸膛坍塌,嘴角不断咳着血。马背上的红袍骑士摔在地上,落得个灰头土脸,转头看向战马,只见心爱的战马不断悲鸣,生命的气息越来越弱。红袍骑士怒了,战马对于骑兵就像亲人朋友,现在却被一名卑微的长枪兵取走性命,从地上爬起来,握紧阔剑,红袍骑士发出震天的怒吼,“贱人,我杀了你...啊....杀了你....” 三两步跑过去,阔剑向下,猛地贯穿了长枪兵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可是红袍骑士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愤怒已经淹没了理智,阔剑不断往下刺着,直到将长枪兵的胸膛刺成一堆碎肉。残酷的战场上,每一名士兵都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没有技巧,没有仁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死对方,胳膊断了、耳朵没了,只要活着,就要拼下去。 谁都没有后退,直到有一方彻底死干净,云府骑兵终于结起了连环马,他们绕过混战的人群,目标直指石桥处的日耳曼骑兵大阵。观众猛士,视死如归,赳赳秦风,熊熊烈火,连环马再现,拜思尔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交手这么多次,他太清楚连环马的威力了,“不要冲,正面挡住对方,弓箭手准备,把所有箭矢射上去。” 了解连环马的威力,所以拜思尔聪明的选择了不去对冲,传统的骑兵对冲,只会让连环马发挥作用。只要正面挡住这支骑兵,没有了速度,慢慢磨,也能把这些东方骑兵给磨死。没有重骑兵在前方开路,光靠连环马,是很难撕开防线的。 红袍骑士们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连环马,虽然拜思尔的命令听上去有些窝囊,可他们没有表示异议,之前的战斗,已经让他们认识到经验有多重要了。连环马速度不慢,转眼间便冲了过来,日耳曼人组成紧密的阵型,重骑兵在前,铁枪平伸,砰的一下,两股洪流再次碰撞在一起,铁索连环,犹如狂风,前排的重骑兵被扫倒一片,重骑枪刺过来,也有不少连环马骑兵掉落马下。几名红袍骑士千夫长也露出了骇然之色,这可是最精锐的重骑兵啊,没想到一个照面之下,竟然被对方扫倒一片。 红袍骑士们还是不太了解云府骑兵,这些云府骑兵身穿鱼鳞锁子甲,防护力并不比重骑兵差多少,加上重量轻了许多,所以更加灵活。当初武州城下,云府骑兵第一次亮相,就以正面对冲,赢了最为精锐的西京骑兵铁浮屠。可以说对冲之下,以云府骑兵的防护力加上连环铁索的威力,根本不输任何人。拜思尔是吃亏吃出经验来了,如果还是正常的骑兵对冲,估计倒下的更多,限制不了对方的速度,整个骑兵主力非得让这股连环马搞乱不可。 前排重骑兵倒下一片,但效果也非常明显,日耳曼骑兵不往前冲,依旧维持着紧密阵型,连环马冲势受阻,速度也降了下来。没有了速度,就只能正面厮杀,连环马无法冲到人群之中,锋利的铁索也就失去了作用。而日耳曼骑兵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拜思尔大手一挥,两千多名日耳曼骑兵从两侧开始包抄,不久之后,就将几百名云府骑兵围在中间,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他们只能撤去铁索,开始各自为战,在大量的日耳曼骑兵绞杀下,云府骑兵一个个倒下。杜隆源只能眼睁睁看着连环马被困,却毫无办法,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是他能改变得了的。 久久之后,拜思尔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连环马覆灭,对方的步兵大阵被切割的零零散散,再有一个时辰,这股残兵就会被杀的一干二净。自从东征退却以来,从没有如此胜利过。红袍骑士们也放下了高傲的性子,那几百名东方骑兵,还震撼着每个人的心。区区不到一千骑兵,愣是硬生生折损了一千五百多日耳曼骑士,这种胜利实在是太惨烈了。之前还觉得洛泰尔派近万骑兵突袭卡其威尔河有些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完全有必要。同等兵力下,以东方人表现出来的勇猛,根本拿不下卡其威尔河的。 整条卡其威尔河变成血色洪流,长河之中,裹着无数虚妄的灵魂。拜思尔等待着最后一刻,他太久没有体验到这种胜利的感觉了。呜呜呜....突然在东方响起一阵隆隆的声音,那声音在茫茫四野扩散,听上去又是那般熟悉。 第762章 来的有点慢 第762章来的有点慢 许多红袍骑士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他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拜思尔收起了笑容,眉宇间的神情就像化不开的万年寒冰,慢慢的大地开始颤抖,远方一个银光灿灿的身影披着阳光,在地平线冒出,一个,接着是两个,最后变成一条银色洪流。铺天盖地的银甲骑兵,携裹着滔天的气势,在这股洪流面前,一切都像蚂蚁一般脆弱。是东方人最为精锐的云府骑兵,这次他们是重兵出击,目测上去,骑兵如潮水,人数不在五千之下。 “撤”久久之后,拜思尔只说出一个字,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如果身负神力,他能一拳轰碎一座大山,心中的怒火可以烧掉茫茫桦树林。明明就要胜利了,明明就要剿灭对方残兵了,为什么东方人的骑兵却到了。为什么会这样,东方人有援兵,自己的援兵在哪里。好不容易渡过卡其威尔河,现在又要退回去。 日耳曼骑兵执行着拜思尔的军令,他们不甘心的后撤着,就连那些高傲自大的红袍骑士也没有半点犹豫,他们都清楚,一旦被对方主力骑兵拿下石桥,那北岸所有人都得覆没。当然,那些陷入缠斗中的骑兵短时间内无法撤下来,但现在能撤出去多少就撤多少,越是耽搁下去,越容易出大问题。发兵去救那些陷入缠斗中的人,拜思尔也想这么做,那里可有一千多名蓝盾骑兵呢,都是英勇的多瑙河子弟。可理智告诉拜思尔,绝对不能派兵,只能靠他们自己,这个时候,东方人就希望更多的日耳曼勇士留在北岸呢。千夫长们催促着麾下骑兵,看到有人去捡地上的箭矢,直接上去就是一脚,“赶紧撤,什么都不要管,你这个蠢货,想死在这里么?” 拜思尔下令果断后撤,不到一刻钟时间里,约有四千日耳曼骑兵纷纷撤到南岸,而这个时候,大量的云府骑兵已经冲过来。当先一名银甲上将,手持一把银枪,宛如天神一般,长枪一抖,一名日耳曼勇士直接被刺穿。拜思尔有些后怕的吞了吞口水,他认识这个人,此人名叫周定山,号称骑兵修罗。在他手中,骑兵就像一群刺客,进退如风,锐不可挡。幸亏撤的够快,否则真要被东方人一口吞掉了。周定山紧皱着眉头,看不出半点喜色,在他想来,这是重创日耳曼人的好机会,只要堵住石桥,将大批的日耳曼骑兵困在北岸,就可以全歼这股精锐骑兵,可是没想到,对方指挥官如此聪明,当机立断下令撤退。虽然心有不甘,但周定山也没有下令越过石桥,机会错过也就错过了,现在剿灭北岸残兵最重要,总之,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分成六队,两队连环马,一队换重骑抢,其余三队在石桥处集结,防止日耳曼人冲过来救援。” 五千骑兵,其中三千最为精锐的云府骑兵,其余最多的是图拉人,还有一些日耳曼人,在云府骑兵带领下,这股庞大的骑兵迅速化成六队。两队连环马很快集结而成,开始对留在北岸的日耳曼骑兵发起冲击。退路被堵,留在北岸的日耳曼骑兵已经慌了,不少蓝盾骑兵和云府骑兵交过手,他们深知连环马的厉害,所以他们放弃杜隆源所部残兵,想要沿着卡其威尔河向西南方向逃窜,可是刚刚拉开一段距离,就看到前方出现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列着紧密的阵型,人手持着一杆黝黑的重骑抢。轰,有的人脑袋都快炸开了,前边也被堵住了,刚想掉转头回去拼命,一阵箭雨落了下来,箭雨非常密集,连人带马伴着悲惨的嘶鸣,成片的倒下。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这下子可真是陷入绝境了。逃生无望,一些日耳曼骑兵的凶性被逼了出来,他们收住战马,挥舞着长枪大声怒吼起来,“兄弟们,转过头去,跟东方人拼了,一命换一命,我们不亏。也要让东方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杀....杀了他们....” 有人带头,日耳曼残兵开始集结,他们没有对重骑兵发起冲击,在他们看来,和重骑兵对冲,是在做无畏的死亡。可是他们没有拜思尔的头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集中兵力和连环马展开对冲,才是最愚蠢的选择。连环马看似松散,但铁索连环,阵型拉开,控制的范围更广,杀伤力也更大。骑兵的速度迅猛异常,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顷刻间,两股洪流冲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日耳曼人想要拼命,真的冲上去后才发现,这是多么的可笑。铁索横扫,骑兵刀掠过,战马被挂到,骑兵刀带着寒芒收割生命,一把把骑兵刀太锋利了,明明骑兵对冲,却像收割稻草一样。进入连环马阵中之后,有铁索收割阻拦,根本冲不起来,相反,连环马却能正面突袭。这是一场无悬念的战斗,看似机会对等,实际上是一边倒的屠杀,连环马配合重骑兵,再加上杜隆源率领几百名残兵帮忙,落在卡其威尔河北岸的日耳曼残兵被一点点吞掉,当最后一名日耳曼骑兵倒在地上后,这场震惊神圣罗马帝国的骑兵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拜思尔眼中饱含热泪,那种痛苦撕裂了内心,他跪在河水之中,久久没能站起来。河面漂浮着勇士的尸体,却只能任由随水流而动。秋风扫过,满地萧索,活着的人也在收获的季节里瑟瑟发抖。拜思尔明白,卡其威尔河之败,会直接影响到整个鄂木斯克高地争夺战,最有把握的一战,却落得失败而归,对士气的打击是无法估量的。 卡其威尔河一战,双方集结兵力,围绕着石桥附近,精锐尽出,最终两败俱伤,杜隆源所部几乎全军覆没,拜思尔所部也付出了四千多勇士的性命。看似伤亡对等,可实际上拜思尔失去的更多,杜隆源所部以步兵为主,拜思尔麾下却是清一色的精锐骑士,算起来,绝对是惨败而归了,骑兵与步兵一换一,这买卖赔到姥姥家去了。拜思尔并没有直接退走,而是守住石桥南部,主力与桦树林扎营休整,秋日的微风没有停歇,带来一阵阵苍凉气息,活着的日耳曼人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脸上充满了落寞与恐惧。连环马带来的杀伤力太过震撼了,这就是一群杀戮生灵的魔鬼,在北岸,那些想要拼命的兄弟,竟然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再次碰上,又该如何对付这支骑兵呢?重骑在前,步兵防护,连环纵横切割,轻骑兵迂回攒射,东方骑兵一直沿用这种套路,可明知道对方怎么做,就是挡不住。实力,有时候能压倒一切。拜思尔曾经建议罗伊斯也训练出一支连环马,可折腾了许久根本不得其法,训练中死伤不少人,更要命的是东方骑兵用的锁子甲以及战马盔甲也打造不出来,南部铁匠家族专门派人研究过,虽然也能防止同样效果的盔甲,可重量增加不少不说,光庞大的耗费也不是神圣帝国能够扛得住的。不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东方帝国底蕴有多厚,能养那么多精锐骑兵,以神圣帝国的家底,能养五千人也就顶天了。 日落之后,洛泰尔领着主力终于抵达卡其威尔河附近,闻听河北岸的战况后,军中陷入了沉默。这次,洛泰尔并没有怪拜思尔,此战并非拜思尔指挥失误,实在是对方援兵来的太快。如果真要怪的话,那也是他洛泰尔的责任,如果主力大军能够快速逼近卡其威尔河的话,或许胜利的就是己方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时候也要看气运如何的,拍拍拜思尔的肩膀,洛泰尔出声宽慰道,“拜思尔大人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任何人也无法做到战无不胜。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毫无所得,至少知道了对方主力骑兵的位置。如今东方骑兵大部分集中在卡其威尔河附近,那普斯克以及维尔纽斯一线骑兵力量一定非常薄弱,我们趁机攻打普斯克城的话,东方人未必能挡住我们。” 洛泰尔这辈子起起落落,经历的大风大浪不知凡几,一次兵败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稍稍惋惜一下,便迅速恢复冷静,神圣帝国要夺取鄂木斯克高地,最大的拦路虎就是普斯克城以及维尔纽斯城,拿不下这两座城池,就别想染指新尼古拉城。普斯克城与美苏达城相距百里,若是时间拿捏得准,突袭普斯克城也不是没有可能。洛泰尔的话,同样让苏格斯等人眼前一亮,虽然不爽洛泰尔的为人,但对洛泰尔的睿智,苏格斯还是非常钦佩的,也只有这条老狐狸,才能迅速于混乱的局面中找到最有价值的地方。夺取普斯克城,就可以死死的钳制住东面的美苏达城以及维尔纽斯城,美苏达城和维尔纽斯城南北相距超过百里,骑兵可以迅速通过,对新尼古拉城外围形成袭扰,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战略要地。 拜思尔收拾好心情,一想到死在北岸的日耳曼勇士,他就有种怒气在燃烧,“陛下,突袭普斯克城的任务交给我吧,让臣戴罪立功,臣保证,一定在规定时间内拿下普斯克城。” 洛泰尔若有所思的看着拜思尔,其实洛泰尔心中早有人选,他觉得苏格斯是最佳人选,苏格斯作战悍勇,虽然少了些灵活智慧,但他那种直接的打法,突袭普斯克城最为合适。可是现在拜思尔亲自请缨,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洛泰尔还未答应下来,旁边一名红袍男子已经站出来反对道,“拜思尔大人刚刚领兵恶战一场,想必也疲惫得很,不如突袭普斯克城的事情交给我们吧。陛下,自从来到鄂木斯克高地,教会骑士团寸功未力,还望陛下成全。” 红袍男子名叫约尔科伦,乃是霍亨索伦大教堂的红衣主教,教会骑士团最强大的战士,被教皇格列高列七世封为圣堂骑士长,统领红袍骑士团。约尔科伦口上说的头头是道,但苏格斯以及拜思尔等人全都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这个约尔科伦真的太目中无人了,真以为教会想怎样就怎样了。拜思尔这个当事人还没表达不满,苏格斯已经铁青着脸冷笑道,“啧啧,骑士长大人何等尊贵,乃是教皇陛下的左膀右臂,那些脏活累活,想必不用麻烦骑士长大人了。” 苏格斯以及柏腾恩等人进攻霍亨索伦的时候,没少受教会的气,哪会给约尔科伦好脸色看。苏格斯一番话,软中带刺,一口一个骑士长,一口一个教皇陛下,这话落到洛泰尔耳朵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神圣帝国乃至东罗马帝国,全都充斥着教会势力,教会不光有自己的骑士团,帝国自己骑士团也掺杂着教会的人,历代神圣帝国掌权者,最大的愿望就是干掉教会,将教会影响力赶离权力中枢,只不过从没有实现过罢了。从这方面,洛泰尔还是有些羡慕东方人的,东方人正好碰上了千仓百孔的西伯利亚,直接趁机把教会踩在了脚下。明知道苏格斯是在挑拨,但洛泰尔乐得被利用,他也不想约尔科伦去普斯克城,打压教会实力,是帝国贵族一致的想法,虽然眼下打压不了,但也不能给教会送功劳啊,咳嗽两声,洛泰尔抚着大胡子,露出和善的笑容,“虽然卡其威尔河战事基本结束,但东方骑兵就在北边不远处,如果发生大规模接触的话,还得倚仗红袍骑士团的帮忙,所以,还请约尔科伦留下比较好。至于普斯克城,就交给拜思尔大人去吧,拜思尔乃是勇敢的日耳曼臣民,他一定会不辱使命,夺取普斯克城的。” 洛泰尔一席话说的非常圆满,找不到半点问题,偏偏话里明着暗着在骂人。苏格斯暗道一声老狐狸,脸上却露出明显的坏笑,拜思尔也一脸古怪的看了看约尔科伦。 第763章 罗格达丘陵 第763章罗格达丘陵 感受着周遭揶揄的目光,约尔科伦心里已经骂翻天了,偏偏什么都说不得。拜思尔是一名勇敢的日耳曼人,这一点傻子都清楚,洛泰尔还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这不是浪费口舌,满嘴废话么? 可是洛泰尔是谁,是出了名的萨克森老狐狸,他会平白无故说废话?那是拐着弯骂他约尔科伦吃里扒外呢,身为日耳曼子民,却替教皇死心塌地的卖命。如果不是碍于风度,约尔科伦真想拂袖离去,在洛泰尔面前,自己就像小丑一样。拜思尔却不会理会约尔科伦,时机恰当的出声道,“谢陛下厚爱,臣顶不辱使命,一举拿下普斯克城。” 约尔科伦被恶心的够呛,接下来众人商量了什么,他一点没听进去,议事一结束,便匆匆逃也似的离开。苏格里和拜思尔也是一对仇敌,但针对教会的时候,还是齐心协力的,这些年教会方面越来越过分了,手伸的越来越长,如果不加制衡,恐怕神圣帝国早晚成为教会的附庸。 拜思尔立功心切,领了任务后,匆匆点起兵马,趁着夜色往西而去,沿着卡其威尔河,以骑兵的速度,三个时辰后便走出了卡其威尔河流域。黎明的曙光穿透云雾,天色放亮,拜思尔命令麾下士卒停下脚步,于西面最大的山林中隐藏起来。而此时的卡其威尔河流域依旧静悄悄的,为了拖住周定山的主力骑兵,洛泰尔集结重兵于南岸,做出要重新渡河的架势。周定山也深怕日耳曼人重新扑上来,所以命令各部严阵以待,斥候来回穿梭,频繁递送军报,可是等了半天,日耳曼人依旧没有半点进攻的迹象。周定山深知洛泰尔的为人,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杜隆源经过一天的休养,身体好了许多,也陪着雨小晨研究起目前的情况,“杨将军,看日耳曼人的架势,是要拖着我们啊,恐怕他们真正的意图未必是美苏达城,按照日耳曼骑兵惯用突袭的手法,会不会是要对普斯克城或者维尔纽斯城动手?” 周定山早有这种考虑,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手法,自己以前也没少用,如果真是如此,他倒不会太担心。因为督师早对这种情况做出了应对,如果日耳曼人真的动这两座城池,最后肯定讨不到半点好处,“目前还不用太过担心,萧妃亲自坐镇普斯克城,耶律将军率骑兵游弋于维尔纽斯和普斯克城之间,日耳曼人讨不到好处。我们现在要防备的是西南方向,派出斥候队西南方向河岸严加搜索,防止日耳曼骑兵绕过来偷袭我们。” 麾下骑兵虽然勇猛善战,可面对两面夹击,绝对讨不到好,周定山不是那种盲目自大之人,他的目标就是执行新尼古拉城制定的战略,维稳整条新尼古拉防线,而不是追求跟敌军厮杀。当然,谨慎起见,周定山还是派了几名亲卫,往普斯克城送了一封信。两日后,这封信就落到伊丽莎白手中,看到信中内容,她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周定山只是怀疑,但伊丽莎白却敢断言,日耳曼人肯定是冲着普斯克城来的。洛泰尔那条老狐狸,诡计多端,但对战场形势的判断还是有所欠缺。有时候一城一地,未必就是优势,很有可能成为包袱。 关注卡其威尔河战况的人有很多,在北边叶琳堡方向,法云纳也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当日耳曼骑兵兵败的消息传来后,法云纳嘴角上翘,暗骂一声老狐狸。幸亏没有上洛泰尔的恶当,否则遭殃的就是飞鸟骑士团了。随着时局发展,法云纳越发觉得自己按兵不动很明智,卡西莫图等丹麦贵族也有些庆幸,“亲王督师,幸亏你深谋远虑,否则这次吃亏的就是咱们了。红袍骑士团和蓝盾骑士团一起行动,竟然栽了大跟头。” “本督师早就说过,千万别小看了东方人,他们能远道而来,吞下西伯利亚,实力肯定远超我们的想象”法云纳一直坚持自己的判断,东方人轻易不要往死里得罪,占便宜没问题,但结死仇,绝对是愚蠢的选择,“洛泰尔现在陈兵不动,估计又在耍心机。咱们啊,就老老实实看戏,只要罗格达丘陵的东方兵马不动弹,咱们就好好待在叶琳堡。” 卡西莫图等人忙不迭点头,交口称赞。总之,丹麦人窝在叶琳堡附近过着逍遥日子,别处气氛紧张,他们却忙着欣赏秋天风景。罗格达丘陵处,上万联军一直死盯着叶琳堡方向,负责罗格达防务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打成伙夫的曹源。罗格达丘陵,可是关系到以后的身家性命呢,曹源再也不想回去扛行军锅了,自从来到罗格达,他恨不得睡觉都睁着眼。等待的日子很难熬,有时候曹源甚至希望丹麦人过来进攻一番,至少也能搞清楚丹麦人的意图。 “曹将军,刚刚传来消息,丹麦人前沿军营后撤三十里,叶琳堡附近的丹麦骑兵跑到北边收粮食去了”斥候兵的话刚说完,曹源丢了手中千里镜,瞪着眼骂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老子窝在罗格达吃土,那帮子狗东西却悠哉悠哉的抢粮食,要不是督师严令不能主动招惹是非,老子非领人戳他们腰眼子不可。” 副将心中一慌,赶紧上前劝道,“曹将军还请息怒,将军莫要忘了,你可还在督师那挂着名呢,此战当以稳妥为好,万一出点事儿,督师估计得让你掏粪坑去。” 曹源那张脸直接黑了,瞪着自己的副将,“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你当本将是傻子不成?就由着丹麦人折腾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哎,早知道跟着王妃去普斯克城了,至少能看到日耳曼人的影子,窝在罗格达,只能看着丹麦人越退越远。” 曹源是非常渴望军功的,之前折腾出那么多事情,堂堂把总被贬到伙夫那里背行军锅,绝对算得上天堂到地狱了。这次能来罗格达丘陵,也多亏了萧妃以及杨将军等人帮忙,否则还不知道要背多长时间行军锅。曹源倒没有怪铁墨,毕竟自己惹下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几句话送出如山般的粮食,也亏得督师主意多,否则这个坑能把督师给埋了。来罗格达是冲着军功来的,现在倒好,待在罗格达丘陵,都快闲出屁来了。几名副将围在曹源周遭,全都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曹将军也真够憋屈的,不过这怪得了谁?总不能怪丹麦人吧? 普斯克城,位于维尔纽斯城西南方,美苏达城西北,三座城池就像铁三角,拱卫着后方的新尼古拉城,苏兹达尔河穿过新尼古拉城北部,连接维尔纽斯城。由于普斯克城处在最西边,所以成了拱卫新尼古拉城的桥头堡,要想从西面夺取鄂木斯克高地,这里是必经之处。谁控制了普斯克城,就相当于在鄂木斯克高地西部打下一枚钉子,进可攻,退可守。这两天普斯克城显得非常安静,卡其威尔河战火连绵的时候,这座城池竟然没有受到半点袭扰。 普斯克城算是鄂木斯克高地西部的坚城了,但总体规模较之大明城池还是有很大差距。城池方圆四五里地,城中居民连一万人都不到,这样的城池,放在大明比比皆是,只能算得上三流城镇。由于普斯克城范围有限,也没有专门的军营,伊丽莎白只能让人在北城荒地上临时建造行营。 从表面上看去,普斯克城好像异常安静,至少城中百姓感受不到半点战争来临的紧张感。不过在城主府内,伊丽莎白却神情凝重的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就在半个时辰前,斥候以及情报处先后送来了消息,在南边雷耶河附近发现有大量骑兵经过的踪迹。雷耶河距离普斯克城不足五十里,如果是精锐骑兵,全速前进的话,三个时辰内肯定能杀到城下。也就是说,对方距离普斯克城很近,已经进入发动夜袭的范围。情报处和斥候同时送来急报,消息有误的可能性非常小。日耳曼人意图偷袭普斯克城并不意外,让伊丽莎白头疼的是这支日耳曼骑兵到底藏在什么地方。雷耶河周围除了低矮的丘陵,其他地方都是广阔的枯黄草地,根本无处躲藏。知道敌人是一回事,但发现不了敌踪又是另一回事,伊丽莎白没想到日耳曼人会躲藏的如此严实,这可是大量的骑兵啊。要偷袭普斯克城,人数少了的话,肯定不够用的。找不到敌人的踪迹,就无法搞清楚对方的具体意图,便无法做到随机应变。伊丽莎白不得不小心谨慎,狂妄自大,很可能导致自己阴沟里翻船,“将所有斥候都派出去,重点搜索雷耶河西面的丘陵,一定要找到敌人的踪迹。”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瞎子聋子,而日耳曼骑兵就是躲在黑暗中的刺客。任酚等人也全都愁眉不展,大量骑兵抵达雷耶河后,竟然匪夷所思的失去了踪迹,日耳曼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藏在了哪里,眼下的普斯克城实在太危险了。在厅中,除了任酚等汉人把总、都统外,还有一名长着大脸盘,满头金发的斯拉夫男子,这个人名叫诺基卡夫,出身于南托木斯克大贵族,由于富有战略,军事才华过人,所以铁墨亲自提拔他当了第二军营的一名副把总,诺基卡夫也成了唯一一名以斯拉夫人身份担当把总要职的人。诺基卡夫眉头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犹豫了下,又咽了回去。伊丽莎白注意力集中,留意到诺基卡夫的神情变化,她能猜到诺基卡夫为什么犹豫,作为唯一一名有资格议事的斯拉夫将军,周遭不是汉人就是图拉人,作为一名新人,肯定有许多顾忌的。伊丽莎白抬起头,递给众人一个笑容,随后看着诺基卡夫和声道,“诺基卡夫将军,既然进了大厅,那大家都是自己人。督师提拔你做副把总,就是希望你能参谋军情,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不用有什么顾忌。” 诺基卡夫笑着点了点头,靠近圆桌,伸手将地图放在最中间,这才侃侃而谈道,“王妃,诸位同僚,四年前我曾经沿着苏兹达尔河逛遍了鄂木斯克高地西部,对雷耶河附近的情况可以说相当熟悉。我敢保证,雷耶河附近根本藏不住大量的骑兵,西面的丘陵看上去有不少洼地,但道路崎岖,人可以躲进去,但是战马呢?所以,我有个想法,雷耶河附近出现的骑兵踪迹会不会是幌子?大家都是沙场老将,不乏一些骑兵大才,想必大家也听说过一些方法,只需要少量骑兵就可以制造出大量骑兵的踪迹。如果对方只是派出少量骑兵制造踪迹来迷惑我们,等完成任务后,少量骑兵只需要化整为零,改换着装,就可以迅速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内。” 听了诺基卡夫的话,众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寻找大量骑兵上边,一直都在思考对方藏在哪里,可要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量骑兵,那当然就找不到了。任酚早年曾随吴玠征讨柴氏,本身对骑兵就颇有研究,他认为诺基卡夫说的完全能够实现,只需要一百名骑兵,用上一个时辰,也能制造出五千多人经过的踪迹。伊丽莎白也在思考着诺基卡夫的话,不管怎么说,诺基卡夫的想法是非常有可能的。任酚揉着额头,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地图,“诺基卡夫将军的话非常有道理,可好像又有点问题,如果日耳曼人根本没有驻扎雷耶河的想法,那为什么又要在雷耶河制造踪迹,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来了?” 诺基卡夫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点他也想不明白,“任将军说的不错,但我觉得对方既然这么做,那一定是有所图的,日耳曼人不会做好无意义的事情。只不过我们暂时还没能看透罢了,当然,也不排除日耳曼骑兵已经藏在雷耶河附近的可能,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除非这些日耳曼人会隐身。” 第764章 红松林 第764章红松林 隐身?那是在说笑,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将那么多人和战马藏得严严实实,要知道为了寻找日耳曼人的踪迹,普斯克城不仅派出了上百名斥候,还有沙雕麾下的暗堂情报处人员,再加上周遭的斯拉夫百姓帮忙,就是一群乌鸦从天上飞过去,也躲不过去的。 伊丽莎白不觉得日耳曼人会什么隐身术,这些日耳曼人到底要做什么?再高明的行军布阵都是有迹可循的,伊丽莎白曾经听铁墨谈过一番理论,如果猜不透对方的手法,那就采用最笨的办法从诸多目标中一点点排除。在这一带,值得日耳曼人动手的目标并不是太多,美苏达城、维尔纽斯城、普斯克城,美苏达城附近有周定山以及大量兵马驻守,所以这个地方直接排除掉,维尔纽斯城路途遥远,不适合突袭,也不太可能,剩下的就只有普斯克城。可如果是普斯克城,日耳曼人又何必在雷耶河制造假象,不是多此一举么? 不对,肯定忽略了什么,突然间伊丽莎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盯着任酚,有些焦急地问道,“奥尔格所部驻扎在什么地方,最新的军报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任酚为之一愣,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回公主话,昨日傍晚刚刚送来的消息,奥尔格将军所部驻扎在东南方向的坦坡草原,距离普斯克城约有八十里。按照之前的计划,奥尔格将军会在这两天离开坦坡草原,于四十里外的梁赞河附近驻扎,与我部形成掎角之势。” 任酚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半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声道,“公主,难道你担心日耳曼人会偷袭奥尔格将军的大军?这....这不可能吧.....” 伊丽莎白冷冷一笑,攥起拳头,轻轻地捶了下桌面,“哼,有什么不可能的?连我们都没想到,奥尔格那边更不会有防备。奥尔格所部有近五千精锐是不假,可日耳曼人清一色的骑兵,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一方有备而来,发动偷袭,一方毫无防备,一旦日耳曼人夜袭梁赞河,趁着奥尔格所部立足未稳的时候,突然从南边冲上去,你们觉得奥尔格能顶得住么?奥尔格那边有了危险,我们势必要驰援奥尔格,到时候日耳曼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普斯克城。” 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伊丽莎白忧心如焚,但她毕竟不了解普斯克城周围的情况,只能将希望放在诺基卡夫身上,“诺基卡夫将军,你对普斯克城附近颇为熟悉,不知雷耶河以南可有什么方法直接抵达梁赞河?” 厅中都是军中老将,大家都明白日耳曼人奇袭梁赞河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一时间众人全都神情严峻,如临大敌一般。诺基卡夫也不禁被伊丽莎白的判断惊住了,同样也有些佩服日耳曼人的胆子。诺基卡夫并没有看地图,他仔细思索着,地图太简单了,普斯克城附近很多地方都没有标出来,只能从记忆里找寻。 没人打扰诺基卡夫,生怕打断他的思绪,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刻钟,也许一个时辰,可对伊丽莎白等人来说,仿佛等待了千百万年。诺基卡夫眉头蹙起,手指重重的点在雷耶河东南方向的拐角处,“大家看这里,雷耶河乃苏兹达尔河分流,在这里形成一个岔路,当地人称为十字口。从十字口往北有一片红松林,进入雨季后,红松林土质松软,泥泞不堪,骑兵根本无法通行。但是现在进入秋季,十字口水位下降,红松林土质慢慢变得硬实起来,如果日耳曼人要突袭梁赞河,那一定是从红松林穿过去的。” 听了诺基卡夫的话,把总陈启胜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大着嘴说道,“这不太可能吧,王妃,末将曾经去过红松林,当时一脚踩上去差点没陷进去,那里就跟沼泽地一般,就算土质硬实起来,也不可能容大量骑兵通过啊。这....不对,难道红松林有隐藏的路不成?” “应该有的,早年间就听说有人能够穿过红松林,将急需的货物运到维尔纽斯城去贩卖”诺基卡夫很确定的点了点头,以前还曾怀疑过这个传言,但是现在,他几乎百分百断定了。红松林一定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路,沿着这条路,可以顺利通过泥泞不堪的林子。伊丽莎白没有片刻迟疑,对亲兵吩咐道,“立刻派人去红松林查看,十字口方圆五里内全都搜索一遍,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如果有什么发现,立刻来报。” 斥候已经派出去,由于人手不够用,还特意从北城大营抽了一部分骑兵前去红松林搜索。虽然事情大体清晰起来,但没人离开,大家全都在城主府待着,耐心等待着斥候送来消息。傍晚时分,搜索雷耶河的斥候送来了消息,在搜索半天,依旧毫无发现,日耳曼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前去红松林的骑兵就急匆匆赶了回来,“报...报....启禀公主,十字口一带有大量兵马驻扎的迹象,河口洼地还有大量马粪,红松林外围也发现大量马蹄印,从马蹄印看,这股骑兵已经向北而去。” 众人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逮住这股日耳曼骑兵了。任酚等人面面相觑,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日耳曼人竟然真的穿过了红松林,怪不得这两天找不到对方的踪影,他们竟然藏在了红松林。一直以来,众人都把红松林看成骑兵的坟墓,从来不觉得那里能骑兵通行,所以搜索的时候遗漏了那里。日耳曼人穿过红松林,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一旦这股骑兵突袭梁赞河,后果不堪设想啊,“公主,现在该怎么办?按照行程来看,日耳曼人比我们快多了。” 伊丽莎白没有丝毫的犹豫,当看清对方的具体策略后,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在伊丽莎白看来,再强大的对手,一旦置于明处,就好对付多了,“奥尔格所部有两千铁浮屠,近两千轻骑,一千多名步卒。凭着奥尔格的能力,不说挡住日耳曼人的偷袭,但肯定能撑到咱们去救援。任酚、诺基卡夫听令,你二人速速点起所有骑兵,立刻驰援梁赞河,务必在明日丑时之前抵达梁赞河。” 嗯?众人同时一愣,诺基卡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骑兵都派出去,就等于放弃了进攻能力,光靠那几千步卒死守普斯克城么?诺基卡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不过他作为斯拉夫人,就算心中有疑惑,也不敢直接问,但任酚就没那么多忌讳了,皱着眉头问道,“公主,把所有骑兵都调走,普斯克城怎么办?” “本公主说过要死守普斯克城了么?好了,不要问那么多,时间紧迫,速速发兵才是正理,本妃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本公主的打算”伊丽莎白挥挥手,并没有打算解释太多。见伊丽莎白这个态度,任酚等人识趣的没有多问,命令下达,整个普斯克城变得忙碌起来,北城军营的士兵只是草草的吃了点饭,就集结在一起,跟随任酚等人离开普斯克城。骑兵前脚离开,伊丽莎白就命令陈启胜领步兵居后出发,普斯克城的百姓也被裹挟出城,仅仅两个时辰,这座普斯克城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背井离乡,放弃家园,谁也不会愿意的,可是面对晋北军的钢刀长枪,斯拉夫百姓们只能忍气吞声,毕竟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普斯克城北部,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在缓缓前进,任酚坐在马上,眉头紧紧锁着,他一直在思考着伊丽莎白的话,王妃到底要干嘛?旁边的诺基卡夫倒是沉着的很,一心行军,根本没想那么多,任酚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诺基卡夫将军,你想通了?” “算是吧,其实公主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啊,公主从来没想过死守普斯克城,也就是说普斯克城是可以放弃的”看看远处昏暗的天色,星辰点缀在银河两侧,空寂而悠远,就像伊丽莎白的心,深不可测,“一开始我也有些不明白的,可事后仔细想了想,才明白公主的意思。 从一开始,所谓的重兵驻守普斯克城就是个幌子,新尼古拉城那边早就做好了弃守普斯克城的打算。任将军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日耳曼人明明实力不如我们,为何还敢明目张胆的进攻鄂木斯克高地?因为鄂木斯克高地太大了,他们拥有大量的骑兵,进退自如,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我们虽有充足的兵力,但军队改制还没有结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兼顾整个鄂木斯克高地。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主动放弃一些地方,在北边,我们主动弃守叶琳堡一带,那在鄂木斯克高地,同样也可以弃守普斯克城。 日耳曼人没有顾忌,所以肆无忌惮的四处出击,可一旦拿下普斯克城,就相当于怀揣一件重宝,日耳曼人会费劲千辛万苦守护这件宝贝。仅仅弃守一城而已,却能将日耳曼人牢牢地拖在普斯克附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四处出击,进退自如。” 说起这些,诺基卡夫就对那些坐在新尼古拉城的大人物充满敬佩之情,这种战略部署,已经超过了简单的军事战术,必须有非人的远见卓识才行,至少他诺基卡夫还差得太远。战争,非一城一地之得失,有时候放弃,同样也是一种得到。灵活多变,进退自如,这是日耳曼人的长处和优点,但一个普斯克城,就可以抹杀掉日耳曼人的长处。普斯克城太重要了,一旦得到普斯克城,日耳曼人就会将这座城池当成进攻鄂木斯克高地的桥头堡,势必会派重兵把守。 “好像很有道理,可日耳曼人拿下普斯克城之后,就可以向东直接攻打新尼古拉城,还可以威胁维尔纽斯城,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任酚摇头晃脑,脸上满是愁苦之色。 诺基卡夫微微一笑,语气平淡的说道,“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可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日耳曼人可以借普斯克城威胁维尔纽斯和新尼古拉城,同样我们也对普斯克城形成钳制。日耳曼人是可以直接攻打新尼古拉城,但任将军忘了一点。真要说起来,我们才是实力强横的一方,只不过短时间内无法动用手中的力量罢了。但是在新尼古拉城附近,只要日耳曼人敢去新尼古拉城撒野,南托木斯克西北方向的第五军营以及第六军营可以马上过苏兹达尔河,新尼古拉城附近会迅速集结不下五万大军。日耳曼人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打不下重兵把守的新尼古拉城,在新尼古拉城,我们根本不需要城墙,那不下五万的精锐大军就是最坚固的城墙。更何况,现实也不容许日耳曼人在新尼古拉城久待,只要维尔纽斯城驻兵加上奥尔格将军的骑兵往南插,随时都能断了日耳曼人的后路。所以啊,日耳曼人是能打新尼古拉城,但能打和能不能打下来完全是两码事儿。看上去随时都能攻打新尼古拉城,可每次去了不仅打不下新尼古拉城,还要损兵折将,面临后路被断的危险,那这能攻打新尼古拉城的意义又在哪里,就是为了让自己损兵折将?论起战略部署,督师等人比我们强太多了。” 歇了口气,诺基卡夫继续言道,“普斯克城其实就是我们甩给日耳曼人的包袱,事实上日耳曼人也就能得到一座普斯克城,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偏偏日耳曼人为了谋图整个鄂木斯克高地,又不得不守住普斯克城。普斯克城周遭四处旷野,离着萨克森三百多里,光辎重以及兵马调动一项就够日耳曼人头疼的。过了两三个月,等我们改制完成,就可以轻松派出十万大军,到时候将普斯克城一围,有多少日耳曼人,我们就吃上多少。当然,轻易弃守普斯克城肯定会惹人怀疑,但是日耳曼骑兵偷袭梁赞河,倒是解决了大麻烦,不用跟日耳曼人血战,便可以将计就计,不惹人怀疑的将普斯克城丢给日耳曼人。如果所料不错,现在公主已经带人撤出普斯克城了。” 第765章 铁浮屠之殇 第765章铁浮屠之殇 “嘶,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督师能想得出来了,用普斯克城当鱼饵,真是想常人不敢想啊”任酚言语中充满了慨叹,听上去很简单的策略,可真正实行起来却非常复杂。诺基卡夫又何尝不是如此,短短几天时间里,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前总觉得留里克大公爵乃百年奇才,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等战争结束后,诺基卡夫打算去大明住上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星夜下的梁赞河,充满秋季的萧索和悲凉,驻足在河边,看波光粼粼,风吹两旁,阵阵冷意。这一切对奥尔格来说并不陌生,他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再加上长久的军旅生活,早就习惯了这种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头顶上,灿烂的银河如一条银色绸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感,毫无睡意。 梁赞河以南十里处,有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在缓慢地前行,为了隐藏行踪,不惊动梁赞河的驻军,这支骑兵全都是下马而行,这支骑兵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在雷耶河附近的拜思尔大军。此时的拜思尔穿着厚厚的兽皮外套,长发脏乱,唯有双眼透着阵阵精光,为了躲避东方骑兵的搜索,他可是带人在红松林受了两天的罪,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只要偷袭成功,就肯定能调动普斯克城的兵马,到那时候,想要得到普斯克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开始的时候,拜思尔也为攻打普斯克城头疼,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看,普斯克城可是重兵把守,强攻之下,能不能打下普斯克城不说,肯定会两败俱伤。能够想出偷袭梁赞河的主意,也是偶然。在搜索十字口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叫山姆的胖子,这个胖子山姆乃是卡顿河商人,老家就在木头岛,从山姆口中,拜思尔才知道原来红松林是可以通行的。 在红松林里有一条小路,异常坚硬,骑兵慢慢通过一点都不成问题,只不过这条小路被厚厚的枯叶覆盖,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山姆家世代经商,祖上在五十年前发现了这条路,以后这条红松林小路就成了山姆家发财的宝贝。也该山姆倒霉,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被当地恶霸坑的满头包,好不容易回来了,刚想过红松林回木头岛,结果又被拜思尔逮个正着,面对拜思尔的威胁,胖子山姆只能乖乖听话,将家族几十年的秘密小路送给拜思尔。 拜思尔为人非常小心,过了红松林之后,依旧没有放山姆离开。山姆走在拜思尔旁边,嘴上不断念叨着,“拜思尔大人,小人已经带大家离开红松林了,你就放小人离开吧。” “你怎么话这么多?你不是很熟悉这一带的情况么,老老实实的指路,等拿下普斯克城,有的是你的好处,到了普斯克城,我给你大量的金币,足够你买上一条船”拜思尔俩眼一瞪,这一路上光听山姆叨叨不停了,如果不是需要山姆指路,早就把山姆的嘴巴堵住了。听了拜思尔的许诺,山姆暗自撇了撇嘴,他对金币一点兴趣都没有,至于船,那就更可笑了,有船没船员,停在码头上看风景么? 在山姆看来,金币也就看上去好,但实际价值并不多,在木头岛乃至东罗马,都是以物换物,很多东西有钱你也买不到,只有急需的物品才行。这也是现阶段西方的实际情况,货币流通基本只存在于上层贵族之间,民间还是以物易物,所以在山姆看来,一堆金币,不如十车酒来得实在。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万一拜思尔一怒之下要杀人,那找谁说理去?山姆有时候都在怀疑,最近是不是得罪上帝他老人家了,为什么这趟货不仅不赚钱,还如此倒霉呢? 不光货物丢个一干二净,现在连这条小命都握在别人手中。山姆不想死,兰斯家族就剩下他一个男丁了,两个兄弟也死在了大瘟疫下,家里还有一个妹妹等着养活,这可真是流年不利。 看到山姆闭上了嘴,拜思尔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这样才对嘛,要我说啊,你懂斯拉夫语还懂瑞典以及丹麦佬的语言,日耳曼语也懂,完全是个人才啊,留在我这里听用不是挺好的?” “我好你个大头鬼”山姆皱了皱鼻子,胖脸微微打颤,山姆虽然家道中落,只是一个小商人,但是头脑还算清醒。眼下整个西方大地传的最多的不是神圣帝国,更不是东罗马,而是神秘强大的东方人。现在西伯利亚就是东方人的领土,就算真要找人投靠,那也该找东方人啊。而事实上,山姆最大的梦想也不在行军打仗,而在经商,他做梦都想重现兰斯家族的辉煌,如果有一天,能够拥有自己的商队,贸易横跨东西南北,那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说话间,已经靠近梁赞河,拜思尔也懒得理山姆了,吩咐下去,所有人翻身上马,众人准备好长弓火箭,蓄势待发。距离梁赞河不足两里地,以骑兵的速度,眨眼间就到。拜思尔等了太久了,他掩不住心中的激动,高声道,“兄弟们,前方就是梁赞河,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光东方人,冲!” 五千多精锐骑兵分成五个千人队,同时发出震天吼的咆哮,骑兵奔腾,如利剑出鞘。杀戮就在眼前,胖子山姆欲哭无泪,要是死在这里,那得有多冤枉,他拖着肥胖的身子,想要找块洼地藏着。由于跑得太急,太色幽暗,脚上踩到什么东西,山姆悲呼一声,直接趴在地上,那张胖脸还粘上什么东西,嘴里、鼻子里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山姆这次真的哭了,他坐在旁边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居然一脸的马粪,倒霉到这种程度,还不如死了痛快,这一刻,山姆觉得所有人都跟自己过不去,就连马粪也捡老实人欺负。 山姆如何倒霉,别人是顾不上了,日耳曼人已经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梁赞河,五路齐发,有的袭击马圈,有的焚烧营地,顷刻间梁赞河大营一片大火。这个季节,天气干燥,风又大,枯萎的干草染上火苗,直接引燃成一片,火光四起,到处浓烟滚滚。日耳曼人的进攻来的太突然了,许多晋北军士兵根本没能回过味儿来,就连奥尔格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梁赞河附近怎么会出现日耳曼骑兵,他们是飞过来的么?可惜,日耳曼人骑得不是飞马,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神话。 南边的马圈被毁,营地被焚烧,日耳曼人纵兵厮杀,晋北军士兵哪里挡得住?奥尔格看得睚眦欲裂,可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冷静下来,越是想拼命,那死的就越快,“齐格,快带人去北边,必须把那里的战马拉出来,本将给你一刻钟时间,一刻钟之后,我要看到两千铁浮屠站在梁赞河。” “是....是....”齐格忙不迭的点头,抱着头盔,拖着腰刀仓皇往北边跑去。奥尔格也没有闲着,他怒吼一声,听着铁枪站在营地中央,“列阵,活着的人全部往帅帐集结,以圆阵防御,都不要慌。盾牌全部抬出来,一定要挡住日耳曼人,一会儿铁浮屠就能集结成军。” 听到奥尔格地声音,乱冲乱撞的士兵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慢慢往帅帐集结,可即使如此,在西边以及南边已经有将近两千将士死在日耳曼人的屠刀下。士兵往帅帐集结,同样也将奥尔格暴露在日耳曼人的视野内。日耳曼人正找不到帅帐在何处,现在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奥尔格,“杀了那个东方人,杀了他....” 日耳曼人是疯狂的,眼下的形势,他们想不疯狂都难,那可是东方人的大将军,堪比军团执政官的存在,谁能杀掉他,那封爵拜将,金钱美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奥尔格好不容易聚拢了一千多名士兵组成圆阵,日耳曼人很快就扑了过来,由于仓促应战,盾牌阵并不完善,日耳曼人很快就撕开一道口子。眼看着一名士兵被日耳曼人用骑兵枪刺死,奥尔格双目赤红,他大吼一声,双足发力,身子猛地往前一跃,长枪往下一砸,将那个日耳曼骑兵砸的脑经迸流,夺了战马,直接往前突,奥尔格勇不可当,那些想要冲过来的日耳曼士兵接连死掉好几个。连折数人,日耳曼人终于冷静下来,一名千夫长赶紧让人撤下来,“准备长弓,射死这个家伙。” 周遭的晋北军士兵也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全都往奥尔格这边冲,“快救奥尔格将军....王三,快去保护大将军....啊...狗贼,老子跟你们拼了”。士兵们纷纷扑过来,这时日耳曼人的箭矢也射过来,奥尔格仗着身法躲了过去,可是胯下战马却被钉死,一名士兵将奥尔格扑倒在地,在他身后是数支羽箭。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奥尔格的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甚至连这名士兵叫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个勇敢的士兵倒下去,日耳曼人的绞杀也进入尾声。奥尔格突然站直身子,嘴角咧开,冷笑不止。 拜思尔认识奥尔格,当年在泰梅尔高原上,这个人统领的铁浮屠让人印象深刻,那支身着重甲的铁浮屠,不知给多少人留下了抹不去的梦靥。拜思尔欣喜地看着眼前之人,这就是上帝的眷顾吧,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个人。此人可是大人物,位置等同于罗伊斯大人,杀了他,那将是多大的功劳。拜思尔没想过劝降,像这样的人,劝降是对他的侮辱,“一起上,谁能取他项上人头,我将向罗伊斯大人保举,赐予贵族男爵身份,世袭罔替,绝不反悔。上帝作证,如违此誓,勇坠黑暗地狱。” “杀....杀....”刚刚冷却下去的激情再次燃烧起来,男儿战沙场,图的不就是功名利禄么?这个人英勇不凡,可那又如何,他依旧挡不住千百万人的进攻。奥尔格在等待着,他已经准备好战死于梁赞河。就在这时,天地间一片隆隆声,脚下在颤抖,在明晃晃的河水旁,一支黑色幽灵汹涌而来。黑色的铁甲,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铁枪,对,就是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铁浮屠,他们终于出现了。 奥尔格的谨慎让这些铁浮屠活了下来,由于这些铁浮屠扎营于北岸,所以受到的损伤最小,在齐格的带领下,这些士兵迅速穿上盔甲,变成一队队铁浮屠,再打退袭击北营的敌军后,他们马不停蹄迅速赶往梁赞河南岸,一路上看到的全是战友的尸体,日耳曼人的尸首很少很少,这些铁浮屠士兵被怒火覆盖,他们想要去报仇,哪怕没有云府骑兵以及轻骑配合,铁浮屠依旧能碾压一切。伟大的骑兵,就应该无所畏惧。 拜思尔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意志,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谨慎,几千人而已,还要分开扎营。最倒霉的,保留下来的还是最精锐的铁浮屠,难道老天爷眷顾的是东方人么? 拜思尔渴望军功,更渴望为自己正名,当年东征,一路狂退,秋苏明丛林里,更是遭到东方骑兵毁灭性的打击,最后只能狼狈逃窜,连鄂木斯克高地都不敢停留。可以说整个东征打下来,一点好处都没分到,拜思尔打了这么多年仗,是第一次败得如此彻底。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兵出红松林,不断潜行,偷袭梁赞河,进行的非常成功,整个南岸已经被剿灭的干干净净,如果这还灭不掉对方,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本心里,拜思尔不想跟铁浮屠硬拼,由于是偷袭,所以全军上下并没有带重骑枪,厚重的骑兵盔甲也没有带,和铁浮屠硬拼,后果肯定好不了。可要是眼睁睁看着奥尔格活下去,也实在不甘心,“左右上前,不要正面拦截,侧翼迂回袭扰,其他人冲上去,先杀了他。” 第766章 反转 第766章反转 说罢,拜思尔手指奥尔格,语声坚决,今天一定要杀掉奥尔格,东方人死掉一个堪比执政官的大将军,士气会遭受到无法想象的打击。自开展以来,胜负之数无法计算,哪怕败的再惨,也从没有发生过死掉执政官的额事情。当初泰梅尔高原上,伯约骑士团执政官恩兰被活捉,那纯属是意外,恩兰是自己去找死,那谁都拦不住。杀掉奥尔格,一定要杀掉他。变故来的太快,奥尔格的心思也改变了许多,刚刚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可是现在有了铁浮屠,他要是还寻死,那就不是奥尔格了。铁枪如龙,刺死一名日耳曼骑兵,翻身上马,迎着铁浮屠冲过去,日耳曼人也急眼了,顾不得周遭还有自己人,冲着奥尔格放箭,结果箭雨落下,自己人死了不少,奥尔格反而躲在马背下逃过一命。铁浮屠救主心切,速度提的很快,面对两侧日耳曼骑兵的袭扰,他们不管不顾,终于将奥尔格护在中间。 有了铁浮屠,奥尔格豪气万丈,仿佛换了一个人,虽然人数并不多,但他丝毫没有畏惧。重甲铁浮屠,誓死冲锋,可以碾压一切,铁枪遥遥一指,大声吼道,“两队锥形阵,重骑抢向前,目标对方中军。切开阵型后,不要做停留,往西南方向冲。听我号令,全军向前,冲!” “冲!”铁浮屠齐声怒吼,粗犷的声音划破夜空,直冲云霄,那气势,那威压,前所未见。明明不足两千人,却让近五千名日耳曼骑兵胆颤,这就是强横无匹的存在,哪怕面对劣势局面,铁浮屠过往的荣耀,也不容许他们露出半点胆怯。长枪在手,视死如归,重甲在身,勇往直前,这就是铁浮屠的精神,哪怕前方万丈深渊,也要冲下去,因为只有视死如归的冲锋,才能将铁浮屠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个铁浮屠,都是铁甲包裹的野兽,嗜血的光芒扫过去,有些人已经头皮发麻。 一将在前,万马奔腾,奥尔格的目标显而易见,直取拜思尔所在的地方,这一刻,拜思尔手心狂冒冷汗。疯子,都是一群疯子,这种情况下,竟然不退反进,“杀了他们,日耳曼的勇士们,上帝的荣耀与我们同在,为了帝国,为了家人,拿起你们的剑,杀....” “吼”在拜思尔的世界里,后撤是可耻的,尤其是现在,如果没有了仗剑而出的勇气,那么还如何去当高贵的骑士。拜思尔身先士卒,身后的日耳曼骑兵们终于鼓足了勇气,他们要与铁浮屠一决雌雄。 两股钢铁洪流,残暴的撞击在一起,这是上古世纪的铁甲对决,充满了暴力与鲜血,很美,同样很凄凉。轰隆隆,夹杂着无数战马的悲鸣声,日耳曼人有着骑士应有的高傲,但面对重甲在身的铁浮屠,依旧被冲散切割,马蹄北去,狂花飞落,没有人间的精灵,只有一群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自由的天地间,心无残阳,野火依旧肆虐的燃烧。高宏是一名经验老道的铁浮屠,自崇祯四年,他由一名普通的云府骑兵调入铁浮屠,从此开始了自己的重骑生涯。铁浮屠与云府骑兵,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骑兵,云府骑兵讲究的是进退有度,密切配合,讲究的是灵活多变,充满了战术味道。而铁浮屠,更加的简单,但同样也最艰难,铁浮屠需要勇,只需要一个字。 铁浮屠重甲的存在,就注定他们是一群需要向前突击的兵种,唯有向前,也只能向前,哪怕是死。所以,铁浮屠需要勇,必须要勇。这一刻,高宏脑海中浮现出奥尔格将军手持铁枪,弓着身子冲锋的样子,对,向前,向前,再向前。砰,重骑枪刺倒一个,紧接着是下一个,终于铁甲遭到重击,天地旋转,头重脚轻。尚可喜只有一个念头,冲,一直冲下去,他是铁浮屠,一名勇敢的铁浮屠,生中有死,死地求生。 轰,战马倒下,发出低沉的悲鸣声,铁枪再次向前递出,这一次刺到了空中,眼前一片血水,模糊了视线,两名日耳曼骑兵跳下战马,阔剑对着高宏身上重甲缝隙刺下去。脖颈后凉凉的,或许被刺穿了,可是感觉不到疼痛,看着兄弟们的身影远去,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克烈杀红了眼睛,他是一名红袍骑士,但首先是一名日耳曼子弟。日耳曼人骨子里有着英勇血脉,他们是高傲的,什么教会,什么教皇,他们之所以对抗东罗马人,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那片富饶的土地,想要征服,必须勇猛善战。克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死士般的冲锋,没有一个回头的。 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他的理智被愤怒淹没,从马上跳起来,抱着一名铁浮屠摔落马下,阔剑丢了,双手按住铁盔,用力抠对方的眼睛,那名铁浮屠士兵虽然笨重,但同样不愿意坐以待毙,抽出腿上绑缚的匕首,照着克烈的腹部猛戳。一下又一下,克烈的肚子已经被戳烂,肠子内脏哗哗往外流,但是克烈依旧死死地按住铁浮屠的头,嘴巴咬住对方的脖子,直到咬断喉咙。克烈终于没了力气。 一名铁浮屠,一名高贵的红袍骑士,他们抱在一起,再也没能分开。战争永远是这么的惨烈,那些叫嚷渴望沙场的,不是疯子,就是蠢货,任何经历过战争的人,渴望的永远是和平。 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死,谁都想好好的活着,找到心爱的女人,生几个孩子,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可为了守护这些美好的生活,有些人会变成最疯狂的野兽。铁浮屠留下两百多具尸体,终究还是冲了过去,拜思尔的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但是他根本没有发觉,死死地盯着铁浮屠的背影。 这支铁浮屠太可怕了,配上云府骑兵,就是无敌的存在,他们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一千多人而已,愣是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可是就此放过这些铁浮屠,怎么可能,嘴角上翘,冷冷的笑了起来,“跟上他们,这些重骑兵耐力有限,等他们跑不动的时候,扑上去宰了他们,今夜的梁赞河,一个不能留。我们要胜利,日耳曼勇士最伟大的胜利!” “追”在拜思尔的召唤下,日耳曼骑兵收拢心情,开始朝着铁浮屠追去。如果一切如常,没有变化,铁浮屠将士日耳曼骑兵嘴里的肥肉,哪怕一波冲锋下,日耳曼骑兵付出了四百多人的代价,可是没有人害怕。铁浮屠是很厉害,但他们的长处是短距离突袭,短时间内的猛冲,他们的耐力是不够的,就算人扛得住,战马也扛不住。奥尔格反而变得很平静,事到如今,他只需要做自己该做的,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奥尔格相信普斯克城的人,也必须相信伊丽莎白,他们一定发现了日耳曼人的踪迹,肯定会发兵驰援。如果不相信伊丽莎白,奥尔格也不知道该逃往何处,如果没有援兵,无论往哪里跑,都是死路一条,重骑兵是永远跑不过轻骑兵的,真的正面厮杀,除了开始冲出重围的时候,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身后的日耳曼骑兵紧紧地跟着,一直维持着固定距离,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奥尔格一清二楚,但这个时候,奥尔格什么办法都没有,他不会让人去殿后,一共就这么点人,还分兵殿后,那不是把肉往狼嘴里喂么?奥尔格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逃命不回头的一天。 渐渐地,月沉西天,子时将过,秋风冰凉,骑兵的速度又快,再加上身上厚重的盔甲,汗水遇上凉风,就像刀子钻进皮肤里。每一个铁浮屠士兵都感到了疲累,胯下战马速度也越来越慢,这样跑下去,就算日耳曼人不追上来,恐怕也要累够呛。一名铁浮屠士兵突然停了下来,奥尔格心急如焚,凑近了用枪托砸了下,枪托碰上盔甲,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跑了,身后就是数千日耳曼人,你是要找死么?” “大将军,不能继续跑了,日耳曼人偷袭梁赞河,普斯克城很难发现,怎么可能派援兵来。我们在这样跑下去,不用日耳曼人动手,我们自己先趴下了,大将军,拼命吧,再不拼命就没有机会了,兄弟们跟着你南征北战,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就下令吧”这名铁浮屠士兵说着话,眼中已经透出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铁浮屠何等强大,除了武州城那场血战,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损失。重新组建后的铁浮屠更加强横,当年永定河一战,面对数倍敌军,都能打的对方不敢向前,可是今天,曾经一起冲杀的兄弟,竟然死在对方的偷袭下,不能报仇,还要仓皇逃命,心里的郁闷,能把胸口憋炸。奥尔格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他必须为这些士兵的生命负责,一定会有援兵的,所以,不能这样去送死。 铁浮屠停下了,日耳曼人的脚步却不会停下。微弱的月光伴着星辰,那一点光亮带不来温暖,只有无尽的阴沉。背着月光,日耳曼人越来越近,拜思尔再次看到了那个让他闻风丧胆的东方男人,他笑了,笑的是那么的灿烂,“跑不动了吧,哈哈,今天晚上,你们都会死,谁也救不了你们。还在盼着普斯克城的援军么?恐怕他们天亮后才能抵达,等他们到了,一切就都完了。” 拜思尔的笑声如此刺耳,奥尔格紧皱着眉头,目光里满是鄙夷。在他眼里,拜思尔根本就是个小丑,这个人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虽然不知道拜思尔如何来到梁赞河的,但有一点奥尔格是确定的,这家伙一定找到了一条不为人知的路。否则光靠他那点技俩,是调不开普斯克以及美苏达城守军的,也该他奥尔格倒霉,阴沟里翻船,竟然要死在这种人手中。既然逃无可逃,奥尔格也就不再多做想法,拼命也好,“兄弟们,准备一下吧,用我们最后的精力,燃烧这群跳梁小丑。” 高贵的铁浮屠,哪怕死战,也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这群筋疲力尽的铁浮屠,缓慢的列着队,他们是那么的整齐,黑色铁甲下透着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他们明明已经濒临崩溃,可依旧给人无穷的压力,在这个死亡笼罩的夜晚里,没有谁可以逃避死神的追踪。 风起,长歌一曲,醉之,杀破狼。苦夜无眠,谁在展开声音召唤那些可怜的生灵,不能退,没有退,只能进。冰冷的面具下,一张张面孔,有的成熟,有的稚嫩,有的刚毅,有的柔和,奥尔格是那么的从容平淡,明知要死,也就不会将死亡当回事,躲不过去,就安心接着。 上天是公平的,将军百战死,壮士未必全都能回归故里,江南的烟雨,北国的风情,从此将远离,今夜过后,还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也许千千万万,也许从此淹没于历史尘埃中。也许,留不下浓重的一笔,但至少精彩的活过,如果天地有神,奥尔格会挺起长枪,刺向长空,毫不犹豫的大吼一声,我来过,我战斗过,我英勇过,我的身后是千万兄弟,脚下血流成河,化身为鬼,依旧是鬼中之雄。 该结束了,拜思尔从没有如此想要杀一个人,本该轻松灭掉的东方骑兵,愣是折腾到现在。几千日耳曼骑兵从三个方向慢慢靠拢过来,他们没打算硬来,而是想磨死铁浮屠,既然可以安安全全的得到胜利,何必平白增加伤亡呢?奥尔格颇感无奈,想要拼命,别人却不跟你拼,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死亡笼罩在每个铁浮屠身边,他们渴望生命,却又不得不面对死亡。 轰隆隆,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响声,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是地震了么?不,怎么可能是地震?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只有大量的骑兵,才能制造出这样的效果,声音从普斯克城方向而来,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日耳曼骑兵,这下拜思尔脸色僵硬,犹如死了爹娘一般。 第767章 援兵到来 第767章援兵到来 普斯克城的援兵怎么可能来这么快,胖子山姆说过的,红松林的路非常隐蔽,这些年只有山姆家的人知道,可事实就在眼前,虽然不想承认,可拜思尔很清楚,面对普斯克城的援兵,想要全歼梁赞河兵马的想法要落空了。奥尔格终于露出一点开心的笑容,自己总算是赌对了,公主果然没让人失望,援兵这个时候到来,恐怕昨日傍晚时分就已经往梁赞河方向赶了。骑兵如风,转眼就到,当先一名身着银甲的短须男子,仔细一看,竟然是熟人,公主居然把任酚给派过来了。 任酚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生怕奥尔格出什么事。晋北军三大骑兵帅才,奥尔格占据一个席位,督师可不想看到奥尔格陨落于此。亲眼看到奥尔格还活着,任酚等人长松了一口气,“奥尔格将军,末将来迟,还望大将军恕罪。” “不迟,来的比预料中要快些,任将军,派人去东边,今夜一定要让这些日耳曼人付出代价”奥尔格虎目含泪,说不出的伤感,麾下兄弟伤亡那么惨重,如果不做些什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英灵? 任酚心中一凛,他还很少见奥尔格露出这种表情,之前光顾着寻找奥尔格,没怎么留意周遭的情况,如今仔细观察下来,才发现铁浮屠已经所剩不多,梁赞河附近五千多兵马,现在只剩下千余人,伤亡实在太过惨重了。诺基卡夫居后赶来,看到只有铁浮屠围绕在奥尔格四周,便知道其他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自任酚的援军到达,拜思尔就聪明的选择了后退。日耳曼骑兵经过一场夜战,任酚所部长途驰援,双方都是疲惫不堪,选择撤退是最佳的。诺基卡夫向奥尔格行了一礼,随后说道,“大将军,敌军估计退到梁赞河休整了,我们虽然也是人困马乏,但轻骑连环马配上铁浮屠,兵力达到最佳,应该趁势进攻才对,不能给对方喘息之机。” “不错,诺基卡夫将军,你对这一带最为熟悉,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打”奥尔格并非那种莽撞之人,虽然他急于报仇,可不是心急就能有用的。之所以有梁赞河之败,不了解当地情况占了很大原因。如果了解梁赞河的话,将兵马至于梁赞河东北方向,就算被偷袭,也不会败得这么惨了。 诺基卡夫也是直爽之人,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将军,从梁赞河到红松林有两条路,我们可以从东边掐死这两条路,除非日耳曼大军能从普斯克城驰援,否则,这股日耳曼骑兵就别想逃出去。梁赞河东面有一处高坡,我们从那里绕过去,居高临下,再配合南边兵马逼近,直接将日耳曼人压垮。日耳曼人会防着正面,但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东面高坡冲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奥尔格觉得这个安排非常好,夜色漆黑,日耳曼人哪知道东面高坡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估计光想着如何正面防御呢。稍作休整,铁浮屠担任先头兵马,直接锁死了梁赞河向南的道路。拜思尔坐在软垫上,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东方人随时都能打过来,这个时候哪敢大意?千夫长约葵纳有些不以为然的打了个盹,他觉得拜思尔有点太过小心了,“拜思尔大人,那些东方人快马驰援,估计这会儿比我们还疲惫,概不会对我们动手的,就算再快,估计也得等到天亮了。” “约葵纳,你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你对东方人还是不了解”拜思尔懒得理会约葵纳,像约葵纳这种人,不吃点亏,是绝对认真不起来的。话音刚落,一名斥候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由于跑得太急了,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拜思尔大人,大事不好了,东方人已经开始进攻了,铁浮屠配合其他骑兵对西边发起了猛攻,外围一带已经崩溃。” 拜思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约葵纳半张着嘴,不断吞着口水,乖乖,竟然真的打过来了,东方人是不知疲惫的铁人么?铁浮屠根本算不上什么偷袭,就是正面硬冲,可就是这样的打法,日耳曼人更为惧怕。拜思尔哪还敢犹豫,抄起阔剑就往外走,“快集结兵马做好防御,分出两千人,去抵挡铁浮屠。” 铁浮屠分成了好几队,两百铁浮屠配上三队连环马以及几百轻骑,铁浮屠在前冲,连环马切割后边的人进行绞杀。这是晋北军骑兵惯用的伎俩,可明知如此,日耳曼骑兵依旧抵挡不住,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少量兵马挡不住,就派更多的人,可现在四处开花,四处都要救援,拜思尔听到各处都是求援的消息,气的直跳脚,“所有人往西边集中,就算东方人厉害,我们聚集在一起,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去。不管怎么样,我们这次已经赢了,只要拿下普斯克城,东方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面对危局,拜思尔还不忘给战士们鼓气,随着一道道军令传达下去,大量的日耳曼骑兵开始向铁浮屠和连环马作乱的西面集结。日耳曼骑兵集结在一起后,效果是非常明显的,铁浮屠毕竟人数分散,一时间竟被大量的日耳曼骑兵打得节节后退,诺基卡夫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找到任酚,“任将军,先暂时退一退,这个时候日耳曼人最为疯狂,我们退一下,他们松懈下来后,等东面的兵马偷袭成功,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任酚早有此意,齐格已经领人去东面绕路,估计半个时辰内就会发起冲锋,就先让日耳曼人蹦跶会儿。晋北军骑兵潮水般退去,奥尔格顿感轻松,可心里依旧有点疑惑,东方人不是来报仇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撤了?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但留给拜思尔思考的时间并不多,敌人退却,日耳曼骑兵们散开阵型,纷纷找地方喘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东边传来阵阵厮杀声,防守比薄弱的东面防线被齐格所部一冲击溃,大量的晋北军骑兵沿着梁赞河,一路直插西面,许多日耳曼骑兵被打得措手不及,可敌人已经冲到眼前,哪还有空余功夫去列阵。任酚逮住机会,率领其他骑兵也重新扑上来,这下日耳曼人三面被动,后方就是梁赞河,这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刚刚偷袭了东方人,现在就轮到东方人偷袭自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晋北军骑兵的进攻比上次猛烈了许多,奥尔格亲自督战,铁浮屠重新集结,开始冲击日耳曼人的阵型,只要哪里的日耳曼人有集结成阵的趋势,立刻遭到铁浮屠冲击,所以打到现在,日耳曼人依旧没有形成完整的阵型,非常松散,各自为战。 有铁浮屠和连环马,日耳曼人又各自为战,慢慢的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沿着梁赞河,一路碾压过去,不知道多少日耳曼人被铁浮屠给撞翻在地,一个个日耳曼骑兵摔倒在地,形势已经不可逆转,拜思尔吐口浊气,领着人拼命往外突,他要逃回普斯克城,这个时候只有去普斯克城才有一线希望。 人在绝境之下,为了活命,能够爆发出无法估量的力量,此时的日耳曼人就是如此。上前日耳曼骑兵随在拜思尔身后,像一条长龙一点点往外突。看到日耳曼人这种拼命的架势,奥尔格紧紧地皱了下眉头,他可不想让麾下儿郎当垫背的。既然日耳曼人要逃,那就让他们逃,“放开一道缺口,轻骑准备长弓,一路追着射,尽可能的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麾下将士毫不迟疑的执行奥尔格的军令,在奥尔格有意无意帮忙下,日耳曼骑兵总算冲出一条路来。一旦看到生机,日耳曼人也就没有拼命的心思了,所有人就一门心思的逃,根本没有章法,阵型全乱,晋北军骑兵适时地追了上来,他们使用弓箭,照着落后的日耳曼骑兵一顿招呼。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倒下,许多日耳曼骑兵都快虚脱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要是能生出两条翅膀来,他们愿意天天供奉上帝。东方人为什么这么快,怎么跑好像都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拜思尔一路逃命,根本无暇他顾,前方一阵亮光,还以为是自己的残兵,放眼一看,拜思尔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竟然是一队铁浮屠,虽然人数在百人左右,可这一百名铁浮屠出现在这里,足够要人老命了。 砰地一声,一名日耳曼骑兵收不住脚,直接撞向铁浮屠,结果可想而知,那名日耳曼士兵被重骑抢戳翻在地,战马也成了无主之马,那可怜的日耳曼士兵刚想爬起来,一把骑兵枪狠狠地辞下来,枪头透过胸口,硬生生戳进泥土里,将这名日耳曼士兵死死地钉在草地上,鲜血流淌,血腥味儿飘入鼻中。 呕,一名日耳曼骑兵看到同伴的惨状,捂着腹部,直接吐了出来,一时间周围充斥着难闻的刺鼻味儿。拜思尔还能说什么,往后退,死的不能再死,往前,还有一线生机,举起阔剑,一马当先,他就像一名决死的斗士,“冲上去,他们人数太少,根本挡不住我们,谁不想活命,就自己留下来。” 日耳曼人嗷嗷直叫,谁都知道留下来的后果,刚刚偷袭了东方人,杀了他们那么多士兵,这会儿对方忙着报仇,哪会要什么俘虏,所以就算投降,人家都不会接受,唯有拼命这一条路了。铁浮屠即使只有百人,依旧有着强大的气势,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日耳曼骑兵,他们依旧选择对冲,日耳曼人维持着松散的阵型,光想着逃命,结果可想而知,被铁浮屠这一番冲击,再次倒下一百多具尸体。 铁浮屠也没想过全歼这股敌军,只要稍微拖延就够了,轻骑兵已经冲上来,又是一阵射杀,不过这次不仅仅是射杀,同时配上连环马切割绞杀,一时间日耳曼骑兵叫苦连天,只要被切割出去,就会立刻遭到重兵围杀,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一路逃,一路死,到最后逃跑已经成了惯性,许多日耳曼人脑袋里一片空白,连为什么要逃他们都搞不清楚了。 不知道逃了多久,黎明的曙光照耀大地,天边那抹朝霞,证明今天又是一个晴天。拜思尔看着远处,心中感慨万千,从没有想到清晨的阳光也可以这么美,美得让人痴迷,一点点光,就能带来希望和温暖。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兵,也就证明真的活下来了,可是再看看身边的人,拜思尔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撑不住,重重的往后倒去。 五千多骑兵,到现在只剩下两百多人,几乎是全军覆没,拜思尔这一天,心情更就像过山车,知道伤亡惨重后,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也就不奇怪了。纳西而活着的日耳曼骑兵同样心里觉得悲哀,死了这么多人,东方人真的是太能杀了。如果这样其他人还拿不下普斯克城,那岂不是白白牺牲众人性命么? 拜思尔的战略意图算是达到了,可这种伤亡已经远超他所能接受的范围,或许还有更多的人逃出生天,但眼下没人知道有多少。众人扶着拜思尔,折腾了半天,拜思尔才悠悠转醒,睁开眼,拜思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天要亡我神圣帝国么?” 卡其威尔河再加上现在梁赞河,前后两战,日耳曼骑兵总体实力衰减三分之一,这可是一群骑兵,不是一群猪,要是每次都这样伤亡下去,神圣帝国再厚的家底也经受不住损耗啊。拜思尔让人扶着上了马,这时候陆陆续续的有更多的残兵逃回来,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拜思尔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前前后后加起来,活下来近一千人,这个结果比两百人好太多了。 第768章 瑞典胖子 第768章瑞典胖子 一支残兵往普斯克城方向撤退,当来到城外后,就看到属于神圣帝国的连体双头鹰标志。看到属于神圣帝国的旗帜,拜思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没人发现,他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拿下了普斯克城,可为什么心中感不到半点快乐,仅仅有那么一点安慰。偷袭梁赞河,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恐怕这一切只有后来人能定论了。 听说拜思尔归来,苏格斯出于礼节,迎接出城,看到拜思尔所部的惨状,苏格斯连嘲笑的心思都没有了,那里边可还有一些蓝盾骑兵呢。 将拜思尔接入城,苏格斯就找到了隶属于蓝盾骑兵的百夫长,他是想找千夫长谈话,可跟随去梁赞河的两名千夫长全都死在了那里,主事的竟然是一名百夫长,“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前送信的时候,不是说红松林那条路无人知道么,为什么还被东方人堵在梁赞河打?” 虽然和拜思尔不对付,但苏格斯也不得不承认拜思尔是个有能力的人,或许这个家伙善于钻营,有些猖狂,但他指挥打仗的本事还是可以的。百夫长吊着膀子,张开嘴就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直冒冷汗,“具体的没人知道,总之东方人好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提早驰援梁赞河。东方人的铁浮屠和连环马也着实厉害得很,咱们好多兄弟,就是被他们正面打垮的,到了后来,大家光顾着逃命了,连回头拼命的心思都没有。” “哎,看来计划被别人识破了,真是奇怪”苏格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不过得到普斯克城,也算是达到战略意图了。半天之后,洛泰尔等人来到了普斯克城,闻听梁赞河战况后,洛泰尔倒没有太过责怪拜思尔。拜思尔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只能怪敌人太狡猾。相比之下,约尔科伦就有些不爽了,前往梁赞河的骑兵大多都是红袍骑士,所以这一战,就教会骑兵损失最大,所以他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有些人就是不自量力,明明没那个本事,偏偏要逞能,结果累的将士伤亡惨重。” 拜思尔本来就心情不好,听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气的怒目圆睁,“约尔科伦,你说谁不自量力呢?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怎么,恼羞成怒了?说谁?当然是谁回话就说谁了”约尔科伦显然是不怕拜思尔的,身后有教会支持着,就是洛泰尔也得退让三分,“哼,你还有脸生气,死去的将士大多都是我教会骑士成员,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得很。当时东方人呢驰援,你就该直接往西撤退了,竟然还待在梁赞河休整,此战损失这么惨重,你难辞其咎。” 约尔科伦说的也是事实,拜思尔气的呼吸急促,什么也说不出来。洛泰尔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约尔科伦说这番话看似有理,其实就是事后诸葛亮,鸡蛋里挑骨头,在当时的情况看,拜思尔这样的选择并没有太大问题。真要按照约尔科伦的说法去做,恐怕人和马都得累趴下,到时候更是任人宰割,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约尔科伦能说出这些话,就更加证明此人缺少实战经验,只懂得纸上谈兵。人还好,战马都是有耐力极限的,一旦超过极限,就会被推垮,再难驰骋起来,“好了,诸位都是我神圣帝国有身份的人,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梁赞河之事就此揭过,虽然损失惨重,但我部最终还是拿下了普斯克城,就算是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如果违抗,那就是扰乱军心,必将严惩不贷。” 洛泰尔摆明了就是要袒护拜思尔,约尔科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将头扭向一旁,来个眼不见心不乱。有了普斯克城,洛泰尔就需要谋划下一步的行动。而此时的奥尔格也在往维尔纽斯城退,普斯克城陷落,再待在梁赞河显然不合适。午间休息,奥尔格、诺基卡夫等人凑在一起商量事情,一名都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大将军,兄弟们在西边草坑里逮住一名胖子。” “胖子?这也需要禀报?是不是日耳曼人,直接宰了就行”奥尔格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这点小事也来打扰,实在是有够无聊。却见都头摇摇脑袋,一脸苦恼道,“那胖子不是日耳曼人,是什么瑞典佬,来自叫什么木头岛的地方,兄弟们觉得此人有些怪异,就扣下了。” 瑞典佬?别人不清楚,但是诺基卡夫却是知道的,他生怕奥尔格一怒之下把这个所谓的胖子给剁了,赶紧说道,“大将军,还是见见他吧,或许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也对,把那个胖子带进来吧,倒要看看这个瑞典佬有什么不一样的”左右无事,奥尔格也想听听木头岛的事情,这个名字真够怪的,起名木头岛,就不怕一把火给烧了? 有没有意外之喜,诺基卡夫等人是不知道的,但看到山姆后,众人还是感觉到轻松。山姆长得肥头大耳,两层下巴,走起路来肥肉乱颤,这幅长相可爱中带着点喜庆。这么胖的人,竟然是远行商人,实在是意外的很。来到基普罗斯也有很长时间了,奥尔格对当地的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不仅基普罗斯,整个西方各国并没有统一的货币,各国流通的货币更是大不相同,很多地方消息闭塞,还处在领主制度范围,所以商品贸易都是以物易物,货币只存在于贵族之间,所以,对于远行商人来说,每一次运送货物,都是一次长途旅行,充满了艰难险阻。山姆这样的远行商人,属于最普通的,整日里风餐雨露,烈日曝晒,还能维持的这般富态,真是奇迹。 山姆心情忐忑,此时,他已经将上帝扔到一边去了,上帝就从来没眷顾过他。这几天霉运不断,被日耳曼人硬生生从红松林拉到梁赞河,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来,结果又被东方人逮个正着。幸亏自己会说几句简单的汉话,否则这会儿就被当作日耳曼俘虏,当场斩首了。已经两天了,山姆就没能合过眼,趴在草丛洼地里,他亲眼见证了这场旷世大战。 清一色的骑兵碰撞,简直闻所未闻,同样,山姆也见识到了东方骑兵的强大,日耳曼人也就嚣张了半天,随后便在东方人的反击下土崩瓦解。山姆着实有些怕,由于军帐被毁坏殆尽,临时搭建的破帐篷四处漏风,山姆本人就怕得很,被萧索的秋风一吹,整个人直打哆嗦。 看山姆这幅样子,奥尔格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哎,虽然大明进入基普罗斯时间不短,但对大部分西方人来说,大明帝国依旧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瞅瞅诺基卡夫,奥尔格撇撇嘴,好像是在说老子长得有这么吓人么?诺基卡夫倒是能理解山姆,当初第一次看到东方大军的时候,他诺基卡夫同样吓得面如土色,东方人再怎么说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彼此间的陌生感太深了,想不怕都难。 “你会高地语言吧,你说你是从木头岛来的,那有个问题要问问你,木头岛现在情况如何,岛上的独峰桥建造得如何了?”诺基卡夫递给山姆一个和善的笑容,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平和的学院智者,而不是领兵的虎将。诺基卡夫给人一种亲切感,再加上相同的西方人特征,山姆心中的惧意小了许多。他问的这些话看似简单,其实暗藏玄机,目的就是要试试这个胖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木头岛人,但凡是瑞典佬,就不可能不了解木头岛的,因为瑞典佬运送货物,百分百要经过木头岛走水路。 山姆倒也没有想太多,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大人话,木头岛情况非常不错,几个月前离开海拉伦的时候,岛上的码头还在扩建呢。独峰桥,小的倒是没有听说过,大人从哪里听来的?” 山姆并没有想到诺基卡夫在试探他,所以丝毫没有隐瞒,诺基卡夫一直在观察着山姆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上去还有些忐忑,但回答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犹豫,也就是说山姆并没有撒谎。 确定了山姆的身份,诺基卡夫也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日耳曼人的探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确定山姆没有问题,奥尔格才挥手示意山姆站起身回话,其实到现在为止,奥尔格最关心的还是日耳曼人是怎么来到梁赞河的,“你叫山姆对吧?问你几个问题,一定要如实回答,你这一路上既然跟日耳曼人同行,那可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通过红松林的?据我们了解,红松林附近土质松软,如同沼泽,虽然秋天水位下降,土质变得硬一些,但也不可能容一支骑兵经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山姆最不想说的便是这个秘密,倒不是说有意借这条路发财。山姆不是傻子,日耳曼人能够悄无声息的通过红松林,他这个瑞典人可是居功至伟,可以说因为他指出这条路,直接导致了东方人在梁赞河遭遇前所未有的惨况,如果说出实情,山姆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剁成肉泥的。绝对不能说,山姆低着头,胖脸皱巴巴的,脑袋里急速转动起来,思索着应对之策。 山姆一犹豫,奥尔格等人就记上了心头,任酚用力握住佩刀,猛地往外拔了一下,发出冰冷的声音,“怎么,你还不说实话?胖子,你听好了,你只有一次机会,不说实话,就去见你们的上帝吧”。任酚本就长得粗犷,一旦露出狰狞的面孔,宛若一头野兽,山姆差点被跌坐在地。 这个时候,就是给山姆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假话了,只好咬着牙一五一十的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其实红松林有一条路可以直接经过的,这条路是我们家族去东罗马经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不过大人,你一定要想小人,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才把这条路告诉日耳曼人的,不是有意要害诸位的。” 随着胖子山姆将红松林事件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奥尔格那张脸变得狰狞可怕,同时夹杂着深深的不甘,他奥尔格纵横天下,铁浮屠攻无不克,结果却让这个不起眼的胖子给坑了一把。现在想想,那些兄弟们死的真是冤枉,就因为胖子几句话,几千人葬送了性命,小人物有时候真的会起到大作用。依着以前的脾气,早把这个坑人的胖子拉出去砍了。 但如今的奥尔格,成熟了许多,虽然不甘心,但并没有牵连山姆。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注定,或许留着胖子,以后会有大用的。不禁想到了攻打乌赫塔城时抓住的马图屋,这些人用好了,或许能比上千军万马。这段时间,奥尔格听王左挂讲过很多道理,督师胸中有一个旷古绝今的计划,要打通东西方,形成横贯东西的通道,那将来跟丹麦人必有一战。留着马图屋,就是看中了马图屋维京后裔的身份,这个山姆也一样,或许能利用他,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来人,先将这个胖子押下去。” 山姆也不敢辩驳,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任酚等人露出异样的神色,诺基卡夫大为不解,“这个胖子一句话,便将我们几千士兵送到了日耳曼人嘴里,不杀不能解心头之恨。大将军为何不动他,只是看押起来呢?”有时候诺基卡夫很是疑惑,东方人到底是残暴还是仁慈,有的时候他们杀戮成性,有的时候有很和善。 “山姆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虽然他将那条路送给了日耳曼人,但也是为了活命。他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如果胡乱迁怒于人,反倒让人小瞧了。留着这个人还有用,他不是来自什么木头岛么,督师最近正在谋划着波罗的海计划,估计用得着他,暂且留着便是,咱们虽然辎重不多,但也不少他这口吃的”奥尔格并没有细说,很多事情连他都不是太清楚。波罗的海计划一个月前才摆上台面,知道具体策略的只有罗伟德诺夫、萧妃以及王左挂等人。 第769章 危机地带 第769章危机地带 诺基卡夫是聪明人,虽然奥尔格说的不多,但还是从其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波罗的海计划,当所有人还将目光放在伊斯特拉高地西部的时候,托木斯克城大本营已经将视野延伸到波罗的海去了,从一开始,托木斯克城方面就没把日耳曼人的进攻当回事。 有的人走一步看一步,有的人走一步看十步,视野以及战略目光的不同,直接导致思维的不同。托木斯克方面看似谨慎小心,实则步步为营,正在为今后的行动打下坚实的基础。怪不得叶琳堡方向的驻军撤的如此干脆,这是要麻痹丹麦人,影响他们的判断啊。 如果丹麦人认为托木斯克城大本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和日耳曼人争夺伊斯特拉高地上边,那他们就不会思考波罗的海的安全问题了,想入波罗的海,就避不开瑞典人,这其中一环扣一环。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诺基卡夫很好奇,托木斯克城大本营到底是如何想的,波罗的海、日耳曼人、丹麦王国、瑞典人,这可是一盘大棋,而托木斯克大本营就是这盘棋的旗手。 梁赞河一战已经落下帷幕,奥尔格所部也安全撤回维尔纽斯城,海兰珠所部也没有受到半点阻拦,日耳曼人集结重兵,轻松夺取普斯克城。至少从表面上看,日耳曼人成功拿下了普斯克城,形成了战略上的牵制作用。 从此往后,日耳曼人在伊斯特拉高地西部占据了一座坚城,意味着日耳曼势力全面入侵伊斯特拉高地。许多斯拉夫人听说这个消息后,都有些慌了,他们认为托木斯克城方面失败了,只有失败,才会放弃那座普斯克坚城。斯拉夫百姓太渴望和平了,他们已经厌倦了战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日耳曼人又打过来,什么时候才会有好日子? 叶琳堡一带距离梁赞河太过遥远,等消息传到法云纳耳朵里,已经是九天之后了。这段日子,法云纳和他的丹麦士兵过得非常滋润,到处都是无主的粮食等着去收割,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丹麦王国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闻听日耳曼人打下了普斯克城,以卡西莫图为首的丹麦贵族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亲王督师,日耳曼人现在已经拿下普斯克城,随时都能进攻托木斯克城,我们是不是也要向南打上一打?如果我们还按兵不动,以后分配利益的时候就不占优势了。” 法云纳颇为头疼的看着这些丹麦贵族,这些人实在是太过短视了,伊斯特拉高地之战刚刚打响而已,最终归属,还未可知,现在就急着进攻,简直是愚蠢。 可是这些贵族都已经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法云纳吸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日耳曼人是拿下了普斯克城,可本王要问你们几个问题,卡其威尔河以及普斯克战况你们真的了解么?普斯克城到底是怎么打下来的?前前后后,双方损伤如何?这些你们都做过了解么?” 法云纳一连串的问题,直接问到了几个丹麦贵族,卡西莫图想了想,语速均匀的说道,“关于伊斯特拉高地的战报,我们也详细看过。东方人那边前后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损伤六千余人,日耳曼人折损七千余人,不过考虑到日耳曼人要攻城,这种折损也是可以接受了。” 法云纳暗地里一阵鄙视,只是表面上的伤亡数字罢了,这也算了解战报,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也不想得罪卡西莫图,不过要说服这些贪心不足的贵族,只能给这些人上堂课了,缓缓起身,法云纳从身后的桌面上取来一本小册子,“卡西莫图大人说的并没有错,表面上的折损情况确实如此。双方折损大致对等,但日耳曼人夺走了普斯克城,如此说来,日耳曼人还是赢了一局。不过....本王想的和你们不一样,这里边记载着卡其威尔河以及普斯克两场战况的详情。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普斯克之战根本就没发生过,所谓的普斯克城之战发生在梁赞河,日耳曼人进攻普斯克城的时候,东方人将所有的骑兵派往梁赞河驰援,随后主动舍弃普斯克城。也就是说,普斯克城攻防战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存在的。你们或许还不明白,那本王就跟你们详细说说。卡其威尔河、梁赞河,前后两场大战,东方人折损步卒四千余人,骑兵两千不到,日耳曼人折损的却是清一色的骑兵,其中蓝盾骑兵两千,圣十字骑士团折损一千余人,红袍骑士团折损过半。还有一个消息,虽然未经证实,但本王觉得很可信,东方人真正损失的精锐连三千都不到,这些精锐大都折损在梁赞河一战。你们听了这些话,还觉得东方人失败了么?六千余人,不到两千的骑兵,换了七千多日耳曼骑兵的性命,如果这还叫胜利,那什么叫失败?” “这....”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丹麦贵族们全都一脸的骇然,他们被法云纳的话惊到了,但从数字上分析,双方拼个两败俱伤,可从质量上看,日耳曼人要惨重太多了。 法云纳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将手里的册子扔到众人面前,继续道,“虽然不明白东方人放弃普斯克城的意图,但其中隐藏的东西绝对没那么简单,日耳曼人占据普斯克城,未必就真的能守得住。能打下托木斯克城,那夺取普斯克城就有意义,可要是动不了托木斯克城,占着普斯克城看风景么?所以啊,现在就说谁胜谁败,还为时过早。今日有句话告诉诸位,请诸位谨记,人存地失,人地皆存。人失地存,人地皆失。决定伊斯特拉高地归属的,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谁手中的力量更强大,谁能善加利用手中的力量,谁就能彻底掌控伊斯特拉高地。至少,从目前看来,日耳曼人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东方人反而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失去的也能夺回来,相反,手里没有足够的力量,就算给你十座城池,你能守得住么?” 法云纳的话久久回绕在耳畔,其中一些道理就像重锤般,直接改变了一些丹麦贵族的思维方式。卡西莫图并非蠢人,能够坐镇卡尔马城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本身就是圆滑之人,头脑也很清晰。法云纳的话听上去有些涨他人志气的嫌疑,但仔细想想,其中不乏道理,东方人从西伯利亚打到托木斯克城,如今吞掉基普罗斯,实力更上一层,论起硬实力,东方人要强大太多,又怎么可能白白把普斯克城送给日耳曼人。 事实上,普斯克城东方人并没有尽全力去守,虽然骑兵全部派往梁赞河,但以东方人以前表现出来的实力,依托普斯克坚城,未必就不能一战。卡西莫图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既然想通其中道理,就没有必要再惹法云纳不痛快了。看挑唆出兵的想法实现不了了,卡西莫图当即站起来朝着诸位贵族行了一礼,“亲王督师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看来东方人恐怕预谋着什么,咱们没必要去趟这些浑水,就留给日耳曼人折腾去吧。” 其实现在大部分丹麦贵族已经打消了进攻罗格达丘陵的念头,毕竟钱财再好,没有命花也不行。很快卡西莫图等人就陆陆续续的撤出城堡,法云纳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卡西莫图这个家伙越来越不老实了。 其实卡西莫图怎么想的,法云纳心里很清楚,这家伙野心勃勃,有些不甘心窝在卡尔马城的,现在丹麦王国对叶琳堡用兵,但态度并不坚决。卡西莫图做这么多事情,就是希望丹麦王国与东方帝国结死仇,全面开战,这样的话,卡尔马城作为叶琳堡大后方,地位会更加稳固,卡西莫图家族自然水涨船高,养贼自重,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跟东方帝国开战,别人是亏是赚不知道,但卡西莫图家族一定会赚得足足的。 跟东方帝国全面开展的后果是无法预料的,如果真的能打得过东方帝国,早就对基普罗斯用兵了。哼,一旦开战,要是打不过东方人,丹麦王国势必后撤,卡西莫图家族到时候换个方向拜一拜,就成了东方人的马前卒,指望卡西莫图家族死忠于丹麦王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来到基普罗斯,是为了捞好处的,能捞就捞,捞不到就撤回去,跟东方人全面开战,他法云纳还没老糊涂呢。至少,目前的丹麦王国是绝对不能跟东方帝国全面冲突的,西兰岛那边日耳曼人步步紧逼,英格兰人闹得越来越厉害,北边的挪威以及瑞典佬有挣脱丹麦王室的举动,可以说现在的丹麦王国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了。诚然,东方人野心勃勃,未必会停在基普罗斯,不过东方人就算要打过波罗的海,也要先解决日耳曼人的问题。所以,现在的丹麦王国只要跟日耳曼人维持一致,不让日耳曼人崩溃的太快就行了。 自叶琳堡议事之后,丹麦人开始回收,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进入了十月份,叶琳堡位于北地,本来就凉的比较早,刚刚十月份,出行的时候就要船上厚厚的皮衣。法云纳领着几名亲兵,游走在各个军营之间,让他欣喜的是,这些士兵还算听话,并没有残害基普罗斯百姓。 如果残害斯拉夫人,性质就变了,东西可以抢,但屠杀斯拉夫百姓,恐怕东方人不会善罢甘休的。罗格达丘陵的驻军没有减少,九月末的时候,又有三千多名骑兵进入罗格达丘陵附近,大大增强了罗格达驻军的机动能力。法云纳庆幸自己没有受卡西莫图等人的挑唆,如果强攻罗格达丘陵的话,恐怕就要倒大霉了。东方人不是没有能力开战,而是不想进一步冲突罢了,法云纳一直在等着东方人来谈判,可东方人一点谈判的意思都没有,实在让人意外。 托木斯克城,经过两个多月的建设,街道整洁,治安状况好了十倍不止,集市繁华,原来的老鼠区还在紧锣密鼓的改建中,新建立的贸易区,势必会成为托木斯克城最为繁华的地方。十月到来,天气越来越凉,虽然普斯克城陷落,但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这一天中午,铁墨陪着海兰珠来到庄园北边的小花圃外,秋末的季节,花圃颓败,海兰珠琢磨着能不能种上些腊梅。看似平静,其实各处军报一直送到托木斯克城,海兰珠挥动手里的花锄,铁墨搬了张椅子,好整以暇的坐在旁边看热闹,惹得海兰珠一脸嗔怒,“你这人真是的,就不能帮帮忙?罗格达丘陵那边送来消息,丹麦人进一步收缩兵力,看样子是不想进一步冲突的,你难道真的不想跟丹麦人谈一谈?” “谈什么?”铁墨笑着摇摇头,他才没心思跟丹麦人谈判呢,“没什么可谈的,如果谈判的话,免不了要定下什么约定。本王可不会做那样的蠢事,给自己上道枷锁。这样挺好的,丹麦人不进攻,咱们也不进攻。反正丹麦人劫掠基普罗斯的罪名是坐实了,等咱们恢复实力,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去攻打波罗的海。所以啊,谈判肯定是不能谈的,一旦有了约定,就没了进攻波罗的海的理由,虽然本王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但能师出有名,干嘛还要当个无赖的恶霸呢?你一定要记住,咱们现在是天朝上国,是正义的化身,干什么事都得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海兰珠娇躯一颤,手里的花锄啪嗒掉在泥土里,那娇嫩的脸蛋满是羞红,转过头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就你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早就打着主意吞下波罗的海,非得把自己标榜成仁义的化身。依我看啊,那丹麦人碰上你,算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第770章 大胖子山姆 第770章大胖子山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的男人”铁墨站起身,俩眼一瞪,满脸佯怒。海兰珠哪里会怕,只是飞着美目,一脸鄙夷之色,铁墨搓搓手,直接将美人抱过来,就在二人笑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伊丽莎白掩着嘴,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奥尔格回来了,听他说,还带回来一个胖子,好像是来自木头岛的商人。” “木头岛?”铁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海兰珠在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才想起木头岛是什么地方,那里不是瑞典人的王都么,也就是后世瑞典首都,只不过如今的木头岛还是一个小岛,最大的用途就是波罗的海商用码头。啧啧,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愁不知道怎么插手海拉伦事务呢,就送来一个木头岛商人。铁墨眼中透出精光,海兰珠哪还不明白,自己的男人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这次倒霉的估计还是丹麦人。 海拉伦居民,也就是土生土长的瑞典佬,跟丹麦王室一直不太对付,这一点铁墨一清二楚。现在丹麦人能够联合日耳曼人搞风搞雨,那他为什么不在瑞典人身上下功夫呢?顷刻间,脑海中就有了一个主意,领着二人匆匆回到城堡,进入大厅,奥尔格赶紧过来行礼,铁墨只是打量了奥尔格两眼就往后瞧,也没看到其他人,不由得有些失望道,“怎么就你自己,那个瑞典胖子呢?” 嘎,奥尔格有千言万语想说,结果全部咽了回去,督师太打击人了,想他奥尔格竟然还没瑞典胖子有吸引力。海兰珠抿着嘴,脸上一阵坏笑,手里的花锄朝外扬了扬,轻声道,“你也别抱怨了,督师有要紧事找那个瑞典胖子呢。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人带过来啊。” “是”奥尔格满肚子苦水没处倒,这叫什么事儿,那个死胖子有什么好的,除了肉多点,好像也没别的长处。说他会经商?也不太可能,这家伙要是有本事,不可能熬到现在还是简单的行脚商人了。没过多久,山姆就被带到了庄园,对于他来说,这座庄园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从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真真切切的站在庄园之中。巍峨的青石城堡,尽显威严,两侧魁梧的卫兵,证明城堡里的人有多尊贵,要见到那位东方大帝了,激动中带着害怕。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走进城堡,奥尔格进门的时候,停住脚步,寒着脸说道,“一会儿你放老实点,千万别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大人放心,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东方大帝的”山姆说的是实话,如今的西方世界,关于这位东方大帝的神话到处都有,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面前胡来。山姆还没有活够呢,当然心里还有些盼望,这次相见,会不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呢?山姆出身贵族,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经商是颇有见地,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强硬的靠山,在波罗的海附近,没有靠山,连一艘木板船也别想出海,只能当个行脚商人。 宫殿内金碧辉煌,走廊两侧画满了优美的图案,这就是斯拉夫人的圣地庄园,这座城堡积攒了无数人的智慧精华。来到大厅里,看到了一男两女,那男的坐在主位上,穿的很简单,水蓝色的锦袍,长发束起,金色纶巾,这就是东方大帝么?山姆跟随大军多日,早已习惯了汉人的礼节,当即一揖到底,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人木头岛商户山姆·兰斯,参见尊贵的东方大帝。愿上帝的荣耀永护东方,帝国的旗帜插遍各处。” 哦,这个山姆还真会说话,不过铁墨也不是常人,又岂会被山姆几句马屁话而打动。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山姆免礼,“你就是山姆?不用害怕,只要是我大松的朋友,本王是绝对不会怠慢的。大明是礼仪之邦,不会对朋友做出什么伤害。” 当然,潜在的话,就是不当朋友,那就只能乱刀砍死了。 山姆虽然还站着,但背后已经冷汗涔涔,这位东方大将军看上去笑吟吟,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笑里藏刀,软中带硬。山姆觉得自己没得选择,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选择做朋友,有酒有肉,不当朋友,估计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城堡了。 礼仪之邦,骗鬼的吧,山姆欲哭无泪,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自己就像一个货物一样,数次倒手,如今落到东方摄政王手中,这辈子恐怕也逃不出去了。留给山姆的只有一个选择,他只能牢牢地抓住,“摄政王能够看得起小人,小人高兴还来不及。东方帝国神秘而强盛,威风显赫,能做一位大明子民,倍感荣幸。摄政王如果有什么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愿赌上兰斯家的名誉,一生臣服于摄政王麾下。” 这个胖子果然是个聪明人,铁墨对那些所谓的誓言根本不怎么在意,兰斯家的名誉,还不是随时都能丢弃?只要山姆足够聪明,一切都好说。大明维持强盛,山姆就不会生出二心,这种聪明人,永远都能做出最佳的选择。 话说开了,铁墨也没想有太多废话,让人给胖子赐了座,便和颜悦色道,“你是一名瑞典商人,那对经商一事应该很擅长吧?本王这里正好有一批大明的好酒,需要一名瑞典商人帮忙贩卖,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呢?” 山姆眉头一皱,眼睛也眯了起来,只是稍微想了想,猛地站起身,纳头便拜,“能为摄政王做事,乃是小人的荣幸,督师放心,小人一定竭尽所能,将这批酒卖到波罗的海四周。” 仅仅是卖酒么?当然不可能,山姆非常清楚,摄政王要扶持他做木头岛的代言人啊。一旦有了摄政王的背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商人了,而是贵族政客,哪怕海拉伦王室见了他,恐怕也得退让三分,在波罗的海附近,谁敢不给东方大帝面子? 答应下来,就算打上了大明的标签,需要替督师做很多事情,可山姆不在乎,做一个宋人又如何,在他看来,摄政王既然要将手伸到木头岛,那一定是对波罗的海感兴趣,如果有一天,东方帝国吞下波罗的海,他山姆就成了波罗的海最有权势的海拉伦人。一个商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绝对是上天眷顾了。 “很好,山姆,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本王不放与你直说吧。帝国的雄心是绝对不会止于基普罗斯的,有那么一天,帝国大军一定会打通去往北海的路,建立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道,而你要做的,就是利用本王的支持,成为海拉伦木头岛上最有权势的人,要多去结交那些海拉伦贵族,促成帝国与海拉伦结盟。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本王向你保证,你将会成为兰斯家族最伟大的英雄”铁墨不断画着大饼,这张大饼很美,但同样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山姆热血澎湃,他决定赌一把,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努力争取过,“摄政王督师,小人会尽心尽力做到这些,可是,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小人还有个妹妹,现在就在木头岛上,能不能接到托木斯克城来?” “当然可以,你既然替本王做事,本督师就有责任保护兰斯家族的安全。本督师可以告诉你,不管将来你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成功,只要本王活着一天,就会保证你妹妹的安全”铁墨并非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一旦山姆替自己做事,身份是藏不住的,随时都会面临危险,让他的妹妹来托木斯克城,也算是替山姆免除后患之忧了。 山姆没想到铁墨答应的如此痛快,有些感激涕零的磕了个头。山姆没想过铁墨会把妹妹当人质,说句难听的,以摄政王的力量,根本不需要这些手段。退一万步来说,真有那么一天,他山姆也未必会为了妹妹放弃一切。也许略显残酷,可这就是事实,女人对于海拉伦家族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收服了山姆,海兰珠便亲自安排人去木头岛去接山姆的妹妹。而这个时候的伊斯特拉高地同样暗流涌动,丹麦人老老实实的撤兵,驻扎在普斯克城的日耳曼人却有些忍不住了,半个月过去了,东方人竟然丝毫没有收回普斯克城的想法,东方人不来,日耳曼人却不能不出去。 洛泰尔集聚众人,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距离打下普斯克城已经不短了,我们必须执行下一步计划了,无论如何,都得打一下托木斯克城才行,看看东方人是什么反应。” 洛泰尔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他生怕上什么恶当。普斯克城得到的太容易了,这让他不得不产生某种担忧,可要是直接放弃普斯克城,更不可能。日耳曼人不像东方人,东方人没有了普斯克城还有托木斯克城、维尔纽斯城、美苏达城,再次,还有弗拉基米尔。 而日耳曼勇士们只有普斯克城,没有了这座城池,占据伊斯特拉高地的念头就是镜花水月。拜思尔等人其实也存了同样的想法,这段时间太过平静了,平静的有些可怕,目前普斯克城周围就像一潭死水,双方谁也不动弹,要想打破僵局,必须有人站出来出手才行。显然东方人是不会动手的,他们摆明了就是要拖下去,如此一来,只能靠日耳曼勇士自己寻找机会。 “陛下说的是,不过我们这次应该以佯攻为主,试探下东方人的想法,分一半兵马防着维尔纽斯城和美苏达城。尤其是美苏达城,那里的可是有东方人最精锐的骑兵,一旦突袭我们的后方,实在是太危险了”苏格斯第一次感觉到拿下普斯克城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的,再也不想以前那样潇洒了。 以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东方人只能被钓着鼻子走,现在骑兵的灵活性全部被限制住了。没人觉得苏格斯有什么不对,就连约尔科伦也生出谨慎之心,局势太过平静,就意味着到处都有阴谋。 洛泰尔做事雷厉风行,既然决定冲击一下托木斯克城防线,各处兵营立马开动,首先是位于北边的蓝盾骑兵和伯约骑士团,两个骑士团合兵一处,向东面直插,做出攻取托木斯克城前沿的架势,另外一路,乃是圣十字骑士团以及红袍骑士团,加上两万多步卒,于普斯克城东面驻防。 普斯克城方面可以说集结了一半兵马,将近四万大军驻扎在城东四十里的坦斯克罗一带,如此安排,就是为了防备美苏达城和维尔纽斯城联合出兵,断了后路。所以这一战从一开始,日耳曼人就有些束手束脚的,白白拥有大量骑兵,偏偏无法施展,普斯克城已经成了日耳曼人巨大的包袱,偏偏这个包袱还是无价之宝,丢又丢不得。 洛泰尔也想过先发制人,直接越过梁赞河,对维尔纽斯城动手,可这种方法风险太大了。出兵梁赞河,就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东方人会出城在野外决战,这种条件太苛刻了,东方人可不是傻子,手里握着坚城,干嘛还要出城决战。 维尔纽斯城附近可不光东方人的大军,此时农忙结束,那些斯拉夫领主纷纷响应,凑出一万左右的仆从军绝对没问题。主动进攻维尔纽斯城,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美苏达城,洛泰尔更不会考虑,那支精锐骑兵,来去如风,想要灭掉他们,实在是太难了,算了算去,也只有托木斯克城。 托木斯克城作为基普罗斯圣地,一直都是以苏兹达尔河作为天然屏障,本身城墙残缺不全,易攻难守。如今占据了普斯克城,可以不用渡过苏兹达尔河,顺着东边的道路直接扑过去就行了。希望这次进攻托木斯克城,能够调动美苏达城和维尔纽斯城,一旦出现战机,就可以彻底打破眼下的僵局了。 日耳曼人集结重兵,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行军,是瞒不过四周斥候的,得到日耳曼人出兵的消息,斥候快马加鞭纷纷散开,最先得到消息的竟然是驻扎于维尔纽斯城的奥尔格。 第771章 多瑙河贵族 第771章多瑙河贵族 任酚以及诺基卡夫等人自从梁赞河之战后,并没有回托木斯克城,而是留在奥尔格身边听从调遣,此时大家听说日耳曼人进攻托木斯克城,不由得有些急了,任酚生怕托木斯克城出什么意外,有些焦躁的说道,“大将军,我们去捣日耳曼人的后路吧,只要掐死对方的退路,日耳曼人势必人心混乱。”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急躁得很,唯有奥尔格表现的非常平静,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看到厅中吵得不成样子,他拍拍桌面,提高声音吼道,“都安静下,都吵什么,看看你们,堂堂指挥使,身居要职,却如市井泼皮一般争吵,成何体统? 不就是日耳曼人出兵攻打托木斯克城么,有什么可着急的,日耳曼人占领普斯克城那一天,你们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按照托木斯克城大本营做出的判断,最近日耳曼人就该忍不住了。所以,大家都耐心待着便好,托木斯克城方面自有方法应对,我们的任务就是按兵不动,牵制住坦斯克罗的敌人。你们只需要明白一点,我们现在越是不动,日耳曼人越难应对,坦斯克罗几万大军,动都不敢动,现在谁先动,谁就会露出破绽。那可是四万多人的步骑联军,我们出去跟他们硬拼,不是给对方机会么?” 诺基卡夫有些不明白奥尔格这样安排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按兵不动的话,就要看着托木斯克城方面跟日耳曼人硬碰硬,这是不是太过自信了?奥尔格似乎看出诺基卡夫有话要说,所以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诺基卡夫不用有顾虑,得到奥尔格的首肯,诺基卡夫便放心大胆的说道,“大将军,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吧。托木斯克城虽然有两大军营士兵守着,但短时间内也就能集中四五万人,大体兵力和日耳曼人相当,胜负之数谁也不敢保证。而且,托木斯克城有一个天然的缺陷,三面没有城墙,只能野外决战,一旦让日耳曼人靠近托木斯克城,将城中建筑以及百姓毁坏一番,后果不堪设想啊。末将怎么想,都觉得这么做有些冒险,摄政王等人可都在托木斯克城呢。” “哈,诺基卡夫将军担忧的也不无道理,但完全没有必要。你也说了,托木斯克城三面没有城墙,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大本营里的人会考虑不到么?本将也不骗大家,这按兵不动的计划是大本营制定,督师亲自嘱咐的,我们就是要给日耳曼人机会,老猫只有尝过腥味儿,才会离不开鱼腥”奥尔格当时乍听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有些不同意,毕竟将托木斯克城置于危险之中,太过冒险了,可听完王左挂的解释,也就明白为什么要钓鱼了。 如今大本营方面考虑的根本不是普斯克城的事情,而是这个波罗的海战略如何实现,日耳曼人、丹麦人、瑞典人,势力错综复杂,想要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下控制波罗的海,必须有全盘的计划才行。一旦发起波罗的海战役的时候,速度必须要快,直接打垮日耳曼人,不能给日耳曼人和丹麦人结盟的机会。现在丹麦人和日耳曼人看似有着某种约定,但根本算不上结盟,双方各怀心机,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 可一旦大明展开波罗的海战役,丹麦人感觉到巨大的威胁后,就会放下所有的成见,和日耳曼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要迅速打开局面,唯有动作快,快到丹麦人反应不过来,还有什么比借普斯克城,歼灭日耳曼人的有生力量更快的方法呢? 日耳曼人以蓝盾骑兵开路,速度非常快,附近的斯拉夫领主们闻风而动,纷纷朝托木斯克城靠拢,作为托木斯克城两翼护卫的维尔纽斯城和美苏达城却一直在按兵不动,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十月初十,巳时两刻,蓝盾骑兵先头部队,已经与驻扎在最外围的晋北军展开激烈的交锋。驻扎在这里的是隶属于第二军营的骑兵营,双方厮杀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各有损伤后,晋北军骑兵开始主动后撤,这一点日耳曼骑兵也没有想到,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许多日耳曼骑兵开始衔尾追杀,前方逃跑的晋北军骑兵似乎受到了某种指示,突然间分散开来,组成无数支小分队,无奈之下,日耳曼骑兵也跟着分兵。 可是追着追着,距离却越拉越远。日耳曼人对托木斯克城周围的情况是陌生的,远不如晋北军熟悉,一番追击之下,便被甩开了。一些日耳曼骑兵垂头丧气的回来,拜思尔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直接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东方人的骑兵有多厉害,他是一清二楚的,这些东方骑兵不仅军法严明,进退有度,更兼勇气可嘉,怎么可能一次小小的接触战就往后逃呢?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拜思尔生出谨慎之心,严令麾下士兵不得随意追击。 拜思尔放慢前进速度,不代表其他人也有这份谨慎之心,一开始先头兵马还能保持齐头并进的趋势,可慢慢的有的人立功心切,加快速度,有的人心怀担忧,则落在后边。傍晚时分,日耳曼骑兵于托木斯克城西面百里处的雷夫塔农场附近休整,此时主力大军也抵达雷夫塔农场。拜思尔主持了例行的议事,众人心思不一,所以对拜思尔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拜思尔阴沉着脸,眼神透着冰冷的气息,“之前我严令不得轻敌冒进,你们为何不听,私自追击二十多里地,万一对方有埋伏,这个责任你们谁负的起?” 几名千夫长并非全部都是多瑙河贵族,一大半的人都来自南部铁匠家族以及教会和东部大贵族,铁匠家族的人一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自然不会当出头鸟,可教会和东部大贵族的人就不会给拜思尔面子了,千夫长伯克利不咸不淡的挑了挑面前的火堆,“拜思尔大人,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东方人被打退,后力不济,你还让大家驻兵不前,不是白白放走杀敌的好机会么?你要是胆子小,那就安心守着后方,我们前去追击,是死是活都不会牵连到你的。” 面对唾手可得的军功,没有谁愿意主动放弃,拜思尔明显是被之前的战斗吓破了胆儿。面对这些桀骜不驯的贵族千夫长们,拜思尔也是无计可施,干脆也不劝了,很多时候只有吃了苦头,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情,真要出了事,你们千万不要把责任往外退。大家都是帝国的骑士,就该遵守诺言。” “拜思尔大人放心,这一点我们还是能保证的”对拜思尔的警告,众人嗤之以鼻,等那些反对派的贵族离开后,南部铁匠家族的任也相继离开,周遭只剩下隶属于多瑙河流域的三名贵族千夫长,他们面面相觑,觉得拜思尔今天太窝囊了,“大人,你对这些人是不是太宽容了,不听号令,蔑视指挥官,按律当斩。那都是一群腓特烈家族的狗,杀杀他们的锐气也是应该的。” 拜思尔又何尝不想杀人立威?可那些人没一个简单角色,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贵族领主阶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托木斯克城周围的情况有些扑朔迷离,根本摸不清东方人的脉络,这个时候先内讧,简直就是自毁长城,“先忍忍吧,你们不觉得今天东方人的打法很怪异么?只是稍微抵抗就四散后撤,我很担心这里边隐藏着什么阴谋。那些人既然立功心切,就容他们冲上去试探下,就算有什么意外,吃亏的也是那些人。今天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以后就算出了事情,洛泰尔以及多尔勒那些人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简短的几句话,就暴露了真实的意图,几名多瑙河贵族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法切斯伸出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大人真是好计策,让那些人帮咱们去试水,他们还不能说什么。嘿,这要是出现好的机会,咱们再扑上去也不迟,里外里,都是咱们赚到了。” 拜思尔淡淡的笑了笑,就当是夸奖的话了。其实他这不算是什么高明的阴谋诡计,算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了,如果不是东部大贵族们贪心不足,这个计策也不可能成,贪念,往往会成为被人利用的一点。拜思尔这边不再阻拦,那些急于立功的贵族们也就没了顾忌。第二天一早,日耳曼人分成两路,对托木斯克城东部防线的中路以及南部驻地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这一次,日耳曼人集中了更多的兵力,力图一口气在防线上凿出一道口子来。巳时不到,托木斯克城防线上聚集了许多晋北军士兵,第一军营以及第二军营已经从苏兹达尔河方向相继赶到托木斯克城驻守,这两路大军是以晋北军精锐步兵为主重建的,也许骑兵力量不足,但是防守实力绝对是排前两名的。 一列列盾牌阵横亘在防线之前,长枪从缝隙里探出,就像钢铁城墙上镶嵌着无数锐利的蜂刺。一边是骁勇善战的骑兵,一边是善用防守的晋北军步兵,在广袤的托木斯克城平原上,双方上演了一场矛与盾的决斗。 日耳曼人蜂拥而上,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撕开一道口子,为了打垮前排盾牌阵,东部贵族千夫长将为数不多的重骑兵派了出来。这些重骑兵模仿铁浮屠而建,耗费巨大,这绝对是日耳曼骑兵里的王牌部队了。这些重骑兵每个人手里拿着的不是骑兵枪,而是一种改良过的链球,靠着速度优势,链球猛地挥出去,狠狠地砸在盾牌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金属撞击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 晋北军从没有见过这种进攻方式,重重的链球砸在盾牌上,震得盾牌兵手有些发麻。一个链球,两个链球,随后漫天飞舞的链球集中砸过来,哐啷声不绝于耳,有的士兵虎口被震裂,只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用肩头扛着盾牌。这个时候,日耳曼重骑兵从马背上取下骑兵枪,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凶猛的冲过来,经过链球不断撞击,盾牌兵被震得头脑发昏,骑兵速度又快,重骑冲上来,骑兵枪一戳,前排盾牌砰的被顶翻。 晋北军的步兵大阵,什么时候如此脆弱过,第一层防护不断出现缺口,日耳曼重骑兵受到鼓舞,冲杀起来更加猛烈。居于后方的人看到前方取得突破,当即不再犹豫,四个方阵配合轻骑兵快速逼近。 拜思尔也一直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他有些不明白,东方人一直依靠的都是步骑联合,共同进退,为什么这一次只有步兵?昨天带着日耳曼勇士满场飞奔的骑兵呢,不对,东方人肯定还有后手。拜思尔看出的问题,那些东部大贵族们也能看出来,瓦格特雷特意将两千圣十字骑兵和伯约骑兵团留下来,拜思尔想要看热闹,那今天就让拜思尔有苦说不出,等到打了大胜仗,拜思尔会是什么表情呢? 转眼间,双方将近两万多人的大军已经碰撞在一起,狭长的防线上,日耳曼人悍不畏死的向前猛扑,一些日耳曼骑兵配合重骑兵切割缺口。晋北军士兵同样没有退缩,下级军官们不断指挥麾下士兵重新组织防线,利用长枪不断对来犯之敌予以痛击,“盾牌阵分,长枪刺,二排后退,重新组织防线,刺....刺.....” 面对盾牌长枪阵,日耳曼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人被刺中腿部,发出惨烈的哀嚎声。不过日耳曼人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晋北军组建的狭长防线正在慢慢退却,也许再坚持一个时辰,就可以取得全面性的胜利。 就在这个时候,在北边的穹隆下出现一片银灿灿的流光,他们速度缓慢,可当露出全部面貌后,突然提起了速度,顿时万马奔腾,他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着正在进攻防线的日耳曼人冲去,位于最北边的日耳曼步兵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骑兵登场,步兵方面顿时压力骤减。 第772章 拜思尔大军 第772章拜思尔大军 瓦格特雷暗自恼恨的骂了一句,可恶的东方人,真的是太能忍了,之前不露头,偏偏赶在防线快要崩溃的时候冲出来。一队队骑兵,一个个方阵,看那遮天蔽日的骑兵群,恐怕托木斯克城附近的东方骑兵全都来了吧。 不得不说东方骑兵时机拿捏得非常准,此时为了彻底突破防线,所有的步兵几乎全部压了上去,双方厮杀在一起,短时间内很难做出变化。瓦格特雷有些怕,但依旧维持镇定,手里还有五千多名骑兵,打退东方骑兵不敢说,但配合大量的步兵,挡住对方的攻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令旗一变,围绕在防线附近的日耳曼士兵迅速做出反应,他们于侧翼,慢慢组建成一道防线。一面面菱形盾牌叠起来,慢慢变成一道盾牌城墙,同样是骑兵冲阵,日耳曼人组成的防线要弱了许多,由于资源有限,日耳曼人打造的多是木质盾牌,这种盾牌非常灵巧,防护面积也大,但正面防护力照着厚重的铁盾差太多了,晋北军的骑兵枪打造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冲阵破盾的问题,枪头又粗又重,加之战马的冲击力,巨大的撞击力轰上去,只听到咔嚓一声,一面木制盾牌竟然被撞得粉碎,紧接着整个盾牌阵也出现不少空隙,破绽一出,重骑枪直接开始切割,后边的连环马配合着割裂队形,顷刻间日耳曼人仓皇组建的步兵大阵就出现了无数裂痕,在晋北军骑兵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这些晋北军骑兵多是东方面孔,但还有不少高大威猛的斯拉夫人,在那些云府骑兵带领下,这支庞大而复杂的骑兵变得进退有度,秩序井然,并没有出现那种配合生疏的情况。瓦格特雷很好奇,为什么多尔勒训练半年,也没能练出这种效果呢? 战斗还在继续,云府骑兵一旦取得优势,根本不给日耳曼步兵喘息的机会,此时整个长形方阵已经被切割成好几块,日耳曼人不甘心这样被打垮,努力想要重新集结,游弋在外的轻骑兵直接兜头就是一阵箭雨。 这些日耳曼步兵可不是重骑兵,没有重甲防护,盾牌又不是太多,箭雨从头顶落下来,顿时被钉死许多人,还在集结的方阵顿时宣告破灭。云府骑兵的进攻又快又狠,从重骑突击,再到轻骑迂回包抄,连一刻钟时间都没用完。如果没什么意外,这支日耳曼步兵难免灭亡的结局,瓦格特雷倒不觉得意外,步兵不过是抵挡一番而已,真正能发挥威力的还是那些日耳曼骑兵。几千骑兵从南边斜插过来,云府骑兵不得不分兵应对,如此一来,能够应付日耳曼步兵的就剩下不足四千人。 四千骑兵,看上去不少,可真正撒到庞大的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就非常有限了。日耳曼人重金打造的重骑兵已经移动过来,死死地将前来救援的云府骑兵拖住,至于剩下的云府骑兵则已经和大量的日耳曼骑兵厮杀在一起。 由于骑兵的加入,整个战场几乎扩大了一倍,茫茫托木斯克平原上,到处都是战斗的影子,每个人都为了生存努力抗争着。晋北军仅仅动用了第二军营,而日耳曼人却调集重兵,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激战正酣,鲜血成了最廉价的色彩,那种绯红渲染着整个平原,枯萎的草叶仿佛注入某种魔力,散发出嗜血的阴冷。 天地间秋风席卷,血腥气息弥漫四周。两个时辰后,位于右翼的步兵阵型出现了缺口,由于日耳曼重骑兵腾出手来,集中攻击,整个右翼压力剧增,日耳曼人还将积攒的弓矢趁机抛射过来,后方死伤惨重。一支军队就像一个庞大的整体,一个地方出现问题,就会被无限扩大,日耳曼重骑兵顺着缺口狠狠地冲了进去,这一次晋北军再没有能力堵住缺口,此时的云府骑兵也被日耳曼骑兵牵制住,根本无法及时救援。 终于,维持了将近三个时辰的防线摇摇欲坠,日耳曼人顺着缺口纷纷涌进来,防线被一切为二。到了这个时候,晋北军已经显露疲态,如果不作出应对,那么被分割到南边的兵马势必会日耳曼人给困住,进而歼灭。 突然间,呜呜的牛角声响起,位于南面的晋北军以盾牌手居后,慢慢往后退,与此同时陷入泥潭中的云府骑兵重新集结,开始向北退却。盾牌兵殿后,稍稍退却后,日耳曼人就大举压上,这个时候晋北军一直没有使用的长弓抛射开始发挥威力,箭雨顺着呼啸的秋风,落在追击的人群中,除了那些重骑兵,其他人全都遭到迎头痛击。箭雨落下,死伤惨重,日耳曼人的追击速度也放慢下来。天色越来越暗,日耳曼骑兵乘胜追击,酉时将过,这一天的战斗才算落下帷幕。 瓦格特雷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早就看拜思尔有些不顺眼了,有了今日的胜利,看看拜思尔还有什么话可说。对于日耳曼人来说,这一天的战斗无疑是一场大胜,经过艰苦的鏖战,不仅击垮了托木斯克城南端防线,更斩敌三千余人,而己方折损却不足四千人。日耳曼勇士可处在进攻一方,对方还是防守能力很强的步兵大阵,至少以前,日耳曼从没有取得过这样的胜利。 到了夜里,各部埋锅造饭,瓦格特雷昂首挺胸的走进帅帐,看向拜思尔的目光里充满嘲弄。拜思尔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今天这一仗,瓦格特雷亲自指挥,正面硬是击退了东方人的大军,丝毫没有取巧,同样东方人也没有半点佯败的意思,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可潜意识里,拜思尔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东方人什么时候如此不堪一击了? “拜思尔大人,你还觉得东方人有阴谋么?今天打得如此惨烈,东方人要是有后招,为什么不用?托木斯克城防守能力天生不足,哪怕东方人实力强横,兵力充足,想要将托木斯克城防的如铁桶一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瓦格特雷神态傲慢,偏偏没人能说他的不是,人家可是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 拜思尔可没心情跟瓦格特雷计较,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是东方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打垮南端防线,就可以直接逼近托木斯克城,东方人会如此轻易的将托木斯克城暴露在日耳曼勇士的攻击之下么?思来想去,拜思尔还是决定观望一番的再说,“瓦格特雷大人,今天东方人虽然败退,但总体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折损,有一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今晚的东方骑兵全部暴露在我们视野内,并且集中出现,就好像刻意做给我们看得一样。大家对基本的骑兵运用都懂一些吧,骑兵擅长的是奔袭,迂回,最忌讳的是一窝蜂的冲上去,骑兵冲杀,要讲究策略。以前我曾经和东方人交手过无数次,东方人有不少骑兵大才,在秋苏明丛林,两万东方骑兵,吸引、打援、突袭,有埋伏,有强攻,进攻很有层次,可是这次,是直接冲上来的,连一点后手都没留。” 瓦格特雷也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他和东方骑兵交手的次数并不多,仅限于小规模的冲突,但是拜思尔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瓦格特雷本身就出自骑兵家庭,对骑兵运用颇有研究,骑兵讲究的是灵活多变,进攻要迅如风,每一个骑兵将领,都不会一口气将手里的骑兵全部撒出去,总会将一部分兵力藏起来,这样才能做到虚实结合。 反观今天东方人的举动,实在有些反常,瓦格特雷是有些反感拜思尔,但并非盲目的反对,“这样说的话,东方人应该还有伏兵?可是在托木斯克城附近,也就只有一万左右的骑兵啊,东方人就是有天大的能力,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更多兵马的。” 骑兵和步兵不一样,紧急时刻,直接拉一些青壮发配武器,就能抽出一堆步兵来,可是骑兵不一样,必须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才行。步兵直接上马,估计连马都骑不好,还说什么杀敌配合。 拜思尔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必须谨慎行事。手指敲打着低矮的桌面,那碗热气腾腾的水已经变得冰凉,不知道思考了多久,他紧蹙着眉头,神情严肃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小心些不会出问题的。我们不能按照东方人的计划走下去了,必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既然东方人往托木斯克城方向退,那咱们干脆来个反其道而行。托木斯克城附近也许有陷阱,也许没有,变数太大,我们干脆掉头狠狠地打一打这里。” 说罢,拜思尔攥紧拳头,照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狠狠地砸了下去,众人探着身子看了一眼,全都被拜思尔的想法给惊住了,“美苏达城?这....放弃托木斯克城,攻打美苏达城....” 许多日耳曼贵族全都直愣着眼睛,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拜思尔到底怎么想的,能想出这种主意。美苏达城虽然扼守卡其威尔河沿岸,但战略位置比起托木斯克城差太多了,而且风险也非常大,“拜思尔大人,我们掉头攻打美苏达城,问题不大,可万一驻扎于托木斯克城附近的东方大军从后扑上来怎么办?” “这是问题么?我们怕的是什么,不是和东方大军决战,而是怕托木斯克城附近有陷阱,如果东方人追上来,不正遂了我们的意?他们不来,我们就打下美苏达城,他们要是敢来,就直接半路列阵,展开决战,主动权在咱们手中,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拜思尔也知道美苏达城不能和托木斯克城相比,可再小的苍蝇也是肉,吃到嘴里总能顶饿。 最重要的是,可以将托木斯克城附近的形势搞浑,把开战的主动权拿过来。像之前那样按部就班的攻打托木斯克城,虽说四平八稳的,但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中。 这一刻,就连瓦格特雷也无法反驳,拜思尔的主意确实很有见地。次日,位于南端的日耳曼骑兵朝托木斯克城方向大肆进逼,可半个时辰后,所有的日耳曼大军竟然悄悄地后退,将近三万日耳曼大军,在骑兵的掩护下,目标直指美苏达城,这一刻,日耳曼人仿佛真正的掌控了整个战场。 托木斯克城大本营,一封封军报如雪花般送进庄园里,铁墨与海兰珠等人坐镇庄园城堡,一直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化。当得知日耳曼大军退去的消息后,铁墨终于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看来日耳曼人也全非蠢货啊,他们这一退,咱们制定好的四面张网计划就要泡汤了。” 海兰珠也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之前节节败退,就是要引日耳曼大军深入,然后第一军营从后边抄上去,第二军营再配合锐锋营和托木斯克城驻军正面压过去,这样就可以将这支日耳曼大军全部压缩在托木斯克城南部范围内。 现在日耳曼人后撤,事情反而变得有些棘手了,“日耳曼人怎么就退了?难道是冲着美苏达城去的?” “他们的目标未必就真的是美苏达城,估计是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想用这种办法把我们调出去,哼哼,这些日耳曼人,还真以为就吃定本督师了。如此大规模的行军,估计美苏达城方向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后边压上去,现在日耳曼人满脑子都是跟我们决战,根本不会想到周定山会主动弃守美苏达城。日耳曼人在梁赞河吃了个暗亏,没想到还不吃教训,这次非要往同样的坑里跳,本督师就成全他们”铁墨暗暗发狠,日耳曼人玩这些虚虚实实的手法,充满了诱骗与伏杀,但是他们没考虑一点,那就是周定山的大军有可能主动弃守美苏达城,“珠儿,给奥尔格那边送信,维尔纽斯城的大军可以动一动了,命令奥尔格所部,务必于三日后向普斯克城方向逼近,将驻扎在普斯克以东的日耳曼大军吸引过去。” 第773章 勇士 第773章勇士 铁墨这一招并不高明,在普斯克城就用了一次,将普斯克城撇给日耳曼人,却在梁赞河斩杀对方大量精锐骑兵,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也许这就是天意使然,按照常理,铁墨就算再能设局,也不可能使出相同的手段去坑人,要怪就要怪日耳曼人自作聪明。 一封加急军令飞速送往维尔纽斯城,驻扎在托木斯克城附近的第一军营和第二军营也迅速集结,组成了两万五千人的大军开始向日耳曼大军追去。晋北军大张旗鼓的集结追击,根本没想过藏着掖着,伊丽莎白亲自统领骑兵从北面抄过去,很快就与日耳曼大军的一股小队人马发生碰撞。 拜思尔没想到东方人会如此大胆的追出来,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停止,而是以两千多人的骑兵牵制晋北军,大军继续往南撤,最终在一个叫岑伟波克的地方组织起一条严密的防线。这一次,日耳曼上下下定了决心,要在岑伟波克给东方人一个沉重的教训,这股前来追击的东方大军,一个也别想逃出去。亚阔拖雷是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队队长,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掌握东方骑兵的动向,“拜思尔大人,东方人的骑兵已经越过黑杨林,距离我部不足一个时辰的路程。” “很好,瓦格特雷大人,麻烦你带五千骑兵从西面潜伏起来,只等东方骑兵与我部接触,再从后杀出,务必将这支骑兵截杀于此”拜思尔充满了雄心壮志,他第一次记觉得自己离胜利如此之近,只要大军前后夹击,东方人必败无疑。东方人能在托木斯克城设下阴谋诡计,但在岑伟波克附近,还能耍什么花招?岑伟波克,是拜思尔刻意寻找的决战之地,这里是茫茫平原,秋后乔麦留下枯萎的麦秆,四处空旷无垠,无遮无拦,在这种地方决战,靠的就是谁的硬实力更强。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率领的五千多骑兵很快就抵达岑伟波克外围,只是这支骑兵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看上去非常小心。拜思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掌控的,东方骑兵不扑过来,瓦格特雷就无法从后边穿插,所以只能等,估计是东方骑兵人困马乏,想要休息下吧。果不其然,仅仅半个时辰后,伊丽莎白所部五千多骑兵开始逼近岑伟波克,每一个日耳曼人的心都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盼望厮杀。 瓦格特雷躲在黑杨林中,心里不断呐喊,快点,再快一点,为什么如此磨磨蹭蹭的,尽快决战不是很好么?在内心不断呐喊下,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五千多名云府骑兵开始对岑伟波克东面防区发起冲击,双方都卯足了劲儿头,所以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瓦格特雷没有犹豫,直接从黑杨林冲出来,目标直取云府骑兵后方。 转瞬之间,云府骑兵就陷入两面夹击之中,不过伊丽莎白神情冷峻,没有半点惊慌,面对后方日耳曼骑兵潮水般的攻势,她只是下令暂停进攻,“各部兵马向东面集结,先集中精力在东边打开一道缺口。” 日耳曼人以岑伟波克为主,组建了一条防线,但是在正东方,并没有派太多兵力驻守,所以在云府骑兵凶猛的冲击下,这条防线很快就被冲的七零八落。不过日耳曼人并不着急,依旧按照原计划追上来厮杀,他们相信,只要咬住这股骑兵,凭着巨大的实力优势,就能在两个时辰内将这支骑兵给吞掉。拜思尔计划周详,一切按照预想中发展,面对重重围困,云府骑兵四处冲杀,依旧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兵力上的劣势不是英勇能弥补的。 要赢了么?哈哈,真的是太痛快了,“如无意外,这支骑兵必将覆灭,嘿,东方人,不过如此,哈....” “报,不好了,拜思尔大人,岑伟波克南边出现大量东方骑兵,看样子是从卡其威尔河方向扑过来的”几名斥候兵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全都苍白如纸,冷汗直冒。拜思尔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有些呆愣愣的。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方人不要美苏达城了么?竟然直接从卡其威尔河扑了过来,这倒是谁在算计谁?拜思尔本以为自己掌控了主动权,已经按着自己的意愿调动这些东方人了,结果却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拜思尔就是想不明白,东方人不守着美苏达城,干嘛跑到这里来,难道不要美苏达城了? 东方人放弃美苏达城,就等于将卡其威尔河送给神圣帝国,这对他们半点好处都没有。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拜思尔最急切的还是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周定山对于骑兵的运用,本来就有独到之处,后来又跟在吴玠身边,更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到了现在,要说大规模行军布阵,也不比吴玠弱多少了。 得知日耳曼人远离托木斯克城的消息后,他就想到了日耳曼人的意图,所以立刻挥兵出城,就连驻扎在卡其威尔河渡口的三千兵马也被调集过来。周定山并没哟刻意追求速度,而是放弃从东面直接杀过来,绕到南边,一直隐藏起来等待时机,直到得到日耳曼大军于岑伟波克列阵的消息,方才挥兵北上。 从卡其威尔河沿岸,一直到岑伟波克,一个时辰里,日耳曼人有无数个机会能做出应对,但他们都放过了。拜思尔等人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北边,直接让周定山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六千骑兵加上八千多步兵,美苏达城附近所有士兵已经全部来到日耳曼大军身后。 之前还信心满满的能灭掉追击的骑兵大军,有了周定山的加入,总体实力已经相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周定山所部可全都是虎狼之兵,以逸待劳。许多日耳曼贵族被眼前的局面搞得头昏脑胀,瓦格特雷到底胆识过人,他拔出阔剑,恶狠狠地说道,“都怕什么,东方人就算集结了美苏达城所有兵力,比起我们还是多有不如。我们只要赶在托木斯克城主力大军抵达前,向东杀出一条血路来就行了,韦谢尔、查理曼,拔出你们的剑,让你们的人都抬起头来,跟我去挡住美苏达城的援军。” 拜思尔不由得看了一眼,真是没想到,当陷入困境的时候,真正能站出来的,竟然是那个桀骜不驯的瓦格特雷。拜思尔眉头紧皱,阔剑插在泥土之中,冷冷的看着周围的贵族们,“右翼放弃围堵,立刻随瓦格特雷大人去抵挡美苏达城援兵,至此危难时刻,你我当上下一心,一致对敌。诸位务必勇敢对敌,谁敢私自后撤,定斩不饶。” 话音落下,隶属于蓝盾骑兵的亲卫队纷纷向前,这个时候,如果谁敢露出半点忧郁的神情,蓝盾骑兵的刀剑就会加诸于身。瓦格特雷冲着拜思尔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抖马缰,枣红马分奔而出,护卫右翼的一万多大军加上三千多兵混种骑兵,开始在岑伟波克南部列阵。周定山的骑兵速度飞快,瓦格特雷还没有列好阵势,云府骑兵的重骑枪大队就突了过来。日耳曼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迎难而上,三千混种骑兵分成五个梯队,迎着威风显赫的云府骑兵撞上去。刀剑相击,摩擦出耀眼的火花,重骑枪顶住一匹战马,强大的冲力,撞得那匹战马直接往后倒去。连环马也扑了上来,他们顺着重骑兵冲出的道路,将日耳曼骑兵逐步分割。 韦谢尔是一名东部贵族,来自伟大的领主家族,他长相英武,面容俊朗,本来可以成为领主的继承人。后来成了一名骑士,目的是为家族赢得更多的荣耀,让自己继承领主的时候更加的顺理成章。可真正到了战场上,才发现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在这里,没有怜悯,更没有同情,只有暴力与鲜血,当厮杀开始,没人会在乎你是谁,哪怕你是一名王子,依旧无法引起别人的关注。 大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下去,活着是唯一的渴望。韦谢尔勇敢的面对眼前的一切,冲击中,他已经亲手格杀了两名东方重骑兵,可这还远远不够,源源不断的骑兵冲进来,让人应接不暇。大规模的骑兵对冲中,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韦谢尔第一次见识到东方人的厉害,他们不仅作战勇猛,悍不畏死,那一身装备更是精良,阔剑砍上去,竟然很难对对方产生多大的伤害,偏偏那种鱼鳞甲还很轻便,不像铁浮屠那样笨重。 噗,不远处传来一阵嘶吼声,回头望去,韦谢尔的心里流过一丝恐惧,他看到查理曼被两名骑兵用长枪挑了起来。查理曼靠着一身神力,愣是夺过了长枪,可是人刚刚落地,一对连环马就扑了过来。锋利的铁索扫到查理曼的腰,竟被拦腰截断,肠子挂在铁索上,查理曼的半截身子还在努力抓着地上的枯草,似乎想要爬出去。 最终,没能逃过马蹄的践踏,查理曼怒睁着双眼,正好看着这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韦谢尔遍体生寒,他似乎能感觉到查理曼不屈的灵魂。这一幕,让韦谢尔变得疯狂,变得歇斯底里,不,他不能和查理曼那样死在这里,他要回到神圣帝国,回到生养自己的美丽庄园中,他是领主继承人,还有着大好年华,不能死,“啊,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韦谢尔就像一个疯魔,挥动着手里的阔剑,一匹战马扑过来,他闷哼一声,虽然被擦到,但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阔剑竟然洞穿了战马脖子,马上的晋北军骑兵一头栽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为了救这名落地的重骑兵,一队连环马放弃前边的敌人,掉头扑了过来,力图将韦谢尔剿杀。铁索扫过去,骑兵刀同时横着切过去,这是连环马一直以来惯用的杀招,死在这招之下的高手名将不知凡几。 韦谢尔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活下去,看到铁索扫过来,手里那把阔剑猛地往上一挑,这把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竟然将铁索切断,惯性之下,断掉的两截铁索往两边甩去,马上的骑兵根本没想到这一点,被铁索狠狠地抽中,哀嚎一声,纷纷落马,如此快的速度,被铁索抽下来,直接摔得晕头转向的,韦谢尔眼疾手快,提着阔剑左右连刺,两名云府骑兵永远的躺在这片土地上。 没人想到韦谢尔竟然如此厉害,剩余的几名云府骑兵也露出谨慎之色。铁索被切断,两名士兵被杀,这一队连环马算是被破了,剩余八名士兵解去铁索,散开阵型将韦谢尔围在中间,“兄弟们,小心这家伙,他手里的剑是好东西,合力宰了他。” 韦谢尔全身浴血,只有双眼还保留着本来颜色,他一点点逼过去,根本不知道畏惧为何物,杀出一条血路,一直跑回家乡,杀戮已经成了本能。一名云府骑兵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他暴吼一声,纵马扑了过去,骑兵刀高高举起,却见韦谢尔身子一弯,躲避骑兵刀的时候,阔剑横着扫出去,战马的两条前腿被硬生生的斩断,那名骑士栽了下去,韦谢尔反手一抹就完成了一次虐杀。 好厉害的日耳曼人,几个月来,云府骑兵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勇猛的人物,此人也算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了,一身剑法大开大合,神力惊人,更兼有一把上好的宝剑。 周定山一直纵览整个战场,他将骑兵分成了好几个梯队,分层次的扑向日耳曼人,在他的严令下,各部骑兵并没有展开殊死捕斗,而是用层出不穷的颤抖方式,将日耳曼人死死地拖住。周定山能够猜到,托木斯克城肯定会有大批援兵到来,他要做的就是尽量牵制便可以了,没有必要做无畏的伤亡。 各部进展还算顺利,大量的日耳曼人已经被困在此处,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千里镜扫过去,无意间看到了几名骑兵围着一个人,周定山轻轻地皱了下眉头,好厉害的日耳曼人,记得见识到的最厉害的日耳曼人,便是原来的伯约骑士团执政官恩兰,这个日耳曼人表现出来的勇力,竟然丝毫不在恩兰之下。 第774章 各使手段 第774章各使手段 收起千里镜,周定山伸手接过自己的银枪,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如翔云一般飞了出去,马蹄沉重,银甲披身,这些年周定山的性子越来越沉稳,虽然勇冠三军,但很少做那好勇斗狠之事了。 在铁墨身上,周定山真的学到了很多,一名合格的骑兵主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忘记自己有多英勇。骑兵是一个特殊的兵种,其中变化万千,要随时发布号令,后撤、抛射压制、侧翼袭扰、重骑开路等等,这些都要主帅仔仔细细的观察。 所以,骑兵大帅最忌讳的就是冲锋在前,哪怕最危险的时候,也要冷静的做出后撤计划,而不是冲上去拼命。所以,周定山变得稳重起来,勇冠三军又如何,杀得了百人,却救不了万人。这一次,周定山冲了出去,因为大局已定,他不希望更多的骑兵将士死在那个日耳曼人手中。 韦谢尔感受到了危险降临,转头望去,就看到一道银色流光飞来,一把锋利的长枪,犹如钻地游龙,韦谢尔躲避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抵挡。哐当,银枪刺中阔剑剑身,强大的力道再加战马冲击力,竟然逼得韦谢尔连退三步,更可怕的是这还不算完,一刹那间,周定山刺出的不是一枪,而是枪头连点,眨眼间四枪刺出,韦谢尔堪堪抵挡,最终还是被刺中肩头。手上用力,长枪狠狠压下去,噗的一声,韦谢尔的左肩被刺个对穿,巨力扯动下,顿时鲜血淋漓。 韦谢尔吃痛之下,努力稳住心神,右手握紧阔剑,用力向枪杆砍下去,他必须砍断枪杆才行,否则任由撕扯下去,会被活活撕扯成两半的。周定山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韦谢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如此反应,他可是深知那把宝剑的厉害,这把银枪乃是督师请名匠打造,枪头乃寒冰玄铁,但是枪身就不一样了,被那把宝剑看中,难保能扛得住。 左手一拍马背,周定山整个人侧身跃起,反手抽出佩剑,右手握住银枪,以韦谢尔的身子作支撑,旋转间佩剑斜下方一扫,堪堪挡住韦谢尔含怒一砍,周定山力道十足,将韦谢尔的剑振开,人也落在地上,随后银枪用力一拧,韦谢尔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阔剑落在地上,再也无力拿起来。看着眼前的韦谢尔,周定山只是微微叹息一声,手上发力,便取了韦谢尔的命。 战斗到现在,韦谢尔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勇猛已经深入人心,没想到这么凶猛的人,竟抵不过周定山几个回合。军中盛传周定山乃当世之勇将,今日总算见识到了,尤其是那些斯拉夫士兵,他们骨子里崇敬强者,转瞬间便将周定山当成神灵一般的存在。 战场上充满兴奋地呼喊声,士气为之一振,反观日耳曼人,韦谢尔和查理曼的死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刚刚涌起那股子豪情壮志,也随之烟消云散,瓦格特雷望向周定山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这个战神一般的男人,真的好生厉害。随着韦谢尔的死,日耳曼人千辛万苦打造的防线已经支离破碎,瓦格特雷没有办法,只能面色灰白的下令,“各部向后边收缩,与拜思尔大人的兵马汇合,全力向西撤退,我们去美苏达城。” 或许美苏达城是唯一的生路了,东方人集结全部兵马来到岑伟波克,美苏达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向西是最安全的,往东,就只能一头扎进敌人的包围圈了。瓦格特雷能意识到的问题,拜思尔同样也意识到了,可是大量的兵马被来自托木斯克城的骑兵拖住,以失败会儿撤不下来,当真是进退两难。 一枝响箭冲天而起,糟乱的战场上,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亮光,拜思尔内心一沉,整个人变得阴沉可怖,完了,托木斯克城的东方大军赶到了。 瓦格特雷心急如焚,他和拜思尔不一样,这次进攻托木斯克城的兵马里,来自东部大贵族的子弟并不是太多,所以他并不关心其余人的死活,斥候也不断传回消息,托木斯克城主力已经距离岑伟波克不足十里地,一个时辰内铁定能赶到,也就是说留给日耳曼勇士撤退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了,“拜思尔,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当断则断,再晚撤走一会儿,我们所有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都快急的火烧眉毛了,瓦格特雷连表面上的尊敬都懒得装了,拜思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倒不在乎瓦格特雷的语气,他在乎的是那些日耳曼勇士的性命,看着那么多人陷入苦战之中抽不出身,他的心里在滴血,一旦留下这些人,他们恐怕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瓦格特雷的话很难听,可是其中的道理显而易见,真的该撤走了,“撤吧。” 仅仅两个字,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两个字,就像是抽走了生命。 已经撤出战斗的人随着拜思尔等人往西面狂奔,好在日耳曼骑兵不少,经过长时间恶战,战场上到处都是无主的战马,日耳曼人抢了战马就逃命,没有马的人也是撒开双腿狂奔而去。日耳曼人真的撤了,他们放弃了还在苦战的兄弟,选择了逃走活命。他们逃的很及时,仅仅一刻钟之后,托木斯克城主力便将西面堵的严严实实的,开始配合伊丽莎白和周定山的两路兵马合击被围困的日耳曼人。除了之前伤亡的人,此时还有将近一万五千多的日耳曼士兵被困在岑伟波克附近。 由于贵族千夫长们几乎全部溃逃而走,导致战场上群龙无首,面对三面夹击,这一万五千多名日耳曼士兵已经是苦苦支撑,变得混乱不堪。不是这些日耳曼人不够英勇,而是他们找不到希望,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日耳曼人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罗伊斯只是一名普通的日耳曼青年,他还没有娶亲,刚刚受到家族牧师的洗礼,就被送上了战场。他并不想死,至少不应该这样死去,再过二十年,他就可以继承领主之位,成为一名侯爵,死在这里,是有多么的不值。他不知道为谁而战,那些大贵族们跑了,留下他们这些英勇的人继续战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骑士荣耀么?不,一名骑士,不应该舍弃同伴的。 心中百感交集,胯下战马也变得脚步沉重,长久的战斗,战马已经快脱力了,看到东方人的骑兵已经围过来,罗伊斯抬起手扔掉了那把家族佩剑,“兄弟们,我们奋勇杀敌,不畏死亡,已经证明我们的勇敢。现在帝国已经舍弃了我们,但我们自己还有整存活着的权力,现在红顶骑士团第七大队听我命令,放下手中的武器。” 其实经过一个时辰的惨烈激战,第七大队已经所剩无几,原来五十多人的大队,只剩下十几个人,这些人以罗伊斯马首是瞻,看到罗伊斯已经丢弃手中的武器,他们再无他想飞,纷纷将手里的武器丢掉,翻身下马,双膝跪在地上。勇敢的日耳曼骑兵投降了,还是一群高贵的骑士。或许红顶骑士团并不强大,但是骑士的身份依旧有着高傲的性格,骑士注重荣誉,或许有的骑士成不了骑兵,但是每一个骑士都会守护自己的尊严,所以,他们能够成群的投降,真的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行。 第七大队的投降就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首先红顶骑士团活下来的人跟随者罗伊斯的脚步选择了归降。伯约骑士团以及隶属于萨克森的双鹰兵团还在奋力厮杀,但是面对强大的晋北军,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 傍晚时分,岑伟波克恢复了祥和,这一战对日耳曼人来说打击巨大。战场上到处都是亡者的尸首,伊丽莎白同意了罗伊斯等人的请求,允许这些日耳曼俘虏去埋葬日耳曼同胞。战场之上,双方杀个你死我活,可走出战场,大家很难恨起来。这些日耳曼人虽然投降当了俘虏,可是他们之中很多人并没有辱没骑士的身份,他们真的很勇敢,可有些时候不是英勇和悍不畏死就可以改变战局的。 同为士兵,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如果因为这些而结仇,就有些太小心眼了。 罗伊斯等人并没有让伊丽莎白失望,这些日耳曼俘虏表现的很规矩,他们安心做事,晋北军自然也不会太过为难。伊丽莎白等人心情非常不错,能够俘虏这么多骑士,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日耳曼骑士注重荣誉,很多时候就是死也不会轻易投降的。当初伯约骑兵团虽然投降了不少,但那些所谓的伯约骑兵并没有太多的骑士,反倒是红顶骑士团,作为洛林王国葡萄园贵族骑士,一直被称为日耳曼优雅的酿酒师,在日耳曼帝国,他们有着尊贵的身份,每一个骑士,几乎都代表了一个葡萄园农场,他们身后站着洛林王国一般的贵族势力。 葡萄园贵族们热衷于财富,对权势并不痴迷,所以并不如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出名,但总体实力却远远强于南部铁匠家族的。伊丽莎白看中的不是得到了多少俘虏,而是这些骑士带来的影响力,恐怕这个消息传回神圣帝国,会在神圣帝国境内掀起一场大地震,大批的贵族骑士投降,这对神圣罗马帝国的信心无异于晴天霹雳。 战后统计很快就送到了伊丽莎白面前,周定山也驻扎在岑伟波克,所以一直护卫在伊丽莎白身旁,几名指挥使也有说有笑的聊着今天的事情,大家谈论最多的还是那个日耳曼勇士韦谢尔。伊丽莎白仔细看着参谋处做的战后统计,此战晋北军伤亡不到五千人,却歼灭了日耳曼步骑两万五千余人,俘虏四千余人,其中还包括了六百多红顶骑士。 岑伟波克一战,让日耳曼人直接损失了三万兵马,进攻托木斯克城的日耳曼大军几乎损失了七成。哪怕是扈伊丽莎白生性清冷,也被取得的战果震撼到了,露出一丝甜美而笑容。几名指挥使连同周定山在内全都为之一呆,能够亲眼看到扈王妃甜美的微笑,简直是太难得了,扈妃笑起来真的很美,可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在平时总板着一张脸呢? “公主,此战虽然丢了美苏达城,但日耳曼人前后损失了三万多兵马,可以说去了半条命。为了保住美苏达城,普斯克城方向肯定会分兵到这里,兵力会出现严重的不足,恐怕会从帝国内部调兵了”周定山心中的高兴溢于言表,他并不是贪心之人,说实话,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已经是出人意料了,相比之下,一个美苏达城就没那么重要了,“那些红顶骑士身份不一般,扈妃有没有想过,到底该如何处置他们?” “这倒是个难题,不过眼下不用着急,等到了托木斯克城,让督师他们想办法吧,派往美苏达城的斥候有消息了么?”伊丽莎白并非莽撞之人,她深知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远远比不上海兰珠,所以也不会管那么宽,她关心的只是战局。 周定山并不知晓其中情况,只能看向坐在下手的几名将军,其中一人赶紧说道,“半个时辰前消息就送回来了,不过当时公主忙着处理日耳曼人的事情,末将便没说。据斥候回报,拜思尔所部残兵已经撤进美苏达城,眼下美苏达城紧闭城门。” “还真去美苏达城了,周将军,你让所有骑兵集中起来,逼近美苏达城,不能让拜思尔过得太舒坦。想办法给美苏达城制造压力,这样也能牵制下洛泰尔的注意力,减轻奥尔格那边的压力”虽然不知道普斯克城的战况,但完全可以分析出来,奥尔格不到三万大军,又要分兵留守维尔纽斯城,恐怕前往普斯克城的兵马连两万都不到,而他要面临普斯克城周围近五万大军,压力可想而知。距离普斯克城如此遥远,根本无法驰援,只能用别的方法帮奥尔格了。 第775章 美苏达 第775章美苏达 周定山暗自点头,一听说可以领兵去美苏达城,几名指挥使全都主动请缨,这倒省得麻烦了。次日卯时,两名指挥使率领骑兵朝美苏达城方向而去,至巳时末,美苏达城就发现了晋北军骑兵的踪影。闻听上万骑兵来袭,美苏达城城里的日耳曼残兵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经过托木斯克城外围以及岑伟波克两战,拜思尔所部几万大军损失惨重,最后逃回美苏达城的不足八千,其中还有近半人受伤,最要命的是士气跌倒了谷底,靠什么跟人家打?唯一的好消息是对方清一色的骑兵,攻城很不便利。拜思尔现在真的是太害怕了,如果对方的骑兵只是先头部队,后边还有主力大军,那刚刚得到的美苏达城岂不是要转眼间送出去? 美苏达城发生的事情,洛泰尔一清二楚,自拜思尔兵败,斥候早就快马加鞭送到了洛泰尔手中,一天时间,为了送这封急报,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洛泰尔不知道该不该怪拜思尔,按说拜思尔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佯攻美苏达城,将托木斯克城主力调出来决战,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偏偏碰上了那个周定山,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防着美苏达城不守,跑到岑伟波克折腾。就算是他洛泰尔亲自指挥,也未必能比拜思尔好多少,如果说拜思尔有错,那就是撤的还是不够快,周定山所部到来的时候,就该果断撤退了,再行厮杀,就是给自己增加麻烦。 对于美苏达城,洛泰尔不能不顾。眼下普斯克城的事情也让洛泰尔头疼,奥尔格出兵普斯克城,却不直接攻打,专门找薄弱环节下手,这可是清一色的骑兵,而且小股突袭,打完就走。洛泰尔被奥尔格这种遍地开花式的袭扰打得脑袋都大了,派约尔科伦去咬住奥尔格的尾巴,结果约尔科伦所部被钓着鼻子在梁赞河逛了一圈,愣是失去了奥尔格所部的踪迹。 奥尔格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普斯克城附近,在普斯克城抛射火箭,放了一把火后扬长而去。洛泰尔从来没见过这种赖皮的打法,打又不打,撤又不撤,这不是泼皮无赖么? “苏格斯,你立刻分兵去美苏达城,我怕去晚了,美苏达城会出什么意外,既然好不容易拿下了美苏达城,总不能再送给东方人啊”洛泰尔总算体验到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了,有了城池,你就得守着,不守还不行,没有城池,难道几万大军跑到旷野上过冬不成?可是分兵的话,普斯克城的防守力量就会薄弱很多,本来起十万大军,自信满满的,结果却打成这个样子。等事情结束后,恐怕要从帝国调兵了,有了普斯克城和美苏达城,不能不守,总不能将希望建立在东方人不进攻上边吧? 苏格斯颇感无奈,只不过是试探性进攻托木斯克城而已,现在倒好,托木斯克城没摸到,却把美苏达城给弄到手了,就因为多了个美苏达城,日耳曼大军变得四处漏风。就像洛泰尔说的那样,美苏达城不能不守,除非不想要伊斯特拉高地了。 想美苏达城分兵两万,普斯克城的兵力就变成三万左右了,这种实力,已经很难撼动奥尔格了,为了免得出现什么意外,洛泰尔下令约尔科伦撤到普斯克城附近。这一番动作下来,约尔科伦成了最倒霉的家伙,吃了好几天风,结果毛都没捞到一根。 听说了拜思尔的情况,约尔科伦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个拜思尔脑袋是怎么长的,梁赞河发生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呢,这家伙竟然再次反了同样的错。一个坑连着跳进去两次,也算蠢到无可救药了,但拜思尔可不是傻子,相反还比许多人都要聪明。 日耳曼人撤回普斯克城,奥尔格反倒变得无事可做了,日耳曼人铁了心死守普斯克城,奥尔格还真就无计可施,因为平他手里那点兵力,是没有强攻普斯克城的资本的。任酚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过得也不太好,头发乱糟糟的,嘴唇也有些发干,或许是缺少水分的原因,嗓子也有些哑了,“大将军,你说日耳曼人在搞什么鬼,怎么好好地就缩回普斯克城去了,不会是玩什么诡计,派人绕我们后路去了吧。” “应该不至于,这些人连我们的主力都摸不到,摸什么后路,估计是托木斯克城方向有结果了,否则洛泰尔那个老狐狸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再等一天,如果日耳曼人还是缩在普斯克没动静,咱们也该撤回维尔纽斯城了,这场仗打得,真够懊糟的,被人撵的跟兔子一样乱跑”奥尔格也就嘴上发发牢骚,有时候实力决定一切,日耳曼人有着绝对的实力,只要对方不犯大错,那一切袭扰就只是挠痒痒,影响不到根本。休息了半天,次日巳时,奥尔格也下令撤回维尔纽斯城,因为托木斯克城已经送来了消息。既然那边有了结果,他再留在普斯克城附近就是自讨没趣了,万一中了洛泰尔的陷阱,可就得不偿失了。 连续多日,普斯克城附近都有雷声大雨点小,到处都在折腾,但双方损失都不大。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放到美苏达城这里,本以为会发生一场激烈战斗的,结果晋北军骑兵围城一日后,便主动后撤,骑兵提起速度,哗啦啦的往后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了大败仗,拜思尔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没昏死过去。这么多人来到美苏达城,就算做做样子,也得佯攻一下吧,这些人倒好,城下扎营吃了几顿饭,悠哉悠哉的跑掉了,这是来攻城的,还是来遛马的? 不管拜思尔心中多么的不甘,他的名字算是被顶在帝国的耻辱柱上了,堂堂军团法务官,被人耍的团团转。最要命的是,果断舍弃那么多红顶骑士,光着一条罪过,就没人能替他说话。拜思尔其实也觉得冤枉,谁能想到那些红顶骑士会大规模投降,这些人简直不能称之为骑士。 整个十月,西伯利亚大地津津乐道的便是发生在托木斯克城附近的事情,日耳曼人的惨败,也给丹麦人敲响了警钟,法云纳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有,他乐见日耳曼人吃瘪,但是这么惨重的损耗,日耳曼人的实力定会受到极大的削弱,这对丹麦王国并不是什么好事。在面对东方人的问题上,丹麦王国和神圣罗马是完全一致的,如果日耳曼人实力虚弱,那丹麦要面对的压力就会更大。 如今的法云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占着叶琳堡了,他生怕自己也步了别人的后尘,是时候跟东方人谈谈叶琳堡问题了,东方人不主动,他就主动派人去。想通之后,法云纳将丹麦贵族们叫到了城堡中,将心中的想法稍微说了说,这些丹麦贵族便表示同意,现在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一天罗格达的驻军杀过来。 丹麦人和日耳曼人,几乎是天生的仇家,北欧一直信奉奥丁神,对于上帝是敬谢不敏,很多南边的教会牧师都被丹麦人折磨致死。所以日耳曼人包括东罗马人,都称丹麦人为邪教徒,是野蛮人的后代。多年来,双方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冲突,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对仇家,会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站到一起去。丹麦人派出的使者很快就离开了叶琳堡,这名使者并没有隐藏身份,直接找到罗格达驻军,随后就被曹源派人送往托木斯克城大本营。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变得冰冷刺骨,西伯利亚乃至整个北欧都是如此,冬天来得很早,寒风肆虐,一到了冬天,大家就躲在屋子里,没什么事是不愿意出门的。铁墨已经体验过西伯利亚的冬天了,但是感受着十月里的寒风,依旧有些不适应。 海兰珠裹着厚厚的披风,趴在窗口四处张望,一时间搞不懂这女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冷的都穿披风了,竟然还打开窗户吹冷风,这不是脑袋进水了么? 女人,真的很怪,恐怕男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读懂。丹麦人的使者被送到了托木斯克城,铁墨根本没放在心上,直接将王左挂派了过去。 王左挂态度还算和善,不管丹麦使者说什么,他都是笑眯眯的摇头,总之就是一个态度,丹麦人的任何要求我们都不答应。格拉纳都快被眼前的东方大臣搞疯了,自己可是要放弃叶琳堡的,东方人竟然还是摇头,“尊贵的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贵方不想要叶琳堡了?” “谁说我们不想要叶琳堡了,只不过哪里是我们大明的地盘,总不能说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吧?你们就先帮忙看着点吧,什么时候摄政王想要了,自然会派人去取得”王左挂抿着香茗,那轻松的样子,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嘎,格拉纳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东方人真的是太霸道了,根本没法谈啊。 王左挂心中暗笑,这些丹麦人真的是太天真了,把大明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叶琳堡既然被丹麦人占领,那这件事就不可能圆满解决,如果答应丹麦人的好处,虽然拿回了叶琳堡,但却失去了以后对丹麦人动手的理由。 很多时候,哪怕干的是一件最无赖的事情,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王左挂一脸不咸不淡的表情,格拉纳说了一堆话,他也没听进去,渐渐地格拉纳也被搞得没脾气了,他算是看明白了,东方人根本没有和解的意思,他们这是要拿叶琳堡大做文章啊。 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次日午时,应该是第二次谈判时间,格拉纳找了个拉肚子的理由没有来,王左挂悠哉悠哉的抱着一盆猪蹄,听说格拉纳吃坏了肚子,他只是撇嘴一笑,并没有理会,“这个丹麦佬还是有点头脑嘛,既然吃坏了肚子,咱们也不能慢待了使者不是?小七,你过会儿领着人去一趟,以督师的名义给格拉纳送点药,记住,一定要亲自服侍格拉纳使者吃下哦。” 由于天气寒冷,王左挂将脖子缩在衣服里,就像一个大狗熊,说话间朝着小七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那副神情说不出的猥琐。小七自十二岁就跟在王左挂身旁伺候,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可以说王左挂心里想什么,他摸得一清二楚的,“先生你就?好吧,小的给他多加点料,保准他吃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嗯嗯嗯,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我让你送药的,可别乱加东西”王左挂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出的坏主意,摆摆手,一脸厌恶的把小七赶走。小七不以为然,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军库,领着郎中折腾了半天才赶往城中的驿馆。驿馆是新建的,专门招待远方使者之用,由于驿馆乃新建,所以此时整个驿馆里就只有格拉纳一个外来使节。驿长是一名退役老兵,由于苏兹达尔河之战的时候上了一条腿,再也不能骑马,便分配到驿馆。驿长脑门上一连串的问号,今个真是邪门了,东方军师的小侍从怎么跑过来了?小七伸着脖子往走廊里张望一番,确定没有旁人后,悄悄地将驿长拉到了一旁,“虎哥,怎么听说你这里的饭菜有问题啊,都把丹麦佬吃的拉肚子了。” 云虎顿时炸毛了,大巴掌掐住小七的脖子,气呼呼的说道,“你这小娃娃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在怀疑老子偷工减料不成?丹麦佬拉肚子,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小七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这位虎哥真的是太实诚了,怎么就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呢?他可生怕挨云虎的王八拳,只能拱着手苦笑道,“虎哥,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啊,东方先生可是亲口说的,格拉纳使者最近闹肚子,让我带着郎中来诊治一番。这个嘛,东方先生说那家伙拉肚子,那他肯定要拉肚子的,否则,郎中不白跑一趟了么?” 第776章 格拉纳 第776章格拉纳 小七几乎是在明说了,云虎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真成了大傻子了,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松开了手,“你这小子说话拐弯抹角的,谁能听得明白?你们跟我来吧,一定要把握好度,可千万别让丹麦佬在驿馆里拉死,那样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小七打个响指,赶紧作保证,于是乎,小七、云虎加上两个军医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云虎那一手厨艺可不是吹出来的,一刻钟后,一盆香喷喷的炖肉就出锅了。驿馆二楼乙字号房间,格拉纳还在生着闷气,那个可恶的东方人,老是把人吊在半空,谈又不谈,偏偏又不明着拒绝,实在让人羞恼。格拉纳一直在想办法,就算最后谈崩了,那也得让东方人明着开口拒绝才行,这样他格拉纳就没有责任了,要是现在就回去,恐怕免不了落下个不尽心的罪名。自古以来,谈判都是一场拉锯战,比的就是耐性和智慧。砰砰,一阵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格兰纳拉开门就看到驿长笑眯眯的站在外边,一股幽香飘入鼻中,格兰纳的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哎,早上没吃东西,现在已经饿坏了,又碰上如此美食,不禁食欲大动。云虎拱拱手,一副和睦的样子,“使者大人,今日厨房弄了些野味儿,你也尝尝鲜。” “那就多谢驿长了”格拉纳哪里会想那么多,早就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了,道了声谢,将炖肉端进屋中,等着云虎一离开,格拉纳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起来。格拉纳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美食上边,根本没留意到窗口趴着几个人,云虎努着嘴,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丹麦佬,也太不小心了吧,这么吃法,一会儿还不得虚了?可惜这么一道炖兔子了。” 半个时辰后,格拉纳迎来了自己最悲剧的一天,肚子一直咕咕叫,蹲在茅房里再也没能走出来,还是小七等人将格拉纳拖出来的,军医帮忙开了药。短时间内有了好转,格拉纳好不容易睡着,到了半夜,肚子又开始咕咕叫,那种下坠感,几乎将肠子拖出来。到这个时候,格拉纳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被人阴了。他越想越怕,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整人的方法呢,当真是死都不得好死啊。格拉纳生怕稀里糊涂的惨死在托木斯克城,趁着夜色,偷偷地溜出了城。 格拉纳离开托木斯克城,虽然是神神秘秘的,但还是落进了王左挂眼中。王左挂颇感意外的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个格拉纳如此经不起折腾,才一天时间,就扛不住了。格拉纳这一走,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可不是大明不谈,而是使者不给面子啊,说不得这占据叶琳堡的恶名是要贴在丹麦人脸上了。 当然,格拉纳的事情只不过小事,王左挂最迫切要解决的还是西边的日耳曼人,最近日耳曼人开始增兵了,从目前得到的消息,那位萨克森老狐狸又从神圣帝国调集了四万大军,为了支撑伊斯特拉战争,神圣罗马帝国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几百年来,日耳曼人都对伊斯特拉高地有一种迫切的占有欲,托木斯克平原,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一片富饶的瑰宝。 日耳曼人曾兵伊斯特拉高地,维尔纽斯城的压力自然会变得更大。次日一早,王左挂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便急急忙忙的来到庄园。大清早的,庄园里一片清冷,仆人和侍卫穿行在石板路上,在靠近城堡的地方已经站着一队锐锋营士兵。王左挂大感意外,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大清早的,锐锋营士兵为什么护卫的如此严实?这里可是捷吉涅茨庄园,如果真出什么事,那一定是要命的大事,看到王左挂走过来,锐锋营士兵赶紧拱手行礼,“我等参见东方先生。” “城堡里出什么事了?”王左挂神色急切,拱卫城堡的都头摇摇头,有些莫名的说道,“没有事儿啊,一会儿督师要在城堡内召见红顶骑士团的贵族俘虏,夫人怕出什么意外,让我们先把防御布置好。这不,兄弟们正忙着布置暗哨呢,东方先生要有什么急事,先请进去便是,督师他们正在里边用早餐呢。” 王左挂总算舒了口气,没出事就好。王左挂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竟然把那些红顶骑士团的俘虏给忘了,按照普斯克城的局势看,也该和这些洛林贵族谈谈了。进入餐厅的时候,铁墨等人已经吃个半饱。餐桌上几碟包子,一些简单的小菜,热腾腾米粥,凯蒂明显对这种东方特色的早餐不太习惯,一边吃一边嘟嘴巴,可惜面对霸道的铁墨,她也没有浪费粮食的胆子。擦拭了下嘴上的污渍,铁墨示意王左挂坐下来谈话,“那个格拉纳的事情解决了吧?” “那家伙已经跑掉了”王左挂与铁墨既是君臣也是良友,所以说话随意了许多,好整以暇的将赶走格拉纳的事情说了一遍。一件简单的事情,在王左挂嘴里说出来,诙谐有趣,凯蒂最近汉话水平大涨,竟然听了个大概。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嘴上嘟哝道,“东方先生真的是太坏了,这么整人家,可怜的丹麦异教徒,太可怜了。” “.....督师,臣这不是坏,而是有良心,难道非要动刀杀了他才好?”王左挂不以为然,对凯蒂的评价,只是听听罢了,铁墨撇撇嘴,也不觉得王左挂做的有什么错,虽然有些缺德,但至少格拉纳没有缺胳膊断腿,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礼遇了。 伊丽莎白知道铁墨和王左挂有话要谈,所以识趣的拍拍凯蒂的肩头,领着她去了二楼,凯蒂不在,王左挂也没了太多顾忌,见海兰珠放下碗筷,他将普斯克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督师、夫人,现在日耳曼人已经增兵普斯克城,并没有再向美苏达城分兵,估计短时间内要对维尔纽斯城动手了。谷恦 日耳曼人上次进攻托木斯克城,吃够了教训,估计不太可能再对托木斯克城下手。属下觉得,应该尽早调第一军营靠近维尔纽斯城,另外周定山所不也需要对美苏达城形成足够的压力,如此一来,普斯克城方面无法从美苏达城调兵,奥尔格所部有第一军营帮助,守住维尔纽斯城应该不成问题。” “嗯,调第一军营前去维尔纽斯城不成问题”铁墨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从目前的情况看,也只有调第一军营靠近维尔纽斯城最靠谱。海兰珠并没有答话,而是蹙起了眉头,铁墨攥住海兰珠的手,轻声问道,“绰绰,你是不是有其他想法,既然是讨论,但说无妨。” “官人,你和王先生的想法自然不算有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可似乎忘记了初衷,我们当初舍弃普斯克城和美苏达城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歼灭日耳曼人的有生力量,为今后发起全面反击积聚力量么?”听了海兰珠的话,王左挂和铁墨全都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即点了点头,海兰珠这才继续说道,“日耳曼人增兵普斯克城,其实对我们的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贯彻以前的思路,而不能因为日耳曼人增兵而改变策略。维尔纽斯城防御力极佳,我们何不给日耳曼人制造拿下维尔纽斯的机会,利用维尔纽斯最大程度的消耗日耳曼人的兵力。同时,周定山所部加上第二军营直接逼近普斯克城,做出攻打普斯克城的架势。与此同时,第一军营也慢慢靠近维尔纽斯城。 只要第一军营没有进入维尔纽斯,日耳曼人就会认为有机可趁,势必会猛攻维尔纽斯。第一军营和第二军营全部离开托木斯克城,留在托木斯克城附近的兵力就只剩下了原来的托木斯克驻军,为了减轻普斯克城的压力,美苏达城驻军肯定会出兵攻打托木斯克城。我们可以派人紧盯着美苏达城,只要美苏达城驻军分兵托木斯克城,就下令第一军营往后撤,向南直插美苏达城驻军后方,奥尔格的兵马也可以撤出维尔纽斯。 这番调动之下,虽然会舍弃掉维尔纽斯,却可以最大程度的杀伤日耳曼兵力,就算占据了维尔纽斯城,日耳曼人的兵力也会变得更加分散。大体估算一下,一番损耗之下,没个地方能驻守的兵马估计也就两万多一点,这点实力,想要对托木斯克城形成威胁,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他们倾巢而出。 相反,我们却可以集结重兵于托木斯克城外围,日耳曼人不仅很难对我们发起进攻,还要时刻防着我们派人偷袭其中某一做城池。日耳曼人连续占领三座城池,托木斯克城西部再无防护,洛泰尔肯定不会就此停住脚步,为了更进一步,夺取托木斯克城,唯一能做的,就是进一步增兵伊斯特拉高地。而据我们所知,十四万大军几乎是神圣罗马帝国的极限了,东部贵族和多瑙河贵族未必会继续发兵,法兰克人对洛泰尔更是阳奉阴违,如此一来,洛泰尔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萨克森所有的战力全都调过来。” 海兰珠一席话,却包含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军事计划,一步接着一步,环环相扣。如果真的按照海兰珠所说的发展,那么整个萨克森公国的兵员会全部被调到伊斯特拉高地上来。如果能够找到机会,重创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大军,就等于直接废掉了整个萨克森公国的战争潜力,以后想要夺下萨克森公国,还是唾手可得。也许海兰珠的计划里充满了危险性,其中一环出现问题,被日耳曼人所利用的话,那么丢掉的就不是维尔纽斯,而是整个托木斯克城了。 可风险也代表着收益,而且相比其中的风险,所能带来的收益实在是太大了,这个险绝对值得冒。王左挂仔细的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督师,属下觉得夫人的办法可以一试,只要周定山所部做的够逼真,奥尔格的兵马能够及时撤出来,那我们就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相比可能得到的好处,这个风险值得去冒,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为今后拿下萨克森扫清障碍。” 王左挂本身就是出色的谋略家,不普通人看的要长远,萨克森公国位于神圣罗马东北部,北边与丹麦王国接壤,自萨克森公国往东北方向两百里,就是波罗的海流域。同时,占据萨克森公国,就算掐住了日耳曼人进入伊斯特拉高地的咽喉,就算日耳曼人能绕路进攻伊斯特拉高地,也可以从萨克森公国长驱直入,横扫东部贵族所控制的各大王国。 拥有萨克森公国,就相当于在日耳曼人脖子上悬了一把剑,以后日耳曼人再想做什么事儿,就得多想想了。同时面对大明帝国和东罗马帝国带来的压力,日耳曼人唯一的选择就是夹起尾巴做人,没有了日耳曼人在后边搞风搞雨,单独对付起丹麦人来就简单多了,夺取破落的海的计划也会变得更容易实现。 连王左挂都表示赞同,铁墨更没有理由反对,巳时刚到,沃尔康就来到了议事厅,当他听完整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惊叹于如此宏伟的战略计划竟然出自一名女子之手,利用维尔纽斯,暗中剑指萨克森公国,如此长远的计划,不知让多少男子汗颜,“督师,这个计划可谓好处多多,臣认为可以实施的。洛泰尔这个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吃进嘴里的东西就不再吐出来,给他三座城池,又有吞下托木斯克平原的希望,他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将这场战争进行下去的。” 沃尔康曾经和洛泰尔共事过一段时间,对洛泰尔颇为了解,这位萨克森老公爵野心勃勃,偏偏拿得起放不下,这三座城池一定会成为萨克森公国的埋葬场。麾下几名重臣都表示同意,铁墨再无犹豫,开始制定详细的进军计划,一直到午时,经过反复斟酌讨论,整个维尔纽斯军事计划算是变得完整清晰起来。 第777章 招降 第777章招降 众人沉迷于军事讨论中,不知不觉得过了两个小时,此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伊丽莎白换上一身鹅黄色贵服,施施然的站在铁墨旁边,“督师,午时已经到了,罗伊斯那些人在外等候多时了。” “哦?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铁墨笑了笑,起身伸了伸胳膊,“既然到了饭点,大家就一起吃点便饭吧,也好见见外边的红顶骑士。” 众人欣然应诺,城堡厅外的走廊里,铺着一层红色底汤,此时十几个日耳曼青年一身高贵的贵族服饰,焦急的等待着,这些人便是罗伊斯为首的红顶骑士。他们已经来到捷吉涅茨庄园一个时辰了,眼看着午时将过,督师还没有下令召见。为了这次会面,十几名红顶骑士准备了许久,他们全都来洛林贵族家庭,有着显赫的身份,他们期待着和督师的见面,也好为洛林王国的将来做些打算。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收到召见,众人不禁有些忐忑起来,罗伊斯同样开始担心起来,一个时辰没有召见,很明显是故意为之,督师如此怠慢,难道是改变了想法? 罗伊斯不能不怕,因为督师的态度,可关系着几百名红顶骑士的生死存亡,这些人可都来自洛林贵族,是听了他罗伊斯的话才选择投降的,如果投降还难逃一死,那岂不是城笑话了?一名日耳曼青年拽了拽罗伊斯的袖子,神色不安地说道,“罗伊斯,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大家听我的,镇定些,应该没那么严重,如果东方人要对我们红顶骑士下手,走廊里的防卫不会如此松懈,尤其是城堡门口,只有四名卫兵,也就是说东方人并没有限制我们离开的意思”罗伊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随后走向守卫内门的锐锋营士兵,“这位兄弟,能不能麻烦你再进去通传一次,就说罗伊斯携红顶骑士众人求见。” “兄弟,你还是再等等吧,督师正与夫人等人商量要事”这次守门的卫兵没再进去通传,前前后后已经进去四次了,很明显督师有要事做,督师可没闲心思逗弄这些日耳曼贵族俘虏。罗伊斯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的有事情发生了?就在这时,咯吱一声,内门缓缓打开,兼职王宫亲卫长的周定山大踏步走出来,“督师已经在客厅等待,你们随我来吧。” 听到周定山这番话,罗伊斯眉头一喜,心里那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能见到东方督师了。罗伊斯虽然是洛林贵族,葡萄园家族的后起之秀,但他并没有参加过东征,从来没见过铁墨。东方大帝的名字只是常听人说起,今日能见上一面,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跟随周定山,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行走在走廊内,走过红色低糖,长廊尽头便是硕大的客厅,此时客厅长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坐在桌子周围,靠北的主位上坐着一名英俊的东方男子,身边还坐着两名各有千秋的女子,一个笑靥如花,玉面芙蓉,一个冷艳如霜。看到这些人,罗伊斯整颗心都剧烈颤抖起来,这些人哪个不是跺跺脚颤三抖的人物。 周定山就不必多说了,那个长须飘飘,眉毛粗重的男子曾经在卡其威尔河杀得日耳曼勇士闻风丧胆,那个冷艳女子更是熟悉,那不就是伊万家族的公主么? 没想到客厅里会有如此多的大人物,如果这个时候放一把火,烧掉整个城堡,那整个东方帝国还不得从天堂掉进地狱?罗伊斯以及身后的罗琳贵族们赶紧单手横放在胸前鞠了一躬,重重的行了一礼,“罗伊斯携洛林贵族参见督师,感念督师不杀之恩。” “你就是罗伊斯啊,嗯,果然是仪表堂堂”铁墨上下打量一番,有些平淡的笑道,“既然赶巧了,就一起坐下吃点吧。” 嘶,罗伊斯等人哪里敢啊,他们可是一群俘虏,哪有上桌吃饭的道理,他们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于是,罗伊斯等人齐刷刷退后一步,扑通跪在地上,面对铁墨,他们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东方督师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一切,“督师息怒,我等不敢,我等不敢....” 看到罗伊斯等人这个反应,铁墨勉强的笑了笑,这才发现似乎有些突兀了。他真的只是想让这些人坐下吃点便饭,拉进一下距离,哪曾想这些人竟然想多了。周定山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去,厉声道,“督师让你们坐,还不赶紧坐下,难道还要本将请你们不成?” 周定山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彪悍之气,在岑伟波克,周定山的应用形象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日耳曼人大都怕周定山。被周定山厉声一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千恩万谢的坐在长桌下手,虽然上了座,可这些人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敢吃也不敢喝。 铁墨觉得挺有趣的,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话,竟然把这些人吓成这幅样子。罗伊斯等人干坐着,铁墨也没有勉强,跟着众人推杯换盏,吃得不亦乐乎,这番热闹场景,可把罗伊斯等人郁闷坏了。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美食,肚子咕咕直叫,这些天一直吃些粗茶淡饭,早就有些怀念美食了。美食的诱惑是共同的,渐渐地,有一个红顶骑士受不了,不会用筷子,就用叉子弄了点菜放在嘴里咀嚼,美味入口芳香,顿时眼前一亮,紧接着又吃了一口。有人带头,这帮子饿坏了的日耳曼俘虏渐渐放开了,就算是死,也得当个饱死鬼啊。 海兰珠嘴角含笑,她倒有些了解铁墨的心思,是想借这顿饭,跟这些洛林贵族培养下感情呢。酒足饭饱,铁墨让人撤去餐盘,对罗伊斯等人露出一个和善笑容,“你们不用怕,本督师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只要你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本督师保证你们出不了事儿。不过有些话,本督师还是要说明白的,岑伟波克的事情,可怪不得本督师。本督师坐拥西伯利亚,想要努力将西伯利亚变成我大明帝国的一块富饶土地,明明没有对你们神圣罗马帝国动兵,可你们为什么非要进攻我伊斯特拉高地呢?仔细说起来,本督师与你们并没有什么仇恨,你们洛林人与我大明国土相距这么远也不会有什么冲突,何必为了洛泰尔的野心争个你死我活呢?就算得到了伊斯特拉高地,洛林人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实不相瞒,本督师已经着手建造一条横贯东西的国道,到时候顺着这条国道可以直接从波罗的海直达大明中原境内,有着这条国道,我们可以生出无尽的财富,大家何必打打杀杀斗个你死我活呢?” 铁墨的话半真半假,罗伊斯等人自然不会全信,但同样,因为半真半假,他们也不得不信。很多话都是残酷的事实,不管东方帝国是不是真的对神圣罗马帝国没什么兴趣,但伊斯特拉战争是神圣帝国发起的,东方人只是被动防御。洛林王国是完全没有必要搅进这场战争得,洛林人图的是财富,是商贸,是将葡萄园的酒销往更多的地方,而不是占领更多的土地,就算最后拿下伊斯特拉高地,战争划分利益的时候,占据打头的一定是萨克森人、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洛林人首先对陌生的土地没兴趣,其次也争不过这帝国三大势力。 如此一想,跟着洛泰尔进入伊斯特拉高地,真的是一件最为愚蠢的事情。而督师说的那条帝国大道,反而对洛林王国好处多多,一旦帝国大道建成,洛林王国的货物就可以经这条帝国大道送往遥远的东方,不用发动战争,就能获得诸多好处,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罗伊斯沉吟不语,他才计较着其中的利益得失,以后会怎么样没人知道,但至少现在,和东方人打好关系是最好的选择。经过一连串的战事,罗伊斯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东方帝国的强大,在托木斯克城附近,根本不是东方人的全部实力,他们只是动用了两个大营的兵力而已,在弗拉基米尔还有好几个军营,近八万大军正在进行改制训练。 在东部扬马尔以及科米境内,还有三万驻军。可以想象,一旦弗拉基米尔附近的大军扑向托木斯克城,迎接神圣帝国的会是什么结果?越是想下去,越是决的攻打伊斯特拉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东方督师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就是想和洛林王国恢复友好关系。 洛林王国可以和东方帝国打好关系,但那样就意味着背叛神圣帝国,将面临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的联合威逼,凭洛林王国的实力,如何挡得住这两方势力的进攻? “尊贵的督师督师,如你所言,如此交战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洛林人是爱好和平的,我们喜欢甘甜的葡萄酒,而讨厌血腥的杀戮。本人是非常希望成为东方帝国的朋友,可是,我们无法代表整个洛林王国,所以一切还得和王国元老会商议才行,只有玛泰迩国王点头,这件事才能顺利进行下去”罗伊斯说话非常圆滑,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上根本没表态。铁墨也不生气,他也没指望三两句话就说服洛林人,他相信,只要利益够,洛林人一定会脱离神圣罗马帝国的。洛林人在神圣罗马境内一直是特殊的存在,他们爱好经商,本身军事实力不足,这与崇尚征服的日耳曼风气格格不入。 轻轻地点了点头,铁墨笑言道,“本督师也不会强迫你们做什么,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向玛泰迩国王和元老会转交本督师的善意,只有休战,才能为两国人民带来美好的生活。这两天参谋处会对你们进行统计,等统计完,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去留随意,本督师绝不会强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回去之后要是还敢与大明作对,本督师决不轻饶。” 铁墨本身就勇武非常,此时展露气势,厅中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眼光扫过,罗伊斯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罗伊斯等人心中充满了震惊,难道真的能回到洛林王国了? 渐渐地,他觉得东方督师说的是真的,因为没有必要说谎,同样也不要怀疑东方人的决心,如果日后战场上相见,那再也不会心慈手软。罗伊斯想了想,缓缓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尊贵的督师,罗伊斯要回去说服我的家族,不管王国最终如何,洛林苏勒台家族将会退出这场战争。等说服了家族,下臣想去大明去看看,还望督师能够成全。” “大明乃礼仪之邦,欢迎罗伊斯大人去中原游玩,相信大明一定不会让罗伊斯阁下失望的”铁墨默默地打量着罗伊斯,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他说话掷地有声,有一种说不出的老练。或许自己这一步真的走对了,如果真能将洛林王国拉拢过来,就等于挖了神圣帝国一颗肾脏。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托木斯克城驻军如约释放了那些红顶骑士,也就是红顶骑士离开的次日,整个维尔纽斯计划便拉开了序幕。趁机半个月的伊斯特拉高地再次进入紧张气氛,十一月初七,驻扎于托木斯克城外围的第一军营奉命向维尔纽斯靠拢。第一军营的动作大大刺激到了日耳曼人敏感的神经。 自半个月前,洛泰尔就从帝国境内调兵,如今普斯克城已经集中了将近五万大军,如此多的兵马,就是为攻打维尔纽斯城做准备的,如果任由第一军营进入维尔纽斯,那普斯克城的兵力就不占多少优势了,再想打下维尔纽斯,那岂不是痴人说梦?可以说是形势所逼,无奈之下,洛泰尔在辎重没有完全到位的情况下,开始实施攻打维尔纽斯的计划。 第778章 兵出梁赞河 第778章兵出梁赞河 拜思尔、苏格斯、约尔科伦等人都觉得此时进攻维尔纽斯有些仓促,可他们也知道洛泰尔的无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第一军营进入维尔纽斯城吧?约尔科伦听洛泰尔介绍着这次的行动计划,当听到自己的任务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洛泰尔陛下,为何让我部驻扎于梁赞河?为了攻取维尔纽斯城,应该全力进攻才对啊。” “日前托木斯克城从维尔纽斯城调集了一部分兵力去补充托木斯克城外围防线,如今维尔纽斯城内兵力不足两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强攻下维尔纽斯完全不成问题的。之所以让你留在梁赞河,是为了防备托木斯克城的骑兵,托木斯克城骑兵不可能对维尔纽斯局势坐视不理的,为了牵制我们的兵力,他们很可能会直取普斯克城,威胁我们的辎重线,将我们在维尔纽斯城的兵马调回来”洛泰尔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约尔科伦就明白了其中的必要性。 可以说梁赞河就是维尔纽斯大军的保障,只要梁赞河大军能够挡住托木斯克城的东方骑兵,其他人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对付维尔纽斯驻军以及前来增援的第一军营。约尔科伦心里纳闷,今天洛泰尔是发什么善心了,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自己。 约尔科伦还真是多想了,洛泰尔让红袍骑士团去驻守梁赞河,也是实属无奈,眼下除了苏格斯和拜思尔,真正能派上大用场的就只剩下约尔科伦了。其他人要么能力不足,要么能力够但身份不够。拜思尔和苏格斯一个勇猛善战,一个诡计多端,对付维尔纽斯驻军和第一军营铁定离不开他俩,想来想去,也只有派约尔科伦去梁赞河。 行动计划布置下去,几万日耳曼大军就像上足了的发条,迅速行动起来,约尔科伦所部最先行动,上万步骑联军朝着梁赞河而去,剩下的人除了留守普斯克城的一万兵马,其余人全部朝维尔纽斯城而去。十一月的天气,风声呼啸,冷如刀锋,日耳曼人虽然习惯了严寒,但还是被伊斯特拉高地的冷风吹得浑身颤抖。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在冬天里折腾。 在伊斯特拉高地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到了冬天别打仗,谁打谁倒霉。哪怕是后世,拿破仑以及希特勒,全都被伊斯特拉高地的冬天所打败。 伊斯特拉高地的寒冬,是战争的天地,任何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不仅要面对敌人的顽强阻击,首先要对抗的就是寒风。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进入冬天后,还没有下雪,如果大雪覆盖了高地西部,哪怕洛泰尔再不甘心,也只能窝在普斯克城过冬了。 苏普林城堡虽然同样冬天寒冷,却没有伊斯特拉这样狂暴的寒风,刚刚离开普斯克城没多久,很多日耳曼战士就开始抱怨起来,这种鬼天气,寒风肆虐的时候,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一个个全都裹得跟狗熊一样,幸亏早有准备,否则非被冻死在外边不可。 苏格斯等人也是面带忧愁,这种情况下去进攻维尔纽斯城,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洛泰尔又何尝不知道这种天下作战压力巨大,可是不能等,此时维尔纽斯城兵力薄弱,是强攻的最好时机,一旦失去这个机会,东方人增兵维尔纽斯,再加上冬天时常下雪,就算日耳曼勇士是铁打的,也别再想威胁维尔纽斯分毫。 “洛泰尔陛下,这种恶劣的天气,西伯利亚第一军营的人估计速度也快不了”自从斯拉夫人加入东方军队后,日耳曼人也不称呼什么东方军队了,直接称呼为西伯利亚方面军,在他们眼里,斯拉夫人已经跟东方人没什么两样,全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狗东西。有时候日耳曼人也不明白,东方人刚刚打下西伯利亚,这才多久,就有那么多斯拉夫男子甘心卖命,现在新组建的西伯利亚方面军,有一半都是斯拉夫人组成的,两种不同皮肤的人竟然没有起多大的冲突。 其实,洛泰尔等人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为了打消两者之间的芥蒂,彻底融为一体,铁墨为首的托木斯克城大本营可是做了很多努力。寒风吹拂着脸庞,生冷生冷的,洛泰尔拍拍脸颊,有些郁闷的苦笑道,“这谁敢保证,反正咱们得赶在第一军营之前抵达维尔纽斯财行,让他们得了先,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没有维尔纽斯城,还是无法对托木斯克城形成真正的威胁。” 在洛泰尔等人的催促下,几万日耳曼士兵在肆虐的寒风中艰难行进,洛泰尔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第一军营已经安营扎寨躲避寒风了。两名指挥使找到一处村落,全军就地驻扎,等着寒风弱了再继续行军。日耳曼人心急,他们可不心急,反正就没想过进维尔纽斯城,一切都只是个幌子而已。 维尔纽斯城内,奥尔格神情严峻的看着麾下几名指挥使,大本营的命令已经下达,城中驻军不仅要利用城防最大程度的杀伤日耳曼大军,还要想办法安全撤离,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抵御日耳曼人的进攻并没有问题,可是在没有别的大军驰援的情况下,想要安然撤离维尔纽斯城,谈何容易?这次日耳曼人可是集结重兵,对维尔纽斯势在必得,不可能给太多机会的。 “大本营的命令大家已经听到了,我们不仅要靠自己抗住日耳曼人的进攻,还要想办法撤出去,趁着日耳曼人还没来,大家就说说各自的办法吧”如此艰巨的任务,奥尔格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这两天千万别下雪,一旦下了雪,那就要被困死在城中了。几名指挥使面色凝重,小声交流起来,齐格有些苦恼的说道,“大将军,打日耳曼人没问题,可让咱们安然撤出去,实在是不容易啊。末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机会,第一军营靠近维尔纽斯城的时候,肯定会给日耳曼人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咱们知道第一军营不是冲着维尔纽斯来的,但日耳曼人不知道啊。如果我们好好谋划一番,让日耳曼人相信第一军营铁了心要进城驰援,那样的话日耳曼人肯定会分兵阻击第一军营,这时,城外营区定然会出现漏洞,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趁着这个机会冲出去。” 齐格刚说完,坐在任酚旁边的诺基卡夫就摇了摇头,“这样实在是不妥,一旦我们趁机突围,前去阻拦第一军营的大军立马就会发现,到时候返过身来,就直接把咱们堵死了。此计甚是不妥,需要谨慎”。诺基卡夫已经够客气的了,齐格这个方法何止是不妥,简直就是漏洞百出,真要用了齐格的方法,还不知道得死多少兄弟。 齐格甚是不悦,却又反驳不得,只好闷闷不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吧?”齐格本想难为下诺基卡夫,哪曾想诺基卡夫还真有些想法,缓缓言道,“大将军,其实末将有一计倒是可以试试,等日耳曼人攻城的时候,我们尽量保证对方的戎装盔甲完好无缺,然后找机会来个浑水摸鱼。只要把日耳曼人搞乱了,咱们冲出去的机会就大多了。” 如何寻找机会,那得见机行事才行,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诺基卡夫的办法最靠谱了。留给奥尔格等人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仅仅三天之后,外边的狂风弱了许多,洛泰尔领着麾下几万日耳曼士兵出现在维尔纽斯附近。 三万多大军全部扑到维尔纽斯城,显然不太现实,经过一番讨论,洛泰尔将所部兵马分成了三部分,第一路五千人在西边设伏,防止城中守军绕城逃走,另一路合围维尔纽斯,最后一路则在东边驻扎,抵御驰援的第一军营。看着面前高耸的城墙,日耳曼人全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强攻维尔纽斯,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洛泰尔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来之前也没想到维尔纽斯城为如此易守难攻。 城垛以青石为主体,看情况又加高了不少,城中收兵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啊,经过加筑后的城墙高约四丈,城垛后到处都是射击孔,之前准备的攻城器械大多是按照三丈准备的,现在大部分都用不上,只能抓紧时间改造。城头上的弓矢压制也是个大问题,观察了半天,洛泰尔还是决定暂时不攻城,“苏格斯大人,麻烦你领兵去东边佛燕岭驻防,只要第一军营的人赶来,就地伏击,千万不能让他们和维尔纽斯驻军汇合。” 苏格斯眼神一变,有些疑惑的问道,“洛泰尔陛下,我们今天不攻城了么?”苏格斯是不想拖延太久的,第一军营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时间对日耳曼人来说就是一切。 “今天无法攻城,你们可以仔细看看城上的情况,隐有浓烟火光,敌军都躲在城垛后方,估计是准备了大量的滚木火油以及箭矢,而我们的云梯只有三丈多一点,够不到城头,这种情况下强攻肯定无果,还是别做无谓伤亡的好。只要守住佛燕岭,维尔纽斯城就跑不了”洛泰尔将千里镜递到苏格斯手中,苏格斯对千里镜并不陌生,千里镜乃是东方人观摩战场的利器,制作并不复杂,神圣帝国也仿制了一些,通过千里镜,城头的情景一览无遗,苏格斯的神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如洛泰尔所说,城头守卫并不多,全都缩在城垛后,似乎对守城很有信心。有一点,洛泰尔和苏格斯都想错了,城头上烧的不是火油而是沸水。 接到洛泰尔的命令,日耳曼人慢慢退去,于城外五里处扎营,他们生怕半夜遭到突袭,干脆将营地弄得远一点。奥尔格也没想到日耳曼人会如此谨慎,透过千里镜,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真是见鬼了,跑这么远扎营,是不是谨慎的有点过头了?准备了那么多守城之物,全都没用上,基诺卡夫老脸一黑,自己攥紧了拳头猛地打出去,却打在了空气上,“大将军,这些日耳曼人是不是被吓破胆子了?竟然主动撤走,那咱们准备的东西怎么办,重新搬下去?” 奥尔格捋了捋额头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水汽,此时已经化成冰渣子,看着手里的冰渣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把水温降下来,全都倒在城墙上,让人往上边运水,最好是凉水。嘿,没想到维尔纽斯的天气如此寒冷,今夜咱们将城墙冻成一座冰墙。” 诺基卡夫等人全都露出惊喜之色,其实这个主意并不高明,只要细心留意,谁都能想得出来。如果城墙变得滑不留手,那对攻城一方简直是巨大的灾难。进入夜晚,日耳曼人虽然派了斥候盯着城墙上的动静,但他们防备的是城中会不会偷袭,对城头上的动作并不在意。天气阴冷,一片黑暗,也看不清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趁着夜色,城中守军开动马力,奥尔格动员了城中军民,一桶桶的水送上去,全都浇在城墙上,为了给日耳曼人一个惊喜,奥尔格带着人忙活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洛泰尔就被自己的亲卫吵醒,几个亲卫全都一场苍白的面孔,仿佛刚从敛房里拉出来的一样。大清早的,就被坏了心情,如果不是听到外边还算安静,都要以为是维尔纽斯驻军打过来了呢,“看你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成何体统,你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陛下,这....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那亲兵吞吞口水,将准备好的皮裘裹在洛泰尔身上。洛泰尔纳闷的很,心中好奇,草草的洗了把脸,跟着亲兵来到营外。此时营地外的高坡上站着十几个人,苏格斯、拜思尔等人赫然在列,看到洛泰尔到来,众人全都一脸的苦笑,接过千里镜往维尔纽斯城扫了一眼,洛泰尔整个人就炸毛了。 第779章 投石机发威 第779章投石机发威 此时暖日初升,阳光照射在维尔纽斯城墙上,散发着淡淡的亮光,一夜之间,城墙仿佛覆盖了一层琉璃冰晶,这一幕洛泰尔太清楚了,东征失败从凤凰城逃回来的时候,没少看到这种景象。 那是厚厚的冰层,将城墙包裹了起来,原本整洁的城墙,明显的凸出来一块,短短时间内,眼前愣是出现了一道冰墙。洛泰尔嘴唇直打哆嗦,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伊斯特拉高地的鬼天气,晚上撒泡尿都能冻成棍,维尔纽斯驻军把城墙冻成这幅鬼样子,一会儿攻城的难度不知道加大了多少,“可恶的斯拉夫人,一定是他们出的馊主意。” 诺基卡夫如果能听到的话,一定大呼冤枉,这主意真的是奥尔格自己想出来的。再说了,两军对垒,图的就是胜利,谁管主意损不损呢?拜思尔咬咬牙,皱着眉头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洛泰尔陛下,不管怎么样,总得要攻城的,不如等一下,趁着午后冰雪融化的时候发起猛攻,时间拖久了,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洛泰尔只能点头同意,不过即使如此,已经算是失去不少时间了,从辰时到午时,两个时辰里都无事可做,强行攀爬不是不行,但代价会很大,就算日耳曼勇士不惧死亡,但也不能做无畏的牺牲。洛泰尔被阴了一把,心情自然好不了,他让人将准备好的投石机全都运上来,照着城头一阵狂轰。 守城的晋北军早有准备,一看到投石机全都城垛后边,从巳时开始,投石机就没有停下过,所在城垛后边,看到头顶飞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土坷垃,臭牛粪,破石头,总之维尔纽斯附近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都甩了上来。 洛泰尔不知道听了谁的馊主意,将牛粪用热水煮开,用陶罐装好,全都送上了城头,这一次,守城士兵终于受不了了。诺基卡夫和任酚躲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诺基卡夫,你说外边的投石机什么时候是个头?日耳曼人这是被刺激到了,简直是不计成本了。” 诺基卡夫一脸轻松的样子,浑不在意的笑道,“管那么多做什么,日耳曼人越是如此,越证明他们对我们无计可施,这就是气急败坏的表现。不过一般过了午时,冰层就会融化,估计日耳曼人会趁机进攻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城头上也响起此起彼伏的谩骂声。投石机发飙这么久,还从没听战士们开骂,任酚眉头一挑,心中好奇,想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人还没站起来,啪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指挥所屋顶,没多久一些黑乎乎的液体顺着缝隙流下来。诺基卡夫正站在缝隙底下,液体哗啦啦全都落在他头顶,顿时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指挥所,诺基卡夫喉头一动,趴在旁边的木桶上一阵狂呕。居然是牛粪汤,想他诺基卡夫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居然没牛粪汤浇了头。 任酚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自己没诺基卡夫那么倒霉,但还是有不少粪汤落在身上,总算明白为什么外边的兄弟要破口大骂了,全都是粪汤闹的。忍着恶心,任酚捏着鼻子走出指挥所,本来想呼吸下新鲜空气的,结果外边的气味比指挥所的气味还刺鼻,城头上黑一片白一片的,就像是一座巨型的大粪坑。 许多士兵已经被刺鼻的味道刺激的眼泪直流,一些人实在扛不住这种打击,探出头冲着城下大骂,“狗娘养的胆小鬼,有本事攻城啊,爷爷脱光了等着你们。” 一边骂,这名斯拉夫壮汉还真脱起了外套,大拳头砸着胸膛,擂的咚咚响,任酚额头挂上三道黑线,要是一直被这么折腾下去,战士们还不得被折腾疯了?此时诺基卡夫也把胃吐空了,脸色焦黄的从指挥所爬出来,一出屋,就趴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任将军,我们必须反击,把备好的火炮拉上来,毁了那些投石机,这会儿日耳曼人戒备心最差,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那些火炮现在用来对付投石机,实在有些浪费。可除了这个办法,任酚短时间内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反制方法,只好苦着脸让人去拉车弩。火炮一直在城下备着,五个人就能将一架火炮挪过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十几架车弩组装完毕,任酚拔出佩刀,寒着脸吼道,“瞄准城下投石机,毁了这些作恶多端的东西。” 投石机抛射重物厉害,但射程却一直比不上车弩,更何况车弩居高临下,射程更远,完全可以覆盖投石机。一颗炮弹猛地弹射出去,只看到阳光下一道寒芒刺破长空,准确命中一架投石机,轰的一声,这两作恶多端的投石机被炸得散了架。周围忙活的日耳曼人被这一幕震得七荤八素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是一发炮弹射过来,这一次没有命中投石机,却把附近几名日耳曼士兵轰翻在地。 爆炸声不断响起,一架架投石机被毁,此时保命要紧,日耳曼士兵谁也顾不上那些笨重的投石机了,一个个抱头鼠窜,一刻钟的时间,城外的投石机毁了一半。就在日耳曼人提心吊胆的时候,火炮终于停止,火炮可是好不容易才运过来的,炮弹更是非常有限,任酚等人也要省着用,看到投石机毁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浪费炮弹了。 炮火是停止了,可是看着那么多投石机残骸,洛泰尔的心在滴血,可恶的东方人还有那些斯拉夫老毛子,“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洛泰尔不甘的声音听的人心头颤抖,这些投石机可是帝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造出来的,其中多数借鉴了东方人的工艺,实在不容易,没想到顷刻间被维尔纽斯驻军毁了一半。还想用这些投石机打下托木斯克城呢,没想到在维尔纽斯就毁了这么多。谷艨 拜思尔看洛泰尔神情有点不大对劲儿,赶紧让人把剩下的投石机拉到后边去,万一东方人再来上一轮炮火,剩下的投石机又能保住多少?等着洛泰尔心情平复下来,拜思尔赶紧劝道,“陛下,还请息怒,至少有一点,我们看到了东方人还有车弩,这种防守利器,不得不防。” “一会儿攻城的时候,让兄弟们散开阵型,千万别太过集中,就算的东方人有车弩又如何,这种弩箭打造不易,他们不会存太多”洛泰尔冷冷的看了一眼维尔纽斯城,他对这座城池可以说是势在必得,就算是车弩,也挡不住日耳曼勇士前记得呢脚步。午时埋锅造饭,炊烟刚刚散去,战火硝烟便开始在四周弥漫,先期三千多日耳曼士兵开始扑向维尔纽斯城。 这一次他们和往常攻城不一样,前后拉开距离,左右错位,阵型非常分散,人人手持圆形木盾,城头的箭雨对他们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在他们腰间除了佩剑,还有一把诡异的斧头,斧头分成两边,一边是常用的斧头,另一边类似铁钩,这种斧子又称为破冰斧,乃是斯拉夫猎户攀爬冰岩所用,为了这次攻城,日耳曼人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箭雨阻挡不住日耳曼人进攻的步伐,他们架起云梯,开始嗷嗷叫着往上攀爬,一边攀爬,一边用手上的破冰斧去砸城墙上的冰,锐利的铁钩砸下去,咔嚓一声,冰层开始碎裂,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用手里的破冰发砸下去,裹在城墙外围的冰层一点点剥落。冰墙毕竟是人工制造,并不像天然冰墙那么坚硬深厚。 日耳曼士兵左手举着圆盾,一点点往上爬,城头负责指挥的都统们看到日耳曼人如此悍勇,当即下令道,“滚木抬上来,将这些日耳曼人砸下去,不能让他们接触城垛。” 早已准备好的滚木放在云提上,手松开,滚木顺着云梯哗啦啦往下滚,木盾能挡住箭矢,却承受不住滚木的重量,顿时哀嚎声四起,一个个日耳曼士兵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砰砰从云梯上掉下去。一名千夫长看到这种情况,将自己的副将喊过来,“命令后边的弓箭手上来,压制住城头的敌军。” 日耳曼人为了拿下维尔纽斯城,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各级指挥官都做了系统的指点,什么时候该压制,什么时候该强攻,洛泰尔都亲自吩咐过。长弓手上来后,便按照明令对城头士兵展开箭雨压制,箭雨之下,虽然守城的晋北军士兵伤亡并不多,但那种毫不吝啬的箭雨压得他们探不出头,还谈什么继续丢滚木。 无奈之下,只能胡乱往外扔,但这样做的效果就差了许多。城头的防守被压制住,负责攻城的日耳曼士兵压力大减,他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继续往上冲,一步又一步,一丈又一丈。终于,有一些日耳曼士兵爬上了城垛,手中的破冰斧勾住城垛,手臂用力,猛地跳进城墙内。刚刚落地,四周便有无数长枪探出,直接将这名日耳曼士兵刺出几个血窟窿。不过这是一个好迹象,证明日耳曼勇士已经开始接触到城头了。 洛泰尔一直观察着攻城进度,看到有人爬上城头,他兴奋地握紧了拳头,“拜思尔,派第二梯队上去,一定要把握住时机,这股势头如果被压下来,后边再想冲上去就难了。” 看到有机会,就该一鼓作气,这个时候决不能犹豫。拜思尔点点头,离开没多久,第二梯队的四千多名日耳曼士兵也开始压了上去,这次他们没有散开阵型,而是集中冲锋,城头忙着对付攻城的士兵,根本没有精力去操作笨重的车弩。攻城的人越来越多,守卫城头的晋北军士兵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在南面城墙的主攻方向上,日耳曼人已经打开了一道缺口,将近百十名日耳曼士兵已经扑了上来,他们占住一块位置,打算扩大缺口,进而占领整个南城墙。形势岌岌可危,但任酚等人并没有呼叫援兵,不得不说是件怪事。难道维尔纽斯驻军就这么点人么?当然不可能,奥尔格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不可能干出一下子把所有筹码都扔出去的蠢事。 南城墙激战正酣,伤亡数字逐步攀升,奥尔格却神色不动,依旧耐心等待着。当末时最后一刻,一名斥候兵跑了过来,“大将军,日耳曼人的第二梯队已经扑上来了,预计半个时辰内就能登上城墙。任酚指挥使以及诺基卡夫指挥使那边压力巨大,希望大将军尽快驰援。” “很好,等了这么久,洛泰尔那个老狐狸终于心动了”奥尔格指挥打仗,一直都以勇猛大胆著称,这一次他依旧延续着那种胆大包天的打法。既然守卫维尔纽斯城的任务是最大的杀伤日耳曼人,那就得让更多的日耳曼士兵冲上来。但洛泰尔是个谨慎的老狐狸,他轻易不会给机会的,所以必须让洛泰尔看到攻上城头的希望,才能让他放心大胆的将手里的兵马派上来。至于攻上南城墙的日耳曼人,那也是故意漏出的破绽,“齐格,让埋伏的好的兵马迅速冲上去,给你一刻钟时间,把这些日耳曼人全都打下去。” 齐格憋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任务,站直身子,大声应诺。随着齐格所部一千多兵马的出现,南城墙的形势迅速扭转,晋北军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开始压缩那些日耳曼人的空间。攻上城头的日耳曼士兵已经有二百人之多,他们本来信心满满的想要趁机拿下整个南城墙,立大功的,没想到突然间形势逆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些人早就埋伏在城下,为什么早不冲过来,非要把日耳曼勇士放上来。不知怎地,许多人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齐格亲自领兵冲杀,诺基卡夫持着一把开山大斧左冲右突,一时间日耳曼人被打的溃不成军,只能龟缩在很小的范围内拼死抵抗,可是等待他们的,也不过是死亡罢了。 第780章 活学活用 第780章活学活用 终于,这些人再也撑不住,开始顺着云梯往下爬,为了活命,日耳曼人争先恐后的抢夺云梯,生怕落在后边,成了东方人的刀下亡魂。上边的人往下撤,下边的人往上冲,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好在这种混乱只维持在很小的范围内,大部分云梯并没有受到影响。下边的千夫长们可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日耳曼人往下攀爬,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蠢货,到底在做什么,赶紧上去,谁再敢逃下来,老子宰了他。”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刺破耳膜,千夫长半张着嘴,看着一名日耳曼士兵从城头飞出来,当然,这名日耳曼士兵并不会飞,也没有绝世武功,他是被人硬生生扔出来的。砰地一声,落在坚硬的地面上,这名日耳曼士兵头朝下,颈椎戳进脑袋里,死的不能再死了。 千夫长们终于明白那些日耳曼士兵为什么要往下爬了,原来城头的形势已经改变了。不过这个时候第二梯队已经扑上来,洛泰尔陛下又对维尔纽斯城势在必得,所以根本没有后退的理由。第二梯队和第一梯队加在一起,还有着将近六千五百人,这些人足够将四面围城铁通一般,为了早日攻取维尔纽斯城,日耳曼士兵们悍不畏死的重新扑了上去,这一次阵型密集,更多的云梯架起来。 日耳曼人打仗真的很厉害,哪怕奥尔格也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军队放在哪里都能闯出威名。这次主攻方向依旧是南城墙,日耳曼人仿佛看准了南城墙就是维尔纽斯城最薄弱的环节,高耸的城墙,不断攀爬的日耳曼人,随时滚落的滚木,满地的尸体,干涸冰冻的血块,从远处望去,就像一群乌压压的蚂蚁挂在一面青石板上。 任酚看到日耳曼人如此疯狂的进攻方式,头皮有些发麻,眼看着就要到到达城头了,任酚缓缓抬起了手,“放闸刀。” 闸刀,对于晋北军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当初进攻鄂木斯克高地的时候,俄国人就在高地上摆了几把大闸刀,许多晋北军战士就是被大闸刀碾成了碎片。奥尔格从俄国人身上学到了这种闸刀攻势,闸刀,可以说是防守城池的一大利器,经过改良后的大闸刀,重量少了许多,看上去杀伤力不比从前,但用来防守城墙还是绰绰有余。 日耳曼人根本听不懂城墙上的人喊什么,他们只是眉头往上冲,箭雨阻挡不了,滚木已经阻挡不了,上边的人倒下去,下边的人顶上来。卡梅隆是一名东部贵族领主下的农奴,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攻城战,他没有害怕,有的只是兴奋,战争,永远是贫民迈入贵族行列的最快途径。 抬起头,终于要攀上城头了,只要爬上去,他就是日耳曼人的勇士,突然间,眼角闪过一丝寒芒,紧急的往左边看去,这一看之下,卡梅隆整个人都呆住了,婴儿胳膊粗细的铁链,挂着一把椭圆形的闸刀,夹杂着劲风呼呼而来,卡梅隆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把闸刀就从背后略过去,只觉得寒意逼人,再回头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同伴,不是两个同伴,这个可怜的人被闸刀切成了两半,身子左右分家,内脏鲜血哗啦啦浇在下边的人头顶。 呕,卡梅隆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的恐惧,双腿直打哆嗦,双手抱着云梯狂吐不止,轰隆,那把闸刀就像荡秋千一样,又被人拉着荡了回来,卡梅隆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被切了下去,云梯也被切成了两半,“啊....” 这是卡梅隆生命里发出的最后一声怒吼,如此高的云梯,直挺挺的掉在地上,能活下来的希望太小了。整个南城墙荡漾着七把大闸刀,每一把闸刀都被人拽着,左右晃动,不断绞杀,不管是人还是云梯,在大闸刀面前都脆弱的跟纸一样。日耳曼人显然没有见过大闸刀,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若木鸡,城下的人也忘记了继续向上攀爬,闸刀晃动,不管是人还是物,全都荡然无存,鲜血洒在城墙上,挂满了残肢碎肉,青石城墙被洗刷的如同红色朱墙。 面对无情的大闸刀,日耳曼人再不敢向前,这时弩箭以及箭雨再次发威,长弓手将手里的弓矢全都射了出去。为了一举拿下维尔纽斯城,日耳曼人在城下集中了密密麻麻的兵马,想撤都撤不走,箭雨呼啸,缺少足够的盾牌防护,日耳曼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日耳曼人的长弓手被裹挟在败兵之中,就算想组织起阵型压制都不可能。 第一场攻城战,从午时打到傍晚,日耳曼人留下五千多具尸体后,仓惶败退,洛泰尔看着手中血一般的伤亡数字,内心一阵剧痛。第一次进攻而已,就损失了这么多人,日耳曼勇士的命就不是命么?内心在滴血,伤心在飞舞,泪水早已淹没了心房,只是那种苦楚无处哭诉,他是洛泰尔,是神圣帝国的国王,哪怕再大的痛苦,也要和着血往肚子里咽,他必须坚强,如果现在就撑不住了,那麾下的日耳曼僵尸更不可能撑住。东方人,这个仇一定要报。 洛泰尔结束了第一天的攻城战,维尔纽斯城是安静了下来,可是位于维尔纽斯动边的佛燕岭却不再太平。负责驰援维尔纽斯城的第一军营终于抵达佛燕岭,他们趁夜对驻守佛燕岭的苏格斯所部发起了猛攻,由于天色较暗,看不清具体情况,苏格斯不敢贸然出击,只能被动防御。 佛燕岭一战,自一开始就透着诡异,整个佛燕岭到处都在打,搞得苏格斯一阵头大,他根本摸不清对方的主力到底在哪个方向。斥候兵禀报完消息,刚想走,苏格斯冲着厉声吼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芳法,一定要搞到第一军营的主力位置。再传一遍了命令,各部谨守佛燕岭,不得出击,谁敢违抗军令,军法处置。” 第一军营并没想过真的打下佛燕岭,但为了迷惑日耳曼人,做出强行进入维尔纽斯城的假象,佛燕岭一战必不可免。趁着夜色,第一军营分成无数支小分队,四面出击,努力将佛燕岭局势搞乱。双方激战到丑时,才各自罢兵,虽然伤亡并不是太大,但对苏格斯来说,这种稀里糊涂的仗,心里根本没底。次日一早,佛燕岭驻军如临大敌一般,对佛燕岭各处要道严防死守,第一军营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自觉地后撤。苏格斯总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第一军营拼了性命的扑上来,那样的话,谁也讨不到好处。 第一军营足有一万三千多人,实力强横,强攻的话,日耳曼勇士肯定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群狗娘养的,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难道只敢夜里偷袭么?”苏格斯甚是不甘心,昨夜被动挨打,今天还想找回场子,可是第一军营却按兵不动。搞不清楚第一军营的意图,苏格斯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中了别人的诡计,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只要第一军营想要驰援维尔纽斯,那佛燕岭就是必经之路,守着这里,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大约午时的时候,负责盯梢的斥候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苏格斯大人,东方人进攻了,他们集中了主要兵力,对北边的谷道发起了猛攻,现在已经占领了左侧高坡。千夫长大人撑不住,请苏格斯大人速速发援兵。”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第一军营主力一直龟缩在东边的么,怎么跑到北边去了?心中虽然想不通,但苏格斯还是迅速做出反应,驻守南边的一半兵马往北边移动,力求保住谷道的同时,将这股来犯之敌全歼。北部谷道打得异常惨烈,占领左侧高坡后,晋北军已经对右侧高坡发动了数次强攻。 由于第一军营集结重兵进攻右侧高坡,守卫谷道的日耳曼士兵已经有抵挡不住的趋势,渐渐地向佛燕岭内部退却,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佛燕岭外围已经基本被晋北军控制。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谨慎的人也不会有其他想法了,苏格斯调集南边的兵马开始展开反扑,苏格斯亲自抵达前线,看到佛燕岭北部的情况,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东方人这是要铁了心过佛燕岭啊,佛燕岭高坡上,几乎每一块石头后边都躺着一具尸体,冰冷的寒风吹断了枝丫,也吹动了内心的思潮。从眼前的情况,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第一军营是要在北边取得突破,光进攻谷道的兵马就不下三千人。 苏格斯再无犹豫,对身边的几名亲卫说道,“传我命令,扼守东南方向的两个千人队直插北面谷道,切断东方人的增援,各部兵马就地组织防御,末时前发起全面反击。” 苏格斯是一名非常强硬的军人,在他的内心里是绝对不容许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持续下去的,既然东方人要打,那就先把谷道里的敌兵吃掉。苏格斯的命令逐步传达下去,日耳曼士兵也渐渐找到了目标。驻守东南方向的两个千人队得到命令后,立刻起兵,沿着外围丛林,顶着湿冷的寒风不断前进。 这支两千多人的兵马,是苏格斯手中最大的杀手锏,只要这支兵马顺利抵达谷道后方,那么进攻谷道的东方士兵就会成为瓮中之鳖,被全歼不可避免。瓦兰和图斯克托是统领这支兵马的两名千夫长,他们深知责任重大,所以一点都不敢耽搁,从东南驻地到达谷道后方,有着五里多的山路。五里地并不多,可却是复杂的山路,沿着山林,道路崎岖不平,湿气又重,严冬季节,湿气凝结,导致表面非常光滑,好多战士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脚下打滑摔倒山涧中,瓦兰来不及悲伤,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段山路。 天色越来越暗,瓦兰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沉重,图斯克托满脸担忧的扶着旁边的巨石,手上全是冰冷的凉意,“瓦兰,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夜黑风高,实在不适合走这种崎岖的山路,要不我们休息一夜,等明日早上再出发?” “不行”瓦兰想都未想,直接拒绝了图斯克托的提议,他又何尝不知道山路难走,夜间行路的危险,可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啊。拍了拍图斯克托的肩头,瓦兰冷静的苦笑道,“图斯克托,苏格斯大人为什么要让我们从山路绕道去谷道后方,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断了对方的后路。 如今东方人的第一军营士兵对谷道施压,外围一带已经被东方人占据,苏格斯大人随时都会准备大规模的反扑,你说我们能浪费时间么?从现在到天亮还有五个时辰,五个时辰的时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东方人感觉到什么苗头,主动后撤,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为了那些伤亡的兄弟,我们也必须走下去,哪怕前边危险万分。” 图斯克托暗叹口气,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行了半天路,日耳曼战士们早已经疲累不堪,如此复杂的山路,还要赶夜路,军中将士不可能没有怨言。一名日耳曼士兵头戴兽皮帽,身上裹着厚厚的破衣服,只有两只眼睛漏在外边,这鬼天气真的是太冷了,如果可以的话,连喘气都不愿意喘,平白浪费热量,“千夫长大人是怎么想的,这种鬼天气,还这样赶路,兄弟们没爬过山路,就先死在这破地方了,连路都看不清楚,这不是要兄弟们的命么?” 旁边的人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如今大多日耳曼士兵想的最多的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下,但敢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人并不多,看到瓦兰的亲卫兵走过来,这人赶紧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人,“小点声,军令如山大,让那些红披风听去,还想不想活了?” 红披风,其实是一种统称,他们和圣十字骑士团一样,隶属于腓特烈家族为首的东部大贵族,这是一支悍勇的步兵,由于盔甲外裹着单薄的红绸,所以被人称为红披风。红披风们乃是腓特烈家族的亲信,所以被苏格斯任命为亲卫,而瓦兰正好是苏格斯的心腹爱将。 第781章 绕到后边 第781章绕到后边 看到红披风走过来,那名发牢骚的日耳曼士兵果然闭上了嘴巴。在督战队的监督下,这支日耳曼步兵艰难的穿行在夜色下,虽然有火把照着,可效果有限,还是有不少人掉进窟窿里,受伤严重的,瓦兰直接下令格杀。如今急行军,还要面临一场恶战,根本没精力照顾重伤员,所以只能免除他们的痛苦了。 在这种高压状态下,日耳曼士兵什么都不敢说,机械性的执行着命令。两千多人的步兵,组成相当复杂,不仅有东部贵族的人,还有南部铁匠家族以及洛林贵族的人。瓦兰也是没有办法,非常时刻行非常办法,这个时候,必须要狠,否则这群桀骜不驯的士兵肯定会起乱子。 这条路极其难走,为了走完这段山路,日耳曼人付出了四十多人的代价,要知道,这可是没有人袭击的结果。过了山路,就是北部谷道范围,在谷道东面是一片高耸的白桦林,林中常年无人到来,堆积着厚厚的树叶,湿气侵蚀,弥漫着浓浓的霉味儿,“图斯克托,过了这片白桦林就是谷道了,我们要多加小心了。” 图斯克托神情沉重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怪瓦兰,但站在瓦兰的角度上看,他强迫大军夜行并没有错。可图斯克托心里总有些接受不了,他是一名洛林葡萄园小领主,对这场发生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战争并没有太大兴趣,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来到白桦林,不打也得打,很多时候还得看瓦兰的脸色行事,毕竟如今的神圣帝国,真正掌控话语权的还是萨克森贵族以及东部大贵族,多瑙河贵族也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 大约休息了两个时辰,疲惫的士兵吃了些东西,随后继续穿越白桦林,可就在他们即将走出白桦林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谷道东边的白桦林,并非无人驻守,第一军营强攻谷道后,已经想到了谷道后方的安全,所以拍了一支五百人的小分队拱卫这片白桦林。都统雷江亲自负责这支小分队,自从驻扎在白桦林,林中一直很安静,并没有什么情况,雷江也没有敢太过大意,依旧派出人搜索这片林子。 本该是平静的一天,但有一支巡逻队意外地发现了日耳曼人的踪迹,自此一场关乎第一军营生死的恶战在白桦林展开。日耳曼士兵也没想到会在白桦林碰到第一军营的巡逻队,暴露了踪迹,就只能加快行军速度,瓦兰露出狰狞的面孔,用一种霸道十足的口气吼道,“东方人忙着进攻谷道,驻守白桦林的兵马肯定不会太多,日耳曼的儿郎们,随我冲上去,杀光东方人,堵住谷道。” 瓦兰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那些身心疲惫的日耳曼人受到激励,嗷嗷叫着朝林子边缘冲去。这片白桦林并不大,巡逻队这边刚刚交手,具有后方的雷江就得到了消息,一听有大批日耳曼人进入白桦林,雷江一颗心就沉了下来。雷江也是从基层一步步积功杀上来的猛人,他当然知道日耳曼人出现在白桦林的意图,如果任由日耳曼人走出白桦林,那留在谷道中战斗的几千士兵就前途渺茫了。一把揪住那名受伤的巡逻士兵,神色急切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具体不知道,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人数绝对不下一千人”听到这个数字,雷江就是咯噔一下,一千多人,那凭着麾下这点兵马如何守得住? 白桦林可是无险可守,陷阱更不够用,如果硬打下去,恐怕麾下这点儿郎,没几个能活下去。可是雷江不敢退,也不能退,自己这一退,白桦林兵马是保存下来,可是谷道里的主力大军就得全军覆没,深深地吸了口气,雷江抬起手背,放在嘴边吻了吻。重新抬起头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决绝,转头对自己的副将韩旁路说道,“老韩,你立刻领几个人去谷道,告诉指挥使大人,速速撤出战斗。” 韩旁路似乎感觉到什么,他一把抓住雷江的胳膊,重重的摇了摇头,“不,雷都统,还是你去通知,末将带人留下来。” “老韩,不要说了,我才是都统,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如果我走了,麾下这些儿郎会怎么想?别犹豫了,耽搁一刻,就多一点危险”雷江推了韩旁路一把,大踏步走出军帐。日耳曼人来得很快,这一切都得益于瓦兰的果断,有瓦兰这名千夫长身先士卒,其他人谁还敢不往前冲,大量的日耳曼人扑向临时驻地,桦树林中无法组成严密的阵型,只能散开游斗,这更让日耳曼人的兵力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转眼间雷江所部就跟日耳曼人纠缠在一起,韩旁路咬紧牙关,红彤彤眼睛望了一眼雷江所在方向,随后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白桦林一战,双方都没什么技巧可言,晋北军一直依赖的步兵阵法无法施展,盾牌只能小规模抵挡,可是日耳曼人兵力众多,直接四处合围,晋北军士兵只能节节撤退。华西是一名斯拉夫农夫,真正进入晋北军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可此时的他,却像一名晋北军老兵,勇敢的阻挡着日耳曼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日耳曼人看出华西的英勇,十几名日耳曼士兵吃着木盾大声怒吼,“一起上,宰了这个大胡子,替兄弟们报仇”。 一时间日耳曼人同仇敌忾,已经有四名英勇的日耳曼同胞死在这名大胡子手中,所以必须让他付出代价。华西夺过一面盾牌,就像人头炸弹,猛地撞向最近的日耳曼士兵,这名日耳曼士兵准备不及,胸口被撞得咔嚓几声,断了几根肋骨,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顿时睚眦欲裂,一同扑向华西,几把阔剑一起刺中华西,任凭华西再怎么厉害,依旧是肉体凡胎,鲜血洒在厚厚的桦树叶上,仅仅过了片刻就在寒风中化作红色的晶体。 雷江所部节节败退,可桦树林就这么大,又能退到哪里去?身后就是桦树林的出口,雷江已经无处可退,吐了一口血水,抬起手将头盔缓缓摘下来,沾满了血水的头发早已经冻得僵硬,嘴巴张开,透出一股莫名的苍凉,“兄弟们,在我们身后,就是五千同袍,我们退,他们就要死,我们死,他们就能生。告诉我,我们要不要退!” 粗犷直白的而语言,没有任何的美感,但短短的一句话里,却充满了感情和号召力,周围的晋北军士兵全都怒目圆睁,大声怒吼,有的人扯掉头上的帽子,将血水抹在脸上,“绝不偷退,绝不后退,秦风....秦风....死战不退,杀....” 这是晋北的儿郎,这是大明的子民,在这一刻,无论是汉人,无论是西伯利亚人还是斯拉夫人,他们真正的找到了一份归属,他们没有崇高的理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家人美好的生活。 身为明朝子民,有着美满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这一切都是值得守护的荣耀。两百多人的残兵,他们人挨人,组成了以两条生命防线,他们眼中充满嗜血的疯狂,有种不畏死亡的坚决,日耳曼人冲过来,却又停下了,在这些东方人的注视下,他们竟然感觉到了害怕。 多么可笑的想法,明明已经要胜利了,为什么还会害怕?不,这一点都不奇怪,人都是有思想的,更多的日耳曼士兵不禁想到,这一次赢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这样的对手真的可以打垮么?要知道在托木斯克城以及弗拉基米尔可有着近十万这样的敌军,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真的可以拿下托木斯克城,占据苏兹达尔河么? 瓦兰也露出骇然之色,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到这个时候,还能发起最后的冲锋。可是瓦兰不会害怕,他深深地明白,在战场之上,谁先害怕,谁就会成为那个刀下之鬼,“日耳曼的勇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收起你们的怜悯。这是一群邪恶的异教徒,他们是撒旦的子民,奋战吧,上帝的光芒永远照耀我们。” “呵....”日耳曼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奔放的呼声似乎在召唤上帝,他们信仰上帝,信仰荣耀,所以,上帝的子民会得到祝福,这一战,一定会胜利。一阵狂风肆虐,一片片枯叶从枝头落下,每一片树叶,就像一把寒冷的刀,刮着男人们的脸。两股决死的洪流,碰撞在一起,谱写着一曲鲜红的盛世篇章。 大地哭泣,四野悲伤,孤独的灵魂将去往哪里? 没有地狱,没有天堂,因为地域和天堂都是为活人准备的。当晋北军不再后退,就注定将以血流成河而结束,雷江倒下的时候,眼中看到的是最后一片风景,枯黄的桦树叶,阴沉的天空,微弱的阳光,崇祯七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他却要永远的去了。多想再看一样伊斯特拉高地的雪,白雪皑皑,天地间裹着一片素装,谁来点缀广阔的江山,谁来书写曾经的故土,生命消亡,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为了自由,为了关中,为了心中永远的督师。 佛燕岭北部谷道,指挥使郑常歌莅临高坡之上,亲自指挥着进一步的攻防战。午时之后,日耳曼人似乎吃了什么药,抵抗的非常激烈,两侧将士发起了数轮进攻全部被打了回来,此时日耳曼人已经在两侧高坡发起了全面的反攻,谷道中,也有大批的日耳曼骑兵纵横冲杀。 郑常歌的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日耳曼人疯了么?据自己所知,整个佛燕岭一带,日耳曼人也只有近万兵马而已,但现在日耳曼人投入进来的兵力赢在四千人以上了,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攻打北部谷道,就是想将日耳曼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可谁也没想到日耳曼人会如此疯狂,几乎将所有兵力都往北边倾斜,万一出什么事情,一场佯攻,很可能变成一场缠斗。 郑常歌正在想着日耳曼人为什么会如此反常的大举反扑,远处传来一阵噪杂的和骂声,直接打乱了郑常歌的思绪,转头看去,郑常歌紧紧地皱了下眉头,一名都统模样的人正和自己的亲卫发生冲突。韩旁路费劲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赶到谷道,没想到却被这些不开眼的指挥使亲卫拦了下来,“你们这些狗东西,要发生大事了,老子要见郑参将,听到了么?” 听到韩旁路的和骂声,郑常歌只好快步走过来,神色不悦的问道,“你是何人?本将就是郑常歌,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韩旁路心中一惊,赶紧收起狂傲的姿态,拱手行礼了一礼,“回郑将军,末将第一军副参将韩旁路,之前末将与雷将军奉命率领五百士兵驻守东部白桦林。就在两个时辰前,一支日耳曼人从南边杀过来,人数不在一千五百之下,雷将军已经率人去抵挡,只是形式有些不妙,还望郑将军速速下令撤军,否则谷道后路被堵,后果不堪设想。” 郑常歌神色一变,长长的舒了口气,现在一切都想明白了,怪不得日耳曼人会不计成本的大肆反扑,原来已经派人去堵后路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郑常歌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下令道,“命令各部逐步撤出战斗,之前准备的引火之物全部投进去,务必挡住日耳曼人的追击,所有人即刻向东北方向撤离。” 郑常歌的命令很快下达,接到撤退命令,各部迅速将滚木以及依然的枯草放在谷道以及山坡上,不久之后,谷道中燃起了大火,组成了一道绵长的火墙。看到这道火墙,苏格斯气的哇哇大叫,不过他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瓦兰率兵挡住对方的后路,拖延片刻,依旧能全歼这股来犯之敌。 北部谷道一战,充满了太多的变数,瓦兰最终来到了谷道,可由于韩旁路的出现,郑常歌的主力及早撤退,所以瓦兰还是扑了个空。看着一片狼藉的谷道,哪里还有东方人的踪影,瓦兰气的拔出阔剑狠狠地砍在旁边的巨石上,擦除阵阵火星,“为什么会这样,老子费劲千辛万苦,死了那么多人,却让东方人跑了。” 第782章 枯黄马克顿 第782章枯黄马克顿 没人能回答瓦兰,就像没人知道上帝到底存不存在一样。而在另一边,郑常歌主力一直撤到东北方的驻地后,方才有时间去休息,此时郑常歌堂堂指挥使毫无想象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心中很清楚,这次能逃出来,实在是侥幸,要不是韩旁路拼死杀出重围送出消息,恐怕现在将近五千大军全都死在北部谷道中了。 可惜,雷江以及驻守白桦林的几百士兵无一幸免,全都成了日耳曼人的刀下亡魂。如果说有什么好消息,那就是经过一番血战后,佛燕岭的日耳曼驻军的大部分精力被吸引到北边来。这一战之后,第一军再也不可能对佛燕岭发起突袭,也不可能继续强攻北部鼓捣,郑常歌看了一眼维尔纽斯方向,“大将军,末将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能不能撤出来,就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郑常歌也想继续进攻佛燕岭,可是第一军的任务是迷惑日耳曼人,南下驰援托木斯克城才是真正的意图。这一次强攻谷道,再加上白桦林一战,第一军已经损失了将近两千多名将士。北部谷道,瓦兰看着眼前的苏格斯,什么也说不出来。苏格斯也无法去指责瓦兰,瓦兰所部已经按照预定的时间出现在谷道后方,不过千算万算,漏算了郑常歌的果决,能够丝毫不犹豫的撤退,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为了组织这次反扑,投入了太多兵力,由于强攻谷道,前后共损失了近四千将士,如今佛燕岭驻军已成属于半残状态了。 “向洛泰尔陛下发消息,佛燕岭经过谷道一战,实力大损,急需补充兵力,否则我部无法保证佛燕岭各处防务”苏格斯有些害怕,谷道一战带来了一系列的影响,首先就是南部防务。整体防守出现漏洞,维尔纽斯驻军很可能趁机突破。兵力上的不足,不是计谋能够补充的,更何况第一军就堵在东北方向,随时再次进攻,根本不敢往南边调兵。说起来这个时候就请求援兵有些丢脸,可跟面子比起来,军务更加重要。自己已经请求援兵了,如果洛泰尔不发援兵,那要是放跑了维尔纽斯驻军,就不是他苏格斯一个人的责任了。 苏格斯这边请求援兵,可此时的洛泰尔根本无暇顾及苏格斯的请求,自午时起,日耳曼大军再次对维尔纽斯城发起了猛攻,四面合围,云梯加上投石机一起发威,这次的攻势比昨天更加猛烈。 为了得到维尔纽斯,洛泰尔想尽了办法,甚至连云梯以及投石机一起使用的办法也用出来了。投石机的准头误差很大,日耳曼士兵架着云梯攻城,靠着城头那么近,误伤一点都不奇怪。如今经过投石机的不断洗刷,城墙内外充满了臭烘烘的味道,面对牛粪汤,双方谁都无法幸免。好在洛泰尔还有些良心,没有大规模使用石块,否则日耳曼士兵们就真的要破口骂娘了。 在日耳曼人这种无差别的打击下,任酚等人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命令将士们顽强的抵抗。滚木、火油、沸水全都撒了出去,日耳曼人伤亡惨重,可疯狂的日耳曼士兵依旧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一批又一批的人往上扑。 晋北军也是人,面对这种疯狗式的打法,伤亡数字直线性上升,诺基卡夫脸上乌青一片,左胳膊也绑着厚厚的绷带,“大将军,必须撤下来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日耳曼人都他娘的疯了,踩着尸体往上冲,城下都堆到一半了。” 尸山,是多么可怕的场景,可在维尔纽斯城下,就在切切实实的发生着。日耳曼人死后,那些活着的人直接将尸体堆在城下,一点点摞起来,成了一座尸体城墙,当这座尸山堆到一定程度,云梯都可以没过城头了。可怕的日耳曼人,他们才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看看天色,已经是傍晚,再有半个时辰,天色就会彻底暗下来,奥尔格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撤吧,通知城里的人开始准备,各部照源计划行事,今晚戌时准时发起突围。” 撤退的命令下达,任酚等人如释重负,四周城墙上的守军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出去后,仓皇逃窜。夜色暗下来,日耳曼人也终于打下了城墙,进而夺取城门。新一轮的巷战开始,当进入维尔纽斯城之后,日耳曼人才发现城中的战斗一点都不比攻城战轻松。一名头发灰白的日耳曼青年统领着一支十人的小分队,他们的目标是肃清东边的一条胡同,夜色笼罩下的胡同里,阴风阵阵,没有生气。 这支小分队刚刚进入胡同,就听到一声猫叫,紧接着胡同两端出现许多人影,顷刻间这支小分队就被堵在胡同里,箭矢飞来,再加上突然发动袭击,这支日耳曼小分队根本来不及突围,就被悉数斩杀。在另一侧,一直百人队组着两条长蛇阵慢慢的清缴一条街道。马克刚想推开一家店门,就看到前方传来一阵光亮,仔细看了下,只见一群人举着火把走过来,当先一名士兵身着百夫长服饰,长着大饼脸,满头枯黄的头发。 马克顿时放松了戒备,闹了半天是自己人,还以为是东方人的偷袭部队赶来了呢。进入城中后,马克可没少吃亏,要不是命大,就被一把短刀刺破脑门了,好在当时反应快。将阔剑杵在地上,马克朝着那名百夫长招了招手,“兄弟,你是哪个兵团的,这条街不是由我们负责的么?” 那名枯黄头发的壮汉裂开大板牙,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耳曼语说道,“我们隶属于乌南特大人麾下,奉命去东边的,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们可没什么兴趣。不过提醒你们一句,附近可藏着不少东方人,小心他们偷袭你们,刚刚一名兄弟就着了道。” 马克点点头,心中放松不少,只要不是抢买卖的就好,军中有规矩,搜索中抢来的东西有一半归自己,如果这些人也是冲着这条街道来的,那岂不是要分一部分战利品给他们?马克朝着那名百夫长走去,脸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谢谢兄弟提醒了,乌南特大人乃是多尔勒大人眼前的红人,自然看不上那点小买卖的。告诉你们啊,刚刚我们....额....你....” 马克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的壮汉百夫长,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名壮汉会突然下手杀自己人。临死那一刻,马克终于看清来人的脸,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这哪是什么百夫长,这是典型的斯拉夫壮汉脸啊,可惜天色太暗,火光闪耀的,离着那么远根本没分辨出来。马克死的那叫一个不甘心,躲过了那么多次偷袭,这次自己却送上门让别人杀。 马克一死,街道上顿时乱成一锅粥,由于双方全都穿着日耳曼士兵盔甲,打到最后,日耳曼士兵自己都蒙圈了,有时候打着打着对方就喊一句日耳曼语,可是刚停手,对方又露出狰狞的面孔。这样的一幕到处都是,整个维尔纽斯城乱成了一锅粥,自己人杀自己人,同样也在杀敌人,大家都搞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奥尔格这招趁乱偷袭的办法并不高明,城池攻防战以及巷战市场发生这种情况。要怪就只能怪日耳曼人巷战经验太少,临时应变能力也不足,如果他们早早地制定好暗号,再在己方盔甲上做好标记,就不会乱成这种程度了。维尔纽斯城一片糟乱,到处都是厮杀声,哪怕洛泰尔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无奈之下,只能下令重新集结,只要兵马集结起来,那些冒充者就不敢混进来了,可这样做的后果是,到处都是防守漏洞,奥尔格所部趁机攻打南门,仅仅片刻之后,就打开南门扬长而去,而南城经过晋北军的折腾,也落下一地鸡毛。 洛泰尔那叫一个气,差点没把守南门的千夫长砍了,“废物,当真是废物,你就不会看清楚点,人家喊了几句话,你就放松了戒备。” 那名千夫长心里也是很不服气,凭什么全怪他啊,城中要是不乱,城墙那边也不可能乱啊,当初是谁喊着集结兵力的?娘的,现在出了事,全都怪到别人头上。洛泰尔的气还没顺,亲兵侍卫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陛下,佛燕岭急报。” 洛泰尔气哼哼的拆开心,仅仅看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手打着哆嗦,那封信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缓了半天劲儿,洛泰尔猛地抬脚将自己的亲卫长踹倒在地,“你这个蠢货,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说。佛燕岭请求援兵,而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下全完了,维尔纽斯驻军恐怕要从佛燕岭冲过去了。” 侍卫长有苦说不出,这他娘的一开始谁知道是如此重要的军报啊,再说了,之前禀报过了,可洛泰尔忙着进攻维尔纽斯城,根本没怎么在意。再者说了,他也不敢私自拆阅军报啊,那样做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拜思尔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洛泰尔有点恼羞成怒了,“陛下,且请息怒,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已经拿下了维尔纽斯城,至于那些东方人,逃走也就逃走了。” 洛泰尔面带不甘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且说奥尔格等人,逃出城后,直接往东逃窜,一刻都不敢停,“任酚,你带着人前边开路,直接去佛燕岭南部,第一军将大部分日耳曼人吸引到北边,这是我们通过佛燕岭的最好时机。洛泰尔那条老狐狸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估计过不了多久,日耳曼骑兵就会追上来。” 一切如奥尔格预料的那样,半个时辰之后,结束乱局的日耳曼人终于派出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兵,沿着道路追过来。而此时佛燕岭南部,也不是无人驻守,为了给洛泰尔一个交代,苏格斯还是在佛燕岭南部谷道布置了一千多人的防守力量。任酚率先头骑兵闯入谷道,遭到了一阵箭雨飞石,虽然天色昏暗,但任酚并没有害怕,现在大部分日耳曼人都被第一军吸引到北边去了,留守南部谷道的又能有多少人?任酚本身就是个狠人,他第一个翻身下马,拔出佩刀怒道,“全部下马,将战马留给后边的人,你们跟我往高坡上冲,灭了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 两侧的日耳曼人吓得一愣一愣的,这群东方人脑瓜子有毛病不成,一群骑兵顺着谷道一溜烟就能冲过去,怎么就下马当步兵了?事前可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大家还想着趁机会偷偷摸摸的给对方制造点麻烦呢,哪曾想对方指挥官就是一条疯狗,这下算是引火烧身了。 任酚亲自领兵攻打,虽然缺少防护盾牌,但散开阵型,再加上日耳曼人无心恋战,很快就冲了上去。日耳曼人哭的心思都有了,搞搞偷袭而已,却惹上这么一群疯狗,这些日耳曼人很清楚佛燕岭的情况,凭现在的兵力,想要阻挡东方人撤出佛燕岭那是痴心妄想,既然阻挡无望,也就不会有人拼死迎战了。只是抵挡了片刻,日耳曼人丢下两百多具尸体,灰溜溜的往山里逃窜,任酚占据谷道高坡,也没有深追。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奥尔格的主力终于抵达,奥尔格将齐格留下来,齐格与任酚领着三千多人埋伏在谷道两侧,日耳曼骑兵追击到来后,顷刻间飞石箭矢一股脑的全招呼上。这群日耳曼骑兵被打的抱头鼠窜,这下日耳曼人总算明白什么叫穷寇莫追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一群如狼似虎的晋北军。 洛泰尔顺利的打下了维尔纽斯城,可为了这座维尔纽斯城再加上佛燕岭一系列战事,前前后后一共损失了一万五千名日耳曼勇士,每当想起这个伤亡数字,洛泰尔就一阵肉疼。而维尔纽斯驻军仅仅付出了三千多伤亡,连日耳曼勇士一半伤亡都没达到。说是胜利,不是胜利,反正洛泰尔心里就先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第783章 夜晚不归 第783章夜晚不归 不过,洛泰尔永远也没想到,在他以为维尔纽斯战事结束的时候,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洛泰尔忘记了一个道理,你可以主动挑起战事,但这场战事以什么样的形式结束,那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自维尔纽斯战役打响后,围绕着这座城池,托木斯克城做了很多行动,首先第一军靠近佛燕岭,其次周定山所部会同第二军开始向普斯克城逼近,仅仅两天后,就与驻守梁赞河的约尔科伦所部碰面。 双方碰面,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周定山亲自统领的骑兵先锋只有八千,而梁赞河驻军却有一万,双方在梁赞河附近展开了一场规模宏大的骑兵对垒。 重骑在前,连环马居后,轻骑负责袭扰刺杀,整个梁赞河被两股骑兵踩得面目全非,这场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双方丢下共三千多尸体后,以晋北骑兵的退去而结束。周定山之所以打这一仗,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就是要告诉梁赞河守军以及美苏达城驻军,托木斯克城驻军就是冲着普斯克城来的。梁赞河一战,让日耳曼人见识到了晋北骑兵的威力,他们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硬拼下去,恐怕梁赞河驻军非得被打残了不可。 第二日,托木斯克城主力抵达梁赞河附近,约尔科伦虽然狂妄傲慢,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好汉不吃眼前亏。约尔科伦领着自己的骑兵往普斯克城方向撤,周定山率领托木斯克城主力几乎是后脚跟着,午时刚过,普斯克城第一场攻防战便拉开了序幕。 那一边洛泰尔攻打维尔纽斯城,这一边周定山就率兵攻打普斯克,但是普斯克城重兵把守,托木斯克城驻军又没有带足攻城器械,伤亡不少后只能暂时退却,周定山下令在梁赞河附近驻扎,同时将所部大军一分为二。约尔科伦一直担心托木斯克城驻军什么时候进攻,可他哪里知道,此时周定山已经将目光瞄准了美苏达城,只要美苏达城没有动静,他是绝对不会退兵的,做这么多事情,付出不小的伤亡,就是为了把美苏达城驻军勾出来。 自拜思尔被调走后,原铁匠家族成员奎伦斯被调到了美苏达城,如今美苏达城共有驻军三万,绝对是实力强横了。奎伦斯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外边打得震天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派援兵了,连慰问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奎伦斯能忍得住,但是约尔科伦忍不住啊,他可生怕东方人强攻普斯克城。 在他看来,奎伦斯就是要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如果奎伦斯能分出一支兵马驰援攻打梁赞河,或者去进攻托木斯克城的话,就能很大程度的减轻普斯克城的压力。如今托木斯克城方面,所有的驻军几乎被抽调空了,不是进攻托木斯克城的最佳时机么? 约尔科伦越想越生气,最终,拿起笔杆子,做了自维尔纽斯开战以来最大的一件蠢事,就是这封信,让日耳曼大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此时的约尔科伦永远也想象不到这封信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哪怕洛泰尔就站在这里,也未必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托木斯克大本营制定了一套复杂繁冗的计划,周定山就是实施这个企划的关键一步,而周定山也不负众望,他用最锋利的进攻,不断撼动这普斯克城防线,揭开约尔科伦等人内心的恐惧。约尔科伦不是蠢材,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征求了普斯克城几名贵族千夫长的意见,这些人对城外的托木斯克城大军充满了恐惧,全都觉得奎伦斯的做法有些太过分了。一封信很快写好,由于军情紧急,快马加鞭送往美苏达城。 周定山还在耐心等待着,他并不知道约尔科伦已经往美苏达城送了一封信,在他看来,给普斯克城的压力还是太小了。其实一些军中将领也不太明白周定山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这一天,周定山再次召集众人帐中议事,“如今休整完毕,本将决定再攻普斯克城,明日白崇、闵贵,你们二人率兵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普斯克城,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本将需要你们爬上一次城头。” 白崇和闵贵二人全都露出震惊之色,普斯克城有重兵把守,对方准备充足,强攻之下必然会损失惨重,更何况是要摸到城头。可周定山的神情不似作假,十分严肃,军令就是军令,白崇和闵贵就是再有意见也得执行下去,只是二人不明白,杨将军的行事风格怎么与往日大不相同呢? 军令下达,白崇和闵贵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将伤亡降到最低,这二人也是沙场老油条了,自然能琢磨出一些办法来。 次日一早,普斯克城外战鼓隆隆,四千晋北军士兵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夹击普斯克城,这一次晋北军士兵众志成城,有一种不上城头不罢休的架势。士兵们扛着云梯,在接近城墙的时候,投石机和车弩开始对城头发起压制,投射的东西除了石块还有着不少装着火油的瓦罐,片刻之后,普斯克城西面城墙就被大火吞噬。 水火无情,守卫城墙的日耳曼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名日耳曼士兵沾染上火油,火势一起,迅速烧到全身,周围的人赶紧冲上来灭火。为了守城,日耳曼人还准备了不少滚木等物,现在却助长了火势。 约尔科伦脑袋有点疼,没想到东方人竟然存了这么多火油,眼下城头上乱哄哄的,根本无法阻止敌军靠近城墙。果不其然,趁着城头起乱子,晋北军士兵迅速靠近,一架架云梯立在城墙上,士兵们手持从日耳曼人拿抢来的木盾,一点点往上攀爬。日耳曼人的盾牌或许战阵之上防护力不怎么样,但攻城的时候用来阻挡敌人的箭矢还是很有效的。西面城墙立着数不清的云梯,晋北军士兵潮水般往上扑,守卫城墙的千夫长急的心头剧颤,“快,快把石头把上来,东方人开始攻城了,把他们打下去,快点。”谷藻 经过千夫长的不断呼喊,慌乱的日耳曼士兵总算恢复一点神智,他们开始靠近城垛,对那些进攻普斯克城的晋北军士兵扔石块。石块比滚木好用多了,木盾根本抵挡不住,不断有人被石块砸中,掉落下去。白崇亲自站在城下,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别怕,继续往上冲,日耳曼人挡不住我们。” 这时投石机再次发威,因为怕误伤,所以他们将投石机射程调了一下,大部分火罐掉进城中,寒冬季节,天干物燥,很多地方遇火就着。约尔科伦郁闷的够呛,没想到这个时候东方人还敢动用投石机,调了射程后,大部分落进了城中,但还是有一部分落在城墙上。一个瓦罐落在滚木旁,顷刻间引燃了大火,周围的日耳曼士兵全都遭了秧。看到城头再次起乱子,攻城的士兵信心更足。 日耳曼千夫长格伦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打下去,伤亡会非常惨重,东方人到底是疯了么,还是他们对普斯克城势在必得?起乱子的额地方越来越多,终于一名晋北军士兵持着钢刀冲了上来,一爬上城头,他就挥舞着钢刀对两侧的日耳曼人大肆砍杀。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漏洞,格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快通知约尔科伦大人,速派人增援,必须趁着敌人没有大举压上前,把他们顶回去。” 日耳曼人的反应还算快,其实约尔科伦早就留了不少预备队,一听到西城墙出现危险,援军立刻扑了上去。有了援军,日耳曼人士气大振,重新组织进攻,开始对城头上的晋北军士兵展开围剿。 晋北军虽然打上了城头,但实力上的差距是不可弥补的额,日耳曼人像潮水般涌上来,先头两百多人迅速淹没在日耳曼人的反扑中。西城墙攻防战打得异常惨烈,负责东城墙的闵贵同样不好受,为了攻上城头,闵贵都已经亲自上阵杀敌了。 虽然没有拿下整个城墙,可晋北军短时间内打上城头的事情,大大刺激到了日耳曼人,他们不得不加派兵力。惨烈的攻防战还在继续,临近午时,后方响起了金锣之声,闵贵以及白崇全都被整蒙了,强攻到现在,已经有些机会了,怎么就鸣金收兵了呢? 周定山一直在观察着城墙攻防战,自白崇的兵马打上城头那一刻,他就知道已经完成任务了,之所以到现在才鸣金收兵,就是不想引起约尔科伦等人的怀疑。不管怎样,晋北军鸣金收兵,还是让日耳曼人长长的松了口气。晋北军一走,日耳曼贵族千夫长们就找到了约尔科伦,他们真的被之前的攻防战给打怕了,“约尔科伦大人,必须尽快想办法才行,东方人为了普斯克城可以说是不惜血本,不计伤亡了,刚刚那么一会儿就死了两千多人,差一点就拿下西城墙。如果没有人牵制托木斯克城驻军的注意力,凭着托木斯克城驻军的兵力,可以把我们活活耗死的。” 面对那种疯狂的进攻,没有人会不怕,哪怕约尔科伦都有些胆寒了。这一次能防住,要是东方人派出上万兵马四面攻城呢,那样还能守得住么?被动的防御永远都是最笨的方法,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一支兵马去牵制托木斯克城驻军。想到此处,约尔科伦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写了一封信,继续送往美苏达城。 美苏达城,奎伦斯接到第一封信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觉得约尔科伦完全是言过其实了,普斯克城城高墙厚,又有那么多兵马驻守,东方人是神仙不成,能撼动普斯克城。奎伦斯第一反应就是按兵不动,他心里一直坚守一个念头,那就是稳守美苏达城,只要自己不乱动,就不会有什么破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很快第二封信就送大美苏达城,看了第二封信的内容,奎伦斯不得不认真对待了,东方人竟然打上了城头。这次多久,就已经攻上了城头,难道东方人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奎伦斯倒不认为约尔科伦在撒谎,这位红袍主教可是性情高傲的人,仅仅两天,重兵把守之下,就让东方人打上了城头,这是何等丢脸的事情? 如果没有切实发生过,约尔科伦不会编这种理由抹黑自己的尊严和荣耀。放下信,奎伦斯揉着额头,有些苦恼的问道,“斥候还没回来么?梁赞河方向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真是见鬼了,约尔科伦竟然焦急城这副样子。” 坐在下手的一名千夫长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梁赞河附近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但奎伦斯需要梁赞河附近最详细的情报,这就需要一点时间了。不仅需要驻军情况,还要具体的人数,这对斥候来说并不算简单。 一直临近傍晚,斥候终于回来,不过去了十几个人,回来的只有四个,而且还人人带伤,一名还算较好的斥候,断断续续的说道,“奎伦斯大人,梁赞河有东方人兵马近三万人,其中骑兵一万两千,除了托木斯克城驻军,恐怕第二军营的人全都在梁赞河了。” “嘶”奎伦斯丝毫没有怀疑吃后的话,这些人用生命带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怪不得普斯克城压力如此大,约尔科伦频频请求援兵,敢情托木斯克城驻军以及第二军全都到梁赞河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托木斯克城附近岂不是兵力空虚饿了?这一刻奎伦斯有些心动了,他生性谨慎,被称为“老鼠司令”,可谨慎归谨慎,一旦有绝佳的机会出现,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或许约尔科伦说的很对,此时攻打托木斯克城的话不仅能减轻普斯克城的压力,还能沉重打击托木斯克大本营的嚣张气焰。想到就去做,奎伦斯迅速作出安排,留下万余兵马留守美苏达城,其余士兵随他出征托木斯克城。将近两万大军,趁着托木斯克城附近兵力空虚,一定能给托木斯克大本营带来沉重的打击。 第784章 狭路相逢 第784章狭路相逢 奎伦斯怀揣着信心走向进攻托木斯克城的道路,他一生谨慎,唯一一次心动,却让他踏上了不归路。周定山的大军纹丝不动的钉在梁赞河,约尔科伦的普斯克守军一动都不敢动,不过奎伦斯出兵托木斯克城的消息已经送来,所以约尔科伦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担忧。 东方人,不是厉害么,等托木斯克城噩耗传来,看谁能忍得住。约尔科伦已经在畅想美苏达城大军纵横托木斯克城的一幕,东方人真的是被维尔纽斯城局势逼急眼了,居然做出了狗急跳墙的事情。 不过可以理解,托木斯克城西部三座坚城,美苏达城和普斯克城已经落入日耳曼大军手中,唯一的维尔纽斯城如果再陷落,那托木斯克城就光秃秃的暴露在日耳曼勇士的进攻之下了,三座城池相互依托,可以死死地钳制住托木斯克城,哪怕东方人有十万大军,也动弹不得。托木斯克城虽好,但有纤体那缺陷,就是城墙残破,易攻难守,注定守着托木斯克城,就等于给自己增加了很大掣肘。 约尔科伦以为周定山不知道美苏达城发生的情况,可实际上奎伦斯这边一行动,周定山这边就开始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了。之所以还没有行动,就是不想让奎伦斯所部反应过来,只要他靠近托木斯克城五十里范围,到时候就算上帝显灵,也别想救他了。这个时候,白崇和闵贵等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定山一定要坚持不惜代价的打上普斯克城头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普斯克城制造压力,进而让奎伦斯做出错误的判断。 可以想象,所谓的维尔纽斯城攻防战以及普斯克城攻防战全都是幌子,无论第一军驰援佛燕岭,还是第二军驻扎梁赞河,都是为了诱骗美苏达城大军进攻托木斯克城。看着麾下众将,周定山凝重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轻松之意,“事到如今,本将也不瞒大家,从一开始,托木斯克城大本营就制定了放弃维尔纽斯的打算,我们的目标就是借维尔纽斯和普斯克城,尽可能的消灭日耳曼人的兵力,为下一步夺取萨克森公国做准备。如今佛燕岭附近的第一军已经向南直插奎伦斯所部后方,我们的任务就是拖住普斯克城守军,等第一军进入指定位置后,迅速回援托木斯克城,配合第一军全歼奎罗斯所部,这可是军队改制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歼灭战,还望驻军勠力同心,督师万胜!” 白崇等人心潮澎湃,他们已经被这个伟大的计划深深的震撼,“督师万胜,歼灭敌军”,众人振臂高呼,对他们来说,胜利已经是早晚的问题,因为日耳曼人已经不知不觉中落入彀中。奎伦斯所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故意沿着卡其威尔河行军,一直到了第二天午后方才进入岑伟波克地界,到了这里,日耳曼人感慨良多,在这里日耳曼大军曾经经历过一场惨败,那一战,日耳曼大军再无进攻托木斯克城的勇气。 可是现在他们重新回来了,这一次一定要东方人付出代价。 奎伦斯命令各部于岑伟波克就地驻扎休整,如此过了一夜,方才向托木斯克城运动。这时,奎伦斯打出旗号,已经不怕被人发现了,到了这里,已经靠托木斯克城如此近,就算东方人其他大军想要驰援也来不及了,最先抵达托木斯克城的一定是他的美苏达城驻军。 巳时,寒风肆虐,道路上人烟稀少,就连鸟兽也不愿意出没,越过黑杨林,前方就是托木斯克城南部,此时一支银光璀璨的骑兵正严阵以待,人数约有两千余人。奎伦斯笑了,这就是托木斯克城最后的力量么,大本营的东方人太天真了,就靠这点兵马就想挡住美苏达城两万大军么? 晋北骑兵并没有立刻发起突袭,而是散开阵型,将整个战场拉得很开。骑兵散开,一队千余人的黑甲步兵出现在战场上,他们维持着严密的方阵,耸立在骑兵中央。奎伦斯的手慢慢抬了起来,不管托木斯克城还剩下多少兵马,这一仗不得不打,大军走到这一步,如果还放弃眼前的机会,上帝都会生气的。轰隆隆,骑兵开始了冲锋,可声音却来自自己的后方,大地颤抖,发出沙哑的哀鸣,又是一支银甲骑兵,他们人数更多,约有四千人左右,这些人有斯拉夫人,有蒙古人,还有西伯利亚人,全都是清一色的银甲。奎伦斯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儿,“不对,这是第一军的骑兵,是他们新组建的骑兵,为什么?为什么第一军的人会出现在岑伟波克方向?” 当奎伦斯陷入不妙的境地时,远在两百里外的普斯克城也接到了消息,看着手中的喜讯,约尔科伦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反而如死了亲爹一般难看。洛泰尔陛下率军打下了维尔纽斯,维尔纽斯驻军逃走,第一军不知去向。 完了,上东方人的恶当了,如果维尔纽斯已经拿下,那么第一军铁定不会留在佛燕岭附近,他们为什么会消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冲着奎伦斯的兵马去的,维尔纽斯驻军逃出生天后,第一个反应也是进入托木斯克城,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呢?约尔科伦后悔也晚了,这个时候就算想通知奎伦斯也来不及了。 让约尔科伦更加震惊的是,一直驻扎在梁赞河按兵不动的周定山所部也终于动了,他们的进军方向意图十分明显,就是直插岑伟波克。约尔科伦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什么私人恩怨了,就算奎伦斯以前再惹人讨厌,也不能看着奎伦斯所部被剿灭。 这个时候,约尔科伦救援心切,再次犯了一个错误,他在没有摸清楚梁赞河具体情况,没确定周定山所部是不是全部撤走的情况下,竟然焦急的组织了一万大军救援岑伟波克。梁赞河东部高坡上,斥候欣喜地禀报道,“周将军,果然不出你所料,约尔科伦为了救援奎伦斯,已经出兵岑伟波克。” “很好,传令闫凤山所部立刻调头拦住约尔科伦,闵贵、白崇所部绕到后边,今日,本将要一战打残约尔科伦的红袍骑士团”周定山雄心勃勃,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红袍骑士团,战斗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由于教会背景,在民众中威望最高,如果能打残红袍骑士团,那对神圣罗马帝国乃至整个天主教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约尔科伦一路急行军,在来到其斯尔平原的时候,终于碰上了闫凤山的骑兵,看到这支严阵以待的铁甲骑兵,约尔科伦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只是走到这一步,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撤退肯定是来不及了。今天约尔科伦放下了那些油滑和小心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勇敢过,今天,他是一名真正的贵族骑士。拔出手中的阔剑,战马打着响鼻,五千骑兵五千步兵,在这其斯尔平原上组成了庞大的画面,“全军上前,为了帝国,为了我们的尊严,绝不后撤。” “嚯”那种发自内心的呐喊是最动人的,但闫凤山又岂会怕?为了等待这一刻,谋划了那么多,岂能放过这些红袍骑士,骑兵对垒,将战争的残酷演绎的淋漓尽致,在其斯尔平原上,上演了一幕可歌可泣的战斗。红袍骑士们勇敢的冲向了列阵等待的晋北骑兵,他们用鲜血书写着自己的荣耀。红袍骑士或许战斗力不如圣十字骑士团,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却是最惊人的,他们上帝思想武装出来的战争机器,以牺牲为荣耀。红袍骑士以及日耳曼步兵发起了最猛烈地进攻,他们用以命搏命的的打法一点点往前推进,闫凤山执行着上边的军令,并没有与对方殊死搏杀,而是边打边退,消磨着对方的战斗意志。终于,白崇以及闵贵的兵马赶来,面对三面合围,红袍骑士以及那些日耳曼步兵的命运可想而知。 约尔科伦拼命抵挡,最终也挡不住红袍骑士团的败亡,最终只能带着十几个亲兵杀出重围,其斯尔平原上,战斗渐渐进入尾声。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这种绞肉机式的打法冷酷无情,最终只是活下来四百多名日耳曼俘虏,其他人全部被晋北军剿杀。继圣十字骑士团和蓝盾骑士团之后,名动西方,深受教会支持的红袍骑士团也被晋北骑兵打垮,下场比圣十字骑士团还要惨上百倍。曾经名噪一时的红袍骑士团,仅仅剩下几十人,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约尔科伦没死在其斯尔平原,如果连这名教会骑士执政官也落入晋北军之手,将成为教会诞生以来最大的耻辱。约尔科伦活下来了,但是斗志还能剩下多少呢,看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倒在眼前,他的心被一点点剥开,碎成渣滓。 打扫完战场,周定山亲率上万大军向岑伟波克开进,而此时托木斯克城南部战事也进入白热化阶段。奎伦斯不是蠢货,从第一军出现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被算计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将美苏达城驻军引入事先挖好的陷阱中。 避无可避,没有别的选择,奎伦斯一辈子谨小慎微,这个时候却像个狠人一样发起了疯,老子手中握有两万大军,就算东方人想啃下来,也要崩掉他们两颗牙齿,面对眼前的困局,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是冷冰冰的吼道,“诸位,你们听好了,我们现在陷入东方人的重重包围中,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你们是想像个勇士一样杀身成仁,还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有胆子的人,拿起你们的武器,就算是死,也该让东方人看看日耳曼男人的厉害。” 日耳曼人没有斯拉夫人那样高大的身躯,可是他们骨子里的好斗与善战是掩藏不住的,无数日耳曼士兵开始疯狂的怒吼。他们以一种有死无生的打法开始换名,面对日耳曼人这种打法,晋北军实在适应不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恰恰占据优势的晋北军是不想跟这群失败者换命的。 林腾是一名普通的晋北骑兵,他想要建功立业,他不畏死亡,但绝对不想跟这群败兵之将换命,可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一名日耳曼骑兵挥舞着阔剑扑了过来,战马错身的时候,这名日耳曼人飞身而起,抱着林腾滚落马下。 落地之后,二人扭打在一起,这名日耳曼人张开嘴狠狠地咬住林腾的耳朵,疼的林腾哇哇大叫,这个时候,林腾骨子里的凶性也被逼了出来,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扣住对方的眼睛,狠狠地戳在他的脖子上,一下两下,直到这名日耳曼士兵没了动静,可是林腾的半只耳朵也被咬了下来,“娘的,真当老子怕你们了,日耳曼凶徒们,来啊,到这里来。” 林腾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左手捡起日耳曼人的阔剑,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怕了,就像一个被鲜血养出来的凶兽。这样的场景到处都是,被日耳曼人换命的打法压迫着,晋北军的战法也变得混乱,阵型也没法保持,很多人都被逼得失去了理智。 铁墨一直在远处观望着战场,这种混乱的场面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虽然一身金甲戎装,但铁墨是不会亲自上场厮杀的,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如果还需要亲自上战场厮杀,那就是麾下臣属无能了,沃尔康也同样看得直邹眉头,“实在没想到奎伦斯所部竟然战力如此卓越,督师,这样打下去实在不值得,我们胜券在握,无需跟日耳曼人换命,臣建议南边放开一条路让日耳曼人逃命。只要周将军所部来得及时,依旧能在岑伟波克挡住这支日耳曼残兵。” 铁墨也是这种想法,既然硬拼代价太大,不如放对方一条生路,看到生机,这些日耳曼人反而会产生情绪波动。旗语打出去,伊丽莎白更是直接通传前方几名指挥使,不久之后,第一军节节败退,露出了一条道路,这个时候日耳曼人哪还管是什么方向,有了生路,一窝蜂的就往前冲。 第785章 内部矛盾 第785章内部矛盾 看到这种情况,奎伦斯却咯噔一下,他想制止,可根本没可能,阻止日耳曼勇士逃命,拿第一个被杀死的就是他奎伦斯。聪明的东方人,果然不给日耳曼勇士机会。 有了生路,日耳曼残兵开始往岑伟波克方向逃窜,之前一次,拜思尔曾经走过的路,日耳曼残兵再次走了一回,只不过这一次,奎伦斯所部能逃出岑伟波克么?奎伦斯不想撤退,他想背水一战,跟东方人两败俱伤,可惜,东方人不给机会,至于逃走,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托木斯克大本营制定了如此庞大的计划,将美苏达城大军给装进来,肯定会制定好了各种应对方案。 岑伟波克,一个给日耳曼勇士带来无穷痛苦的地方,将再次成为日耳曼人的噩梦。 周定山最终还是来到了岑伟波克,如果说第一军骑兵是临时组建的,战斗力并不是十分强悍,那周定山麾下的骑兵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晋北骑兵每一个都是战场上的瑰宝,沙场走出来的老狐狸。他们不惧怕对方拼命,就怕对方不拼命,日耳曼人的疯狂个,根本影响不断哦这群晋北骑兵的情绪。一名斥候飞速赶来,额头汗水岑岑,“报,大量的日耳曼残兵已经朝我部方向赶来,第一军正在从后追击,郑指挥使希望周将军能拦住日耳曼去路,两面夹击。” 周定山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很多事情还没有打听清楚,但猜也能猜出来,恐怕单凭第一军的实力,还无法抵挡这群日耳曼大军,否则也不会让他们逃到岑伟波克了,“闫凤山,组织重骑兵,兵甲着身,连环马于两翼穿插,其余人跟在重骑之后,本将就不信,这群日耳曼人是铁打的,不知道害怕?” 这一刻,周定山悍勇霸道的一面展露无遗,不就是强悍的日耳曼大军么,如果能正面击溃这支日耳曼大军,将在士气上给予日耳曼帝国致命的打击。以前都是重骑冲锋,连环马随后切割,可这次,周定山竟然让连环从两侧冲杀,有着超出常理了。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看低晋北骑兵了,总以为缺少了重骑兵,连环马就无法独立冲阵。 其实都是一种错觉,当年武州城下晋北骑兵第一战,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就正面打垮了奥尔格的铁浮屠。晋北骑兵,是一种多变的兵种,他们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灵活多变以及配合。很快日耳曼残兵就来到岑伟波克阵地,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两千人组成的重骑兵就冲了过来,重骑铁血无情,他们就像是铁浮屠,不管你多么的悍勇,都会毫不留情的正面推垮你。日耳曼骑兵迎了上来,这一次他们再没之前的好运,重骑抢戳刺之下,大量的日耳曼士兵纷纷落马,战马的悲鸣声不断响起,好像预示着末日的到来。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掠过一条血色长廊,悲凉的气息不断弥漫,重骑兵用铁血不断撕扯着日耳曼人最后的信心,没有了骑兵防护,散乱的步兵如何抵挡骑兵?连环马终于出现了,他们横向冲杀,日耳曼骑兵阵型散乱,铁索兜过来,战马成片成片的倒地,骑兵刀带着锋利的寒芒,取走一个个日耳曼士兵的生命。 这就是最精锐的晋北骑兵,他们远远不是第一军骑兵能够相比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拼命地勇气,只是把自己更快的送向死亡。 这一刻,日耳曼人的信心正在一点点崩溃,骑兵刀抬起,噗,一名日耳曼步兵捂着喉咙哀嚎着倒地。周定山冷酷的看着这座修罗战场,他心中怀有怜悯,有着诸多不忍,可是身为领兵大将,也知道不得不这么做,要摧毁日耳曼人的信心,就要从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地方一点点打垮他们。 如果他们英勇,就用英勇打败,如果他们睿智,就用智慧打败。这是强大的对手,也是必须打败的对手,看着战局一点点明朗,周定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传令下去,此战不留俘虏,全部格杀。” 周定山要用血腥手段来告诉日耳曼人,从今往后千万不要想染指托木斯克城,再敢来托木斯克城,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周定山的凶狠,并没有引起战士们的反感,反而给人一种霸道的形象,这才是杨老虎这个杀神该有的风采。郑常歌带着人赶到了岑伟波克,但是留给他的只是收拾残局,那些散落四周,没有斗志的日耳曼人已经毫无威胁。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第一军骑兵距离真正的晋北骑兵还有多大的差距。同样是晋北骑兵,差距却是如此之大。在托木斯克城外,日耳曼人靠着悍勇杀得第一军阵型散乱,而在岑伟波克,周定山所部竟然正面憾敌,以弱势兵力,硬生生打垮了对手。不仅打败了敌军,还从精神上打得日耳曼人浑身颤抖。 第二次岑伟波克之战,近两万美苏达城驻军被全歼,似乎是宣示托木斯克城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美苏达城驻军除了侥幸逃掉的,其他一个活口没留下来,就连地位崇高的奎伦斯也被闫凤山一刀斩落马下。随着岑伟波克战事结束,围绕着维尔纽斯城展开的战事终于落下帷幕。 洛泰尔得到了维尔纽斯城,却在维尔纽斯、普斯克、其斯尔平原以及托木斯克外围岑伟波克,相继损失了五万一千大军,美苏达城实力大打折扣,军团长奎伦斯被杀,红袍骑士团仅剩下不到四十人。薛琳琳的事实摆在眼前,洛泰尔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又失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现在托木斯克城光秃秃暴露在日耳曼勇士攻击之下,可是谁敢去托木斯克城呢?岑伟波克发生的事情不断冲击着每一个日耳曼勇士的内心,试问为什么岑伟波克一战东方人没有留俘虏?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敢动托木斯克城,必死无疑。 “好狠的东方人,竟然制定了如此庞大的计划,让我们一步步走入彀中,可惜了奎伦斯啊”说着话,洛泰尔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一场场战事打下来,手中只剩下不到六万大军,接下来该怎么做?攻打托木斯克城?以现在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啊。 洛泰尔心中充满了落寞,他从没像这一刻如此无助过,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一个巨大的棋盘中,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奎伦斯以及两万美苏达城驻军的覆灭,如同千斤重锤砸在了日耳曼人胸口上,太康五年的第一场雪终于飘落,整个伊斯特拉高地被白色包裹了起来,仿佛是为了死亡的人在祈祷,冰封万里,满目苍夷。 为了一座维尔纽斯城,日耳曼大军前前后后付出了那么多勇士的性命,不知怎地,许多日耳曼士兵心中生出了一种茫然与绝望,托木斯克城就在眼前,可是神圣帝国真的能染指托木斯克城么? 剩下不到六万大军,要守卫普斯克城、维尔纽斯城、美苏达城,如此分摊下来,每座城池只能分到不到两万,再也无法兼顾卡其威尔河以及梁赞河,也就说,神圣帝国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在托木斯克城前沿集中四万大军,而在托木斯克城周围却有着托木斯克驻军以及第一军、第二军,总体兵力远超五万,其中精锐骑兵多大一万两千余人,会同其他骑兵,骑兵总数就不下两万人。面对如此强大的托木斯克城守军,还想打托木斯克城,那不是找死是什么?东方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敢动托木斯克城,来多少杀多少。 大雪飘落,寒风肆虐,可是依旧掩盖不住岑伟波克飘来的血腥味儿,没人怀疑东方人的话,因为他们说得出做得到。 马凯思是一名普通的日耳曼子弟,他来自南部铁匠家族,是领主最忠诚的战士。曾经,他也对伊斯特拉充满了渴望,当攻打维尔纽斯的时候,可谓是豪情万丈,只要打下维尔纽斯城,托木斯克城外围三座堡垒就全部落入神圣帝国之手,拿下易攻难守的托木斯克城也是指日可待。 经过一番苦战,付出惨重代价后,可是得到的却不是喜悦,原本复杂的局势确实变得明朗化了,可所有人都没想到,局势是相反的。真正占据优势的是东方人,而不是神圣帝国,马凯思搞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明明已经得到了维尔纽斯城,己方却陷入了被动。 不理解不代表看不清形势,虽然抱着三座坚城,可傻子都知道,神圣帝国也只能抱着三座坚城死守,如果没有援军,仅靠现有的兵力,只要敢出城,绝对会被东方人打得找不着北。一阵寒风透过缝隙吹进来,马凯思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赶紧裹了裹破被子,“哎,这鬼天气,真能熬死人的,莱斯诺,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回家么?” 旁边的莱斯诺双眼无神的托着下巴,听到马凯思的话,他咧开嘴满脸的苦涩,“谁知道呢?马凯思,或许你不知道吧,最近几天拜思尔、苏格斯几位大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听说城堡里经常传来几位大人的争吵声,好像是关于援兵的事情。哎,估计情况不会太乐观,其实也很好理解,连我们这些人都不愿意继续打下去了,库克大人他们恐怕更不想继续打了。咱们铁匠家族本来就实力不强,如果还继续将更多的家族子弟送到伊斯特拉高地,我们铁匠家族还有未来么?” 莱斯诺不是什么智者,更不是什么聪明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可是他这番浅显的话,却恰恰说出了一个最基本的道理,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最终都要以人为本,没有了人,就什么都没有了。经过东征失败以及伊斯特拉高地连番征战,原来的伯约骑士团损失惨重,隶属于铁匠家族的罗兰尔步兵军团也所剩无几,这些年轻人可都是铁匠家族的青壮勇士,为了支撑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铁匠家族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果再继续派援兵,就要将十四五岁的年轻人集中起来了,这些年轻人还不成熟,远远不是纯粹的家族战士,把他们派上战场,那就是在拿铁匠家族的未来做赌注。一旦这些年轻人也损失惨重,恐怕铁匠家族会自此消失在日耳曼历史长河中。 为了伊斯特拉高地,为了这片本不属于铁匠家族的地方,根本不值得。莱斯诺不懂那些大道理,他只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能抢就抢,抢不到也不能强求,命都没有了,还抢那些东西做什么?比起伊斯特拉高地的诱惑,保住铁匠家族的命运才更重要。 其实莱斯诺的想法并不稀奇,拜思尔、苏格斯等人同样也不想再增派援兵了,当然他们的出发点更复杂,意图也没莱斯诺那么单纯。伊斯特拉战事已经越来越难进行下去,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东方人已经掌控了伊斯特拉高地上的局势。 尤其是约尔科伦,教会重金打造的红袍骑士团在其斯尔平原上几乎全军覆没,作为军团执政官的约尔科伦,胆子都已经被吓破了,他真的不想死在这里,哪怕有千百万的好处,依旧不是葬送于此的理由。约尔科伦需要担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了红袍骑士团,就没有了倚仗,如此大的损失之下,又如何承受教皇陛下的震怒?如今,生存已经成了最基本的问题,约尔科伦是绝对不会蠢到建议教皇继续发援兵的,除非脑袋进了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以眼下的情况看,教会已经对这片土地失去了控制,斯拉夫人已经不再奉养上帝,因为大瘟疫的时候上帝没有拯救他们,真正拯救斯拉夫人的是来自东方的异教徒们。对于洛泰尔请求援兵的想法,约尔科伦是嗤之以鼻的,说到底真正主宰神圣帝国大方向的,还是教皇、多尔勒以及施魏因那些人,其他人根本无法拿主意。洛泰尔想要继续战斗下去,找拜思尔和苏格斯是没有用的。 第786章 温馨氛围 第786章温馨氛围 哎,洛泰尔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约尔科伦砸吧砸吧嘴,好像咀嚼着什么。窗外鹅毛般的大雪还继续下着,天地一片白茫茫,清冷死寂。 拜思尔和苏格斯这对老冤家少有的坐在了一起,围着一个火盆,二人全都愁眉苦脸的样子,谁也没想到维尔纽斯战事的结果会是这样的。东方人庞大的计划,就像笼子将所有人都算了进去,虽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现在大敌当前,也只能暂时摒弃前嫌了。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这二人还在战场上拼死搏杀,如今却像一对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天,“拜思尔,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打下去么?东方人现在可是稳如泰山,手里攥着大把的筹码。谁也不知道弗拉基米尔附近的驻军会什么时候行动,一旦那些驻军也加入到托木斯克城战事中,我们可就全完了。” 说出这些话,终究有些无奈的,这就是事实。眼下托木斯克城附近的驻军,并不是东方人的全部实力,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一旦弗拉基米尔大军行动起来,那就是五个军的力量,这些兵马可以将日耳曼勇士团团围起来。强大的实力差距,已经压得日耳曼勇士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苏格斯有些理解洛泰尔为什么急着讨要援军,不要也不行啊,留给神圣帝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东方人随时都会行动起来,而神圣帝国一点应对方法都没有,只能增加兵力。越早的对托木斯克城动手,风险就越小,可惜,看清楚形势,不代表一定会派援兵,说到底洛泰尔有他自己的利益诉求,而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同样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现在为了伊斯特拉高地,已经付出惨重的代价了,再多的损失是不值得的。 拜思尔又何尝不明白苏格斯话里的意思,所以他淡淡的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是洛泰尔完了,而不是我们,至少多瑙河贵族对伊斯特拉高地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代价太大的话,我们会考虑退出的。接下来就看洛泰尔要怎么办了,他如果拿不出切实有效的方法,那等待日耳曼勇士的只有失败。东方人不断用一座座坚城消耗我们的兵力,做得太成功了,或许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去嘲笑约尔科伦。” 以拜思尔和苏格斯为首的日耳曼贵族们可以说是各怀心机,他们参与到这场高地战争中,都有着不同的利益诉求。洛泰尔当然明白贵族们的心思,可那又如何呢?他虽然是帝国尊贵的陛下,但并不能强迫所有的贵族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洛泰尔无法停下来,这场高低战争开始的时候,就没法停下来了,至少他洛泰尔是不能停下的。萨克森公国紧邻伊斯特拉高地,这次进攻高地,萨克森公国出力最多,势必会惹怒东方人,可以说萨克森公国已经和东方人结下了死仇。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们都可以退出战争,他洛泰尔不能退,就算他退了,东方人依旧不会放过萨克森公国。所以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希望,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白雪纷飞的日子里,天色暗的更早,这一天维尔纽斯城早早地陷入沉寂,城堡中却依旧油灯闪烁,洛泰尔手持鹅毛笔不断书写着什么,一封又一封,他斟字酌句,生怕写错什么,几名亲兵被喊进来,他神情严肃的吩咐道,“你们将这些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帝国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亲兵们全都感受到了一种沉重,这份沉重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几封信送了出去,几名骑士在大雪中奔跑,朝着未知前进,没人知道迎接神圣帝国的会是什么。 伊斯特拉高地托木斯克城,如今还有些青绿之色的捷吉涅茨庄园也银装素裹,两天的时间,雪终于停了。看到如此美丽的雪景,铁墨也少有的生出一点玩心,这些年久居高位,积威日盛,性子越来越成熟内敛,再不像十年前那般轻松。 但是今天,铁墨决定放松一回,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就像一个顽童奔跑在雪后的庄园里,亲手堆起了雪人,手里的雪如此温暖,不由自主的想起长安和汴梁的人,离开这么久,汋雅以及师师她们还好么,孩子们又大了一岁。 如今的铁墨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战争的无奈,战端一启,不是任何人能决定的,如果可以的话,铁墨不会短期内发动一连串的战事,可既然事情发生了,硬着头皮也得打下去,至少该得到的利益必须拿到手中。否则的话,这场战争的意义又在哪里? 心绪纷飞,就像手中的雪人一点点积攒成型,凯蒂是那种天生开朗的性格,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这么久没能回苏格兰,也不见这位苏格兰公主想家。伊丽莎白都说凯蒂有些没心没肺的,一定长寿。凯蒂并不知道铁墨心里想什么,她攥了一个雪球,眼珠子一转,抱着铁墨小手往里一探,就听到铁墨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可恶的凯蒂,铁墨抓起一把雪,飞速转身,全都洒在了凯蒂金色的波浪上,海兰珠和伊丽莎白都是成熟稳重的性子,自然不会和凯蒂这般玩闹,他们靠在汉白玉柱子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这种温馨的日子太难得了,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场大雪,是这场大雪让伊斯特拉战事暂时停止。不断地战斗,不仅日耳曼人需要喘息,晋北军士兵同样需要休整。 伊丽莎白捧着一个热水袋,俊美的脸庞有些红扑扑的,“海兰珠姐姐,你说洛泰尔会甘愿接受眼前的局面么?也不知道这短暂的平静能持续多久,出来这么久,真有些想念长安和汴梁了。” “还真很少见你如此呢,伊丽莎白,我和你一样,并不喜欢战争,只是我们有着很多责任,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海兰珠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笑容,她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很远的地方,还记得当年去草原和亲的事情呢。茫茫草原上,碰上铁墨这个疯子,当年一见,自此和这个疯子再也无法分开。 海兰珠真心的喜欢这个男人,当然,最大的遗憾就是至今还没能生下一个孩子,这也是海兰珠最大的心病。良久之后,海兰珠的思绪才回到原点,还搞怪似的摸了摸伊丽莎白的脸颊,“你呀,也别太担心了,洛泰尔被称作萨克森老狐狸,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他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他为了自己也必须调援兵,哪怕赌上萨克森公国的命运。只要解决掉萨克森公国,我们就可以对波罗的海形成多面夹击之势。没有了日耳曼人的帮助,光凭丹麦人,是顶不住我们的,预计明年我们肯定能回家的,出来这么久,真的有些想念蔡河的风景了。” 异域风光虽然好,终究有些寒冷,这里终究不是真正的家。丹麦人的情况,海兰珠多少了解一些,为了波罗的海战略,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肯定要多了解下丹麦人的。丹麦经过常年的征战,国力衰退,早不复当年之勇。 两百多年前,丹麦王国携手北方各大家族,征战四方,威风显赫,如今却连位于英格兰南部的势力都保不住。维京势力的瓦解,可以说是丹麦王朝走向衰退的根源,瑞典人崛起波罗的海,更让丹麦人的控制力进一步衰弱。如今的丹麦王国,看上去庞大,其实就是一头得病的老虎,只要想办法掰掉老虎的牙齿,这头老虎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二女小声的聊着天,却听海兰珠闷哼一声,抬手摸了摸额头,冰冷的凉意无法消散,触手满是水渍。抬头望向始作俑者,就看到铁墨和凯蒂紧靠在一起,正朝着这里露出坏笑。海兰珠顿时脸露蕴怒,也不再端什么夫人的架子,挑着眉头加入战局,“凯蒂,我打死你。” 凯蒂不怕铁墨不怕伊丽莎白,就怕这位萧夫人,看到海兰珠气冲冲的扑过来,吓得她花容失色,赶紧躲到铁墨身后,还不断推着眼前的男人,“不是我,是他。” 铁墨收起笑容,脸色一正,一本正经的将凯蒂捞过来,“就是你,珠儿,快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打死吧”。铁墨的脸皮有多厚,海兰珠当然知道,也不以为意,三人在庄园里你追我打,惹得一帮子侍卫全都傻了眼。真是太少见了,连海夫人也露出如此孩童的一面。庄园里充满欢声笑语,这也表明了托木斯克城局势一片大好,寒冬天气,又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可在庄园外,却有几名衣衫褴褛的人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已经说明他们心中有多恐惧。 这是几名异族人,他们并非斯拉夫人,更不是东方人,三名男子,将一名全身包裹在粗布破皮衣的人围在中间,这是一名女子,由于头发糟乱,脸上满是污秽,再加上冻伤,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这名女子瑟瑟发抖的站在寒风之中,有些惊恐的望着眼前的这座庄园。 在整个西方,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座庄园,哪怕一名农奴,都听说过斯拉夫人的圣地庄园。能够来到这里本身已经是个奇迹,再多的东西已经是奢望。她叫罗雷尔·兰斯,乃是山姆的妹妹。当哥哥说得到东方大帝庇佑的时候,心中有着一万个不相信,即使现在,依旧不敢相信,东方大帝真的会帮助没落的兰斯家族么? 从木头岛一路到托木斯克城,路程是艰难的,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一点都为过,哥哥原来的十几名随从全部葬送在路上,好不容易逃到波罗的海边境,又遇到了活跃在深山老林中的高山人。罗雷尔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东方大帝还记得山姆是谁,否则,她罗雷尔就要成为高山人的奴隶了。围在身边的三名高山人战士,是绝对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的。 庄园内,铁墨正和凯蒂联手捉弄着海兰珠,三人闹成一团,周定山抱着佩剑慢悠悠的走过来,刚踏进花园,就中了招。凯蒂一看砸到了周定山,伸伸舌头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城堡,铁墨呼口气,朝周定山招了招手,“定山,大冷天的你不再屋里待着,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督师,确实有点事儿,刚刚卫兵通传,外边有几个人求见,其中有个人叫什么罗雷尔·兰斯,末将实在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所以想问问督师到底见还是不见?”周定山着实不知道罗雷尔是哪位,就算是山姆,他也未必记得,对他来说,山姆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每天有那么多大事要处理,怎么可能记住这个人呢? 铁墨也是微微发愣,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只能挠着额头说道,“真是奇怪,罗雷尔,这是谁呢?” 一看铁墨这个反应,周定山就决定把那几个人全都扔大牢里去了,就在这时,伊丽莎白快步走了过来,“定山,你先慢点,夫君,你莫忘了,山姆不是有个妹妹的么?前些日子还是你派人跟山姆去木头岛接她的,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外边的人很可能就是山姆的妹妹,所以还是见面问清楚的好。” 山姆?经过伊丽莎白的提醒,铁墨总算想起来了,周定山却还是一脸的茫然之色。庄园外,罗雷尔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心里的希望也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像东方大帝那样的人,终究是不记得山姆是谁的,哥哥也真的是太傻了。 只是,已经来到西伯利亚,如果见不到东方大帝,那自己也没法回木头岛了,一想到从今往后会成为高山人发泄兽欲的奴隶,心中就一阵悲凉。高山人是一支几乎与世隔绝的部族,他们过着最原始的生活,罗雷尔过不了那种日子。 第787章 倒霉的法云纳 第787章倒霉的法云纳 嘎吱,一声响动突然传来,庄园的门缓缓打开,罗雷尔看到一队卫兵齐刷刷的走过来,当先一名魁梧男子。雪白的貂皮衣,厚厚的帽子,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很舒服。 铁墨也是闲来无事,想到外边瞧瞧风景,便随着周定山一起来到庄园外的大道上,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狼狈的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这就是罗雷尔了吧,眉头蹙了醋,尽力让自己和善一些,“你就是罗雷尔,山姆·兰斯的妹妹?” 自有翻译将话转述过去,罗雷尔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只存于传说中的东方权贵竟然真真切切的站在眼前,“你....你是....呜呜....”,罗雷尔不知怎地,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悲伤无比的哭泣起来。 铁墨和周定山面面相觑,全都让罗雷尔这个举动搞迷糊了。铁墨使个眼色,示意卫兵上前将罗雷尔搀扶到一旁,同时还仔细的观察着另外三名男子,他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派出去接罗雷尔的斯拉夫士兵。真是奇怪了,这些人怎么会送罗雷尔到托木斯克城呢? 确定了罗雷尔的身份后,铁墨将她交到了伊丽莎白手中,经过一番询问之后,总算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前去木头岛的过程中还算顺利,山姆也不敢耽搁,在木头岛待了两天就让十几名斯拉夫士兵护送罗雷尔前往托木斯克城。 为了防止意外,山姆还在海伦娜酒商那里租了一条船,一切还算顺利,在途经奥克山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护送小队遭到了高山部落的袭击,十三名斯拉夫卫兵全部葬送在奥克山,高山人见罗雷尔是个女的,所以才让她活下来。或许是罗雷尔有些急智吧,说自己是东方大帝的仆人,用自己可以换回一万金币的赎金。 高山人对女人并不是太看重,无非是一群能够生养的牲口罢了,如果能换一万金币,哪能不心动?就这样,罗雷尔怀揣着最后一分希望来到了托木斯克城。 知道了事情经过后,铁墨心里一阵怒火往上冲,十几名斯拉夫战士,躲过了丹麦人躲过了日耳曼人,最后却死在了高山人手中,这也太冤枉了,真的是不值得。 海兰珠也是非常生气的,如今大明帝国在西伯利亚可谓是威名日盛,没想到十几名精锐士兵竟然死在一群野人手中,斯拉夫人可是刚刚归顺没多久,这件事如果不做交待,恐怕军中的斯拉夫士兵一定会心生不满的,作为统领者,连自己麾下的士兵都不爱惜,还如何赢得士兵们的爱戴? 海兰珠一直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她坐在铁墨身边低声道,“高山人不能留,不管是为了立威,还是收揽军中斯拉夫士兵之心,必须灭掉高山部落,否则以后谁都敢再咱们头上动刀。” “珠儿,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我们直接出手灭了高山部落,以后再碰上罗雷尔这样的事情,别人会怎么对待我们的人,恐怕为了免除后患,只能斩草除根”铁墨也是分外头疼,一个小小的高山部落而已,说灭就灭掉了,问题是带来的后果。 在波罗的海东南方,活跃着不少部落,以后占领波罗的海后,少不了要跟这些部落打交道,如果高山人把罗雷尔送到托木斯克城了,还下手灭掉高山部落,其他部落会怎么想?再有罗雷尔这样的事情,人家只会斩草除根,不留活口,到时候连个谈判赎人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吧,给那几个高山人一万金币,先把他们放回去。然后让定山将尚可喜找来,让尚可喜带人假扮日耳曼残兵,把高山部落给本督师灭干净。” 海兰珠美目眨了眨,伸手退了铁墨一把,哭笑不得的撇嘴道,“姓铁的,有你这么缺德的么?这么点事情,也要往日耳曼人头上扣屎帽子,洛泰尔要是知道实情,非让你给气死不可。” “气死更好,反正日耳曼有不少散兵游勇活跃在奥克山附近,这个黑锅他们是背定了,等灭了高山部落,再让人以进山剿灭日耳曼散兵为由,直接将日耳曼人赶跑,洛泰尔就算知道了实情,能拿我们怎么样,没有证据的事情,说了也是白说,莫要忘了,咱们可是给了高山部落一万金币呢,嘿嘿!”. 铁墨阴狠起来,有时候真的挺可怕的,海兰珠觉得这家伙好些年已经没有如此阴损过了,一万金币买高山部落项上人头。干了坏事,还不给人留下把柄。 尚可喜最近也是闲的快出毛病了,周定山那帮子人在托木斯克城附近不断奋战,就连曹源那个不开眼的混账东西都放下行军锅去了罗格达丘陵,他这位尚大将军竟然窝在营中看风景。督师也真是的,眼下改制结果非常不错,那些斯拉夫人和蒙古人训练也跟得上,完全可以拉出去练一练了,训练再好,也不如实战见效快。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张伯成的伤势好了一大半,此时已经可以跟尚可喜坐在一起聊天了,“高将军,不是末将发牢骚,督师真有点小心眼了,不就惹了场乱子么,就直接把咱们第七军撇到了外边,啥事都捞不到,人家第四军都捞到了配合史将军的任务,咱们都快成后娘养的了。”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门外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没多久,周定山就寒着脸走了进来,“张伯成,杨某看你这皮子又痒了,督师也是你能非议的?如果下次让杨某再听到你胡说八道的,就将你扔到军法处大牢去,到了那里,你想说多少话都行。” 在晋北军,周定山绝对是一等一的狠人,尤其是掌管的军法处,更是让人闻风丧胆,谈虎变色,大牢里那位唐淼唐将军,简直就是阎王手底下的恶鬼,多少军中刺头,到了军法处大牢走一圈,全都哆嗦着腿走出来。被周将军扔进去的人,除非督师发话,否则谁说情都不管用。尚可喜也忍不住瞪了张伯成一眼,这个张伯成,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口无遮拦的。 尚可喜与周定山素来交好,赶紧拉着周定山坐下,“定山,莫根这个蠢货一般计较,他也就发发牢骚罢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编排督师的不是啊。倒是你,大老远的跑过来,不会为了找高某聊天吧?” “尚大哥,督师交代你点事情”周定山示意尚可喜附耳过来,笑声耳语几句,片刻之后,尚可喜便笑着拱了拱手,“定山,替尚某谢谢督师好意了,此事尚某一定办的完满。” 尚可喜不是傻子,灭高山部落并不是什么难事,随便找个把总领人过去就行了,何必让他尚可喜亲自出马呢?说到底还是上次动乱的事情,虽然表面上一片和谐,可终究还是有着不小的隔阂,铁墨让尚可喜领兵剿灭高山部落,就是借这次机会,让尚可喜收拢人心,消弭军中隔阂。 尚可喜这名都统制能亲自动手替十几名斯拉夫战士报仇,落在斯拉夫士兵眼中,以往的过节会立马烟消云散,尚可喜也会受到更多斯拉夫士兵的尊重。铁墨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尚可喜自然能体会得到。 其实剿灭高山部落只是很微小的事情,尚可喜亲自出马,不仅剿灭了高山部落,还顺带着连流落在此地的许多日耳曼散兵游勇给剿灭了一大半。当然,洛泰尔此时焦头烂额的,哪有心思留意发生在高山部落的那点破事? 叶琳堡,跟洛泰尔一样,法云纳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在他面前,站着一名如同乞丐的男子,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去托木斯克城谈判的格拉纳。此时的格兰纳哪像个贵族,更像个逃难的乞丐,全身破破烂烂不说,满脸的大胡子都快把嘴巴盖住了。 格拉纳由于是逃出托木斯克城的,自然不敢走罗格达丘陵,所以绕了很远的路,如今西伯利亚境内冰霜刺骨,到处还有匪患,格兰纳辛辛苦苦折腾了十几天才回到叶琳堡。 “亲王大人,东方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幸亏臣见机得快,逃出了托木斯克城,否则就让那些人给毒死了”格拉纳话还没说完,法云纳就气得眼睛一瞪,抄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格拉纳根本没有防备,立刻被砸的额头冒血,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的。 法云纳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格拉纳骂道,“你这个蠢货,东方人明摆着就是不想担破坏和谈的恶名,所以才暗中使那些手段捉弄你,人家就想让你逃呢,你倒好,还真是听话,别人刚刚敲鼓,你这边撒腿就跑,现在好了,东方人完全可以把责任丢我们头上,说我们无心和谈。你就安心待在托木斯克城能怎么样,东方人真能杀了你不成?你....你真事气死我了,陛下怎么会养你这么个蠢货....” 法云纳骂了半天,终于懒得骂了,挥挥手示意卫兵把格拉纳带下去。经过这次托木斯克城和谈,法云纳看明白了很多东西,东方人就从没想过和平收回叶琳堡,他们就是想拿叶琳堡做文章,为后边的行动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至于西方各国反对太激烈。 看来东方人是铁了心要跟丹麦王国撕破脸了,如此一来,势必会对波罗的海动手。这一刻,法云纳真的很想集结兵马进攻罗格达丘陵,驰援日耳曼人,减轻洛泰尔方面的压力。可是,他不敢动,罗格达驻军不是吃素的,人家严阵以待,就靠叶琳堡附近的上万丹麦兵马,前去罗格达丘陵简直就是找死。 还没想通该怎么办,卡西莫图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卡西莫图有急事求见,也没注意到法云纳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亲王大人,大事不好,刚刚得到的消息,洛泰尔打下了维尔纽斯城。如今托木斯克城西部三座坚城已经全部置于日耳曼人手中,不过经过前后一系列战事,日耳曼人兵力损失很大,加起来将近五万精锐葬送在东方人手中。” “什么?”法云纳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无异于如遭雷击,整个人有些呆滞,嘴唇哆哆嗦嗦的,“怎么会这样?完了,日耳曼人损失这么多兵力,还怎么攻打托木斯克城?洛泰尔啊洛泰尔,你不是号称神圣罗马帝国五十年智者,萨克森最睿智的老狐狸么,为什么会栽的如此惨?” 法云纳脸色发青,嘴上虽然埋怨洛泰尔,但他甚至洛泰尔的能力,东方人一定是耍了什么高明手段,恐怕就算自己碰上了,也未必会比洛泰尔做得更好。只是心中总是不甘,本来以为有时间酝酿下下一步行动方案的,谁能想到日耳曼人会损失如此惨重,如此一来,丹麦王国就必须抓紧行动了。 否则等到东方人解决掉日耳曼人这个大麻烦,那丹麦勇士就要独自抵抗强大的东方帝国了。越是想下去,越是胆颤,从一开始就上了东方人恶当了,东方人用一个普斯克城钓着洛泰尔,一点点蚕食日耳曼人的兵力,不也是同样的方法,用叶琳堡大片土地钓着丹麦王国么? 对,是波罗的海,东方人真正的意图是波罗的海,娘的,全都被东方人给耍了。法云纳看不起日耳曼人,这些信奉上帝的异教徒们,根本不值得挽救,可眼下的情况,哪怕是死敌,也得团结在一起了,面对东方帝国这个庞然大物,谁也无法独立支撑。 如果是两百年前的丹麦王国,谁都不怕,可如今的王国内忧外患,内有瑞典人和挪威人不服,外有英格兰人和东方人威胁,光靠丹麦王国,哪里扛得住东方帝国的施压?为了王国,也不能坐看洛泰尔失败。 第788章 山姆的处境 第788章山姆的处境 “立刻写信送往王都,请求国王通过元老会,速发援兵,一个月后,我们必须集结重兵对罗格达丘陵动手,否则,就来不及了。托木斯克大本营的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了波罗的海,他们搞了如此庞大的迷局,把我们全都套进来了,可像咱们自己,还不自知,老觉得占便宜”法云纳后悔当初带的兵力太少,飞鸟骑士团如果尽数来到叶琳堡,再加上王国卫军,足够对罗格达丘陵展开猛烈地攻势了。 可惜,开始的时候,王国根本没有想那么远,亦或者说谁也没想到东方人手段如此高明,不声不响的干掉日耳曼人那么多兵力。 卡西莫图不是蠢货,法云纳一提到波罗的海,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波罗的海可是事关丹麦王国根基的存在,东方人要是控制了波罗的海,丹麦王国还有好日子过?依托波罗的海,东方帝国的大军随时随地都能对王国发动进攻。卡西莫图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因为东方人一旦对波罗的海动手,最先倒霉的就是家族控制的卡尔马城。 指望那帮子瑞典佬帮忙拱卫波罗的海,那不是开玩笑么?东方人既然制定了庞大的计划,不可能不考虑瑞典佬的,恐怕现在东方人就已经开始对海拉伦湖的瑞典佬发起友好攻势了,这帮子钻钱眼里的瑞典商客,是绝对不会用生命替王国守卫波罗的海的。为了自己,为了卡尔马城,他也得尽心尽力。 丹麦王国虽然是得了病的老虎,威风不复当年,但底子还是够深厚,庞大的战争机器要开动起来,方方面面的准备都少不了的。各方面的资源陆陆续续的送到卡尔马城,木头岛一般的船都是朝卡尔马城开的。 最近,木头岛上有一个叫山姆的死胖子迅速崛起,这位没落家族继承人以及其快速的手法占领了木头岛百分之八十的酒水生意,尤其是瑞典人急需的粮食,山姆也能轻松弄来。山姆迅速崛起,积累的财富让人分外眼红,虽然兰斯家族也曾经高贵过,但毕竟已经没落了,看着山姆发财,动心的人太多了,海拉伦附近有三分之一的家族对活跃在木头岛上的山姆起了坏心思,可是没等他们动手,山姆就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被东方大帝委任为东方帝国驻木头岛官商。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整个海拉伦震惊了,谁不知道东方大帝的名号?强大的东方帝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把曾经盛极一时的西伯利亚置于版图之中,强横的神圣罗马帝国也被打得没有脾气,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触怒东方帝国的怒火呢? 也许还有人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可是矗立在山姆城堡外的一队东方卫兵,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东方帝国是不是对波罗的海感兴趣,海拉伦的瑞典人一点都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那庞大的商业利益,和东方帝国做生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听说东方帝国正在建造贯通东西的帝国大道,谁不想分一杯羹呢?于是,山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了木头岛上最耀眼的势力,他身边那队东方卫兵,简直成了最强大的保护伞。 在外人看来,山姆一定是走了狗屎运,跟东方大帝搭上了关系,可在山姆看来,日子过的一点都不轻松。督师如此礼遇,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愧对督师的看中么?回到木头岛快一个月的时间了,花费了那么多财力物力,却依旧没有搞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这一天山姆照例来码头巡视,看着一艘艘木船扬帆出海,不禁皱起了眉头,真是怪了,最近船只出海越来越频繁了。山姆毕竟崛起的时间太短,根基不足,所能控制的势力也只限制在木头岛上,出了木头岛,便是两眼一抹黑。或许那些海拉伦大贵族们知道一些情况,可是山姆毕竟不是真正的贵族,还无法参与到那些贵族游戏中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找人问过了么?” “山姆大人,已经询问过了,大部分都是去卡尔马城的,具体是因为什么,还不得而知”随从简单的说了下,山姆摸摸发红的鼻头,驻足苦思起来,卡尔马城好像是卡西莫图家族的地盘吧,怎么可能需要如此多的物资,凭着卡西莫图家族的胃口,也吞不下如此大量的货物啊,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难道丹麦人终于要对瑞典人动手了?正琢磨不定,一名仆人慌慌张张的找到了山姆,“山姆大人,斯科托王子要见你,现在已经在城堡等候了!” 山姆闻言一喜,自己正想不通呢,就有人打瞌睡送枕头。斯科托王子乃是克里斯国王的第三子,听说国王对这位三王子宠爱有加,有未来国王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如果说王国内有什么消息,那斯科托王子一定是最先知道的。至于斯科托的来意,山姆大致能猜出一些来,看来自己这段时间打出去的名声终于起作用了,斯科托估计是看到了自己的财力物力以及身后的背景吧。山姆很快回到了城堡,大厅中,一名身着红色宫廷贵族服饰的男子躬身行了一礼,这位有着银色长发,相貌俊朗的男子便是三王子斯科托,山姆赶紧回礼,“不知三王子到来,有失远迎。” “阁下何必如此,我早就想见见你了,正好元老会那边刚刚弄了份手令,我便领了这个任务”斯科托语声和善,看上去和颜悦色的,不过山姆并不敢太过托大,而是非常恭敬的候在一旁。 果不其然,斯科托今天来是有好事情的,山姆的财力再加上背景,注定瑞典王室无法不管不问,为了交好山姆,克里斯与元老会商议过后,决定赐予山姆伯爵身份,以东岛伯爵的贵族身份,管理整个木头岛。 山姆一点不觉得意外,光自己身后站着东方大帝,就由不得瑞典王国不看重,躬身拜谢之后,山姆便和斯科托闲聊起来,无意间便提到了岛上发生的事情,“督师,最近岛上商船走货越来越频繁,全都往卡尔马城方向去的,是不是最近丹麦人有什么动作,要对我们海拉伦动手了?” “山姆伯爵也莫担忧,丹麦人确实是在卡尔马城集结大量物资,不过并非是冲着我们和挪威人来的。从元老会那边得到的消息,好像是丹麦王室通过了某项决议,好像是为驰援法云纳亲王做的准备”斯科托也没有瞒着山姆,之所以说这些话,也是有意卖个好,反正跟东方人打好关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其实斯科托有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如今的瑞典王国虽然号称王国,也有自己的国王,其实还远远算不上真正的王国,这只不过是海拉伦贵族为了集体商贸利益,对抗丹麦王室自发形成的组织罢了。 其实根本上,海拉伦还是一盘散沙。如果东方人来到波罗的海,海拉伦贵族也不反对,反正只要不影响贸易,大家有钱赚,过上好日子,就比什么都强。 虽然斯科托没有明说,但山姆还是清楚地感觉到话里的意思,在卡尔马城集结物资,又是支援法云纳的,那岂不是说近期丹麦人会对西伯利亚有大动作?山姆认为这个消息非常重要,斯科托交好东方帝国的意图已经达到,也和山姆搭上了关系,便识趣的告辞而去。斯科托一走,山姆立刻修书一封,为了保险起见,有抄写了两封,派好几个人走不同的路送往托木斯克城。山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这封信只要有一封送到托木斯克城,就可以起到大作用了。 山姆祈祷不要出事,这可是自己归顺督师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对于山姆来说,等待的日子无异于度日如年,但作为新晋的伯爵,海拉伦新的贵族,必须参加各种场合,山姆心里焦虑,也只能忍着。 丹麦王国为了这次庞大的军事行动,可以说是尽力隐藏了,可大规模军事行动,总有蛛丝马迹可寻,虽然兵马潜行,但卡尔马城的物资骗不了人。 十几天之后,远在捷吉涅茨庄园里的铁墨终于收到了山姆送来的信,看着信中内容,心情也变得极差,“这个法云纳,果然是难对付,在卡尔马城存积物资,短时间内就能送到叶琳堡前线,不容易被人发现,还能轻松转运到前线,这番安排真是高明,要不是山姆留心,我们就被丹麦人给骗过去了。传令罗格达驻军,探子外放,密切留意边境情况。” “丹麦人这是要对罗格达丘陵大举进攻了,扬马尔附近的驻军得尽快向西面靠拢才行,海东珠妹妹那边得送信才行。另外,我们得加快脚步对付日耳曼人了,虽然我们不怕,但同时面对丹麦人和日耳曼人,终究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海兰珠神情凝重的踱着步子,战场形势千变万化,自古如此,只是这次变化来的太突然了,看来是之前日耳曼人兵马损失锅中提醒了法云纳。 不过要剿灭活跃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人,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群日耳曼人虽然进攻不足,但是死守坚城的话,还是不好对付的。由于事情重大,没过多久,王左挂、沃尔康、周定山等人就被喊到了庄园城堡,听说丹麦人开始集结重兵要对罗格达丘陵动手,众人都是神色大变,王左挂和沃尔康对望一眼,全都露出了诧异之色,沃尔康有些疑惑的问道,“督师,我们的计划可以说毫无破绽,罗格达丘陵驻军也一直秉承着拖字诀,按说法云纳那个老狐狸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啊。” “按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也正因为没有破绽,才是破绽,我们还有些心急了,维尔纽斯一战,歼灭大量的日耳曼人,直接让法云纳看到了我们的强大。法云纳不是蠢货,估计是看出我们正在酝酿着吃掉萨克森公国了,凭法云纳的智慧,不难猜出我们这一系列动作是冲着波罗的海去的。 不过,事情也没看上去那么糟糕,丹麦人要在王国境内调兵,路途遥远,从时间上来说,我们还是占据了优势,只要我们能在丹麦人主力大军抵达叶琳堡之前,彻底剿灭活跃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人,那丹麦人一定会知难而退”铁墨说话一针见血,但同样想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就像海兰珠想的那样,日耳曼人依托坚城,死守三座城池的话,也是三块硬骨头。 王左挂凝眉思索,很快看上去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督师,属下倒是有一条妙计,只是此计太过伤天和,就看督师敢不敢用,有没有那个魄力了!” “大官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本督师卖关子,本督师什么时候怕过事情,只要你这计策有用,本督师就没有不敢的,说吧,也让大家好好听听你的妙计”铁墨嘴角歪了歪,要不是有人在,真相照着王左挂的屁股来一脚,多少年了,大官人的性子一点都没变,时不时地卖弄下才学智慧。看着众人古怪的眼神,王左挂尴尬的笑了笑,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托木斯克城,“督师既然能将维尔纽斯等城池送出去,为什么不能把托木斯克城送出去?我们如今之所以有些被动,就是因为托木斯克城太过重要,偏偏易攻难守,牵扯了太多精力,如果我们不守托木斯克城呢?咱们干脆一点,所有人撤离托木斯克城,只用少量兵马就可以守住苏兹达尔河。另外集结第三军第四军第七军,近八万大军直插洛泰尔的老巢萨克森苏普林城堡。他不是想要托木斯克城么,我们给他,但也得将萨克森公国给我们。如此交换下来,看上去是我们亏了,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亏,反而是赚到了,断了日耳曼人的大后方以及辎重不说,还能对萨克森以外的其他公国施压。” 第789章 联姻 第789章联姻 放弃托木斯克城?如果不是王左挂历来智计百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会儿大多数人都要将王左挂扔到油锅里炸一炸了,简直是太疯狂了。 托木斯克城可是西伯利亚圣地,也是铁墨的行宫,放弃托木斯克城,督师还要不要脸了,制药这一撤,十几万西伯利亚驻军全都脸上无光。可是,不得不承认,王左挂的方法真的很有效,至少将不再被牵扯过多的精力,周定山吞了吞口水,有些纠结的说道,“王先生,就算咱们都不要脸了,主动弃守托木斯克城,就算咱们打下了萨克森公国,可留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众多日耳曼士兵怎么解决?虽然切断了他们的辎重,可光靠伊斯特拉高地上的辎重,也足够他们坚持好几个月了,依旧达不到快速剿灭他们的目的啊。” 听了周定山的询问,沃尔康等人全都点了点头,铁墨和海兰珠对望一眼,并没有急着说话。他们二人和王左挂最为熟络,非常了解王左挂的为人,放弃托木斯克城顶多算得上缺德和大胆,但远远谈不上有伤天和,所以,大官人后边估计还有一系列的损招。 果不其然,王左挂淡淡的笑了笑,继续道,“这里就说到为什么此计有伤天和了,只需要一招,将大量的日耳曼百姓驱赶到伊斯特拉高地上,另外放出消息,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士兵谁投降,谁就能领着家人回家吃热乎饭,否则就看着家人冻死在高地上吧。” 嘶,一帮子人全都倒抽凉气,再看王左挂的时候,眼神都变了,损,真的是太损了,怪不得叫有伤天和,这简直是没人性,而且走的全是下三流的路子。铁墨很尴尬的砸吧着嘴,这些年可是很少干这种事情了,没想到又要被王左挂挑唆着当一回人口贩子。 哪知道王左挂的话还没说完,看着众人冒着寒光的眼神,他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个嘛只是开胃菜,之前不是放走了一批红顶骑士嘛,哦,还有那个贵族罗伊斯,该用用他们的关系了。派人把罗伊斯以及洛林贵族请来,就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看到更多的洛林战士死于无意义的战事,让他们全都领回家吧,只要这些人一来,那些来自洛林王国的士兵还有心情打下去?当然,最后一招,也就是最关键的一招,我们要联姻洛林王国。” 噗,这下大家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王左挂的思维完全是跳跃式的,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联姻上边去了?还是跟洛林王国联姻,这到底哪来的道理?饶是铁墨平日里机智超群,也有些被整蒙了,有些不敢确信的指了指自己,“王先生,你是让本督师联姻?” “咳咳,督师,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乃是我大明朝有名的美男子,又是如此高贵的身份,当然是要你去联姻了,属下倒是想去,但长得实在入不了法眼,就不卖丑了,其实....”王左挂还要再说,突然间感觉到两道实质般的目光,一看到海兰珠冷如寒刀的眼睛,王左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海兰珠真的是快被气疯了,一个伊丽莎白就够不清不楚的了,现在王左挂又要铁墨去联姻,心里要是能舒服就见鬼了。海兰珠并不是善妒之人,但也是有底线的,不就是个洛林王国么,值得铁督师如此牺牲?身边多出这么多西方女人,回到大明后又该如何向朱琏交待? 王左挂闭上了嘴巴,海兰珠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王先生,继续说下去,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哼哼,伊丽莎白准备好刀。” 王左挂暗骂失策,光顾着逞口舌之力了,却忘了海夫人就在眼前呢。 王左挂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给个交代,肯定讨不到好,“夫人息怒,属下真的是为我十几万将士着想。洛林王国位置极为特殊,夹在东部贵族与法兰克王国之间,恰恰,洛林王国又不是扩张欲望强烈的国家,他们图的不过是生意。属下曾经多方了解过,这洛林王国虽然在玛泰迩国王统治下,但其实还是分为两大势力的,一方是罗伊斯等人贵族为首的北方白葡萄贵族,一方是南部韦亭家族为首的红葡萄贵族,南北贵族合成葡萄园贵族。这北部贵族与我们交好,罗伊斯等人已经劝家族倒向我们,之所以玛泰迩国王迟迟没有表态,关键就出在这个韦亭家族上边。南方红葡萄园贵族似乎还在犹豫,属下从罗伊斯那里得知,韦亭家族族长霍尔楠有一个女儿叫做玛瑞娜,被胖子路易斯看上,有意迎进法兰克皇宫,成为新的法兰克女王。法兰克王国和我们的关系想来大家也清楚,由于凯蒂的存在,我们又有心染指苏格兰和英格兰,注定和法兰克人走不到一起去。也正因为如此,南部韦亭家族才犹豫。不过从他们没有直接拒绝我们的示好来看,他们也并非完全信任路易斯的。所以呢,既然如此,督师何不横插一杠呢,同样是联姻,韦亭家族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如何选择,面对强大的东部贵族,他们肯定会选择和我们联姻的。如果继续跟路易斯联姻,我们联合东部贵族再加上北方贵族一起施压,光靠法兰克人,能扛得住这份压力么?” 王左挂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出来,不过剩下的,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不过来。南部红葡萄贵族和北方白葡萄贵族全部倒向大明的话,那玛泰迩也只有一个选择了,他不可能跟王国两大势力对着干,否则他这个国王就当到头了。 联姻洛林王国,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给东部贵族为首的奥斯特拉西亚王国以及巴伐利亚王国施压,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东部贵族们一定会果断放弃萨克森利益,为了保住己方既得利益,洛泰尔也会被放弃掉,没有人会为了得不到手的利益,去冒不值得的风险。 东部贵族撤出伊斯特拉战场,多瑙河贵族以及铁匠贵族也只能紧随其后,如此一来,活跃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大军就会分崩离析,土崩瓦解,到时候恐怕不需要晋北军动手,洛泰尔所谓的大军就只剩下一口气了。真正忠于洛泰尔,肯为了他死战到底的日耳曼士兵又有多少呢? 将王左挂的计划从头到尾过一遍,不得不惊叹于王左挂的厉害,一舍一得,一拉一打,击溃人心,先用萨克森百姓打击原萨克森士兵的士气,再用联姻手段彻底赢得洛林王国为盟友,再借洛林王国制衡法兰克人,进而配合驻扎在萨克森公国内的大明兵马威胁日耳曼东部贵族。 感受到压力的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们为了自身利益,势必会选择放弃萨克森公国,保住自己的资本,整个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非常细致,将所有的资源都调动了起来。沃尔康等人全都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左挂,如此复杂的计划,竟然是不到半个时辰内由一个人想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信呢?天下间怎么可能有如此鬼才?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任何难题,只要找对方法,都能迎刃而解。 此时,就连海兰珠也说不出什么,哪怕她心里很不爽,依旧不能阻止这场联姻,政治联姻,很多时候都是无奈的。铁墨一直没有表态,大家也没人催促,只有蠢货才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催促,很明显督师在等夫人的态度,良久之后,海兰珠微微叹了口气,“明日开始执行大撤退计划,驻弗拉基米尔附近各部大军向苏兹达尔河西线集结,耿仲明所部撤离高加索北部与尚可喜所部汇合,出第五军和第六军驻守苏兹达尔河之外,其余人全部向西线移动,四日之后,各路大军务必要在卡其威尔河沿岸集结。” 海兰珠这一番军令下达,无异于在默认联姻了,不过以她高傲的性子,直接开口答应,显然是不太愿意的。大体的行军计划下达后,海兰珠还不忘冷冷地看了王左挂一眼,似乎是在说“走着瞧”。王左挂很是郁闷的挠了挠头,这次算是把海夫人得罪了,不过全怪自己,这么大事情,也没给海夫人打个招呼,还是太心急了。 托木斯克城大撤退,可不比维尔纽斯等地方,闻听执行大撤退计划,许多百姓都舍不得,可沃尔康亲自出面,只是说了句“留下来的死”,便没人敢闹了。最可惜的还是建设中的自由贸易区,刚刚进行到一半,现在就得停工。庞大的撤退计划根本瞒不过众人的眼睛,更何况是日耳曼人的探子,其实托木斯克城内就有不少日耳曼人收买的恶痞,这些人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了洛泰尔面前。托木斯克城在大撤退,洛泰尔满脑袋的问号,要不是再三确认过,他就要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性了,怎么听这个消息都像是愚弄傻子逗人玩的。 洛泰尔一时间想不明白,只好把拜思尔、苏格斯、约尔科伦等人找来,苏格斯等人还纳闷呢,“陛下,如此急急地找我们来,所谓何事?” “刚刚得到可靠消息,东方人大举撤出托木斯克城,全部向苏兹达尔河一线移动”洛泰尔绷着脸,面无表情,苏格斯几人闻言之后,为之一愣,随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拜思尔摸着耳朵,咧着嘴笑道,“东方人真把我们当傻子了? 从普斯克城一直到维尔纽斯城,相同的坑我们已经连续跳了三次,难道我们还会蠢到跳第四次?陛下,此事肯定有诈,估计这番动作就是要吸引我们出城去攻打托木斯克城,东方人好布置大军于野外跟我们展开决战。” 拜思尔的话赢得了众人同意,此话一点都不假,在普斯克城东方人就开始使用以城池换兵力的方法,偏偏日耳曼勇士们连续上了三次恶当,虽然是因为东方人的计划太过完美。可这一次,打死都不能上当了,看不透东方人的计谋又如何,只要按兵不动,东方人又能怎么样,有本事来强攻坚城啊? 苏格斯恨恨的哼道,“陛下,东方人肯定又要耍什么心机,我们现在还看不清楚对方的情况,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妙,我们不动,就不会有什么破绽。” 王左挂以及铁墨等人真的没想到,已经把托木斯克城让出去了,洛泰尔等人反而不敢动了,之前拿着托木斯克城当鱼饵钓了三次鱼,每次都收获颇丰,这次什么都没做,日耳曼人反而不敢动了。不得不说,日耳曼人真的是之前吃亏吃怕了,生怕再酿成维尔纽斯城的惨剧,为了一座坚城损失五万大军,万一为了托木斯克城全军覆没怎么办?其实洛泰尔如此谨慎也有其他的原因,绞尽脑汁请求援兵,到现在就萨克森援兵到达,其他的还没到。其实洛泰尔心里明白,其他的援兵难度有些大。 正如洛泰尔想的那样,此时神圣罗马帝国境内也是暗流涌动,四天前多瑙河贵族袭击了阿勒曼妮王国南部,露出争夺霍亨索伦的野心,多尔勒沉着应对,以进攻萨尔斯堡,行了一招围魏救赵的方法,才将施魏因的兵马拖住。 恰在此时,洛泰尔的求援信到了,看着洛泰尔信中内容,多尔勒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那阵亡的几万将士有不少属于东部贵族呢。 可是,多尔勒不可能再派什么援兵了,现在伊斯特拉高地战事已经成了泥潭,投入那么多精力财力,到现在一点好处没捞到。更重要的是,不可能为了伊斯特拉高地,而放弃东部贵族的既得利益,那样做只会便宜了以施魏因为首的多瑙河贵族。其实施魏因和多尔勒一样的想法,如今投入到伊斯特拉高地的精力已经达到多瑙河贵族能承受的极限了,再派兵,就要损害贵族们的切身利益了,就算施魏因同意派兵,那也没用,其他多瑙河贵族可不会同意,光施魏因一个家族派兵又有什么用? 第790章 精密计划 第790章精密计划 所以,处在争斗中的多尔勒和施魏因再一次默契的选择了统一战线,他们谁都不表态,不说派兵,也不说不派兵,总之一个拖字诀。为了让人无话可说,双方还在勃垦地南部展开了一场交锋,这场战事打得火热,可只是干打雷不下雨,因为这个时候施魏因和多尔勒正坐在萨尔斯堡西部的小城堡内喝酒呢,任谁也看不出,这两个人之前还在为了阿勒曼尼地盘打个你死我活呢。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从洛泰尔的求援信到达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知道该放弃对抗了,面对外地,只能统一战线。 二人互相了解,既是敌人,也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多尔勒阁下,看来伊斯特拉高地战事越来越不妙了,此时我在怀疑,我们当初那么支持洛泰尔发起伊斯特拉战事到底是不是对的”施魏因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以前他总觉得占据伊斯特拉高地能带来无穷的利益,可现在才发现,就算拥有了伊斯特拉高地也未必能真的有多少好处。说到底,还是因为伊斯特拉高地太广阔了,以如今的神圣帝国,根本无法再短时间内消化掉这片土地,而且帝国内部矛盾重重,还要面对东罗马帝国的挑衅,当真是心急了。 多尔勒抿了一口酒,充满睿智的眼睛里透出些许沉郁,“恐怕我们制定的伊斯特拉战略是失误的,或许我们当初真正该动心思的应该是高加索一带。我们太小瞧东方人了,这个庞大的东方帝国,所蕴藏的力量不是你我能理解的。从东方到西方如此长的战线,他们的补给竟然没有断掉,还就地取材,开始收拢斯拉夫人。我们当时敢动伊斯特拉高地,就是看东方人刚刚占据西伯利亚,立足不稳,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表象。” “是啊,如果我们没有主动发起伊斯特拉高地战事,萨克森公国虽然压力会很大,但至少这份利益还会保留在神圣帝国手中,如今,未必了。哎,多事之秋啊,洛林北部的葡萄园主们,对东方人的态度甚是暧昧,南方韦亭家族至今没有正面同意路易斯的联姻请求。思来想去,全都是因为高地战事,我们不发动高地战事,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倒好,到处都有问题。本来还想着好好跟你较量一番,看看最终谁能占据霍亨索伦的”施魏因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多尔勒又何尝不是如此,人生能碰到一名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一件妙事。和施魏因斗法的日子里,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施魏因所奉行的忍字诀,真的很有深意,做任何事情必须有耐性,没有耐性,心浮气躁的,那到处都是漏洞。 多尔勒轻轻点了点头,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他们已经无法估计萨克森利益了,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住现有利益。而在此时,高加索山脉,沃弗雷也在接见着一名尊贵的客人,这名客人叫容科,乃是腓特烈家族派到高加索的使者。容科已经在高加索待了十来天了,沃弗雷依旧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搞得容科都快受不了了,“沃弗雷大人,多尔勒大人开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丰厚了,相信对沃弗雷大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沃弗雷大人只需要出兵向北,牵制住东方人一部分兵马即可。” 沃弗雷心里一阵暗骂,我牵制你个大头鬼,督师随时都能调集一直兵马与高加索北部设防,就相当于在高加索一带头顶上悬了把刀子。如今高加索人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谁也不愿意打仗,脑袋被驴踢了,跑出去跟西伯利亚驻军开打。再说了自己已经臣服于督师麾下,一旦干出出尔反尔的事情,还怎么领导高加索军民?容科不清楚,但是他沃弗雷非常清楚的,如今许多高加索贵族都跟托木斯克大本营通着气,一旦他沃弗雷有反心,估计没走出高加索,就先被自己人给干掉了。心里很想一刀宰了容科,但督师有命令在,必须尽可能的拖着腓特烈家族的使者,所以即使不爽,也只能装模作样的陪着容科扯皮。 “这可不容易啊,容科阁下,你来高加索时间也不短了,想来高加索的情况你也有些了解的,高加索有多缺粮食,你都看到了,多尔勒阁下送来了十万金币,是非常不错,可那不顶吃啊”沃弗雷说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牙疼,找这么个理由真不容易。如果容科送来的是粮食,那就只能用钱当理由了,反正能拖则拖。 容科气的脸色发红,要不是涵养功夫不错,真相破口大骂了,当初收钱的时候也没见沃弗雷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收了钱就说缺粮食,典型的贪心不足,“沃弗雷大人此言差矣,有了足够的金币,还怕买不到粮食么?如果沃弗雷大人允许的话,我愿意引荐一位君士坦丁堡商人,肯定能买到足够的粮食。” “呀,那感情好,就麻烦容科阁下了,只要买到粮食,我立马出兵,绝不耽搁”沃弗雷心里笑翻了,容科这个蠢货。还是督师这手够厉害,空手套白狼,无本万利的买卖,无论多少钱多少粮食,来多少吃多少。容科可不知道沃弗雷心里打着那么多鬼主意,他还以为说动了沃弗雷呢,心里着实放松了不少。 容科想尽办法催促沃弗雷出兵,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努力的时候,大量的西伯利亚驻军已经抵达卡其威尔河附近。各路大军汇聚卡其威尔河,驻守美苏达城的日耳曼人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近十万人的大军,真要围攻美苏达城,那是什么样的结果? 经过伊斯特拉高地一系列战事,西伯利亚驻军的可怕已经深入人心。在拥有了斯拉夫人后,东方帝国的军队变得更加强大,日耳曼士兵也一直死守坚城,他们没想过出城决战。岑伟波克前后两战,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西伯利亚驻军拥有着强大的骑兵,这是他们野外作战得以致胜的法宝。二十多天来,美苏达城还算太平,相比起维尔纽斯城,这里简直就是一片世外桃源,可是今天,西伯利亚驻军开始云集卡其威尔河,声势浩大。卡其威尔河沿岸的广阔平原上,旌旗蔽日,军营连成一片,虽然东方大军还没有渡过卡其威尔河,但是日耳曼人已经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压力,如果这支庞大的军队全力进攻,恐怕美苏达城根本撑不了两天。 援兵,还是援兵,这一刻,城内的日耳曼人多么希望得到更多的援兵。 美苏达城气氛紧张,每一个日耳曼士兵都紧绷着脸,生怕一不留神,就会遭到东方人的毒手,求援的信早早地送了出去,风雨飘摇的美苏达城,到底能坚持多久呢?卡其威尔河附近,铁墨、海兰珠等人已经制定了下一步行动方案。 王左挂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慢慢叙述道,“日前得到消息,洛泰尔已经从萨克森再次调集了三万多兵马,如今这三万多大军便集中在普斯克城附近,从卡其威尔河到萨克森公国,可以说普斯克城附近是必经之路。所以,目前大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使出一切手段,将普斯克城附近的日耳曼兵马吸引到美苏达城来,扫除前往萨克森公国最大的障碍。经大本营决议,现命令史文恭负责美苏达城战事,第一军和第四军会配合行动,三天之内,必须将普斯克城附近的日耳曼人调过来。” “喏”耿仲明不敢怠慢,起身领命。攻打美苏达城,并不是什么轻松活,因为这场战役的意图根本不是美苏达城,而是普斯克附近的日耳曼大军,所以如何吸引日耳曼人的注意力成了最重要的问题。 耿仲明是做事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得了军令,听王左挂吩咐一番,便回到驻地做准备。铁墨看着麾下数名虎将,伸手指了指坐在末尾的雨小晨,“陈耀峰,明日你带领一支三千人的小分队去普斯克城南部,于红松林附近驻防,只要日耳曼人驰援美苏达城,就立刻穿过红松林,佯攻梁赞河。” “喏”陈耀峰起身拱了拱手,只是眉宇间有一种化不开的愁绪,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督师,我们不是要把普斯克城的日耳曼大军调过来么,为什么还要进攻梁赞河?如此一来,岂不是逼着普斯克大军回防么?末将愚钝,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说法。” “想不明白?”铁墨淡淡的笑了笑,轻轻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麾下大多说将领都和陈耀峰一个表情,显然没搞懂佯攻梁赞河的意图,“你们也是同样的疑惑吧?你们可以好好想想,经过高地一系列战事,日耳曼人吃足了亏,那些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不管我们做什么事,他们都会有所担心。托木斯克城已经让出去八个时辰,可这么长时间里,驻守维尔纽斯的洛泰尔愣是没有派人接收,可见日耳曼人谨慎到了什么程度。从托木斯克城的情况看,日耳曼人对驰援美苏达城这件事肯定有所怀疑,未必会全力驰援美苏达城。让陈耀峰带人佯攻梁赞河,就是宽日耳曼人的心。只要日耳曼人打退了进攻梁赞河的兵马,就不会有太多顾虑了。” 铁墨解释了一番,有的人听懂了,有的人还是一知半解的。齐格梗着脖子左看看右瞧瞧,他是真的没听明白,督师解释了一遍,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尚可喜等人却识趣的没有多问,再问下去,不就显得自己蠢了么? 议事结束之后,众人结伴走出帅帐,寒风吹来,嗖嗖的往脖子里灌,众人赶紧裹紧了兽皮衣,大家三两成群的走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齐格和任酚则将诺基卡夫拉到了身旁,“诺基卡夫将军,刚刚督师说的话,你听明白了?” “明白了啊,二位将军没听明白?”诺基卡夫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两旁的齐格和任酚,这二位指挥使少有的脸红了下,齐格脸皮厚的很,讪讪地笑道,“还真有些不明白,不如去齐某帐中聊聊,也好跟我们说说,督师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诺基卡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到了齐格帐中,三人围在火盆前闲聊起来,诺基卡夫知道这二位心中着急,所以很自觉地说道,“其实督师说的并没有错,我们集结重兵于卡其威尔河,又派人强攻美苏达城,普斯克城以及维尔纽斯城方面肯定会有些怀疑的,生怕我们有耍什么手段。很多时候,并不是怕对手太强,而是怕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只要普斯克城方面怀疑我们攻打美苏达城的意图,他们就不可能全力救援美苏达城的,肯定会在普斯克城附近保留足够的兵力,这对我们通过普斯克城防区不是什么好消息。在进攻萨克森公国之前,我们需要尽可能的避免和日耳曼人发生缠斗,所以最好还是将日耳曼人吸引到美苏达城附近。一旦陈耀峰所部进攻梁赞河,就相当于我们攻打美苏达城是假,占据梁赞河威胁普斯克城才是真。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象,可在日耳曼人看来,这就是我们真正的战略意图。所以,普斯克城驻军一定会倾尽全力先把雨将军的兵马打退,彻底断绝我们偷袭普斯克城的后患。没有了后患,也就没有了担忧,如此一来,没有后顾之忧的普斯克大军肯定会毫无保留的扑向美苏达城,用美苏达城吸引日耳曼大军的意图也算完成了。” 经过诺基卡夫详细解释后,任酚二人总算明白了个大概,大本营方面玩的这手虚虚实实,当真是够厉害的。对大本营制定的诱敌策略,诺基卡夫也是深感佩服的,故意卖一个假破绽给日耳曼人,等他们以为解决后患后,反而跳进了真正的陷阱。 或许这就是日耳曼人的局限性吧,他们想当然的以为西伯利亚驻军的战略意图就是普斯克为首的三座坚城,这种想法,直接限制了他们的思维。恰恰,大本营方面看得更远,直接跳出了三座坚城。 第791章 雪化了 第791章雪化了 耿仲明这边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第二天巳时,刚刚感受到一点暖意,一万精兵就开始强渡石桥,由于美苏达城方面兵力有限,所以很干脆的放弃了石桥防线,全部缩进了美苏达城。没有日耳曼人的阻拦,不到午时,耿仲明所部就顺利的推进到美苏达城下边。 云梯、撞城车、强弩,一应攻城器械准备齐全,上万精兵组成强大的阵型,矗立在美苏达城外边,日耳曼士兵们全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如此多的攻城器械,尤其是那些投石机,一字排开,大致估算一下,估计得有一百多架,只是第一批攻城兵马而已,就是上万精兵带着如此多的器械,日耳曼士兵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守卫美苏达城。 耿仲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用打,先给美苏达城制造无穷的压力,这些攻城器械,其实是集结了整个沿岸大军才搜集出来的,偏偏耿仲明还做出一副毫不心疼的样子,好像这些攻城器械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看着眼前的美苏达城,耿仲明没有二话,对副将吩咐道,“各部散开,盾牌手向前注意警戒,一定要守好投石机等器械。所有投石机放在城南,把准备好的石块雪球全部丢上去,等石块雪球扔完了,地面部队发动进攻。禁忌一点,不要进城。” 耿仲明不得不再次强调一番,他可深怕麾下儿郎打得起劲,一窝蜂的真冲进美苏达城,那样的话还怎么用美苏达城把普斯克城大军调过来? 一架架投石机摆在美苏达城南边,看着如此多的投石机对准城头,负责南城防御的千夫长卡米奥拓干巴巴的吞了吞口水,真是要命,投石机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可眼下根本没什么好办法,东方人的火炮经过改良,射程更远,城投的老式车弩根本够不到,就更别提弓矢了。 卡米奥拓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可耿仲明不会给他时间考虑,一声咆哮,上百架投石机夹杂着怒火开始疯狂的向城头抛射,石块、雪球呼呼的往城头落下,好多还越过城头直接砸到城内的民房。美苏达城内许多民房是那种木质结构的,被石块雪球砸中,直接露出一个大窟窿。 之前美苏达城守军根本没想过会遭到如此多的投石机抛射,所以并没有准备足够的藏身处,面对呼啸而来的石块,从天而降的雪球,更多的日耳曼人只能哆哆嗦嗦的躲在才城垛下,紧紧的靠着墙壁,不断祈祷着雪球不要落在自己头顶上。日耳曼士兵们最怕的还是这些大雪球,由于上边撒了水,结了冰,硬的跟铁块一样,还比寻常石块大了好几倍,雪球砸下来,周遭的人都得跟着遭殃。 维特颤颤巍巍的抱着一把钢刀,脸色苍白如纸,就在刚刚,亲眼看到一名同伴被雪球砸到,脑袋整个缩进去一半,白色的脑浆跟大雪球融为了一体,有些雪球落地后直接散开。散开的雪块越来越多,慢慢充斥着整个南城墙。卡米奥拓无计可施,这根本不是人力能阻挡的,眼看着投石机没有停下的势头,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关怒道,“快让人撤出城墙,留下一个百人队负责监视城外的敌军,等敌人大举攻城的时候,各部在回到防守位置。娘的,我们要援军,为什么援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噗,卡米奥拓还在破口大骂,突然愣了下神,一名日耳曼勇士弓着身子想要从甬道逃出去,结果被一块石头砸个正着,背部被砸的直接凹陷下去,就像一个天然坑。冒着巨大的风险,日耳曼士兵终于成批的撤到城内,可是卡米奥拓高兴不起来,城墙走廊内落下的雪球和石块越来越多,尤其是那些雪球,一旦散开融化,就是一滩冰水,会给守城带来巨大的麻烦。投石机攻势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当晋北军发起第一轮云梯攻势的时候,日耳曼士兵们总算回到了自己的防守位置。 不过眼下的城墙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好多城垛都被砸塌,过道走廊上满是雪球破碎后的雪块,阳光照射下,慢慢融化,一股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往头顶窜。之前准备了不少大铁锅,用来煮沸水用的,现在好了,全都被投石机砸了一通,好多铁锅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这种情况下还怎么煮沸水? 卡米奥拓那叫一个郁闷,本来这招就是跟东方人学的,想用这个方法对付东方人的,没想到还没派上用场呢,就成了一堆废铁。看着城下晋北军乌压压的扑上来,卡米奥拓气的大声吼道,“把石块抬出来,全都还给东方人,让他们也常常被石头砸的滋味儿。” 卡米奥拓已经恨透了东方人,这些人真的是太缺德了,仗着攻城器械足,愣是不吝啬的往城头扔。晋北军的推进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冲到了城下,由于日耳曼人无法组织起大规模的箭雨,只能任由一架架云梯立在城头,逼急眼了,日耳曼人扛着旁边的雪块石头的就往下扔,这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了。 遭到一阵猛砸后,城下的晋北军士兵也是折损不小,让卡米奥拓暴跳如雷的是仅仅一轮打击,东方人竟然撇下云梯呼呼的往后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城头上准备好应战的日耳曼士兵们全都蒙圈了,脑门上挂着大大的问号,东方人到底在干嘛,他们的战斗意志什么时候如此薄弱了? 卡米奥拓可不认为东方人如此不经打,跑的时候还扔下云梯,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儿,心中莫名的害怕,赶紧拿着千里镜四处大量,猛然间,他注意到了什么。是投石机,那些投石机还没有撤下去,依旧稳稳地放在战场上,不好,卡米奥拓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形象,扯着嗓子吼道,“兄弟们,快撤下去,快点....” 可惜,卡米奥拓反应的还是有些慢,当他出言提醒的时候,日耳曼士兵们就看到头顶飞来一片乌云,一块块石头再次落下来,要知道,为了应付东方人的进攻,大家可都在预定位置,全都暴露在投石机攻击之下。石块纷纷落下,一时间城头上哀嚎声四起,有的士兵被砸中,整个脑袋都碎了,眼前一片血肉横飞的场景,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水、内脏落得到处都是,日耳曼人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晕头转向的,人人都想着逃命,于是场面越来越混乱,简直成了一座鲜血走廊。 卡米奥拓抽出阔剑,不断招呼着百夫长以及其他军中指挥官,努力维持着局面。可恶的东方人,就知道耍阴谋诡计,竟然没把所有石块投上来,就等着日耳曼勇士战斗的时候再发威。所谓的攻城,不过是逼着日耳曼战士进入城头罢了。 一番打击之下,日耳曼人死伤惨重,好在投石机很快就哑了火,看着一架架投石机被拉出战场,卡米奥拓总算长长的松了口气,要命的投石机撤走,接下来就好受多了。盘点伤亡,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这么一会儿就有将近两千日耳曼勇士被砸的见了上帝,城头上到处都是尸体,大多说都已经血肉模糊,有的还被好几块石头压在了下边。 日耳曼人来不及悲伤,更没有时间去处理尸体,晋北军就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这一次明显和上一次不一样,云梯立起来,撞城木也在盾牌兵的守护下进入攻击位置,开始对南门发起冲击。 轰,有撞城车加持,再加上四十多个人一起用力,厚重的南城门发出痛苦的声音,这一声痛哼传到日耳曼人耳中,留下的只有恐惧,“砸,砸死这些东方人,火油准备好,抛下去,烧毁撞城车。” 随着千夫长的声音响起,慌乱的日耳曼人慢慢变得有序起来,他们依着命令不断厮杀着。火油倾泻,撞城车成了一辆火车,周围的晋北军士兵只能四散逃远,南城门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可城墙面临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为了给美苏达城制造足够的压力,耿仲明想了许多办法,当然,利用云梯爬上城垛,想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许多晋北军士兵都死在了城头石块下,那些抛射上去的石块,现在成了日耳曼人最强大的守城利器。都统梅子干仰头看了看攻城状况,已经损失几十名兄弟了,还没能爬上城头,不由得有些心急了,梅子干系紧腰带,拔出钢刀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一面盾牌,“亲卫营,跟我一起上,今天要是不打上城头,谁也别想回去。” 梅子干身先士卒,其他人自不敢怠慢,攻城战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仗着一身勇力,梅子干迅速攀爬着,靠近城头的时候,从腰间取下一个瓷罐,用火折子点燃后猛地往上掷去。轰的一声响,城头爆出一阵亮光,罐子里装了不少火油,再加上日耳曼人为了守城,也存了不少火油,这下子这一段城头的日耳曼人被弄得手忙脚乱,有的人忙着救火,有的人忙着厮杀。 城头一乱,梅子干直接冲了上去。卡米奥拓满头大汗的指挥着,看到一名东方下级指挥官冲上来,他赶紧领着人扑过来,这个缺口必须堵住,一旦被扩大,那南城墙势必陷落。如果连一天时间都守不住,那他可以回家养猪了,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千夫长? 能够涌上城头的人并不多,虽然梅子干奋勇当先,奈何寡不敌众,厮杀了足有一刻钟,只能带着伤逃下城。梅子干所部撤下来没多久,后方就敲响了铜锣。晋北军缓缓退去,城头上浓烟滚滚,一片狼藉,卡米奥拓精疲力尽的瘫坐在城头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东方人的进攻太疯狂了,大量的投石机再加上悍不畏死的将士,今天撑过去了,明天或许也能撑过去,后天呢?美苏达城是什么情况,卡米奥拓很清楚,这里的日耳曼士兵大多来自南部铁匠家族以及洛林王国,真正算得上精锐的也只有来自多瑙河势力的两千多黑头步兵。 战斗力参差不齐,再加上他卡米奥拓身份不够,注定无法彻底掌控美苏达城驻军。自奎伦斯兵败岑伟波克之后,美苏达城驻军成了残废状态,再加上美苏达城相比其他两座城池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洛泰尔以及苏格斯等人根本没将精锐骑兵派过来。以美苏达城如今的状况,想要撑过五天,那是白日做梦,真把东方人当软柿子了? 援兵,必须要援兵,一封封求援信送出去,依旧没有回复,卡米奥拓只能耐心等待着。此时的普斯克城也已经吵翻了天,美苏达城的情况早就传到了普斯克城,围绕着要不要救援美苏达城,普斯克守军分成了两派。苏格斯有些头疼的看着麾下几名千夫长,倒也不怪这些人,之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大家不得不小心应对。 为了一个美苏达城,东方人需要出动近十万大军么?这里边显然有什么问题,苏格斯也不想上东方人的恶当,看到双方争执不下,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只好起身大声道,“都住口,如今大敌当前,不想着怎么迎敌,还为了一点争执斗个不可开交。不管东方人出于什么意图,美苏达城我们不能不管,曼斯坦,你立刻集结本部兵马,午后便出城增援美苏达城,记住,一定要做大声势,做出主力救援美苏达城的假象,我倒要看看,东方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哼哼,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 “是”曼斯坦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抗苏格斯的命令,这不是让他去当诱饵么,万一东方人真在前边挖了什么陷阱,那他曼斯坦就要成为倒霉蛋了。一些人幸灾乐祸的看着曼斯坦,苏格斯也晓得这番安排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语气和善的说道,“一切多加小心,如果遇到什么变故,可以立刻撤回来。” 第792章 曼斯坦策略 第792章曼斯坦策略 曼斯坦总算舒服了一些,算苏格斯有点人情味儿。曼斯坦的兵马很快就离开了普斯克城,明明只有五千多人,曼斯坦却故意将阵型弄得很松散,一路上旌旗招展,声势浩大。一般情况下,斥候估算兵力都是以旗子为依据的,日耳曼人兵马有着特定的规矩,每一个百人队才会有一面自己的旗子,千人队则统一样式,全部都是隶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双头鹰旗帜。为了迷惑晋北军斥候,曼斯坦将城中的旗子几乎全部带了出来,一路上阵型拖得很长,旗帜飞舞,很容易迷惑人的判断。不过晋北军斥候对曼斯坦手中有多少兵马并不感兴趣,只要知道日耳曼人已经发兵美苏达城就可以了。陈耀峰一直窝在红松林附近,不敢有丝毫动作,就怕提前暴露行踪,被日耳曼人困死。曼斯坦出兵美苏达城,他总算可以行动了。 就在曼斯坦所部离开普斯克城一个时辰后,陈耀峰所部就开始穿越红松林,于末时初穿过红松林,三千骑兵直扑梁赞河一线,如此大量骑兵出现在梁赞河附近,很快就引起了日耳曼人的注意。 如今的梁赞河不复往日,天气寒冷,再加上一场大雪,没人愿意驻扎于此,所以这个重要的战略位置,仅仅只有五百多人的游骑兵临时驻防。仅仅五百人的临时驻军,哪里是陈耀峰所部的对手,三千如狼似虎的骑兵,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沿着梁赞河将日耳曼驻军杀得四处逃散。 陈耀峰突然挥兵进攻梁赞河,守卫普斯克城的苏格斯却大大的松了口气,就怕东方人没有动作,只要东方人暴露出战略意图,应对起来就方便多了。东方骑兵占领梁赞河,无疑是冲着普斯克城来的,怪不得东方人集结近十万大军对付美苏达城一线,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东方人当真是打的好主意,如果真让东方人依托梁赞河偷袭普斯克城,再加上普斯克大军去了美苏达城,还真就让他们得手了”说起这些,曼斯坦心中就有些后怕,幸亏多留了一个心眼,若是真让东方人夺走普斯克城,那驻扎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大军就要陷入后路被堵的绝境了。普斯克城不仅可以直通托木斯克城,更是扼守着通往萨克森公国的道路,想要回到萨克森公国,就必须经过普斯克城。当然也可以绕过卡其威尔河,但东方人会同意么? 一想起死在岑伟波克的日耳曼勇士,苏格斯就掩不住内心的怒火,“各部听令,从东和北两个方向夹击梁赞河,一定要在东方人主力到达之前,将东方人赶走,梁赞河必须控制在我们手中。” 哼哼,东方人,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普斯克城主力并没有离开吧,不久就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不仅苏格斯战意熊熊,就连麾下几名千夫长也卯足了劲想要借此机会报仇雪恨。大量的日耳曼士兵开始行动起来,同时苏格斯还给洛泰尔写了一封信,嘱咐洛泰尔近期千万不要对托木斯克城下手,密切留意普斯克城,随时做好驰援普斯克城的准备。苏格斯想得非常清楚,东方人算计算计去,无非是冲着普斯克等三座坚城来的,只要拱卫住这三座坚城,任凭东方人再怎么折腾都没有用。 日耳曼骑兵率先离开普斯克城,绕过梁赞河从东面逼近陈耀峰的兵马,不过这些日耳曼骑兵太心急了,没等到苏格斯的兵马到来,就率先对陈耀峰所部发起了猛攻。自伊斯特拉高地战争以来,梁赞河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事,所以陈耀峰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双方拉开架势,于东部高坡附近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厮杀。日耳曼人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憋屈,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陈耀峰也算是沙场老将了,指挥若定,可是面对着疯狗一样的日耳曼骑兵,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娘的,日耳曼人都疯了不成?普斯克城主力估计很快就要抵达梁赞河了,我们必须撤出去才行,各部往高坡边打边退,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战斗。” 恶战之中,想要迅速脱身,肯定没那么容易,主动后撤的一方必然会承受惨重的损失。不过陈耀峰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再怎么样,也比全部葬送在梁赞河强,一支支百人小队组成了连环马,他们分批杀出,不断拦截着日耳曼骑兵,他们用生命铺就了一条鲜血之路。就这样不断有人殿后,陈耀峰所部终于逃进了红松林,为了离开梁赞河,一路上有将近一千七百名勇敢的晋北骑兵死在日耳曼人手中。陈耀峰脸色惨白,虽然活下来了,可心中依旧不断责备着自己,如果能迅速做出反应,就不会有这么大损失了。 督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犹豫,该撤就得撤,可他还是犹豫了,也低估了日耳曼人的战斗力。之前一系列胜利,并不是日耳曼人不英勇。 未能全歼这股入侵梁赞河的晋北骑兵,苏格斯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总体上还是很满意的,东方人失去梁赞河这个前沿阵地,就没法威胁普斯克城,如此一来,就可以抽调兵力驰援美苏达城了。 苏格斯也不怕东方大军突然改变策略越过卡其威尔河进攻普斯克城,因为同样是急行军,日耳曼大军一定比东方人先抵达普斯克城。 梁赞河战事一结束,休整了一夜之后,普斯克大军就浩浩荡荡的杀向美苏达城,为了确保普斯克城万无一失,驻守维尔纽斯城的拜思尔领兵进入梁赞河一带,对普斯克城形成护翼。总之,苏格斯把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都考虑到了,只要东方人敢强攻普斯克城,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寒风肆虐的美苏达城,变得脆弱而苍凉,卡米奥拓面无血色的坐在墙垛角落里,眼神变得空洞,不复往日色彩。已经打退东方人的四次进攻了,美苏达城驻军也损伤无数,而东方人却仗着投石机以及强大的兵力优势源源不断的扑上来,也许下一次,美苏达城大门就会被东方人碾碎。 能做的都做到了,如果还守不住美苏达城,那一定是上帝放弃了日耳曼勇士。隆隆隆,一阵鼓声响起,日耳曼人机械性的进入战斗位置,他们知道,新一轮进攻要来了。这个时候,耿仲明同样紧皱着眉头,其实美苏达城早就可以打下来了,只要稍微加大力度,这座城池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为什么普斯克援军还没来,难道陈耀峰那边出了问题? 为了诱使普斯克大军前来,已经在美苏达城损失了三千多兵力,已经快超出耿仲明的承受范围了,“齐格,普斯克方向还没有消息么?陈耀峰难道折在了梁赞河?” “耿将军,普斯克城方向并没有消息传来,倒是曼斯坦带人前来,不过绝对不是普斯克主力”齐格同样心急,一直等不到消息,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就在耿仲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名斥候飞速奔来,他来不及下马,便气喘吁吁的说道,“耿将军,雨指挥使诱敌成功,目前普斯克主力大军正在朝卡其威尔河方向而来。” “好”耿仲明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打了这么多年仗,竟然头一次为找到撤退的理由而高兴,“齐格,命令前沿部队,一旦发现普斯克城主力踪迹,立刻撤出战斗,绝不要给普斯克大军缠上来的机会。哼哼,他们既然来了,那咱们就立刻动身赶往普斯克一线,倒要看看日耳曼人怎么阻挡我们进攻萨克森公国。” 耿仲明这边为撤退做准备的时候,驻扎在卡其威尔河沿岸的主力大军也开始拔营,以尚可喜、奥尔格等人为首的八万大军分成四路,浩浩荡荡的离开卡其威尔河。苏格斯带领着普斯克主力大军好不容易赶到了美苏达城,可是他看到的却是敌军撤退的背影。仿佛知道普斯克大军到来似的,东方大军主动后撤,丝毫没有留恋美苏达城城墙。 看到这一幕,苏格斯心中升起了一股荒唐的感觉,东方人就这样撤了,如此轻松,就解了美苏达城之围?苏格斯不觉得自己有这般厉害,同样,东方人也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苏格斯骑着马进入美苏达城,和曼斯坦的兵马合兵一处,卡米奥拓身上多处刀伤,身形狼狈,可见美苏达城攻防战有多惨烈。许多尸体还来不及处理,到处都是坍塌的地方,东方人攻的如此凶猛,为什么就这样撤了?看着旁边的曼斯坦,苏格斯沉着眉头问道,“曼斯坦大人,东方人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东方人行动非常一致,之前没有半点要撤退的迹象”曼斯坦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他也看不懂东方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猜测道,“他们会不会要进攻普斯克城?” “可能吧,不过他们能打下普斯克城么?我们回援普斯克城的速度要比他们快些的,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考虑到,托木斯克大本营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苏格斯满脸焦虑额的敲了敲额头,眼下只能先探听消息了,不过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却让曼斯坦等人变得更加疑惑不解了。 东方人真的拔营骑兵,向普斯克城方向移动,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以为这番调动之下,就可以打下普斯克城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格斯的眼皮子一直跳个不止,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东方人会打普斯克城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休整一天后,苏格斯不得不领着普斯克城主力赶紧返回,终于在第二天巳时之前,赶在东方人进攻之前进入了普斯克城。苏格斯在等待着,但东方人的进攻却迟迟没有来,一夜之间,东方大军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苏格斯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不断拍打着桌面,“将所有斥候都散出去,我一定要知道东方人到底要做什么。” 砰,城堡大门被人用力撞开,一名日耳曼百夫长浑身是血的冲了进来,曼斯坦看到这名百夫长,神色一变,赶紧伸手扶住,“莱曼,怎么是你?你不是在查托里小镇驻防的么?” “苏格斯大人、曼斯坦大人,不好了,东方人突然绕过来,偷袭了查托里小镇,驻防镇子的兄弟们就活下来几个。大人,我们都被骗了,东方人已经越过查托里小镇,朝费斯塔克杀去。以东方人的行军速度,估计不用一天时间,骑兵就可以抵达费斯塔克一带。” 费斯塔克?苏格斯心头一寒,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费斯塔克位于波拉美尼亚东部,乃是尤姆斯堡东部最后的防线。一旦突破费斯塔克,东方人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杀进波拉美尼亚。波拉美尼亚可是萨克森王国东北部最重要的土地,又被称为下萨克森公国。 波拉美尼亚境内只有尤姆斯堡一座坚城,可如今尤姆斯堡大部分力量全都在伊斯特拉高地上,如何挡得住东方人的脚步?越过尤姆斯堡,再往西就是萨克森王国核心地带易北河流域,渡过易北河,就可以直捣黄龙,攻打萨克森王都苏普林城堡。完了,所有人都被东方人骗了,他们真正的意图不是普斯克城,而是要釜底抽薪,直接干掉萨克森王国。 萨克森王国立国百年,经过洛泰尔一世和洛泰尔二世苦心经营,已经俨然成为神圣罗马帝国最强大的势力,哪怕以腓特烈家族为首的东部贵族也被萨克森王国压了一头。东方人如果真的打下了苏普林城堡,将会在神圣帝国内部引起一场大地震,整个帝国势力会重新洗牌。 第793章 幽暗丛林 第793章幽暗丛林 上萨克森和下萨克森组成的王国土地,可以和伊斯特拉高地紧紧连接在一起,强大的东方帝国自此以后会掌控神圣帝国北部的话语权。为什么会这样?不,决不能让东方人得到萨克森王国,苏格斯不想放弃,一想起可能出现的后果,他就忍不住从心底冒冷气。东方帝国已经足够强大,一旦让他们把萨克森王国的土地也吃进去,那神圣帝国就要被彻底压在底下了。 苏格斯派出了普斯克城所有能动用的兵马,一刻不敢喘息,飞速往西边赶,可是,他所有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当来到费斯塔克,强大的西伯利亚驻军终于展现出碾压一切的实力,投石机配上撞城车,再加上箭雨覆盖,整个费斯塔克笼罩在一种悲凉气息之中。费斯塔克扼守着萨克森王国东部入口,这里有着上万普鲁士人拼死驻守,可是普鲁士人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多的投石机? 傍晚时分,新一轮进攻终于开始,伊丽莎白亲自抵达前线,负责监督这场战事。伊丽莎白一点都不轻松,不啃下费斯塔克,就意味着有风险,所以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必须迅速拿下费斯塔克城,“陈耀峰,将军中积存的所有火油全部抛射进去,火枪手从南面压制,另外,将铁浮屠调过来,告诉奥尔格,本妃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如果还拿不下北边的高地,就让他提头来见。” 一旦指挥起来,伊丽莎白又恢复了往日的杀伐决断,虽然帝国士兵们攻势很猛,但还远远不够,其中北部高坡上的普鲁士人就牵制了不少精力。之所以派铁浮屠过去,就是看中了铁浮屠的重甲防御力,这些铁浮屠就是没了战马,一点点爬过去,也必须把高地啃下来。得到伊丽莎白的命令后,奥尔格哪敢迟疑,他太清楚伊丽莎白的为人了,这个女人说一不二,做起事情来坚毅果敢,别说是他奥尔格,就算换成刘国能,如果不能完成军令,也照样是杀无赦。 北边的高坡一直给进攻的兵马造成阻碍,这些普鲁士人不断偷袭,一碰上重兵剿杀,就迅速撤到高坡上。这片地方满是针叶林,晋北军士兵不熟悉地形,好多次进去都损失惨重。为了完成伊丽莎白交代下来的任务,奥尔格决定亲自去一趟高坡。夜里寒风大作,林子中呼呼咆哮,就像无数女子哀怨叹息,让人不寒而栗,放火肯定是不行的,林子靠着费斯塔克如此近,一旦放火,烧的不光是普鲁士人,还有晋北军士兵。 看着幽森的丛林,奥尔格翻身下马,涌出一股子地痞才有的狠劲儿,“全部下马,将后边的火枪手调过来一些,三人一队,护着两名火枪手,本将就不信了,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老子也要拿下这片地方。” 在这片针叶林里,平常的打法根本起不到效果,怪不得萧妃执意让铁浮屠过来,摆明了就是要让铁浮屠当重步兵,一点点碾压过去,就算是靠爬也得一点点把这片高坡犁上一遍。铁浮屠不是第一次客串重步兵了,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只要有步兵拿着盾牌配合一下,他们也能当个合格的重步兵。 仅仅片刻时间,大量的步兵和火枪手就被调到了高坡下,这些人六个人为一队,散开阵型,一点点往里推进,盾牌手护着火枪手,铁浮屠在前边当肉盾,这种怪异的组合,有些不伦不类的,用铁浮屠当肉盾,也只有晋北军这样的军队才干的出来。要是让洛泰尔等人知道奥尔格这样使用铁浮屠,非被气晕过去不可,这可是一群重金打造的铁骑,竟然干起了最不起眼的脏活累活。 夜色笼罩下,普鲁士人躲在林子里偷偷摸摸的下手,这个方法可是屡试不爽,之前东方人好几次都冲进林子,结果全都铩羽而归。愚蠢的东方人,天色都黑了,还敢进林子,这不是找死么? 一名普鲁士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弩,看到火把闪耀处,迅速出手,利箭顺着寒风刺出,却没有想象中的闷哼声,只有叮当声响起。见鬼了,为什么射不死人? 这名普鲁士人还在纳闷,就觉得耳边劲风划过,紧接着肩头一阵生疼,一枝羽箭狠狠地刺穿了肩头兽皮,没入肉中。这种情况不断出现,普鲁士人损失几百人后,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这次进林子的东方士兵几乎刀枪不入。 付出惨重代价后,他们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一群全身罩着铁铁甲的步兵,身后配着火枪手,只要有人偷袭,立刻顺着进攻方向反击,好多普鲁士人就这样着了道。这可怎么办,那帮子人刀枪不入,天色又黑呼呼的,只能被动挨打,这么后退下去,全都得跳下悬崖不可。万般无奈之下,负责高坡的千夫长只能下令撤走,全部缩回费斯塔克城。 天亮后,高坡上剩余的普鲁士残兵也被灭的干干净净,奥尔格总算松了口气,这个差事可一点都不轻松,还不如去攻城呢。这一天,费斯塔克城上空阴云密布,就像城中军民的心情。自洛泰尔二世上任之后,费斯塔克城便成了康拉德家族的领地,传到这一代,现任城主也就是下萨克森马佐维亚公爵,马佐维亚·康拉德现年三十七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龄。 他是绝对不愿意将费斯塔克城交到东方人手中的,康拉德家族的利益适合洛泰尔家族紧紧绑在一起的,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保不住萨克森王国,康拉德家族也会彻底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从此一蹶不振。马佐维亚一心守护王国入口,可局势的发展,让他越来越头疼,打到现在,布置在外围进行袭扰牵制的兵马要么被剿灭,要么被逼的回到城中,到现在,就只剩下费斯塔克城了。东方人真的是太厉害了,一夜之间,就将战局彻底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没过多久,隶属于康拉德家族的牧师约翰揣着袖子走了进来,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马佐维亚,约翰行了一礼欠身道,“公爵大人,格列高列教皇已经派出霍亨索伦周围的教会武装,两日之内一定能赶到费斯塔克,还望公爵大人务必守住两天的时间。” “教皇陛下派来了兵马?”马佐维亚并没有露出多少兴奋之色,他现在担心的是怎么守住两天时间。教皇肯派援兵,也是可以理解的,纵观东方人在西伯利亚的所作所为,他们根本不信上帝,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异教徒。在基辅城和弗拉基米尔,东方人对教会进行了残酷打压,如果让东方人占据了王国,恐怕教会在神圣帝国的影响力会进一步衰弱。 为了教会的利益,格列高列也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阻挡东方人前进的脚步。格列高列和多尔勒这些人不一样,他没有自己的土地,唯一依靠的就是信仰之力,如果上帝的信仰受到怀疑,手中的力量也会消散,而多尔勒等人,他们可不是靠教会活着的,他们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商贸利益,从一开始他们就和教会不是一条线上的,从某些方面来说,多尔勒乃至洛泰尔,他们都一直想尽办法削弱教会的影响力,只不过不得其法罢了。 当然,格列高列如此做,也不是为了洛泰尔,而是为了维持住神圣帝国的完整性,只有帝国稳固,教会的势力就不会有太大损失。洛泰尔这些人虽然也想尽办法削弱教会影响力,但毕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可东方人不一样,他们可真的会对教会举起屠刀的,根本不会考虑日耳曼民众的看法。 等约翰坐下来,马佐维亚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地图,“阁下或许不知道吧,东方人可是有着十万大军,这一点不用怀疑,我派出去的人经过多番统计,不会有错的。面对如此庞大的兵马,我们又该如何守住两天?除非伊斯特拉高地上的大军能够及时出现在东方人后方,否则就靠我们自己,如何做得到?” “公爵大人,事到如今,有些办法该用就得用,据我所知,如今费斯塔克城还有青壮男子两千余人,十岁以上的男子集中起来也有四千,再加上年轻女子,是一支不小的力量。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才有可能坚持两天”约翰侃侃而谈,此时他不是神圣的牧师,更像是为了胜利而不断计较的法务官。 马佐维亚十分犹豫的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想用这个方法,如此一来,那些平民恐怕要伤亡惨重了,可是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为了康拉德家族的利益,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 康拉德家族的人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城中军民被集中起来,每一个人为了抵御晋北军的进攻,贡献着自己的力量,或许微不足道,可几千人上万人集中在一起,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巳时,隆隆的鼓声响起,投石机再次开始发威,由于工作量巨大,许多投石机过度使用,出现故障损毁严重。 但是伊丽莎白没有停手的意思,对费斯塔克城的施压不能停止,必须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其实,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伊丽莎白吩咐,如今就剩下一座费斯塔克城,时间紧迫,没有其他法子可想,只能强攻。刘国能、耿仲明亲自负责两个方向的指挥,为了一举拿下费斯塔克,伊丽莎白一次性投入了一万四千人的兵力。 现在只能耐心等待,刘国能负责的南面率先发起了进攻,两千人的先头部队扛着云梯在火枪手的掩护下扑向横亘在面前的坚城。这些人有斯拉夫人也有蒙古人,这一刻,他们是亲密的战友,有着同样的目标,拿下费斯塔克,夺取萨克森王国。 普希金是一名来自高加索山脉的猎户,他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他只知道在最为艰难的时候,是东方大人挽救了全家人的性命。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的余生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为东方大帝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他就是督师手中锋利的刀。左手扛着木盾,普希金就像一头野兽,朝着城头猛冲。一截滚木落下来,普希金怒吼一声,木盾一甩,直接将滚木甩到一旁,“啊....普鲁士的奴隶们,爷爷来了....” 对于这些普鲁士人,普希金是鄙夷的,这些人根本没有自己的土地,只是不断臣服别人,他们根本不配当一名伟大的战士。 康拉德家族,不过是洛泰尔身边的野狗,如何能跟督师相比?一块石头擦着脸颊落下去,锋利的石块划破皮肤,留下一道很深的伤痕,普希金本就长相粗犷雄壮,此时脸上一道血痕,显得分外狰狞。他咧开嘴嘿嘿一笑,落在守军眼中,就像看到了一头恶鬼。 一名普鲁士平民刚刚接触战场而已,看到普希金凶恶的笑容,吓得大叫一声,忍不住往后退去。 远处,刘国能不断通过千里镜观察着攻城进度,看到靠着城头越来越近,他忍不住挥手道,“很好,立刻让火枪手靠近城墙,无论多少代价,也要压制住守军,替攻城人员减轻压力。” 火枪手靠近城墙,势必将自己置于对方弓弩手的射击范围内,损伤肯定会很大。但刘国能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只要能登上城头,火枪手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 军令如山,士兵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哪怕其中蕴藏着巨大的风险,火枪手们依旧毫不犹豫的靠近了城墙。虽然有盾牌手保护,可面对铺天盖地的抛射,还是不断有人倒下,晋北军士兵以生命为代价,不断对城头守军进行着压制,就是他们及时抛射出来的弓矢,让攻城的人赢得了喘息之机。 普希金看到城头防守出现漏洞,从腰间取下一条飞爪,准确的勾住了城垛,紧接着狗熊般的身躯竟然抓着飞爪绳索,飞速往上奔去。 第794章 猎人普希金 第794章猎人普希金 这是普希金作为猎人的独门绝技,往常都是用来攀爬大树的,用在攻城方面,也一样效果明显,扒住城垛猛地用力,直接跃进城墙。拔出钢刀,直接将面前发愣的普鲁士人砍翻在地。普希金天生神力,常年生活在山上,又练出一身怪异的刀法,一时间普鲁士人竟然被他砍得亡魂皆冒。 有了普希金开路,更多的人顺着这条云梯冲上来,没过多久,一个身着银灰锁子甲的男子扛着长枪冲了上来,此人便是指挥使任酚。一名指挥使,竟然亲自登上城头血战,将士们无不奋勇向前。 任酚和普希金就像一对哼哈二将,带领着士兵不断冲杀,将缺口越扩越大,当西城墙三分之一落入晋北军之手后,也预示着城墙争夺战已成定局,凭着晋北军强大的战斗力,普鲁士人再想反扑,难于登天了。 西面攻防战进行的如火如荼,奥尔格负责的东面却陷入了苦战,马佐维亚亲自负责东面防御,普鲁士人就像吃了药一样勇猛,奥尔格派出的敢死队数次扑上城头,全都被打了下来,可谓是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军情紧急,奥尔格绝对不会采用这种搏命打法的,“齐格呢?让齐格来见我,将亲卫营派出去,一定要拿下东城墙。” “是”卫兵走后没多久,齐格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刚见面,奥尔格抬脚将齐格踹翻在地,如此还不解恨,奥尔格指着齐格怒骂道,“齐格,你到底是怎么指挥的?刚刚明明已经打上去了,为什么又退下来了,你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要本将亲自上去厮杀?” 齐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猛地站直身子,声音洪亮道,“大将军,你再给末将一次机会,这次末将一定能把城墙打下来,如若不然,末将就把脑袋留在城墙上。” 奥尔格瞪了齐格一眼,挥挥手哼道,“本将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本将把亲卫营调给你,如果还打不下城墙,你就把指挥权交给陈耀峰吧,听明白了么?” “是,末将明白”齐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陈耀峰可是萧妃的心腹爱将,如果指挥权被陈耀峰临时拿走,这事落在王妃眼中,会是什么反应?他齐格可丢不起这个脸,就是死也要死在城头上,总不能让陈耀峰看笑话。齐格也豁出去了,或许是当上指挥使之后,胆子变小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就是再惜命,也得顶上去了。 齐格还未动身,诺基卡夫骑着马匆匆而来,他一边下马一边嚷声道,“大将军,西城墙取得突破,现在高将军所部已经占据大半城墙。萧妃命你速速放弃东面,改为主攻南城墙,配合高将军所部,迅速打开西城门。此外,刚刚得到消息,教皇格列高列派出了一支教会武装兵团,正在向费斯塔克方向移动。” “太好了,高昌克总算没让人失望”奥尔格握紧拳头,冲着齐格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调集人手进攻南城墙,一定要配合高将军夺取西门,今日酉时之前要是拿不下外围城墙,老子扒了你的皮。” 奥尔格是真的生齐格的气,这家伙胆气已经不复当年,如果还有当年独闯龙潭的豪气,早就把东城墙打出一道缺口了。要不是正值用人之际,就直接把他扔到伙夫兵那里当一段时间伙夫。诺基卡夫对齐格的遭遇只能报以同情,却什么都不敢说,这个时候替齐格说话,保不准还得牵连自己,到时候再跟曹指挥使一样被贬去背行军锅,那还怎么活? 西城墙取得突破,对于整个费斯塔克战事无异于巨大的突破,这可是拿下费斯塔克的好机会,为了配合西面战事,奥尔格不仅分兵东面,还集中兵力对南面发起猛攻,如此一来,大大的减轻了刘国能所部的压力。那些忙着帮西城墙守军的南面守军一遭到攻击,赶紧撤回来守城,压力骤减之下,任酚和普希金等人士气大振,借着这股气势直接向南面挤压,如今西线守军已经被逼到了甬道楼梯附近。 普鲁士人艰难的抵抗着,但是登上城头的晋北军士兵越来越多,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西城墙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马佐维亚耳中,闻听西城墙将要陷落,马佐维亚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才多久,东方人就打开了一道缺口。必须想尽办法把这些东方人堵住才行,任由他们冲出甬道,打开城门,那就回天乏力了。在马佐维亚的催促下,居于城主府的预备队被派了上去,将近一千五百人的生力军抵达西城墙,就像一阵强心剂,让普鲁士人变得更有斗志。 任酚强攻甬道两次,全被打了回来,气得他吐口唾沫骂道,“真是见鬼了,普鲁士人怎么突然想吃了药一样?看来甬道很难打下来了,普希金,对就是你,你小子领着人绕过去进攻南城墙,本将负责牵制普鲁士援兵,务必配合耶律将军拿下南城门。现在普鲁士人大部分兵力都被吸引到东西两个方向,南城肯定防守虚弱。” 说完,还生怕普希金听不懂,伸手指了指南边,挥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普希金还真没听明白任酚说什么,不过那手势还是看明白了,他点点头,草草的包扎了下伤口,领着一票人往南边冲去。南城墙守军遭到侧翼打击,被打的措手不及,趁着城头大乱,齐格领着人就冲了上来。此时齐格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南城墙打开缺口,奥尔格迅速集结兵马,准备随时从城门冲进去,他在思索着进城后的计划,却见陈耀峰急匆匆的赶过来,“奥尔格将军,传督师口谕,命你速速去帅帐议事,此间事务由末将接手,这是殿下手令。” 说罢,陈耀峰将令牌交到奥尔格手中,奥尔格那叫一个郁闷,眼看着就要攻进去了,陈耀峰竟然跑过来摘桃子。不过奥尔格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督师这个时候把他叫回去,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陈耀峰,你小子做好攻城的准备,估计南城门很快就会被打开。” 吩咐陈耀峰几句,奥尔格纵马狂奔,匆匆回到中军大营,此时帅帐中还有许多人,就连总领前线战事的伊丽莎白也回到了帅帐。见大家神情比较严肃,奥尔格有些莫名的问道,“督师,出了何事,如此急着叫末将回来。南城墙那边刚刚取得突破,估计不久之后就可以打开城门了。” 铁墨抬手示意奥尔格先坐下,这时坐在铁墨旁边的海兰珠出声道,“奥尔格将军,把你从前线叫回来也实属不得已,前方斥候刚刚传回消息,来自霍亨索伦地区的教会武装兵团已经距离费斯塔克不足五十里,先头四千多名骑兵估计两个时辰内就可以抵达。经过督师和王先生的决议,由你和周将军统领两路兵马去抵挡教会兵团,务必将教会兵团挡在费斯塔克西面。因为普斯克城方面的日耳曼驻军也在向我们靠近,这两路日耳曼人如何合兵一处,会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 接过海兰珠的话,铁墨缓缓言道,“你和定山一起去抵挡教会的人,本督师却无法给你太多兵马,五千骑兵一万步兵,这是本督师能给你们的最大兵力。如果你们还有其他要求,尽可以提出来,只要本督师能做到,一定会答应你们”。虽然西伯利亚大军现在多面受敌,但铁墨表情还算镇定,并没有因为这种危局而露出半点惊慌之色。 这些年,那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不会被眼前的局面吓住,唯一需要担心的无非是教会兵团,如果不尽早打垮他们,那进攻尤姆斯堡就成了大问题。对晋北军来说,时间就是一切。 周定山什么也没说,奥尔格考虑再三,很认真的说道,“督师,末将只有一个要求,希望督师能把锐锋营调过来,只要有了锐锋营,末将保证,必将和周将军勠力同心,不仅打垮教会兵团,还会替督师打通前往尤姆斯堡的道路,如果做不到,末将愿军法处置。” 锐锋营,绝对是军中精锐之精锐,这可是铁墨的亲兵卫队,不过铁墨并没有半点犹豫,他很爽快的点了点头,“锐锋营可以交给你们,本督师也不需要你们做更多事情,但一定要打垮教会兵团。如果不能剿灭这支教会武装,以后终究是个大麻烦,现在他们远途劳累,人疲马乏,正是下手的额好机会。” 铁墨痛快的答应下来,周定山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他可兼任着锐锋营总兵呢,这支兵马有多强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说是以一当十也不为过。军情紧急,奥尔格和周定山道谢之后便匆匆离去,伊丽莎白并没有急着离开,休息片刻,便起身道,“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费斯塔克城那边应该有消息了,官人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一起去吧”铁墨站起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面对重重困局,依旧有着从容不迫的洒脱,这也是伊丽莎白喜欢他的地方。 费斯塔克战事渐渐变得明朗化,在陈耀峰的监督下,南城门已经打开,大量的晋北军士兵顺着南城门冲了进去。打开一个城门,就意味着整个费斯塔克,解决费斯塔克抵抗力量,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看到铁墨和伊丽莎白一同前来,陈耀峰不由得大吃一惊,“督师、公主,如今战事没有结束,还请二位能够退回中军。” “好了,不必大惊小怪的,如果站在这里还有危险,那本督师就要怀疑你们的能力了”铁墨自然不会回去的,伊丽莎白更不会,手中拿着千里镜,慢慢观察着费斯塔克攻城战。 就像铁墨所说,随着越来越多的晋北军士兵冲进去,普鲁士人的额抵抗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末时中旬,属于康拉德家族的红底白马家族旗帜掉在地上,代表着大宋帝国的金色双龙旗在城头迎风招展。费斯塔克终于打下来了,铁墨微微一笑,拉着伊丽莎白的手并肩向城门走去,从南城门开始,一路延伸到中心大街城主府,街道两旁全都是晋北军士兵,他们有的人受伤,有的人完好无损,此时全都站在街道两侧大声呼喊着,黄皮肤、白皮肤、黑眼睛、蓝眼睛,不同的人,为了这一刻而自豪,不管是斯拉夫人还是原来的明人,他们全都感受到一种身为大明帝国的荣耀,“督师....督师....大明....大明...帝国万胜....” 张开双臂,随着人群一起欢呼,这一刻的荣耀属于每一个大明子民,拥有了费斯塔克,不仅占据通往萨克森王国的咽喉,同样也将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人挡在了外边。这个时候,铁墨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一句,“洛泰尔,回不来了!” 走过众人簇拥的街道,享受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士兵们太高兴了,他们流出无数鲜血,终于拿下了这座宏伟的城池。在城主府内,铁墨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马佐维亚以及牧师约翰。就是这个马佐维亚,帝国士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偏偏马佐维亚投降了。 伊丽莎白在铁墨旁边耳语几句,不外乎提醒一下,马佐维亚这个人不能留,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根本不能相信,如果马佐维亚早早的投降,也能说明此人眼光够长远,可偏偏在毫无希望的时候投降,只能说明他不够聪明,而且心性狠毒,逼不得已的时候什么人都能出卖。 至于牧师约翰,这已经是个死人了,既然决定打压教会势力,就不能给教会好脸色,“来人,将这二人拖出去砍了。” 几名士兵走进来拖着马佐维亚和约翰就往外走,马佐维亚有些没反应过来,大声叫嚷道,“尊贵的督师,为什么要这样做,下臣已经投降了,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无数臣民的心?” 第795章 后悔了 第795章后悔了 “哼,本督师麾下有许多降臣,为什么偏偏杀你呢?理由很简单,你这个人不识抬举,你难道不知道本督师跟教会结下了死仇么,可是这位牧师先生还活的好好的呢”铁墨指了指约翰,有些厌恶的挥了挥手,马佐维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他终于明白了,他不是投降错了,而是投降的不是时候。 至于约翰,那不过是东方督师找的理由罢了,伊丽莎白恰到好处的补充了句,“康拉德家族与教会勾结,向帝国诈降,意图谋杀督师,其罪万死难恕。” 翻译将话准确无误的翻译过去,马佐维亚放弃了挣扎,脸上只有悔恨,蠢啊,当初怎么就信了约翰的鬼话,如果早投降的话,哪还有这些麻烦?约翰打得好主意,坚持两天,呵呵,结果费斯塔克连一天都没能守住。真不该听约翰的,康拉德家族不该为教会做嫁衣。 后悔已经晚了,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马佐维亚的死,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隶属于洛泰尔家族世代的贵族体系将会重新洗牌,强大无匹的萨克森王国从今往后将会成为别人的领土。 在另一边,苏格斯的普斯克城大军终于来到了破晓平原,一支庞大的军队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这支军队,苏格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费斯塔克城危险了。 可是,苏格斯依旧存着一丝侥幸,万一康拉德家族守住了费斯塔克呢?耿仲明傲然地看着那些普斯克驻军,他们人困马乏,己方却是以逸待劳,这一战对方毫无胜算,唯一的问题是会付出多少代价罢了。苏格斯同样知道这个时候跟对方展开正面碰撞有多愚蠢,可是没得选择,为了拯救费斯塔克城,就算前边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抬起手,普斯克城大军开始列起阵型,耿仲明所部虽然只有两万人,但五个方阵维持的很严谨,丝毫没有慌乱,骑兵也在摩拳擦掌,重骑向前,连环马已经集结完毕。破晓平原上,眼看着就要爆发一场血腥恶战,这个时候一队骑兵从远处奔来,他们人手提着一颗脑袋,来到阵前将脑袋往地上一扔便扬长而去。 一颗颗人头摆在大地上,看着那些人头,终于有人惊叫出声,“那...那是马佐维亚公爵....那是约翰牧师......” 轰,普斯克城大军如遭雷击,苏格斯也露出惨然的笑容,已经不需要打了,东方人把人头扔到这里,目的太明显了,就是要打击普斯克大军的士气。人困马乏,士气全无,真要开战,东方人会欣然笑纳这份军功的。马佐维亚的人头在这里,也就意味着费斯塔克易主,没有了费斯塔克,再多的厮杀都失去了意义。 苏格斯拿得起放得下,他抬起手深深地望了一眼菲斯特克方向,随后缓缓调转马头。普斯克城大军撤走了,耿仲明也没有下令追击。普斯克大军已经不足为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只会越来越被动,何必这个时候白白牺牲士兵的性命呢? 普斯克城大军撤走,另一侧的教会兵团同样遇到了大麻烦,他们半路上碰到了周定山和奥尔格统领的大军,先头骑兵根本没什么废话,直接开始厮杀在一起。周定山以锐锋营骑兵为先锋,直接撕开教会骑兵阵型,奥尔格率领步兵从侧翼逼过来,这股隶属于教会的霍亨索伦骑兵顷刻间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 为了保存实力,霍亨索伦骑兵只能暂时退却。双方在不勒泗河附近对峙,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周定山有些忧心的敲打着额头,目光炯炯的望着眼前的作战图,“奥尔格将军,教会兵团似乎知道了费斯塔克的情况,他们现在一心保存实力,我们到底该怎么寻找战机?奥尔格将军莫忘了,督师可是嘱咐过,一定要打垮这支教会武装。” “定山,你觉得我们如果做出进攻尤姆斯堡的架势,教会兵团会是什么反应”奥尔格认真的询问道,他心中有个想法,但并不成熟。周定山在战略方面也有着独到之处,他很快就想通了奥尔格的意图,“奥尔格将军,你是想借尤姆斯堡把教会兵团调过来打?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有个问题,尤姆斯堡可是有着不少守兵,凭我们手中的实力,短时间内根本打不下尤姆斯堡,这一点我们清楚,教会兵团的人也清楚,他们会上这个恶当么?所以这一招很难凑效。” “嗯,定山所言甚是”奥尔格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事真有些想当然了,二人全都皱着眉头。过了良久,周定山有些不敢确信的说道,“杨某有个方法,就是太过凶险了,我们可以趁夜横渡不勒泗河,偷袭教会大军。” “定山,你是不是疯了?这种鬼天气,潜水过不勒泗河,兄弟们谁能扛得住?”奥尔格有些咋舌的挑着眉毛,周定山这个馊主意何止是凶险,搞不好还没偷袭日耳曼人呢,自己就先被冻死了,“定山,这个想法就不要提了,如果能够搭建一座桥,反而可以尝试一下偷袭。” “搭桥?嘶,杨某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周定山瞳孔放大,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他握紧拳头,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奥尔格将军,杨某有办法了,记得之前听督师说起过。这边的天气冷得很,洒上水不出一刻钟就能冻成冰。不勒泗河虽然终年不结冰,但我们可以在怒水山巅搭建一座冰桥。” 怒水山巅位于不勒泗河北端,地势高耸,不勒泗河从中间穿过,虽然怒水山巅相距距离最短,但是悬空十几丈,跟悬崖一样,无路通行,所以从来没人关注过这里。怒水山巅东西相距三丈,凭着周定山的能力完全可以跃过去。只需要飞爪和绳索即可。 奥尔格看到周定山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仔细询问起来,当得知搭建冰桥的方法后,他暗自点头道,“不管成不成,这个方法值得试上一试,总比你那招强行游过河的办法好多了。”奥尔格对什么冰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觉得只要能到达对面,一夜之间搭建一条三丈长的空中铁索桥是完全有可能的,简易铁索桥再加上冰冻形成的冰层,或许真的可以短时间内将大批兵马送到对面去。 在怒水山巅另一侧,近两万教会兵团并没有因为不勒泗河的存在而放松戒备,他们全都是来自霍亨索伦一带的教会士兵,对教会忠心耿耿,所以明知道危险重重,依旧毫不犹豫来到不勒泗河抵挡东方人的脚步。关于东方人的传说有很多,这是一群如同魔鬼一样的东方异教徒,在他们的屠刀下,上帝的子民就像一群羔羊。 教皇格列高列的成功的将大明帝国塑造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鬼形象,这些霍亨索伦士兵并不是红袍骑士团那样的存在,但格列高列的洗脑工作做的非常到位,将一帮子霍亨索伦信徒打造成疯狂的教会战士。 纽伦斯来自霍亨索伦北部的山庄,他并非真正的教会士兵,但是听了教皇的号召后,还是相应教会,加入到抵抗东方人的行列中来。东方人都是恶魔,如果让他们进入神圣帝国,日耳曼子民会遭受巨大的灾难,寒冷的风沿着河边峭壁疯狂的拍打着脸庞,纽伦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真的是太冷了,营地里烧着火堆,可是这点火根本带不来温暖。 没有人愿意在河边扎营,只是非常无奈,东方人隔河对峙,根本没有撤退的打算。纽伦斯没想到费斯塔克会这么快陷落,教皇陛下也是深知费斯塔克的重要性,所以嘱咐两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费斯塔克,为了节省时间,甚至不惜让骑兵脱离主力大军,冒着孤军深入的风险奔赴前线,可还是没能赶上,东方人的效率高的有些吓人。 纽伦斯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东方人凭什么赶攻打费斯塔克,自费斯塔克往西就是萨克森公国境内,神圣帝国的领土,他们真的有把握能在萨克森公国站稳脚跟?天气冷的有些吓人,河边湿气又大,不久之后,帽子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面对这种鬼天气,又是深夜,谁也不愿意到远处巡逻,就连负责巡视河边的人也铆在一个地方熬夜。 日耳曼人不可避免的松懈下来,这也让周定山和奥尔格的搭桥计划少了一些阻力。周定山常年统领骑兵,但早些年也跟郑飚的山地营打过交道,对山涧搭桥多少了解一些。为了能顺利渡过怒水山巅,周定山让人将两辆弩车抬了上来,弩箭对准对岸,巨大的铁爪绑在弩箭之上,按照弩车的威力,即使绑着飞爪,越过几丈的距离应该不是问题。 周定山不断调整方位,观察着对面的地形,确定差不多后,第一支车弩飞射而出,哐当一声,对面石壁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周定山并不气馁,着力准备第二支,如此反复,一直到第七支弩箭射出,终于准确无误的勾到对面的岩石,试试绳索,还算牢靠,周定山脱去披风以及增加重量的物件,就要顺着绳索到对岸去,奥尔格看看黑乎乎的山涧,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伸手拉住了周定山,“定山,要不再等等,或许还有别的好办法,如果你有个三张两短的,督师那边可怎么交待?” “奥尔格将军,莫劝了,既然已经商议好了,自无退缩的道理,放心便好,不会有事的。奥尔格将军还请保持镇定,若是能成功,还请奥尔格将军速速派骑兵从北面吸引敌军,为我部偷袭日耳曼人大营争取机会”周定山爽朗的笑了笑,伸手拍拍奥尔格的肩头,片刻之后,便顺着铁索朝对面爬去。 当周定山进入黑暗之后,每一名晋北军士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周定山出什么意外,黑夜之中,时间显得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千万年,铁索终于剧烈摇晃起来,奥尔格不禁眉头一喜,杨定山居然真的爬过去了,不管怎样,只要到了对岸,搭桥计划就已经胜利了一半。 奥尔格打个手势,几名士兵将几条绳索拴在上边,用力拽了两下,示意周定山将这些绳索拉过去。在山涧之上搭建一座桥,是一件非常复杂而艰难的工程,光固定几条绳索,就花去了一个时辰,一条两条,直到十几条绳索链接两岸,越来越多的士兵顺着铁索爬过来,帮周定山固定铁索支架。铁索固定好,就是搭建木板铺上稻草,随后稻草上洒水。 隆冬时节,北国天气冷的不成样子,水洒上去没过多久,桥面就结了厚厚的冰,冰层加重就像浇筑的铁水将木板搭建的桥面固定成一个整体,整个桥身变得更加结实稳固,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晃晃。火光照耀下,看着眼前的冰晶桥面,奥尔格忍不住面露惊艳,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试了试桥面的承重力,踩上去一点都没问题,当然为了防止打滑,必须将鞋子用草屑粗布绑起来才行。奥尔格并不想冒险,士兵们散开,桥面最多只能同时存在十名士兵,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桥面崩裂的风险。几千士兵送到对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丑时初,看到差不多了,奥尔格也按照约定领着骑兵往北而去,此时他对这场战役充满了信心,日耳曼人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危险的怒水山巅会出现一座桥。月光看上去很微弱,那点晕黄的光如何挡得住肆虐的严寒?奥尔格所部四千多骑兵全都是精锐士兵,尤其是锐锋营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奥尔格的带领下,这些精锐骑兵顶着寒风,没有丝毫怨言。 第796章 过河 第796章过河 卯时中旬,经过两个时辰的长途跋涉,奥尔格成功从北面绕了过来,临近辰时,天地间还是一片黑暗,看不多半点黎明的曙光,奥尔格并没有想过小心翼翼的行军,靠近日耳曼营地后,奥尔格做足了声势,“各部听令,分成四队以分散阵型逼近教会大营,一定要把声势做足了,尽量将日耳曼人吸引到我们这边来。” 四千精锐骑兵,掩藏行踪放慢速度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出来,可一旦开足马力,便是锋芒毕露,气势逼人。日耳曼人虽然暗哨布置了不少,可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敌袭的消息还没送回大帐,位于外围的营地已经受到了锐锋营骑兵猛烈地进攻,卯时末,正是睡意正足的时候,猛地遭到攻击,很多日耳曼士兵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杀出帐,就被大火烧死在里边,整个营地变得乱哄哄的,日耳曼士兵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吓得只能抱头鼠窜。 变故来的太突然,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刻钟,好多教会士兵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教会军团长图里克睡梦中惊醒,提着阔剑凶光四射的望着北边的兵营,那里已经是火光冲天,不少教会士兵还闷头往这边跑,“来人啊,将前边的路封死,谁再敢乱跑,杀无赦。组织人手反扑,东方人兵力不如我们,骑兵也不是太多,只要我们自己不乱的,挡住他们的第一轮猛攻,接下来就是我们说了算。” 图里克能当上两万多人的军团长,也是有一定真才实学的,早就把东方人的情况摸清楚了,一共也就一万五千余人,去除辎重兵,真正可以参战的精锐不足一万四,这点实力,根本不足为惧。 也正是因为摸清楚了这些,图里克才敢率领大军隔河对峙。图里克发飙,混乱的场面开始得到控制,日耳曼人按照图里克的命令,带数名千夫长的带领下对北面展开了猛烈地反击,那些陷入混乱的北营士兵也受到感染,也开始组织人手有秩序的配合主力进行反击,很快奥尔格的骑兵就遭到了层层抵抗,形势越来越不乐观。 之所以能取得良好的战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占了天黑的原因,夜色笼罩之下,阵型散开,日耳曼人根本摸不清出实际情况,只能采取最稳妥的方法。即使这样,奥尔格的压力依旧不小,不少教会骑兵从侧翼慢慢斜插过来,正面的教会大军也一点点逼过来。 图里克的办法着实不怎么高明,却非常实用,拥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只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推进,就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随着日耳曼人的反扑力度越来越大,靠近河岸的左翼已经被逼的左支右绌,频于应付,“奥尔格将军,左翼被敌军突破,马指挥使请求撤兵。” 情况有些不妙,但奥尔格并没有慌乱,只是稍加思虑,便神情凝重道,“告诉马桐林,没有本将的命令,敢后撤半步,便军法处置。传令各部,一定要撑住。” 奥尔格下令死扎不退,谁敢不听?晋北军军法森严,一向如此,敢临阵抗命,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有奥尔格的命令在,那些生出退意的指挥使们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后退没戏,就只能拼命打,锐锋营骑兵号称骑兵中的骑兵,一旦发威,声势骇人。连环马很快集结完毕,重骑兵对日耳曼人阵型最厚实的地方发起了猛冲,恰巧图里克就在此指挥。 重骑兵配合连环马,无往而不利,日耳曼人组织起来的阵型很快就被切割开来,图里克也冒出一头冷汗,“快让后方的兵马压上来,一定要困死这批东方人,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图里克终于犯了一个错误。这倒不怪图里克,谁能想到晋北军能从怒水山巅走过来呢?从后方调兵,最高兴的莫过于奥尔格,命令麾下将士死战不退,付出那么多代价,目的就是要将南面的教会士兵吸引过来,将偷袭的风险性降到最低。 日耳曼大营激战正酣,这一切都在晋北军斥候的观察下,周定山一直在忍着,他相信奥尔格一定能将大部分日耳曼人都吸引过去的。周定山必须相信奥尔格,好在奥尔格没有让人失望,南边的日耳曼士兵一调动,埋伏许久的晋北军士兵就开始实施真正的偷袭计划。 随着南边守军的加入,奥尔格所部的处境可想而知,图里克似乎吃了什么药,兵马调动又快又狠,饶是奥尔格,也被逼迫的只能不断后撤,“呸,这个图里克还真不好对付,一支新老参半的临时大军,竟然更让他指挥的如此难缠”。奥尔格倒不是恭维谁,实在是图里克能力不俗。 砰,突然后方一阵巨响,紧接着南边的大营也冒起了冲天火光,图里克正指挥大军反扑,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突然间后方发生了巨大的火灾,看到火光传来的地方,图里克整个人心里咯噔一下。那可是南大营所在地,图里克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探子在哪里,谁能告诉我,后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定山既然决定进攻,往往是迅如疾风,自然不会给图里克仔细思索的时间。将近五千晋北军士兵分成左右两翼,猛地扑向日耳曼人最外围的营寨,南大营本身防守实力就不如其他地方,又被抽走了一部分兵力,更是虚弱不堪,面对晋北军强有力的进攻,好不容易组建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负责南大营防御的斯科托急的差点没把头发揪干净,“散在外边的人放弃防区,全部往中军大营靠拢,缪泰尔,快去告诉图里克大人,再没有援兵,南大营守不住的。” 日耳曼人节节抵抗,但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所有的防御显得苍白无力,晋北军短时间内所具备的兵力优势,不是其他能弥补的。周定山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能够迅速取得突破,靠的就是突袭,如果不能在日耳曼人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决定性的优势,那这场偷袭也将会失去意义。 摆开阵势,正面硬碰硬,晋北军并没有多少优势,南大营已经火光四起,大批的晋北军士兵涌入营中,开始清扫战场,周定山目光深邃,脸色有些沉重,“告诉各部,先不要打扫战场,速速向前推进,千万不要让日耳曼人组织起有效防线。” “喏”随着周定山的催促,晋北军的行动变得更加统一,虽然南大营还有不少日耳曼残兵,但是大量的晋北军士兵对此不加理会,直接冲击中军大营,在前往中举大营的路口,终于遭到了斯科托所部殊死抵抗,千夫长缪泰尔以两排盾牌兵为基础,将路口死死封住。 晋北军士兵打到路口,速度就慢了下来。双方很快厮杀在一起,大量的日耳曼步兵撑着盾牌,一把把钢刀从缝隙中探出。由于是偷袭,那种拖慢行军速度的厚重盾牌显然是没法带着的,如今面对日耳曼人的步兵阵,缺少盾牌的晋北军一上来就吃了大亏。 缺少防护,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前的进攻势如破竹,此时却寸步难行,每一名晋北军士兵都知道这是一次没有退路的进攻,一旦进攻受阻,让日耳曼人展开反扑,那可就危险了。虽然怒水山巅搭建了一条桥,但根本无法短时间内让大量士兵通过,这条所谓的后路是不保险的。噗噗,一名晋北军士兵撞到日耳曼人的盾牌上,魁梧的身子,加上凶猛的撞击力,让盾牌猛地往下压了压,可惜,日耳曼人的钢刀也不客气,两把钢刀从侧面略过来,这名晋北军士兵闷哼一下便倒在人流之中。 为了突破这条防线,冲进中军大营,晋北军士兵就像疯了一样,他们用身体去撞击盾牌,有的人肩膀鲜血淋漓。教会士兵们并非久经沙场的日耳曼军队,渐渐地被晋北军这种疯狂的打法吓住了,缪泰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阵型一点点后退,他挺着阔剑大声怒吼道,“之前不是准备了火油么,把火油扔到对面去,烧死这些东方异教徒。” 教会为了驰援费斯塔克城,做了充分的准备,其中火油就不少,只可惜费斯塔克陷落的太快,准备好的火油也失去了用武之地。此时缪泰尔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想出使用火油的损招,在这种地方使用火油,搞不好就会烧到自己人,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一旦接触到火油,想撤都撤不下来。可是为了保住大军不会崩溃,只能尝试一下了,缪泰尔喊完话,周遭的人就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缪泰尔大人,不可如此啊,一旦使用火油,很可能会连累到我们自己人。” “听我的命令,你们没看到么,东方人攻势有多猛,如果不想点办法,迟早让他们冲进中军大营,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你们要是还有别的办法,现在就说,若是没有,就立刻去执行军令”缪泰尔又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但此时此刻,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 其他人也是面露无奈之色,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最终,只能同意缪泰尔的计划。大量的火油罐投掷到对面,片刻之后,在人群中燃起了一片大火。莫林正统领着麾下几十名士兵冲击着日耳曼人的阵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些教会士兵已经快顶不住了,教会士兵比起圣十字骑士团这些精锐士兵还是有不小差距的,眼看着就要取得进展,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嚎,火油成片的燃烧,无数晋北军士兵在毫无防备下被火苗覆盖。 寒风肆虐,火势更盛,血腥味、烧焦味,火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莫林忍不住内心颤抖,双眼充血,“这些日耳曼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火油,这些所谓的教会人士,全都是人面畜生。” 火油这种东西,杀伤力十足,同样充满了许多不可预知性,哪怕守城的时候,也要谨慎使用,更何况是双方正面平地对垒的时候。哪怕日耳曼人已经尽量小心,想尽方法将火油往远处投放,但变换莫测的寒风还是将火光卷了过来,许多晋北军士兵被烈火灼烧,惨叫着乱爬乱跑,不少人也冲进了日耳曼人军阵中。 日耳曼人使用的大都是木制盾牌,碰上火,被引燃了不少。一名日耳曼士兵咬着牙关撑着盾牌,右手阔剑随时准备着刺死来犯之敌,突然眼前一片火红,耳边充斥着非人的惨叫声。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被大火笼罩的人,疯了般扑了过来,火人抱住盾牌,瞬间融为一体,盾牌被引燃,这名日耳曼士兵吓得赶紧松开手。 被火活活烧死,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谁也没想到上边的人会使出这种办法。乱了,全都乱套了,缪泰尔使出火油这一招,确实起到了作用,但很短暂,他低估了火油带来的影响,大量的晋北军士兵就像火球一样冲进日耳曼阵中,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怒骂声。周定山睚眦欲裂,手臂青筋暴涨,看着麾下儿郎一个个被大火吞噬,那种心痛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好在,这都是精锐的士卒,他们并没有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一声战马嘶鸣,周定山扬起长枪,猛的杀了出去,余下两千士兵也随着周定山对日耳曼人的阵线发起了决死般的冲锋。 地狱般的火海,不仅打击着晋北军的士气,同样也让日耳曼士兵的心饱受良心拷问,他们不明白,仁慈的上帝会容许这样的恶行么,还是战场上,根本不在乎手段多卑鄙? 有周定山领兵冲锋,缪泰尔最终还是扛不住了,大量的日耳曼士兵开始往中军大营退缩,如此一来,整个中举大营彻底陷入两面夹击的被动局势。 第797章 怒水波涛 第797章怒水波涛 奥尔格领兵多年,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骑兵终于展露凶性,尤其是锐锋营骑兵率先展开了反扑,日耳曼士兵军心大乱,退兵的时候又被大量古镇骑兵死死咬住,乱局慢慢延伸,直接导致中举大营变得漏洞百出。图里克不断怒吼着,为了稳定局势,他甚至亲手杀了两名千夫长,可惜,在大局洪流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显得那么徒劳。 “砰”图里克眼皮跳了跳,顺着声音望去,一名日耳曼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战马压在身上,全都没了声息。厮杀还在继续,只是日耳曼儿郎看上去毫无章法,图里克知道,今夜一战,教会兵团完蛋了,前边有东方人的精锐骑兵,后边有对方的偷袭,仅仅剩下一座中军大营,再难组织起像样的反击,“通知所有人,向西北尤姆斯堡方向撤退,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图里克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不自信,不知道最后能逃出去多少人,但尤姆斯堡是唯一的希望,撤回霍亨索伦,如此长的距离,估计所有人都得死在东方骑兵刀下。尤姆斯堡,是最后的希望。撤退的命令下达后,教会兵团展开了怒水山巅规模最大的撤退行动,图里克到底不是成熟老道的战场指挥官,他能当机立断决定撤兵,已经实属不易了。 大量的教会士兵都是自主组织人手突围,这也造成了各自为战的情况,形势非常混乱。只要能活命,谁还顾得上其他东西,没人主动留下来殿后,更没有刻意组织晋北军大军南北汇合,就注定了教会兵团的悲剧。 包括锐锋营骑兵在内的古镇骑兵,都是战场历练出来的老油条了,中军大营纷乱四起,日耳曼人开始突围,他们并没有一心去阻拦,而是有意无意的让出一条路来,有了活路,日耳曼人来不及多想顺着道路往外突,当他们突出重围后,古镇骑兵便开始了衔尾追杀。从怒水山巅到尤姆斯堡,成了一条死亡通道。 这场大战,持续了将近十个时辰,一直到第二天末时初,才算结束。奥尔格一直心怀担忧,当看到周定山安然无恙后,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定山,此战着实凶险,若是日耳曼人能坚持住,不从南边大量调兵,那我们就要倒大霉了”。 说起这场战事,依旧是唏嘘不已,这一仗打得太过艰难了,教会兵团如此惨败,图里克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是拜思尔或者苏格斯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大肆调集南边兵马驰援北面的,图里克作为一名军团指挥官,还是太过稚嫩了。 图里克活了下来,但缪泰尔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在逃往尤姆斯堡的路上,被几名古镇骑兵追上来,刺死在马背上。两万教会兵团,一夜之后,可战之力余下不足五千人,可以说格列高利辛辛苦苦打造的教会兵团已经名存实亡,经过一场惨败后,教会士兵们胆子都快吓破了,真打起来,能发挥多少战斗力,已经成了大大的问号。 怒水山巅一战,不仅打垮了教会兵团,最重要的是彻底解除了费斯塔克的威胁,自此之后,铁墨所部大军算是在费斯塔克站稳了脚跟。而在尤姆斯堡,却是愁云惨淡,每一个日耳曼人头顶上,似乎都压了一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 东方人想要的不是费斯塔克,而是打垮萨克森王国,现在王国入口被打开,东方人不会沉寂太久,很快就会对尤姆斯堡发起进攻。之前,大多数人对拱卫尤姆斯堡还有些信心,可随着教会兵团的失败,这些信心也变得异常脆弱。 费斯塔克城内,铁墨慢慢行走在古老的青石路上,墙角堆放着腐败的草屑,到处可见的斑驳污垢。战后的费斯塔克脏乱不堪,不过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影响到铁墨的心情,教会兵团被打垮,费斯塔克稳如泰山,随时都能进攻尤姆斯堡,想不高兴都难。 伊丽莎白寸步不离的陪在身边,看着有些晕黄的阳光,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洛泰尔会如何想,如果知道费斯塔克附近的情况,会不会被气死呢?尤姆斯堡人心惶惶,已经不足为惧。” “会不会被气死谁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对萨克森王国是势在必得,谁也挡不住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铁墨也从来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穷兵黩武也好,残暴不仁也好,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能够赢下来,一切不好的也会变成好的。 跟铁墨的好心情不同,在普斯克城内的洛泰尔却显得异常颓废,当费斯塔克陷落后,洛泰尔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一直想着调集援兵,想着西伯利亚,想着整个伊斯特拉高地,但是当费斯塔克城陷落后,这些全都成了笑话。 伊斯特拉高地再好,也不是萨克森王国,萨克森才是自己的根。萨克森王国不像强大的东方帝国,西伯利亚不过是东方帝国的一方版图罢了,他们最惨不过是放弃西伯利亚罢了,总之伤不到元气,可是他洛泰尔呢,一点萨克森王国没有了,他还有什么? 萨克森王国不能和东方帝国相比,只需要一次的混乱,就会变得虚弱不堪,最可笑的是,堂堂萨克森人却只能对萨克森局势干瞪眼。事到如今,洛泰尔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多么的愚蠢,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最终害人害己。东方人对基辅城都可以想舍弃就舍弃,那是因为人家家底够厚,可萨克森,没有这些资本,经不起折腾啊。 到底该怎么办?看着厅中无数面孔,洛泰尔第一次露出恳求的目光,“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萨克森如果陷落,对帝国将士致命的打击,包括霍亨索伦以及洛林王国在内无数日耳曼王国将成为东方人手边的肥肉。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保住萨克森。”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萨克森王国的重要性,可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眼前的局势,拜思尔和苏格斯以及约尔科伦等人全都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有的人甚至将目光瞥向了别处。他们不忍心去看洛泰尔绝望的眼神,费斯塔克的陷落,是每一个日耳曼人的耻辱,萨克森一旦陷落,将是帝国走向没落的开始。 可是,驰援萨克森,无异于痴心妄想,想要驰援萨克森,费斯塔克城是必经之路,东方人会给机会么?厅中变得寂静可怕,久久之后,拜思尔心有不忍的说道,“陛下,恕我直言,费斯塔克扼守进入萨克森的咽喉,东方人势必会派重兵把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强攻费斯塔克,希望近乎于零。当然,如果帝国各部能够倾尽全力配合我们夹击东方人的话,或许还有些希望,不过....如今帝国境内各公国的日子也不好过,恐怕再难组织起多少兵力去阻挡东方人。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就只剩下东进基辅城,攻打弗拉基米尔了。如今丹麦人磨刀霍霍,大有准备大举入侵西伯利亚的迹象,若是我们能提早拿下弗拉基米尔乃至整条苏兹达尔河,再配合丹麦人,未必不能给东方人沉重的打击。只要东方人放不下弗拉基米尔乃至西伯利亚的利益,势必会想办法回援西伯利亚,如此一来,或许能解了萨克森的危险。” 拜思尔的话,连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东方人可是在苏兹达尔河布置了一条钢铁防线,驻防扬马尔、科米境内的兵马也靠近弗拉基米尔城,想要突破苏兹达尔河防线,占领弗拉基米尔城谈何容易? 有一点,更让人沮丧不安,随着费斯塔克城的陷落,军中士气可谓是一落千丈,跌倒了谷底,许多萨克森子弟兵已经萌生退意,他们一心想着回到家乡保护家人,这种情况下逼着他们进攻苏兹达尔河防线,又能发挥多少战斗力。苏格斯平日里和拜思尔不对付,经常对拜思尔冷嘲热讽的,但是这次,他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陛下,拜思尔大人所言,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凭着我们的实力,去硬拼费斯塔克城,无异于以卵击石。丹麦人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还请陛下三思。” 苏格斯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伊斯特拉战事发展到这种地步,是谁也想不到的。基辅大本营愣是靠着普斯克三城加上一座基辅城,硬生生的将日耳曼大军钉死在伊斯特拉高地上,而东方人的大军却闯进了神圣帝国境内。不管伊斯特拉战事结果如何,萨克森王国的没落已经是不可避免,这种情况下,谁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踢萨克森人出头,跟东方大军死磕呢? 苏格斯觉得眼下没有退走,已经是对得起洛泰尔为首的萨克森人了。或许多尔勒大人他们会尽尽人事吧,但铁定不会让东部贵族陷入更大的战争泥潭的。 苏格斯和拜思尔的话,代表了许多日耳曼贵族的心思,洛泰尔嘴角尽是苦涩,事到如今,还要去怪别人不帮忙么?一旦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没人愿意拿出太多了。神圣罗马帝国,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统一的帝国,各大王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远不如东方帝国那般有凝聚力。 这一刻,洛泰尔有些后悔,如果当年能狠下心来联合多瑙河贵族削弱东部贵族,或许神圣帝国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洛泰尔没有太多的选择,他只能选择进军基辅城了,想办法打下弗拉基米尔城,最终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洛泰尔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但铁墨却没有那么多麻烦,在打垮教会兵团后,仅仅休息了五天,六万大军便兵出费斯塔克城,开始朝尤姆斯堡进发。周定山与奥尔格统领骑兵担当先锋,分成南北两个方向,齐头并进,两条路上,晋北军士兵可谓是势如破竹,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为了驰援伊斯特拉高地战事,萨克森公国境内的精壮几乎被抽调一空,哪还有能力应对晋北军的进攻,三天之后,六万大军于尤姆斯堡外围汇合,一时间四方震惊。 六万大军环伺之下,这座尤姆斯堡城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坍塌。图里克脸色惨白地望着城外的大军,他神情恐惧,双手紧紧地扒着城垛,但依旧挡不住颤抖的心。东方大军来的好快,尤姆斯堡又能坚持几天? 晋北军驻扎于尤姆斯堡城外,偏偏不急着进攻,这可把图里克等人给愁坏了。时任尤姆斯堡公爵的尤立科更是头疼,站在尤立科的立场上,他是不想跟东方人死磕的。自陛下开启伊斯特拉高地战端,整个萨克森王国犹如开足马力的战车,大部分青壮都跑出去驰援洛泰尔陛下了,留在尤姆斯堡的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粮食也成了大问题。 早些时候,尤立科就反对过洛泰尔的决策,大瘟疫过后,帝国非常虚弱,萨克森王国境内也是后患颇多,首先粮食就是老大难问题,要发动一场战争,势必会调集公国所有的资源。虽然陛下觉得高地战事可以速战速决,可尤立科生性谨慎,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生怕帝国将士陷入高地泥潭之中抽不出身。 结果当初一语成谶,东方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无数帝国将士死死地拖住,只是帝国有数的资源源源不断的送往伊斯特拉高地,如今是隆冬时节,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难道让子民们跑到墙角泥土中挖老鼠吃么? 几万大军,军容鼎盛,铁墨也没有客气,虽然没有下令攻城,却让几万兵马散开,将尤姆斯堡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人,就是一条恶狗都别想冲出重围。整整一天过去,尤立科看着城外的大军,面容愁苦,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走。事到如今,尤立科也没了那点侥幸心理,要说东方人放着尤姆斯堡不打,那是不可能的。 第798章 扑朔迷离的局面 第798章扑朔迷离的局面 东方人既然打过来了,就没有退缩的理由,过了尤姆斯堡就是易北河,一旦打到易北河,苏普林城堡就要瑟瑟发抖了。面对时下局势,尤立科是愁眉不展,连带着旁边的图里克也提不起精神,“公爵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东方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围着尤姆斯堡,却不攻打,难道想要活活耗死我们,逼我们主动开城投降?” 恰似无意间的牢骚询问,尤立科却皱了下眉头,图里克如此询问,是在试探么?果然,尤立科看到图里克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这份凝重是针对他尤立科的。教会这些人啊,还真的是无孔不入,什么事都想插上一杠子。尤立科心中有些微怒,不过一想到图里克麾下几千残兵,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了。尤立科家族虽然有着五千家兵,但跟图里克的教会士兵也是半斤对八两,真要打起来,恐怕讨不到多少好处。 图里克之所以试探,恐怕是怕尤立科家族开城投降吧,毕竟图里克可是一个铁杆的教会分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弃教皇的。尤立科思索片刻,做出很无奈的神情,面露苦笑道,“未必是要困死我们,东方人的目标是易北河,是公国核心地带苏普林城堡,只有拿下苏普林城堡,才能震慑帝国贵族,他们怎么可能在尤姆斯堡耗费太长时间?” “那东方人如此做是何道理?”图里克闹闹额头,长久没有修剪过的胡须看上去脏乱不堪,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在意图里克的形象了。尤立科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谁能说得明白呢? 具体因为什么,只有东方人自己清楚了,不过多少能猜出一些来。教会大军于怒水山巅惨败一场,东方人顺利抵达尤姆斯堡,再往前就是易北河。怕就怕东方人是要看看帝国贵族还能拿出多少兵力了,帝国贵族们肯定会要做最后的反抗的,萨克森王国毕竟是帝国的领土。” 尤立科所猜测的,虽然不算全对,但也不远了。铁墨确实打着这方面的意图,傍晚降临,尤姆斯堡外围寒风大作,帐外呼呼作响,这种环境下,野外驻扎,其中的苦楚就只有自己知道了。铁墨也不好受,不过他还是命令暂缓攻城,等上两天时间再说。伊丽莎白和王左挂以及耿仲明留在费斯塔克城,身边就只剩下海兰珠寸步不离。 海兰珠显然有些不适应拉美尼亚的冬天,染上了风寒,好在不算太严重,躺在男人的臂弯里,红扑扑的小脸分外清晰,皱皱发酸的鼻子,她轻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易北河就在前方,此时正该速战速决才对,怎么停在尤姆斯堡了呢,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难道你是担心尤姆斯堡会久攻不下,若真是如此的话,实在没有必要的。” “你呀,性子还是有些急,本督师能毫不犹豫的攻打费斯塔克城,会在尤姆斯堡停住脚步么?其实暂缓进攻,也是临时起意”铁墨宠你的搂着海兰珠,旁边火盆烧的正旺,驱赶着身上的凉意,“怒水山巅之战给本督师提了个醒,既然教会能派出两万多人的大军,哪怕其他日耳曼贵族呢?虽然大量日耳曼士兵还在伊斯特拉高地上,但是多瑙河贵族以及东部贵族可还是实力雄厚的,若是这些人派出大军埋伏在易北河附近,终归不是好事。倒不如暂缓攻城,好留出时间摸清楚易北河的情况,若是这些日耳曼贵族要为萨克森人强出头,咱们可以趁机会先把这些不开眼的灭掉,再回过头来对付尤姆斯堡。对于我们来说,尤姆斯堡只是早晚的问题,那些日耳曼大贵族们才是真正的麻烦。” 对于尤姆斯堡,铁墨并不担心,以晋北军强横的实力,全力攻打的话,恐怕一天时间就能打下来。关键是能不能顺利打下易北河,多尔勒以及罗伊斯那些人也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不对他们严加防范,阴沟里翻船也不是没可能。其实到了尤姆斯堡,已经非常靠近易北河了,就算不攻打尤姆斯堡,也能刺激日耳曼贵族敏感的心了。 铁墨是个讲究实际利益的人,既然要吃,就要把利益吃足了。海兰珠笑着拍了拍铁墨,觉得这家伙太过狡诈,总是不断冒出一些算计人的念头,但愿日耳曼人最好别动歪心思,否则这次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铁墨狡诈也好,聪明也好,他的这些算计总是算到点子上。东方大军围困尤姆斯堡的事情不是秘密,如今日耳曼贵族们全都盯着拉美尼亚局势,尤其是多尔勒和施魏因等人。多尔勒别提多郁闷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就是再蠢也知道派到高加索一带的使者被人耍了。 沃弗雷是个蛮横莽夫,他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能把使者耍的团团转,八成是东方人指使的。东方人一攻打费斯塔克,多尔勒就识趣的把使者招了回来。此时将近傍晚,一封军报放在眼前,多尔勒拆开看了看,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东方人的脚步真够快的。 多尔勒并不希望萨克森落入东方人手中,萨克森王国广阔的土地,丰富的资源,谁不想分上一杯羹,尤其是易北河流域,多尔勒做梦都想分上一些利益的。东方人以六万大军直插尤姆斯堡附近,这样的兵力还是有机可趁的。想了想,多尔勒便让人去找施魏因,由于萨克森的局势扑朔迷离,教会又派出大军前往,所以施魏因也抽身来到霍亨索伦。很快,正在与格列高列谈事的施魏因就来到了多尔勒的私人领地。 腓特烈家族历经几百年不倒,其中的底蕴自然不是施魏因这样的新秀家族能够比拟的,庞大庄园,高耸的青石城堡,处处透着高贵的气派。多尔勒倒是很给施魏因面子,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二人相互寒暄一番,并肩走进城堡之中。莫看只是微笑的动作,但这代表着以腓特烈家族为首的东部大贵族终于承认了多瑙河贵族的地位。 双方入座,多尔勒也没有啰嗦,将尤姆斯堡的局势详细的说了一遍。 施魏因极为聪明,在多尔勒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东西,他微微低头,有些捉摸不定的笑道,“多尔勒大人,你难道想做最后的努力?若是想动手,易北河是最后的机会了,过了易北河,只有苏普林城堡可以守,不过那样做,我们就无法抽身了,势必会跟东方人死磕。” “不错,我想在易北河附近做最后的尝试,难道施魏因大人就愿意看着萨克森利益落入东方人之手么?你我虽然对洛泰尔看不上眼,但易北河流域可以养活百万人,岂能轻易放弃?”多尔勒指着桌上的地图,点着某个地方,“易北河东部的迷雾森林想必施魏因大人不会忘却,这片丛林面积广阔,冬天里常有浓雾,若是利用好了,我们可以用少数兵力,拖住东方人的大军,就是不知道施魏因大人能派出多少人来。” 多尔勒显然不想给施魏因拒绝的机会,施魏因淡淡一笑,也没有半点怒色,而是翘着嘴角问道,“于迷雾森林阻挡东方人不是不可以,但是,易北河利益,我们要一半。” 听完施魏因毫不客气的话,多尔勒就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易北河一半利益,就相当于虎口拔牙了。 一旦多瑙河贵族拿走一半利益,就相当于在东部贵族公国北部占据了一块要地,这就不是土地的问题了,东部贵族将面临夹击之势,多瑙河贵族也能直接从南边跳到北边来,甚至可以将触手伸到霍亨索伦一带。施魏因当真是野心勃勃,多尔勒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同意下来,多瑙河贵族再难缠,也比不上东方人。 多尔勒被称为腓特烈家族百年雄杰,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他拿得起放得下,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半点不满,这一点连施魏因都深感佩服。伸出右手,多尔勒笑道,“好,一切依施魏因大人所言,不过,此次迷雾森林之战,多瑙河贵族至少要拿出一万兵马。” “很好,多尔勒大人快人快语,成交了”施魏因非常爽快的和多尔勒击了下掌,算是定下口头约定。施魏因的豪爽都是有原因的,他其实也不想看着易北河利益拱手让给东方人,早就准备好兵马,否则也不会找教皇格列高列谈判了。 可惜,格列高列那里再也抽不出足够的人手驰援易北河,只是没想到,东方不亮西方亮,格列高列帮不上忙,腓特烈家族却主动送上门来。施魏因如此爽快,这让多尔勒心里有些发虚,也不知道今日之决定是好是坏。 萨克森王国境内看上去很平静,但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尤姆斯堡依旧没有动静,但是远在几百里外的基辅城已经刀枪林立,经过长久的挣扎之后,洛泰尔终于下令占领这座神圣之地,开始逼近苏兹达尔河。不管洛泰尔多么的不愿意,逼近苏兹达尔河,攻打弗拉基米尔城已经是日耳曼战士最后的希望了。 能不能打下弗拉基米尔城还是未知数,苏兹达尔河却不得不打。近七万日耳曼大军兵出基辅城,对苏兹达尔河防线展开全面进攻,驻守河边的驻军立刻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为了应对日耳曼大军以及丹麦人的威胁,伊丽莎白也来到了弗拉基米尔城,自苏兹达尔河战役打响,各方军报如雪花般送到城中,这还是伊丽莎白第一次指挥如此庞大的战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西面防线如何?如果出现问题,立刻派姑苏哈的兵马顶上去。” “公主放心,西面防线稳如泰山,但是日耳曼人的进攻非常猛烈,这些日耳曼人凶悍的很,这么冷的天都敢从河里游过来”齐藤说到这里,掩不住脸上的惧意。伊丽莎白也是有所担忧,恐怕日耳曼人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苏兹达尔河一战打得异常拼命,不管怎么说,在苏兹达尔河一线己方兵力远远不如日耳曼人,如果一味硬拼,未必是什么好事,“罗格达丘陵有没有什么动静?命令曹源所部,不管弗拉基米尔战事如何发展,他的兵马必须死死钉在罗格达丘陵,他要是敢后退一步,我砍了他脑袋。另外,图罗夫驻军全部南下,务必在三日后抵达弗拉基米尔城,我倒要看看日耳曼人是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能从我们手中吞下弗拉基米尔城。” 伊丽莎白虽为女子,但话语间的劲头却凶猛的很,苏兹达尔河还没有结束,她就已经决定要在弗拉基米尔城跟日耳曼人死磕到底为了。齐藤有些汗颜的叹了口气,这位公主虽然经验略有不足,可这份气魄,当真不输男儿。苏兹达尔河的战事进行的非常惨烈,不管是拜思尔还是苏格斯,这个时候都没有留手,尽全力对苏兹达尔河防线反复冲击。 由于船只事先被晋北军弄走,日耳曼人只能从河里游过去,大冬天的,河面又宽,好多日耳曼士兵游到一半就手脚发麻,直接淹死在河中。面对呼啸而来的箭雨,前进的路上满是鲜血,日耳曼人付出了惨重代价,依旧没能打上对岸,拜思尔心头滴血,急的走来走去的,“苏格斯,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就算拿下苏兹达尔河,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莫要忘了,在苏兹达尔河后边还有一座弗拉基米尔城呢,他娘的,东方人难道是铁打的么,到了现在都不后退一步。” 如此白热化的战斗,日耳曼人损伤惨重,守卫河岸的晋北军也好不了多少,日耳曼士兵不要命的扑上来,尤其是守卫桥头的兵马,面对日耳曼人反复冲击,已经损失了两千多兵马。一具具尸体横在石桥两侧,寒风掠过,留下僵硬的血块,战争永远都是残忍的,仁慈的人只会更早的倒下。 第799章 困局 第799章困局 苏格斯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石桥,对,就是石桥,只要能拿下石桥,我们的兵马就能源源不断的抵达对岸。军中还有多少火油,全部投入到石桥上去,让人抱着火油罐扑过去,我就不信了,这些东方人就不知道怕。” 苏格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崇尚暴力,想出来的办法也更为直接。 不过眼下拜思尔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尝试一下了,共计五百人的日耳曼敢死队被集中起来,这些人人手抱着一罐火油,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苏格斯心头有些不忍,也不知道这些人能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勇士们,东方人拼命阻挡我们,正说明弗拉基米尔的重要性,只要我们拿下弗拉基米尔城,就可以俯瞰整个西伯利亚利益,到时候东方人势必会大乱,萨克森之危局也能得到解决。就是这座石桥,我们必须啊拿下来,冲吧,为了神圣帝国,为了我们的生命,拿下石桥,进攻弗拉基米尔,上帝的荣耀与我们同在,我们将战无不胜,杀!” 苏格斯拔出阔剑,微弱的阳光下散发阵阵森寒,几百日耳曼士兵受到感染,全都嗷嗷叫起来。依旧是这座石桥,日耳曼人再次组织人手冲过来,不过这一次,守卫桥头的晋北军士兵明显的感觉到一丝不同,这些人全都抱着罐子,就像一群不要命的疯狗。都统姚坦业心头一凛,猛地惊醒过来,“是火油罐,快,所有人往后撤,火枪手覆盖攻击,千万不要让这群疯狗冲过来。” 日耳曼人打得什么主意,姚坦业多少能猜出一些来,这些人是要同归于尽,用火油烧出一条路来啊。没人会想到日耳曼人会疯狂到这种程度,全都快速撤离,可惜火枪手的弓矢早已经用的七七八八,根本无法组成密集的箭雨,几百日耳曼士兵付出上百人代价后,还是冲了过来。哐当,一声脆响,瓦罐破裂,火油溅射到许多人身上,紧接着就是火箭。大火开始在桥头蔓延,许多士兵成了火团,拼了命的往冰冷的河水中跳。 浓烟滚滚,惨叫连连,不久之后,就弥漫起烤肉的味道,晋北军勇猛善战是不假,可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恐怕的攻击方式,不由得被镇住了。大量的日耳曼士兵开始从桥面冲过来,姚坦业不甘心的怒吼道,“撤,快往后边防线撤,别被日耳曼人围住。” 到了这个时候,姚坦业很清楚,石桥是守不住了,日耳曼人靠着一手惊人的自杀式攻击大举突破,防肯定防不住的。姚坦业的残兵开始往后方撤退,连带着后边的防线也受到了影响,谁能想到最先出现漏洞的是兵力充足的石桥防线。 苏格斯领着人顺着石桥防线一路猛攻,整条苏兹达尔河防线开始变得漏洞百出。游击将军王本烈被搞得措手不及,看到姚坦业,就直接踹了一脚,“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三千兵马驰援石桥防线,你还能守不住,公主可就在后边看着呢,你让老子的脸往哪放?” 姚坦业被骂的一脸屈辱,咬着牙怒道,“王将军,你再给末将三千人,末将这就带人把这些日耳曼疯狗赶下去”。 姚坦业并没有替自己辩驳,丢失防区,就是千万个理由也是不该。王本烈直接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让姚坦业死在日耳曼人手上。苏格斯的兵马很快打过来,双方于石桥十里外蒙斯菲诺镇展开了新一轮的交锋,此处重兵把守,加上王本烈亲自坐镇,总算将苏格斯的大军挡在了蒙斯菲诺附近。 石桥防线陷落,消息很快送到伊丽莎白手中,最终伊丽莎白决定撤出苏兹达尔河防线,主力进入弗拉基米尔城附近进行防御。石桥防线陷落,整条苏兹达尔河防线就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一旦陷入苦战,不知道会损失多少兵马,后撤依托弗拉基米尔城进行抵抗,也是无奈之举。 入夜之后,洛泰尔终于赶到石桥防线,此时苏格斯也回来了,不过他肩头缠着厚厚的绷带,一看就受伤不轻。洛泰尔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弗拉基米尔城了,想当初东方人就被弗拉基米尔搞得焦头烂额的,日耳曼勇士想要打下这种城池,也必然会有不少困难。 第二天,日耳曼大军便抵达弗拉基米尔城外围,第二次弗拉基米尔城战事也拉开了序幕,为了尽快打下弗拉基米尔城,洛泰尔没有太多保留,一上来就倾注了不少兵力。弗拉基米尔城被誉为伊斯特拉高地第一坚城,那可是经过时间检验的,更何况这段时间晋北军对城墙进行了加固。日耳曼人学习之前晋北军攻打弗拉基米尔城的方法,在城外堆砌土山,这还真让伊丽莎白头疼不已。 时间匆匆,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弗拉基米尔城的形势也变得异常微妙,日耳曼人虽然还没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但不断的冲击之下,城池已经开始出现动摇。土山堆砌完成,日耳曼人的箭矢也开始落到城头之上。如此形势之下,不少人开始心生担忧,作为真正的主事者,伊丽莎白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但她必须表现的足够镇定。现在只能指望图罗夫驻军能按时抵达了,这个时候,图罗夫大军会成为改变战场形势的决定性力量。 在弗拉基米尔城东北部,一支大军缓缓进入哥罗德高地,这支大军足有上万人,其中骑兵就有五千之多,他们就是来自图罗夫驻地的大军。这支大军由刘国能亲自统领,本来他们是冲着丹麦人去的,想进入罗格达丘陵,帮忙对付丹麦人。 但谁也没想到苏兹达尔河战事会进行的如此惨烈,一纸调令,紧急驰援弗拉基米尔城。 探子早已经派出去,但传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进入哥罗德城堡之后,刘国能草草的吃了些东西,躺在床上休息着,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推开,“弗拉基米尔城急报,日耳曼人四面围城,形势危急。” “日耳曼人动作够快的”刘国能猛地坐起身,轻轻地抚了抚发疼的额头,“明日巳时,闫鹏柯的骑兵立即驰援弗拉基米尔,先把日耳曼人外围的驻军打了再说。” 本来还想着休整一下的,奈何形势比人强。次日一早骑兵就在闫鹏柯等人带领下离开哥罗德,而此时的弗拉基米尔城攻防战已经无法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了。为了攻下城头,日耳曼人的火枪手根本没有停过,箭雨不分敌我,不少日耳曼人死在了自己人手中,但疯狂的日耳曼人好像失去了意识,嗷嗷叫着往上扑。 伊丽莎白倍感头疼,面对一群不知死为何物的敌人,真的是无计可施,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看谁能坚持得住。弗拉基米尔城墙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陷落。日耳曼人之所以如此疯狂,就是因为他们已经陷入绝境,尤其是那些来自萨克森王国的子弟兵们,更没有退路,除了打下弗拉基米尔城,他们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解救萨克森王国。围魏救赵,到底能不能救了赵,也得先把魏打了再说。 洛泰尔神情凝重,只要弗拉基米尔城没有打下来,他就不敢有半刻放松,弗拉基米尔城是唯一的筹码,只有拿到弗拉基米尔,才有资本跟东方人讨价还价。紧紧地凝望中,却没留意到一名日耳曼骑兵飞速奔来,“报....洛泰尔陛下,东北方向出现大量东方骑兵,他们朝弗拉基米尔城杀来,预计一个时辰后就可抵达。” “呼”包括洛泰尔在内,所有日耳曼贵族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大量的东方骑兵未必可怕,但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别的。既然这些骑兵到来,肯定还会有其他援兵,不管是图罗夫驻军还是扬马尔驻军,都会给日耳曼勇士致命的打击。 如今双方争执不下,任何援兵都会打破这种为妙的平衡,不,决不能让东方人杀过来,一旦平衡被打破,支撑着日耳曼勇士的那点希望也会瞬间崩塌。可以想象,陷落绝望的日耳曼勇士会是什么样子,“苏格斯阁下,麻烦你了,无论如何,请拖延两天时间,再有两天时间,我们一定能拿下弗拉基米尔。” 苏格斯没有拒绝,虽然他已经打起了退堂鼓,甚至毫不认为能抵挡两天时间。但是,作为日耳曼贵族,哪怕有一点希望,也得争取一下才行,重重的点点头,苏格斯什么也没说便翻身上马。日耳曼骑兵的离开,也给攻城的人留下一层阴霾,许多日耳曼士兵在想,这些骑兵做什么去了。 弗拉基米尔城东北方向,两支骑兵已经碰撞在一起,双方不需要太多语言。闫鹏柯得到严令,铁了心是要驰援弗拉基米尔城,而苏格斯,自然是不希望援兵抵达的。 一方救援心切,一方誓死不退,在这方土地上,两股骑兵打得难解难分,日耳曼人占据了兵力优势,可要是吞下五千余人的骑兵大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闫鹏柯所部终究还是退却了。 长途奔袭,而日耳曼人以逸待劳,长时间打下去,恐怕会全军覆没的。日耳曼人在前边拦着,闫鹏柯只能耐心等待,直到第二天午时,刘国能的援军才姗姗来迟。迟到总比不到强,有了大量步兵帮忙,刘国能命令闫鹏柯和安童展开了新一轮进攻。这一次苏格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步兵大阵配合连环马,再加上箭雨覆盖,面对这种熟悉的进攻方式,苏格斯终于抵挡不住,骑兵阵型被冲散。 看着日耳曼骑兵被慢慢切割开来,苏格斯终于露出了两行浊泪,血污覆盖脸颊,须发枯萎,就像一个裹着兽皮的野人。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洛泰尔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在即。 苏格斯所部崩溃,刘国能大军长驱直入,再没碰到像样的抵抗,傍晚时分,终于抵达弗拉基米尔城,这下一直支撑着日耳曼人死战弗拉基米尔城的那点希望也变得虚无缥缈。根本不需要什么命令,绝望之下的日耳曼士兵潮水般退去,自此一蹶不振。 如果日耳曼人这个时候真的铁了心跟刘国能所部死战到底,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问题是经过长期紧张的战斗后,迎来的却是敌方援军,心理上是无法接受的。心理防线的崩溃,是真正致命的。 一轮新月挂在高空,孤寂而寒冷,洛泰尔就像一名入定的老僧,任由寒风裹挟。绝望,深深的绝望,图罗夫大军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时候还如何支撑下去?洛泰尔能够感觉得到,随着图罗夫大军的到来,苏格斯、拜思尔、约尔科伦那些人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日耳曼大军势力错综复杂,真正属于洛泰尔死忠的并不是太多,哪怕那些萨克森王国子弟,也不一定是洛泰尔的死士。毫无希望之下,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洛泰尔的梦想埋骨他乡?苏格斯一身是伤,拜思尔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两个老对手再次坐到了一起,“苏格斯,我们该撤了,洛泰尔已经完蛋了。” “撤吧,这个时候撤到基辅城,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后边就看东方人如何出招了,真没想到,我们的命会落入东方人掌控之中,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呢?”苏格斯咧开嘴,脸上的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一想起那些死在眼前的日耳曼勇士,心中有些荒凉在蔓延开来,如同冬天的冷月,凉的让人看不到未来。 弗拉基米尔城中,伊丽莎白看着刘国能说道,“刘将军,你来得真及时,再晚来一天,恐怕就要替我收尸了。弗拉基米尔城如果落入日耳曼人手中,我便是死,也对不起督师信任呢”。 刘国能轻轻的点了点头,弗拉基米尔城这份重任,对伊丽莎白来说或许真的太过沉重了,好在最后守住了。 第800章 玛瑞娜 第800章玛瑞娜 弗拉基米尔城战事结束,而尤姆斯堡战事却发生了新的变化,两天之后,尤姆斯堡四周的晋北军士兵突然集结了一半兵马向易北河方向进发,速度之快,让人咋舌。铁墨并没有去易北河,而是让刘国能领兵前去,这些日耳曼贵族们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伊丽莎白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地图,不无担忧的问道,“罗伊斯给的消息可靠么?” “可靠不可靠,试过才知道。督师,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想来罗伊斯不会骗我们的,就算骗了又如何,我们只要佯装进攻苏普林城堡,渡过易北河,日耳曼人的伏兵一定会露出破绽”王左挂要洒脱多了,他一直都是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性子,铁墨点了点伊丽莎白的肩头,笑言道,“王先生所言非虚,罗伊斯骗我们可没有半点好处,南部霍尔楠为首的韦亭家族本来就跟北部白葡萄贵族有矛盾,罗伊斯除非脑袋进水了,再来惹怒我们。更何况我们的斥候也不是吃白饭的,日耳曼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这些人要阻止我们进入易北河流域,能够利用的也只有迷雾森林,在易北河一带,也只有这片丛林适合做伏击用。” 铁墨的自信并非盲目,每一步都做好了充分的应对,迷雾丛林面积很大,虽然不知道林子里具体情况如何,但这么一片丛林用来打伏击,再好不过了。铁墨没有指望能够取得多大战果,只要打疼这些贵族联军便足够了。在迷雾丛林里,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集合了大大小小的贵族势力,凑足了三万多人的大军,他们布置在森林之中,目的就是要进行最后的抵抗。 迷雾森林,如同名字一样,雾气弥漫,尤其是大冬天里,雾气浓重,长久不散。刘国能以及周定山统兵抵达迷雾森林外围,便选择了原地休整,刘国能虽然莽撞,但这么多年的领军经历,告诉他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逢林莫入,更何况是一片陌生的丛林。 周定山手持千里镜,不断观察着森林外围,冬雪覆盖,白杨早已枯萎,只是大量的针叶松成排林立,维持着林中一片绿色,易北河横穿森林,显得那么渺小。刘国能摸着下巴,还时不时的挑挑头顶的厚帽子,自打进入拉美尼亚境内,刘国能也学乖了,脱去头盔,开始戴着厚厚的兽皮帽,一身盔甲,头戴兽皮帽,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为了保持温度,也就顾不得那点风度了。 “定山,看出什么没有,这帮子日耳曼人是不是真埋伏在这片丛林里了?”刘国能很懒,只要有周定山在,他是不愿意劳心费神的。 周定山撇撇嘴,放下了千里镜,“八九不离十了,林子里太安静了。这里靠近不少镇子,好多人应该在林中狩猎才对,可是林中如此安静,河边连个脚印都没有。日耳曼人这是欲盖弥彰,如此狩猎的好地方,河边怎么可能没脚印?” “娘的,还真让督师说准了,来来来,齐格,把人拉上去,给老子放火烧,这么片林子,放火烧起来一定很暖和”刘国能杀人如麻,周定山还会偶尔慈悲一下,但是高大将军根本不知道慈悲是什么东西。齐格本来缩着脖子哈气的,一听刘国能呼喊,立刻眉开眼笑的去传令了。不久之后,队伍中就分出上千兵马,这些人全部抱着火油罐,身后拖着几十架投石机。 投石机配火油罐,呼呼的往茂密的森林投掷,不久之后就引燃了大火。冬天,草木枯萎,针叶松又是易燃的树种,寒风吹动,火势疼疼的变大,眨眼间迷雾森林就成了一片火海。 普约尔蹲在树底下等待着,他现在就等着东方人进入林子,给与他们迎头痛击了,这些嚣张的东方人,早该受到教训了。嗤嗤嗤,几名日耳曼士兵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这些人全都一脸黑灰,有的人连衣服都烧了一些,普约尔站起身怒道,“搞什么鬼,你们跑什么?” “大人,你自己看吧,东方人放火了,好大的火,兄弟们没防备,好多人都被大火吞噬了”普约尔俩眼瞪得溜圆,这他娘的怎么回事,东方人连林子都没进就开始放火了? 甭管普约尔信不信,大火很快就蔓延过来,于是埋伏在林子里的日耳曼人不管有没有受到大火威胁,全都撒丫子往外跑,顿时林子里鸟兽出没,人群怒吼。面对这样的大火,还埋伏个屁啊,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火海。刘国能和周定山就耐心的等着,听说不少日耳曼人开始逃窜出来,便不再客气,二人散开阵型,骑兵负责向前追杀,日耳曼人刚出了林子,就被古镇骑兵候个正着。 在大火面前,多尔勒和施魏因辛辛苦苦策划的丛林阻击战成了一个笑话,面对古镇骑兵的追杀,好多日耳曼人连逃命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跪地求饶,幸亏多尔勒和施魏因足够聪明,没有亲自领兵前来,否则看到眼前的局面,非被气的吐血不可。 谷鶓 迷雾森林一战,日耳曼人逃出去一半,剩下一万多大军,要么葬身火海,要么就地投降。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神圣帝国,不说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震惊最大的还是罗伊斯家族为首的葡萄贵族们。罗伊斯看着手中的消息,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可是三万人的大军,就这样败了,这是上帝在开玩笑么?在罗伊斯想来,就算东方人再厉害,终究是外来者,不熟悉迷雾森林,少说也得鏖战上一段时间,如果再来一场大雪,那只能撤回费斯塔克城了。 对于东部贵族和多瑙河中贵族的实力,罗伊斯还是心中有数的,这两个大贵族集结起来的兵马,战斗力不可能太差。不过谁也没算到,东方人会不按套路出牌,迷雾森林一战,根本没有动手,直接放火烧林子,一场大火,至今还没有熄灭。多尔勒那些人也是太倒霉,碰上东方人这样的硬茬子。当然,迷雾森林战局,也让罗伊斯下定了决心,必须说服北方贵族向王室施压才行。东方人的脚步已经阻挡不住,占领萨克森王国是改变不了的现实,这个时候再不做出决定,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思索一番后,罗伊斯来到城堡二层的书房。 德科勒是一名优雅的爵士,他家学渊源,待人接物更富有智慧。德科勒的一生并非一帆风顺的,家族虽然延续两百多年,但并不是真正的豪族,比起那些庞大的葡萄园贵族,还是差了不少。年轻的时候,德科勒因为家族巨变被逼的逃到法兰克王国,直到十五岁才返回家族。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从底层做起,一步步夺回家族的指挥权。 当家族变得势力越来越大后,那些反对的族人也开始变得老实起来,至今天,德科勒带领下索萨家族已经成为洛林王国北部有数的实权派。这些年,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恐怕就是同意红顶骑士团参与伊斯特拉高地战事吧,这场战争,差点葬送自己唯一的儿子。好在上帝保佑,儿子平安归来。德科勒并不是那种锋芒强盛的人,早年间的经历让他懂得一个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要强出头,盲目出头的人往往会死的很惨,一个成功者,首先要做的不是得到什么,而是要先找好定位,摆正位置,这样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有了自知之明,然后再去找到一座靠山,从中博取利益。德科勒就是靠着这一条铁律,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将并不强大的索萨家族带到如今的位置。如今的神圣帝国又迎来了大变动,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这个时候必须找好方向才行。 这段时间,德科勒一直没闲着,在旁人看来,这位索萨家族的掌权者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事实上,帝国各方面的变化都没有超出德科勒的掌控。罗伊斯回来后,曾经说过东方人的事情,但德科勒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因为他比罗伊斯更加成熟。 东方人再强横,如果待在伊斯特拉高地上,那也影响不到神圣帝国,索萨家族并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如果没有强大的后盾,是会被人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有些事情,罗伊斯并不知情,索萨家族能在多方博弈中站稳脚跟,甚至连以玛泰迩王室家族都以礼让三分,那是因为索萨家族暗地里和法兰克路易斯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一件事,罗伊斯更不清楚,建议路易斯赢取韦亭家族小公主的,并非法兰克贵族,而是他德科勒。 当然,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告诉罗伊斯的,政治有多黑暗,不是常人能想象的。迷雾森林一战,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德科勒也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正在踌躇的时候,罗伊斯敲响了房门。房门打开,罗伊斯快步走进书房,有些焦急的将手里的消息放在书案上,“尊贵的父亲,东方人已经打到易北河了,我们得早作决断才行。孩儿与东方督师有过接触,这位督师做事雷厉风行,信守诺言,若是我们不尽早表明态度,恐怕东方人拿下萨克森王国后,最先倒霉的就是我们洛林贵族。” 洛林贵族被夹在法兰克与日耳曼贵族中间,北方顶着萨克森王国,所有的物品流通都被别人掐的死死地,东方人如果想对付洛林王国,根本不需要动手,只要联合日耳曼贵族们切断商路,就能要了洛林贵族的命。德科勒倒是不感意外,他没看桌上的军报,而是笑眯眯的示意罗伊斯坐下来,“罗伊斯,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让你去韦亭家族么?” “为什么?”罗伊斯有些愕然,之前曾经提议过去游说霍尔楠,阻止玛瑞娜嫁给路易斯,但当时被德科勒拒绝了。 只是这个时候,提玛瑞娜的事情做什么?德科勒看到罗伊斯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儿子还没想明白,所以耐着性子解释道,“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让你知道一些,路易斯那个胖子根本不怎么关心洛林王国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知道玛瑞娜的存在?法兰克贵族一直傲慢无礼,他们更不会建议路易斯迎娶玛瑞娜,玛瑞娜虽然身份尊贵,但也只是韦亭家族的公主,而不是王室公主。” 德科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将酒杯慢慢推到罗伊斯手边,只是罗伊斯仿佛没有看到,只是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罗伊斯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德科勒,“父亲,难道,玛瑞娜的事情是你挑起来的?这....这怎么可以,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罗伊斯如此反应,德科勒总算露出点欣慰的笑容,“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你觉得如果没有法兰克王室撑着我们,就凭索萨家族的实力,凭什么在王国北部掌控话语权?白葡萄贵族中比我们强的有不少,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们的,你以为玛泰迩真的是只懂得笑呵呵的老好人么?两年前元老会接触红葡萄贵族,不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建议路易斯迎娶玛瑞娜,就是要把韦亭家族跟我们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索萨家族五十年内不倒。罗伊斯,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家族博弈,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荣誉?忠诚?这些东西只会害了你,之前不让你去游说韦亭家族,就是不想放弃路易斯家族的支持。东方人是很厉害,但别忘了,我们是洛林人,在我们周围的是萨克森、霍亨索伦、法兰克,远水解不了近渴。东方人不把触手伸到帝国境内,凭什么保证我们的利益?东方人没来,就跑去游说韦亭家族,不是自绝后路么?路易斯这个胖子是很贪心,但至少是一条后路。你要紧记一点,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给家族保留一条退路,如果把路走死了,那家族的命运也到头了。这也是几十年来南方红葡萄人为什么不跟王室合作的原因,他們宁愿找腓特烈家族都不跟王室合作,我们也一样,哪怕跟路易斯家族合作,也不会跟王室合作,因为我们都知道一点,一旦跟王室绑在一起,打垮另一方,那自己人的利益也就保不住了。王国的平衡不能轻易打破,王室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玛泰迩看上去对谁都笑眯眯的,可这位王室之主动起手来,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只有平衡,才能保证我们的利益,除非有一天,某一方能强大到无视其他势力的态度。如果不是王室势力越来越大,我干嘛要想方设法跟韦亭家族绑在一起。王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玛泰迩家族积蓄了三十多年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光凭白葡萄贵族是扛不住的。” 第801章 真正的骑士 第801章真正的骑士 德科勒语气和缓,讲述了许多,这里边的内幕是罗伊斯从来没有想过的,甚至接触不到的。德科勒这样做,也实属无奈,罗伊斯是个正派的骑士,今天的话已经打乱了他以往的观念。可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是罗伊斯,是索萨家族未来的掌舵人,他和东方人熟悉,将来家族利益将由他来执掌,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天真,恐怕对家族绝非好事。罗伊斯低着头,脑海中充斥着太多东西,有一种要爆炸的感觉。今天听到的一切,已经打碎了他十几年来的信仰,如果不是出自父亲之口,甚至都不会相信。 曾经认为父亲是一名高贵儒雅的爵士,是一名真正的骑士,现在才知道,父亲有着许多的阴暗面,当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罗伊斯无法去责怪德科勒,不知道过了多久,罗伊斯拿起酒杯,深深的饮了一口,“父亲,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说过,是因为我让你失望了么?” “不,罗伊斯,你错了,我不希望你过早的接触这些事情,你的忠诚、信仰与荣誉,同样也是你的武器,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道法,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万事效仿,而是要明白家族博弈的水有多深,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是为了家族长盛不衰。或许,有你在,家族的未来会更美好。有时候,再高深的谋略都比不上独到的眼光,至少在东方人的问题上,你看得很准,如果我们能早早地倒向东方人,得到的利益会更多。任何选择都不是完美无缺的,这个世上十全十美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过”德科勒拍了拍罗伊斯的肩膀,慢慢站起身,走到罗列书架的地方,很快取来一个纯金打造的盒子,“罗伊斯,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索萨家族将是你最强大的后盾。明日就前往梅林城,一定要大张旗鼓的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去了梅林城,将这份礼物送给玛瑞娜小姐,告诉霍尔楠以及韦亭家族的人,只有合作才是出路,图林城的戈德弗雷也不会说什么。” 戈德弗雷,其实就是玛泰迩的名字,又被称为亨利六世。德科勒敢这么做,就是看准了玛泰迩的软肋,只要南方贵族和北方贵族没有撕破脸皮,玛泰迩就不敢大动干戈。罗伊斯接过金盒子,轻轻打开,只是看了一眼,便被眼前的物件惊住了。 这是一支璀璨的簪子,通体像一朵盛开的梅花,每一朵花瓣镶嵌着紫色极品宝石,这根簪子不是扑通的簪子,而是当年公国集所有工匠耗费巨资为洛林大公爵弗里德里希之女尤塔打造的饰品,后来公国历代王后都佩戴此物,被称为王后之花。直到亨利五世末年,元老会动乱,这根簪子才重新回到北方下洛林贵族手中,最后落到索萨家族手中。历年来,家族都对王后之花看管严格,而今日德科勒却要将王后之花送给玛瑞娜。 王后之花,并非最贵的重宝,但绝对是有价无市,因为其中所蕴含的意义是其他宝物代替不了的,谁能佩戴上王后之花,便得到了认可。德科勒拿出王后之花,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索萨家族将成为东方人最坚定地盟友,当然,这也是做给东方人看的,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今后的利益。 同样也是告诉南方红葡萄贵族,有东方人做后盾,不用怕腓特烈家族以及路易斯家族了,亨利家族更不用担心,索萨家族都能将路易斯家族踢到一边,韦亭家族同样也可以无视路易斯家族的看法。 罗伊斯或许眼光独到,能力不俗,但是在处事手腕上,照着德科勒还是差了太多。从书房走出来,罗伊斯还沉浸在王后之花的震惊中,父亲这一招当真是太厉害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说服韦亭家族了。对于这一点,罗伊斯倒没有太多的担心,只要东方人进入苏普林城堡的速度越快,那韦亭家族低头的速度也越快,无非就是付出多少利益罢了。当然,玛瑞娜这个女人也是个变数,如果这个女人誓死不从,还真拿她没办法。 次日一早,罗伊斯领着二十几名家兵离开了索萨城堡,沿着林间道路,一路南下,三天时间里,罗伊斯除了赶路没有做其他事情,这一路上将声势做的足足的,还特意从图林城经过,将前往梅林城的事情告知了所有人。三天后,终于来到了梅林城外,韦亭家族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两名卫兵将罗伊斯一行人领进了城堡庄园。 梅林,是多瑙河西北方最大的城池,同样也是南方红葡萄贵族核心地带,这里一直都是韦亭家族以及卢克家族的领地,而韦亭家族更被号称梅林之王。罗伊斯被安置在庄园西面的城堡中,他也不着急,已经到了梅林城,还怕见不到霍尔楠么?待在梅林城中,就不怕见不到霍尔楠,这个时候,估计最着急的就是韦亭家族呢。 梅林城,被称为红葡萄酒庄园,绝对不是乱喊的。城中贸易十分繁华,位于城池西面的梅林大道集中了洛林王国七成的葡萄酒巨商,经多瑙河以及马队运输葡萄酒的商队络绎不绝。在这条梅林大道上,势力最强大的便是韦蓝家族的商队。韦蓝家族历经百年,又与卢克家族世代联姻,可以说实力强横,如今梅林大道一半的商户都要看韦蓝家族的脸色做事。 今天码头上就出了一件大事,隶属于北洛林马洛特家族的商队被扣了下来,原因并不复杂,就是因为韦蓝家族继承人看马洛特家族不顺眼。在梅林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梅林大道的商贸利益悉数归卢克家族以及韦蓝家族,这一点就连韦亭家族也默认了。可是马洛特家族犯了大忌,竟然跑到瓦罗庄园讨好玛瑞娜,还将商队该付的税交到了玛瑞娜手中。玛瑞娜是谁,那可是韦亭家族的公主,红葡萄贵族捧起来的明珠,玛瑞娜这么做,不就是摆明了态度要跟韦蓝家族争夺梅林大道的利益么? 事实上摩尔作为家族继承人,还是太过稚嫩了,他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了些。玛瑞娜出身虽然高贵,但是对梅林城的规矩并不是太懂,尤其是商贸上的事情更是一窍不通。马洛特家族跑来送礼,玛瑞娜根本不会多想,完全当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作为韦亭家族的公主,霍尔楠最宠爱的女儿,在梅林城照顾一个北方商队不是什么大事吧。玛瑞娜被霍尔楠宠爱的有些傲慢,这一点众所周知,再加上这位玛瑞娜小姐从小对宫廷礼仪不感兴趣,反而喜欢骑马射箭,那性格也有些飞扬。若是摩尔一开始就去找玛瑞娜谈,或许事情就不会闹得太大。 瓦罗庄园里,一名妙龄女子拿着双手剑在殿中舞动,她身材颀长,纤腰濯濯,一头金发带着些淡红。姣好的面容,更让人为之痴迷,这名身材火爆的女子便是韦亭家族的公主玛瑞娜,她现在可不知道梅林大道发生的破事。其实,马洛特家族跑到瓦罗庄园拜会下玛瑞娜一点都不为过,偏偏罗伊斯在。 罗伊斯多少了解一些梅林城的情况,脑袋一转就生出一招损主意,暗地里鼓动马洛特家族把税交到玛瑞娜手中,还刻意吩咐马洛特商队领队跟玛瑞娜搞好关系。玛瑞娜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当即收了马洛特商队的钱,转手给自己买了一匹枣红马。这下可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了,钱都花了,玛瑞娜还真的罩着马洛特商队。 码头那边出了事情,消息很快就传到玛瑞娜的耳朵里。此时一套双手剑耍了一遍,正想去遛马,结果一名巡城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玛瑞娜小姐,梅林大道那边出了事情,那个马洛特商队的人被扣下了,领队的人说是你的朋友,让你帮忙想想办法。” 刚收了马洛特家族的钱,玛瑞娜大小姐哪里可能没印象,收了双手剑嘟了嘟嘴巴,“呀,是马洛特家族的商队嘛,他们能出什么事儿,难道倒卖了不该卖的东西?” “额,玛瑞娜小姐,你真不知道?是摩尔大人下的令,逼着马洛特家族交税呢”巡城兵说了句赶紧闭上了嘴,玛瑞娜大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这边收了人家的钱,却连收钱的后果都没想过。玛瑞娜捉摸了一会儿,才转过弯来,她倒不是真的笨,而是大小姐风范,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搞清楚问题所在,玛瑞娜当即气红了小脸,跺跺脚怒道,“这个摩尔真的是太过分了,难道我玛瑞娜的朋友还得向韦蓝家族交税么?来人啊,让雅库塔带人去梅林大道,本小姐今天就要跟乔米斗一斗,否则的话,他真不晓得梅林城是谁的了。” 玛瑞娜大小姐就是这种脾气,说干就干,巡城兵还没来得及跑去送信,玛瑞娜已经领着几名家兵纵马离开。看着玛瑞娜大小姐的背影,巡城兵不断摸着额头上的冷汗,这位大小姐真是要人命啊,身材火爆,脾气也火爆的很。玛瑞娜离开庄园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雅库塔耳朵里,雅库塔哪能跟着玛瑞娜胡闹,乔米可是韦蓝家族的继承人,玛瑞娜跑过去闹腾下还属于年轻人瞎胡闹,可要是他雅库塔领兵进入梅林大道,那性质就变了,韦蓝家族跟卢克家族还不得神经紧张。 雅库塔作为家族侍卫头子,任何事情都不会瞒着霍尔楠的,等着客人走后,雅库塔赶紧进了客厅,“公爵大人,马洛特家族商队被韦蓝家族扣下,玛瑞娜小姐跑去找乔米理论了。小姐让属下领兵前往,公爵大人你看该怎么做,属下要不要带兵进入梅林大道?” “嗯?”霍尔楠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提起女儿玛瑞娜,他也是没什么脾气,谁让自己宠爱这个宝贝女儿呢,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久而久之养成了她风风火火的性格。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霍尔楠抚着额头,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旋即又想到了什么,“雅库塔,你速速带兵前往梅林大道,千万不要让玛瑞娜吃亏。从今天开始,梅林巡城兵将全部接管梅林大道,今后梅林大道赋税将归城主府,记住,多带些人,否则可镇不住其他人。” 雅库塔脑门上三根黑线,他实在搞不明白,玛瑞娜是大小姐脾气分不清轻重,怎么公爵大人今天也跟着瞎胡闹呢,“公爵大人,真的要这样做么?韦蓝家族和卢克家族可是绑在一起的,梅林大道归韦蓝家族管理,这是历代家主默认的,咱们今天动了梅林大道,卢克家族会善罢甘休么?” “雅库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前我们默认梅林大道的事情,不代表我们愿意,梅林大道一年所贡献的利益有多足,是不可估量的。之前我们不动梅林大道,就是因为忌惮韦蓝家族和卢克家族的实力,不过现在嘛,多瑙河贵族已经顾及不到这里,图林城的玛泰迩忙着应付东方人,更不会理会梅林城的事情。罗伊斯那个小子这个时候来到梅林城,还把声势做的如此足,就是要逼着我们倒向东方人。虽然罗伊斯这小子手段稚嫩了些,可是东方人进入萨克森已经势不可挡,我们迟早都要做出选择的,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不管怎么样,先趁机会把梅林大道抢过来再说。没有外力帮忙,我们何必怕卢克家族?”霍尔楠坐拥韦亭家族,统领红葡萄贵族十几年,本身计谋手段也不是常人能比的。其实内心里早就做出了选择,东方人实力强大,又有帝国大道在修建,庞大的利益驱使下,倒向东方人是最有力的选择。 但是,不能急着表明态度,还得装成不着急的样子,否则如何争取更多的利益呢?至于联姻的事情,还真有些头疼,自家的女儿自己知道,玛瑞娜对路易斯那个死胖子都不感冒,会看上一个东方人么? 第802章 不讲道理 第802章不讲道理 经过霍尔楠的解释,雅库塔瞬间明白了许多,当即领了上百巡城兵浩浩荡荡的杀向梅林大道。此时午时将过,梅林大道上行人络绎不绝,码头上围满了人,韦蓝家族的家兵将马洛特商队的人扣押在岸上,船上的物资也一批一批的往下搬。 乔米抱着膀子站在远处看热闹,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跑到瓦罗庄园献殷勤,真以为韦蓝家族是吃干饭的呢。玛瑞娜那个小妞也是霸道得很,一个瓦罗庄园小公主而已,却把手伸得这么长。诚然,玛瑞娜长得很漂亮,身材火爆,让人垂涎欲滴。但乔米很清楚,玛瑞娜成不了韦蓝家族的女主人。 韦蓝家族与卢克家族世代联姻的局面是不能打破的,卢克家族确实不如韦亭家族强大,但就是如此,双方联姻才能保证各自的利益。狼和狼联姻,利益会越来越大,狼跟老虎联姻,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狼被老虎吞到肚子里去。对于韦蓝家族来说,韦亭家族就是老虎狮子,只有蠢材,才会一味地跟老虎做联姻。 恰恰,玛瑞娜就是一头母老虎。这些年关于玛瑞娜的传说可不少,这位大小姐自幼跟剑术大师习武,寻常三五个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把玛瑞娜娶回家,再加上韦亭家族的势力,这不是娶个祖宗回家么? 码头上很热闹,乔米看得也挺开心的,却见梅林大道尽头一阵大乱,紧接着一名身着朱红软甲的女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街上行人看到这名女子,吓得赶紧让道,这可是玛瑞娜大小姐,挡了大小姐的道,还怎么在梅林城混。玛瑞娜平日里嚣张惯了,对此见怪不怪,到了梅林大道,直冲码头,看到马洛特商队的人像牲口一样捆在一起,大小姐顿时怒火冲天。 她没理会那些韦蓝家族的士兵,而是转过头挺胸掐腰,冲着街头大吼道,“乔米,你个软绵羊,赶紧给我滚出来,本小姐的人你也敢动,真的是胆大包天。” 噗,围观的人群顿时绝倒,知道玛瑞娜大小姐嚣张,但也嚣张的太过分了,直接称呼乔米为软绵羊。乔米是谁,那可是韦蓝家族的继承人,被人当街称呼软绵羊,整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如果私下里被称呼为软绵羊,也就认栽了,谁让玛瑞娜牛气冲天呢,至少在这座梅林城中,还没人敢对玛瑞娜不敬。可当众打脸,真的有些扛不住,乔米就是再能忍,也不可能被人这般侮辱,整整衣服,努力让自己平复一些,带着人快步走向玛瑞娜,“玛瑞娜,梅林大道的事情归我们家族管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梅林大道难道不是梅林城的地方么?乔米,本小姐才不管那么多,马洛特商队是本小姐罩着的,你动他们,就是跟本小姐作对,今天你要是不给本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就等死吧”玛瑞娜双方放在剑柄上,身后几名家族士兵只能暗暗叫苦。大小姐要不要这么凶猛,简直就是不讲理啊,霸道的没边了。 乔米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周围的人也是面面相觑,玛瑞娜大小姐真不愧是嚣张跋扈的主,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瞧瞧人家说的话,活脱脱耍流氓,韦亭家族的小公主耍流氓,谁敢说个不字。乔米那叫一个恨,骑虎难下啊,“玛瑞娜,你让我放人也不是不行,按照规矩,这税总要交到梅林大道管理处的,大小姐要是能让对方把税交了,我立马放人。” “什么税?”玛瑞娜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甩满头金发,扬起右臂很傲慢的哼道,“给你个大头鬼,那什么税已经让我花了,反正本小姐一块金币也没有,要不,你先替我垫上吧。” “你...你...你”乔米被噎的差点岔气,要不是考虑到自己打不过玛瑞娜,现在就上去跟这个不讲道理的小妞斗上三百回合,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已经给玛瑞娜台阶下了,这小妞倒是牛气,根本不给面子。乔米气得够呛,玛瑞娜却浑不在意,“你什么你,乔米,你到底放不放人,否则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更何况乔米这位家族继承人,当着众人的面,他哪能一点脸面都不要,“来人,请大小姐回庄园,让人通知霍尔楠大人,好好管管玛瑞娜大小姐。” 乔米一声令下,布置在梅林大道的士兵全部聚拢过来,玛瑞娜根本没当回事儿,抽出双手剑直接开打。当先一名士兵根本没留神,更没想到玛瑞娜会这般凶恶,直接被剑刺到肩头,疼的哇哇大叫。一见了血,乔米顿时有点疯狂了,看到玛瑞娜朝自己冲过来,他不断地吼道,“拦住这个疯女人,弄死她,弄死她。” 乔米喊着弄死玛瑞娜,可谁有这个胆子啊,别说弄死了,就是弄伤了估计也得全家死光光。玛瑞娜这么嚣张,还不是霍尔楠惯出来的,伤了霍尔楠的宝贝疙瘩,韦亭家族转眼间就会灭人全家。别人不敢下死手,玛瑞娜可是不会客气,一时间虎虎生威,当真有种天下无敌的感觉,她身材火爆,小蛮腰扭动,胸前颤巍巍的,倒是让一帮子观众过了眼瘾。玛瑞娜虽然有点本事,但到底是娇贵大小姐,体力实在不怎么样,斗了一刻钟,就有点气喘吁吁了,乔米也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把玛瑞娜抓起来再说,这暴力小妞太可怕了,简直比霍尔楠还生猛。 乔米这边眼看着就能活捉玛瑞娜了,这时候人群一阵糟乱,没一会儿就散开了,雅库塔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看到雅库塔,玛瑞娜就像看到了救星,逼退一名韦蓝家族士兵,冲着雅库塔吼道,“雅库塔,你是骑着乌龟来的么,本小姐要是累死在这里,你连乌龟都没得骑。” 砰,这些差点跌倒的是雅库塔,看着神采飞扬的大小姐,雅库塔有种脱力的感觉。骑乌龟,大小姐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那玩意能骑么。不过雅库塔可没胆子跟玛瑞娜争执,只好乖乖地行了个礼,“对不起,雅库塔来迟了,今后大小姐有难,雅库塔一定骑马飞奔赶到,绝对不让大小姐浪费一丝体力。” 乔米的脸色黑了白,白了红,恨不得把玛瑞娜绑起来抽上三百鞭子,这个臭小妞,长得勾人,怎么心地这般损呢。如果雅库塔这样的人物都要骑乌龟,那他乔米骑什么,难道真的当软绵羊?不过雅库塔的出现,还是让乔米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玛瑞娜这个小妞不知轻重,做事嚣张跋扈,可是雅库塔却是分得清轻重的,韦亭家族的士兵怎么可以大肆进入梅林大道呢?皱了皱眉头,乔米稳定心神,傲然地问道,“雅库塔阁下,你纵兵梅林大道,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件事可是玛瑞娜有错在先。” “哦,乔米阁下,这事你还真弄错了,跟玛瑞娜小姐没什么关系,雅库塔此来,也是赶巧了。奉公爵大人命令,从今天开始,梅林大道归属城主府,梅林巡城兵接收梅林大道防务,还请乔米大人一会去城主府做交接文书。至于玛瑞娜小姐的事情,都是小事情!” 雅库塔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乔米心里咯噔一下,他很清楚,这件事已经超出掌控范围了,必须得由韦蓝家族和卢克家族商议决定才行。倒是玛瑞娜这个暴力小妞浑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很嚣张的挺了挺胸脯,却没看到周围好多人都在吞口水。雅库塔那叫一个郁闷,大小姐要不要这么牛,搞不好是要人命的。周围的平民以及商客们,也总算见识到大小姐的威风,也不知道法兰克国王路易斯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娶这位大小姐,真娶回家会被会闹得王宫不得安宁?反正,玛瑞娜大小姐怎么看都不像能安抚后宫的人物,倒像个牛气哄哄的贵族女战士。有些人小声议论着,不免会传到玛瑞娜耳中,没听到还好,但是听到了,要让玛瑞娜当成什么都没发生,那是不可能的,她眉头一簇,气呼呼的冲着那几个人怒道,“你们几个不想活了,谁说本小姐要嫁给路易斯了,那个死胖子都快成猪了,哼哼,谁要是再敢胡言乱语的,小心本小姐剁了他的脑袋。” 嘎,众人无不倒抽冷气,还有没有天理了,按常理应该是路易斯国王看不上玛瑞娜才对啊,怎么看实情是玛瑞娜瞧不上法兰克国王啊。牛,当真是牛,玛瑞娜大小姐的眼光也是高的很,这位贵族女战士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当然想想还行,没人敢真把这话说出来,惹得玛瑞娜大小姐不高兴,真的会没命的。 看着乔米灰溜溜的走人,玛瑞娜大小姐尤不自知的掐着小蛮腰笑得花枝乱颤。雅库塔可没心思管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反正是要跟韦蓝家族撕破脸的,也就由着玛瑞娜得罪人了。乔米可是气得不轻,玛瑞娜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呢。事实上玛瑞娜也确实没想太深,韦亭家族既然是梅林城之主,收回梅林大道也是应该的嘛,甚至还觉得父亲大人做事太邋遢了,其实早就该收回梅林大道的。 送走了乔米,雅库塔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赶紧派人占领了梅林大道管理处,还调集更多的巡城兵进驻梅林大道,一时间连普通居民也看出势头有点不对劲儿了,唯有玛瑞娜没心没肺的在街上闲逛。 作为梅林城城主的女儿,玛瑞娜要什么有什么,梅林大道来过的次数也数不过来,但唯有这次心情最为愉快,两名卫兵紧紧地跟在后边,神情有些紧张。大小姐的心脏到底是什么做的,刚刚惹了韦蓝家族,城主府又要收回梅林大道的管理权,这个时候韦蓝家族和卢克家族还不狗急跳墙,大小姐不回到庄园里躲避下,还敢在街上乱逛。不过卫兵可不敢有半点不满,大小姐不怕死,他们就得好生陪着。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玛瑞娜也想玩尽兴了再回去,雅库塔忙着对付韦蓝家族和卢克家族,再加上梅林大道有两百多名家兵,也没有担心玛瑞娜的安全。沿着码头一直往南走,一直兴致缺缺的玛瑞娜突然停在一个摊位前,伸手缺过摊位上的东西,歪着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打量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小瓷瓶很别致,“咦,这是什么东西?” 古朴的瓷瓶上描绘着优美的花纹,玛瑞娜可以确信,以前是从没见过这种东西的。摊位老板一看是玛瑞娜,差点没吓尿了,赶紧哆哆嗦嗦的说道,“玛瑞娜小姐,这东西叫做香水,是从东方帝国那边流通过来的,小人去霍亨索伦的时候,从一个商户那买来的。大小姐如果喜欢,便拿去吧。” 老板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已经在滴血了,这瓶香水可是花了足足十三个金币,本来是用来吸引客户用的,做梦也没想到会被玛瑞娜看到。玛瑞娜出身豪门,哪里晓得摊位老板的心思,她也听说过香水,这东西可是非常少见的,法兰克贵族女子们都以手持香水为荣,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放过的,“喏,这东西我买了!” 说完话,玛瑞娜扔下二十枚金币乐滋滋的走了,丝毫没看到老板死了爹娘的苦瓜脸。摊位老板这叫一个苦,这可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有钱能不能买得到的问题。香水可是极为贵重的物品,神圣帝国这边所有的香水都是从塞尔柱商人那里得来的,简直就是有价无市。一路上闻着香水,玛瑞娜笑容满面,双手剑插在腰间,一晃一晃的,看上去更像是某种装饰品。回到瓦罗庄园,霍尔楠这边总算松了口气,这宝贝疙瘩总算舍得回家了。 第803章 暗藏玄机 第803章暗藏玄机 因为宠爱这个女儿,虽然有事情要谈,但霍尔楠也没让人去请玛瑞娜,而是亲自来到玛瑞娜经常居住的白石小屋,刚推开门,玛瑞娜就笑眯眯的走过来,“父亲大人,你今天真的是太厉害了,你不知道,雅库塔一说收回梅林大道的管理权,乔米的脸都黑了,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笑了。按照我的意思,你早该这么做了,不过这次父亲大人能替女儿出头,还是很厉害的。” 玛瑞娜那张小嘴仿佛连珠炮一般,说得霍尔楠脑门直接挂上三道黑线,这宝贝女儿也不是蠢人啊,为什么老是说出这么逗人乐的话呢。霍尔楠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脾气,也懒得解释了,摆正脸孔,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谁敢动我的小天使,总要付出代价的嘛,只要你高兴就好。哎,你呀先别笑,跟你说点事情,这婚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玛瑞娜本来笑的肩头微颤的,一听霍尔楠提到婚事问题,顿时小脸像挂上了腊月寒霜,嘟着嘴不高兴道,“什么婚事?我可不知道,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嫁给路易斯那个死胖子吧,听说法兰克王室乱糟糟的,要嫁你嫁,我反正不嫁。天色不早啦,我要睡觉,你快出去。” 说着话玛瑞娜伸手把霍尔楠拉起来,寒着小脸往外推,霍尔纳差点没被宝贝女儿给噎死,哭笑不得的打了下玛瑞娜,“你这个没良心的,刚替你解决了乔米的问题,你就忘一边去了?” “忘啦忘啦,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你快走,我要睡觉”玛瑞娜绷着脸,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霍尔楠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天还没黑呢就睡觉,找理由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还真是没良心,哎,你这丫头,别推啊,有事情可以好商量嘛,就是想问问你而已,你要是看不上胖子路易斯,咱们可以换个人啊。” 玛瑞娜变脸变得非常快,松开手笑嘻嘻道,“真的嘛,父亲大人,你为什么不早说?”转眼间,玛瑞娜又把霍尔楠请回了屋内,前后变化之快,连霍尔楠都颇为惊叹,这个女儿可是大大的人才啊。重新坐下来,霍尔楠才小心翼翼的将罗伊斯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可是有些怕了,如果哪里说的不对,再被请出屋子就糗大了。 听完事情的详细情况,玛瑞娜果然有些不高兴了,虽然还没伸手黏人,但脸色也十分不善,“哼,就知道你没打什么好主意,送走了路易斯那个死胖子,又找了个东方人。就问问你,不嫁行不行,要是不行,一会儿我找根绳子上吊去。” 噗,霍尔楠刚喝了口热水,这下子全都喷出来了,看着一本正经的女儿,他有些恍然,这姑奶奶会自杀?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从玛瑞娜的语气中,霍尔楠还是判断的出来,宝贝女儿对联姻这件事还是很抵触的,都怪自己以前太宠溺她了,现在再想严厉起来也有些舍不得。其实在神圣帝国境内,贵族联姻是司空见惯的,可以说九成九的贵族婚姻都是联姻,这一点也是共识,贵族女子从八岁开始,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联姻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抵触,到了玛瑞娜这里,全都不一样了。 霍尔楠可不会由着玛瑞娜乱来,东方人可不是法兰克人,人家马上就要打到苏普林城堡了,不管联姻能不能成功,都不能把关系搞僵了,惹得东方人不高兴,再加上北方白葡萄贵族帮忙,以韦亭家族为首的红蒲塘贵族还能有活路? 这个时候想要指望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那完全是痴心妄想,面对东方人的压迫,这些势力只能自保,哪还顾得上红葡萄贵族,亨利家族和元老会也不是傻子,估计这会儿正琢磨着如何跟东方人打好关系呢。对于洛林王国来说,和东方人打好关系绝对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横贯东西的帝国大道已经开建,一旦完成,这条帝国大道将承载很大的商品流通,谁能在这上边分一杯羹,将带来无穷的财富。 沉思片刻,心中就有了主意,霍尔楠拉过玛瑞娜的手,轻轻拍了拍,“说什么话呢,什么死不死的,这话可不要乱说,你这个样子,上帝也不敢收你。你也先别忙着拒绝嘛,听说那位东方大帝年龄并不是太大,等你见过他再说嘛,要是不满意,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啊,总之,你得配合我对付下罗伊斯才行。你既然是韦亭家族的女人,总要做些事情才行。” “哦,这样倒是可以的”玛瑞娜倒不是那种胡乱取闹的人,这些日子关于东方人的消息就没有断过,听说现在已经打下了费斯塔克城,东方人如此强横的实力,任何人都得给几分面子。如果硬生生拒绝联姻,东方人如果觉得失了面子,恐怕会给家族带来很大灾难的。霍尔纳与玛瑞娜说了许多话,玛瑞娜也从没像今天这么安静过。 作为联姻事件的始作俑者,罗伊斯却气定神闲的住在瓦罗庄园内,仿佛外边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想到马洛特商队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韦亭家族竟然明目张胆的收回梅林大道管理权。梅林大道利益并非致命的,但意义却异常的大,此事一出,梅林城就不可能继续平静下去了。果不其然,当天傍晚,雅库塔就来到了住处,“罗伊斯阁下,公爵大人于城堡大厅准备了宴席,还请大人能够前往参加。” 罗伊斯也未曾多想,按照正常情况,霍尔楠也该走下一步棋了。虽然只是一次临时的宴会,但瓦罗庄园举行的宴会,再小也会吸引无数人的眼球,许多梅林城里的贵族都来到了宴会上,玛瑞娜也一改之前的装扮,换上一身宫廷盛装。除了梅林城贵族,那些外来势力才最引人注目,罗伊斯自然是代表大明帝国以及北部洛林的利益,法兰克王国使者卡隆,另一个就是来自图林城的王室成员,摩尔·亨利。摩尔作为一名王子,能够亲自来到梅林城,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冲着联姻事件来的,因为韦亭家族的联姻将决定洛林王国最终的走向。 卡隆依旧一副傲慢的样子,端着酒杯行走在人群之中,仿佛是庄园的主人,倒是罗伊斯,看上去很低调。罗伊斯不得不低调行事,这可是第一次担当重任,毫无经验,这种情况下就要多看多想,少动手少说话,因为做得越多,就越容易出错。倒不如来个以静制动,让卡隆和摩尔先出手。 宴会气氛温馨而火热,贵族们推杯换盏,有说有笑的聊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今夜宴会必有一场暗战,这场暗战将直接决定洛林王国未来的走势。摩尔也和罗伊斯打得一个主意,王室这边当然不希望韦亭家族倒向东方人的,韦亭家族倒向东方人,对王室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东方人和法兰克人不同,一旦洛林王国倒向东方人,那王室的权力必将大幅度缩水,还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若是法兰克人,以亨利家族的实力,完全能徐徐图之,摆脱束缚的。卡隆想的就比较简单了,他觉得东方人未必有多厉害,法兰克王国靠近西海岸,何须怕东方人,韦亭家族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如何选择。南方红葡萄贵族就在法兰克王国脚底下讨生活,他们必须承担倒向东方人所带来的后果。对于法兰克王国的实力,卡隆有着很强的自信心。宴席进行到一半,霍尔楠就和各方势力代表人坐在了一起,也是奇怪,霍尔楠丝毫不提联姻结盟的事情,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顺便还提了下韦蓝家族以及卢克家族的事情。 霍尔楠不急,其他人就算再急也都得忍着,能够代表谈判的,每一个人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物,这个时候谁先忍不住,谁就落了下风。罗伊斯秉承着以静制动的策略,摩尔好整以暇的看热闹,卡隆也没当出头鸟。这个时候,一身盛装的玛瑞娜有些气呼呼的坐在霍尔楠旁边,“父亲大人,韦蓝家族和卢克家族欺人太甚,他们把孩儿的枣红马给抢走了。” 摩尔等人全都有些发怔,不知道玛瑞娜在搞什么鬼,韦蓝家族和卢克家族就算是要报复,也无需对一匹马下手吧,那也太上不得台面了。罗伊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卡隆也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霍尔楠似乎没管其他三人,宠溺的对玛瑞娜说道,“不要担心,他们伤害不到你的。” 霍尔楠看似是在安慰玛瑞娜,实际上却暗自观察着其他三人。哼哼,想得到韦亭家族的支持,想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呢?霍尔楠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想得到韦亭家族的支持,不是不行,先帮忙把卢克家族为首的反对派打垮再说。 卡隆最先想明白了事情关键,罗伊斯和摩尔随后也搞清楚了霍尔楠的意图。摩尔是最为轻松地那个人,相比之下,卡隆和罗伊斯就有些纠结了,这个忙到底帮不帮呢?霍尔楠也太狡诈了,丝毫不提结盟之事,卢克家族的事情也是通过玛瑞娜之口说出来的,人家可丝毫没谈结盟一事,帮不帮忙全凭自愿。卡隆头疼得很,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也是梅林城的老牌势力了,尤其是卢克家族号称南国常青树,能够跻身梅林贵族百年而不倒,本身就是一种实力。 如果霍尔楠答应了联姻,法兰克王国帮忙打垮卢克家族并不是问题,关键是霍尔楠现在的态度十分微妙,万一帮了忙,依旧无法联姻怎么办,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卡隆和罗伊斯表面上很平静,心里却已经不断计较起来,罗伊斯毕竟不像卡隆那么老成,脸上神情越来越焦虑,他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破事。卡隆看上去很镇定,稍作琢磨,便放下酒杯,笑眯眯道,“公爵大人,你是法兰克王国的朋友,你的敌人便是王国的敌人,若有麻烦,法兰克王国一定倾力相助。” 莫看是不疼不痒的一番话,但已经表明了卡隆的态度,罗伊斯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后悔自己太保守了。看到霍尔楠向卡隆笑着点头,那种不安感更加强烈,他不禁站起身来,向前两步,对玛瑞娜行了一礼,随后将携带的华贵盒子掏出来,“尊贵的玛瑞娜小姐,这份礼物乃是北洛林家族的一点心意,还望你能收下。作为督师的臣属,罗伊斯代表索萨家族向玛瑞娜小姐宣誓,只需要玛瑞娜小姐一句话,索萨家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罗伊斯的动作太快,霍尔楠有些诧异,玛瑞娜更是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金盒子,尤其是罗伊斯的话里,也是暗藏玄机。霍尔楠有些恨恨的瞪了罗伊斯一眼,德科勒的儿子,还真有点急智,本来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却扔到了玛瑞娜手中。这个时候,玛瑞娜要怎么选择,无论什么样的选择,都代表默认了联姻,因为只有东方大帝未来的王妃才能命令索萨家族。如果旁边无人,霍尔楠恨不得亲手撕了这个年纪轻轻的罗伊斯,这个家伙简直太阴了。 玛瑞娜颤巍巍的接过装载着王后之花的盒子,不知所措的看着霍尔楠,之前商量的时候,可没提到这种情况。罗伊斯这个家伙,简直不按套路出牌啊,如果有机会,一定在罗伊斯身上刺上七八个窟窿,就没有这么恶心人的。 “好了好了,区区小事,何必麻烦诸位呢,既然是北洛林家族的心意,玛瑞娜你就先收下吧,至于卢克家族的事情,我们会自行解决的”霍尔楠表面上在宽慰玛瑞娜,但声音并不小,宴会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下子,不光罗伊斯松了口气,就连卡隆也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大家没被霍尔楠坑,也算一件大好事了。 第804章 不按套路出牌 第804章不按套路出牌 摩尔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下子没好戏看了。 出了这种事,接下来的宴会就无趣了许多,宴席散了之后,各自回到住处,等进了屋,罗伊斯如同虚脱一般,直接靠在门板上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他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吃人不吐骨头了,跟霍尔楠这些人相比,自己太过稚嫩了,如果不是今天急中生智,恐怕就真的被绕进去了。 同样,霍尔楠的心情也不怎么样,好好地借刀杀人计,被罗伊斯这个臭小子给破坏掉,人群走后,玛瑞娜气呼呼的把玩着手里的盒子,嘴上依旧不饶人,“父亲大人,那个罗伊斯当真可恶的很,有罗伊斯这样的人,估计那个东方督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嘘,乖女儿,这话可别乱说”霍尔楠赶紧摆了摆手,这个女儿还真是无法无天,这就开始说东方人的坏话了,“不过你说的也对,罗伊斯这小子看来并不像表面那样傻。咦...不好,乖女儿,快把盒子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刚有些气糊涂了,直到此时霍尔楠才反应过来,玛瑞娜不明所以,依言打开盒子,一看之下,顿时在挪不开了,“呀...好漂亮的簪子,多么美丽的宝石....” 嘶,玛瑞娜喜笑颜开,却没注意到老爹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霍尔楠抚着额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福气啊,“我的乖女儿,你东西漂亮归漂亮,可是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玛瑞娜丝毫不在意,把玩着簪子,爱不释手道,“不就是一根簪子么,虽然漂亮了些,但凭着咱们韦亭家族的实力,想要打造一枝就eu非难事吧。父亲,你这是什么表情,孩儿说错了么?” “你....你是真的不知道啊,这可是王后之花,只有洛林王国的女主人才能佩戴的。这个罗伊斯,当真是条小狐狸,今天收下这根簪子,明天咱们韦亭家族就得跟索萨家族一个鼻孔出气”霍尔楠可比玛瑞娜老成多了,王后之花那是能随便配戴的么?这不等于变相认可了联姻么?被人耍了一遭的感觉很不好受,玛瑞娜知道这就是王后之花后,也觉得有些烫手,甚是不舍的放回盒子中,“这个罗伊斯,真的太坏了,我这就去找她!” 玛瑞娜说做就做,抓着盒子快步走出大厅,霍尔楠抬起手张嘴想喊,最终又闭上了嘴,很快嘴角露出一丝坏笑。罗伊斯啊罗伊斯,到底是年轻啊,终究不如德科勒那般老道。且说玛瑞娜被罗伊斯气得够呛,吃着王后之花直接来到庄园西面的客房,看到屋中还有亮光,她掐着小蛮腰,高声喊道,“罗伊斯,你个混球赶紧滚出来,给你半刻钟时间,要是不出来,本小姐一把火把你烧成木炭。哼哼,敢在本小姐头上耍手段,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罗伊斯是有些急智,但他千算万算,漏算了玛瑞娜大小姐,这位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这不,罗伊斯刚躺下,就被大小姐打上门了。听着屋外的喝骂声,罗伊斯脑门上全是汗,这位姑奶奶要不要这么嚣张,堂堂韦亭家族的公主,竟然堵着客人的门开骂,不过罗伊斯也不敢把玛瑞娜怎么样,这可是未来的王妃啊,除非是不打算联姻成功。 穿上衣服,罗伊斯急匆匆的跑出屋,看到十几名护卫已经亮起火把,吓得他脸都白了,赶紧匆匆行礼,“玛瑞娜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惹你了?” “对,就是你惹了本小姐,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把本小姐当傻子了么?这盒子里的王后之花是怎么回事儿,就凭你,也想说动本小姐联姻,那个什么东方督师是什么东西,他要是想联姻,自己滚过来,哼,不会那什么督师跟路易斯一样,已经老的走不动道了吧?”玛瑞娜大小姐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罗伊斯惊了个半死。 督师春秋鼎盛,正是人生最辉煌的年龄,怎么就老的走不动道了呢?路易斯能和督师相比么,罗伊斯连翻白眼,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玛瑞娜,只能吞吞口水十分郁闷的说道,“玛瑞娜小姐,督师身份尊贵,西伯利亚军情紧急,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来梅林城的。” “不能来你费什么话,一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想找本小姐联姻,喏,这东西还给你,以后少在我面前玩心眼,再有下次,断了你双腿”玛瑞娜抬手将盒子扔了过来,那可是王后之花啊,罗伊斯吓得够呛,撑起外袍子将盒子兜住。 呼呼,大小姐哎,能不能稍微正常点,要是把王后之花摔坏了,那岂不是闹笑话么?玛瑞娜可不会管什么王后之花,更不会理会罗伊斯的苦瓜脸,做完事情,转身就走,连带着十几名家兵护卫也全都同情的看了罗伊斯一眼。罗伊斯大人也算少年英杰,碰上玛瑞娜大小姐,也只能徒叹奈何。 罗伊斯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全身散发着一股无力感,知道联姻是件艰难的任务,可没想到会如此艰难,玛瑞娜简直就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啊。 书房里,霍尔楠美滋滋的喝着甜汤,本来十分棘手的事情,碰上乖女儿,直接迎刃而解,不费吹灰之力,有时候不按套路出牌,也是有好处的嘛,难道这就是典型的大智若愚?玛瑞娜就算是生气,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这会儿已经把之前的事情扔到一边去了,陪着霍尔楠没心没肺的聊着天,俏脸上全是笑容,“父亲,你不知道罗伊斯那个脸色,涨得跟猪肝一样。” 谷寖 “如此也好,给罗伊斯一个教训,省得这小子以后再仗着德科勒的势力胡作非为,不过嘛,乖女儿,联姻的事情你真得好好考虑下才行”霍尔楠一说起联姻,就有些头疼,联姻几乎是改变不了的结局。就算他可以同意玛瑞娜自行选择丈夫,红葡萄贵族也不会同意的,玛瑞娜的婚姻可是关系着红葡萄贵族的未来。玛瑞娜显然没听进心里去,浑不在乎的歪着脑袋,“呀,你这老头真的啰嗦,你还是先解决卢克家族的麻烦事吧。” “你....小没良心的,白养你这么多年了”霍尔楠只能无奈的笑骂一句,至于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他早有应对,不出意外,不会有多大麻烦的。 梅林城内暗流涌动,而在远方的尤姆斯堡也终于拉开了攻防序幕。解决迷雾森林的敌人后,铁墨就开始了尤姆斯堡攻防战,如今尤姆斯堡攻防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前方上万将士正在浴血奋战,铁墨也在帅帐中谋划着下一步计划,“没想到尤姆斯堡反抗的会如此激烈,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不过据探子观察,尤姆斯堡守军未必铁板一块。现任城主尤立科原本是普鲁士人,后来战败才被封为尤姆斯堡之主,我们不妨在这方面下点功夫。老刘,午后你将攻打南城的兵马撤下来,集中兵力进攻教会士兵驻守的西城墙。另外,把之前抓到的俘虏扔到尤姆斯堡城下,本督师倒要看看,尤立科管不管这些俘虏的死活。” 刘国能闻言一喜,不久之后,尤姆斯堡的攻防情况就发了变化,本来晋北军三面进攻,现在撤下去两路,集中大部分兵力对图里克驻守的西城墙展开进攻。这番变化,搞得尤姆斯堡守军紧张起来,尤其是尤立科,他有点看不明白眼下的局势了。 临近末时,再次出现变化,大量的日耳曼俘虏被扔到城下,这一幕把城头守军都惊住了。看着城下的俘虏,尤立科眉头紧皱,就像有一把刀悬在脖子上,身旁的千夫长有些焦虑的问道,“尤立科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些俘虏放进来?” “不要,先等等再说,这些可都是东方人的俘虏,东方人吃错药了,将这些人放过来?”尤立科不得不怀疑,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担心其中有诈。当然这些人都是霍亨索伦人,如果都是尤姆斯堡人,就是另一番光景了,不是自己人,还真的信不过。俘虏们在城下挨冻,哪里受得了,冲着城头喝骂起来,“还不快放我们进城,东方人这会儿离得远,过会儿再开城门就晚了。我们要见图里克大人,我们是上帝的士兵,应该得到拯救。” 尤立科心里一阵骂娘,教会的士兵就是不一样,当俘虏都当的有底气。尤立科本心里是想任由这些俘虏自生自灭的,但消息很快就传到图里克耳朵里,图里克哪能看着自己的士兵惨遭屠戮,立马跑到南城墙上,朝下观望一番,对尤立科说道,“尤立科大人,城下都是教会的子民,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管东方人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都得救这些人,否则军心涣散,尤姆斯堡更没法守。” 这一次,尤立科并没有听图里克的话,他紧皱着眉头没有半点迟疑的拒绝道,“不可能,如果这些人被东方人策反了呢?还望图里克大人能以大局为重,切勿感情用事。” 尤姆斯堡可是尤立科家族的地盘,图里克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心疼?为了尤姆斯堡,尤立科是不想冒半点风险的,其他尤姆斯堡本土子弟也和尤立科持着相同的想法,都是一群霍亨索伦人,生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何必为了这些人冒风险?渐渐地,图里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也没想到尤立科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但城下的俘虏都眼巴巴的看着呢,如果什么都不做,别说俘虏,就是城里的教会士兵会怎么想? 只是思虑片刻,图里克握紧剑柄,义正言辞道,“必须放这些人进城,尤立科大人,值此时刻,你我当精诚团结才对,大人尽可放心,出了任何事情,我图里克一人承担,来人,开城门,放那些人进城。” 图里克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那些隶属于教会的士兵直接前往城门处,不久之后,城门打开,俘虏呼呼涌入。尤立科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但是心里,早把图里克当成了死人。这个图里克早晚会把大家都害死的,这一刻,尤立科终于有了投降的念头。当然,这一切不光因为图里克,更因为东方人太过强大,尤立科早已经失去了守城的希望。 第一批俘虏刚进城,仅仅半个时辰,第二批俘虏又被扔到了城下,这一次,尤立科笑了,收了第一批俘虏,第二批怎么办?图里克啊图里克,这不是给自己找了块烫手山芋么? 铁墨等人手持千里镜观察着尤姆斯堡战况,看到第一批俘虏进城,他便放宽了心,奥尔格有些不屑的笑道,“督师,这个图里克还是像往常一样蠢,他这下子算是把尤立科得罪死了。至于第二批俘虏,进不进城已经不重要了。咱们的人是不是该撤下来了,再打下去,没多大必要啊。” “嗯,让西边的兵马扯下来吧,大家好好休整,准备今夜再攻”铁墨放下千里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碰上图里克这样的蠢货,也是少了许多麻烦。晋北军撤走,似乎没有了任何危险,图里克再三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再一次打开了城门,第二批俘虏就这样进了城,自始至终,古镇骑兵都没出面干扰。 傍晚时分,图里克以及尤立科都到别处休息,这时候一名混进城的斯拉夫男子将一封信交到了尤立科手中,“公爵大人,督师督师可以保证,只要尤立科家族放开城门,就一定会保证公爵大人的家族利益。否则,强攻破城,对谁都没有好处。” 俘虏中混进敌方探子,尤立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从东方人撤出西城墙战事的时候,他就知道图里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里是尤姆斯堡,不是教会核心区,到了尤姆斯堡,图里克还放不下教会军团长的身段,他要是不死谁死?准确的说,尤立科和所有日耳曼贵族一样,都对教会有着先天反感,教会势力无孔不入,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利益分给教会一部分。 第805章 背叛之路 第805章背叛之路 尤立科既然决定干掉图里克,那就不会有半点犹豫,“你可以通知督师,入夜之后可以从南门进入,不过,督师答应的事情,也必须做到。” “公爵大人放心,督师言出必践,一定会保证尤立科家族的利益”来人没有任何犹豫,对于大明帝国来说,尤立科家族的利益微不足道。图里克永远不知道,自己还在研究如何死守尤姆斯堡的时候,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死人。 大约戌时末,奥尔格所部悄悄来到了南城,城门随即打开,眨眼间安静的尤姆斯堡陷入混乱中,奥尔格所部大军配合尤立科家族士兵集中兵力对付教会士兵,图里克哪里想得到危险会来自身边,仓促之下,驻扎在西城街道上的士兵被逐一剿灭。 临近子时,图里克身边只剩下几百残兵,被逼着所在西城墙角落里。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图里克却充满了不甘,看到尤立科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凶狠的望着尤立科,“尤立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图里克,你难道还不明白么?真的,你真的太蠢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是尤姆斯堡,不是霍亨索伦,你凭什么说开城门就开城门。出了问题,你真的付得起责任么?你死不死的,我并不关心,但是尤立科家族以及尤姆斯堡上万军民不能跟你一起陪葬。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放俘虏进城,你就是不听,就是你放进来的俘虏,送给我一封信。你的失败,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这是战场,愚蠢只会害死更多的人”尤立科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图里克变成这幅样子,他也高兴不起来,如果不是毫无希望,谁愿意背叛帝国呢? 叛徒,没人愿意当,可是为了生存,只能当叛徒,“图里克,去上帝那效忠教皇吧。” 右手举起,无数火枪手张弓搭箭,图里克露出了惨然的笑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死法。本以为从怒水山巅逃到尤姆斯堡会是一条生路,结果成了一条绝路,如果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怒水山巅跟东方人拼个你死我活呢。时也命也,当真是怪不得别人啊。 一阵箭雨收走了图里克的性命,尤姆斯堡一战,有着非凡的意义,这一战代表着教会势力彻底陨落,自此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影响日耳曼帝国。 铁墨发动晋北军剿灭图里克的教会士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在帮日耳曼贵族的忙,就像尤立科,放在平时,他可没胆子明目张胆的对教会人员下手。在日耳曼帝国,不管多尔勒以及施魏因领导的大贵族再嚣张跋扈,依旧不敢对教会指手画脚,限制是肯定的,但想对付教会,想都不敢想。 教会掌控舆论,还有自己的私人武装,这是什么样的势力?百年前,霍亨索伦贵族曾经大肆打压过教会,结果教会还没打垮,霍亨索伦百姓就先闹腾起来,到最后整个王国都翻了天,那场针对教会的兵变,最终以霍亨索伦贵族惨败而告终。再到后来,日耳曼贵族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了,就连洛泰尔这样的强硬派人物,当初登基的时候也要请教皇主持一下。 干掉教会武装,以腓特烈家族为首的日耳曼贵族也能压制住教会势力,一点点削弱教会的影响力。所以说,晋北军这个忙可不小,铁墨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但实属无奈。 图里克死后,尤姆斯堡形势也就基本安稳下来,尤立科倒是识趣,教会武装一被打跨,就主动遣散家族士兵,免得引起误会。为了表示忠心,尤立科将自己的私人庄园让给了铁墨居住,黎明将要到来,睡意却越来越浓,这些天一直在城外驻扎,顶着寒风,就算铁打的人都受不了这份罪。伊丽莎白铺着床被,看到铁墨满脸疲累的样子,也有些心疼,“洛林那边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沃尔康老谋深算,想来不会让咱们吃亏的。倒是图里克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剿灭教会武装,把这些人丢回霍亨索伦不是更好么?” 铁墨翻个身,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西方世界跟我们那边差别太大了,教会的影响力是无法估量的。就之前我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跟教会结成了死敌,没有丝毫缓和的可能性,比起那些日耳曼本土贵族,教会的威胁更大。莫要忘了,咱们可是一群异教徒,只要教会的影响力还在,咱们就别想真正的统治萨克森。所以,干掉教会,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虽然便宜了那些日耳曼贵族,但也没什么大问题,在干掉教会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教皇格列高利是听不到铁墨的话的,如果能听见,他一定会气到吐血。不管怎么说,尤姆斯堡一战对教会的打击是惨重的,随着尤姆斯堡陷落的消息传来,整个霍亨索伦地区都掀起了一场七级地震。多尔勒也是乐见教会遭受打击,教会一旦被削弱,对大家都有好处。 迷雾森林一战,贵族兵马虽然损失惨重,但晋北军并没有真的痛下杀手,至少没有拼命追击。这其中的意思,多尔勒也非常明白,东方人如此做,就是在告诉日耳曼贵族一个道理,萨克森以后是东方帝国的地盘,东方大军不主动南下对付日耳曼贵族,日耳曼贵族也别想主动招惹东方帝国。萨克森落入东方帝国之手,已经无法避免,多尔勒以及其他贵族们只能认清这个现实,现在东方人主动干掉教会在霍亨索伦一带的最后武装,也是一种示好行为。 多尔勒不是蠢猪,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已经到了子时,街上又黑又冷,多尔勒还是让下人取了马车,前往属于施魏因的庄园。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对整个神圣帝国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不得不谨慎,施魏因的影响力也是必须要考虑的。庄园里还有亮光,施魏因并未睡下,似乎早就猜到多尔勒一定会深夜拜访。 看着风尘仆仆的多尔勒,施魏因努努嘴,示意多尔勒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多尔勒阁下,此时深夜,你不在家好生歇息,竟然有兴致跑到我这里来,当真是有雅兴。” 谷頿 “施魏因,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教会在霍亨索伦一带的武装势力已经被东方人全部歼灭在尤姆斯堡,别告诉我,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多尔勒了解施魏因的脾性,跟这个人谈判,最好能光明正大的来,耍小心思起不到太大作用。 施魏因坐直身子,右手来回挑着桌子上的酒杯,看上去很是悠闲,“多尔勒,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霍亨索伦可是你们东部贵族的地盘,帮你们打击教会,对我们多瑙河贵族又有什么好处?嘿,教会虽然失去了武装,但民间信徒不知凡几,其中的风险你应该很清楚。” 多尔勒心里松了一口气,施魏因既然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证明此事还有的谈,“施魏因阁下,你们多瑙河贵族不也同样深受教会干涉么?削弱教会的影响力,对你们也是大有好处的。当然,为了对付教会,我们可以出让一部分利益,多瑙河贵族想要什么,尽可以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考虑一下的。” 利益,是最真实的东西,多尔勒相信没有不成功的谈判,就看你能扔出多大的筹码了,只要对方动心,谈判就一定能成功。果然,听了多尔勒的话,施魏因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思考了一番,他低声道,“我们要勃兰登堡公国南部两座城池,如果多尔勒阁下不同意,那我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以你们东部贵族的能力,恐怕还没法独自面对教会吧。” 施魏因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多尔勒脑袋里气血直往上冒,差点就要拍案而起。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伸手掐死面前的施魏因。多瑙河贵族果然是野心勃勃,两座城池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东部大贵族再怎么虚弱,两座城池还是拿得出手的。 关键是勃兰登堡公国南部,一旦多瑙河贵族吞下南部两座城池,就算是进入了霍亨索伦平原,以后再想赶出去就难了。如果换个场合,多尔勒一定会弄死施魏因,但是现在,真的不敢。教会势力庞大,民间信徒无数,现在被东方人打得虚弱不堪,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这种机会百年难遇,一旦让教会缓过劲来,再想动手就难了。相比较多瑙河贵族的威胁,教会的威胁更大,多瑙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插手东部贵族的内部事务,可教会不同,随时都能伸手干涉东部贵族事务。 思来想去,多尔勒还是把这口恶气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随后冷着脸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座,如果你不要,那就不谈了,咱们以后继续让教会折腾吧。” 施魏因眉头一挑,笑容更盛,一座就一座,反正就是想找一块进入霍亨索伦平原的跳板而已,一座和两座的差别并不大,“好,你的条件我们接受了,先把教会干掉再说。” 教皇格列高利还在为尤姆斯堡的事情伤心不已,哪里知道神圣帝国两大贵族势力已经把鬼头刀悬在了教会头顶。庄园城堡内,两杯酒,两个人,一个约定,杯中酒一饮而尽,多尔勒也没提议搞什么书面约定,那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施魏因,等干掉教会,我们再各凭手段吧,想要把霍亨索伦吃进去,不怕撑坏了肚子?” “多尔勒阁下能吃的东西,我为什么就吃不得呢,撑坏了肚子?多尔勒阁下太小瞧人了,我们就是胃口大,倒是你们腓特烈家族,南洛林人都快进入东方人的怀抱了,你们可要损失惨重喽”施魏因毫不相让,二人唇枪舌剑,斗了个旗鼓相当。霍亨索伦平原可是一块大肥肉,不吃上一口,如何对得起自己锋利的牙齿? 次日,施普河以北的霍亨索伦平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大量的贵族领主带领家族士兵进入霍亨索伦地区,与此同时霍亨索伦居民也被控制起来。在霍亨索伦西南方靠近易北河的地方,便是教会在神圣帝国建立的方舟教堂。 经过四百多年的发展,方舟教堂已经成为了日耳曼信徒最神圣的地方,历代教皇主持神圣帝国国王登基仪式的地方也在此举行。教皇格列高列来到霍亨索伦后,就居住在方舟讲堂内。 一座方舟教堂,建立的富丽堂皇,青石为主体,内部走廊悠长,壁画优美,即使冬天,庭院内依旧绿意盎然,白色大理石柱子楼刻着美丽的花纹,亭台楼阁之上,到处都是教会人员。这里不像是教堂,更像是一座诺大的城堡。 以腓特烈家族为首的东部贵族领主们快速向方舟教堂逼近,为了避免发生动乱,多尔勒严令各部控制沿途路口,总之,在解决教会争端之前,针对教会发起兵变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百年前的教训还在眼前,多尔勒可不想重蹈霍亨索伦贵族的覆辙。施魏因虽然对霍亨索伦平原垂涎欲滴,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拆多尔勒的台。为了配合多尔勒兵变,多瑙河贵族也行动起来,他们不仅迅速出兵控制了那些亲近教会的贵族,还在勃兰登堡公国南部建立了一条绵长的防线。 东部贵族与多瑙河贵族联合行动,声势浩大,临近午时,方舟教堂内的教会人员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儿。格列高列哎房中走来走去的,午时将过,腓特烈家族的骑兵终于来到了方舟教堂,其他的领主士兵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方舟教堂是何等神圣地方,自百年前霍亨索伦贵族兵变事件后,就再没人敢在教堂四周撒野。隶属于教会的几百名士兵聚拢在四周,如临大敌的盯着人数众多的圣十字骑兵。多尔勒心中冷哼,幸亏当初圣十字骑士团损失惨重,重新组建的圣十字骑士团并没有太多的教会元素,否则的话,还真不敢对教会下手,“控制方舟教堂,如遇抵抗,杀无赦,教会私兵,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第806章 教会覆灭 第806章教会覆灭 既然决定挑战教会权威了,多尔勒就不会有一丝保留,打蛇不死,后患无穷。骑兵拔出阔剑,开始横扫方舟教堂,隶属于教会的士兵仓促之下,如何抵挡得住,教堂外杀声震天,一具具尸体倒在青石路上,染红了枯黄的草屑。好多教会神职人员全都被吓呆了,在他们的印象里,从没有人敢如此挑衅教会。腓特烈家族为首的东部贵族领主们,将方舟教堂四周变成了一片血腥之地,隶属于教会的私兵,一个没能逃掉,哪怕跪地求饶,依旧被刺死在青石路上。 多尔勒的血腥手段,把那些教会神职人员杀得心惊胆颤。当教会私兵全都惨死在教堂外后,多尔勒翻身下马,手持阔剑,昂首阔步的朝教堂内走去,那些教会人员看到多尔勒,就像看到了魔鬼一样,根本不敢阻拦。 一名霍亨索伦贵族擦干剑上的血迹,冰冷无情的眼神扫过教堂,阴恻恻的笑道,“嘿,把这些尸体集中起来,打扫战场,从现在开始,教会的人都不准离开教堂半步,谁敢出来,杀!” 教堂外的杀戮,动静如此大,格列高列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没有出去。这些年对多尔勒也有些了解,此人虽然年轻,但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他既然决定对教会下手,肯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直到现在,还没看到一名贵族来救援,格列高列心里不禁流过一丝苍凉,看来大部分贵族还是支持多尔勒的啊。转眼间,腓特烈家族士兵冲进了教堂,占领了各个角落,这些人隶属于多尔勒的亲卫兵团,忠心方面绝对没有问题。百年前霍亨索伦贵族兵变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士兵受教会蛊惑,临阵倒戈的人太多。 多尔勒可不希望悲剧重演,所以进入教堂的只有自己的亲卫,其他的人,未必靠谱。再次站在格列高列面前,多尔勒有了种俯视的感觉,以前总是要看教会脸色行事,如今终于可以一扫胸中郁闷了,“教皇陛下,神圣帝国的天总要换换颜色才行,这些年教会在神圣帝国得到的好处也不少了,该满足了吧?” 已经发动兵变,就没有了退路,格列高列也没想过说服多尔勒。能够打败众多竞争者,成为教会第一人,格列高列的胆识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多尔勒阁下,你对教会动兵,知道意味着什么嘛?帝国百姓一旦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会怎么做呢?你既然熟读史料,就该知道百年前的霍亨索伦兵变吧?” 多尔勒微微一笑,在东方人那边,他可是学会了很多东西,教会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民众信仰教会,所以想要干掉教会,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毁掉教会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格列高列镇定自若,多尔勒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渐渐地格列高列也有些忐忑起来。多尔勒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呵呵,教皇陛下果然厉害,不错,帝国百姓一旦哄闹起来,想要弹压绝对不容易。可是,腓特烈家族可不是来剿灭教会的,而是来净化教会的,陛下听清楚了,我从来没说过要摧毁教堂。” 格列高列心中咯噔一下,这一刻他真的有些害怕了。多尔勒太冷静了,一个如此冷静的人,要么有所倚仗,要么就是蠢材,显然多尔勒并不蠢,还很聪明,“多尔勒阁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你也别太担心,我只是听说方舟教堂不少牧师圈养女子,秽乱教会,辱没了神圣的上帝,所以,特来清剿教会蛀虫,还神圣帝国子民一个朗朗乾坤。一会儿刀枪无眼,还望陛下速速躲避”多尔勒轻描淡写,似乎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格列高列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神圣帝国乃至罗马子民为什么信奉教会,就是因为教会牧师神圣,代表着圣洁,是上帝的布道者,一旦不再神圣,还有多少人信奉教会呢?上帝的布道者,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多尔勒这一招太狠了,简直就是釜底抽薪,他不是在剿灭教会,而是要掌控教会。一旦多尔勒兵变成功,以后教会就成为贵族的附庸,为日耳曼贵族服务了。 一个失去爪牙的教会,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传教者,还如何争夺利益呢?这一刻,格列高列觉得多尔勒比洛泰尔还可怕,洛泰尔虽然老辣,但做事并没有多尔勒果断,这家伙真的是屠戮教堂,跟一条疯狗样。格列高列喘息声变得粗重,这时外边传来一阵阵惊呼还有谩骂声,同时还夹杂着女子的呼喊,推开多尔勒,急匆匆的跑出屋子,扶着栏杆往下望去,格列高列差点没栽下去。 十几名衣着暴露的女子穿梭在人群之中,他们搂着一个个教会牧师上下其手,牧师们狼狈不堪,躲也躲不过去。格列高列看出来了,这些女子是多尔勒收买的人,多尔勒一定许诺了她们数不清的好处,才能让她们将生死置之度外,“多尔勒阁下,你赢了,你这么做,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东方人么?” “当然担心,但事实证明,教会对我们的威胁更大,不管是东方人,还是我们,都不希望教会在旁边指手画脚。教皇陛下,还请你回罗马城吧,上帝一定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抬起手,几名士兵扑上来,直接将格列高列拖了下去。离开方舟教堂那一刻,格列高列的泪水流了下来,历经千年,教会才在神圣帝国建立庞大的势力,今日过后,帝国将不在教会统治之下。想起历代教皇的努力,真的是羞愧欲死。教会将成为日耳曼贵族手里的工具,从今天起,神圣帝国的天真的要变颜色了。 送走了格列高列,方舟教堂的牧师也被看押起来,在此期间,兵马调动十分频繁,附近的日耳曼百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到次日,才传出一个爆炸性消息,方舟教堂大量牧师圈养女子,有辱上帝观瞻,将于三日后处以绞刑。这个消息传出来,整个神圣帝国被震得七荤八素,尤其是霍亨索伦地区,许多教会子民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谷髲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一共三十多名牧师以及二十七名女子被送上了绞刑架,疯狂的霍亨索伦百姓叫嚣着要亲手绞死这些辱没上帝的牧师,他们的信仰也遭受到严重打击。多尔勒心黑如墨,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今天是每一个霍亨索伦人的耻辱,这些上帝的使者,竟然做出这等事。 今天杀了他们,可是上帝终究是遭到辱没。为了维护上帝的尊严,从今天开始,帝国将组建都教会,全面监督教堂神职人员,我们要将那些侮辱上帝的邪教徒全部绞死,让教堂重新变得神圣、变得光洁。” “对,杀了他们,净化教堂”在有心人的挑动下,无数霍亨索伦人高声呐喊起来,愚昧的人永远都是统治者手中的工具,他们早已经分不清谁是正义,谁是邪恶。一声令下,几十个人送上了绞刑架,在霍亨索伦人的怒吼中,一个个生命在流逝。 几百年过去,日耳曼人还在反思,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些普通善良的霍亨索伦百姓,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他们不仅绞死了那些人,还放火烧,几个还没有死去的牧师,就这样被活活的烧死。 历史总会给人们留下众多疑问,而真相早已经随着时间埋没在尘埃之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都有着故土情结,他们以为在守卫生活的土地,以为在净化灵魂,可实际上种种行为,如同恶魔再生。 多尔勒不仅剿灭了方舟教堂,还建立了都教会,自此之后,神圣帝国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暴动,无数都教会士兵逮捕了大量教会人员,死了多少人已经没人计算。虽然保留了教会,但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教会,这不过是日耳曼贵族手中的工具罢了。当然,百姓们不可能明白这些,他们只知道多尔勒大人剿灭了一群教会蛀虫。 神圣帝国境内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净化运动,而铁墨所统领的帝国大军也终于度过了易北河,萨克森王国地域辽阔,分为上萨克森以及下萨克森,上萨克森包括了南北两部分,其中南萨克森就夹在霍亨索伦以及多瑙河之间。铁墨对南萨克森并不感兴趣,跑到南萨克森不是自讨苦吃么? 帝国大军越过易北河,直扑苏普林,几日后就将苏普林城围的水泄不通。苏普林城作为萨克森王国的核心所在,历史悠久,城高墙厚,但同样,这里也是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洛泰尔二世东征伊斯特拉高地,几乎调空了易北河以西的兵马,如今驻守苏普林城的老弱病残,加起来还不多五千人,这已经是苏普林城能凑出来的极限兵力。 洛泰尔二世一共有十四个儿子,如今掌控苏普林城堡话语权的便是长子伽马西。洛泰尔的儿子们素质参差不齐,但此时此刻却异常的齐心,他们很清楚,一旦苏普林城保不住,别人或许能活,但是洛泰尔家的人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伽马西非常头疼,他已经想尽了办法,但是一个援兵也找不到,以前依附在萨克森王国周边的公国也断绝了关系,南边的贵族们也变得默不作声。已经给腓特烈家族送去了十几封信,全都泥牛入海,伽马西很清楚,这些日耳曼贵族已经放弃萨克森王国了,“呔,这些愚蠢的贵族们,难道他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保住实力了么?东方人的野心肯定不止于此,这些蠢货,还不能放下成见,内斗个不停。” 神圣帝国贵族间的内斗由来已久,但这个时候还不能齐心协力,就有些烂泥巴扶不上墙了。伽马西觉得别人愚蠢,可事实上真正愚蠢的是他自己,以多尔勒为首的日耳曼贵族们哪肯轻易放弃萨克森利益,只不过是损失太大罢了。 再加上铁墨故意不进攻南萨克森,就相当于默认了眼前的局势,大家互不侵犯。为了自己的利益,日耳曼贵族们也只能放弃萨克森了,同样,铁墨也没狂妄到去挑战整个日耳曼贵族体系,进攻萨克森,那是因为有着充足的理由,洛泰尔主动进攻伊斯特拉高地在先,帝国大军进攻萨克森占据法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望着眼前的苏普林城,圆顶式城堡高高耸立,仿佛与天相接,恢弘中透着一股豪迈。铁墨观察了一会儿,将千里镜交到海兰珠手中,对周围的将军们询问道,“苏普林城高墙厚,大家觉得该怎么打?如今胜券在握,本督师可不希望将士们有无谓的伤亡。” 王左挂作为狗头军师,自然要第一个站出来的,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便出声道,“督师,此战当以攻心为上,我军一路闯过费斯塔克、怒水山巅、尤姆斯堡,可以说连战连捷,驻守苏普林城的日耳曼人恐怕也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这群人被强行集中在城中,又能有多少战心呢?如果所料不错,执掌苏普林的应该是洛泰尔的大儿子,只要我们给苏普林城制造强大的压力,再以决斗为由,把洛泰尔的儿子调出来,干掉洛泰尔的儿子们,谁还会死心塌地的守城呢?” 周定山嘴角撇了撇,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王先生,你把洛泰尔的儿子当傻子了么,他们会傻乎乎的跑出城跟我们决斗?” 决斗,在西方并不稀罕,尤其是骑士精神盛行的年代里,贵族骑士之间为了争夺女人、活命等等,展开的决斗数不胜数。尤其是在萨克森,就有一条法律,明确规定在死刑的情况下,可以选择决斗,如果决斗成功,便可以免除死刑,这条法律就是对贵族骑士的尊重。当然,能够决斗成功的并不多,因为罕有那种无敌骑士。 第807章 车轮战 第807章车轮战 王左挂这段时间,可没少研究萨克森习俗,以萨克森崇尚决斗的传统,再加上洛泰尔的儿子年轻气盛,只要操作得当,未必不能成功,“他们傻不傻,某家不知道,不过要是连个女人的挑战都不敢应,那可就不是男人了”。 王左挂摸了摸兽皮帽,狗熊般的身子扭了扭,笑眯眯的看着旁边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秀眉微蹙,也没多说什么。 王左挂的损招显然不止于此,傍晚时分,晋北军就架起投石机开始对苏普林城狂轰乱炸,虽然效果甚微,但耐不住石头多,城中军民被砸的头都抬不起来。伽马西登上城头,还没来得及看看城下具体情况,就被人扑倒在地,一块石头呼啸而过,砰地一声,溅起一片尘土,伽马西倒抽凉气,双腿不断打着摆子,幸亏被人扑倒了,否则自己的脑袋就被砸成肉饼了。 东方人哪来的这么多投石机,还让不让人活了。半个时辰后,投石机终于停止,饱受打击的苏普林军民总算长松了一口气。晋北军不攻城,苏普林人也趁着难得的喘息之机埋锅造饭,大约酉时末,还没吃完饭,苏普林城又开始陷入狂乱之中。 博阿斯是一名普通的百夫长,今年已经快五十岁,本来已经在家抱孙子了,却被临时抓紧了城。博阿斯是不想守苏普林城的,四个儿子全都被征调到伊斯特拉高地上,如今已经战死两个,其他两个生死不知,如果他这把老骨头再战死在苏普林城,那家里就没有男人了。没有了男人,一家人要怎么活? 没有男人的家庭会被人欺负,女人也会遭受悲惨的命运。博阿斯经历过数次易北河之战,他亲眼见过那些失去男人的家庭是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没有自己的保护,唯一的孙子会成为低下的农奴,家族城堡也会被人夺走。 虽然坐在苏普林城中,可是博阿斯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离开,如博阿斯一样的人并不少,他们大多是被逼着走上城头的。东方人的厉害已经深入人心,今天更是见识到了投石机的威力,好多人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他们觉得继续守着苏普林城堡,那下场一定是死。为了萨克森王国,已经付出许多了,难道要所有人都陪着王国一起覆灭么?普普通通萨克森人并不会想太多,他们没有那么大野心,就是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如果东方人不是来杀戮萨克森的,那为什么还要死战苏普林城堡呢? 这是每一个萨克森人的家园,同样因为萨克森人,这里才能称之为故土,没有了人,鲜血染红的土地还有什么意义?呼,突然间有人大声叫喊起来,紧接着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屋燃烧起来,周围被映得一片通红。 “东方人的投石机和火炮又过来了,大家快躲”博阿斯是一名经验老道的人,他赶紧招呼还在抱着饭碗的士兵躲避起来,东方人真够阴损的,故意让大家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又开始砸。如博阿斯担心的那样,这一轮攻击不光有石头还有火油,好多年轻的萨克森人缺少经验,死伤惨重。 从这一刻开始,投石机断断续续的攻击没有停止过,苏普林外围四处起火,城中军民不仅要防着被砸,还要忙着救火,士气也是一泻千里。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天亮,好多苏普林人都没能合眼。 阳光破开云层,终于带来一点温暖,东方大军也再次逼了上来,让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当先一名竟然是一名女子。旁边翻译人士朝着苏普林城头狂傲的喊道,“这位乃是伟大的伊丽莎白公主,督师因为体恤百姓,不想发生过多伤亡,所以特派公主前来,不知城中洛泰尔的儿子们可有胆子决斗?督师亲口许诺,当会公平决斗,若我们赢了,还请放开城门,让出苏普林城堡。若是我们败了,自当退出萨克森,从此秋毫无犯。督师一诺千金,尔等不必怀疑。” 嘶,城头上一群萨克森人全都在抽冷气,他们觉得东方人是疯了,明明有着巨大优势,怎么要玩决斗呢,这不是自找麻烦么?要决斗,也派个厉害的吧,怎么把女人给派出来了?博阿斯等人全都看着洛泰尔的儿子们,以伽马西为首的几个男子全都面红耳赤的,很明显,他们感觉到被羞辱了,派个女子出面,摆明了就是瞧不起人啊。 不应战?开什么玩笑,本来城中老弱病残就被打击的没了士气,这个时候如果还不应战,那不就是告诉所有人,苏普林城没有男人么?到时候,恐怕这点老弱病残也指挥不动了。 作为长子,伽马西责无旁贷,吩咐几句,取了战马领着几个兄弟打开了城门。晋北军倒是遵守约定,并没有趁机攻打苏普林城,伽马西看着不远处的戎装女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东方人脑袋秀逗了,给苏普林城送这么一份大礼? 决斗,没有任何规则,生死各安天命是,虽然对方是一名女子,但伽马西也没打算客气,怒吼一声,持着长枪冲了过去。战马疾驰,长枪如龙,伊丽莎白可不是那种花瓶,剑技也是得到名师指点的,她只是轻轻地皱了下眉头,手上一点都不慢,抽出佩剑,战马掠过之际,右手一磕,长剑迅速在伽马西脖子上抹了一下。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伽马西的战马奔出老远,才看到伽马西的尸体滚落在地。伽马西虽然不是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士,但作为洛泰尔的长子,常年习武,手上功夫自然不弱,可就是这么一位彪形大汉,竟然一招就被人宰了。 剩余几名洛泰尔家的儿子,全都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其中老五夸吉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你....你这女人使了什么妖法....嘎....” 谷雤 话说到一半,夸吉列就住了嘴,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周遭嘲弄的眼光,尤其是城头上的萨克森军民,全都一片鄙视的眼神。打不过就打不过,非得说人家施了妖法,大家可是看得真真的,怎么可能是妖法?夸吉列等人也是骑虎难下,要是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决斗失败,要让出苏普林城了? 心下一怒,夸吉列也顾不得面子了,打马就奔向三娘,虽然有些无耻,但必须干掉这个东方王妃,伊丽莎白早有应对,当即调转马头就跑,眼看着夸吉列越来越近,突然收住马,横剑就切。夸吉列追的正急,前边的人突然收住马,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这样傻乎乎的撞到剑刃上,自此一命呜呼。 呼,这下子众人就不是吃惊,而是恐惧了,双雄出战,全都是一招一个,这可如何是好?就在洛泰尔的儿子们想不出办法的时候,突然有人拿着铁皮桶吼了起来,“洛泰尔的儿子们不堪一击,决斗失败,按照约定,当献出苏普林城。城中的军民百姓,请放下武器,我等当秋毫无犯,否则,将视为违背诺言。”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奥尔格,这通日耳曼话半生不熟的,但也足够苏普林城人听懂了。博阿斯等人面面相觑,对啊,决斗都他娘的失败了,该放开城门了吧,留在城中的洛泰尔儿子们,当即有些急眼了,东方人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喂,你们干嘛,快回到防守位置,决斗还没结束,呀,你们别走啊!” “胡说八道,东方人已经赢了啊,难道搞车轮战,不觉得无耻么?”一帮子老爷兵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他们本来就不想为洛泰尔的儿子们陪葬,现在有了理由,哪还会傻傻的待在这里。博阿斯走的最快,洛泰尔家的人想什么呢,真把别人当傻子了,东方人已经给了机会,要是还不抓紧时间活命,那不成大蠢猪了。 饱受打击的苏普林城军民根本不管洛泰尔亲族的叫嚣,纷纷去开城门,甚至还跟洛泰尔的亲族打了起来,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城门总算缓缓打开,奥尔格的大军犹如猛虎一般,呼呼的往里边冲。苏普林城顿时一片大乱,博阿斯等人倒是聪明,很干脆的扔掉武器蹲在旁边,这下可就苦了洛泰尔的亲族们。没了城墙守护,洛泰尔的儿子们毫无反抗之力,一共十四个儿子,全都葬送在苏普林城。 这也怪洛泰尔太自信,如果他早知道其中的风险,把几个儿子送到霍亨索伦的话,就不会被人连锅端了。当然,洛泰尔的儿子也够死板,到死还想着与苏普林城共存亡。洛泰尔家族的毁灭简直让人大跌眼镜,就连铁墨自己也没想到能一锅端,这帮子洛泰尔皇族仿佛等着被人杀一样。 苏普林城堡陷落,铁墨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对投降的百姓很宽容,晋北军只是巡城驻防,并不劫掠,这让苏普林军民大大松了口气,也认识到投降的正确性。当然,苏普林城堡的结局早已经注定的,不过洛泰尔一家被灭的干干净净,还是有些让人无法相信的。 多尔勒听说了苏普林城堡的情况,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中,以他的智慧,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被人连锅端了,洛泰尔那么多儿子,就不知道逃跑么?只要逃到法兰克王国那边,东方人也拿他们没办法啊,想来想去,多尔勒也只能承认,东方人走了狗屎运,碰上伽马西这些死脑筋,十几个兄弟,愣是一个没跑出去。洛泰尔的女儿们也注定要悲剧,真不知道东方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对手太弱,也是让人提不起精神。 拿下苏普林城堡,时间也进入到腊月末,一场冬雪再次降落北国,铁墨感受着冰凉的雪花,才意识到已经有些忘却时间了。 崇祯八年马上就要来了,而自己已经远离大明一年多,思念是一种落寞的忧伤,看雪花飞舞,漫步红尘,伸出手,哪里才是故乡。战争,收走了太多性命,同样,也带来了太多利益。观赏着北国冰雪,又是一年将要过去,在这冰天雪地里,感受不到浓郁的年味儿,同样因为战争的原因,西方人也没感受到主显节的味道。作为圣诞节的前身,主显节对于每一个西方人都是非常重要的节日,可惜,今年的主显节注定在战火中淹没。 主显节的时候,伊斯特拉高地还在鏖战之中,日耳曼人为了伊斯特拉战争可谓是愁白了头,哪有心思过什么主显节? 三娘忙着准备些东西,虽然远在萨克森王国,但三娘还是想给铁墨一点年的体验,面粉、肉馅,然后是饺子。海兰珠出身蒙古豪门,对于过年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倒是克莱尔,从尤姆斯堡来到苏普林城堡后,便跟着学起了包饺子。 卧房里,两个女人包着饺子,海兰珠对此不感兴趣,陪着铁墨站在窗口欣赏着风雪。图来一梦,风花醉,雪夜如山,天穹在何方。雪落北国,一片模糊,好像天地变得更加广阔了,“又想家了吧,忍忍吧,早日解决了丹麦人,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对任何人来说,长时间不归家,总是难受的,交通不便,传递消息成了最大的问题,这个时代不比后世,相隔万里,那可真的就断绝联系了。 铁墨有些担心朝廷的情况,李自成那边终究还有一口气在,又要谋划帝国大道的事情,朝廷也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大明境内,普遍对帝国大道缺少足够的认识,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揽住海兰珠妖娆的身子,淡淡的笑道,“能不想家么,难道你不想?希望赶紧解决这里的破事,丹麦人可是个大麻烦呢。哎,也不知道沃尔康那边进行的怎么样,洛林王国总得拿下来才行,否则镇不住日耳曼贵族,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影响太大了。” 第808章 梅林 第808章梅林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索萨家族已经完全倒向我们,罗伊斯也亲自去了梅林城,再加上沃尔康老谋深算,想来能说服韦亭家族倒向我们的,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用武力了。如今日耳曼贵族绷紧了神经,我们一旦对洛林王国用兵,怕是会引起日耳曼人的众怒,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海兰珠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她就像温暖的甘泉,总会在铁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一丝安慰。 铁墨轻轻地点了点头,晋北军确实很强,但也是有限度的,目前最大的敌人还是丹麦人,所以还是不惹日耳曼人为好。洛林王国的事情最好能不用兵,至少晋北军是不能出面的,晋北军直接出兵洛林王国,性质就变了。 房间里凯蒂学着包饺子,玩的不亦乐乎,看到铁墨和海兰珠走进来,本来笑吟吟的小脸立刻绷了起来,铁墨莫可奈何的撇了撇嘴,“这丫头又怎么了?” 海兰珠小声说道,“还不是联姻的事情,这丫头不高兴了呗,她说那个玛瑞娜是一头母老虎”。 海兰珠还欲再说,凯蒂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赶紧放下饺子,甩甩手,顿时一片白雾,“不准说,就让他娶那个母老虎,哼,整天打仗,还不忘那点色心。” 海兰珠也被凯蒂的鬼样子逗乐了,敢情这丫头还会吃醋呢,铁墨摇摇头,也没跟凯蒂计较。事实上,铁墨对联姻一件事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主要还是拉拢韦亭家族,只要能让韦亭家族倒向晋北军,联姻不联姻的并不重要,说到底,联姻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并且也不是那么保险。 就算联姻,韦亭家族要是铁了心不跟晋北军一条路,那联姻也没什么意义。至于玛瑞娜是不是母老虎,谁在意呢?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娶玛瑞娜吧,所以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凯蒂一看铁墨这副淡淡的表情,也没了兴致,乖乖地包起了饺子。之后,尤立科来了一趟,铁墨跟他聊了一会儿南萨克森的事情,便送他离开。 尤立科是个老派人,对南萨克森有一种莫名的渴望,不过铁墨对南萨克森并不感兴趣,如果攻打南萨克森,势必触动日耳曼贵族敏感的神经,一旦陷入战争泥潭,那就得不偿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轻松了许多,冰雪覆盖,又没有战事,索性陪着海兰珠等人过个好年。接下来如何做,一切还得等梅林城那边的消息。已经是腊月末,苏普林城堡冰雪覆盖,梅林城这边虽然没下雪,但同样是寒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临近傍晚,梅林城蓝约尔旅馆的门被人推开了。 梅林城是一座普通酒城市,即便是蓝约尔旅馆,同样有酒水供应,如此凛冽的寒风,没多少人愿意在外边,有钱没钱的都到旅馆中喝一杯,有钱的住店,没钱的喝些酒在屋里找个角落倒头便睡。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酒馆的门被推开,顿时一股寒风灌进来,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头望去,进来的是一名其貌不扬的大胡子,由于裹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在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仆人。 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便是名震西伯利亚的沃尔康,只可惜,酒馆里的人谁也不认识他,如果他们知道来人就是沃尔康的话,非吓得自动让路不可。 沃尔康,不仅仅是一个人名,更是一个时代,早些年关于他的传说就不少,此人身为莫斯科大公,为新皇上位立下了汗马功劳,西伯利亚最强大的铁锤骑士团也归他统领。 叶利钦死后,沃尔康深受东方人看中,东方大帝更是让他帮忙参谋军政要务,到了现在,沃尔康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西伯利亚代言人了。不过沃尔康本人却很低调,就像现在,他转过身关上门,像个过路商人一样哆哆嗦嗦的额朝柜台走去,“来点烈酒,这鬼天气,看样子寒风不停下,是没法继续赶路了。本想弄点葡萄酒回去的,这下子困在梅林城了。” 沃尔康说这番话,就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不想暴露身份,作为督师的代言人,出现在梅林城,消息一旦走露出去,影响就大了。酒保倒了些黄酒推到沃尔康面前,习惯性地聊到,“你不是唯一一个倒霉的人,今天来旅馆的,一半都是被困在城内的过路商客。咱们这梅林城,已经好久没刮过这种风了,想来差不多该下雪了,所以客人,你还是有点心理准备得好,恐怕没有个三四天,你是离不开梅林城了。” 喝口黄酒,身子总算暖和了一些,看酒保如此健谈,沃尔康索性跟酒保闲聊起来,“真没瞧出来,你还会看星象不成,足不出户,就知道要下雪。” “在梅林城住久了,都知道,在梅林城,下雪前肯定先刮风,你说邪门不邪门?”酒保趴在柜台上,滔滔不绝的说着,除了买酒的,倒也没人惹事,所以酒保也有些悠闲。将两枚金币扔给酒保,除了酒钱,其他的算是赏给酒保了。 有了赏钱,酒保更是眉开眼笑,对待沃尔康的态度就更好了,沃尔康趁机说道,“应该还有房间吧,能不能帮忙弄一间房,睡在这种地方,多少有些不习惯,当然,钱不够的话,多加些也无妨。” 谷箧 看看大厅里一群醉汉,什么味道都有,沃尔康着实有些受不了。更何况要在梅林城待上一段时间,总得找个地方住才行,眼下还不想去见罗伊斯,酒馆倒是个好选择。酒保接过沃尔康又递过来的两枚金币,压低声音笑道,“别人要是问,那肯定是没有的,客人你嘛,就是没有房子也得凑出来才行。” “如此便好,闲来无事,不如说说梅林城的趣事吧,刚进城的时候,听路上的人说起,咱们梅林城那位大小姐好像要嫁人了?”沃尔康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话间还摸了摸大胡子,酒保脸上笑容顿时全无,赶紧嘘声道,“客观,你可别乱说,私下里说说便行了,可别让玛瑞娜大小姐听去。” 酒保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好像天下间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玛瑞娜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前些日子,带着兵把梅林大道管理权收走了,还当面指着乔米的被子一顿狂骂,韦蓝家族到现在都没敢吱声。联姻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大小姐可是最恨别人说这事了,瓦罗庄园里的一个仆人乱嚼舌根子,被大小姐捆起来抽了二十鞭子。听说,玛瑞娜小姐对那位东方大帝很不感冒,这联姻的事情,我看八成没戏。” “玛瑞娜小姐如此厉害,连东方大帝都看不上眼?”沃尔康饶有兴致的喝了口酒,笑吟吟的看着酒保,这个酒保属于那种嘴巴大爱吹牛的人物,见沃尔康听得如此入神,顿时有种自豪感,“何止是看不上眼,那个胖子路易斯你知道吧,那可是法兰克国王,照样入不了大小姐的法眼,当时大小姐站在梅林大道上当着无数人的面,骂路易斯是癞蛤蟆。嘿,你说大小姐是不是很厉害?所以,瞧不上东方大帝,一点都不稀罕。” 沃尔康听得一阵冷汗,这位玛瑞娜大小姐竟然彪悍到如此程度,怪不得罗伊斯这么多天都没进展,看样子是被大小姐给镇住了。不过沃尔康倒没有太担心,他此行的目的是让韦亭家族倒向帝国,至于联姻,如果实在不行,也是可以放弃的。 接下来从酒保那里,沃尔康又听到了一些事情,关于韦蓝家族以及卢克家族,酒保说了很多。当然,这里边经过酒保添油加醋后,得过滤一遍才行。从酒保这里,沃尔康感觉到梅林城未必像表面上那样平静。或许在酒保看来,梅林大道发生的事情微不足道,可是沃尔康并不这么认为。 梅林大道利益并非不可或缺的,主要是意义非凡,韦亭家族能动梅林大道,就会继续动其他方面的利益,韦蓝家族以及卢克家族就算表明自己的决心,也得做些事情才对。可是到现在,梅林城异常安静,卢克家族什么都没做,瓦罗庄园那边倒是动静不小,在霍尔楠的直接命令下,巡城兵不仅拿下了梅林大道,还接收了卢克家族经营的南城集市。难道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就这样认栽了? 场面越平静,一旦闹将起来,动静就越大。霍尔楠此人还是有些大意了,拿下梅林大道之后,就该缓一缓,紧接着对南城集市动手,颇有些心急了。或许霍尔楠觉得有所倚仗吧,但现在谈判还没正式进行,玛瑞娜也是一个变数,他就这么确定帝国一定会跟韦亭家族合作? 如果霍尔楠真的这么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帝国将北洛林贵族牢牢掌控在手中,谨慎经营萨克森,只要不主动南下对付日耳曼贵族,这些日耳曼群雄也自然不会主动惹事。能让韦亭家族倒向帝国,自然是好的,可要是代价太大,就只能放弃了。 霍尔楠太自信了,这样下去肯定会吃亏的,沃尔康可不想看着韦亭家族遭到削弱,不管怎么说,韦亭家族的存在,都能为帝国带来许多好处。跟酒保闲聊了一会儿,沃尔康便上楼住进自己的房间,等着酒保离开,便将自己的侍从喊到身边,“梅林城的情况很不对劲,你一会儿出去一趟,告诉其他人用尽一切办法盯紧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另外,小王子摩尔那边也要加派人手。卡隆那边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不用请示,先把他干掉。” 一座梅林城,势力错综复杂,看上去韦亭家族为首的红葡萄贵族是最强大的,但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也不少。沃尔康要尽可能的把局势摸清楚才行,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犹豫,耽搁片刻,就有可能前功尽弃。对于法兰克使者卡隆,沃尔康没什么好印象,其他人不能动,但动一动卡隆绝对没什么问题。 由于未来的波罗的海战略,帝国肯定要西进丹麦,吞并英格兰岛,到时候和法兰克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既然是敌人,那就不需要太客气。外边寒风大作,行人稀少,就是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一名男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快步朝着卢克家族所在的南林庄园走去,全身包裹在黑皮氅子里,没人能看清楚他的相貌。 来到庄园门口,自然被守卫拦了下来,“此处是南林庄园,不得拉福德伯爵相召,不得闯入。” “告诉拉福德,就说图林城摩尔求见”来人取下兜帽,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此人不是小王子摩尔,又能是谁? 守卫大吃一惊,赶紧告罪一声,急匆匆的去通传。寒风肆虐,冰雪随时会降临,这种天气下,没人愿意出门,拉福德年纪越大,精神头就越不好,如今还不到戌时,便躺在壁炉旁边打着盹。卢克家族并非索萨和韦亭家族这样的大家族,影响力有限,但一个家族能屹立梅林城两百年而不倒,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活法,小家族有小家族的门路。拉福德的父亲身体不好,年仅三十岁便亡故,所以拉福德十四岁就继承了伯爵之位,到今天,已经五十多,四十年的经验,早已经将拉福德磨练的心如渊海,深不可测。当霍尔楠对梅林大道下手的时候,韦蓝家族以及卢克家族许多贵族都坐不住了,闹着要给霍尔楠一点教训。只有拉福德维持着冷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拉福德不仅没有报复霍尔楠,还下令家族人从现在开始夹起尾巴做人,谁要是去找韦亭家族的麻烦,出了事也不会有人帮忙。拉福德懦弱么?不,他一点都不懦弱,只是比旁人看得更远更深罢了。韦亭家族敢动梅林大道,一定是下定决心要集权了,霍尔楠可不是蠢货,会没有倚仗么? 第809章 梅林大道 第809章梅林大道 恐怕这个时候就盼着卢克家族的人前去闹事呢,他好有理由进一步削弱反对势力。几十年的经历,让拉福德明白一个道理,莽撞悍勇是成不了大事的,要真正的掌控全局,必须先看透局势,在看清局势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有时候,做得越多错的越多。老态龙钟的拉福德,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谁能真的看透他?拉福德一直在等,等着各方利益失去耐性,浮出水面。 以卢克家族的实力,想要对付韦亭家族,那是痴心妄想,哪怕所有家族武装都集中起来,已经不足韦亭家族十分之一。不过,拉福德有自己的家族智慧,弱小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懂得借力。当卫兵跑进来活,拉福德笑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人。 在卫兵的簇拥下,摩尔走进了南林庄园,这座庄园并不气派,但渺小中透着精悍,就像拉福德的为人,平淡中透着锐气。看着眼前的摩尔,要说一点都不诧异,那是不可能的,摩尔代表着王室亨利家族,亨利家族竟然有对韦亭家族下手的念头,当真让人没想到。连拉福德都没想到亨利家族包藏祸心,那霍尔楠更不会想到了。 摩尔上下打量一番,顿时撇撇嘴,心中暗道不爽,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看重拉福德,这个老头行将就木,老眼昏花,能有什么用?拉福德敏锐的捕捉到摩尔心中的鄙夷,他也不着恼,只是示意摩尔坐下说话,“摩尔督师来的还真快,本来还以为卡隆会第一个来呢,看来王室和元老会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摩尔万分诧异,心中的轻视也收起了许多,他蹙着眉头,小声道,“拉福德爵士,你知道我的来意?或者,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你了?” “难道不是么?玛瑞娜联姻的事情,似乎王室根本插不上手吧,既然插不上手,随便派一个元老院侍从过来就可以了,何必派一名王子前来呢?罗伊斯就住在瓦罗庄园里,韦亭家族很可能会倒向东方人,这个时候最心急的应该是卡隆才对,可是最先忍不住的却是你”拉福德依旧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睛的样子,但话语间充满智慧,让人不能自拔,拉福德也有意教训下摩尔,这个毛头小子,眼高于顶,吃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嘿,如果所料不错,恐怕在来梅林城之前,王室已经跟路易斯家族做过交易了吧?” 摩尔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越听下去,脸色越凝重,最后右手微颤,差点把酒杯洒落在地面上。这一刻,他再也不敢小瞧拉福德了,这个老头,仿佛能看透人心,真的是太可怕了。要知道这一切都源自拉福德的分析,他唯一的依靠就是局势。王室和法兰克人之间的交易非常隐秘,就连元老会很多人都不知道,如此隐秘之事,却没瞒过拉福德。放下酒杯,摩尔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伯爵大人果然智慧过人,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瞒着了,王室确实和法兰克人有交易。元老会方面也不同意洛林王国倒向东方人的,所以王室才和路易斯家族达成约定。路易斯家族会支持王室收拢权力,而王室要做的就是保证南洛林不会倒向东方人。” 拉福德并没有怀疑摩尔的话,事实上王室做出这种选择一点都不奇怪。不管是北洛林还是南洛林,红白葡萄园贵族谁倒向东方人都能保证己方利益,只有王室,东方人为了彻底掌控洛林王国,王室势必会遭到史无前例的打压。所以,洛林王国每一个贵族都可以倒向东方人,唯有王室不行。腓特烈为首的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靠不住,铁匠家族实力又不够,挑来挑去,真正值得依靠的也只有西边的法兰克人了。 王室这一步棋走的非常正确,但同样也必须足够小心,走漏半点风声,南洛林和北洛林贵族们齐心协力之下,最先倒霉的一定是王室,谁让图林城夹在南北洛林之间呢?当然,拉福德也不会被摩尔几句话打动,王室对南洛林的掌控力可不怎么样,要想掌控南洛林,首先要对付的就是韦亭家族为首的红葡萄贵族,这恐怕也是摩尔的来意吧,“摩尔督师,你有什么计划么?卢克家族几千条性命,可不能有半点含糊的。” 拉福德这番话不清不楚,摩尔还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这是要看看王室的实力啊。实力强横,那么就联手干掉韦亭家族,控制梅林城,慢慢收拢红葡萄贵族,实力不够,那就敬谢不敏,从哪来回哪去吧。拉福德脸色古井不波,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想的。 摩尔重新落座,以微弱的声音继续说道,“王室已经派出五千大军埋伏在梅林城外,只要风雪一停,就可以抵达梅林城。伯爵大人久居梅林,想来有的是办法打开城门吧。有了王室大军,再加上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霍尔楠仓促应对,必败无疑。” 五千大军不少小数目了,洛林王国不是东部贵族这样的军事强国,高高在上的王室连同元老会,顶多也就能凑足一万多人,一下子拿出一半人手,绝对算得上出手阔绰了。拉福德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着眼睛仔细计较着,韦亭家族以及红葡萄家族真正能动用的人手约在七千人左右,王室大军五千人,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也能凑足两千多人,双方实力差不多,但霍尔楠可不会想到王室狼子野心,所以,这一仗机会还是很大的,睁开眼,顿时精光四射,拉福德抚摸着胡须,淡淡的笑道,“督师放心,北城门随时都能打开,只要王室能够遵守约定,事后卢克家族要成为梅林之主,南洛林不能有另一个卢克家族存在。” “伯爵大人,亨利家族一言九鼎,绝对不会违背诺言,若灭韦亭家族,卢克家族将主宰南洛林”摩尔年纪轻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老迈,杯中酒一饮而尽,尽显洒脱之意。 大约半个时辰后,摩尔裹着黑皮氅子悄悄地离开了南林庄园,他一路上小心翼翼,但这一切还是落进别人眼中。临近子时,沃尔康得到了侍从传回来的消息,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猜对了,这一切的平静之下,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谷鍖 来到梅林城的探子都是一群外来者,对洛林王国的事情并不熟悉,沃尔康至今依旧不知道那个裹在黑皮氅子里的男人是谁,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又如何做出应对呢?思来想去,只能兵行险招了,“当时守卫南林庄园的守卫你们应该认识吧,把其中一个守卫暗中捉起来,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 “罗伟德大人,这样是不是有些仓促,一旦动手,我们的行踪就藏不住了”侍从面带担忧的劝解道,沃尔康绷紧脸,冷冷地笑了笑,“藏不住就不藏了,明日就去见罗伊斯,看来是要早点见见霍尔楠了,梅林城的情况,可有点危险呐。” 有了沃尔康的命令,外边的人迅速动手,黎明时分终于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沃尔康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反而感觉到一丝沉重。跑到南林庄园的不是卡隆,更不是南洛林贵族,竟然是那位人数无害的小王子摩尔。摩尔身后站着的可是王室,小王子预谋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对梅林城来说,一定是一个巨大的计划。摩尔到底要做什么?凭什么敢掺和南洛林的事情? 沃尔康觉得自己对洛林王国了解的还是太少了,有限的消息根本看不破摩尔的计划。对,卡隆,为什么卡隆没有出现?沃尔康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摩尔来了,卡隆没来,最该心急的人不心急,最不该心急的人反而心急,如果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只能是摩尔和卡隆早就商量好了。天亮后,寒风小了,雪花却纷纷飘落,梅林城变成了一座白色城池,鹅毛雪片落在外套上,久久才化,路上行人依旧稀稀拉拉,商贩们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猫着。沃尔康离开了酒馆,慢悠悠的朝着瓦罗庄园走去。 大雪之下的瓦罗庄园,看上去更加美丽,点点绿意之中,点缀着那座古朴的城堡,宛如来到了魔法仙境。由于沃尔康穿的实在不怎么样,又是一个人冻得瑟瑟发抖,门口的卫兵直接把沃尔康当成街上的流浪汉了。两名卫兵手握剑柄,伸手去推沃尔康,“哪来的匪徒,这地方是你能进的么,还不快滚?” 沃尔康本来心情还不错,被两名卫兵一番喝骂,顿时就想发火。当真是狗眼看人低,韦亭家族还真是嚣张惯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有火,还是摆着笑脸说道,“请问罗伊斯大人是不是住在庄园内,还劳烦通传一声,就说东边的老朋友来访”。自古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沃尔康将兜里的金币捧出来,两名卫兵总算脸色和缓了一些。 “没想到看上去不起眼,倒是有些钱,等着吧,我这就去告诉罗伊斯大人,至于见不见你,就不好说了”卫兵取了金币美滋滋的进了庄园,沃尔康也只能徒叹奈何。此时不到午时,又下起了大雪,罗伊斯躲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敲门声,才胡乱裹上衣服,卫兵打量了罗伊斯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罗伊斯大人,外边有个大胡子找你,说是从东边来的。” “东边来的?”罗伊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旋即明白过来,赶紧穿好衣服,“让他进来吧,估计是老朋友到了,没想到这个天气,他也来到了梅林城。” 卫兵不疑有他,前去领人,反正这里是庄园西边,不属于核心地带,也出不了什么事情。沃尔康在外边挨了半天冻,进了屋赶紧坐在旁边烤火,罗伊斯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的搓着手,心里早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没想到督师竟然把沃尔康派来了,“罗伟德大人,你这是...怎么也没提前通知一声?” “大本营那边临时做的决定,想要通知也来不及了,你先坐下吧,有些要紧事跟你商量一下”沃尔康将南林庄园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得罗伊斯目瞪口呆,王室竟然和卢克家族勾搭到一起去了。罗伊斯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深意,他知道沃尔康真正想见的是霍尔楠,只不过需要悄悄地见一面才行。卢克家族屹立于梅林城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耳目,直接去见霍尔楠,估计还没见到霍尔楠,消息就传到卢克家族耳中了。 见罗伊斯沉默不语,沃尔康低声笑道,“事情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不管怎么说,韦亭家族也是梅林豪族。其实卢克家族和王室联合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对我们来说还是有利的,有王室的威胁,韦亭家族就必须听我们的。” “大人说的不错,但怎么见到霍尔楠,还得好生谋划一下才行,霍尔楠周围恐怕有不少别人的耳目”罗伊斯想了想,敲敲额头,苦笑道,“还得委屈下大人才行,能不能顺利见到霍尔楠,还得落在玛瑞娜小姐身上。”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尽力去安排吧”沃尔康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为人洒脱,能屈能伸。罗伊斯没了顾忌,聊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房间。一刻钟后,罗伊斯出现在城堡外边,只是等了片刻,玛瑞娜就悠然自得的走了出来。闲暇时候,玛瑞娜总是一身皮甲劲装,做事风风火火的,“你还没死啊,说说吧,这次又要干嘛。” 接触也有些时日了,罗伊斯也算了解玛瑞娜,这位大小姐吃软不吃硬,多哄哄就好了,“玛瑞娜小姐,刚我那边来了个朋友,他可是霍亨索伦有名的剑士,大小姐不是一直说要找个好老师么,要不让他试试?” 第810章 暴风雪下 第810章暴风雪下 “哼,本小姐对你的眼光实在没什么信心,相当本小姐的老师,必须有真本事才行”玛瑞娜让仆人取来披风氅子,跟着罗伊斯朝西边走去。沃尔康是一个智者,不是靠武力吃饭的,结果可想而知,面对气势汹汹的玛瑞娜大小姐,满腹兵书的罗伟德被揍的鼻青脸肿的。 玛瑞娜揍人,动静可不小,外边的人也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只能跑到城堡告密。霍尔楠一听说宝贝女儿跑去找不明身份的人比武,心头一凛,生怕出什么事情,领着雅库塔飞一般赶了过来。 沃尔康那叫一个郁闷,想他堂堂西伯利亚雄杰,却被一个丫头片子胖揍一顿,要不是为了大计,非教训下这个丫头不可。霍尔楠心急火燎的推开门,看到玛瑞娜毫毛为损,还站在那里指着罗伊斯和罗伟德破口大骂,“这就是霍亨索伦有名的大剑师,罗伊斯,你们索萨家族的眼睛都是怎么长的?” 呼,霍尔楠哭笑不得的看着宝贝女儿,玛瑞娜看不出来,他可看得出来。此人相貌庄重,眉宇间有一种如有若无的气势,这种气势只有大贵族才具备的,双手没有老茧,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剑师。 不过霍尔楠没有声张,对方将自己引过来,显然是有深意的,使个眼色,雅库塔退出房间,对着院中卫兵吼道,“行了,都散了吧,玛瑞娜小姐心情不太好,想要安静一下。” 大小姐心情不好?什么安静一下,是要找人撒气吧,二十多名卫兵瞬间一哄而散,谁也没怀疑有什么异常。没了旁人,霍尔楠伸手拍了拍还在嚣张扬威的玛瑞娜,“乖女儿,你先歇歇,让我跟这位客人聊聊。” “聊什么啊?父亲大人,你也是多事,这家伙就是个骗子,你还不下令将罗伊斯和这个骗子抓起来”玛瑞娜大小姐的气还没消,依旧气呼呼的嘟着嘴巴。 霍尔楠哪能陪着她胡闹,讪讪的笑了笑,最终将目光放在鼻青脸肿的男人身上,“阁下到底是谁,我已经到了,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吧?” 沃尔康刚想张嘴,牵动伤口,只能歪了歪嘴角,“如今梅林城形势微妙,不得不小心一些,还望霍尔楠大人莫怪罪。本人沃尔康,现任大明帝国西伯利亚总督事务官。” 人的名树的影,远在洛林王国,也有很多人听说过沃尔康的名号,这可是维雅切麾下第一人,后随东方人,地位更上一层。就连玛瑞娜也听说过罗伟德的名号,铁锤帮的首领,竟然是一名战斗力弱到渣的老头,“你真的是沃尔康?” “如假包换”沃尔康心里一阵悲哀,谁说指挥打仗就一定要勇不可当的,头脑才是最重要的啊。不过这些话,显然不能跟玛瑞娜大小姐说,大小姐的脑瓜子也理解不了。霍尔楠紧紧地皱起眉头,他在怀疑罗伟德的目的,罗伊斯还没离开,罗伟德又跑了过来,难道东方人就这么迫切的想要联姻? “罗伟德大人,说说你的来意吧,如果是联姻的事情,暂时还不能给你答复”霍尔楠很狡猾,上来就把话头给堵死了,罗伟德也不着恼,重新落座后,慢条斯理里道,“公爵大人相差了,事到如今,联姻已经不是最迫切的事情。日前得到消息,小王子摩尔已经与拉福德结盟,想来公爵大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霍尔楠露出震惊之色,他着实不知道摩尔和拉福德的事情,在他想来,王室不会愚蠢到掺和梅林城的事情。南洛林红葡萄贵族要是闹腾起来,就凭王室的势力,是弹压不住的。霍尔楠仔细盯着罗伟德的神情,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霍尔楠怀疑这些事情是沃尔康编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促使南洛林贵族倒向东方人。 霍尔楠心中在想些什么,沃尔康多少能猜到,“公爵大人,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找人确认一下不就行了?卡隆、拉福德、摩尔,这些人随便找到一个,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我跟罗伊斯大人就在瓦罗庄园内,你觉得我们骗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联姻么?公爵大人,说句不客气的话,联姻是否成功根本影响不到大局,督师已经拿下了萨克森王国,没有韦亭家族,依旧会有其他家族。大明能拿出足够的好处,这一点想来公爵大人不会有什么怀疑吧?” 利益驱使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一点霍尔楠再清楚不过了。沃尔康这番话软中带硬,绵里藏刀,霍尔楠的眼神很快变得锐利凝重起来。 沃尔康事实上就是在告诉霍尔楠一个道理,联姻只不过是手段而已,最后结盟不结盟,是靠利益支撑的,而现在韦亭家族的处境,已经有点独木难支了。南洛林贵族实力强大,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关键是并不在梅林城,韦亭家族想要将南洛林贵族集中起来,也需要时间才行。 联姻?结盟?先搞明白一个问题,是谁在求谁,事实上,是韦亭家族离不开帝国的支持。没有大明帝国的支持,韦亭家族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沃尔康也不是吓唬霍尔楠,人家小王子摩尔敢亲临梅林城,要是没两把刷子,那不是送死么? 谷垨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冷冰冰的,玛瑞娜根本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聊着聊着,大家的表情有些不对了呢?玛瑞娜对这些家族争端不感冒,但是联姻的事情还是听进去了,霍尔楠还在思索着其中得失,玛瑞娜却冷哼哼的冲沃尔康斥责起来,“罗伟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东方老头看不上本小姐么?你说不联姻就不联姻,把本小姐当什么人了?” 东方老头?罗伊斯等人为之绝倒,督师春秋鼎盛,年轻潇洒,怎么就成老头了?这个玛瑞娜还真是不讲道理,说联姻她不高兴,不联姻还不高兴,搞来搞去,全都她说了算,沃尔康年纪也不小了,老是被一个毛丫头指着鼻子骂,要是没点火性,那就成死人了,“玛瑞娜小姐,请你说话客气些,结盟一事对双方都有好处。至于联姻,当真可有可无,督师督师也不是那种缺了女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沃尔康心道,督师还真就不缺女人,莫说那些漂亮的东方女子,就那个金发碧眼的凯蒂,也不输给玛瑞娜。 这个玛瑞娜,简直就是一头母老虎啊。沃尔康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玛瑞娜从小到大,哪经历过这种打击,梗着脖子就要摸出短剑,霍尔楠愁的一个脑袋两头大,苦着脸笑道,“乖女儿,莫闹了,嫁不嫁的你说了算,眼下大事要紧啊。” 也不管玛瑞娜如何瞪眼,霍尔楠满心思想着卢克家族的事情,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沃尔康没有撒谎的必要,眼下能够帮助韦亭家族的,恐怕也只有面前这位西伯利亚豪雄了,“罗伟德大人,刚刚多有得罪,你既然看出些什么,应该有什么办法应对眼下局势吧。不知罗伟德大人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问完这些话,霍尔楠就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来两巴掌,脑袋进水了,怎么就问出这种蠢问题呢?沃尔康来到梅林城,肯定是隐藏身份,悄悄过来的,再说隔着一个北洛林,怎么可能带大军前来。东方大军进入南洛林地界,日耳曼贵族们非吓坏了不可,搞不好就得引起更大的战端。 沃尔康倒没有怪霍尔楠,此时的霍尔楠满心思都是如何对付王室,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援军了,“公爵大人要失望了,此次前来,只是带了十几个随从而已。神圣帝国的情况想来你很清楚,日耳曼贵族们虽然被帝国压制住,但实力还在,如无必要,大明帝国并不想扩大战端。所以,就算南洛林有危险,帝国也不可能派出足够的兵马。不过,来瓦罗庄园之前,已经让人去通知德科勒大人,相信不久之后,北洛林方面就会派兵驰援梅林城。” 沃尔康是不会看着韦亭家族被剿灭的,帝国大军不能动,唯一能动的就是北洛林盟军,只可惜,北洛林比南洛林还多有不如,再加上红顶骑士团损失惨重,估计最终能来到南洛林也只有三千多骑兵。有总好过无,只要法兰克人不直接插手洛林王国事务,沃尔康还是有充足的信心掌控局面的。 法兰克人也有自己的考虑,胖子路易斯并不好过,虽然皇室路易斯家族地位稳固,但法兰克王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法兰克人针对英格兰岛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两年多,至今都没取得什么实际性的进展,长久战争,耗费无数,许多贵族领主们已经生出厌战情绪。 这种情况下,路易斯就是再强硬,也不可能直接出兵掺和洛林王国的事情,更何况,洛林南北贵族身后还站着大明帝国以及东部日耳曼贵族。法兰克直接参与洛林王国政务,东方人和日耳曼人还不得如惊弓之鸟,联起手来把法兰克人赶出去? 自从洛泰尔身陷伊斯特拉高地战争泥潭后,神圣罗马帝国的形势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法兰克人连续吞并西部几个公国,势力强横,一直有取代萨克森王朝,建立路易斯王朝,统治神圣帝国的心思,这一点东部贵族和多瑙河贵族心知肚明。再加上外边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东方帝国,整个神圣罗马帝国各大势力已经绷紧神经,只要触动任意一根弦,就可能爆发各大势力之间的混战。 东部贵族以及多瑙河贵族肯定是不想开启乱战的,大明帝国要想办法进行波罗的海战略,剿灭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洛泰尔残军,也不会自找麻烦,法兰克人同样不想双线作战。就这样,本来最弱小的洛林王国,竟然没有任何势力直接插手,几百年来,这还是洛林人第一次决定自己的命运。最终洛林王国该走哪条路,将由洛林人自己决定,沃尔康也好,卡隆也好,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出谋划策。 听了沃尔康的话,霍尔楠多少有些失望,同样也存着一些希望,虽然北洛林的实力不怎么样,但红顶骑士团还是很厉害的。接下来,沃尔康给霍尔楠提了很多建议,其中有一条,就是严格控制南北城门,巡城的百夫长和千夫长也必须是绝对的心腹。 霍尔楠倒没有拒绝,严格按照沃尔康的吩咐安排,随着南北城门守换成韦亭家族的心腹,一直处于平静中的拉福德终于感受到一丝不对劲儿,摩尔、弗莱彻等人全都聚集在南林庄园城堡中,拉福德一改往日老态龙钟的样子,变得神采奕奕,眼神锐利,“霍尔楠调防南北城门守军,估计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抓紧行动,不能让韦亭家族反应过来。小王子那边派人知会一声,搞不好,消息就是他那里走漏的,希望王室兵马能尽早靠近梅林城。” 暴风雪还没有停止,这种环境下行军,肯定是困难重重,可是拉福德已经等不及了。韦亭家族对梅林城的影响力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短时间内卢克家族还能靠着之前积攒下的威望和人脉,对梅林城施加影响,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影响力会逐步下降。 时间拖得越久,对韦亭家族就越有利,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红葡萄贵族帮着韦亭家族。对自己的保密工作,拉福德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反倒是小王子摩尔,此人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多少会有些小瞧了韦亭家族,哎,当真是太稚嫩了。拉福德亲自下令,韦蓝家族以及卢克家族立刻行动起来,摩尔得到消息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中怒火烧起来,便对着屋里的东西一阵猛砸,“到底是谁泄露了计划?” 计划提前泄露,之前所做的安排就只能早早地提上日程了,虽然有些反感拉福德的霸道,但是对拉福德的智慧,还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第811章 家族密谋 第811章家族密谋 卢克家族秘密谋划的时候,摩尔也将一封信送出了城。距离梅林城北部四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列侬的镇子,风雪交加的日子里,镇子上显得异常安静,只有烟尘表明还有人活着。在这座镇子上,隐藏着将近五千王室大军,其中两千多人还是骑兵。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计划,只要大雪停下,就可以直接冲击梅林城。此次负责奇袭梅林城的是一名来自元老会的贵族千夫长,本命叫做高雷德,又称高德伯爵。高雷德不断诅咒着头顶的鬼天气,断断续续的喝着瓷壶里的烈酒,“这种鸟天气,能把人冻成冰棍,要是不喝点酒,浑身难受。” “可不是嘛,咱们在这里挨冻,三王子却躲在城里享清福,看来不是亲信就是不行呐”另外一名百夫长同样发着牢骚,高雷德假装没听见,对此不予置评。临近傍晚,寒风小了一些,屋门被人推开,一阵阵冷风夹杂着雪花飘入房间内,顿时众人冻得直打寒颤。 来人正是摩尔的亲信卫兵,看到高雷德,他赶忙将封蜡的信拿出来,“高雷德大人,这是三王子的亲笔信。” 拆开信仅仅看了两眼,高雷德便大吃一惊,好好地计划怎么就泄露了呢?高雷德参加过东征战事,深知风雪天气下行军的危险性,尤其是骑兵,更不适合风雪中行军。可是一想到摩尔的身份,他就不得不咬着牙照令行事,那可是玛泰迩的儿子,见死不救的话,那他高雷德也一定活不了,“通知下去,明日巳时过后,不管风雪有没有停,全部行军,目标梅林城。务必在天之后,抵达梅林城外围,三王子有麻烦了。” “三王子有麻烦?”本来还有人想提反对意见的,一听说摩尔有危险,很多人直接把话咽了回去。能坐在屋中的,没有一个人是傻子。这下可真的要惨了,狂风暴雪中行军作战,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半路上。 几十里地,乍听上去不远,可这段距离也足够冻死人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就来到了太康六年正月初旬,苏普林城堡的雪总算停了下来,梅林城的冰雪却越下越大。本来铺天盖地的冰雪,却给卢克家族的行动提供了不少方便,冰雪天气下,巡城兵也提不起精神,卢克家族的士兵很快就悄悄地集中起来。就只等着拉福德一声令下,便可以对城中各处发起最猛烈的攻击。南林庄园城堡中,拉福德依旧很安静,品着美酒,眯着眼睛,就像一名普通的富家老头。 摩尔也来到了南林庄园,看到拉福德如此神态自若,当真心生佩服,比起这些老家族领主,他这位王子督师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光这份养气功夫,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 以前,摩尔一直不觉得南北洛林贵族有什么可怕的,之所以能够对抗王室,不过是这些贵族齐心协力罢了,如果真的单独拉出哪个家族来,他们根本不是王室的对手。见过霍尔楠与拉福德之后,这种观念才迅速转变过来,这些贵族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卢克家族的实力并不算强大,但拉福德依旧如此狡诈,那么其他家族,恐怕更难缠了。 埋伏在城外的兵马已经冒着冰雪行动起来,摩尔心中很急,如果不是万不得己,他是绝对不会到南林庄园来的,“伯爵大人,王室卫队已经朝梅林城开拔,我们这边也必须赶紧行动起来才行。德科勒那个老东西也不是好欺负的,为免夜长梦多,越早行动,对我们越有好处。” 摩尔重点提及了“我们”两个字,就是要提醒拉福德等人,如今双方已经是一条船上的盟友,这个时候谁也别想留后路,抱有侥幸跳下船的,只有死路一条。这段时间,摩尔对卢克家族以及韦蓝家族做过一些了解,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或许实力不如王室,但家族内的烂事并不比王室少。 家族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并非铁板一块,摩尔可不希望因为别人的破事,而毁了王室谋划许久的大事。拉福德何等聪明,当然听懂了摩尔语气中的警告之意,他嘴角撇了撇,有些不乐道,“事情轻重,卢克家族的人还是分得清的。督师还是多加小心吧,霍尔楠那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梅林城随时都可能陷入动乱之中。” 乔米等人也对摩尔多少有些不满,这个三王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根本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双方可是合作关系,并不是家族厚着脸皮贴上去的。有一些年轻的家族子弟,已经冲着摩尔冷笑起来,摩尔浑然未觉,又跟拉福德商量了一些事情,在众多家族子弟目视下走出了南林庄园。 南林庄园的事情,自然瞒不过遍布梅林城的韦亭家族眼线,韦亭家族坐拥梅林城,想要监视一个人,那在容易不过了,更何况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摩尔也没刻意隐瞒行踪。瓦罗庄园城堡大厅内,坐着十几名南洛林贵族,此时人人脸上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南洛林贵族们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在对付王室这方面,很多人还存着侥幸心理。就拿穆兰尔家族来说,他们就认为王室不会干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虽然南洛林贵族有倒向东方人的趋势,可毕竟还没有倒过去不是,王室如果这个时候痛下杀手,那就是逼着南洛林人做出选择了。 东方人到底可信不可信,谁也不知道,对于大多数红葡萄贵族们来说,东方人只是传说中的存在,而王室以及法兰克人的威胁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霍尔楠并没有逼迫这些贵族,作为南洛林贵族的领军者,他必须为这些贵族的利益考虑。大家都在等待着,在瓦罗庄园附近,是几百名忠于红葡萄贵族的士兵,他们在耐心等待这卢克家族的消息,只有看到卢克家族下一步动作,红葡萄贵族才能做出最后的选择。 两名韦亭家族士兵踩着厚厚的积雪,仓皇奔跑,他们满脸焦虑,额头汗水不断往外渗出,看到厅中大多数贵族都面色不善的看过来,两名士兵赶紧行礼,“公爵大人,刚刚摩尔督师去了南林庄园,自摩尔王子离开,卢克家族的人就忙碌起来,家兵也聚集在东边的住处。”谷阴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想要的消息,霍尔楠点点头示意两名士兵下去,他扶着桌子边沿,有些冷傲的说道,“诸位,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显,王室已经和卢克家族勾结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南洛林利益。如果我们还什么都不做,丢掉的不光是梅林城,将来南洛林家族也得看王室脸色行事。” 面对这些贵族,霍尔楠没有说半点谎话,这些人哪个不是人老成精,跟他们玩虚的,只能是自讨苦吃。十几名贵族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没过多久,这些之前还在犹豫的贵族们全都站起身扬声道,“公爵大人说的不错,王室既然想抢我们手中的利益,那我们也不能任人宰割。大人下令吧,我们将不遗余力的支持大人掌控梅林城局势。” 这些贵族谁也不傻,他们也有着各自的利益,但是在面对王室这方面是绝对一条心的。王室如果掌权,洛林贵族全都得倒霉,两百多年了,洛林贵族们早就习惯了自主,现在让他们看王室脸色行事,哪里受得了。霍尔楠笑着点了点头,紧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只需要将梅林贵族的势力集中起来,好好对付下卢克家族就可以了。当然,不是每一个梅林贵族都像霍尔楠那样信心满满。一名贵族不免有些担忧的问道,“公爵大人,王室到底藏着什么手段,我们谁也不知道,贸然下手,会不会有些不妥?” 有这种担忧的不是一个人,看到许多人点头附和,霍尔楠心中暗道郁闷,幸亏早就知道这些贵族瞻前顾后,有了应对。他神色不变,胸有成竹道,“其实诸位的担忧大可不必,卢克家族虽有王室相助,但我们也不是独自作战。北洛林不久之后就会驰援我们,此次梅林夺权,我们必胜无疑。” 霍尔楠此话一出,当即有不少贵族苦笑着摇头,“公爵大人,你为何如此确信?北边那群白皮葡萄们,可不会对我们伸出援助之手,咱们跟王室争斗,他们坐在一边看热闹还来不及呢。” 南北洛林贵族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双方在开拓贸易利益的路上,不免会产生碰撞,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对敌人。 只不过有王室夹在中间,考虑到王室的存在,所以才一直没有大打出手而已。北洛林会驰援梅林城?这不是开玩笑么,很多人都觉得北方佬靠不住,更何况那帮子北方佬在伊斯特拉高地上损失也不小。霍尔楠并不觉得意外,以南北洛林几代人的恩怨,让他们相信北洛林贵族会驰援梅林城,实在有些难,“凭我们自然无法让北方白皮葡萄出手,可要是东方人帮忙呢?” 一帮子南洛林贵族全都瞪起了眼睛,霍尔楠大人在开玩笑的吧,东方人远在萨克森王国境内,哪里管得了洛林人的事情。可是渐渐地,众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们发现,霍尔楠一直沉着镇定,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转瞬之间,就有人想明白了,“难道....东方人派人来了?” 霍尔楠也没急着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手,随后一个男子从木板阶梯上慢慢走下来,来人走到长桌旁边,对着周围的南洛林贵族行了一礼,“本人西伯利亚执事,帝国派到洛林的使者沃尔康,因为来得仓促,所以未能告知诸位。” 嘶,满屋子都是抽冷气的声音,谁不知道沃尔康的名号,此人可是那位东方权贵麾下的御用大臣,在西伯利亚有着无法想象的影响力,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来到了梅林城。一名南洛林贵族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沃尔康颤声道,“你真的是罗伟德大人?” “自然是的,如假包换”沃尔康淡淡一笑,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太放在心上,如果想维持住梅林城的局势,必须让这些贵族们团结一心才行,自信心也是尤为重要的,“督师看中洛林诸位,既有结盟之心,又怎么可能看着王室和法兰克人来残害南洛林子民呢?” 沃尔康说话很巧妙,他只说结盟,绝口不提联姻之事。事实上就是告诉霍尔楠以及在座的南洛林贵族,北洛林贵族是大明帝国麾下的亲信盟友,也是因为结盟,所以才会帮南洛林的忙,如果南洛林不结盟,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至于联姻,不过是手段罢了,可千万别拿婚事来要挟人,搞不好大家一拍两散,那位玛瑞娜小姐就留给南洛林贵族养着吧。 霍尔楠嘴角抽了抽,其他贵族也是脸色抽搐,真不愧是西伯利亚老狐狸,听上去话语柔和,实际上夹枪带棒,这下子谁要是还敢拿着联姻之事恶心东方人,沃尔康估计直接拂袖而去。奶奶个熊的,跟东方人勾搭在一起,得罪了法兰克人,路易斯那个死胖子也不可能再娶玛瑞娜,东方人又是这个态度,这下子玛瑞娜大小姐成了没人要得公主了。 倒不是见不得人,实在是玛瑞娜大小姐这神奇的经历,哪个男子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啊。万一路易斯或者督师不愿意别人染指玛瑞娜怎么办,那谁娶玛瑞娜,谁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了。 缺德,真的是缺德,霍尔楠有种把沃尔康掐死的冲动,可碍于眼下的形势,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了。有了沃尔康做后盾,南洛林贵族的底气就硬了许多,沃尔康在梅林城待着,东方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南洛林贵族的。可实际上,这些贵族们不知道,沃尔康也只是在虚张声势,实际上真正带到梅林城的士兵也就十几个。 第812章 那些小心思 第812章那些小心思 接下来,霍尔楠开始具体部署起来,两百年来,一场决定洛林王国命运的梅林城夺权战自此拉开序幕。 崇祯八年正月初四,以卢克家族为首的新兴贵族们突然出动两百多名家族士兵对梅林大道南边的纽伦堡发起猛攻。纽伦堡可是南洛林贵族在梅林城的物资中转处,这里藏着太多物资,卢克家族对这里发起进攻,立刻引起了巡城兵的警觉,大批的巡城兵开始朝纽伦堡方向逼近,口哨声、呼喊声响彻梅林城,大街上也变得乱糟糟的。 此时临近戌时,街上行人并不多,寒风大作,冰雪交加,外边优势如此乱,许多梅林百姓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卢克家族与南洛林贵族之间的争斗,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参与的。 围绕着纽伦堡,双方展开激烈的厮杀,卢克家族仿佛铁了心要拿下纽伦堡,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派往这里,战线被不断拉扯,为了应对卢克家族的猛攻,南洛林贵族也不断增援,一个时辰后,整个纽伦堡周遭已经集中了双方两千多兵马。两千多人,在黑夜之中,将周遭建筑打了个稀巴烂。 南洛林贵族们全都坐在瓦罗庄园内,即使纽伦堡形势再危机,瓦罗庄园也没有再派援兵。不管是霍尔楠还是沃尔康,他们认为卢克家族的主攻方向绝对不是纽伦堡。纽伦堡看上去十分重要,但短时间内根本决定不了梅林城的归属,失去纽伦堡,丢的不过是物资金钱,本身实力并不是致命的,至少短时间内不是。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卢克家族在拉福德的带领下,绝对不是好相与的,既然不知道对手具体目标是什么,那只能见招拆招。 “还望各位嘱咐下去,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南北门守军务必谨守城墙,只要城门不出问题,他们就翻不出天去”霍尔楠的决定并没有错,沃尔康也是这样想的。而此时南林庄园中,拉福德也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强攻纽伦堡已经这么久,南洛林贵族就是不上钩,“乔米,南门那边还没有动静么?” “公爵大人,南边的巡城兵还在死守南门,一点增援纽伦堡的迹象都没有,要不我们加大进攻力度吧”乔米十分焦急的挠着头,敢跟韦亭家族为首的老牌势力撕破脸,倚仗的就是王室兵马,如果不能放王室大军进城,那结局就不会太妙了。增兵? 听上去不错,但拉福德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重重的摇了摇头,“不行,再抽调兵力的话,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攻打南门了。南门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打,就必须维持足够的优势,一举拿下南门,不给霍尔楠反应增兵的机会。” 拉福德这边想不出好办法,霍尔楠同样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双方围绕着纽伦堡僵持下来。沃尔康可是非常清楚这样打下去的后果,不把卢克家族的真正实力诱导出来,最后肯定反受其害,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才行,“公爵大人,还请你下令南北门各抽调一半兵力驰援纽伦堡。但抽调的兵马不要真的娶纽伦堡,一路上做足声势,以零散队形潜伏起来,看看拉福德那边是什么反应。” 沃尔康这一招并不高明,是典型的钓鱼计,但很管用,拉福德以及卢克家族可没有时间去等,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咬住鱼饵,因为对卢克家族来说,机会本身就不多。霍尔楠眼前一亮,深深的看了沃尔康一眼,真不愧是西伯利亚老油条,阴人的招数层出不穷。 拉福德这条老狐狸碰上了沃尔康,算是咸鱼碰上老猫了。霍尔楠怎能不知其中奥妙,自然赶紧去吩咐,至于如何只造声势,如何诱骗对方,如果这些还要沃尔康教,那南洛林贵族就该买块豆腐撞死了。 梅林城这边打得难解难分,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普林城堡中,铁墨也同样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木头岛那边刚刚传来消息,由于丹麦人增兵叶琳堡,海拉伦湖附近的瑞典人也开始不甘寂寞起来。以克里斯家族为首的海拉伦贵族,开始联合一部分挪威佬组建波罗的海卫兵。 其中掌控这支兵马的就是来自瑞典王室的斯科托王子,此事太过寻常,要知道瑞典人常年来一直立足发展船队,哪怕维京海盗盛行的年代里,他们也是以战船为主,从没想过组建一支庞大的陆上大军。如今一口气弄出一支三万多人,三个兵团的兵力出来,想不让人多想都难。山姆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派人马不停蹄的送往苏普林城堡。从木头岛到苏普林城堡,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现在海拉伦附近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伊丽莎白也在思索着,渐渐地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我们太过担心了,瑞典人这么做,无非是想在将来的谈判中增加一些话语权,多争夺一部分利益而已。” “不管是不是,但这个势头对我们来说绝对不算好事,野心都是一点点膨胀起来的,如果我们让瑞典人尝到甜头,后边肯定会更加麻烦”铁墨可深知其中的坏处,谁也不是天生的野心家,都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瑞典人的野心一旦膨胀起来,倒霉的还不是大明,对掌控波罗的海一点好处都没有。 伊丽莎白暗自点头,必须想办法让瑞典人知道下厉害才行,“恐怕没法等到洛林局势有结果了,需要尽快解决活跃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日耳曼残兵才行。这样吧,后天就让定山和刘国能带兵去费斯塔克城,配合大官人清缴洛泰尔的残兵。只要洛泰尔的残兵被剿灭,丹麦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未必敢在西伯利亚土地上跟我们大打出手。” “嗯,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当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瑞典人会出事”铁墨面露苦笑,真相一巴掌把这群唯利是图的瑞典佬拍死。 同样,丹麦人也没有想到,在王国陈兵西伯利亚,想要跟东方人一决雌雄的时候,瑞典人却不安寂寞,迅速崛起于海拉伦湖。法云纳得到海拉伦湖的军报,眼皮子一阵狂跳,说实话,王国一直没把瑞典人放在眼里过,这群瑞典佬除了造船倒卖下物资,还能干吗? 就是这种由来已久的轻视心理,让王国吃了个闷亏,不管瑞典人到底有多少战斗力,但这个关键时刻站出来横插一杠子,终究是个变数。挥兵海拉伦湖,干掉克里斯家族,那是易如反掌,关键是东方人啊。万一东方人趁机会偷袭怎么办?法云纳恨死了瑞典人,同样也是焦急万分,但愿洛泰尔能坚持片刻,真要说起来,还是小瞧了东方人,谁能想到东方人进展速度如此快,直接把洛泰尔的大军逼上了绝境。 法云纳并非莽撞之人,他心中很清楚一旦跟东方人大打出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战之危亡,不得不慎重,所以为了对西伯利亚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他把每一步都掐算的很仔细,生怕有一丝漏洞。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能想到日耳曼人会崩溃的如此快呢? 东方人兵进费斯塔克,夺取苏普林城堡,几十天时间内横扫兵力空虚的萨克森王国。更可怕的是,利用雷霆手段,硬生生压住了哪些桀骜不驯的日耳曼贵族。如果只是如此,局势也并非不可扭转,可是洛泰尔进攻受挫,进一步将日耳曼大军推向了深渊。以前法云纳很佩服洛泰尔,虽然王国与神圣帝国冲突不断,但这个萨克森老头当真难缠,手腕高明,现在嘛,真让人有些瞧不起了,东方人的精锐主力全都去萨克森王国了,剩下的人多以原扬马尔、图罗夫驻军为主,真正的精锐不足三万,如此好的机会,又是绝境之下,竟然没打下弗拉基米尔,还搞了个灰头土脸。 洛泰尔是不是真的无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丹麦王国接下来的选择,本心里,在缺少日耳曼这个强援后,法云纳已经不太想继续惹怒强大的东方帝国了,可是你不想做,别人也会逼着你去做。自费斯塔克城之战后,东方人就开始逼近北边的高山地带,不仅剿灭当地部落,连带着波罗的海通往南边的道路也被堵住了。 东方人意图十分明确,就是要将手伸到波罗的海地区。丹麦王国在北海的利益已经逐渐削减,在英格兰岛上,几乎势力全无,如果波罗的海利益也被东方人控制,那王国还不得立马分崩离析?眼下的丹麦王国,已经不是表面上那么强大,内部矛盾重重,挪威北部以及瑞典佬一点点脱离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没有了利益,那些北方贵族又有多少人愿意跟东方人死磕呢?为了这件事,法云纳思考了良久,他觉得必须打一打西伯利亚,把东方人的视线吸引回来,将战场限制在西伯利亚境内,好处多多。一旦战火蔓延到王国本土,那些潜在的矛盾估计会一点点暴露出来。 “这个洛泰尔,当真是无能,如果日耳曼人能够抗住两个月,我们就能将东方大军死死地钉在西伯利亚,就算打不赢,至少不会损失太多利益,现在,竟然被逼到拼命的地步”法云纳大声发着牢骚,卡西莫图正好走到门口,旁边还跟着一脸阴沉的格拉纳,没进门就听到法云纳大声咒骂。 卡西莫图忍不住撇了撇嘴,在王国内,法云纳亲王可是一直以稳重儒雅著称的,什么事情能把他逼得破口大骂?日耳曼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法云纳亲王要是想骂早就骂八百遍了,何须等到今天?格拉纳可是领略过亲王督师的怒火,他才不管去触法云纳的眉头,于是放慢了脚步,跟在卡西莫图身后。 卡西莫图心中如明镜一般,但也懒得跟格拉纳这种小人计较。进入城堡,就能感受到法云纳身上传来的阴郁气息,卡西莫图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亲王督师,飞鸟骑士团已经准备完毕,瓦斯克罗公爵的兵马也已经进入叶琳堡西南部,我们随时都可以对罗格达丘陵发起进攻。” “总算是到了,命令瓦斯克罗公爵,明日便配合叶琳堡驻军攻打罗格达丘陵,务必在两天之内给我拿下罗格达丘陵”法云纳握紧了拳头,脸上神经跳动,卡西莫图不由得一怔,要不要这么心急?“亲王督师,是不是稍微等等,公爵大人的兵马绕过波罗的海,由于蒙山人厮杀了起来,这般急着进攻罗格达,恐怕对我们不利啊。” 话未说完,卡西莫图就感受到后背冷风嗖嗖,法云纳如实质般的目光死死地看过来,眼神中满是嘲讽,“嘿,卡西莫图阁下,你觉得本督师统兵多年,纵横北海,这点道理还需要你来教么?你或许还不知道吧,瑞典人已经和挪威佬联合,在瑞典王室的主导下,建立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兵团,不日就可对卡尔马城附近的王国土地展开进攻。 东方人也解决了萨克森王国,已经派出两万多人的大军逼近高山一带,你说本督师如何能不急?如果再不打,我们能让跟东方人和瑞典人活活拖死。现在洛泰尔的日耳曼人多少有点能力配合我们打一打西伯利亚,再过上半个月,呵呵,东方人把日耳曼人剿灭干净后,光凭我们的兵力,靠什么斗得过兵强马壮的东方人?” 卡西莫图眉头紧皱,他可是在不知道局势已经崩坏到如此程度,不光东方人强势逼近波罗的海,连瑞典佬也跟着折腾起来,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真要说起来,瑞典佬可算是聪明了,早不动晚不动,非得这个时候动手。 凭瑞典佬那点实力,在波罗的海海面折腾下还行,要想在陆地上逞强,那无异于找死。但时机选的非常恰当,现在对波罗的海感兴趣的不光丹麦王国,还有更为强大的外来者东方帝国。瑞典佬靠着手中这点实力,能够换到更多的好处,真不愧是做买卖的,任何时候都能算计的如此清楚。 第813章 削弱教会 第813章削弱教会 此时,也总算理解法云纳为什么如此暴跳如雷了,敢情被瑞典佬给阴了一把,“呼,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了,若是不能在东方人解决日耳曼人之前拿下足够多的战略要地,就只能赶紧撤回去了。大军远在西伯利亚境内,终究不安全。瑞典人现在占着波罗的海,可谓奇货可居,待价而沽,如果让他们再把卡尔马城附近折腾一下,咱们的后路都要成问题。” 法云纳总算舒缓一下,心道卡西莫图还不算太傻。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谁愿意着急忙慌的发起罗格达之战,罗格达丘陵易守难攻,当初东方人进攻这里的时候都吃了个闷头亏。法云纳不久之后便召集军中贵族商讨进攻罗格达丘陵的细节问题,基调已经定了下来,也没人会蠢到跟法云纳唱对台戏。 崇祯八年正月十一,以飞鸟骑士团为首的丹麦王国军率先对驻守罗格达丘陵外围的西伯利亚驻军发起了突袭。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寒冷,平日里寒风大作,冰雪交加,再加上丹麦人长时间没有动作,所以守卫外围驻地的士兵不免有些懈怠,到了傍晚时分,大多数人都躲在土坯房内烤火。飞鸟骑士团的进攻时机拿捏得非常准,趁着驻军烤火做饭的时候,突然从林子里杀出,守军仓促应战,哪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飞鸟骑兵?仅仅半个时辰,飞鸟骑士团就打下了这块驻地,罗格达丘陵之战自此拉开序幕。 军情急报雪花般飞到曹源手中,飞鸟骑士团进攻相当锐利,外围驻地顷刻间就被突破。在西北方向,大量的丹麦主力也扑向罗格达丘陵。十几名参谋不断做着估算,终于对敌军兵力有了大致了解,于是急匆匆的来到帅帐之中,“曹将军,丹麦人在西北方向布置了将近两万人的兵力,这里才是我们应该防守的重点啊。看丹麦人的架势,是要短时间内一口吞下罗格达丘陵。如今我军虽有罗格达地形优势,但兵力实在太少,还需向弗拉基米尔城请求援军才行。” “不行”曹源当机立断拒绝了参谋的提议,比起罗格达丘陵,弗拉基米尔城更加重要,“虽然日耳曼人已经退到苏兹达尔河一线,但残兵随时都能再次扑向弗拉基米尔城,那里的守军需要防备大量的日耳曼残兵,如何能有多余的兵马驰援我们?如果丢了弗拉基米尔城,你我就算死,也难辞其咎。刘国能所部现在就在距离我们五十里的地方,告诉他们,放弃叶琳堡,全力驰援罗格达丘陵。” 刘国能的兵马并非精锐,人数也比不上伊丽莎白手中的弗拉基米尔守军,但是曹源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刘国能的兵马了。近万人的杂牌军虽然战斗力未必强,但只要用好了,未必不能发挥大作用。正月十二,法云纳亲自莅临前线,一时间丹麦士兵士气大振,开始对罗格达丘陵发起第二次铺天盖地式的进攻。 丹麦人仗着兵力充足,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个结果来,所以他们逞紧密阵型,一点点往前推进,哪怕晋北军箭雨不断落下来,依旧挡不住丹麦人的进攻。一旦到达罗格达腹地,飞鸟骑士团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骑兵在这种地形下,根本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法云纳命令飞鸟骑士团从侧翼绕过罗格达丘陵,开始清扫外围的驻地。 “报,曹将军,左翼韦都统所部损失惨重,请求后撤”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曹源额头青筋直跳,自己麾下这支兵马战斗力如何,他是一清二楚,才不到两天时间,就损失惨重,还请求后撤,可想而知,前方战事进行的多惨烈。 看着眼前的罗格达战地沙盘,不断寻找着韦挺所部的位置,这里位于罗格达丘陵西北角,扼守西北最高地,一旦韦挺的兵马撤下来,那周围相邻谷道谷坡上的兵马就要遭大难了,“命令韦挺,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顶住半个时辰,传令西北方区兵马,半个时辰内,全部撤到第二道防线进行抵抗。” “喏”传令兵来不及喝口水,又匆匆而去。在西北防区,双方已经展开了近身肉搏,韦挺所部伤亡惨重,如今连四百人都凑不齐。丹麦人还是源源不断的冲上来,韦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半个时辰,看着身边熟悉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去,心如刀绞。 军令如山,哪怕有再多的不痛快,也要咽下去。韦挺不明白为什么曹将军会下达这种明令,自己能做的就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也许能猜到一些吧,自己防守的位置乃是西北方区高地,直接影响到周围的防区。自己要是先撤下去,周围的战士直接遭殃,恐怕是为周围的兄弟后撤赢得时间了。身边的士兵全都耷拉着脑袋,哪怕命好的,也免不了受些轻伤,在战士们眼中,韦挺看到了落寞和不甘,“都抬起头来,你们这个样子,丹麦佬下一次进攻,就能把你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韦将军,我等不明白,为什么还不撤,再打下去,兄弟们就要拼光了,到时候咱们这个猛虎营的旗号就要没了。兄弟们死不怕,可也得保留一点香火啊,人死了,旗号也没了,我们还剩下什么?”对于普普通通战士们来说,他们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但是他们知道一点,猛虎营的旗帜是十几年一点点拼出来的,在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当一支部队被全歼后,丢了旗帜,那这支部队也就不存在了。 战士们不希望猛虎营就这样消失,这面旗帜承载了太多人的心血。韦挺暗自握紧双拳,眉头紧紧的皱着,“兄弟们,我向你们保证,哪怕我们站到最后一兵一卒,猛虎营都会继续存在下去。当然,我们现在撤下去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整个防区内还有着四千多名兄弟,我们撤下去了,他们怎么办?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让更多的兄弟活下去,临战退缩,从来不是猛虎营的风格。那面旗帜,不是让人看的,而是要刻在心里,我们勇敢,我们为更多的人奋战,身后的兄弟们一定会铭记我们的。” 呜呜呜,一阵牛角声响起,丹麦人的进攻又来了,韦挺拔出染血钢刀,站在了旗帜之下,“兄弟们,站起来,雄雄关中,修我兵甲,至此土地,与我同存,烈阳之下,死战不退!” “杀....杀...”一支重新焕发光彩的猛虎营永远让人望而生畏,四百多名将士扑向了那些疯狂的丹麦人。一个、两个,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冰冷的寒风扫过,血液凝结,化作冰晶。当傍晚再次降临,高地之上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风中,有一片绣着猛虎的旗子不断飘扬。 谷僋 一名丹麦千夫长单手放在胸口,对着这面旗帜恭敬地行了一个骑士礼节。勇士,从来都是值得尊重的,哪怕对方是敌人。指挥所内,曹源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揪着头发,身体微微颤抖。他害怕,只是不能对别人说,因为他是罗格达丘陵指挥官,是万余将士的主心骨。砰地一声,门被打开了,副将崔林失魂落魄的闯了进来,“曹将军...猛虎营...猛虎营完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依旧忍不住一阵剧痛。猛虎营可是一直老牌精锐,其资历比锐锋营还要老,一开始便是牛皋将军统领的亲信,参加过武州城大战、银州大战,在剿灭西夏的战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上次猛虎旗帜。 这是一支铁血雄兵,精锐中的精锐,猛虎营的威名是一代代士兵杀出来的。可是,这一只有着无数荣耀的猛虎营,却葬送在他曹源手中。曹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能想象到,督师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有人说锐锋营被人全歼,会是什么反应呢?猛虎营的覆没,对罗格达驻军士气上带来沉重的打击,入夜之后,虽然丹麦人停止了进攻,可是军中随处可以听见微弱的抽泣声。 西北防区撤下来的人都明白猛虎营为什么会全军覆没,因为他们是精锐,是守卫高地的兵马,必须最后一个撤退。其他人撤下来了,而殿后的猛虎营没有了活路。许多士兵的尸体找不回来,只能挖个坑埋一些衣物。苍凉的夜空下,战火无情,人有情。 岁月如刀催人老,可谁能知道时间对人心的摧残?人老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残了。 猛虎营的陨落,就像瘟疫一样,席卷罗格达丘陵。没人在意丹麦人损失有多惨重,他们在意的是猛虎营已经不存在了。正月十三,丹麦人根本不给曹源所部任何喘息之机,巳时雾气还没消散,就发起了新一轮猛攻。而在苏兹达尔河一线,得知丹麦人猛攻罗格达丘陵后,洛泰尔麾下的残兵也重新容光焕发,开始逼近弗拉基米尔城,力图牵制住弗拉基米尔大军,帮丹麦人尽快突破罗格达丘陵。 弗拉基米尔城青石城堡内,伊丽莎白心烦气燥的踱着步子,已经两天了,罗格达方向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万指挥使,我们现在能抽出多少兵马驰援罗格达?” 万涛想了想,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公主,我们现在能够抽调出来的也只有五千多人而已,这点兵马对于眼下的罗格达丘陵来说,杯水车薪啊。” “五千就五千,目前我们主要是防守弗拉基米尔城,少了五千人也不影响大局,但对罗格达丘陵来说,很可能是救命的存在。这样,你告诉苏克扎,把战马集中起来,再加上原有骑兵,凑出五千骑兵来,明日全部驰援罗格达丘陵。值此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光靠刘国能,是拿不出太多精锐战力的。” 刘国能麾下是什么兵马,伊丽莎白一清二楚,那里一半都是斯拉夫新兵,另外就是蒙古、西伯利亚战士,真正的晋北军老兵很少,如此杂牌兵,想要发挥大的作用,实在强人所难。万涛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但愿督师那边赶紧动手吧,如果驻扎萨克森王国的主力大军不动手,西伯利亚非让日耳曼人和丹麦人搞烂不可。 五千骑兵,这是弗拉基米尔城能拿出的最大兵力了,再多调兵,很可能会改变弗拉基米尔城的局势。说到底,这里不是大明腹地啊,如果是大明腹地,绝对不会因为兵力而作难。 罗格达丘陵那边还没分出胜负,但洛泰尔却看到了一点希望,这段时间,洛泰尔就像失了魂的半残人士,迎接着末日到来,可丹麦人的举动,无疑让他看到了一丁点希望,此时的洛泰尔,缺的就是希望,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要创造一个奇迹。在洛泰尔的命令下,苏兹达尔附近的日耳曼残兵开始重新逼近弗拉基米尔城,正月十五,便与驻扎在城外的守军发生激烈的交锋。 洛泰尔一心要创造奇迹,苏格斯、拜思尔等人却没有太高的兴致,尤其是约尔科伦,整日里愁眉苦脸的。 霍亨索伦那边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教会被日耳曼贵族联手削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教会的话语权与合法兵权被剥夺,也意味着教会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他这位教皇麾下最忠诚的贵族,又该如何自处呢?苏格斯、拜思尔这些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担心的,教会势力衰弱,得利的还不是这些日耳曼贵族,可他约尔科伦得想办法才行,头上顶着教皇亲信的帽子,一旦回到帝国,必然会遭到帝国贵族的合力剿杀,到时候任他约尔科伦有三头六臂也免不了败亡一途。 第814章 理智全无 第814章理智全无 这段日子,约尔科伦一直显得很焦虑,第二次弗拉基米尔城围攻战马上打响,他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身家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谁有心思鸟洛泰尔?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咬咬牙心中暗自打气,为了保住家族地位,该求人就得求人。 苏兹达尔河河畔一座军营中,苏格斯和拜思尔悠闲地烤着火,一点大战来临的忧虑都没有,“拜思尔,想必你那边也收到施魏因大人的信了吧?不知你对洛泰尔陛下的事情怎么看的?” “事到如今,还看什么?日前施魏因大人的信就已经到了,恐怕多尔勒大人的信也早就到了吧?洛泰尔这是在赌命,哪怕有一丁点希望,他都会去赌,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可我们不同,帝国内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东罗马人又开始集结兵马,大有趁机咬我们一口的架势,我们何必陪着洛泰尔赌命呢?”拜思尔冷冷的笑着,对于洛泰尔,也少了许多尊重,“施魏因大人信中态度很明确,一旦东方人的萨克森大军抵达伊斯特拉高地,就着令多瑙河贵族子弟投降。施魏因大人与东方人达成了默契,只要我们放下武器,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帝国,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会既往不咎。” “哎,看来施魏因大人早就和多尔勒大人商量好了,多尔勒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伊斯特拉高地战事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任何好处可以捞了。就算真的打下了弗拉基米尔和罗格达丘陵,真正吃掉利益的还是丹麦人”苏格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帝国贵族不可能跟东方人签署什么书面约定,一切都是默认的罢了。东方人在迷雾森林没有痛下杀手,已经在释放这个信号了,而帝国贵族们为了日耳曼利益,只能默认,难道硬着头皮跟东方人死磕到底么?那不成了傻子么? 洛泰尔在琢磨着如何对付弗拉基米尔城,而在后方,影响力最大的两方势力已经大城了默契,不管洛泰尔知不知道,其实也是无能为力。眼下,已经无法掌控多瑙河以及东部贵族子弟,尤其是那些洛林王国的士兵,最为懈怠,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还是萨克森子弟。 外边寒风肆虐,苏格斯二人也没有出门的心思,反正战事打到什么程度已经不重要,也懒得让麾下子弟们吹冷风了。一阵脚步声传来,二人全都诧异的看着门口,因为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约尔科伦。 看到约尔科伦,二人相视一笑,心中明了,却谁也没有点破,“约尔科伦,你不跟着洛泰尔陛下攻略弗拉基米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约尔科伦面露苦笑,他如何听不出苏格斯话语中的嘲讽之意,要是照着以前的脾气,早就指着二人的鼻子骂一通了。可是今非昔比,教会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他约尔科伦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再也没资格在苏格斯二人面前叫嚣了。 抚胸行了一礼,约尔科伦满脸焦虑的坐在旁边,“二位,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帝国内部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的。多尔勒和施魏因两位大人在霍亨索伦联手做下这等大事,以后帝国的天要变了。我的事情,也不想多说,没有太多奢求,只要能保住家族性命就行。还望二位能在多尔勒和施魏因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只要能放过家族,本人愿意奉上全部家财,自此和教会划清界限。” 约尔科伦的心里在滴血,那种从山巅跌落谷底的感觉,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要怪就怪东方人吧,东方人不仅吞下了西伯利亚,最要命的是教给帝国贵族们如何对付教会势力。抹黑、控制、削弱,只要动手,就不给教会翻身的机会。 帝国贵族们是慢慢站起来了,可他约尔科伦却倒了血霉。苏格斯心中暗笑,想想以前的约尔科伦何等嚣张,才过去多久,就变得如此低声下气了,当真是造化弄人啊。其实日耳曼贵族真正要对付的是教会,对约尔科伦的家族并没想赶尽杀绝,不过能得到好处,干嘛要拒绝呢?拜思尔心领神会,挑了挑盆中的炭火,慢悠悠的说道,“约尔科伦,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不能履行诺言,下场你是知道的。” “这个当然”约尔科伦心中充满苦涩,不过家族能安然无恙,就是最大的恩赐了,或许家族地位会远不如往日,但只要家族还在,就能慢慢重新站起来。命要是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至于洛泰尔的死活,已经没人关心了,西伯利亚战事最终能打成什么样,那是洛泰尔和法云纳的事情。 正月十七,忍耐叙旧的洛泰尔终于下令对弗拉基米尔城展开了进攻,此次洛泰尔亲自督战,能不能拿下弗拉基米尔城是次要的,但一定要将东方驻军死死钉在这里。萨克森人在洛泰尔的动员下,总算涌起一股子血性,可是有些事情,英勇未必能改变大局。攻城战进行了半个时辰,就传来了一个噩耗。 负责进攻西城的日耳曼士兵临阵倒戈,直接向东方人投降。这个消息一传来,日耳曼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一泄如注,要是还有一部分萨克森老兵兜底,洛泰尔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乱兵给踩死。 一场攻城战以无厘头的方式而告终,回到苏兹达尔河驻地后,大批日耳曼士兵东倒西歪的躺在帐中,眼皮子一耷拉,连羞耻心都没了。洛泰尔气的破口大骂,这么一点时间里,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下子从健壮变成垂垂老朽,“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了?” “陛下息怒,是洛林人和铁匠家族的人,攻城攻到一半,他们突然临阵倒戈,对我们的人痛下杀手,直接导致西城攻防战乱套”一名萨克森千夫长黑着脸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苏格斯和拜思尔站在两侧闭目养神,也不发表意见。临阵倒戈的事情,看似意外,实际上也很好理解。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又看不到半点希望,谁愿意继续打这种无意义的战争呢?尤其是洛林人,现在洛林贵族跟东方人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他们临阵反戈一击,也就好理解了。有些意外的是铁匠们也跟着反了,看来这群臭铁匠也看得清形势啊。 “又是洛林人,我要宰了他们”洛泰尔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事实上在苏普林噩耗传来后,他就已经处在一种半疯癫状态了。帐中千夫长贵族们谁也没接这个话茬,现在那些叛乱者已经进入弗拉基米尔城了,还怎么报复?有心劝洛泰尔离开弗拉基米尔,投靠丹麦人,可这种话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弗拉基米尔城内,伊丽莎白喜上眉头,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惊喜,洛泰尔拼死拼活的要报仇,结果刚出手,日耳曼人就发生了内讧。当然,伊丽莎白也不敢轻信这些投降的日耳曼人,直接将这些日耳曼士兵扔到临时大营看管起来。有吃有喝又暖和,这帮子日耳曼人还是很老实的。万涛一直负责调查倒戈的事情,一直到了末时才弄明白,“公主,已经查清楚了,领头的是北洛林贵族京图克和拜尔家族的菲利普。” “怪不得呢,看来督师这分化计策还是起到了作用,呵呵,经过这场闹剧之后,不知道洛泰尔那个老东西会不会被气死,他要是死了,也省去了诸多麻烦”伊丽莎白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这可是战争,善良和同情只会让自己变得懦弱。果不其然,经过洛林子弟和铁匠家族倒戈事件之后,日耳曼人算是再也提不起士气了,哪怕洛泰尔拿着鞭子抽,也照样没有半点斗志。苏格斯和拜思尔依旧不发话,气的洛泰尔恨不得把这两个罪魁祸首砍了。 与此同时,罗格达丘陵方向也发生了变化,刘国能所部和弗拉基米尔城骑兵一前一后抵达,大大充实了曹源所部的兵力。尤其是五千骑兵的加入,就增添了更多的进攻手段。丹麦人在罗格达丘陵陷入了苦战,刘国能亲自领兵冲杀,作为督师的女人,都这样身先士卒,其他人哪敢落后。 就这样,靠着刘国能的威望,上万杂牌兵愣是变成了一群恶狼。罗格达丘陵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双方反复争夺,已经不知道伤亡了多少人。战事惨烈,连法云纳这样的人物都有些心颤,几十年来,丹麦王国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恶战,哪怕维京人进攻英格兰的时候,也没有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此时,法云纳也是骑虎难下,打到这种程度,难道说撤退么,谁能甘心?不管法云纳承认不承认,到了这个份上,决定罗格达战事的已经不是罗格达战场了,而是伊斯特拉高地。 “报,督师,弗拉基米尔城方向传来消息,日前日耳曼大军猛攻弗拉基米尔城,不过很快就有大批的日耳曼人临阵反戈一击,重创了萨克森兵马,现在洛泰尔已经被逼的退回了苏兹达尔河一线”传令兵说完话,还悄悄地看了看法云纳的脸色。果然,这位老成持重的督师神情黑如锅底,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哎,这帮子日耳曼人,果然指望不上啊。洛泰尔啊洛泰尔,你纵横神圣罗马帝国这么多年,何曾想过会落到这等田地,还硬生生的坑了丹麦儿郎。” 卡西莫图脸色十分难看,罗格达战事进展微弱,损失惨重,东方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白天弃守,晚上反扑,有时候一个山头反复争夺十几次。光左翼大军已经损失了六千多人,右翼估计更严重,最要命的是还有一只东方骑兵时不时地偷袭中军大营,搞得丹麦儿郎甚是苦恼。本来还指望日耳曼人给力点呢,哪想到日耳曼人如此给面子,直接搞内讧,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没什么指望,“亲王督师,日耳曼人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我们得想办法才行啊,这样打下去,将士们损失太惨重了。” “本督师不懂这个道理么?可是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么?就算掉头去攻打图罗夫或者扬马尔也来不及了。听天由命吧,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法云纳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能怎么样?人家的东方人就是能打,徒叹奈何?只能指望萨克森境内的东方大军晚点来了。 可惜,法云纳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不久之后,伊斯特拉高地之上就出现了一支庞大的兵马,这是一支骑兵为主的大军,领头的便是周定山和刘国能。这支大军的出现,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仅如此,周定山所部还带来了许多萨克森百姓,这些萨克森百姓的出现,直接导致日耳曼军心溃散,洛泰尔就算再有威望,这个时候也无力回天了。 苏格斯以及拜思尔更是不堪,古镇骑兵一来,直接放下武器投降,周定山和刘国能早得到了吩咐,也没有难为这些日耳曼俘虏。经过四天的时间,周定山所部大军一路上重新夺回了普斯克城以及基辅城,最终抵达了苏兹达尔河一线。 在这里,依旧驻扎着洛泰尔忠实的亲信,这一战,注定是一场悲剧,哪怕已经半疯癫状态的洛泰尔,也知道败局已定。帅帐内,帘子被掀开了,冷风嗖嗖的往里边灌,洛泰尔浑若未觉,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鸟窝一般,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眼中满是混浊,灰白的头发看上去是那么的凄凉。 两名萨克森贵族单膝跪地,不断劝着,“陛下,我们走吧,去丹麦人的地盘,凭着陛下的威望,哪怕到了丹麦人那边,依旧可以掌控一些话语权的。” “走?为什么要走?我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没了,萨克森没了,家族没了。丹麦人?你们觉得丹麦人会把我们当人看么,莫要忘了,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一群邪恶的异教徒,他们是奥丁神的子民,只会奴役我们。” 看看帐外,雪花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洛泰尔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已经淹没了脸颊。他叫洛泰尔二世,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王,曾经荣耀无比,万人敬仰。 ------------------------ 第815章 血战到底 第815章血战到底 周定山的大军终于来到了苏兹达尔河沿岸,看着这片熟悉的地方,也是感慨良多。曾经神圣罗马帝国何等强大,洛泰尔二世更是力压群雄,发起了东征,现在强横不可一世的日耳曼人低下了头,那个洛泰尔就躲在苏兹达尔河对岸的帅帐内。触目遍地都是日耳曼残兵,空洞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战斗意志。 大量的萨克森百姓,已经击垮了这群日耳曼士兵,既然萨克森王国一切安好,家人没有受到半点伤害,那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呢?为了洛泰尔家族的荣耀,还是为了日耳曼帝国的雄心?可怜的日耳曼士兵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待在苏兹达尔河附近,洛泰尔已经是精神恍惚,如同废人一般。 随着周定山的到来,伊丽莎白也终于放下了心,弗拉基米尔驻军从东面逼过来,仅仅两天时间,就横扫了路上的日耳曼残兵,有洛林人和铁匠士兵的先例在,日耳曼残兵几乎是闻风而降,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石桥渡口,仅仅半个时辰,刘国能所部就从西面强行突破,面对强大的古镇骑兵,哪怕是洛泰尔的死忠战士,也只能抵挡片刻。雪花飘落人间,处处一片寒冷,人心彻底冰冻。刘国能瞭望远方,没有半点兴奋的神情,“迅速渡过石桥,抢占对面高地,将日耳曼人困死在岸边。” “喏”两名参将得令后,直接领着人往对面的高坡冲去,此时的日耳曼人早已经是斗志全无,尤其是以腓特烈家族为首的领主士兵投降,更给人带来沉重的灾难。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三千大军就突破了高坡,这也意味着日耳曼人在苏兹达尔河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突破。 刘国能、周定山最终与伊丽莎白在苏兹达尔河碰面,看到伊丽莎白安然无恙,刘国能和周定山也是甚为高兴。多年的军旅生涯,伊丽莎白也不再是原来的小姑娘,站在风雪之中,美目经过四射,透着一股干练,“二位来的还算是及时,大局已定,有没有兴趣陪我去看看洛泰尔?” “公主请”刘国能哈哈大笑,洛泰尔已经是块砧板上的肉,就看怎么切了。伊丽莎白走在前边,身后跟着刘国能、周定山还有十几将军,军容更是鼎盛非常,沿途的日耳曼士兵早已经被清剿干净,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投降,余下的死忠分子也没逃脱被杀的命运。 拜思尔和苏格斯这些人是绝对不会用自己人换洛泰尔的,失去了萨克森王国的洛泰尔,又有多少价值呢?帅帐中依旧燃着红彤彤的火盆,一个披头散发,灰白苍凉的老人坐在帐中,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也只是淡淡的抬了下头,随后又耷拉下去,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点欲望,看不到一点生气。伊丽莎白有些漠然的叹了口气,洛泰尔是真的完蛋了,从身体到心理,全部垮掉了,这种人已经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了。 曾经何时,洛泰尔也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就连腓特烈家族都被他压制的死死地,现在呢?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刘国能摘下帽子,挠了挠额头上的乱发,“公主,怎么处置这家伙?” 伊丽莎白耸耸肩头,有些无奈的苦笑道,“给他个痛快吧,枭首示众,齐林所部以及骑兵全部前往罗格达丘陵,这场仗该结束了。” 伊斯特拉高地之战,前后历经三个月的时间,从高地到罗格达再到叶琳堡,几乎打成了一锅粥,瑞典人、高山人、丹麦人、日耳曼人全都搅和了进来。西伯利亚被折腾的太厉害的话,对将来的波罗的海战略计划有害无益,刘国能点点头,使个眼色,就有两名参将上前将洛泰尔拖了出去,从始至终,洛泰尔就像一个活死人,什么都没说。 也许,此时的洛泰尔就是想死,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至少,洛泰尔还信奉自己的上帝,在天堂里还能留下一丝遐想。洛泰尔的死,显得如此平淡,两年前,估计谁也不会想到,洛泰尔的生死会成为可有可无的事情,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人死为尘土,就像洛泰尔这样的人物,一点没了脑袋,也没有那么唬人。 帝国军人草草的砍掉洛泰尔的脑袋,根本没想过利用洛泰尔做什么文章,宛若杀掉一个普通的俘虏一般。苏格斯以及拜思尔等人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在他们想来,不管东方人怎么做,都应该会拿洛泰尔做些文章的,可是,人家东方人根本不屑这么做,想来,一个洛泰尔,人家未必放在眼里,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啊。 外边风雪未停,苏格斯作为东方大贵族的代表,待遇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有单独的军帐,还有两个火盆,拜思尔沉着眉头,百无聊赖的拨拉着炭火,约尔科伦就像失了魂,无精打采的,嘴上还吧嗒吧嗒的发着牢骚,“东方人做事是不是太草率了,洛泰尔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好好利用下。” “草率什么?哎,人家估计一直没把洛泰尔当成什么大人物,否则的话也不会直接傻掉了,我看东方人八成是盯着波罗的海呢,再过两三个月,天气越来越暖和,那可是拿下波罗的海的好机会”从视野以及目光上来说,东方人要长远太多了,怪不得东方人打下萨克森王国之后就停住了脚步,还跟帝国贵族达成了默契。 都以为人家是怕了,可实际上东方人的眼光并没有放在神圣帝国,他们真正想要的就是波罗的海,“东方人很聪明,拿下波罗的海,就等于扼住了丹麦人的咽喉,随时都能向西打通北海道路。相比之下,和我们日耳曼帝国争执不下,代价就要大了许多。我们要是也能有东方人的见识,当年东征也不会败得如此惨了。”谷谨 征服未必一定是兵马强攻,有时候怀柔一些效果更好。就拿洛林人来说,东方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有可能将洛林王国至于掌控之中,或许洛林人现在还没有彻底倒向东方人,不过在利益面前再加上东方人强大的压力,只是早晚的问题。 洛林王室或许不甘心,但那又能如何,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日耳曼大贵族们不帮忙,法兰克人也不怎么样,光靠王室家族,吃奶的劲使出来也影响不了大局。拜思尔有些懊恼的点了点头,苏格斯说话虽然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但也是客观事实,伊斯特拉高地战事结束,东方人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萨克森王国,等于剪除了后患,接下来只要集中精力对付丹麦人就行了,至于洛林王室,只能同情一下了。 法兰克人就算肯帮忙,也不会付出太多东西的,路易斯那个死胖子可是一点都不蠢,他可不会为了洛林王国,往死里得罪东方人,那对法兰克人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双方在苏格兰问题上有着很大分歧,但至少还没撕破脸皮。 罗格达丘陵,曹源和刘国能的状态都不怎么好,为了打退敌人的进攻,曹源这个罗格达指挥官也被逼着亲自率兵上去杀了一阵,刘国能就更别提了。弗拉基米尔城驰援的五千骑兵一开始取得了奇效,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点援兵在丹麦人庞大的兵力面前,也变得束手束脚。 法云纳是一条真正的老狐狸,再吃了闷亏之后,直接将所部骑兵集中起来,就等着弗拉基米尔骑兵自己扑上去,曹源吃了几次亏之后,再不敢把这支骑兵派出去了。喝口热水,满嘴都是泥沙,吐口唾沫,曹源气呼呼的骂道,“这个法云纳,当真是难缠,北边的压力越来越大,防线再进行收缩的话,咱们可就要被逼到最后一点防区里去了。” “今晚上再反扑一次,无论如何要把北边的防区拿回来,否则,这样打下去,人还没死干净,就先被憋死了”刘国能说着话,眼神不善的瞪了瞪曹源,今天要不是曹源调配失误,北边防区也不可能丢,如果不是战况紧急,刘国能砍了曹源的心都有了,“你最好别再出错了,你再搞出点事来,我手上这点人估计得全交代掉。” 刘国能非常心疼麾下的士兵,虽然号称杂牌兵,战斗力低下,但也不是往死路上送的。曹源自然知道刘国能心里有气,苦笑着点了点头,夜色降临,冷风呼啸,战士们冻得瑟瑟发抖,丹麦人更是不堪,他们初来乍到,根本不适应罗格达丘陵的气候,一到了晚上,全都缩在防御工事内取暖。 曹源亲自领着三名副将,率先对北边防区展开了反击,此时负责北边防区的不是别人,正是卡西莫图,听到前线传来厮杀声,气得他张嘴就骂,“这群东方人,脑子进水了,大冷天的还打,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嘴上说着,可柯西莫图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当即调派人手增援前线,对方既然不给面子,那就把他们全都留下来,否则的话,还真以为丹麦勇士好欺负呢。夜色漆黑如墨,零零星星的火把根本驱赶不走身上的寒冷,双方士兵休息了没两个时辰,再次厮杀在一起。曹源砍翻一名丹麦士兵,昂首大吼,“拿不下北部防区,今天谁也别想回去,杀!” 有曹源在前边身先士卒,士兵们谁敢后撤?这次反扑比以往更加猛烈,这是丹麦人所没想到的,他们以为又是一次小规模的袭扰呢,之前东方人可是经常这么干。惨烈的战事还在继续,由于丹麦人应对不足,被杀的节节败退。很快就惊到了卡西莫图,好在卡西莫图还足够理智,没有毫无顾忌的压上去,“东方人攻势如此猛烈,硬拼不划算,黑灯瞎火的,对我们很不利。先撤下来,等天亮了,我们再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夜下作战,吃亏的永远是丹麦勇士,因为看不清情况,又不熟悉地形,就算有兵力优势都用不出来。卡西莫图果断的撤下去,把曹源恶心的不行,想杀个痛快的时候,人家不给你机会,徒叹奈何?也不知道天亮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到时候就没这么顺利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看上去反击战打得风风火火的,但那都是表面功夫。经过好几天恶战,罗格达驻军损失惨重,尤其是自己所统领的精锐士兵,已经十去七八。虽然丹麦人损失同样惨重,但人家兵力足,经得起消耗。到了白天,防区内的情况一览无遗,丹麦人把兵力优势发挥出来,想不头疼都难。有时候实力代表了一切,面对绝对的硬实力,你就算有一百个诡计又能顶什么用? 黎明来的太快,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朝阳穿透迷雾,晋北军士兵习惯性地爬到高坡上,迎接着新一天的战斗。长时间的厮杀,士兵们早就变得麻木了,吃饭睡觉战斗,就像固定模式,余文腾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步兵,连一名老兵都算不上,可就是这个入职没超过两年的年轻士兵,却前后经历罗格达之战,叶尼塞河之战还有伊斯特拉血战,不断地战斗让他迅速成长起来。 伤亡惨重之下,他这个年轻人也意外的成了一名都头。雾气还是有些浓,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异动,余文腾本能的低头滚下高坡,再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曾经趴着的地方插着一支箭,余文腾脸色大变,拿起旁边的破锣用力敲打起来,“兄弟们,丹麦佬又来了,丹麦佬来啦.....” 果不其然,随着余文腾的叫嚷,大批的丹麦人从雾气中走出来,他们举着木盾,嗷嗷直叫,这些人几乎人人戴着牛角头盔,满脸棕红大胡子,身材异常魁梧。 这群骇人的战士,就是王室最强大的禁卫,号称奥林步兵团,他们成名已久,早在维京时代就纵横北海,成为侵略英格兰的主力军。法云纳也算豪气,一口气把奥林步兵团给派上来了。这群奥林战士,有着高鼻梁,厚嘴唇,一个个长得如同野兽一般,远远地就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的爆发力。 第816章 奥林步兵团 第816章奥林步兵团 草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群头戴牛角头盔的蛮子士兵,看得他一边咧嘴,一边骂道,“这些人怎么长的,一个个跟牲口一样,让兄弟们小心点,用滚木招呼他们。” “曹将军,没有滚木了啊,剩下那么点,昨晚上全都烧了取暖啦”副将一句话,就让曹源感受到一股子寒气,“你们这群败家子,不知道省着点用么,火油呢?还有没有火油?” 副将直翻白眼,心里一阵腹诽,当初叫着点火取暖的是你,现在喊着节约的又是你,不过副将可没胆子跟曹源计较,这位曹将军野蛮起来连督师都敢坑,谁敢跟他对着干,“火油也没有了!” “你....你们....娘的,那还等什么,这群牲口一看就不好对付,让兄弟们往后撤一撤,集中起来”曹源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固守待援了,总不能刚夺回北部防区,再还给丹麦人吧。在另一边,晋北军士兵已经跟奥林步兵团展开了短兵相接,一交手,就见识到了奥林步兵团的威力。 这些人不光戴着牛角盔,人也壮的像头牛,相比之下,不管是斯拉夫人还是东方士兵,在体格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一名士兵挥刀去看,对面那名牛角士兵拿着狼牙棒砸过来,把这名士兵砸的几乎喷血。面对这么一群身材魁梧,力大如牛的怪物,好多士兵一招之下就被秒杀。一名斯拉夫战士被打出了火性,捡起半截枪柄跟一名牛角战士死磕起来,二人都没什么花哨动作,正面硬碰硬,一时间竟然打得不可开交。 余文腾刚刚被踹了一脚,肩头也被斧头砍了一下,血流如注,从地上爬来,猩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名耀武扬威的斧头兵,又一名斯拉夫士兵被砍死了,余文腾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三两步扑过去,抱住斧头兵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旁 边一名斯拉夫士兵看到这个景象,也从地上爬起来,持着钢刀抱住斧头兵的大腿一阵猛砍。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名魁梧的斧头兵终于倒在了地上,而余文腾和那名斯拉夫士兵也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二人不断喘着粗气,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曹源不断吞着口水,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见到如此变态的人形怪物,好多士兵在这群蛮牛面前,就像小孩子一般。如果说有什么好消息,就是这群蛮牛士兵人数并不多吧。想来也是,这样的士兵跟铁浮屠一样,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然后重金打造的,看看这些人,一个个膘肥体壮的,显然平日里伙食不错,吃得有多。问题是要怎么办,这么打下去,麾下这点兵马非被蛮牛们杀干净不可。就在曹源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在奥林步兵团左翼突然杀出一群人,当先一名黑甲女将最为扎眼,不是刘国能又能是谁。 有了刘国能的生力军,就算奥林步兵团也得暂时退让,曹源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明白刘国能怎么跑过来了? “刘国能,你分兵到北部防区,南边呢?”曹源满脸的担忧,刘国能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来,凭你的人手能扛得住么?南边暂时还无事,丹麦人明显是冲你来的。” “嗯”曹源抬头看了看天,也不知道最终会怎么样,难道他曹某人真的要埋在罗格达丘陵了?在另一面,法云纳并不气馁,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要拼一把,那就得义无反顾的拼下去,“奥林步兵团重新扑上去,右翼的兵马也冲上去,东方人损失惨重,既然大部分兵力集中到北边防区,其他方向上一定兵力薄弱。” 法云纳一声令下,奥林步兵团重新踏上了征程,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传进耳中,晋北军士兵脸色十分难看。 刚刚一场交锋,大家已经见识到这群蛮牛的厉害了,跟这样的对手打,心理压力何等的巨大,曹源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心中暗道苦也,这回真的要完蛋了。就像曹源想的那样,有奥林步兵团的地方,就是一场无情的杀戮,整个左翼很快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丹麦人沿着缺口,源源不断的涌入进来。刘国能驻守的南部防区虽然压力没这么大,但也不轻松,卡西莫图亲自率领丹麦士兵,不断压迫刘国能所部防线。此时的刘国能能够苦苦支撑已经算是不错了,又如何去支援曹源。罗格达丘陵攻防战,在历经九天的反复争夺后,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时刻。 奥林步兵团实在太可怕了,他们表现出来的破坏力,比重步兵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曹源奋力劈死一名丹麦人,耳畔就想起了一声惨嚎,转头望去,顿时睚眦欲裂,一名亲兵肩头齐刷刷被砍断,鲜血喷涌而出。对面那个身材高大的蛮牛士兵不断舔着嘴角,就像恶魔一样,求生无望,曹源当即动了拼命的心思,“狗东西,老子宰了你。” 谷濛 莫看曹源身材不高,但臂力惊人,平日里耍弄一百斤的凤嘴刀都不成问题,钢刀劈过去,那名蛮牛士兵举着斧头硬生生抗住,碰撞之下,二人全都觉得虎口发麻,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那名蛮牛士兵终于打起了精神,转瞬之间,二人又斗在一起。此时高坡上打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杀戮的踪影,没有援兵,晋北军士兵也都豁出去了,反正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了。 奥林步兵团也着实太过生猛,但随着战斗持续下去,他们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因为对手并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法云纳居于后方,看上去非常镇定,不过心里,终究是有些着急的,谁也不知道弗拉基米尔战况如何了,迟则生变啊,总之,拖下去对丹麦子弟是没有半点好处的。按照预想,早就该突破罗格达丘陵了,奈何东方人抵抗的太过顽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在遥远的南方边际,突然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号角声,风雪之下,天穹阴沉,仿佛与大地相连,在那连接的地方,出现一片灰蒙蒙的身影。 法云纳神情一凛,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赶紧拿起千里镜望向远方,此时许多丹麦贵族也拿着千里镜张望着,看清那片灰色身影后,一个个面如土色,宛如丢了几百两金子。竟然是东方骑兵,还是大批的骑兵,看样子是从弗拉基米尔方向来的,见鬼了,难道弗拉基米尔战况已经分出了胜负,洛泰尔又败了? 法云纳想不通,怎么会败呢,只需要拖住弗拉基米尔驻军就行了,又没让你真的去硬拼。一名丹麦千夫长已经浑身发抖,颤巍巍的说道,“亲王督师,我们必须赶紧撤退才行,否则情况不妙啊,弗拉基米尔驻军能来到这里,那肯定不会只有这点兵马的。” 这一点任何人都能想清楚,如果弗拉基米尔方向分出胜负,东方人完全可以全力奔赴罗格达丘陵,此时撤退是最佳的选择,可是法云纳迟迟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可怕,“你们觉得东方人是傻子么,我们想撤就能撤下来?此时双方已经杀成一片,任何一方仓促撤退,都有可能变成溃败。传我命令,奥林步兵团且战且退,攻打南部防区的卡西莫图所部慢慢往北退。” 丹麦贵族们全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法云纳,这些人谁也不是傻子,这番安排之下,卡西莫图所部明显成了牺牲品。法云纳不愿意多做解释,他知道如此做对卡西莫图所部有些不公平,可是两者做选择,只能选择保奥林步兵团。奥林步兵团战力强悍,乃是王国耗费重金,千挑万选建立起来的,每损失一名,都让人心疼。 法云纳的命令还没有执行下去,出于罗格达丘陵南端的防区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刘国能一得到援兵到来的消息,立刻命令麾下士兵集结,全力发起反扑,如此一来,卡西莫图就算想撤也撤不下去,只能边打边退。一支骑兵从南边飞掠而来,当先一人便是伊丽莎白麾下的新秀将领陈耀峰,卡西莫图吓得肝胆欲裂,不顾形象的往谷道逃窜,“快翻过山坡,过了山坡骑兵就冲不进来了,快啊....” 卡西莫图一番大吼,起到了显著的效果,一帮子丹麦士兵一股脑的往谷道里冲,如此一来,刘国能领着人就追了上来,一阵大肆砍杀,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损失不小,但卡西莫图也没有别的办法,总比被对方骑兵追上来强吧,一旦被对方骑兵咬住,那就不是损失多少的问题了,而是要全军覆没的。 刘国能率兵追击了一会儿,便找地方休息起来,之前连番厮杀,早就累得够呛,能够追击一段距离,也是靠着一口气撑着。陈耀峰翻身下马,越过两个谷坡才找到刘国能。看到陈耀峰,刘国能有气无力的抬了抬头,“弗拉基米尔情况如何了?” “日耳曼大军已经溃散,洛泰尔业已被杀,你可以放心,高将军和周将军已经与公主汇合,大军云集,估计明日主力大军就能抵达罗格达丘陵”陈耀峰一路走来,亲眼见识到战况之惨烈,好在,刘国能没出什么大事。刘国能并没显出多少高兴地意思,只是将丹麦人的驻军分布情况说了一下,陈耀峰有了计较,赶紧领兵绕路朝北面而去。 陈耀峰所部骑兵的出现,彻底扭转了罗格达丘陵局势,与此同时,奥林步兵团也慢慢退却下去,曹源仅有上千残兵,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追出去,于是曹源把所有怒火都对准了卡西莫图的兵马,这些可就苦了卡西莫图。 本以为撤到北边,能够顺利离开的,哪曾想负责主攻北边的奥林步兵团不见了踪影,东方人的残兵就像恶狗一样扑了上来,卡西莫图不是傻子,只是片刻,就想明白了,这是被人坑了,成了别人的弃子。卡西莫图恨死了法云纳,却也无可奈何,如果他是法云纳,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奥林步兵团太过重要了,绝对不可能浪费在殿后这样的恶战中的。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卡西莫图反而安定了不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命了。 “向西北方向突围,所有人,给我冲”卡西莫图率先扑向西北高坡,在西北防区内,有一处高地,过了高地就能离开罗格达丘陵。这个时候不能向正北突围,那里驻扎着王国主力大军,东方人的援军肯定会对那里动手,自己往正北方向撤,不是往别人口袋里钻么?丹麦残兵无心恋战,曹源憋着一股子火,追着丹麦人一阵猛杀猛砍,可终究阻挡不住丹麦人的逃跑。 追了一会儿,曹源索性不追了,到了西北防区高地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的,别追着追着,自己落进别人的口袋里。曹源停住追击脚步,卡西莫图逃出生天,恨不得对天磕上三个响头,能活着逃出来真的是太不容易了。离开罗格达丘陵,看到北面硝烟弥漫,卡西莫图暗自庆幸不已,幸亏没往北面去,否则就自投罗网了。此时的正北方向,丹麦人已经有些慌了,陈耀峰所部五千多名骑兵,再加上之前弗拉基米尔城赶来的骑兵,合在一起足有七千多人,如此大批量的骑兵,兜头打过来,就算丹麦人兵强马壮,也免不了被打的灰头土脸的。 飞鸟骑士团奉命阻击,陈耀峰迅速组织起连环马,负责突击的骑兵分成四列,人人换上重骑枪。这还是飞鸟骑士团第一次和东方骑兵产生大规模的碰撞,在此之前,弗拉基米尔骑兵一直以躲避为主。 重骑、连环马、轻骑抛射,古镇骑兵沿用了常用的套路,重骑开始冲锋,飞鸟骑士团毫不退缩,迎着冲过来,作为王国精锐骑兵团,他们没理由害怕对面的东方骑兵。一阵箭雨抛射下来,奔跑在前方的飞鸟骑士团士兵栽到几十人,也许杀伤力不怎么样,但只是几轮箭雨,就足够制造混乱了。 第817章 乱了套 第817章乱了套 阵型稍微一乱,重骑兵听着骑兵枪突了过来,一名丹麦骑兵不知深浅,抓起马背上的盾牌,就要去挡,结果只听砰地一声,这名丹麦骑兵痛哼一声,连人带盾牌全都倒飞出去,随后轰然落地,刚想爬起来,就被马蹄踩得鲜血狂吐。经过重骑兵冲击后的飞鸟骑士团已经没有完整的阵型,紧接着又遇上连环马,铁索横扫,战马成批成批的倒下,紧接着倒霉的就是骑兵。 丹麦人终究还是缺少对敌经验,虽然飞鸟骑士团也是身经百战,实力惊人,但他们所经过的战争大都是和挪威人、瑞典人以及日耳曼人之间展开的,大都是传统的骑兵对冲,还从来没遇到过古镇骑兵这样系列的联合作战模式。法云纳心头滴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王国最精锐的骑士团,转眼间就损失三分之一的兵力,面对东方骑兵,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怪不得洛泰尔败得如此惨,东方人的实力果然惊人,打造如此大量的骑兵,不仅仅需要战马,还要大量的装备,这可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啊。 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法云纳果断下令撤往叶琳堡。隶属于王国第四步兵团的四个千人队被留下来殿后,这群高大威猛的北欧男子组成了紧密的阵型,靠着手里的木盾搭建起一条防线。第四步兵团,又称挪威扫荡者,军中大部分人都来自苦寒的北地挪威,由于气候恶劣,粮食稀少,所以大部分挪威人都是林中出色的猎人,他们在王国大军一直占有者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惜,这次挪威扫荡者们碰上了更为骁勇善战的古镇骑兵,骑兵切割,连环马纵横砍杀,仅仅一个时辰,留下来殿后的挪威人就被打垮。 威尔蒙统领着残兵继续抵抗着,看着一个个鲜红的生命倒在眼前,内心的勇气也一点点被消耗。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杀戮,战士们用生命去挡住东方人的马蹄。第一次,威尔蒙认识到东方人的厉害,他们能打败日耳曼人,靠的是实力,而不是什么运气。由一名士兵被骑兵刀砍成两段,威尔蒙浑身发抖,终于领着人跪地求饶。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哪怕是当一名奴隶。 罗格达丘陵一战,丹麦人付出了惨重代价后,依旧没能完成突破南下的战略,同样罗格达驻军也损失巨大,猛虎营的覆没更是给人当头一棒。双方谁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场战斗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胜利者,比的只是谁更惨一点罢了。 回到叶琳堡的丹麦人依旧精神紧张,法云纳也迅速召集贵族商讨起来。如今丹麦贵族们全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如果说以前还有些瞧不起东方人,那么现在就只有害怕了。飞鸟骑士团何等厉害,片刻功夫,就被人打得像狗一样逃窜。 看着这群脸色发白的贵族们,法云纳心中充满冷笑,吃了这个亏,以后也能长点记性,这群人一直把东方人不当回事,现在总算得到教训了,“罗格达丘陵一战之后,东方人肯定会继续北上的,看来弗拉基米尔附近的日耳曼人已经失去了作用,为了避免陷入恶战,本督师决定明日起开始撤离叶琳堡。” “是”这一次贵族们异口同声的同意了法云纳的命令,为了活命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直到此时,弗拉基米尔城的具体情报才放到法云纳面前,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洛泰尔已经被杀的内容,还是觉得有些心惊。洛泰尔可是神圣罗马帝国之王,东方人说杀就杀,这是有底气呢,还是傻呢? 洛泰尔的死,更坚定了法云纳撤离叶琳堡的决心。正月中旬,丹麦大军开始成批的离开叶琳堡一带,此时刘国能、周定山会同伊丽莎白,也在罗格达丘陵集结四万大军,开始挺进叶琳堡。沿途丹曼残兵望风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罗格达战事,东方人的厉害已经深入人心,好多丹麦士兵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周定山以骑兵快速出击,最终也只是咬住了丹麦人的尾巴,至于法云纳的主力大军,已经安然无恙的撤往波罗的海。没能缠住丹麦人,给予痛击,终究是有些可惜的。 重新夺回叶琳堡,意味着困扰西伯利亚长时间的乱战局面终于得到了完满解决。金龙旗重新插上城头那一刻,许多西伯利亚人载歌载舞,庆祝着这一刻,他们讨厌战争,现在终于将战争赶离国土,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普通百姓自然不会考虑的,这也不是他们能考虑的事情。千百年来,西伯利亚饱受战争痛苦,一直被丹麦人和日耳曼人压着,如果不是这样,当年维雅切也不会头脑一热,要集结兵力东征了。现在一切都变了,不仅灭掉了日耳曼最强大的萨克森王国,还打败了丹麦王国大军,可谓是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伊丽莎白直接将指挥处从弗拉基米尔移到了叶琳堡,基辅城以及弗拉基米尔划到曹源以及陈耀峰手中。如此安排,也是为以后的波罗的海战略做准备。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丹麦人劫掠一番,留下一摊子烂事,伊丽莎白首先要做的就是从图罗夫以及科米调集粮食,保证叶琳堡百姓能够熬到开春。几天时间匆匆而过,叶琳堡在慢慢恢复元气,一应事务有条不紊的发展着。 -------------------------------- 在日耳曼这边,洛泰尔的死还是引起了很大反响,铁墨下令将洛泰尔的人头送到了霍亨索伦,一方面是让洛泰尔重回上帝怀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日耳曼贵族。看着洛泰尔的人头,多尔勒等人只能报以苦笑,国事艰难,诸事繁多啊。东方人也是够坏的,杀了也就杀了,还把人头送过来,这明显是要示威啊。 现在日耳曼贵族们最后悔的就是听了俄国人蛊惑,跑到远东惹怒了东方人,搞到现在自己被折腾个半死。 多尔勒也不会傻到去惹东方人,最近东罗马人蠢蠢欲动,鬼知道什么时候对神圣帝国动手,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东方人,那就是找死了。法兰克人是指望不上的,路易斯家族虽然名义上归属神圣帝国,但一直都游离在外,最近两年,又一心占领英格兰,哪有心思跟东罗马人争?只是可惜了洛泰尔,曾经名动帝国的人物,死了之后连个水花都没有。 洛林王国梅林城,经过将近八天的争夺,梅林城南部已经被打成废墟,卢克家族拉拢了韦蓝家族以及马蒂斯家族,跟韦亭家族反复争夺南城门。沃尔康的钓鱼计划还算成功,但韦亭家族并没能一口气灭掉卢克家族的兵马,反而是卢克家族联合韦蓝家族,从西面占领两条街道,疯狂反扑之下,差点把韦亭家族的兵马打败。 一时之间,双方对峙与南城,谁也没能拿下南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南门还在百夫长法比安手中,法比安隶属于卢卡斯家族,虽然卢卡斯家族隶属于南洛林贵族体系,乃是韦亭家族亲信盟友,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韦亭家族人。所以,眼下法比安以及卢卡斯家族的态度,成了决定梅林城争夺战的关键所在。不得不说时势造英雄,两个月之前,谁能想到法比安这样的小人物,竟然会成为影响梅林城归属的风云人物? 手中握着南城门,卢卡斯家族也是水涨船高,就连霍尔楠也得礼让三分。 沃尔康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认为这是霍尔楠的失误,城门重点位置,应该让韦亭家族的人驻守才行,怎么能分给别人呢?但梅林争夺战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他也没法去说霍尔楠。双方相持不下,同时梅林城外也是打得热火朝天,隶属于王室的兵马跟北洛林骑兵打成一团,城内城外大打出手,最倒霉的还是梅林百姓。自南城战端开启以来,光梅林大道已经发生了两场糟乱,许多百姓跑到梅林大道打砸抢掠,巡城兵付出十几名伤亡才把暴乱镇压下去。 乱世出枭雄,同样乱世也盛产暴民。如今梅林城局势糜烂如此,是霍尔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纽伦堡战事已经草草结束,双方把纽伦堡附近打个稀巴烂后,都选择了撤退,苦的还是当地居民。在梅林城外,王室大军仗着人多势众,再加上以逸待劳,将驰援梅林城的北洛林骑兵压制的头都抬不起来,到现在北洛林骑兵还不断求援,希望韦亭家族赶紧肃清城内反叛势力。霍尔楠一个脑袋两头大,心里有些着急了,卢克家族虽然实力弱,但拉福德这个老东西太狡猾了,他将所有兵马集中在南城,根本不扩大作战区域,尽可能的将兵力劣势减少到最低。 拉福德绝对是老谋深算,愣是在兵力处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硬是让南洛林家族进退不得。拉福德从一开始就看准了霍尔楠的软肋,不管怎么打,霍尔楠的底线就是尽可能的保存梅林城,当然这样做没有什么错,谁不想掌控一座尽可能完善的梅林城呢? 如果自己当政,也会如此选择。不过这样一来,就出现了问题,巡城兵进攻的时候就会束手束脚。乔米以及摩尔等人已经全部聚集在南林庄园内,自从梅林城战争打响,这些人就住在了南林庄园,摩尔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事,略显有些慌张,“现在该怎么办?迟迟不能打开南城门,对我们很不利啊。” 乔米等人也是面色忧愁的点了点头,拉福德微微一笑,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酒杯,“你们没发现么?打到现在为止,卢克斯家族的人已经有种自成一体的趋势了,呵呵,看来卢克斯家的人也变得贪婪起来了啊,不过这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能不能拿下南城门,就看能不能打动卢克斯家族了。” “这怎么可能?卢克斯家族可是老牌南洛林贵族,怎么可能帮我们?”摩尔等人自然不肯相信,拉福德摇着头,也没有再做解释。其实说服卢克斯家族的使者早就出发了,至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得看谈判了。与南林庄园以及瓦罗庄园不同,处在西城草坡上的瓦伦尔庄园静悄悄的,四周绿草盈盈,偶有几头山羊从河边走过,比起城区的乱象,这里就像一座世外桃源。 自战争开始,瓦伦尔庄园已经成了梅林城的焦点所在。现任卢克斯家族家主的便是拉伦克伯爵,拉伦克为人轻浮,年轻的时候便经常流年于女人的肚皮上,年纪大了些,不仅没有收敛,简直就是无女不欢,根据瓦伦尔庄园家丁自己说,拉伦克伯爵每天晚上必须有两个女人陪着才行,否则就睡不着觉。像拉伦克这种人,一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同样,他也对别人产生不了威胁,安安稳稳的过完荒诞的一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伯爵大人,塞纳大人求见,想跟你继续谈谈”。拉伦克拍拍女人雪白的臀瓣,很是不爽的暗骂了几句,这个塞纳真不会挑时候,有什么事情明天谈不行么?拉伦克为人轻浮头脑有些简单,但也不是真的傻,这个时候拖得越久,那争取到的好处就越多。一开始的时候塞纳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不照样低声下气么? 来到大厅里,一个身着红色贵族服饰的男子就迎了上来,“塞纳见过伯爵大人,深夜来访,多有打扰,实在是有要事相商啊。” “无妨”拉伦克裹着一条狼皮氅子,大咧咧的坐在一旁,四个女人依旧仅仅跟在旁边,在自己的庄园里,有属于私人住所,所以四个女人只是穿着一件厚厚的裘衣,里边未着寸缕,其中一个女人胸襟没有搭好,露出白花花一片。 第818章 闹上一场 第818章闹上一场 如今西方贵族们大都裹着荒淫无度的生活,像法兰克王室贵族,在自己的住所里,女人有时候连衣服都不穿。塞纳除了有些羡慕外,也是见怪不怪了,拉伦克示意塞纳坐下,慢条斯理的笑道,“之前谈的条件,拉福德大人答应了么?” “伯爵大人,那些条件,拉福德大人基本上都可以同意,唯独一条,梅林大道和玛瑞娜小姐不能给你”塞纳早就请示过拉福德了,拉福德考虑良久,才给了答复,不能放弃梅林大道和玛瑞娜,这是卢克家族的底线。梅林大道一年创造多少税赋,傻子都知道,这可是下金蛋的母鸡,怎么能让给拉伦克呢?玛瑞娜更不能给拉伦克,就算最终打败了韦亭家族,那也是打败,而不是真正的剿灭。 韦亭家族统领红葡萄贵族几百年,势力庞大,可不仅仅在梅林城,在图林、霍亨索伦等还有着不少韦亭家族势力,所以就算打垮了韦亭家族梅林核心势力,依旧要保住玛瑞娜。可以说谁娶了玛瑞娜,谁就能让那些梅林城之外的韦亭家族势力效忠,这可是扩充家族势力的好机会。玛瑞娜应该嫁给谁,拉福德早就想好了,只要有机会,那一定是卢克家族的嫡系子孙。至于拉伦克,这小子完全是疯了,竟然想娶玛瑞娜。塞纳态度坚决,拉伦克脸色不悦的抽了抽嘴角,右手在旁边女子身上摸来摸去。 事实上拉伦克并不是蠢到无可救药,他也知道要梅林大道和玛瑞娜,无异于虎口拔牙,提出这两条,不过是增加谈判筹码罢了。 “拉福德大人既然不同意,那我也不能强求,不过河口码头的税赋得归卢克斯家族”拉伦克适时地抛出了另一个条件,相比梅林大道和玛瑞娜,这个条件更容易让人接受。塞纳心中不断苦笑,拉伦克这个淫棍,有时候还真有点小聪明,河口码头的利益肯定要让出去了,否则拉伦克非翻脸不可,因为连遭拒绝,失了脸面嘛。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塞纳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好,河口码头可以让给伯爵大人,另外,拉福德大人还为伯爵大人准备了二十名萨拉斯美女。” 萨拉斯,说的便是波罗的海东海岸的居民,又称为琥珀族群,当地克罗尼、拉特家廉、瑟罗尼亚等族群盛产美女,哪怕到了后世,继承了琥珀族群的拉脱维亚以及爱沙尼亚,依旧以盛产美女出名。自从教会兵团打垮波兰王朝后,教会十字军便进入波罗的海东海岸,从那时候开始,日耳曼贵族就有圈养萨拉斯美女为荣的传统。 恰恰拉伦克又是一个好色如命的人,二十名萨拉斯美女,真是合胃口。二十名萨拉斯美女到底是不是拉福德送的,拉伦克并不关心,不过他看塞纳,是越来越顺眼了,这个塞纳真的很会办事。 拉伦克与塞纳秘密谈判,而在瓦罗庄园内,霍尔楠也没有闲着,一边加强对卢克斯家族的监视,另一边召集南洛林贵族商讨对策。密切监视之下,终究还是发现了拉伦克与塞纳之间的猫腻,消息传到瓦罗庄园,南洛林贵族一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有的人甚至破口大骂,“这个拉伦克,当真是杂鱼养的种,他要是放开南城门,我们都得倒霉。” 霍尔楠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得到确切消息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卢克斯家族可是老牌南洛林贵族,竟然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卢克斯家族摊上拉伦克这样的家主,也算是走到头了。拉伦克这个蠢货,真以为帮了卢克家族的忙,人家就会履行承诺么? 等打垮了南洛林贵族,卢克家族以及那些新兴势力就会实力大增,到时候还会把卢克斯家族放在眼里?没有了威胁,卢克斯家族连个屁都算不上,那时候就算许诺万般好处,人家就是不兑现,你能有什么办法?霍尔楠也没想着去跟拉伦克讲道理,如果这家伙能明白其中缘由,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了。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卢克斯家族已经被拉伦克带上了绝路,卢克家族不会真的把卢克斯家族当盟友,而南洛林贵族也把卢克斯家族当成了叛徒,不管最终谁赢得梅林城,卢克斯家族一定会很倒霉。一名南洛林老贵族,须发抖擞的生气道,“公爵大人,拉伦克这个狗东西早晚得死,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现在就倒向拉福德那边,我建议派人去瓦伦尔庄园谈判,卢克家族许诺多少好处,我们就许诺双倍代价,这个蠢材一心想借南城门博弈,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金砖吞进去。” 面对拉伦克这样的叛徒,南洛林贵族可谓是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上一代卢克斯家主也是德高望重之人,继任者竟然是这个臭德行。霍尔楠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虽然恨不得立刻宰了拉伦克,但眼下还必须仰仗着对方。让人倍感意外的是,厅中议论纷纷,群情激奋,作为东方帝国代表的沃尔康却异常安静,一言不发。 霍尔楠踌躇片刻,最终还是看着沃尔康,小声问道,“罗伟德大人,你怎么看的?” 沃尔康看上去仿佛在闭目养神,但实际上一直在思考着卢克斯家族的事情,听霍尔楠问起,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公爵大人,我不建议去找拉伦克,这个拉伦克也只是有些小聪明而已,在大事情的抉择上,如同蠢猪一般,他能跟卢克家族的人密切接触,已经说明此人无可救药了。 试问,我们又能给他多少好处,再多的好处也只不过是扔进了无底洞。我们的出现,只不过是让他增加了谈判的筹码罢了,我们一露面,他转头就去找卢克家族要更多的好处,扯来扯去,也干不成什么大事。所以啊,不如就让拉伦克打开城门,城门一开,对我们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霍尔楠神情一动,他是了解沃尔康的,此人深谋远虑,视野开阔,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有所倚仗。不过其他南洛林贵族就有些发蒙了,一个个神色古怪的看着沃尔康。感受着周遭疑惑的目光,沃尔康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在霍尔楠耳边低声耳语道,“公爵大人,日前得到消息,北洛林方面还有一支大军正在驰援梅林城,所以打开城门,对我们来说,未必有什么危险。” 霍尔楠神情一愣,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不解,北洛林到南洛林,能够短时间内驰援的只有骑兵了,可是据自己所知,三千骑兵已经是北洛林能拿出来的极限了,红顶骑士团损失那么惨重,北洛林方面往哪搞那么多骑兵去?倒不是说洛林缺少骑士,北洛林贵族再怎么弱小,凑上几千骑士也不成问题,关键是战马以及装备。洛林王国自立国以来,就不擅长军事,战马以及军械储备严重不足,有时候光有人也没什么用,没有战马,骑兵还叫骑兵么? 沃尔康点点头,给霍尔楠递了个放心的眼色,霍尔楠心中疑惑,但也只能选择相信沃尔康,于是整顿心情,看向周围的南洛林贵族,“诸位,罗伟德大人早有安排,所以关于拉伦克的问题就不用再讨论了。从今天起,所有兵马撤出纽伦堡一带,我们要在城中跟叛军大战一场。” 连霍尔楠都这么说了,其他贵族自然不会再出言反对。城堡内议论的火热,城堡外也同样围着一群人,玛瑞娜一身红色小皮甲,长发扎成马尾,英姿飒爽的。罗伊斯就像个仆人,紧紧跟在玛瑞娜身后。最近南洛林贵族和卢克家族开战,城中战乱纷纷,玛瑞娜大小姐可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罗伊斯,你可真让我失望,你也是堂堂索萨家族的继承人,怎么就给那个东方人做事呢?梅林城变成这幅样子,就是你们搞出来的,那个什么东方督师,也是个浑蛋。” 罗伊斯满腹委屈,可怜巴巴的眨着眼,这个暴力妞当真是不讲理,梅林城的事情怎么成了东方帝国的错?“大小姐,你对督师多有误解,梅林城的事情可跟他没什么关系,其中的矛盾,早在百年前就埋下了。不过你放心好了,督师一定不会坐看南洛林势力被削弱的,王室也就逞一时之勇罢了。” “嗯,那么你呢?你倒是给本小姐逞一时之勇啊,你要是有那么一点勇,本小姐也能说声佩服”玛瑞娜面露不屑,纤纤玉指隔着空气连戳,罗伊斯那张脸变得极为扭曲。经过这段时间接触,虽然对玛瑞娜大小姐有些了解了,可还是经常被大小姐气的气血上涌。 旋即,罗伊斯又想哭,大小姐啊大小姐,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里是梅林城,不是北洛林,哪有他罗伊斯指手画脚的位置,这跟勇气有半点关系?不过跟玛瑞娜大小姐讲道理,几乎是在找虐,罗伊斯只能乖乖闭上嘴巴。这个时候,贵族议事也有了结果,一个个南洛林贵族陆陆续续的走出来,玛瑞娜踮着脚不断张望,看到一个中年大胡子后,立马跑上去拽住大胡子的袖子焦急的问道,“诺里克叔叔,是不是要开打了,快跟我说说,打哪里?” 玛瑞娜双眼放光,斗志昂扬,仿佛一头发飙的小母牛,诺里克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甩开玛瑞娜的手,气呼呼的苦笑道,“打什么打,刚刚决议,所有外围巡城兵回撤,等待城中决战。” “什么?”玛瑞娜当即就不干了,自己兴冲冲地跑过来,等着一展雌威,大杀四方呢,结果人家却说不打了,“怎么可以这样,你们难道怕了?霍尔楠那个小老头,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为什么要弃守外围?为什么要这样做,本小姐不服。” 南洛林贵族们可还没有散去呢,猛听到玛瑞娜大小姐的豪言壮语,顿时绝倒,一个个停下脚步,冲着玛瑞娜竖了根大拇指。在梅林城里,也就玛瑞娜敢这么嚣张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讽刺霍尔楠是小老头,换成别人,早被巡城兵剁成肉酱了。 罗伊斯暴汗,大小姐要不要这么惊世骇俗,简直就是吓死人不偿命啊。霍尔楠正陪着沃尔康往外走,刚到走廊,就听到自家女儿喊出那么一句话,当即那张脸扭成了麻花,沃尔康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假装没听见。玛瑞娜大小姐还真是个活宝,再沉闷的气氛下,也能被她逗笑。 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到了,霍尔楠不自觉的挺了挺身躯,大踏步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冲着台下一阵怒吼,“玛瑞娜,你想干嘛。” 别人看到霍尔楠满脸寒霜,肯定吓得低头不言语,玛瑞娜根本不怕,梗着脖子拔出短剑扬了扬,“说你呢,你个小老头,为什么不打,是不是怕了?” “你....你再说一句小老头?我打死你....”说着话,霍尔楠就从卫兵手中夺过一把阔剑,他可不是什么小老头,而是真正的骑士,阔剑拍过来,玛瑞娜缩缩脖子,挤开人群就往外跑,转眼间就跑出十几步,“臭老头,破老头,有本事你就追!” 有玛瑞娜这个活宝在,想不笑都难,霍尔楠父女演了这出戏,其余人也不再觉得气氛有多压抑了。霍尔楠扔掉手中的阔剑气呼呼的瞪了瞪眼,有这么个女儿,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悲剧。 玛瑞娜逃回自己的住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领着自己的女兵们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不远处,沃尔康和罗伊斯并肩站在栅栏外,好整以暇的看着大小姐飒爽英姿,罗伊斯有些咋舌不已的苦笑着,“幸亏没直接同意联姻,就玛瑞娜这性子,还不得把督师折腾疯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位大小姐可没表面上那么简单,看上去性格豪爽,大大咧咧,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一般”沃尔康有自己的看法,拿今天的事情来说,看上去玛瑞娜反对霍尔楠的决议,实际上内心里早就接受了现实,否则也不会闹腾一下,直接回到居所练兵了。 第819章 各怀心机 第819章各怀心机 拉伦克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如果玛瑞娜真的是不管不顾的性格,估计这会儿已经领着巡城兵去瓦伦尔庄园取拉伦克的项上人头了。大小姐看似胸无点墨,实际上聪明的很呢,人家可是非常清楚自己有多重要,不会跑到瓦罗庄园外边冒险。 人家大小姐其实有几分机智的,只不过表面上的性格,迷惑了不少人。沃尔康摸了摸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玛瑞娜练兵,“联姻的事情虽然可有可无,但还是联姻比较好,这位大小姐背后的资源够丰厚,对帝国的西进战略大有好处。” 沃尔康和罗伊斯琢磨着玛瑞娜的事情,而在城堡内,雅库塔和诺里克也坐在霍尔楠的书房内。不知道会议上沃尔康说了什么,所以诺里克等着其他人离开后,又返回了瓦罗庄园。他和霍尔楠私交甚好,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结盟,更重要的是因为师出同门,所以比起其他贵族,二人的关系更亲密了许多,“霍尔楠,刚刚是怎么回事儿,放开城门,很明显对我们不利,你怎么就答应沃尔康了呢?” 没有外人在,二人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双方早已习惯,雅库塔作为霍尔楠的亲信,自然是见怪不怪。倒了一点朱红葡萄酒,霍尔楠微笑道,“如今没有外人,说了也无妨,据罗伟德大人所说,北洛林援兵一共有两批,还有一批骑兵会在近日内抵达梅林城,所以,这个时候打开城门,对我们是有利的。” 诺里克放下酒杯,伸手敲了敲额头,他对北洛林的情况还算了解,当初南北洛林在王室的号召下,勉勉强强凑出了上万人的红顶骑士团,经过伊斯特拉高地之战,红顶骑士团损失惨重。虽然北洛林活下来不少人,但三千骑兵已经是北洛林的极限了。 实在让人怀疑,北洛林到底怎么组建更多骑兵的?诺里克心中有着疑惑,他可生怕是沃尔康使什么诡计,沃尔康毕竟是外人,虽然东方帝国有意吸收洛林王国,但他们不会派出一兵一卒的。说到底,梅林城就算打个稀巴烂,东方人也不会心疼,“霍尔楠,你相信罗伟德的话么?此人诡计多端,我们必须防备他耍心机才行,要知道,梅林城最终会怎么样,对沃尔康的影响并不大,所以,我建议最近几天将罗伟德控制住,一旦有什么意外,咱们至少还有点筹码。” 诺里克也是从大局出发,为南洛林贵族的利益考虑,霍尔楠苦笑着摇了摇头,“估计很难,罗伟德这种人太过聪明,我们如果软禁他,估计会适得其反。之前我也想过援兵的问题,罗伟德如此笃定援兵会来,肯定是提前确定了消息。靠北洛林的实力是肯定拿不出更多兵马的,可是有了东方人的帮助就不同了。从霍亨索伦以及多瑙河方面传来的消息,东方人已经完全占据了萨克森王国。基辅大本营也将议事处挪到了苏普林城堡,过了这么多天,东方人不可能不知道梅林城的情况。以东方人的行事风格,要说什么都不做,那也不太可能。若是东方人提供战马和军械,北洛林提供士兵,短时间内拉起一支骑兵不成问题。东征之战后,北洛林各领主麾下都有着近百人的私人卫兵,这些人有了装备,爬上战马就是一支骑兵。” 说到这里,霍尔楠不禁要羡慕东方人的财大气粗,手里握着资源就是够强横。东方人为什么能短时间内打下西伯利亚,搞得神圣帝国不得安宁,靠的就是麾下骑兵。东方人麾下竟然有着将近五万人的骑兵,想想都可怕,养这么一群骑兵,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战马,铁矿,一样都不能少。洛林王国是有钱,但铁矿看管严格,你有钱都买不到。当初要不是洛泰尔以及多尔勒需要洛林王国有一支骑士团抵御西面的法兰克人,恐怕连红顶骑士团都拉不起来。看上去洛林王国富豪贵族无数,可实际上都是豪强眼中的大肥羊。诺里克知道霍尔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理智告诉他,东方人未必真的那么好心,“东方人来到萨克森,如同洪水猛兽,真不知道对我们是好还是坏。” “诺里克,你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这样反而没什么意义,至少目前看来,交好东方人对我们有很大好处”霍尔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各方面都得仰仗着沃尔康,若是还软禁他,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着话,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看着雅库塔,出声问道,“罗伟德呢?” “好像往西边去了”雅库塔对沃尔康还是很上心的,西边是大小姐的住处,重兵把守,也不怕罗伟德出什么事,所以雅库塔才没跟着,“应该是去大小姐那边了,罗伊斯也跟他在一起,莫里诺侍卫长一直跟着呢,想来出不了什么事情。” “怪事,去玛瑞娜那边做什么?”霍尔楠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沃尔康了,从之前的情况看,沃尔康对联姻之事一直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怎么现在反而如此关心玛瑞娜了?要说沃尔康真的要联姻,霍尔楠是不信的,如果是之前,还有可能,现在嘛,梅林城乱成一锅粥,东方人已经占据了上风,完全没必要用联姻作为纽带了,双方利益的结盟已经非常牢固。诺里克若有所思,而后微微笑了笑,“或许,沃尔康还真对玛瑞娜上心了呢。” 管那个呢,霍尔楠苦笑着摇摇头,眼下还是先解决梅林城的麻烦要紧。如今梅林城局势紧张,韦亭家族的每一个动作就牵扯到多方利益,巡城兵大举后撤,将整个南城完全让了出来。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忌惮拉福德和拉伦克的结盟,所以拉伦克也没有半点怀疑,他以卢克斯家主的名义,命令法比安打开了南城门。太康六年正月二十三,经过十几天苦战,梅林城终于迎来了关键点,早已等待在城外的王室大军立刻开拔进城。 而与此同时,北洛林骑兵也从卢博山山谷绕了过去,从北门进入梅林城。梅林城迎来了更为惨烈的激战,双方打开城门,更多的兵马进入梅林城,如此一来战事迅速扩大,从梅林大道到丽水湾,卢克家族和王室兵马分好几路,多方出击。战火四起,最倒霉的还是梅林城百姓,得到王室精锐士兵的帮助,叛军势头高涨,以乔米为首的一支兵马从梅林大道杀过来,一路冲向瓦罗庄园。进攻瓦罗庄园,是拉福德与摩尔共同制定的计划,现在兵力充足,占尽优势,那就要速战速决,只要拿下瓦罗庄园,就可以直接打垮南洛林守旧派贵族的抵抗意志。 谷瀟 王室兵马的加入,直接导致了梅林大道的陷落,如今瓦罗庄园又成了重点攻击目标,整个南洛林贵族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瓦罗城堡内,法务官以及侍卫们进进出出,一片忙碌的景象,霍尔楠和沃尔康坐镇大厅,指挥着庄园之战。沃尔康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梅林大道丢掉,所以,局势变得有些被动,“当务之急是守住瓦罗庄园附近的两条街道,丽水湾已经失去了防守价值,公爵大人,我建议将丽水湾守军调回来。” “好”对于沃尔康的这个提议,霍尔楠深表赞同,命令还未下达,一名亲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公爵大人,叛军已经攻破外围第一道防线,现在正往第二道防线进攻。” “好快”沃尔康也倍感头疼,是不是自己太相信韦亭家族士兵的战斗力了呢?将近八百名士兵防守的第一条防线,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突破,真的让人失望透顶。如果手中有两千名帝国士兵,何至于如此被动?洛林王国果然不是军事王国,浙西诶贵族士兵长时间没经过战争历练,显得太过稚嫩了。失望归失望,可必须想办法顶住才行,“尽快将丽水湾守军调回来,从第一道防线侧后方穿过来,争取从侧翼街道袭扰叛军。雅库塔侍卫长,还请你带领亲卫营坐镇最后一条防线。” 雅库塔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看了看霍尔楠,见霍尔楠没表示反对,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如此关键时刻,也就顾不得什么喧宾夺主的嫌疑了,沃尔康迅速进入状态,仿佛回到了征战费斯塔克,围攻尤姆斯堡的情形,“诸位,不管之前大家有什么样的过节,但眼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望大家摒弃前嫌,共同御敌。我知道,你们之中不少人存着侥幸心理,如果有的话,最好打消这点小心思,卢克家族和王室联手,要的是整个南洛林。如果让王室赢下来,我们这些固有势力一个也留不下,谁也活不成。” 有如实质般的目光仿佛刺透人心,一些南洛林贵族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其实许多人都抱着侥幸心理的,认为这只是王室与韦亭家族的权力争夺战,王室未必会赶尽杀绝。可是沃尔康这番话,完全打消了众人心中的幻想。霍尔楠暗道失算,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必须把所有人的后路先堵死才行,免得到时候都不尽心尽力。 此时在瓦罗城堡外,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沃尔康亲自动员,再加上霍尔楠以身作则,南洛林贵族再无保留。玛瑞娜显然是个不安分的人,听说叛军已经快打到瓦罗庄园外了,领着自己的女子卫队就闯了出来。罗伊斯就像个小跟班,寸步不离的护着,惹得玛瑞娜甚是不满,“你跟着做什么?” “奉罗伟德大人之令,保护大小姐的安全”罗伊斯脸色不变,反正打死也不会退缩的,玛瑞娜打量来打量去,也拿罗伊斯没什么办法,只能认命。 最后一道防线上,乔米一身银光灿灿的盔甲,铁盔罩在头上,只露出两个眼睛。之前进攻还算顺利,但在这一条防线上,王室大军吃了个闷亏,保守派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火油,一把火封死了街口,一番厮杀下来,折损了两百多人,“来人,给我把旁边的墙打穿,从后边绕过去,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有乔米在后边撑着,一帮子人也没了顾忌,用尽方法去砸旁边的墙壁,住在里边的百姓哪里受得了,几个人跑出来直接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大人,你不能把墙砸了啊,你把这里砸掉,我们一家人还怎么活?” 几个百姓趴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乔米无动于衷,依旧板着脸,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干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情?南洛林贵族在瓦罗庄园前方的道路上重重布防,手段层出不穷,攻了好几次,都是损失惨重。看看不远处,新一轮的进攻又被打退回来,许多士兵垂头丧气的,这样下去,士气会饱受打击。乔米怒瞪双眼,看着那几个哭丧的男女,用力吼道,“不想死的就滚开,谁要是敢拦着,定斩不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墙打通了,傍晚之前,我要发起新一轮进攻。” “是”一队韦蓝家族士兵哪里敢啰嗦,几个百姓还想争执一下,也全被看押起来。没过多久,就想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有墙体轰隆倒塌。其实乔米也面临很大的压力,韦蓝家族的实力并不强大,方方面面都得倚仗卢克家族。所以,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卢克家族的利益。 王室虽然支持卢克家族对南洛林固有势力发起冲击,但要说王室有多好心,那也是瞎扯,地位是靠自己争取的,吃下的地盘越多,那么分配战后利益的时候就越主动。河湾地以及南城中心大街,全都是王室大军打下来的,要保证能获取足够的利益,就必须打下瓦罗庄园,拥有瓦罗庄园,就有足够的话语权。 玛瑞娜风风火火的走出庄园,当即领着自己的女子卫队与冲过来的叛军厮杀在一起。大小姐娇生惯养的,上了战场竟然一点也不怯场,说杀就杀。 第820章 没有套路 第820章没有套路 不过玛瑞娜这番举动,可怕雅库塔以及罗伊斯吓个够呛,玛瑞娜同样也是颇有压力,真正生死拼杀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面对这些残酷的叛军,好几次差点被砍中,寻常练的再好,终究不是真正的厮杀。 战场是残忍的,全都是杀人的手段,只要能把对方干掉,什么方法都能用。打退了叛军的进攻,玛瑞娜放松下来,终于有心思看一看所在的地方,只是打量了一番,一张粉脸就变得惨白惨白的,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肠子挂在木板上,啪嗒啪嗒的滴着血,一阵寒风吹过,血腥味充斥鼻子,玛瑞娜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哇哇吐了起来,一帮子女兵也是面有菜色,哆嗦着嘴唇。她们平日里跟着玛瑞娜耀武扬威的,但真的上阵厮杀,还是头一次,就一会儿的功夫,以前熟悉的姐妹就有好几个死在了叛军刀下。 雅库塔拖着阔剑大踏步跑过来,伸手将玛瑞娜的身子扳过来,“玛瑞娜小姐,你怎么来了,当真是胡闹,快快退下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公爵大人一定会震怒的。” 玛瑞娜打小就跟着雅库塔,所以在雅库塔看来,这不仅仅是大小姐,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所以跟玛瑞娜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罗伊斯可就不行了,别说动手动脚了,动动嘴皮子,估计都得被玛瑞娜大小姐揍上一顿。雅库塔苦口婆心的劝玛瑞娜回瓦罗庄园,但是大小姐哪里肯听,挣脱开,往后躲了两步,绷着小脸义正言辞道,“谁胡闹了,作为韦亭家族的一员,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躲在庄园里,破老头发火就发火吧,还怕了他不成?” 玛瑞娜说话一向彪悍,此话一出,雅库塔差点没被噎死。韦亭家族的继承人博果特正擦拭着手里的宝剑,听到自家妹妹那番话,满是血污的脸变得扭曲起来。敢当着众人的面喊父亲为破老头,也只有这个妹妹了,雅库塔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辙。博果特站起身走上两步,将玛瑞娜拽过来,“祖宗,你小点声行不行?你这不是闹笑话么?” “行,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玛瑞娜伸伸舌头,丝毫不以为意,博果特算是拿她没办法了,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只有这位小祖宗受宠,打小宠到大,现在想要对她严厉点,还真狠不下心来,绰绰玛瑞娜的额头,博果特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你不回去也可以,不过跟在我身边,一定要听从命令,能做到么?” “是”玛瑞娜退后一步,一本正经的行了个骑士礼,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博果特生怕玛瑞娜出事,一直让玛瑞娜跟在身边,防线上守军等候了多时,叛军的新一轮进攻却迟迟没有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雅库塔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了。负责监视四周的斥候,终于传回来消息,“叛军将东边的民房给推了,从我们侧翼打开一条路。” 雅库塔正琢磨不透呢,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由于东面道路狭窄,不利于大军展开,所以侧翼防守一直都是最为薄弱的地方。现在叛军从东面突破,算是切中了防线软肋,“博果特,你负责指挥防务,我要去通知公爵大人。” 临走的时候,雅库塔的眼睛还可以的看了下玛瑞娜,博果特面露苦笑,缓缓点了点头,“你快去吧,这边我会负责的,玛瑞娜跟在我身边,出不了事。” 雅库塔翻了翻白眼,急匆匆的走了,他对博果特的话并没有多少信心,就玛瑞娜这股子彪悍劲儿,博果特还真镇不住她。新一轮的攻防战很快打响,叛军打通东面的通道,摧毁大量民房,好多百姓没能及时跑出来,直接被砸死在里边,看似残暴,但效果显著。大量的叛军沿着撕开的通道不断涌进来,侧翼防区遭受到无穷的压力。在一片烟尘中,夕阳根本穿不透尘土,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从下边传出来,可厮杀的双方,谁也没心情去理会这些求救声。 战争之中,人命如草芥,只要有战争,最倒霉的一定是老百姓。博果特将正面防线交给两名千夫长,领着人来到了侧翼防区,短短的半个时辰里,整个侧翼防区已经打得一塌糊涂。负责防区事务的百夫长艾伦纳德战死,两百多名南洛林士兵也死伤过半。为了一举拿下侧翼防区,乔米也是下了血本,不仅将韦蓝家族赖以生存的千人队派了上来,还亲自领兵坐镇。乔米并不是一名勇士,但是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乔米这样的家族继承人。 摩尔来了,他不仅到了,还领着两千多名王室士兵对正面防区发起了冲击。在乔米看来,摩尔这种行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这他娘的就是来摘桃子的。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合力进攻了半天,眼看着就要将南洛林固有势力压缩成一团,胜利在望,可摩尔偏偏这个时候扑上来,不是抢功又是什么? 战争,最后的目的是为了利益,谁打下的东西多,谁得到的利益就多。王室吞进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么?王室大军风头正劲,乔米也是被逼无奈,看着面前的千夫长,他恶狠狠地吼道,“格伦,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再过半个时辰,一定要拿下前边的街道。要是让王室抢了先,咱们就等着喝汤吧!” 发动梅林城政变,是为了吃肉的,不是为了喝汤,要是仅仅为了喝汤,跟在韦亭家族后边不就行了,干嘛辛辛苦苦的搞兵变。格伦眉头皱做一团,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但作为韦蓝家族的一员,他也知道乔米也是为了家族好。千夫长格伦带领着千余名士兵,对侧翼防区展开了轮番冲击,一波一波的攻势,越来越强,每一波都有着上百人的叛军士兵,轮番冲击之下,侧翼防区终于被啃下一块,乔米顿时精神一振,“冲上去,那些街道,夺取瓦罗庄园。” 谷踞 “杀....夺取瓦罗庄园”胜利的刺激下,叛军士兵就像打了鸡血。博果特领着人匆匆赶来,一看到防区内的惨状,根本来不及休息,当即投入到战斗中。这个时候,博果特也顾不得安危以及身份问题了。如果不能挡住叛军的进攻,那整条防线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到时瓦罗庄园也将置于叛军的直接攻击之下。 玛瑞娜跟在博果特身后,有博果特在前边挡着,玛瑞娜不断下手偷袭,一时间二人配合的还相当不错。不知道厮杀了多久,双方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乔米恨透了博果特。都是这个博果特,如果他晚来一会儿,就把防区拿下来了。一些叛军开始往后撤,乔米拔出阔剑,迈步上前,对着那些慌乱的士兵接连下手,一连刺死了好几个人,“谁敢后撤,定斩不饶,所有人听令,千夫长、百夫长向前,所有人跟我冲,不拿下防区,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乔米亲自领兵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这是拿下东部防区的最佳机会,错过今天,等别人准备妥当,再想进攻,就没这么容易了。不管是乔米,还是拉福德,都知道王室不是什么好东西,双方虽然互为盟友,那也是因为南洛林贵族的原因。如果梅林城政变,卢卡家族为首的新锐势力拿不到足够多的利益,实力受损,那王室估计会毫不客气的撕毁盟约,任何所谓的约定,都是靠实力作保证的。弱肉强食,千百年来颠不破的硬道理。 博果特一眼就看到了振臂高呼的乔米,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初因为梅林大道的归属问题,双方就结下了仇怨,现在乔米还领着叛军祸害梅林城,可以说双方已经成了死敌。叛军不断的涌上来,在乔米的刺激下,一帮子叛军也是嗷嗷直叫,如同一群野兽。 兵力上不占优势,虽然侧翼防区比较狭窄,大军施展不开,但叛军这种不计伤亡的轮番冲击,终究是扛不住的,博果特自幼受到良好的家教,又得霍尔楠言传身教,头脑非常灵活。看着乔米,他撑住盾牌,鼓舞士气道,“大家不要怕,分成两部分,夹击乔米,宰了乔米,我们就赢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博果特觉得乔米就是叛军最明显的弱点,虽然兵力很少,但真的舍出性命,未必不能打退叛军。顷刻之间,双方再次碰撞在一起,博果特眼中根本看不到其他人,领着二十多人的精锐亲卫,直接朝着乔米杀去。乔米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当看到博果特狰狞的面孔后,已经有些晚了。 玛瑞娜也是不甘寂寞的人,眼看着博果特往敌人阵中杀去,她也跟着往前冲,惹得罗伊斯头皮发麻,无奈之下,只能跟在玛瑞娜身后。博果特出身高贵,但并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贵族子弟,一个贵族豪门之所以能不断成长,繁衍几百年,就是靠着严格的家庭教育。博果特自幼跟着别人学文练武,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相比之下,乔米就差了许多,从对后人的教育上,就可以看出一个家族的底蕴。战场血腥残酷,一具具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消失,博果特砍翻一名叛军军官,提这盾牌大声狂啸,“乔米,你这个懦夫,有本事过来与我厮杀一番。” 声如炸雷,人如魔神,乔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到博果特冲过来,乔米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二十多年来,博果特的英勇早在乔米心中埋下了阴影,从小到大,不光身份不如博果特,就连身手也多有不如,小的时候没少遭博果特的暴力虐待。 平常的时候,乔米这个反应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现在是战场上,乔米毫无勇气应战的情形,直接给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如今这个时代,不管是洛林人还是法兰克人亦或者苏格兰人,大家都崇敬骑士,作为一名贵族骑士,就算实力不如人,也不能没有拔剑的勇气。 可惜,乔米根本不算一名合格的骑士,在死亡的威胁下,他最终选择了退却,乔米一退,叛军顿时大乱,有的人想继续进攻,有的人想后撤,于是出现了推推嚷嚷的情况,阵势彻底大乱。博果特逮住机会,狠狠地冲击了一波,直接将叛军打退回去。侧翼防区攻防战,成也乔米,败也乔米。 乔米败退的同时,在瓦罗庄园城堡内,霍尔楠以及众多南洛林老牌贵族也全都苦着脸。到现在为止,城堡就没收到一条好消息,东部防区遭受重创不说,连正面防区也是苦苦坚持,王室大军以骑兵为主,这对正面防守的士兵威胁太大了,要不是层层布防,对骑兵有了足够的防备,恐怕正面已经被王室骑兵给突破了。 沃尔康面上镇定,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对这帮子洛林人的战斗力实在没什么信心。所谓的梅林城政变,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梅林城集中了各方势力,兵力在两万人以上,可沃尔康依旧提不起精神,就这些乌合之众,只需要五千帝国精锐士卒,就可以正面击垮他们。如果手中有两千名帝国精锐骑兵,何至于如此被动? 之前制定了非常完善的防守体系,结果几天之内,接连被人攻陷,真的太让人失望了。霍尔楠等人争执不下,沃尔康终于开了口,“诸位,现在讨论要不要弃守侧翼防区,是不是有些过早了呢?北洛林骑兵已经集中到正面防线上,只要大家坚持一下,叛军未必能突破防线。现在就主动撤出侧翼防区,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沃尔康大人,我等也不想这样啊,问题是叛军势头正猛,实在抵挡不住啊”一名南洛林贵族满脸焦虑,语气中多有些埋怨的意思,“沃尔康大人,你保证过的,北洛林还会派出援兵,梅林城已经打成这个样子了,援军为什么还没来,事到如今,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才行。” 第821章 各有想法 第821章各有想法 许多南洛林贵族不断点头,表示同意,沃尔康心中暗哼,脸上也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诸位,我是保证过还有援兵,可是,你们必须先做到自救才行,你们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指望北洛林人为你们卖命么?之前我制定了防御计划,按照预想中的计划,从中心大道到北部防线,至少得坚持八天的时间,可是....哼,大家连三天都没能坚持住。仗打到这个份上,还有脸去指望别人?北洛林援兵要到达梅林城,需要长途跋涉,还得闯过王室的层层阻隔,你们明白么?” 这些南洛林贵族全都耷拉下脑袋,被沃尔康说的面带羞愧。好在,博果特的胜利,总算保住了南洛林贵族最后一点脸面。与瓦罗庄园截然不同,南林庄园士气高涨,新锐贵族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的,虽然乔米没能成功拿下侧翼防区,但新锐贵族们却在其他方向上接连取得突破。 拉福德和乔米一样,同样对王室的举动表示担忧,但他不会像乔米那样明面上说出来。摩尔眯着眼,气定神闲的打着盹,乔米铁青着脸,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摩尔阁下,我们之前约定好的,瓦罗庄园归我们,为什么你还要带兵前往北部防线?” 乔米语气有些冲,言语之中没有多少尊重,韦蓝家族以及卢克家族的年轻一代全都站在乔米身后,众人同仇敌忾,怒目直视摩尔。作为真正主事的拉福德却闭目养神,没什么表示。摩尔淡淡的扫了一眼,心里就一阵暗骂,拉福德果然是老狐狸,就算有所不满,也不表示出来,却把乔米这些年轻人推到前台。 少壮派本来就容易激动,做出点出格的事情也不奇怪。不过摩尔也不会被眼前的阵势所吓倒,能在众多王室子弟中脱颖而出,来到梅林城,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他不慌不忙,笑眯眯的看着乔米,“乔米阁下,瓦罗庄园自然是归你们的,可是你们的速度太慢了,北洛林人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们谁敢保证北洛林人没有其他动作?如果你们执意不需要王室大军的帮忙,那我下道命令,将北部大街的人招回来便是,不过那样的话,瓦罗庄园何时能打下来,就要听天由命了。” “阁下能体谅我等,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就请阁下明天将正面的王室大军调走吧”乔米也不是傻子,顺着摩尔的话往下说,摩尔顿时就有些小尴尬了。摩尔自然是不想真的撤兵的,现在的梅林城就像一块肥肉,谁有能耐,谁就能多割一块,一旦撤兵,所能分配的利益就少多了。 同样,摩尔嘴上说北洛林人是个不稳定因素,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把北洛林当回事,北洛林贵族已经将仅有的骑兵派到梅林城了,接下来北洛林贵族就是想继续帮忙,也是无能为力的。不过之前把话说出去了,乔米明显是逮住漏洞使劲,摩尔嘴角一撇,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头,“那好吧,明天就让所有人撤到南城这边来,既然诸位一心为了梅林城,我也不能当这个恶人不是?” 摩尔一脸轻松,说出来的话却绵里藏针,阴损之极,饶是拉福德这样的稳重老者,也让摩尔的话给刺激到了。以前,拉福德虽然并没有轻视过摩尔,但也谈不上重视,毕竟摩尔太过年轻,哪怕在王室子弟中,也未必之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可是这番话说出来,让拉福德有一种看走眼的感觉。好一招以退为进,摩尔看似豪爽大方,直接后撤到南城,但这样也意味着河湾地以及梅林大道会防守空虚,因为河湾地可是在王室大军的掌控中。按说,王室大军撤出河湾地以及梅林大道,那是大大的好事,但时机不对。这个时候撤出去,兵力空虚的河湾地怎么办? 卢克家族和韦蓝家族可没有足够的兵力去防守河湾地以及梅林大道。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嚣张跋扈,实际上聪明的很呢。轻轻咳嗽两声,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捕捉痕迹的向内拍了拍,示意乔米等人到此为止,紧接着拉福德苦笑道,“督师何必动怒?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梅林城,王室家族坐拥洛林王国,肯定会履行诺言的,所以,谁多打一些,少打一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姜还是老的辣,摩尔暗自皱眉,没想到自己酝酿了许久的逼宫之计,竟然被拉福德轻轻松松的化解。拉福德说话滴水不漏,听上去是在请求摩尔帮忙,可实际上也是在威胁摩尔,如果王室真的太贪心,那他拉福德不介意将盟约内容公布天下。 有的人总觉得说话是很简单的事情,可事实上如何说话也是一门艺术,同样是威胁,拉福德的话让人听上去舒服了很多,没有那么反感,至少摩尔愿意跟拉福德谈,乔米这些少壮派太沉不住气了。作为王室在梅林城的代言人,摩尔自然知道王室的底线在哪里。为了保住洛林王国,抵制住东方人的势力入侵,打破南北洛林贵族结盟是最好的方式,王室可以尽力捞取好处,但底线是不能把卢克家族为首的南方新贵推到韦亭家族怀抱中。 所以,看上去王室大军咄咄逼人,可实际上只要卢克家族反抗的稍微强势一些,王室大军就会将利益吐出来一些。摩尔很年轻,但很精明,他秉承着一个原则,在不破坏联盟的基础上,梅林城利益能吃一点是一点。不过这些,自然瞒不过老谋深算的拉福德。感受到拉福德语气中藏着不满,摩尔淡淡的笑了笑,“拉福德大人放心,亨利家族必将履行诺言,梅林城将以卢克家族为主。只要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王室就是卢克家族最强大的后盾。” 拉福德说话绵里藏针,摩尔也不遑多让,说话间小小的提醒了拉福德一下。以卢克家族为首的南方新贵,其实本质上和韦亭家族为首的故有势力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结盟也好,对抗也好,全都是因为利益以及生存。 韦亭家族倾向东方帝国,是因为利益的需求,如果卢克家族取代了韦亭家族以后,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韦亭家族需要利益,同样也是卢克家族需要的,当没有了南洛林固有势力威胁后,卢克家族还会坚定地站在王室这边么?谷礩 答案是模糊的,谁也不知道,所以,摩尔不得不提醒拉福德一句,卢克家族可千万别过河拆桥,真要是血拼起来,王室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拉福德自然听得懂,但表面上并没什么表示,反而笑容满面的亲切道,“督师说得好,只要我们合力,韦亭家族必将被赶出梅林城。” 如今胜利在望,拉福德却也不会说出灭掉韦亭家族的大话,韦亭家族傲立在南洛林几百年,势力根深蒂固,影响着南洛林数座城池,如果谁认为拿下梅林城,就等于灭掉了韦亭家族,那就是真的蠢猪了。摩尔和拉福德相谈甚欢,摩尔也还算大方,表示将河湾地的利益全部让给南洛林新贵家族,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拉福德也没有吝啬,将梅林大道三分之一的利益贡献给王室,双方各取所需,这样一来,乔米等少壮派也没了意见。利益结合,追求一致,这样的结盟才最稳固。 随着王室与南洛林新贵的再一次谈判,韦亭家族为首的南洛林贵族将迎来更为有力的冲击,次日一早,王室兵马分兵侧翼,卢克家族将梅林大道守军也调过来,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发起最猛烈的冲击,力图拿下瓦罗庄园前方的最后一道防线。 瓦罗庄园方圆两里,共六个街区,同时面临着艰难的局面,到处都是厮杀的踪影,为了尽快打垮旧贵族的防线,乔米为首的少壮派不顾拉福德的命令,开始对大量的民居动手,无数民房被摧毁,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清的道路。自午时开始,雅库塔负责的中心防区就已经频频出现漏洞,前来驰援梅林城的北洛林骑兵也被沃尔康派往河湾地。 没人能看懂沃尔康想干嘛,明明卢克家族以及王室集中兵力攻打最后防线,瓦罗庄园眼看着就要受到冲击,沃尔康竟然将北洛林骑兵派到了河湾地。 不少南洛林贵族开始对霍尔楠施加压力,前方战事紧急,哪能让北洛林骑兵去河湾地,“公爵大人,叛军不惜一切代价冲击我方防区,眼看着就要杀到瓦罗庄园,正是需要北洛林骑兵帮忙的时候,为什么沃尔康大人还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河湾地?还请公爵大人下令,把北洛林骑兵调回来,否则我们就危险了。” 南洛林贵族的请求合情合理,但霍尔楠也很为难,因为事实上他根本调不动北洛林骑兵,北洛林人可一直跟南方人不对付,而真正能调动北洛林骑兵的不是别人,而是跟在玛瑞娜后边的罗伊斯,而罗伊斯却以沃尔康马首是瞻,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命令。片刻之后,霍尔楠就在玛瑞娜的私人庄园内找到了沃尔康,外边战事紧急,沃尔康却异常平静,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慌乱。在沃尔康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玛瑞娜,另一个便是罗伊斯。 玛瑞娜撅着嘴巴,气呼呼的说着什么,沃尔康也不生气,只是轻轻地笑着。罗伊斯乖乖地站在沃尔康身后,根本不发表意见。霍尔楠好奇得很,走得近了,才听清楚玛瑞娜说什么。 “你这个老头,别以为有东方人撑腰,本小姐就怕了你,都怪你们那个什么督师,要不是因为你们,梅林城会变成这个样子?兄长他们苦苦支撑,随时都有危险,你还不快想办法,要是不拿出个主意来,本小姐扒了你的皮”玛瑞娜一如既往的彪悍,即使面对沃尔康这样的大人物,依旧没有改变。 沃尔康丝毫不生气,反而很享受,这位大小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有礼数,可实际上却别许多人都聪明,防线告急,别人都快愁白了头发,这位大小姐却聪明的很,直接跑到沃尔康面前发飙,似乎吃准了沃尔康有办法。罗伊斯一阵头大,什么时候沃尔康脾气这么好了,玛瑞娜大小姐这么骂,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霍尔楠听了一会儿,却是吓得够呛,这位小祖宗真的是厉害,连沃尔康都敢骂,于是赶紧走上前,施了一礼,“小女少不更事,言语中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霍尔楠一反常态,表面上恭恭敬敬的,甚至有些低声下气。这也是没办法,眼下诸事都得求着沃尔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沃尔康心中暗叹一口气,霍尔楠为什么来,他大致能猜出一些来,看到霍尔楠眼神中的慌乱,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这些洛林贵族,听上去威风赫赫的,但说到底没有经历过太大的阵仗。在沃尔康看来,所谓的洛林政变,不过是小事罢了。经历过东征以及伊斯特拉高地战事,指挥过十几万人的大战,梅林兵变,就像过家家一样。站起身,沃尔康依旧维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这种笑容,不仅能给别人信心,同样也是再给自己打气,“公爵大人言重了,玛瑞娜小姐性情直爽,又有何怪罪之说?更何况,大小姐说的也没错,梅林城有此兵变,与帝国的策略不无关系。” “这...沃尔康大人,眼下前方战事告急,所能派出的兵力十分有限,能不能请北洛林骑兵帮忙固守中心防区”霍尔楠最终还是开了口,他面色纠结,甚至有点发烫,这辈子可是很少这般低声下气求人的。玛瑞娜也心疼霍尔楠,平日里虽然经常招惹霍尔楠生气,但内心里还是很尊重父亲的,所以,她杏目圆睁,瞪着沃尔康。 第822章 该撤就要撤 第822章该撤就要撤 看着这对配合不错的父女,沃尔康面露苦笑,请霍尔楠坐下后,才慢慢说道,“公爵大人,就算北洛林骑兵在瓦罗庄园,又能起到多少作用?中心防区那么狭窄,根本施展不开,让这些骑兵下马当步兵么?” 沃尔康说的都是实情,如果能使用大量骑兵的话,王室早就将主力骑兵派过来了,眉头皱起,霍尔楠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那也没必要派到河湾地吧?” “为什么不能派到河湾地呢?公爵大人难道没想过么?为什么自从梅林兵变以来,我们处处被动,到了现在,已经被死死压制住?就是因为所有的战事都是叛军率先发起的,从始至终我们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叛军想在哪里打就在哪里打,如果一直这么继续下去,我们就输定了”沃尔康语气淡然,可谁也不知道,他之前思考了多久,“如今,想要扭转局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主动开辟另一个战场,把叛军吸引过去,减轻瓦罗庄园前方的压力。河湾地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王室方面为了照顾卢克家族的利益,已经慢慢抽回兵力,卢克家族叛军也没有及时派遣援军,以北洛林骑兵的战斗力,定能一举夺回河湾地。手中握有河湾地,就能向南威胁卢克家族的老巢,还能坚固南城门,叛军想不救援都不行。当然,就算叛军孤注一掷,完全放弃河湾地,我们也不用怕,眼下,谁能掌控南城门,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梅林城归属,真正的胜负手不在瓦罗庄园,而在南城门。” 霍尔楠静静地思考着,往常性情如火的玛瑞娜也没了声音,父女二人都在思考着沃尔康话里的意思。不一会儿,玛瑞娜双眼一亮,与霍尔楠对视一眼,霍尔楠总算有了一点笑容,有些激动地看着沃尔康,“沃尔康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新的北洛林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沃尔康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北洛林援军是快来了,但具体什么时候到,他也不知道。北洛林骑兵进攻河湾地,只是为迎接援军做准备而已,至于南洛林贵族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沃尔康可没有义务去替南洛林贵族卖命,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从帝国利益出发。不过对霍尔楠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过了没一会儿,霍尔楠就领着玛瑞娜离开了,罗伊斯却没有动身,而是坐下身来,有些焦虑的问道,“沃尔康大人,我们的人能及时到么?” “这谁能说得准呢?反正只要能控制住南城门,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卢克家族和韦亭家族若是两败俱伤,我们就趁机会把这两方势力全都打残,扶植我们的势力。如果王室和卢克家族无法拿下瓦罗庄园,咱们就配合南洛林贵族,合力剿灭王室,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毫无胜算的时候,我们也能安然无恙的撤回北洛林”面对罗伊斯,沃尔康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和睦,眼神变得锐利,“罗伊斯,你一定要搞清楚,帝国真正可以控制的利益在北洛林,至于南洛林,我们能取就取,没必要为了南洛林损失太多。反正,我们只要保住玛瑞娜就行,有玛瑞娜在,我们随时都能影响南洛林的决策。” 这还是沃尔康第一次说出真正的目的,罗伊斯听得目瞪口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沃尔康吧。在督师以及沃尔康这些人眼里,南洛林就是一块肥肉,能砍一块就吃一块,什么结盟,什么约定,那些都是骗傻子的。怪不得沃尔康对联姻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说到底,是形势发生了变化。 在王室和卢克家族集中兵力对北部防区动手的时候,三千北洛林骑兵却出现在河湾地,如今河湾地守军并不多,面对如此众多的北洛林骑兵,叛军被打的仓惶后撤。拉福德并没有亲临战场,他这把年纪,也确实不适合去战场上指挥,突然眉头紧皱,紧接着一名亲卫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北洛林骑兵突然杀到河湾地,我们的人已经被打退,现在河湾北部已经被对方拿下,孟非久斯请求大人派援军前往。” 拉福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因为北洛林骑兵出现在河湾地,将整个战局搞得有些乱了,至少,拉福德没看明白其中的意图。北洛林骑兵为什么攻打河湾地,为了围魏救赵,减轻瓦罗庄园正面的防守压力?不,拉福德觉得没这么简单,沃尔康是谁,那可是丝毫不输给洛泰尔的老狐狸,他会干出如此低级的事情么? “传令梅林大道附近的兵马,全部赶往河湾地,无论如何,一定要挡住北洛林骑兵,告诉孟非久斯,如果丢了河湾地,我要他的脑袋”拉福德老谋深算,他看不情沃尔康的意图,但是他明白一点,只要死死守住河湾地,同时不牵扯正面战场的精力,沃尔康就是有再高明的阴谋,也休想得逞。不久之后,梅林大道守军纷纷进入河湾地,与此同时,拉福德还给摩尔去了信,告诉摩尔,不管河湾地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将正面战场上的兵马分出去。 拉福德的应对不可谓不高明,但他还是低估了北洛林骑兵以及沃尔康拿下河湾地的决心。 瓦罗庄园,外边杀声震天,烟尘弥漫,就在不久之前,韦蓝家族以及王室兵马在摩尔的带领下对韦亭家族的防线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这一次进攻比往常来的猛烈太多,位于西边的石楼驻地在半个时辰内被打的残破不堪,请求援兵的消息不断送到霍尔楠面前。庄园附近情况十分紧张,但沃尔康却神态自若的坐在西院聚精养神,仿佛外边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伊斯到底是年轻,可不像沃尔康那样沉得住气,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往城堡内跑了好几趟。听说石楼驻地马上就要陷落后,他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推开门,就看到沃尔康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顿时有点错乱了。罗伊斯搞不懂,这位沃尔康大人怎么看都不像老狐狸。 “沃尔康大人,情况有些不妙啊,石楼驻地快守不住了,霍尔楠那边已经抽不出援兵了,石楼驻地一丢,前方街道就得腹背受敌”罗伊斯也是久经战阵之人,虽然伊斯特拉高地之战,遭遇到了连番惨败,但那种血与火的历练依旧给他带来许多经验,也正因为经历过惨败,所以才会变得镇定。 沃尔康并没有多少慌乱,真正经历过那种十几万的大军碰撞后,梅林城这种规模的战斗,在他眼中就相当于小孩子过家家。 “告诉霍尔楠,守住瓦罗庄园,只要将对方所有兵马都吸引过来,这场胜利就是我们的”沃尔康并不会将希望放在梅林城之内。 霍尔楠很头疼,现在压力越来越大,各处阵线节节后退,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按他的想法,己方实力强大,就算对方多个家族联合,也不可能撼动梅林之主的。 罗伊斯回到战场上,将沃尔康的话复述一遍,霍尔楠只能选择相信。一连串的命令下去,各部开始收缩防线,以韦蓝家族为首的兵马,虽然前进顺利,但最终遇到的抵抗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几乎是寸步难进。 梅林城西部,广袤的山地高原上,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慢慢前行,他们身着银色锁子甲,马背上防着诡异的短枪,左手位置放着一把马刀。他们横穿洛林王国,最终的目标正是王国南部的梅林城。 此时,梅林城内已经呈现一种僵持状态,双方围绕着瓦罗庄园,形成了一条稳定的防线。 夜晚降临,梅林城南部城门,缓缓打开,与此同时,被压制了许久的霍尔楠所部兵马,突然发起了全线反攻。摩尔还在睡梦中,便被亲卫惊醒。 “不好了,摩尔大人,霍尔楠的家兵突然在南部一角发起了突袭,由于事出突然,防线已经出现很大的漏洞!” “怎么回事?霍尔楠凭什么发起反攻?”摩尔很好奇,很快疑惑就解开了,一支陌生的兵马突然杀到梅林城,他们帮助霍尔楠的兵马发起了全线反攻。 这是一支来自东方帝国的兵马,他们久经沙场,横扫伊斯特拉高地,占据苏普林城堡,打垮了萨克森公国。曾经盛极一时的日耳曼人,也被东方帝国的大军打得毫无脾气,现在还躲在南部舔伤口。这是精锐之师,绝对不是韦蓝家族以及图林城兵马所能相比的,仅仅三千兵马,铺展开来,进攻推枯拉朽。 一夜之间,梅林城的形势彻底扭转,瓦罗庄园内,一名银甲将领站在城堡内,他手中抱着红缨盔,看上去英气威猛。 在整个晋北军体系内,陈耀峰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后起之秀,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所以,胜利尤为重要。 吴陈耀峰在众目睽睽下,竟然先向玛瑞娜行了一礼,“玛瑞娜小姐,督师大人祝你青春永驻,笑颜常开!” 玛瑞娜呆呆的看着吴麟,这就是东方人的将军么?他们的兵马真的很厉害,那位督师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陈耀峰的到来,只是梅林城归属没了悬念,霍尔楠掌控梅林城之后,仅仅过了数日,南部梅林城红葡萄贵族,便与北洛林白葡萄贵族达成了同盟协议。接下来,王国爆发了百年来最庞大的战争,在南北洛林贵族的联合打击下,王国皇室所拥有的图林城在两个月之后被攻破。 王国宣布与大明帝国结成同盟关系,如此一来,铁墨的西方战略终于完成,占据了西伯利亚高地的晋北军将立于不败之地。 当梅林城的战事结束,铁墨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至此,晋北军算是完成了所有的战略目标。自鄂木斯克往东庞大的西伯利亚土地归属大明,如今晋北军打退了想来占便宜的日耳曼人和丹麦人,又与法兰克贵族结盟,已经对俄国形成了实质性的夹击之势。 经过一连串的失败,尤其在失去鄂木斯克之后,俄国实际上已经变得无比虚弱。而实际上最大的打击还是莫斯科大公沃尔康臣服东方,可以说狠狠地打了俄国贵族的脸。 波耶贵族们当然很想把脸面找回来的,可是实力急剧衰弱让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波耶贵族不是不想重新集结兵力发起反扑,可理智告诉他们这样做是在找死。东方人做事情真的很聪明,他们打着为旧沙皇伊万复仇的旗号,把伊丽莎白公主推到前台,这让俄国百姓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感。 更何况生活在鄂木斯克和托木斯克的百姓生活不仅没受到影响,甚至还过得更好一些了,他们更没理由反抗伊丽莎白公主了。沙皇是伊万家族的人还是罗曼诺夫,老百姓并不是太关心。 伊丽莎白作为旧沙皇唯一嫡系血亲,统治俄国可以说是名正言顺,而伊丽莎白与铁墨之间的婚约,也让晋北军对托木斯克以及鄂木斯克的统治变得合情合理。 崇祯八年六月,在经过长期的征伐后,西伯利亚变得安静起来,不仅俄国人退到西边舔伤口,就连晋北军也开始兵力收缩。晋北军如今占尽了优势,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铁墨突然下令退兵,让很多人发起了牢骚,最为突出的便是一心渴望着建功立业的尚可喜了。 南托木斯克城,虽然是临时议事,但晋北军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都到了。对于退兵一事,刘国能等人也心生疑惑,但多少有些耐性,但尚可喜可就憋不住了。 “督师,属下不懂,为什么这个时候收兵?丹麦佬已经被吓跑了,西边的法兰克人也决定帮我们牵制日耳曼人,如今正是一鼓作气往西打的时候,咋能退兵呢?”尚可喜越说越激动,渐渐地脸有些红了,“督师,莫不如这样,你给末将一支兵马,末将一个月内把莫斯科拿下来,末将敢立军令状!” 第823章 张献忠破凤阳 第823章张献忠破凤阳 铁墨轻轻皱起了眉头,淡淡的看了尚可喜一眼,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慢慢说道:“你们之中是不是有很多人也跟尚大炮有同样的想法?” 此时众人互望一番,有不少人点了点头。见此情况,铁墨眼中少有的闪过一丝怒色。 “你们胃口还真不小啊,你就算打下莫斯科又如何?我们管得过来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连管理贝加尔湖周遭都有些吃力,拿什么来兼顾这么远的地方?要不是靠着伊丽莎白的旗号,你们真就觉得我们可以轻易控制住鄂木斯克和托木斯克?” “哼,如果不是这里的百姓认伊丽莎白做俄国女王,他们会服你们管?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可是女王侍卫军!从大明到西伯利亚,路途遥远,天寒地冻的,你们是神仙不成?管得过来么?” 待铁墨话音刚落,旁边的海兰珠和善的笑了笑,仿佛是在打圆场一般,起身说道:“你们也别怪督师生气,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从贝加尔湖到鄂木斯克,连年大战,你们知道耗费多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晋北军需库存已经撑不住了,这仗再打下去,将士们手里的火枪就要变成烧火棍,手里的弓弩也将没有箭矢可用。” “你们想继续打,又没有问过手底下的兄弟?背井离乡,在这苦寒之地征战这么久,你们觉得他们不想回家么?所以啊,这仗没法再打下去了,事实上此番远征能拿下鄂木斯克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若不是靠着伊丽莎白的身份,我们还要为当地俄国百姓头疼呢。” “还有,日前从晋北送来军报,如今国内也是不太好,流寇李自成死灰复燃,又拉起一支大军袭扰中原各地,辽东女真人也是不安稳。就算我们想继续打,你们觉得朝廷会允许么?” 听了铁墨和海兰珠的话,耿仲明等人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实他们并不蠢,很多人知道战争得复杂性,只是他们没想到局面竟会变得如此急迫。 会议过后,晋北军内部总算统一了思想,第二天开始远征军除了必要的留守兵马外,陆陆续续开始后撤,而属于旧沙皇伊万家族的旗帜也飘扬在鄂木斯克和托木斯克的土地上。铁墨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这样这块地方其实就成了铁墨的私人地盘,就算朝廷也没理由指手画脚。 朝廷那帮子贪婪地家伙肯定会对西伯利亚动心思的,但他们也只能对贝加尔湖一带动心思,却没法对托木斯克等地下手,因为这里名义上是女皇伊丽莎白的地盘。 伊丽莎白的地盘可不归大明朝廷管,只要那些家伙敢伸手,铁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那些爪子给剁了。这样,也算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如果在大明实在招人嫉恨,混不下去的时候,自己也能退到托木斯克来。 总之,有备无患! ............... 崇祯八年七月初,当暖阳照射大地的时候,在广袤的草原上,一片黑影出现在天际。几个牧人赶着牛羊吆喝着,不多时他们驻足望着远处,慢慢被那片影子所震撼。那是一支庞大的队伍,隔着很远就散发出一种杀伐之气,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漠北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支队伍。 “安克烈,难道是可汗的大军跑过来了?”一名牧民抓着马鞭,有些疑惑的说道。这时旁边的人摇了摇头,“达哈勒大汗现在还在图拉河呢,可到不了这里,再说了,你看着装束可不是咱们的人......咦,难道是晋北军?听说他们前些年曾经有一支远征军去了蛮子的地盘......” 牧人说的没有错,这支大军便是从西伯利亚返回的远征军。走在长长的队伍前方,一路走来,看着风景不断变换,铁墨心中感慨万千。两年多的时间耗费在西伯利亚,无数的财力物力和人力,再回到大明的土地,竟有种想哭的感觉。也许很多人觉得这样做不值得,但是铁墨觉得自己这样做事非常值得的。 越靠近漠南,海兰珠脸上的笑容越盛,她可真习惯不了西伯利亚的气候,还是温暖的南国更适合。玛瑞纳和凯蒂对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亦或者说她们有些震惊于这片广袤的大地,无法想象这片土地都属于那个叫大明的帝国,而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男人竟然只是明帝国的一名权贵。 张北,无数人在城外等待着,他们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为了迎接那些远征而归的游子。在最前方一男一女看上去甚是尊贵,女的倒是熟悉,她便是阿琪格公主,倒是那名男子有些陌生。 午时二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督师回来了......” 这一声大喊彻底引爆了人群,大家一起欢呼了起来,哪怕是阿琪格也举起了手,大声呼和起来。两年多的时间,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这也让阿琪格成熟了许多。铁墨和海兰珠不在的时间里,她才晓得要管理庞大的晋北集团是多么的不容易。 一人一马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了阿琪格面前,真的见了面,一向泼辣胆大的阿琪格眼中居然泛起了丝丝泪光,“哼,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 铁墨翻身下马,并没有太多言语,伸手将阿琪格拥在了怀里,“怎么还哭了?这些时日苦了你了,在西伯利亚的时候,听说你做的非常不错。” 安抚阿琪格一番,这才留意到不远处的男子,看到此人,铁墨大为诧异。居然是兵部侍郎陈新甲,这里可是张北,按照规矩他铁某人需要去京城的,没有让陈新甲来张北的道理,哪怕他铁某人是边军重臣也没这个先例的。自从侯世禄总领兵部之后,陈新甲因为政见一致,如今也算是晋北党一派了,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张北,肯定是有其他原因的,绝对不是迎接远征军这么简单。谷袔 走到陈新甲面前,铁墨拱手施了一礼,“陈大人,你怎么亲自来了?侯尚书身体可安泰?” 陈新甲哪敢受铁墨的大礼,赶紧拱了拱手,“督师远征西伯利亚,劳苦功高,朝廷岂能敢忘,陛下着人宣读圣恩,下官主动请缨。至于侯尚书,倒是健硕的很,时常还念叨督师呢。” 陈新甲这番话说的漂亮,铁墨却听得直皱眉头,他听出话中的深意,所为的圣恩怕是不简单啊。越过城门,将一应事务交给陈子龙后,铁墨带着陈新甲去了月亮宫,来到屋里,才认真的问道:“陈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又出大事了?” 陈新甲面露苦笑,此时也无旁人,他神情凝重的说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督师,哎,这件事其实已经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就在半年前,流寇张献忠趁着鞑子祸乱辽东之际,死灰复燃,正月里居然破了凤阳府,此贼也是可恨,竟然......竟然毁了皇陵.....听闻此事,陛下大病一场,随后昭告天下,各路兵马集聚中原,势要剿灭这股流寇....” “当时督师率军远征西伯利亚,侯尚书以此为由没有征调远征军回援......可是眼下远征军归来,朝廷上下又开始掀起新一轮声浪,要让晋北军迅速入中原剿匪.......” 陈新甲话音刚落,铁墨就大皱眉头,“简直是胡来,远征军子弟在西比利亚浴血奋战,没有片刻休整,如今回来,立马就拉到中原剿匪,真当他们是牲口呢?就算他们没怨言,就这么一支疲惫之师,拿什么打仗?” “督师息怒,这也是下官亲自来张北的原因。侯尚书的意思是希望督师出面解决流寇之患的,至于怎么做,那就看督师的手段了。如今鞑子在辽东虎视眈眈,孙督师那边压力也很大,如果任由流寇在中原这么祸害下去,恐怕我大明真的就危险了,于公于私,剿灭流寇之事都无法不管。” 铁墨何等人,很快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陈新甲的眼睛,小声道:“陈大人,侯尚书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因为兹事体大,怕引起祸患,所以尚书大人没有写书信,但是来的时候,他亲口对下官说,士卒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中原有的是剿匪兵马,就看督师想不想用,能不能用!” 铁墨长长的呼了口气,他深知侯世禄话里的意思,这是要他铁某人去抢兵权啊。晋北军连年征战,需要休整,余下也要防着草原各路豪强,尤其是林丹汗,断腾不出多余兵马去中原剿匪的,可是中原各路剿匪兵马还是有的。收拢中原各路兵马大权,这不光是跟六部撕破脸,也是在动崇祯心里的底线了。 以前因为孙承宗以及侯世禄等人的原因,铁墨就算有此心也不敢做的,没想到现在侯世禄竟然亲自建议他这么做。铁墨相信侯世禄一定是经过长久考虑后才做出的决定,而此事也一定没有跟孙承宗商量过。铁墨心里很清楚,孙承宗一心效忠朝廷,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行为的。 呼,也许有些事情该做了,如果想要扭转大明困局,想要这花花江山不落入外族之手,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 “陈大人,你回去告诉尚书大人,就说铁某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罢,铁墨轻轻眯起了眼睛,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后,就意味着自己跟崇祯努力维系的关系将不复存在。可是没有办法,大明不换个活法,最终的结果就是帝国崩溃。 送走陈新甲,铁墨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自己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张献忠这个浑蛋到底还是把凤阳府给掘了,这件事恐怕已经成了朱由检最大的心病了。如今孙传庭坐镇河南府,崇祯又任命杨嗣昌为新任三边总督,他铁某人想要在孙传庭和杨嗣昌手里夺兵权,崇祯会怎么想? 紫禁城内,金銮殿上一片凝重之色,自从朝会开始后,满朝文武一个个闭上了嘴巴,似乎生怕说错话一般,这和以前吵吵嚷嚷的朝会可不同。能站在金銮殿上的哪个不是人精,远征军已经大胜得归,晋北军为大明开疆拓土,主政晋北的铁墨应该受到重赏才对,但到现在也没有旨意下来。也对啊,以铁墨如今的位置还怎么封赏?已经赏无可赏了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陛下有意让铁墨去中原剿匪,但铁墨却想分杨嗣昌手里的兵权。杨嗣昌那可是陛下的心腹,铁墨这么做不是要陛下的命么? 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对六部非常有利。只要陛下与铁墨之间的关系不可修复,那么陛下必然要倒向内阁六部,届时再想办法肢解晋北势力就好了。 上书房静悄悄的,王承恩躬着身子站在角落里,朱由检就呆呆的坐在椅子里,在他面前放着一份折子。 “王伴伴,你说朕该答应他么?”朱由检面无表情,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此时此刻,他恨透了铁墨,内阁六部贪,而铁墨更贪,分中原各路兵马兵权,他这是要造反么? 王承恩忍不住打了个机灵,他做梦也没想到陛下会有此问,他赶紧回答道:“陛下,奴婢不知。” “哼,你是不知,还是不敢说?给朕抬起头来,朕让你说”朱由检死死盯着王承恩,仿佛要把这个人看透一般。王承恩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提留着心说道:“别的奴婢也不懂,奴婢只知道要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才行。流寇张献忠毁我中都,若不尽快剿灭,天下百姓该如何看?陛下威严何在?” “是啊,先要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啊”朱由检嘴角一咧,露出一丝苦涩。这时王承恩心里才彻底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重了,刚才若是答不好,恐怕就要去阎王殿走一遭了。 如今晋北势力以及伸到了宫里,自从懿安皇后入冷宫之后,陛下看谁都不放心了。王承恩心中也有些发寒,忠心耿耿伺候了二十多年,居然还要被怀疑,果真是帝心如渊啊。 第824章 你抢你的我抢我的 第824章你抢你的我抢我的 巳时,金銮殿中看着满朝文武,崇祯皇帝朱由检正在做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而文武百官包括侯世禄在内全都静默无声,其实大家都明白崇祯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 流寇祸乱中原,尤其是张献忠所部更是将老朱家的祖坟给挖了,崇祯皇帝恨不得将此人扒皮抽骨。大明江山风雨飘摇,辽东女真与林丹汗相继发力,中原流寇作乱,若是不尽快把流寇剿了,大明江山真的要分崩离析了。剿匪,就有一个人无法绕过去,这个人就是铁墨。 哪怕是恨透铁墨的清流百官,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剿匪,就得让铁墨出面。如今铁墨威望日盛,在大明军中威望十足,再加上剿匪鲜有败绩,不用他用谁?而且,成基命等人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打算。铁墨不是想要收拢兵权么?那就给他,只要铁墨触动了陛下心中的底线,自此之后晋北势力与皇家微妙的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只要皇帝站到清流百官这边,有着朝廷这面大旗,到时候还动不了晋北么? 良久之后,朱由检淡淡的说道:“中原局势刻不容缓,即刻拟旨,着令五省总督铁墨总领各路兵马,负责剿匪事宜,着令山西总兵满桂率兵入中原,协助三边总督杨嗣昌剿灭开封境内匪患。” 旨意一出,满朝官员当真是神色不一,有的人脸色难看至极,有的人则是心中笑翻了天。朱由检这道旨意看上去很正常,可是暗地里的心思却是深得很。满桂是什么人?明面上是山西总兵,可实际上是跟铁墨穿一条裤子的,说他是铁杆的晋北党决不冤枉。 这两年铁墨不断调兵去西伯利亚开疆拓土,晋北兵力不足,满桂这位山西总兵宁愿放松对陕西王自用所部的控制,也要收拢兵力帮忙维稳晋北。偏偏满桂为人油滑,小错常犯,大错没有,想换他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再说了,满桂手底下的将领一个个跟晋北走得近,就算换个人又能怎么样,搞不好一场兵变下来命就没了。 动不了满桂,但不代表动不了山西兵马。你铁墨不是要抢兵权么?那朕就让杨嗣昌把满桂手底下的山西兵给肢解了。 朱由检这道旨意暗地里已经跟铁墨撕破脸了,大家都要收拢兵权,到时候看谁本事大。当然,要真的因为这事影响了剿匪,那铁墨也要负最大的责任。 旨意下达后,侯世禄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他迟疑许久还是选择了沉默。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侯世禄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可眼下的局面又能如何做?不知道消息传到孙督师那里后,他老人家会怎么办?一旦孙督师执意要维护正统,恐怕大明北疆又要有一场兵灾了,到那时辽东会变成什么样? 朝廷公文很快便下发各处,铁墨得到密函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该来的迟早会来,既然事情已经挑明了,那就让天下人选边站吧。总之,先把张献忠这股匪患给剿了,这股流寇简直是附着在大明心脏上的毒药。 由于中原局势刻不容缓,铁墨只是休息了几天时间便带着人去了河南府。虽说铁墨这两年陷在西伯利亚,但中原这边并没有放空,有丁路言这股势力在,再加上秦良玉,铁墨倒不至于到了中原一点依靠都没有。而在开封府境内,铁墨也埋伏了一路兵马,那便是李养纯麾下的花小荣。 这两年花小荣虽然没什么大动静,但各路势力都晓得花小荣是谁的人,所以哪怕是张献忠也不敢轻易动他。去岁中旬张献忠东进开封南部,也是绕过了花小荣临颍城。流寇内部早就形成了共识,非必要不要动活阎王的人。 却说铁墨来到河南后并没有入洛阳,而是停在了黄河南岸的渑池,这里便是河南总兵丁路言的老巢。洛阳城可是孙传庭地盘,如今跟崇祯闹翻脸的事情也不是秘密,进了洛阳城,要是孙传庭动歪心思,搞不好他铁某人这条命就得栽在洛阳城内。 渑池城内,丁路言将中原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经过丁路言的叙述,也解开了铁墨心中最大的疑惑。 一直以来,在铁墨心中张献忠这股流寇应该要覆灭的,所在中原腹地,没有逃生之路,即使没有晋北军坐镇,光各路朝廷兵马也能把张献忠灭个十来回。可事实却相反,张献忠不仅没被灭,还死灰复燃,从谷底跳了出来。张献忠之所以能在两年时间里重新壮大起来,最重要的是他遇上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陆通,本是开封府真阳县一名秀才,此人可谓是怀才不遇,偏偏野心勃勃,张献忠逃到开封南部后,算是给了这个酸秀才一个机会。当时花小荣想趁机灭了张献忠的,也好为四天王李养纯报当年的大仇。结果率兵过去却扑了个空,当时真阳百姓全都往外逃,根本分不清谁是贼寇,谁是百姓。 就是听了陆通的建议,张献忠将麾下兵马化整为零,融入中原各处。流寇一旦扎堆,那就是明显的目标,可要是分散开来,那就是鱼入大海。就这么一招,竟让朝廷各路兵马抓了瞎,他们发现本该覆灭在即的张献忠所部竟然消失了,没错,就是活生生的在中原腹地消失了。 就靠着这一招,张献忠麾下各部在各处暗地里招揽可用之人,休养生息,居然在一年之后奇迹般的重新壮大了起来。重新集结后,张献忠直接发兵攻打信阳、息县、固始,仅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将开封府南部牢牢地握在了手中。自此之后,张献忠安心借着这块地盘训练兵马,跟朝廷大军对抗,竟然越打越强,直到今年破了凤阳府。 陆通这一招化整为零,看上去简单,可实际上想要做到真的很难,一旦兵马分散,张献忠身边的人马肯定不会多,这样随时都有可能被干掉。可以说张献忠能同意化整为零,那是冒着相当大风险的。不过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没有之前的冒险,也不会有重新的壮大。 因为种种原因,张献忠现在对陆通可以说是言听计从,陆通现在在张献忠手底下的地位,那可是比牛金星在李自成麾下的地位还高。 既然知道陆通的存在,铁墨自然要想些办法的,如今手底下的兵马不多,真正可用的也就花小荣、丁路言和秦良玉手底下的兵马。两日后,坐镇江南的徐美菱也会率兵赶至,但就是这样兵马依旧不足。这个时候想要吃掉其他各路兵马也不现实,指望应天府的徐公爷帮忙就更不可能了。 徐公爷老谋深算,他可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站队,因为对徐家来说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兵马不足,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想点别的法子了。 谷节 好在有丁路言这个地头蛇在,很快王左挂便找到了突破点。张献忠在朝廷大军包围下还能重新壮大起来,要说没人帮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光粮食一项就不是张献忠能解决的。光靠抢粮么?那不是自己暴露目标? 根据花小荣那里送来的密函,可以分析出西华县富商西门风绝对有份。这位西门风自号西门大官人,此生宏源便是效仿西门庆,连爱好都差不多。 西华县离着凤阳府非常近,此次朝廷围剿张献忠,兵灾就在眼前,周遭百姓该害怕担忧才对的,而实际情况是,老百姓们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浑没受到半点影响。 老百姓们都看准了,这次官兵还是会草草收尾。而在西华县里,更是一副繁华景象。夜色下,知县费庆阳一身员外袍晃晃悠悠的进了西华楼,这西华楼专门有个雅间是为费知县准备的,平时的时候这间房锁着,也只费庆阳来了伙计才会打开。像往常一样,坐在雅间没一会儿,就有一个锦袍男子进了屋。 这男子生的面白如玉,相貌俊雅,高高的身高,配上那浓浓的眉毛,倒有种侠义男儿的威风,只是,那男子笑容有些诡诈,头上还带着多小红花,看上去分外不协调。这位相貌俊雅,风流倜傥的人,便是那位名动开封府,西华县里魅力无限的西门风了。 平常风流公子多半拿把骚包的折扇,但西门风不同,他手里攥着两个鸡蛋大小的圆形玉石,走起路来两腿叉开,那架子看上去比费知县都有气势。 “哈哈,费大人,两日不见,你这风采更是往昔啊!”西门风不仅有副好相貌,有着好手段,更长着一张巧嘴。 费庆阳似乎很喜欢这些奉承话,拱着手回礼道,“哈哈,西门老弟,为兄这风采亮不亮,可还不都看老弟的么?快坐吧,与为兄说说,这次又有什么好买卖?” 西门风让小厮在外边守着,亲手关上了房门,他坐在费庆阳对面,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推到了费庆阳面前。那信封厚厚的,一看之下,费庆阳心里就打了个突突,这次西门风给的可真多,想来要做的事情也不简单啊。 “西门老弟,不知这次要运多少?” “四万石,都是从南边大运河运过来的,经柳河码头转运他处!”西门风说的很简略,可费庆阳还是能听明白的。他处是哪里?无非是巢湖罢了,凤阳府巢湖现在可是流寇张献忠的大本营。 以前运粮的次数也不少,但从没有一下运过这么多,费庆阳还真有点怕。想了想,最终还是贪欲占了上风,他将信封往怀里一揣,端着酒杯,脸上含笑,幽幽道,“西门老弟,最近铁督师到了河南府,他的眼睛盯得可是很紧的,所以你我当多加小心才行。” 铁督师的名号,西门风多有耳闻,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督师,想不怕是很难的,所以西门风拱手认真道,“大人,你说该怎么办?” “分五次运,不要一下都运到码头,多加分小心,总不是坏事,你我可不是那些人,做事可以没有顾忌!” “呵呵,大人说的是!”西门风对费庆阳的话还是很放在心上的,他也不想被归到叛匪那边去,因为他西门风还要想更多的艳福呢。 与费庆阳计议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二人吃喝一顿,直到戌时才分手离开。出了西华楼,西门风哼着小曲一路回家,想着家里那几个娇妻美妾,大官人美的鼻涕泡都往外冒。此时大街上行人很少,突然之间,西门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那酒意也醒了几分,他往侧后方一瞧,怒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这西门风可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手上功夫着实了得,否则他干下那么多恶事,早被人宰了。几个小厮闻听大官人喝骂,当即拿着棍棒朝角落里奔去,结果吆喝着跑过去没多久,就全都躺在了地上。从黑暗的胡同里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西门风的熟人,西华县捕头王奥王三郎。 “王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杀某家仆从?” 自打知道西门风和费庆阳私通巢湖后,王奥可是恨透了这二人,如今听西门风如此追问,当即哼道,“什么意思?那你就问问花将军吧!” 花将军?直到此时,西门风才有时间去仔细查看王奥身旁之人,这一看之下,顿时大为吃惊,这不正是那个花小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小荣不是跟着铁墨去河南府么? “花将军....你怎地....怎地回来了....” “哼哼,本将要是不回来,还能看到大官人与费知县演的好戏么?”花小荣平生最恨的就是西门风这样的宵小之徒,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早就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了。 跟西门风,花小荣并不想多费唇舌,“西门风,现在本将给你两条路,第一条,听本将的命令做事,也许能保你全家性命,第二条,那就是让花某灭你九族。” 嘶,听着花小荣冰冷的声音,西门风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他是个狠人,可也要看面对谁,面对花小荣这样的人,发狠只能死得更快。西门风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合作,合作了也许能活,至少也能保住家人性命,要是不合作,花小荣要灭西门家,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第825章 设圈套 第825章设圈套 重回西华楼,花小荣对西门风说了些话,西门风一个劲儿的点头,活像个乖宝宝。 要不怎么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呢,像西门风这样的人,也只有花小荣这样的狠人能镇得住。 巢湖上诸头领的日子可非常不好过,尤其是韩英。对韩英来说,不能出水泊的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韩英这辈子,好色如命,偏偏张大王听了陆通的话,非要学梁山泊替天行道,忠义大旗下,韩英也不敢违了规矩。 再说了,自从举起大旗后,兄弟们可少干那些强抢民女的事情了,所以巢湖内女子少得可怜,有数的几个女子要么有强人护着,要么不堪入目。 没有女人的日子有多难熬,看看韩英无精打采的脸就知道了,提着一根木棒,沿着水寨漫无目的的走着,无意间,瞅到一艘小船悠悠驶来。自打官军发兵巢湖,水寨附近方圆几十里都进行了戒严,怎么会有一艘小船驶进来?生怕是官军派出的耳目,韩英领着几个喽啰飞也似的跑到了水边,小船上一共两个人,一个乘船的瘦削男子,还有一个人裹着一件灰色斗篷。 “呔,你们这招子怎么长的,快快靠岸,再不过来,老子可就要放箭了!”韩英肥脸一抖,举起木棒朝船上的人一声大喝,此时那些守寨子的喽啰们也持着长弓,对准了那艘孤零零的小船。 灰色斗篷下的人一阵气愤,他觉得这韩英简直没长脑子,水寨外围防卫森严,暗哨密布,如果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通过?偏偏这韩英想不通其中关节,把他当做了打探消息的官兵,斗篷人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下露面的,否则也不可能裹得如此严实了。 现在好了,韩英一番威胁,又有喽啰们张弓待命,为了活命,只好撤掉斗篷,露出一张俊俏的脸。 仔细瞧瞧,不正是西华县的大人物西门风么?韩英自然认得西门风的,最近两年寨子里的粮草物资大都经西门风之手买入,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西门风也算是自己人了。要是知道韩英心里怎么想的,西门风一定会找机会把王头领丢水里喂王八去。他西门风求的是财,绝不是真心要依附巢湖的,每次来的时候,都要裹着斗篷,遮住脸面,就是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往常都很好,今日碰上了韩英这个不开眼的。 “王头领,是某家啊,西门风,呵呵,王头领不记得某家了?”站在船头,西门风遥遥拱了拱手。韩英摆摆手,把木棒子丢给小喽啰,示意众人撤了防备,也摆着笑脸回礼道,“哈哈,原来是西门风啊,今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韩英长相实在猥琐,五短身材,肥脸小眼,这笑起来,总是透着股奸诈的味道。西门风心中暗衬道,先由着韩英高兴一会儿吧,也许过几天,这位王头领的脑袋就要落到赵殿下手中了。船靠岸后,寒暄一番,韩英便引着西门风上了山,听说西门风前来,吴用和宋江对视一眼,难道是粮食出了问题? 韩英并未领西门风去聚义厅,而是直接来到了后山张献忠休息的地方。陆通和张献忠早已猜到可能是粮食出了问题,不过二人面上神色不动,如往日般笑着迎出门,拱手道,“西门兄来此,怎地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张某提前准备一下。” 张献忠笑容满面,语声和缓,他拱手弯腰,那架子哪有半点巢湖之主的样子,就好像西门风才是大佬一般。也许有人会因此小瞧了张献忠,可这也是张献忠的厉害之处,他若不是有求于西门风,也许转头就能杀了西门风。可现在,粮食之事还要着落在这位西门风手中,所以躬身讨好一些,又有何妨?大丈夫能屈能伸,何须在意那么多脸面? 做大事者,当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有时为了大业,就是屈身讨好也是应该的。当然张献忠能有此觉悟,也离不开陆通的开导,放以前张献忠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张献忠能将巢湖经营的风生水起,也得益于这种改变。 张献忠态度和善,西门风也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自己与巢湖的关系,莫看姓张的又是行礼,又是微笑的,那是觉得他西门风有用呢,要是没用了,姓张的转眼就敢杀人。当年王嘉胤麾下无数头领,要说水最狠,当属张献忠。这张献忠不光脸色黑,心更黑,当年连自己的女人豆沙,真可谓心狠手辣了。阎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对自己的女人,说杀就能杀。 自打知道张献忠杀了自己的女人之后,西门风都知道张献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知道张献忠的为人,所以西门风和巢湖打交道时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双方只是生意来往,绝不会给张献忠留下什么把柄的。 入屋落座,有侍者奉上茶水,陆通摸着灰不灰黄不黄的胡子,笑眯眯的问道,“西门兄急着进山,可是有什么急事?” 闻听陆通问起,西门风脸上浮现出一些凝重之色,他放下茶杯,拱拱手,长叹了口气,“不瞒二位,某家这次上山,是来谢罪的。日前,得张大王口信,某家好生准备筹粮一事,本来一切如常的,可是昨日出了变故。那杨嗣昌派兵扼守流河河口,严查过往商船,但有运粮运盐船只,一律截留,说是要等战事结束后才能放行。” 西门风表情真切,不似作假,当然,他也不怕张献忠派人去查,杨嗣昌令呼延宝山紧守柳河南娅子口,想来呼延宝山不敢违令的。陆通确实在留意着西门风的神色,这西门风狡诈非常,不得不小心应对,可看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西门风不似作假。怪了,杨嗣昌怎么想到派人扼守柳河南娅子口了?这南娅子口位于柳河南端,向西一拐就入河道,可以说大部分商船都要经过南娅子口,要是官军守住河口,想要从那里运粮食就难如登天了。 谷誎 陆通没再说话,而是朝张献忠打了个眼色,张献忠心领神会,脸上满是愁苦,起了身,走到西门风面前,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西门兄,如今巢湖几万条性命可都在西门兄手中握着呢,这粮食如何运来,还请西门兄再挥长袖。西门兄可放心,此事要成,张某当奉上厚礼。” 张献忠言辞恳切,又行此大礼,西门风赶紧起身,拱手回了一礼,“张大王可莫要如此,折煞某家了,粮食的事,某家自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那西门风一定是有办法了,如果没有办法,西门风这样的人绝不会应下这份差事的。张献忠心中暗笑,果然猜对了,这西门风上山诉苦是假,借机要更多的好处是真啊。转身回座时,张献忠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西门风的胃口越来越大了,说不得过了这道坎,就要撇了这个贪得无厌的西门风了。而西门风呢,他心中也在琢磨着,以后多半是没法跟巢湖打交道了,所幸最后重重的捞上一笔。 一杯香茗,袅袅白雾,西门风凝眉苦思,似乎费尽心神一般。屋中很安静,陆通面上含笑,心里一阵暗骂,这个西门风,明明已经有了主意,偏要装腔作势。陆通为何如此确定?想西门风狡诈似鬼,没有主意,敢跑到巢湖上现眼么?他就不怕宋哥哥一怒之下,剁了他的脑袋? 约有半柱香的时间,西门风放蹙着眉头,缓缓言道,“张大王,某家倒是有个主意,只是这主意要多仰仗诸位兄弟才行。” “哦?西门兄先说一说,到底是什么主意?” “如今官军扼守柳河,想经河道运粮实无可能,某家在西边倒有些关系,可将粮食装船,经河道运到开封南部的固始城。不过从固始到庐州,某家实在无能为力,还要张大王多想些办法才行。” 如果西门风真能把粮食运到固始,自己派人运粮过过庐州回巢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想了想,张献忠拱手笑道,“张某谢西门兄了,如此,就这样定下,西门兄尽快将粮食运到固始,我等自派人去固始取粮。” “好的,张大王既然同意,那某家就早些回去,也好早日去一趟海州!”西门风告辞而去,张献忠和陆通亲自送到山下。西门风这一走,张献忠那张脸也绷了起来,“西门风此人,贪心太盛,老子千辛万苦弄来点东西,一多半落入了此人口袋里。” “大王无需恼怒,等着粮食运进来,陆某略施小计,便让这西门风吃进多少吐出多少。为今之计,当尽快定下派谁去接粮才对。” 听陆通所言,张献忠收拢心情,召集巢湖诸位头领前来议事,将接粮的事情说了说,韩英就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哥,此次接粮,就让小弟走一趟吧,大哥不知,小弟在这山上,快窝出病来了!”韩英言辞急切,似乎送大当家要是不答应,他便死在当场一般。 韩英梗着脖子,如一只大公鸡,此时厅中一有人笑出声来,那发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霸王黄禅。话说这位黄禅也是位好色之人,与这韩英一样的病,所以颇为理解为何王头领这般急着接下取粮的差事。这下了山,又是远去固始,王头领要是不解解渴,那还是他么? 连黄禅这样的人都知道韩英的心思,张献忠自然也晓得。韩英是什么人,那是无女不欢的浑人,他荒了这么多年,还不是给他张献忠面子?韩兄弟如此义气,张献忠也记在心里,于是这接粮一事,他便点头应了下来。 以前,张献忠每做决定之前都会询问下陆通的意见,这不仅仅为了稳妥,也是给陆通面子。这些年,还是唯一一次没有询问陆通,实在是觉得没什么可担忧的,不就是接粮么,谁去不是去?张献忠未有担忧,陆通却蹙了蹙眉头,他当然不是对张献忠不满,只是如此草率的让韩英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虽然韩英和庄淮一样,乃是张献忠心腹爱将,可说实话,对韩英的本事,陆通实在没什么信心的,此人好似如命,匪性十足,他要是去了固始,谁能保证不干点出格的事情?有意不想让韩英下山,可现在张献忠已经发话,再劝阻也不合适,首先张献忠面子上会过不去。莫看张献忠表面上对他陆某人从善如流,可陆通可深知张献忠的为人,若是出言劝阻了,张献忠一定会听从,还会说一句“军师说的有道理”,只是这心中嘛,呵呵,八成是要记恨的。 “兄长,王头领一人下山,遇事恐有不细之处,倒不如派一人帮扶王头领,有人伴着,相互也有个照应,出了事亦可商量一下嘛”陆通如此说,也是委婉的劝阻张献忠了。张献忠此时才反应过来,接粮可是大事,怎地就草草的决定让韩英去了呢,这韩英性子要是犯了,岂不是要误事? 有些歉意的看了陆通一眼,张献忠顿时心中一阵计较,他琢磨了一下,扫视厅中诸位头领,缓声道,“关头领,麻烦你陪着韩兄弟下山一趟吧。” 张献忠口中的关头领,那可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其人名叫关兴平,乃三国关羽后人,善使一把家传青龙偃月刀。关兴平军伍出身,为人稳重,派他为副,实则是为主将。当然,韩英对此也是颇有微词,张大王是信不过他嘛,把关兴平这个闷葫芦派出来。 张献忠有令,关兴平自无不从。诸事安排完毕,就等着西门风那边来消息了。张献忠准备接粮,而远在河南府的铁墨则不慌不忙的练着书法。 在这两天时间里,徐美菱也带着兵马赶到了渑池。与徐美菱也是许久未见,这次见面发现徐美菱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多了几分清冷 徐美菱对铁墨自然是很有意见,婚约订下来后也没个动静,还跑到西伯利亚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折腾。虽然心中有所不满,不过徐美菱也知道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 第826章 无脑韩麻子 第826章无脑韩麻子 “督师,此次凤阳剿匪,别的人奴家不管,那个韩英的命必须是我的”说着话的时候,徐美菱眼中寒光闪闪。 铁墨好奇得很,放下毛笔,纳闷道:“他跟你有仇?” 徐美菱有些闷闷不乐的坐在旁边,迟疑了一会方才回答铁墨的问题。徐美菱和韩英确实有仇,徐家并不是南方人,祖籍便是开封固始县。之前徐美菱与兄长徐成到固始祭祖,没想到碰上了韩英。韩英此人好色如命,目无王法,看到徐美菱如此美人,哪里肯放过,于是动了歪心思。 若不是徐成带着随从拼命阻拦,徐美菱就真的遭毒手了。可是事后,徐成却是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铁墨心中不禁感慨,没想到徐美菱与韩英之间竟然还有此过节。 傍晚时分,花小荣便派人来报,说巢湖张献忠已派人下山去固始接粮。闻听这个消息,铁墨喜上眉头。一直以来,铁墨都没想过剿灭巢湖,同样也没想过招安巢湖。剿灭巢湖流寇,让朝廷那帮子人腾出精力对付他铁某人么? 所以,为了自己也得留着巢湖,不剿灭,却又不能招安,拖一段时间让自己慢慢吃掉中原各路兵马,甚至可以吧张献忠麾下的兵马吃掉。当然巢湖那伙子人参差不齐,只能选优秀者用之,全部招安,他铁某人可没那心思再给这帮子人做思想教育,更何况,就庄淮、韩英、孙新等人能教育得过来么? 张献忠派人下山接粮,远离巢湖水泊,他铁某人自能出奇兵擒拿这下下山之人。等抓住这些人,以人命做要挟,威胁张献忠西进与杨嗣昌大军硬拼,等着两方人马拼的差不多了,他铁某人在出手收拾残局岂不美哉? 铁墨的主意不可谓不妙,可一听说下山之人的名字后,心中又犹豫了起来。韩英,没想到张献忠会让韩英下山接粮,感受着徐美菱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可以想象,徐美菱有多想杀了韩英。第一次,徐美菱没有询问铁墨,她转身出了院子,随后一声嘶鸣,有一匹马奔出了衙门。徐美菱这是要回固始啊,铁墨苦笑了下,收拾心情,领着十几名亲卫随后赶去。 由于杨嗣昌大军堵在西边,粮食运不进来,张献忠得了西华县西门风的便利,从海州运粮,而第一批粮食也在二十七日末时抵达固始费县。这一日,韩英和关兴平领巢湖兵马抵达费县西北方五十里处的毛阳镇。而这时候,铁墨也领着侍卫陪着徐美菱来到了一处庄子外。 这庄子出在胡杨林中,离着县城约有十五里,虽然庄子院墙残破不堪,可依旧能看出这庄子往日繁华景象。看着眼前的庄子,徐美菱双目湿润,几乎哽咽。 徐家堡,时隔五年后,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却没了亲人朋友,曾经玩耍的地方,变成了残墙断壁,庄子里没了欢声笑语,有的只是暮色死气。当年庄淮屠戮徐家堡,并没有杀尽庄中之人,等着巢湖兵马一撤,那些活下来的人浚河边上返回,可庄子毁了,再也恢复不到往日盛景了。 打马行走在乡间土路,一路走来,却没看到一个玩耍嬉闹的孩子,偶有行人,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那些人低着头,对过路的马队丝毫不关心,看到这幅景象,徐美菱好不心疼。 铁墨突然有些明白徐美菱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报仇了,谁能放下心中的一切呢,尤其是曾经的家园遭受这种惨剧。 在徐家堡西边有一片坟包,哪里青草丛生,绿意盎然中,却感受不到半点生机。不知道是谁弄起的坟包,徐美菱没有去数坟头,她知道自己的家人一定就在这些坟包里躺着。翻身下马,徐美菱跪伏在地,没有哭声,身子却轻轻颤抖,徐美菱的手指抠进泥土里,有沙石刮破皮肤,却浑然未觉。 “是...是美菱....是你嘛?”一个老人蹒跚着走来,也许大家太关注于徐美菱了吧,竟然没有发现这个老人是什么时候走到坟包前的。 那老者须发灰白,个头不高,瘦瘦的,双眼也向里抠抠着。听到那一声美菱,徐美菱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老人,她揉揉眼睛,看清来人相貌,从地上爬起,飞快的跑了过去,“四叔,四叔...” 那老者名叫徐江,族中排行老四,所以都称他一声四叔。如今见到亲人,徐美菱岂能不高兴,她看着徐江,满是欣喜之色,“四叔,当年...你不是...你不是....” 得见侄女,徐江早已是老泪纵横,他拉着徐美菱的手,哆哆嗦嗦道,“老头子命大哎,只是瘸了一条腿,倒是你和阿成....听说阿成没躲过去?” 徐美菱最不想提起的便是此事了,面对长者,她不敢欺瞒,只能寒着脸点了点头。徐江是看着扈徐美菱长大的,对这侄女的脾性再清楚不过。 “美菱,苦了你了,这些年你到哪去了?老头子等了这么多年,一直盼着你和阿成能回来看看,可是....”说到这里,徐江就摇起了头,见此情况,铁墨不由得心生苦涩,看来徐江也不知道扈成的下落了。 当夜众人歇在徐家堡,直到此时,徐江才得知铁墨的身份,得知一切的徐江,当即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响头,“督师,听闻你用兵如神,勇烈不凡,求你,为我扈家做主啊。” 谷娽 让徐美菱扶起徐江,说了几句话,铁墨说了几句话,算是安抚了激动地徐江,不过从始至终,铁墨都没说什么实质的话。徐美菱没法责怪铁墨,因为从铁墨的角度,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大业。可徐美菱呢,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哪怕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那颗心依旧是属于小女人的,她不在乎什么大业,只在乎那份仇恨,就是这个男人阻止,也要杀了韩英的,韩英不死,她徐美菱就一直活在噩梦里。 夜里,徐美菱收拾行囊悄悄的离开了徐家堡,这一切自然瞒不过铁墨的,这个倔强的女人,一刻都不想让韩英多活啊。铁墨没有去追徐美菱,按照时日,花小荣和林冲也该动手了,韩英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吧,若是被花小荣和陈耀峰活捉,那是韩英命不该绝,要是提早死在了徐美菱手中,那就是他命不好了。 夜色下的毛阳镇很安静,毛阳镇地靠蒙山,关兴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将大部分人马藏在了蒙山上,仅他和韩英领着几十个兄弟扮作过路商客停在了毛阳镇客栈。其实一到毛阳镇,韩英就有些心痒难搔了,当夜就像弄个小娘子乐呵下,可关兴平端坐门前,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关兴平此人,迂腐呆板,若是强抢民女,这家伙八成会管闲事的。可要是不找几个小娘子玩耍一番,这一趟不是白出来了么? 韩英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可琢磨半天也没什么法子能支开关兴平。关兴平盯着韩英,可他哪里想得到此时已经有人盯紧了蒙山,子时不到,就有一支近千人的兵马从蒙山东面沂水河杀出,悄悄地从东部蒙山山坳爬了上去。本来关兴平将兵马留在蒙山上,算是稳妥之法的,错就错在他不该跟着韩英下山。 丑时三刻,蒙山上的六百喽啰睡的正香,结果陈耀峰领人突然杀出,杀的这些喽啰措手不及,好多人睁开眼就成了别人的俘虏。蒙山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楼裸奔东奔西跑,慌不择路,陈耀峰眉头紧皱,心中暗衬,想要把这些喽啰全部抓起来不现实,这么多人总能跑出去一些,他想了想,对花小荣言道,“小荣,此处交予他人便可,你我速领人去山脚埋伏,那关兴平听闻蒙山一事,必会领人救援,我等半路伏击,定要活捉了关兴平和韩英。” “便依将军所言”花小荣对副将吩咐几句,便随着陈耀峰领四百多人前去山脚埋伏,此时还不时有喽啰逃下山来,陈耀峰对这些小喽啰已没太多兴趣,为了不暴露埋伏位置,便放这些人过去。寅时初,韩英睡得正香,听院外有响亮的敲门声,顿时骂骂咧咧的坐起身。 而关兴平,自不用人喊的,他此时已经全副劲装,眼睛也睁的大大的。关兴平这个人有个毛病,一旦执行军务时,爱坐着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关大将军正在闭目打坐呢。 早有客栈伙计跑去开门,嘴上还发着牢骚,“这他娘啥时候了,打尖落座也得看看时辰啊....” 门一开,伙计还没看清来人模样,就被一把推到了房门上,额头往门板上一撞,顿时头昏眼花的,整个人像喝醉了酒一般,原地打起了晃,“天杀的....招贼了...贼来啦....” 那喽啰们逃到客栈,很快就找到了关兴平,把事情一说,关兴平和韩英立马就火了,在固始地界上还有人敢对巢湖兵马下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关兴平还站在原地苦思冥想,韩头领已经抄着短柄枪跑了出去,口中还哇哇大叫,“不知哪家贼子,爷爷要剐了他们下酒喝。” 韩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弄得关兴平跺脚暗骂,这个韩麻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急着去蒙山,不是添乱么,如今敌人是什么来路都没弄明白,就急着动手,当真是不知死活。可王矮子可是宋头领心腹兄弟,看着他落难,回去了怎生交差? 无奈之下,关兴平提着青龙偃月刀追着韩英而去,从毛阳镇到蒙山也就半个时辰,韩英领着一百多喽啰呼哧呼哧的跑到蒙山山脚,刚要上山,关兴平便从后赶来,大声呼喊道,“韩兄弟,切莫莽撞,当小心为上,防贼人暗中埋伏。” 韩英对关兴平特看不上眼,早先在镇子上因为女人一事就对关兴平满腹牢骚,现在这长胡子呆货又说出这等话来,岂能忍?韩英绿豆眼一瞪,没好气道,“关大哥好生不晓事,山上兄弟们生死未卜,此时哪还容得多想,便是有埋伏,也要杀过去。兄弟们,随某家上山,莫要学某些人,瞻前顾后,忒的不是真男儿。” 关兴平不善言辞,不知如何作答,被气得是双腿打颤,胡子一飘一飘的,那张枣红脸也变得青了白白了青。这韩麻子,口舌当真厉害,要不是现在大敌当前,定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也叫他晓得青龙偃月刀的厉害。关兴平拦不住韩英,只能长叹口气,紧紧跟着。 正如关兴平所料想的那样,韩英刚爬上山道,道路两旁就杀出两股人马,这两股人一前一后,立刻将韩英以及上百喽啰堵得严严实实。 韩英是个浑人,好像自打生下来,就没怕过啥事,他绿豆眼瞟了瞟,短柄枪遥指前方黑甲将领,大声叱道,“尔等何方人马,竟敢袭我巢湖兄弟,可晓得我张大王的厉害?” 韩英这一喝,可把陈耀峰逗乐了,手持长矛,一脸戏虐的看着韩英。打量一番,方才对旁边一位彪形大汉笑道,“王三兄弟,你觉得此人如何?” “獐头鼠目,尖嘴猴腮,实乃天下第一大笑话,偏这人井底的蛤蟆,不晓得天空有多大!”王奥最为直爽,他看韩英第一眼,就觉得这货不是好人,看第二眼,就觉得这家伙乃天下第一大恶徒。以貌取人,当然是不可取的,可今天王奥倒做对了。 被人说成獐头鼠目,尖嘴猴腮,韩英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手持钢刀的王奥,当即怒火冲天道,“尔等到底是何人,爷爷手下从不杀无名之人。” “哼,就你这跳梁小丑,哪来的勇气如此嚣张?”陈耀峰撇撇嘴,豹眼怒睁,那凶狠的眼神,竟吓得韩英心头一冷,只觉得这黑甲汉子乃是杀神一般的人物。 “听好了,某家乃晋北军参将,陈耀峰是也,今日陈某,就要活捉尔等贼寇!” 陈耀峰自报名号,韩英立马就虚了,这段时间晋北军的事情可是被人传的神乎其神,尤其是这个陈耀峰,那可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那可是万夫不当之勇的狠人。 第827章 独担责任 第827章独担责任 韩英打起小主意,自己自然不是陈耀峰对手的,那所幸回身对付那个年轻小子,瞧他一身银甲,八成是个小白脸。韩英这么一想,就这么做了,可一交手,韩英差点没哭出来,只见这银甲小白脸枪出如龙,潇洒万分。 花小荣知道自己被人小瞧了,有意要整整这个韩英,于是发狠之下,不过七八招,就挑飞韩英手中短柄枪,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韩英还想从地上爬起来,王奥上前两步,钢刀一挥,嘿嘿笑道,“王头领,你好好歇歇吧。” 韩英被俘,关兴平看的心头狂跳,素闻晋北军中猛将如云,周定山更是军中第一猛将,如今这银甲小将都如此厉害,那周定山要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关兴平就知道不该贸贸然的回蒙山,可现在想要逃已经晚了,因为陈耀峰已经挺着长矛扑上来。陈耀峰臂力惊人,内力雄厚,一把长矛或劈或刺,竟逼得关兴平节节败退。 关兴平真的如此不堪么?当然不是,关兴平做为关羽后人,打小武艺傍身,本事就是比不上陈耀峰这样的猛人,也是差不了太多的。只是关兴平用的是青龙偃月刀,此刀招式厚重,有失灵活,适合马上作战,斩将杀敌,这步战起来,可就大打折扣了。 陈耀峰独战关兴平,花小荣和王奥并未上去帮忙,眼下陈耀峰占据上风,时间又不紧迫,他们要是上去帮忙,岂不是不给陈耀峰面子么?解决了喽啰们,再从侧观望,才发现关兴平已被比的狼狈不堪,终于,陈耀峰瞅准机会,一矛敲在关兴平肩头,余下士兵一拥而上,立刻将关兴平绑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老子,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小人,有本事与关某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这关兴平身长近七尺,眼睛瞪起来,吓人的很,有些士兵竟被吓得忍不住后退两步。 花小荣自然不会理会关兴平的,着人捆好关兴平和韩英,便要押着俘虏下山,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微弱的月光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朝梦山脚下扑来。 马停了下来,那马上女子缓缓走来,看清来人的脸,韩英先是一惊,接着就是大喜,“徐美菱,真的是你,哈哈,美人,快来救救我....” 要不怎么说韩英是个浑人,他根本没发现徐美菱眼中的冷意,还做着要徐美菱救命的美梦。 徐美菱看也未看韩英,他来到陈耀峰面前,拱手施了一礼,“陈将军、花将军,督师有令,由本小姐亲自押送韩英。” “徐小姐,可有督师手令?” “事过仓促,并无手令!” 此时陈耀峰已经明白了,什么督师有令,其实是徐美菱私传将令罢了,私传将令,罔顾军法,那可是死罪。陈耀峰和花小荣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徐美菱和铁墨的关系,眼前可是督师的女人,到底要不要让她带走韩英呢? 很快,陈耀峰就有了决定,他拱手施了一礼,沉声道,“徐小姐,对不住了,没有督师手令,人不能让你带走。来时,我等得到的将令,是将韩英等人押回河南府。” “陈将军,难道一点情面也不卖与本小姐么?”徐美菱冷冷的看着陈耀峰和花小荣,她的手放在腰间刀柄上,也许下一刻就会动手。 陈耀峰凛然不惧,依旧摇了摇头,“徐小杰,这是为你好,你私传将令,已是不该,若再擅杀韩英,岂不是让督师难做?”陈耀峰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倒不怕徐美菱会动手,徐美菱就是再想杀韩英,也不会莽撞到与他们动刀子的,刚刚那一番做作,无非是增添几分压力罢了。 回味着陈耀峰的话,徐美菱确实犹豫了,她想到了如果自己杀了韩英的后果,到时督师怎么做,是杀她以正军法,还是别的,想来督师一定会非常非常为难吧。 徐美菱生出几分犹豫,花小荣和陈耀峰也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候,陡变凸起,那韩英身子甚是滑溜,竟原地打转,挣脱看守的士兵,朝着徐美菱跑了过来,嘴中还哈哈大笑,“美人,找了你许久找不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陈耀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心中暗衬,想死徐美菱了?呵呵,这下可真要死了,好不容易劝得徐美菱生出几分犹豫,这韩英却自己送上脑袋让人砍,孰能奈何? 韩英可不知刚刚徐美菱与陈耀峰等人说了什么,也许是太想念徐美菱了吧,他挣脱束缚,大笑着跑了过来。原本,徐美菱已经压下了心中怒火,想着可能会让督师万分为难,那便想忍着怒,放过韩英,可当看到韩英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往日情景浮上心头,她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秀眉微挑,迎着韩英,徐美菱露出几分清冷的笑容,韩英跑得太快了,转眼间就到了徐美菱身前,陈耀峰脸色剧变,想要冲上去拦在徐美菱身前。 陈耀峰不是莽夫,他知道督师俘虏韩英等人,定然有大用处,可若是徐美菱杀了韩英,那就要误大事了。而且徐美菱是督师的女人,她违逆军法,让督师如何处置?陈耀峰大叫一声,花小荣已经运足扑了过去,“徐小姐,休要动手。” 还在兴奋中的韩英,听身后那两声喊,有些莫名,当看到徐美菱眼中讥讽的冷笑时,韩英立刻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徐美菱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韩英猛然停下,徐美菱却动了,三丈的距离瞬间越过,左手伸出,筛住韩英的脖子,那把短刀在手心盘旋,噗地一声刺进了韩英的胸膛。韩英双手被缚,身法有多不如徐美菱,想要躲避也是不能的,只能任由短刀一点点刺进去。 鲜血渗出,浸透衣服,留到裤脚,感受到生命正在一丝丝流尽,韩英的嘴张了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光彩慢慢松散,“美人,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谷潽 徐美菱松开手,一步步退去,模糊的月光下,映着那张诡异的笑脸,“咯咯....咯咯....狗贼,你不是想死奴家了么,那便死吧....”语声未落,右足抬起,踹在刀柄上,那把短刀噗地一声全部灌入韩英体内,而韩英也睁着眼躺在了地上,双腿抽搐一下,再无了动静。 花小荣蹲在韩英身旁,伸手探了探鼻息,随后朝着陈耀峰摇了摇头。哎,人已经死透了,徐美菱这一刀贯穿胸膛,就是大罗金仙没救不活了。 陈耀峰深知韩英与张献忠的关系,张献忠与那庄淮和韩英可是生死兄弟,如今杀了韩英,势必惹怒张献忠,也与巢湖变成了死敌。督师来河南府,可不是要短时间内跟巢湖死拼的,无非是想借机捞取些好处罢了。可现在,徐美菱杀了韩英,督师的计划也破灭了。哎,韩英可以杀,但不能这么急着杀啊,督师不是答应了一个月么?为何徐美菱好像连一刻钟都不愿多等? 陈耀峰不是女人,更不是徐美菱,他自然想不通徐美菱的心思。徐美菱真的等不了,莫说一刻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她也不愿多等。徐美菱心里没什么王图霸业,有的只是一刻小女人的心。 陈耀峰呼口气,眉头紧紧蹙着,他在想着该怎么办,徐美菱违抗军令,其罪当杀,可徐美菱是督师的女人,这可如何是好?徐美菱啊徐美菱,为了一个韩英,值得么?思索了下,陈耀峰对身旁的王奥说道,“王兄弟,传令下去,乱军之中,不辨身份,韩英阵亡。另外,今日,徐小姐没有来过,谁敢乱言,本将决不轻饶。” 陈耀峰如此安排,一是想保住徐美菱,二是不想让督师为难,可是,陈耀峰还是太不了解徐美菱了,徐美菱自己做下的事情,又岂会让他人担责任? “慢着,陈将军,美菱谢过了,韩英之事,美菱一力承担,与他人无半点干系!”说罢,徐美菱从韩英身上拔出短刀,翻身上马,不多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些巢湖喽啰们乃至关兴平,对徐美菱都不太熟识,如今见那女子杀了韩英扬长而去,心中多少有些茫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头领不是喊那女子一声美人么,怎么就被杀了? 辰时的徐家堡,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暖光之中,铁墨洗把脸出了门,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美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徐美菱知道铁墨为什么不想现在杀韩英,留着韩英,既不激怒巢湖,又能让张献忠投鼠忌器,现在韩英已死,督师的如意算盘自然是要落空了,徐美菱更知道自己这货闯的有多大,所以她没有辩解,拖着那把随身佩戴的短刀,凝眉道,“徐美菱擅杀韩英,私传军令,甘愿领罚。” “徐美菱,你可知道私传军令,违逆军法的后果有多严重?” “知道,违逆军法,杖五十,私传军令,杀无赦,徐美菱甘愿领死”徐美菱神色决绝,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铁墨摇摇头,满是沉重,“你就这么想死?死,又能解决问题么?韩英已经死了,你懂么?” 徐美菱低下了头,她知道铁墨的意思。将短刀放在地上,徐美菱躬身一拜,轻声道,“督师放心,韩英一事,美菱独立承担,自与晋北军没有半点干系,便是死,徐美菱也不会误了督师大计的。” 说吧,徐美菱捡起短刀,起身深深地望了铁墨一眼,灵动的眸子里满含深情,转过身,她朝那匹千里良驹走去,似乎要去独闯巢湖。此时,陈耀峰、花小荣等人全都抱拳,急声道,“督师,徐小姐虽杀韩英,但情有可原,说到底,韩英之事,末将等人也要负一定责任。” 铁墨伸手阻止了陈耀峰等人,他看着徐美菱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怒色,这个笨女人,理解力总是那么差,而且性子又倔。当徐美菱想要翻身上马时,他冷声喝道,“徐美菱,你今日要是离开本督师,以后就别再回来。你那颗脑袋,当真蠢笨如猪,满是浆糊。” 铁墨怒骂一声,徐美菱却呆呆的抓着马缰,难道是她会错意思了,刚刚督师说那些话并不是让她走? 事实上,徐美菱舍不得离开的,这些年早已习惯了跟在他身边,谁愿意走呢?虽被骂了,徐美菱心中却没有一点怒气,反而有些甜蜜,回过头,她略低着头,想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督师...我...我....” “你什么你,说你是猪脑子,难道还错了?似韩英那种宵小之徒,杀了也就杀了,你竟要为他那个烂人搭上一条命,心里可还有本督师?你要死,呵呵,你死了,韩英就能活?你认识铁某人时间也不短了难道不晓得本督师心性?你是本督师的女人,难道本督师还要因为流寇,送了自己女人的性命么?你,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待在本督师身边,哼,难道我铁墨堂堂五省总督,连一点这点责任都担不起来么?” 铁墨确实生气,他气徐美菱的误解。 说完话,铁墨挥挥手,凝眉道,“花将军,传令李将军,令一万精兵进驻东平府,若遇巢湖出兵,全力阻敌!” “喏!”花小荣拱手抱拳,脸上不掩喜色,督师还是哪个督师,一点都没变。其实,花小荣真怕铁墨会因为韩英一事惩处徐美菱的,因为那样做虽为大业着想,可也意味着督师变了,变得不念旧情,只知利益,所幸,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 “陈耀峰,你也领人回去,封住巢湖贼寇北上之路,若巢湖不出兵,则按兵不动,若巢湖兵马敢出兵北上,杀无赦!” “喏!”陈耀峰顿生几分豪气,腰杆也站的更直了。 一番将令传达下去,陈耀峰、花小荣和王奥等人相继离开,等着院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徐美菱才慢慢凑过来,颔首看着脚面,双手搅在一起,“督师...是徐美菱错了,误会了督师....” “哼,现在晓得错了?本督师要是真铁了心要保韩英,还会放你离开么?你真以为骑着马跑出庄子,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第828章 各方心思不相同 第828章各方心思不相同 “督师,美菱没想过这么多....当时只想着...”徐美菱话未能说完,因为铁墨已经攥住了她的手,“别说了,现在韩英已经死了,心事也了了,别冷着张脸了,好像谁都欠你万两黄金似的。” “嗯!”让铁墨倍感意外的是,徐美菱竟然真的抬起头递了个笑容,那笑容很自然,就像一阵春风,化开了冬日的白雪。 徐美菱笑起来可真美,这就好,没事就该多笑笑。 河南府,关兴平被关押在府衙西边排房里,铁墨推开房门,上下打量着关兴平。此人三十余岁,身高奇长,快有七尺,生的是相貌堂堂,凤眼方脸,颌下一缕长髯,更显威猛气息。真不愧是关二爷的后人,这神色样貌,深的几分深邃呢。 “关将军,本督师只问你一句话,可愿辱没了汉寿亭侯的威名,当一辈子匪寇?你若愿,本督师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向朝廷表功。若不愿,就去了束缚,拿着你的绝世宝刀,随本督师北地杀寇,建功立业!” 铁墨说的简明扼要,却又字字珠玑,当世劝降的,哪个不是口若悬河,之乎者也,头头是道。可铁督师不这样,他开门见山,仅仅几十字,态度却非常明晰,那就是你降,本督师就收你为将,不降,本督师亦不多费口舌。 话不多,可落到关兴平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关兴平当初随军剿灭流寇,还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如今落在流寇之中,还不是为了等着招安哪一天,若不是张献忠一席话,说等朝廷招安,他又岂会甘心为贼?当今朝廷无能,灾民遍地,好好地,谁不想为国争光,更何况是他关兴平还是汉寿亭侯的后人。 关兴平怎能不想降,晋北军征战北国,威名显赫,铁督师更是大明豪杰,令人钦佩。关兴平没有思索太久,他抬着头,眼中满是犹豫,“督师,关某误为贼寇,为朝廷不容,督师,真敢用关某一贼人?” “哈哈哈”闻听关兴平此言,铁墨仰头狂笑,折扇一合,指着关兴平道,“关将军敢降,本督师为何不敢用,堂堂汉寿亭侯的子孙,难道还不值得赌一把么?至于朝廷?嘿嘿,朝廷要是还能管那么宽,天下也不会烽烟四起,关将军也不会兵败为贼,本督师亦活不到今日,更不可能手掌雄兵,布控北国。” 铁墨毫不客气,他就是要说大明岂会奸佞横行,朱由检也不是个称职的皇帝,朱由检心狠,却又不是王者霸道,他会杀人,又不懂得斩草除根,他心系黎民,却又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治国良策,总之,他就该是个逍遥王,不该当皇帝,当了皇帝,就是祸害。 天下间,敢如此直言朝廷无能,官家昏庸的,恐怕只有当今铁督师了吧。关兴平方脸颤动,美髯狂抖,起了身,拱手深深地行了一礼,“督师有东海心胸,关某当为督师披荆斩棘,死战四方。” 关兴平一直都有一颗雄心,他也想忠义无双,不弱了先人威名,可当今之世,不给他这个机会。现在督师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再不拼命攥住,他就是当世第一蠢夫,死后也无颜见列祖列宗的。 铁墨言辞如刀,顺利让关兴平归顺晋北军,而此时的巢湖之上,却是一片哀声。当韩英的死讯传来,张献忠满脸悲愤,仰天长叹一声,“韩英兄弟,你如此去了,痛煞为兄也....” 不管张献忠是惺惺作态也好,还是真的心疼韩英,总之,巢湖上哭声一片,众人同仇敌忾,誓要与那晋北军拼个你死我活。 崇祯八年八月月二十八午时,晋北军于蒙山伏击巢湖兵马,杀死杀伤百余人,其余四百多人连同关兴平一起被俘,一战之后,巢湖马军统制关兴平投降晋北军,韩英则死于晋北军刀下。消息传来,巢湖群情愤慨,闹着要给韩英报仇,就连张献忠也祭祀大旗,发出了与晋北军血战到底的誓言。 这次张献忠也不藏着掖着了,盛怒之下不仅下令报仇,还在“替天行道”大旗旁边升起了另一面大旗,自称“古元真龙皇帝”!这下张献忠是装都不装了,老子就是要继续造反! 巢湖上,群情汹涌,陆通却绷着脸,心里满是担忧,和晋北军结为死敌,实为不智,死一个韩英而已,岂能坏了巢湖大事?换句话说,为了巢湖大业,莫说死一个韩英,就是死两个韩英,该忍耐时也该忍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岂在乎区区一日? 可是事实,如今巢湖上从张献忠到喽啰们,全都认准了晋北军,谁要说一个不字,便会被唾沫淹死。大道理,陆通想得很清楚,可他就是没有对张献忠说。张献忠不知道此时和晋北军死拼的后果么,他当然知道,与晋北军作对,结为死敌,巢湖就要同时面对晋北军和杨嗣昌的兵马,压力骤增,到时大战一起,死伤繁多,说不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巢湖势力也会覆灭。 本来按照陆通的计划,借着朝廷兵马内部的矛盾,让杨嗣昌和铁墨先斗上一阵,义军再从中不断找机会,可是现在计划被打乱了。 明知与晋北军结为死敌不对,可张献忠为什么还要领着头的这么做,因为他是当世枭雄。张献忠是个枭雄,他的大业有巢湖,却不仅仅只有巢湖,他只是将巢湖做为跳板,将来鱼跃龙门,做一番大事业。不同的目标,不同的选择,张献忠要紧紧握住巢湖兄弟的心,为了这一切,就是死再多人,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所以,明知道跟晋北军结仇殊为不智,他还是选择了直面晋北军。 韩英是谁?那是张献忠的心腹,如果此时张献忠不报仇,其他人会怎么想?这些人心中多是江湖义气,可少有天下大业的,哎,为了笼络人心,可惜了那些兄弟的性命了。 巢湖近百头领,能看得清晰的,不只有张献忠和陆通,还有一个朱深。此时朱深头缠白布,腰系白带,神色微怒,只是眉宇之间,不时流出几丝讥讽。他现在对张献忠所作所为,越来越寒心了,当时投靠张献忠,觉得大家拧成一股绳,对抗朝廷,能成就一番伟业,可时间久了,才发现这里也是勾心斗角,比之朝廷里也不遑多让。哎,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如此张献忠,如此义军,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哼,就因为韩英那样的人,要累的无数兄弟送命,张献忠的心够大,也够狠。 当日,巢湖聚义厅外战鼓隆隆,厅内众头领齐聚堂内,张献忠亲口下令,要于明日派大军攻陷中都,威逼河南府。对此,众头领云起响应。 “朱深、史明听令,你二位领两千兄弟驻守南部水寨,密切注视小龙山官兵,一旦官兵东进巨野,意图北上,务必拦截官兵,拖延时日!” 谷暼 “是!” 朱深和史明出列接令,自不会多言。之后张献忠又做了一番安排,一个时辰后,诸人才各自散去。等回到住处,原本神色如常的朱深,突然怒目圆睁,一拳擂在了方桌上。砰地一声,史明、陈达和杨春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史明关上门,小心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哼哼,兄弟难道想不到么?张献忠真是好安排啊,着我等紧守南部水寨,这场仗无论怎么打,我等都不会有半点功劳,还有卢先生,竟要他领兵去打西华县,当真是居心不良啊。” “这...这是何道理?” “这一番争斗,官兵何须动用小龙山人马?所以我等去南部水寨,自是没什么用处的,既然没用,又何来功劳?那西华县嘛,呵呵,兄听闻现领兵驻守阳谷的可是李养纯,这李养纯麾下多是旧部,于军中威望十足。加之李养纯用兵稳字当先,张献忠让卢先生去西华,这是要借刀杀人哪!” 听朱深言罢,几人莫不是眼如铜铃,惊诧不已,从未想过,本该同仇敌忾,为韩英报仇的,那张献忠一番安排竟然存了这么多心思。好在有朱深,否则大家岂不是都要蒙在鼓里了?陈达与卢梭关系不错,听罢转身要出门,史明一把拽住了陈达,“兄弟,你这是要去何处?” “自是与卢先生知会一声,也让他莫要白白做了别人刀下鬼!” 听陈达如此说,史明怒目而视,大骂一声,“当真是糊涂,我等已是自顾不暇,如何还管得了他人?再说了,卢先生可不是糊涂之人,也许他早就想到这许多了。” 朱深拍拍陈达的肩头,苦笑道,“史兄弟所言正是道理,卢先生虽然愚鲁了些,可他身边也是有能人在的,那燕九精明似鬼,虽不能看破张献忠全部心思,可也晓得李养纯厉害的,自会劝说卢先生小心行事的,所以陈兄弟就莫要去卢先生那现眼了,要省的误了我等性命。” 听朱深一番话,陈达也冷静了下来,话说那燕九确实挺聪明的。几人坐下,朱深皱眉苦思,好一会儿后,小声道,“史兄弟,今夜你再悄悄走一趟小龙山,问问鲁大哥铁督师是何态度。” 朱深口中所说鲁大哥,不是别人,正是刘国能的老部下鲁恒。因为鲁恒为人豪爽,由于史进是旧识,所以史进便找到了鲁恒,想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好的,过了亥时,小弟就离开寨子,到时还麻烦诸位兄弟帮忙遮掩一下!” “这是自然!” 深夜的小龙山,有虫鸣肆虐,鲁恒手提木棒子,坐在大石头上敲着面前的大杨树,敲一下还数一声,那样子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几个士兵躲在远处,不时地扭过头笑一笑,他们可不敢当着鲁将军的面笑,那样还不被鲁将军捶成肉饼? 鲁恒百无聊赖,闲的能淡出个鸟来,今夜做石头上敲杨树,也实属无奈。鲁恒这辈子啥都不好,就好个酒,可行军打仗,严禁饮酒,晋北军的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为军中将领,鲁恒也没莽到以身试法的地步。不能喝酒,只能忍着,忍倒是能忍,可不喝酒睡不着觉啊,以前督师教了个法子,躺床上数绵羊,现在数绵羊这招也不管用了,所幸自己想个法子,把大杨树当木鱼敲。 还莫说,鲁恒这法子还真管用,敲了约有半个时辰,敲的头昏脑涨,两眼昏花,几乎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来了睡意,可偏偏有人不让鲁恒睡,这不,一个士兵跑到近前,拱手道,“鲁将军,那个叫史明的又来了。” “老子这是得罪佛祖了?刚来了睡意,就要吹喇叭的,这兄弟也是恼人,早不来晚不来,非这个时候来,跟老子有仇不是?” 鲁将军咧着大嘴发牢骚,旁边几个士兵听得直咧嘴,就鲁将军喝酒吃肉杀人放火的,就差破色戒了,要说得罪佛祖,早就得罪了,偏鲁将军有时候还把自己当什么大师傅,平白惹人发笑。一个家伙终究没忍住,转过头一阵笑,小的脸红脖子粗的,鲁恒当即不爽了,提着木棒子往那家伙屁股上来了下,“笑什么笑,信不信老子....啊本将把你关粪坑里去?” “将军....小的没笑....” “还敢狡辩,看我不抽你....”鲁恒作势要打,看到史明已经走过来,当即又收了手装出一副端庄样,那模样好不搞笑。 史明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总觉得今日气氛有点诡异,不过他心里记挂着大事,也没敢多问,拱着手道,“兄长,小弟深夜来访,却有大事,打扰之处,还望兄长见谅。” 鲁恒把木棒子一丢,抓住史明的袖子就往山上拉,“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外边风大,咱们有甚子话,进帐详谈,你们几个,还不去弄点热水来,与我这位兄弟润润口!” “是,鲁将军,小的这就去!” 进帐之后,史明也没什么废话,直言道,“兄长,今日山上议事,已经一定,明日两路出兵,威逼河南府,要为那韩英报仇。” 第829章 报国无门 第829章报国无门 本是大事,没成想鲁恒似乎早就知道一般,浑不在意的摆手道,“这点事何须担忧,刘将军与李将军还有那周将军可都是用兵如神之人,当吃不了亏的,再者,督师早已做好准备,就怕这张献忠不派人去呢。倒是兄弟你,听为兄的,也莫跟着那张献忠了,舍了张献忠,到时为兄在督师面前言说几句,在军中讨个把总职司,也胜过吃那张献忠的鸟气。” 鲁恒的话算是说到了史明心坎里,他今夜前来,主要还不是为了投靠晋北军之事么?他皱着眉头,拱手言道,“兄长,若能与兄并肩作战,为督师效力,自是好的,可弟与朱家大哥等人为贼多年,督师可看得起我等?” 史明所忧,不无道理,鲁恒也犹豫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摸着大光头,哈哈笑道,“兄弟凭的多寻思了,督师不是常人,但兄弟几人真心归顺,又非庸人,督师自会重用。退一步,便是督师心有芥蒂,也无需担忧的,那陈耀峰、花小荣与老子可是过命的兄弟,但叫老子一句话,让他二人帮忙美言几句,督师也不会计较兄弟几人过去的。听老子的,安心前来,若是有什么变故,老子把命抵给你们。” 鲁恒的性子,那是一言九鼎,他说出的话,史明自然是信的的,二人当即约定好,史明方才速速离开。 话分两头,巢湖有北进的苗头,那是瞒不过众人眼睛的,铁墨忙着调兵遣将,以待来敌。按说,巢湖倾巢而出,对抗晋北军,自是杨嗣昌大军东进逼近巢湖的好机会,如果配合好了,就是破了巢湖水寨,抄了张献忠的老窝也是极有可能的。可让人倍感意外的是,杨嗣昌竟然停止东进,就连平时的袭扰也收回了。杨嗣昌此举,那是有意让巢湖最大限度的消耗晋北军呢,对此,铁墨却不感意外,因为他早就得到了密报,日前大名府发来朝廷密报,严令杨嗣昌不得听从督师将令,并言说,巢湖贼势太大,不得轻举妄动。 朝廷的意思很清楚,杨嗣昌敢抗命么?只要他杨嗣昌还想升官发财,就得违心的履行朝廷密令。杨嗣昌下达了按兵不动的命令,麾下一些将军可就不解了,其中当属呼延宝山最为气愤,“杨督师心里在想什么,铁督师吸引大部巢湖兵马,咱们反倒躲在一旁看热闹。” “将军,你小声点!” 有聪明人已经开始劝解呼延宝山,杨督师又非蠢人,他会不知道如何用兵么?恐怕,是上边有人不愿意看到晋北军好吧。 巢湖两路出兵,来势汹汹,而当事人铁墨却浑若无事,气定神闲的坐在屋中陪徐美菱下象棋。怎么说呢,也只有和徐美菱下象棋能下的津津有味了,因为面对徐美菱,铁墨能找到当象棋高手的感觉。徐美菱到底是江湖侠女,哪里有时间研究所谓的棋局,拿出棋子哼哼哈嘿一通冲杀,远不如海兰珠和戴绮梦那般老辣。眼看着马前车要葬送敌手,徐美菱又使出了最后一招,炸着两个肩膀,揉揉眼睛,大惊道,“呀,刚眼花了,没看到,这一步不算!” “嘿嘿,美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可是事先约定好了的,一盘只能悔棋十次,这可是第十一次了哦?”铁督师笑眯眯的,看上去渗人的很,徐美菱姣美的小脸少有的红了红,不过还是嘟着嘴死不认账,“你这人,就会胡说八道,眼睛花了,也能作数?” “好美菱,你今年才方二十,怎地就眼花了呢?难道你以前骗本督师,其实已有百岁,只是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功法?” “啊,呸,你胡说什么,你才是老妖精,呀,看我杀死你”说着话,徐美菱把老相一下拍到了铁督师老将之上,“好啦,将军,你输了。” “你....美菱,你这相什么时候能过河了,还能将军?” “怎地不能将军,我这老相骑着马呢,嘻嘻”跟了铁督师这么多年,徐美菱可把这男人的无耻劲儿学了个十足十,以前纯真耿直的大侠女,变成了一个会耍无赖的女魔头。 徐美菱的老相能骑马,这一点谁也没办法,铁墨俩眼一瞪,伸手把徐美菱拽到了怀中,挠挠痒,弄得彪悍的徐美菱花枝乱颤。叮叮咚咚,一阵脚步声渐近,奥尔格跑进屋,一看屋里情形,自知来的不是时候,咳嗽两声又退了发去,站在外边,高声道,“督师,那个史森明又来了,刘将军正在应付着呢,是还将他打发回去,还是让他进来?” 听到是史森明又来了,铁墨放开徐美菱,摸着下巴想了想。其实自打几天前开始,史森明就经常来衙门大呼小叫了,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跟刘国能动上了手,结果这二人竟打了个难解难分。之前就听人说史森明号称中原第一枪,堪称北地霸王,一杆朱缨枪翻飞如龙,世无敌手。可自从见了史森明的面,才发现这位豪杰用的是一把丈二方天画戟,这武器是差别很大,可武力着实惊人,一把方天画戟舞的虎虎生风,胯下一匹千里良驹,宛若吕奉先再生。 想刘国能何等强横,就是他全力出手,两百回合也莫想占得先机。 自打见了史森明和刘国能打了一场后,铁墨就动了收服史森明的心思,若不是史森明被流寇坑害的家破人亡,他铁某人也不会有此机会。 既然史森明流落到河南府,要是不把这位绝世猛将收归己用,岂不是愚蠢了么?可想要收服史森明,也有个很大的难题。史森明此人家学渊源,忠义无双,对朝廷那可是死心塌地。知道史森明的情况,所以铁墨一直让刘国能等人挡着,不让史森明进河南府衙,如此做,一是为了憋一憋史森明,这老虎饿坏了,放出去威力才大嘛。另外,也是为了找到一个说服史森明入晋北军的理由,想来想去,就只能着落在监军杨宪身上了。 今日杨宪已经来到河南府,那么也该见见这个史森明了。按常理,以铁墨的身份,实在没必要亲自出迎的,如今史森明只是一个河南府团练使而已。这团练使听上去好听,就是官府出资弄的民兵,职位连营中都头都不如。想史森明如此豪杰,憋在河南府当一个民团队长,想想也够搞笑的。 整整衣袍,领着徐美菱施施然的去了衙门口,此时刘国能持刀立在门前,更有十几个亲兵如临大敌般盯着门前那名大汉。那大汉身着银鳞锁子甲,身长六尺,凤眼浓眉,方正脸,目光炯炯有神。一杆方天画戟握在手中,背后一把长弓,一个箭壶。 “史森明,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什么人,督师何等尊贵,又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劝你啊,还是回去当你的民团头子吧!” 刘国能是有意挖苦史森明的,话说史森明当初逃出巢湖,来到这河南府,可是散尽家财,才弄了个团练使,现在倒好,被刘大将军这般讥讽,弄得史森明这个堂堂六尺大汉好不脸红。谷阊 铁墨老远就听到刘国能的话了,闻言不由得一笑,慢悠悠的走出去,扫视史森明一眼,端的是相貌堂堂,一员上好的虎将。其实铁墨已经暗中观察过好几次了,但史森明却是第一次见铁墨,等着铁墨等人躬身行礼后,史森明才知道这俊俏男子的身份,不由得心中一慌,将方天画戟放在地上,拱手行了一礼,声如洪钟道,“小人史森明,参见铁督师。” “哦?你就是那个数次闹事的史森明?你很不错嘛,找本督师何事?” “督师,小人自小习武,练了一身本事,今闻流寇来犯,敢情督师派小人做马前卒,小人定位督师去贼人项上人头!”史森明说出话来,信心十足,面上不见半点怯懦。 铁墨点点头,可没多久又摇摇头,脸上显出一副为难之色,“哎,史将军能与刘将军斗上两百回合不分胜负,那本事自然是不小的,本督师也有意请史将军帮忙对敌,可不行啊。” 史森明不解了,俩眼一瞪,本能的问道,“如何不行?小人有心杀敌,督师执掌军事,怎地就不能派小人去了?” “史将军莫急,请听本督师慢慢道来,史将军应该知道,此次本督师虽为五省总督,可实际上真正控制的,也就只有本督师的两万多晋北军。史将军又非我晋北军之人,本督师如何能调史将军随军行事?不若这样,史将军去一趟杨监军那,但须朝廷一纸调令,本督师就许史将军为先锋,直面贼寇。” 铁墨扯起慌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神情肃穆端庄,像个大大的忠臣。徐美菱站在后边低着头紧紧咬着粉唇,她怕一个忍不住就会笑出声,这恶贼也太能耍人了,他要是想做什么事,谁能拦着,还朝廷调令,什么时候铁督师把朝廷调令到回事了? 徐美菱自然知道铁督师的鬼心思,可史森明不知道啊,他虽然听说铁督师与当今朝廷不太对付,却从来没想过铁督师会拿朝廷命令当个屁。此时,史森明觉得铁督师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不是晋北军之人,又是河南府任命的团练使,想要出征,怎么也得先经过河南府同意的。换句话说,就是要讨到朝廷调令。 史森明和张献忠结仇太大了,他根本没往深处想,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想通铁督师话语之中多有矛盾,五省总督,全权处理军政要事,只要他想,这调兵遣将,何须河南府衙同意? 被铁墨一通忽悠,史森明拱拱手,提着方天画戟去了别处,他这次去的不是府衙,而是兵曹司。如今河南府衙大部分官吏都搬到了兵曹司做事,当然,监军杨宪也坐在兵曹司衙门喝茶呢。来到兵曹司门前,费了些口舌,那门子领着史森明进了兵曹司,知府张成源并未坐在主座上,那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这位太监自然是监军杨宪了。 张成源好像生怕史森明闯祸,咳嗽两声,端着架子吭哧道,“史森明,你好不晓事,还不给杨监军见礼。” 史森明心中一惊,不由得打量了下杨宪,只觉得这太监阴测测的,笑得也是那么假,这不阴不阳的太监就是朝廷派来的杨监军? “小人史森明,参见杨监军、张大人!” “嗯,史森明啊,你来此作甚?” “回杨监军,近日巢湖贼寇进犯庐州等地,小人自觉有些武力,想请命迎敌,还望杨监军、张大人能给小人发下调令!” 史森明言辞恳切,一副忠君爱国的表现,不曾想杨监军却绷着脸,不阴不阳的捏着兰花指哼道,“什么调令?前些日子朝廷已经下了命令,各部人马不得妄动,所有人都不能动,怎地你要什么调令,当真是岂有此理。” 史森明被杨宪一席话噎得不轻,梗着脖子道,“杨监军,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当今圣上英明睿智,怎么可能要我等按兵不动?贼子攻略中原,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贼子抢掠一番不成?” “大胆的史森明,你的意思是在说某家伪造圣旨了?” 杨宪大怒而起,张大人身子一颤,起身堆笑,想过来再次和稀泥,不过杨宪看都不想看他,一把将和稀泥的张大人退到一边,指着史森明骂道,“史森明,你一个小小的团练使,也该与某家如此说话?” 史森明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拱着手不说话,不过那表情再明显不过了,反正就不信官家会昏头到下令各部按兵不动。 杨宪哼了哼,从怀里掏出一份黄绢,递过去冷笑道,“敢怀疑某家,史森明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是不是御旨?” 史森明一点都不客气,摊开黄绢扫了两眼,果然是朝廷令各部按兵不动的将令,一切都可能是假,但圣上的大印是不会假的。这下史森明愣住了,随后胸口窜起一股怒火。 第830章 忽悠 第830章忽悠 当年在巢湖,妻儿尽皆惨死流寇之手,仅有一房小妾因回娘家才捡了一条命。和巢湖的仇恨,几乎不可化解。 多年来,史森明留在河南府厉兵秣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家人报仇雪恨。可惜,朝廷历次围剿,都是无疾而终,他也无用武之地,倒是巢湖,不时出击,打出了诺大的威势。现在,好不容易朝廷真的要发兵围剿巢湖,以为可以有机会随军出征了,结果杨监军竟然说官家不让出兵,由得晋北军自己折腾。 这...这...当真是岂有此理,史森明的脾气并不算太好,多年来仇恨压身,一股怒火冲天而起,瞪着眼,呼吸也粗重了起来,“怎会如此?巢湖主动出兵,此乃灭巢湖最好机会,竟不发兵,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史森明本就身材魁梧,如今一瞪眼,长须飘飘,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彪悍之气。杨宪也是有功夫在的,可还是被史森明吓了一跳,他起了身,腾腾往后退,慌乱之下,碰倒了桌案上的瓷瓶。知府张成源更是不堪,他这辈子哪见过史森明这般雄壮之人,顷刻间吓得面如土色,双腿打颤。 杨宪到底是监军,拉开一点距离,忍着惧意,一拍桌案,盯着史森明尖声叱道,“好你个史森明,竟敢当堂咆哮,意欲何为,可是要造反呼?” 造反二字,有多严重,可想而知。史森明一生最讲忠义,一听杨宪呵斥,想想刚才所作所为,登时冷汗就渗了出来。他后退两步,朝着杨宪和张成源拱拱手,慌忙道,“小人粗人一个,顶撞了监军和知府,还望二位海涵。” 史森明软了下来,被吓的不轻的杨宪反倒来了精神,他阴沉着脸,冷笑道,“你刚刚说甚子岂有此理?依某家看,你才是岂有此理,当今官家亲自御旨,你竟敢生疑,当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敢威胁上官,罪加一等,来人啊,将这史森明押入大牢,让他好好清醒下。” 话音一落,从外边立马跑进来四个侍卫,他们拖着史森明就走,史森明忌惮造反之事,不敢反抗,只能大声呼道,“杨监军,你不能这么对待小人,小人一心征讨贼寇,于大明忠心耿耿,你不能这么对待小的。” “拉下去,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某家大刑伺候!”这会儿杨宪倒是威风凛凛的,浑不记得刚刚被吓的腾腾后退了。 最终史森明还是被押了出去,听不到史森明声音了,杨宪瘫坐在椅子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督师也太坑人了,史森明如此悍勇,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要是今日性命误在史森明手中,岂不是冤枉?杨宪对铁墨是有点意见的,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心中很清楚,自己在铁墨眼中就是条狗,连贴心下属都算不上。 史森明被扔进大牢,一连两日,连个看望的人都没有。史森明真的很心急,同时又气怒交加,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要为朝廷剿匪,也有错么? 直到第三天,才有人来牢中看望史森明,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史森明惺惺相惜的高大将军,刘国能手提一坛酒,往牢房里一放,史森明却是一点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他叹口气,坐到牢门前,低声问道,“外边怎么样了?” “日前张献忠亲自领贼兵重新围困寿州县,卢梭也领万余人到了西华县东边,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有一场大战了。今个不到午时,督师已经离开河南府去了西华县。” 刘国能摇头晃脑的,一脸唏嘘,似乎是为史森明可惜一般。听刘国能一席话,史森明心里如猫抓挠一般,张献忠亲自领兵攻打寿州,这是多好的机会?史森明当即坐直身子,朝着刘国能拱了拱手,“刘兄,可否救小弟出牢,小弟与那张献忠有血海深仇,若不杀一杀那张献忠狗贼的威风,小弟这辈子都会不甘的...” “哎,兄弟,与你说实话吧,为兄要捞你出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与那张献忠有血海深仇,刘某也是晓得的,可你想过没有,放你出牢房,又能如何?三省总督杨嗣昌可是奉了皇命,严令各部兵马不得擅动的,你要是违了御旨,这辈子也就毁了!” “这....”史森明果然愣住了,脸上也是一片愁容,他想要报仇,可又不想违抗御旨。他家学渊源,自小家人就教导他要忠孝仁义,这违了御旨,还算得上忠臣么? 史森明不说话,刘国能也不急,他能感觉到,其实现在史森明心里已经开始犹豫了,只不过从小形成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扭过来的。 “兄弟,莫怪为兄不帮你,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放你出牢房,单枪匹马杀上巢湖,不过那样,有违御旨,军法无情,你以后这朝廷将校是当不成了,最好的结果,是占个山头,成为张献忠那样的贼寇。要么,你入我晋北军,有督师保着,天大的事,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的。” 刘国能神色沉稳,语速不紧不慢,他虽然说了两条路,可供史森明选择的其实只有一条路。史森明武学出众,箭法超群,习了这一身本事,就是要征战沙场,光宗耀祖的,因为寻仇,就跑到别处当草寇,他能甘心么?所以,如今史森明,要么老老实实地待在牢里备受良心煎熬,要么出牢投靠晋北军。 史森明犹豫了许久,终究拿不定主意,他抬起头,颤声道,“刘兄,若能随着督师自是好的,可是小弟听闻,督师贪恋兵权,与陛下关系不睦,小弟要随了督师,那岂不成了....” 不等史森明说完,刘国能怒目而起,他一手抓住牢门,眸子里满是嘲讽,“哼哼,成什么?你倒是说说啊,嘿嘿,不忠不义之徒是么?我呸,当今朝廷昏聩无能,有何值得效忠的?再说了,督师坐拥关晋北,手握雄兵,抵御外侮,前些年不远万里亲征西伯利亚,为我大明开疆拓土,这种难道还是佞臣?这些暂且不提,我等习文习武,为的是什么,是开疆拓土,报效大明,保天下黎民安泰,我等当选有能者辅佐,岂能做那有眼无珠的昏聩迂腐之人?刘某倒要问问你,督师与朝廷芸芸相比,谁更英明?” 刘国能之言,震得史森明头脑嗡嗡作响。督师与其他人相比,这还需要多想么?想督师年方二十,便与蒙古人大战于草原,数战打得蒙古人不敢再南下。论武略战功,铁督师堪比唐之李靖,幸运的是,他不仅仅是个武夫,还于晋北招揽贤才,但凡能人,都有了用武之地,如此允文允武,胸怀广阔之人,想不佩服都难。而朝廷呢?看看大明民乱四起便知道了,有了民乱,却无良策,一个小小的张献忠,竟然憋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能灭了。 史森明对铁墨是敬服的,可想想先人教诲,又生出几分苦涩。 想通了,史森明顿觉浑身轻松,他爬起身,朝门外刘国能拱了拱手,“刘兄,所幸今日听你一言,否则小弟还要昏聩余生呢。” 史森明这一躬,可让刘国能大大地松了口气,娘的,他刘某人这辈子就没干过劝降谈判的事,刚刚可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把所有话都说出来了,要是再不顶用,他就只能照着史森明头上来一刀了。像史森明这种猛将,不能跟随督师,那只能杀了他,难道把他留给朱由检么? 刘国能哈哈大笑,撸起袖子,大脚板往牢门上一踹,呛的一声响,那牢门就哀怨的躺在了地上。史森明看的傻眼了,这刘国能真他娘的大胆,这里可是河南府大牢,外边守着的也都是府兵,刘国能就不怕遭罪么?让史森明倍感意外的是,自始至终都没人敢进来,等这刘国能领着史森明出门时,几个狱卒连同几十个守大牢的兵卒全都拱着手问着好,那表情跟见了亲爹一般。 如今河南府,谁不知道刘国能的彪悍,有句话说得好,宁惹阎王,莫惹刘国能,刘大将军除了铁督师,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皇帝,他都是说骂就骂,其他人去惹他,那不是在老虎嘴上拔毛,活得不耐烦么? 崇祯八年中旬,张献忠大军威逼庐州东部重镇寿州县,不过自打八月末,尚可喜就调陈耀峰入寿州,而花小荣则被调到了颍州。陈耀峰入寿州后,先是加固城防,多被守城之物,不管巢湖贼寇如何叫骂,就是不出城。说陈耀峰怂也好,防守稳健也好,总之,陈耀峰这一招让陆通大为吃不消。寿州县城墙高达四丈,虽然不算太厚,但靠巢湖人马想要强攻,实在没什么可能。 陆通深知巢湖情况,山上喽啰们大都不是正规军,打仗靠的就是一股子狠劲和锐气,这些人于野外与官军正面对敌自是不差,可要攻城,勉为其难,而且攻城器械十分短缺,这也是陆通不想硬攻寿州县的原因。 陆通不想硬攻寿州,张献忠也是如此,他领兵出征,无非是想表明态度,让众人看看他张献忠的也是讲义气的,当然,借机除掉卢梭也是一个目的。真要是强攻寿州县,到时候别寿州县没打下来,倒把自己折在这里。 陈耀峰,乃晋北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用兵颇具谋略,寿州县又有着五千多士兵驻守,想要斗垮陈耀峰,谈何容易? 张献忠不想打,可又不能不打,这不已经有刘魁等人来到营中聒噪,“张献忠,如今来寿州已有几日,就这么干耗着,是何道理?我等义军儿郎,还怕了那官军不成?” “就是,张大王,打吧,俺庄淮愿做急先锋,不消片刻,俺就把那陈耀峰的狗头砍下来!” 众人群情激奋,各个争先,一时间营帐中吵吵闹闹,好不糟乱。张献忠很头疼,看样子不打是不行了,要是执意不打,岂不是落得个虚伪之名?陆通自然知道宋大当家的心思,他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后,端着架子,缓缓吩咐道,“诸位兄弟莫要着急,某与张大王早已定下良策,只待时机到来。” 时机?众头领哪晓得什么时机不时机的,不过看陆通言辞凿凿,不似作假,也就信了。等着众人退下后,张献忠苦着脸与陆通道,“这可如何是好?素闻那陈耀峰乃晋北军骁将,用兵锐利难挡,我等硬攻寿州县,岂能讨到好处?” 张献忠眼带忧色,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陆通心里暗骂一声娘,又不得不笑着应答。张献忠不晓得其中道理么?他当然晓得,既然领兵出来了,就不能不打,可现在陈耀峰领重兵驻防寿州,将个寿州县守得固若金汤,强攻上去,肯定会死伤无数。明知下令攻城,会死伤惨重,张献忠自然不愿下攻城令的,要是下了命令,一旦兵败损失惨重,岂不是在众兄弟面前落得个不通军务的印象?哎,张献忠不愿下令,只能让他陆通当这个恶人了。 “大王放心,弟已有良策,网格只管安心等着,明日便见分晓!”这次陆通没有对张献忠明显心中计策,他有意让张献忠心痒难搔一下,如此做,其实就是要恶心下张献忠,也让他明白其中道理。他陆通什么都晓得,这次替你张献忠背了黑锅,以后可莫做那不仁不义之人。 张献忠和陆通这各怀心思,要打寿州县,而西华县城却是另一番景象,此时西华县南北门洞开,尤其是白天,百姓正常出入,城中商贩照常做买卖,看城中景象哪有半点贼寇来袭的样子。铁督师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他今日神清气爽,心态怡然,没想到刘国能一通嘴皮子,还真把史森明说服了。嘿嘿,等过两天,就让史森明和刘国能派到寿州县去,倒要瞧瞧那巢湖贼兵如何抵挡。 第831章 来了就别走了 第831章来了就别走了 “督师,那个西门风又来了,还有下人抬着一口箱子!” “箱子?呵呵,让他抬回去吧,就说本督师诸事繁杂,没闲暇见他!”铁墨知道西门风的来意,无非是怕巢湖之事受到牵连,想要走督师府这条路罢了。其实西门风跟巢湖有没有关系,铁墨一点都不关心,要怪就怪西门风坏事做得太多,买卖摊子铺的太大吧。 日前得到海兰珠的信,有意把买卖做到开封府一带,可要在这一片做买卖,西门风这一关就必须要过。西门风此人太贪了,买卖那么赚钱,他会忍得住不下嘴么?当然,他明面上自然不敢跟晋北作对的,可暗地里勾结朝廷,干些损失几乎是板上钉钉。 为了自家的利益,所以西门风必须得死,既然西门风已经是个死人了,铁墨又何必见他呢? 离开院子,碰上了赶来的奥尔格,“卢梭那边怎么样了?有何异动?” “回督师,一切如督师所想,自打昨日起,卢梭退兵二十里,并无发兵北进的迹象。另外,鲁恒派人发来军报,说是朱深、史明等人投靠,现巢湖南部水寨已无威胁。” 听说朱深等人投靠,铁墨不由得面带喜色,史明和陈达几人还算平常,可朱深就有点让人心动了。纵观张献忠麾下,能与陆通一较长短的,也就朱深了吧,只可惜此人不受张献忠看重,在巢湖也显得可有可无的。但在铁墨看来,朱深和凌振一样,是那种典型被看低的人物,这种人一旦用好了,能发挥大作用的。 “给鲁恒传令,从今日起就不用守着小龙山了,通过巢湖南部水寨,进入颍州,与花小荣合兵一处,逼近寿州县。此外,让李将军动手吧,时日差不多了,再耗下去,也没什么好处!” “喏!” 铁墨指挥若定,目标直取寿州县附近的张献忠大军,可没人知道其中详情。其实早在四日前,驻守西华县的大军大部分人马就已经秘密调入颍州,归到尚可喜麾下,而今西华县内,守兵不足两千人。所以卢梭要真的这个时候来攻城,铁督师可就要奋争一番了。不过,敢这么做,也是有着几成把握的。卢梭绝非蠢人,张献忠打的什么心思,他会想不清楚么?而且,西华县城门大开一切如常,以卢梭的性子,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在西华南五十里处,有个镇子叫做张秋镇,这镇子靠着运河,还算繁华。平日里镇上居民过得还算安好,可现在他们脸上就看不到半点笑容了,因为从前日起,就有六千流寇兵马占了镇甸。镇子上有家客栈,名曰柳心客栈,而卢梭就住在这家客栈之中。 此时卢梭紧皱着眉头,定定的看着窗外风景,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位相貌俊朗的少年郎,这少年郎唇红齿白,眼若丹凤,若不是那高耸的喉结,定会把他认作是女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卢梭的贴身家人燕九。 “东翁,兄弟们已经打探多时了,那西华县城确实城门大开,城中营地里多有陌生男子出入,可军营之中又空空如也。” 听燕九所言,卢梭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九郎,你是怎么看的?” “回东翁,小的以为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军营之中全无人影,反倒城中多了许多陌生壮丁,想来是那铁墨的阴谋诡计。他大开城门,定是要引我等前去,也好将我等置入城中,突起雄兵杀之。另外...”燕九停顿了一下,眼睛看了看门口,确定无人偷听后,他趴在卢梭耳边,低声道,“另外,不管铁墨诡计是否真实,咱们都要把这当成真的,日后,张头领问起为何不进兵西华,也好以此应付一下。” 燕九虽为小厮,可多年来卢梭找名师教导,心智自不是常人能比。他一番说道,卢梭甚觉有理,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一开始,卢梭就不想打西华县的,结果来到西华县外,就看到城门大开,就觉得有诈。又怕是铁墨唱了出空城计,所以着人严加打探,直到今日方才得到些端倪。也许铁墨真的用了诡计,不过这种诡计对卢梭来说,却是好事,至少给了他按兵不动的理由。 “九郎,你所言自是不错,可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即使有充足的理由,日后张头领也会怪罪的。” 卢梭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燕九眉头紧锁,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贴耳道,“东翁,这什么都不做,自是不好的,现在那铁墨用计的可能性很大,咱们不妨派人去袭扰一下。若胜了,大部人马跟进即可,若是败了,便说官兵厉害,那时候,谅张头领也说不出什么。” “嗯,派谁最合适呢?”卢梭随口一提,却不曾想燕九早已经替他想好了,嘴角上翘,带着点坏笑,“东翁,让黄毛虎燕彪去最合适了。” 听到燕彪之名,卢梭眼睛瞬间一亮,这燕彪当年可是救过张献忠性命的,从某方面来说,比韩英和庄淮还受张献忠信任。这次张献忠派燕彪随军征讨西华,恐怕也有监视的成分的在吧,让燕彪去最好了,燕彪要是胜了,大部人马跟上,若失败了,有燕彪帮忙说话,张献忠还能驳了自家兄弟的面子? 想通关节,卢梭很快召集诸位头领议事,商议一番,便定了让燕彪领人打头阵的命令,手持令箭,卢梭面色沉重,神情严肃道,“燕兄弟,你领一千兵马,从南门杀入,切记,若遇官兵力阻,立刻出城,切莫恋战。切记切记,此战当以试探为主。” “卢头领放心,小弟晓得其中道理”燕彪大为欢喜,长臂一拱,黄须飘飘。这可是打头阵的任务,要是弄好了,就是头功,燕彪岂能不高兴?当然,燕彪面上答应,其实心里全没把卢梭的话当回事。若是打不进城,舍命逃跑还好,打进了城,遇到官兵抵抗,就要弃城返回,这是何道理?卢梭是怕他燕彪抢了头功,自己在张献忠面前不好看么? 燕彪自去了上千喽啰,于傍晚时分奔赴西华县,而燕彪领人一走,消息就快马送到了铁墨面前。听说先头攻城的是燕彪后,铁墨眼中闪过了一抹冷笑。卢梭是有些大智慧,可还是欠缺许多的,他只想着如何自保了,却忘了事件并无完美之事。嘿嘿,燕彪打头阵,那就让燕彪把命留在西华县里。想来卢梭没想到燕彪会送了性命吧? 找来奥尔格和王奥等人,一番吩咐下去,众人领命而去,铁墨也没有闲着,换了一身劲装,握着督师刀领人离开了县衙。从张秋镇到西华县,也就一个时辰而已,太阳落山时,燕彪就领人杀到了县城外,此时落日西斜,城门依旧大开,不过是行人少了许多罢了。燕彪吃一把朴刀,大喝一声,再加上那一撮黄须,颇为吓人。城门口那些士兵和百姓一看有贼兵袭来,顿时慌了神,全都往城里跑去,“贼兵攻城了,大家逃命啊...” 百姓一片躁乱,由于有百姓往里逃,士兵们想要关闭城门都不行,燕彪看得哈哈大笑,提着朴刀领着喽啰们跟在哄乱的百姓身后冲进了县城。连燕彪都觉得太顺利了,难道就因为名字里带个彪字,老天爷就格外照顾他?燕彪手底下喽啰们,大都是以前各山头的匪寇,之前有巢湖规矩压着,还算正常,可一进了西华县,立马就现了原型,一帮子人不在集中在一起,分成几十股人抢掠全城,有的人还对城中一些女子下手,打算绑回山寨乐呵下。 见此情况,燕彪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朴刀怒道,“不准抢,不准抢,老子说了不准抢,都跟老子合兵一处进攻县衙,只要杀了那什么鸟督师,便天大的功劳。” 燕彪大声喝止,连着砍翻几个喽啰后,才堪堪控制住局面。等着重新集结,众人舍勒南门打算进攻西华县衙,可沿着主街朝北跑了没一会儿,燕彪就感觉到有点不正常了。刚刚街道上还乱哄哄的,百姓四处乱窜,怎么这会连个人毛都没有了,什么时候这群百姓跑的如此快速了? 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可即使如此,燕彪还是没太当回事,毕竟,捕杀铁墨的功劳太大了,想不动心都难。叮咚一声,一块木梁掉落,捡起满地飞尘,燕彪定睛一看,才发现从西边小街窜出十几个人,那些人都做青衣百姓打扮,可这些人手持钢刀,阵型严密,这气势哪是普通百姓该有的?让燕彪更为心惊的是,还有不少人不断从两侧街道窜出,有的人还从旁边民居里跳出来,不知何时,两侧房屋顶上也多了无数手持长弓之人。 一员黑甲上将骑马持枪,神色清冷,不怒自威,“黄毛虎,燕彪?呵呵,老子可是等你多时了,就似你这等蠢材,也该大言不惭说要捉我家铁督师?” “你们是朝廷鹰爪?”燕彪虽然在问,其实心中已经万分确定。他现在也有些后悔不听卢梭的话了,如果进城时一发现不对劲儿就赶紧撤出去,就不会陷入这般险地了。 “兄弟们,想要活命的,跟这些鹰爪们拼了”燕彪提刀当先,他天生一对长臂,这长胳膊一伸,登时将一员骑兵拽下马来,抢了战马朝奥尔格冲去。燕彪朴刀挥舞,煞有几分威猛之气,不过奥尔格并未放在眼中,打马退后几步,挥手示意,两侧火枪手便已放箭。弹雨射下,宽阔的大街上,喽啰们无遮无拦,登时死伤惨重。就连燕彪,也被逼的从马上滚了下来,躲到一个菜板子下边,燕彪大声怒骂,“你这鸟爪子,有能耐的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燕彪大声叫嚣,若是换做刘国能或者耿仲明这样的,八成不屑一笑,让人射死燕彪了事,不过奥尔格是蒙古人,他骨子里就有着一颗争斗之心。抬起手,示意火枪手停止散射,他握紧钢枪,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将就与你斗上一斗。” 没了弹雨压制,燕彪抢了匹战马,哇呀呀的朝奥尔格冲了过去。红色的夕阳下,只见奥尔格那把长枪泛着丝淡淡的光彩。奥尔格的长枪非常奇特,除了枪头,两侧还带着翘起的勾刺。看着燕彪冲来,奥尔格一抖马缰,战马向左侧一跃,右手扬起,钢枪自下而上轻轻一抹,看似轻描淡写,可这一击却力若千钧,燕彪朴刀横档,震得虎口发麻。 虽是挡住了这一击,可战马错身而过,奥尔格单手握住枪柄,用力往后一拉,就听燕彪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来就在错身时,钢枪旁边翘起的倒刺竟然在他后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地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后背。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奥尔格枪头的倒刺原来是这么用的。长枪,讲究的是刺,而奥尔格这把钢枪,不禁可以刺、挑,还能像大戟那般割、划。仅仅一个照面,燕彪便丢了朴刀,身受重伤,剧痛之下,再下坐不稳,一个趔趄从马上滚了下来。 奥尔格并未急着去收燕彪的性命,不管怎样,燕彪也逃不出去的。当然,燕彪也没了一点再跟奥尔格交手的心思,在两个喽啰的搀扶下,狼狈不堪的逃到人群中,喽啰们集中在一起,打算做殊死一搏,奥尔格自然不会给这些人拼命得机会,挥挥手,整条大街再次被弹雨笼罩。面对无数弹雨封锁,冲出去也是白白送命,燕彪生起了几分恐惧,他发现这晋北军和其他官军大为不同,这些人进退有度,悍不畏死,在他们面前,自己这千余人马竟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撤,所有人往南边杀,逃出南门就能活命了...” “这....这怎生逃跑?燕头领,要不咱们降了吧...”一个喽啰刚刚张了口,燕彪提着捡来的钢刀抬手砍死了那名喽啰,他黄须上满是鲜血,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谁要是再敢言降,就是这般下场。” 第832章 一人追百骑 第832章一人追百骑 燕彪心黑手辣,震得喽啰们再不敢多言,只能随着燕彪往南边窜,从大街跑到南城,千余喽啰死伤六七百,余下的也几乎个个带伤。眼看着南城门就要到了,燕彪不由得大喜过望,因为他看到南城门竟然还未关闭。大家看到逃生有望,顿时跑得更快了,可跑了到南城门十几丈处,几百人从旁边杀出,堵住众人去路,抬手就是一番砍杀。 喽啰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燕彪也好不到哪里去,本身就受了重伤,偏偏还被一个手持钢刀的魁梧壮汉盯上,那壮汉臂力惊人,手法惊奇狠辣,才过十几招,燕彪就被一脚踹翻在地,士兵们一拥而上,将燕彪绑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这个魁梧壮汉,燕彪满脸气怒,大声道,“你是何人?趁人之危,端的不是好汉。” “哼,某家王奥,对尔等聚众作乱的贼寇,还需要讲什么道义么?你这蠢材,也是好笑,那卢梭明知城中有诈,还能三言两语说服你前来,你不是猪又是什么?” 王奥满口讥讽,燕彪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一番激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天色暗下来后,那些喽啰们死的死逃的逃,晋北军已经开始打扫起了战场。王奥将燕彪押到了铁墨和奥尔格面前,燕彪大骂铁墨赵家狗儿,铁督师却笑若春风,浑似没听到,他只是瞟了燕彪一眼,便摆摆手道,“将此贼拖出去砍了,尸身送给张献忠。” 铁墨如此冷淡,燕彪竟骂不出口了,在他想来,这狗日的铁墨也该装模作样大费口舌招揽一番的,可为什么他张嘴就要杀人?他这是恐吓? 铁墨当然不是恐吓,从燕彪被拖出去砍了脑袋,也就半盏茶的功夫,铁督师连眉头都没眨一下,相反他还有点责怪奥尔格呢,“奥尔格,为何不直接收了那人性命?” “额...督师,你难道没想过活捉此贼,也好问问话?” “....问什么?奥尔格,此贼是必须要得死的,不杀他,如何挑拨张献忠与卢梭的关系?哎,你啊,这打仗可不是光动刀动枪就行的。” 铁墨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奥尔格听得直咧嘴,敢情督师是在怪他不够阴损呢。 西华县一战,流寇损失惨重,燕彪也丢了性命,自得到消息后,卢梭就惊得两眼发直,燕九也傻了眼。本想着让燕彪进西华,是为了堵住张头领贼怪的,现在好了,情况没变好,反而变得更糟了。燕彪一死,各种谣言定然甚嚣尘上,到时张头领肯定会认为是东翁故意让燕彪去西华县送死的。 张头领也许念着大局不会跟东翁撕破脸,可这芥蒂一存,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燕九有些自责的咬了咬嘴唇,是他虑事不周啊,怎么就没想到燕彪会陷在西华县呢?其实发生这种局面,也不能全怪燕九,从进城开始,燕彪有无数次机会退出城,但他立功心切,又骄狂不可一世,不把卢梭的话当回事,再加上奥尔格演得太真,诱敌深入,种种原因,才导致燕彪最后退无可退,横死西华县城。 当然,如今之局,卢梭若想补救和张献忠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率兵强攻西华县,可有燕彪的前车之鉴,卢梭还敢拿手下兄弟性命冒险么?卢梭不是张献忠,张献忠为了虚名敢送掉无数兄弟性命,但卢梭不行,卢梭为人太正派了,什么事都讲究光明正大。 卢梭这里不好过,张献忠那又能好到哪里去?自打入了夜,他就在帐中走了走去的,一直琢磨着陆通到底有何妙策。时至子时,寿州县城里的晋北军士兵大都在和衣休息,却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隆隆鼓声,大家还以为是军中击鼓,敌兵攻城呢,一个个慌慌张张从城下跑上城头,拿着火把观望一番,又射了些火箭到远处,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很快陈耀峰也来到了城墙上,他扒着城垛看了看,对那守城都头问道,“怎么回事?” “回陈将军,刚听军中击鼓,我等以为是贼兵攻城,可什么情况都没发现?” 陈耀峰沉眉一怒,哼道,“胡说八道,没本将将令,谁人敢击鼓?” 看着远处的黑暗,陈耀峰陷入了沉思之中,不是自己人击鼓,那定是巢湖贼寇了。深夜击鼓,又不攻城,是何道理?陈耀峰没琢磨明白,只能吩咐众人严加注意,他自己也不回城休息了,就歇在了城头上。约么过了一刻钟,陈耀峰正靠着墙头打盹呢,鼓声再次响起,众人纷纷爬上城头,这次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渐渐地,陈耀峰有点明白巢湖贼寇在玩什么鬼花样了,这是学诸葛孔明击鼓疲兵,吓退曹阿瞒,智取汉中么?有意思,这些贼寇还真把他陈耀峰当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了。任由贼兵这般敲鼓骚扰下去,也许不会有什么伤亡,但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士气势必低落,而且,等着众军对鼓声麻木了,说不准贼人还会趁机攻城呢。 想了想,将副将雷宏叫来,低声吩咐道,“雷将军,你带一百精骑从东门瞧瞧出城,多带火箭之物,待得下一次鼓声起,给本将往贼子营中放火。哼哼,本将倒要看看那些贼子是要忙着敲鼓,还是要忙着救火。不过,切记,放完火就跑,要是天亮后,少了一人,拿你是问。” “将军放心,末将定不会让兄弟们少半点寒毛!”雷宏说话还是很有底气的,那些贼子连骑兵都没有,要是还被贼子们伤了人,那他这个将军也别干了。 果如陈耀峰所想,众人刚刚休息了没一会儿,那鼓声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持续了没多久,就看到鼓声响起的东部营帐冒起了冲天大火,于是乎,鼓声停了,众巢湖人马忙着扑灭大火,而此同时,陈耀峰还让城头敲响战鼓,隆隆的鼓声响起,再加上营中大火,整个巢湖大营立刻炸了锅,一个个全都跑了出来,准备列阵迎敌。可等他们准备好了,除了东部大寨的火光,哪看得到半个人影? 陆通看着寿州县方向,嘴角一撇一瞥的,想他借诸葛孔明疲兵之计,没想到竟被陈耀峰给破了。真不愧是晋北军后起之秀啊,果真难对付,被人又是烧营又是敲鼓恐吓的,陆通也是面上无光,寒着脸阴沉沉的。他非常担心那些放火之人不肯离去,因为巢湖可没有骑兵,那些人从远处放火箭,放了就跑,当真没辙。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巢湖兵马扑灭火,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大家休息没一会儿,西边大寨又遭火箭招呼,一时间营中风声鹤唳,吵闹声不绝于耳。值此关键时刻,有个勇士站了出来才,此人提着两把板斧,大声喝骂,“贼厮鸟,有本事的跟老子打上一番,休得逃跑。” 庄淮那张脸黑如夜幕,他咽不下这口气,提着板斧,迈着大脚板子冲出大营,去追雷宏等人了。张献忠和陆通赶到西部营寨,一听说庄淮跑出去追人了,张献忠身形一晃,差点没晕过去。无奈之下,陆通只能点了神行腿戴宝去追庄淮,要是无人去追,庄淮性命休矣。大黑天的,一个人去追全副武装的大队骑兵,这是追敌呢,还是送死呢? 庄淮天生粗壮,耐力惊人,两个大脚板子抛弃了,有如旱地猛虎。雷宏起初以为被大部人马追赶呢,一个劲儿的逃命,他可深记陈将军的话呢,要是丢了一人性命,就要回去当马夫。雷宏这个跑啊,一口气跑出五里地还不觉得心安,因为后边那人叫声太洪亮了,跟闷雷似的,雷宏还纳闷呢,怎么这帮子贼兵这么能跑,想晋北军每日十公里越野跑,也不可能这么彪悍啊。难道来人天生飞毛腿?可他娘的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飞毛腿来,是不是太奇怪了? 停了一会儿,后边就有殿后的骑兵跟上来,喘着粗气禀道,“雷将军,别跑了,他娘的....他娘的后边就一个人....” “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雷宏差点没从马上滚下来,他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呢,一个人跑出来追击,开玩笑呢,是他雷宏耳朵有毛病,还是那人脑袋有毛病? 那骑兵一脸苦笑,指着身后,扬声道,“雷将军,小的哪敢骗你,谁要骗你,谁是龟孙子。真的,小的刚刚亲眼所见,就一个人,长得跟个黑毛鬼似的,那耐力,真他娘的吓人。” 那骑兵说的甚是认真,不由得众人不信,这下从雷红将军到普通骑兵,一共一百二十七个人全部红了脸,不是累的,而是臊的。 娘的百余骑兵,让一个人追着跑,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自打大杨滩成军以来,晋北军就没闹过这么大的笑话呢。雷宏吐口唾沫,操着银枪一脸怒气,“兄弟们,调转马头,准备好,今日射死这个王八蛋,否则咱们晋北军的英明就要葬送我等之手了。” 雷宏领人调转马头,却是庄淮没能想到的,他这会儿正追的起劲儿呢,虽然耐力不错,到底不是戴宝那样的天生飞毛腿又有轻功相助,这会儿他也有点气喘吁吁了。停下身行,扶着旁边的土墙,大口吐了着唾沫,“只娘贼,有本事莫要跑,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狗东西....” “你这黑鬼,骂甚子,爷爷们等你很久啦”雷宏吆喝一声,不用吩咐,众人张弓搭箭,庄淮也是了得,黑夜中听闻弦声,头一缩,躲过十几支箭矢,随后又挥舞两把板斧,嘴里更是痛骂,“有本事放下弓箭,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当谁人都像你一般傻,兄弟们,别停,射死这个黑鬼....” “呀”饶是板斧挥舞的虎虎生风,还是中了招,好在皮糙肉厚的,也没什么大碍。这会儿庄淮也知道自己有多莽撞了,一个人追击大队骑兵,这可如何是好,在返身逃命?庄淮虽然自大,还没蠢到认为大脚板子能跑过人家四只马蹄子。 一个人影匆匆而来,他一听庄淮的叫嚣,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李爷爷还没死,可真是谢天谢地谢祖宗了,李爷爷要是死了,张献忠还不得心疼死?戴宝也就轻功厉害,手上功夫是不行的,他也没胆子去招惹那些凶悍的骑兵,瞅个机会架着庄淮就跑,戴宝的功夫也是玄妙,拖着庄淮近二百斤的大身板,竟然轻松躲过了箭矢。面前的人跑了,一些骑兵好不懊恼,“雷将军,追不追?” “追你个大头鬼,赶紧闪人,你们难道真盼着本将去当马夫不成?”雷宏自然不会追的,他现在的状态是,不求功劳多大,但求没什么过错。 庄淮带伤回营,军中医者检查了下伤势,见大都是皮外伤,张献忠长松一口气,这不担心庄淮了,心中的火气也上来了,他拿着根木棒子,照着庄淮的腿肚子就是一下,“你这浑蛋,真真是害人不浅,一个人去追大队骑兵,你死了不要紧,还要累的众兄弟为你担忧,你...今日某家就打断你的狗腿.....” 庄淮对张献忠那是尊敬有加,哪里生的起半点怒气,只能抱着膀子不断躲避,幸有其他人拦住张献忠,劝解道,“大哥,你息怒则个,庄淮这厮也是为寨子兄弟好,你就容他这一次吧。” 陆通起头,其余人也全都拱手劝解,张献忠又哪里真舍得打庄淮,如今有了台阶下,他瞪着眼珠子,朝庄淮指了指,“你这贼牛,今日要不是众兄弟为你讨饶,你休想有好。” “大哥息怒,俺以后再也不敢了”庄淮这话说得倒是真诚,今日一番弹雨招呼,可让他冷静了不少,若不是戴宝兄弟赶到,恐怕他庄淮就要葬送在那些贼官兵手中了。 嘟哝庄淮几句,张献忠回到营帐之中,此时帐中只有他与陆通,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的愁容。等着张献忠落座,陆通叹口气,苦笑道,“大王,这陈耀峰可是难对付啊,没想到这疲兵之计这么快就被他破了。” 第833章 总觉得有阴谋 第833章总觉得有阴谋 陆通如此说,也有些自责的意思在,张献忠倒没有太过计较,陆通之计是甚好的,只是可惜了自己没有骑兵,容得那官兵来去自如,搅得寨子不得安生。此时,张献忠有个想法,那就是等回了巢湖,就着人弄一只骑兵出来,也好过如今日这般,被人随意调戏。只是,张献忠没有想过,这战马从何处来,又该如何训练骑兵。 “陆老弟此话差矣,今日之事,与你并无太大干系。哎,还是没有骑兵啊,而且,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很,怕巢湖那边出事啊。” 张献忠担心什么,陆通也是晓得,他拱手宽慰道,“大王还请宽心,那狗皇帝与铁墨不和,众人皆知,他才不会解了晋北军之围呢。” “倒也不是完全担心杨嗣昌,只是这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慌得很!”张献忠倒没有胡说,那确实有些七上八下的,可具体担心什么,又说不上来。 辰时,巢湖大寨埋锅造饭,几日来陆通监造了几十架投石机也被推出大寨,城头上,陈耀峰手持千里镜,看到那些投石机后,不由得吃了一惊,这贼人果然有几分本事,竟然将这些投石机隐藏的如此严实。陈耀峰可深知投石机的威力,所以他当机立断,下令道,“把所有火油、沸水搬到城下。” “喏!” 有投石机助阵,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派兵马攻城,等到城头守兵就位,再退回,用投石机进行抛砸,如此方能发挥投石机最大效用。但巢湖兵马毕竟不是正规军,陆通也不是真正的沙场宿将。巢湖兵马也不派人佯攻,将投石机推到前方,一声令下,准备多日的石块被送上的城头,几十辆投石机呼啸着,那气势甚是吓人。 听着城头隆隆的轰响声,不时有碎屑落下,陈耀峰擦擦冷汗,暗道幸亏下来得早,否则真得折损一些人马不可。这巢湖兵马不懂战法,也有不懂战法的妙处,此时上来就用投石机抛射,真有点兵出奇招的意思,要是碰上用兵呆板之人,估计面对这闷头石雨,真得吃个闷亏。 陆通让人丢了一会儿石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只可惜陆通可没有千里镜,看不清城头的情况。他眉头一锁,让人停止抛射。这抛射一停,陈耀峰本能的以为贼兵要攻城了,众人陆陆续续的爬上了城头,结果刚探出脑袋,对面贼兵又开始抛射了,毫无防备之下,许多士兵被砸了个七荤八素,折损不少。 陈耀峰跑下城头,吐口嘴里的灰尘,大骂道,“贼兵还真狡诈,看来,这贼兵也有聪明人啊。” 陆通取了个巧,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好占便宜了,等到石块抛射的差不多了,陆通挥舞令旗,诸头领率兵攻城。被投石机一番乱砸,虽然投石机损毁严重,可陈耀峰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防御工事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看着那些扛着云梯冲到城下的敌军,他挥着手急道,“沸水,沸水抬上来...” 此时陈耀峰一身黑甲,银色护心镜,看上去甚是扎眼,城头下一名大汉鹰目如电,当即张弓便射。陈耀峰感觉到背后有危险,低身躲避,还是有些晚了,箭矢入肉,左臂一阵剧痛。嘶,好家伙,到底是何人,箭法如此卓著? 陈耀峰不知,那射箭之人正是赛李广何荣,单论箭术,能与何荣抗衡的,恐怕只有史森明了。此时何荣还欲再射,奈何早有亲兵围上,也没了机会。 陈耀峰豹眼喷火,拔掉羽箭,草草包扎一下,提枪怒喝道,“雷宏,放沸水火油,勿叫贼兵上来一人。” 吩咐下去后,陈耀峰双目锐利,手持千里镜望着城下,他在寻找着那个射箭之人,今日之仇,若要不报,他林某人岂不窝囊? 巢湖兵马虽然不善攻城,但论及战斗力,也绝非乌合之众,在各部头领率领下,喽啰们奋勇当先,尤其是刘魁,赤着上身,嘴里叼着一把钢刀,甚是威猛。巢湖人士气正盛,陈耀峰也不着慌,等到有些人快爬到城头了,晋北军士兵方才将备好的沸水火油等物倾泻下去,登时将城外巢湖兵马浇的哭爹喊娘,一阵骂声。各部都头亲自顶在墙头,先有长枪手挑翻云梯,接着无数火枪手趁着机会朝外散射,顿时巢湖兵马伤亡惨重。不过等着巢湖兵马想要张弓还手的时候,那些士兵又蹲身躲在城垛之后,无奈何之下,众人只得重新架起云梯。 陈耀峰指挥若定,加上晋北军士兵历经大小百余战,大多数人都能对眼前境况应对自如,所以一时间巢湖兵马攻势凶猛,却也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半日攻城,巢湖诸位头领个个垂头丧气的,想他们豁出命去了,却没爬上寿州县城头,如此岂不是很丢人?要晓得,这寿州县可不是齐州城。 张献忠紧锁眉头,嘴上暗自发狠,“这陈耀峰果然难缠,如今已折损两千余人,却登不上城头半分。” 张献忠眼光扫过陆通,似乎在询问办法,可这时候陆通也没什么好办法,陈耀峰打定了主意不出城,能拿他怎么办?陆通可深知强攻寿州县的难度有多大,所以他一直想着办法将晋北军骗出城来,但陈耀峰为人沉稳,任兄弟们如何谩骂,他浑当没听见。前夜,也曾让人尝试挖地道偷偷入城,结果被陈耀峰发现,将地道捣榻,导致几十名挖地道的兄弟活埋地下。 午时,双方罢兵埋锅造饭,而此时陈耀峰也接到了尚可喜的命令。午时将过,就在巢湖兵马打算再次强攻寿州县的时候,却发现久攻不破的城门竟然自己打开了,门一开,陈耀峰一马当先冲出,身后是五百骑兵还有近三千步卒。 见陈耀峰出城,众巢湖头领吆喝着要杀陈耀峰,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可陆通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之前千方百计,陈耀峰就是坚守不出,现在有主动弃城出击,岂不怪哉? 陆通看了张献忠一眼,拨马过去,低语道,“大王,看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当先行后撤一些才行。” 陆通所言,正是张献忠心中所想,不过他们想撤,陈耀峰却不会给机会,一身黑色磷光甲,手握精钢枪,一双豹眼死死地盯着张献忠,“贼寇张献忠就在前方,兄弟们,谁为本将,取张献忠狗头?”陈耀峰一声令下,便有人打马奔出,此人便是副将雷宏。 雷宏打马冲出,身后骑兵跟随,几百骑兵来势汹汹,巢湖头领如临大敌,好在有秦明,他深知面对骑兵决不能分散开来,令旗招展,巢湖兵马慢慢合拢组成了一道严密的阵型。见无机可乘,雷宏也不硬攻,麾下人马左右一分只从外迂回袭扰,见有落单的小队立刻挥刀砍杀。 陈耀峰也不忙着进攻,只让人摆好阵势,火枪手居于后,似乎只是为了防止巢湖兵马进攻。 陆通心里乱的慌,他有些看不懂陈耀峰要做什么了,如果要防守,也该留在城中据城坚守的,怎么跑出来了呢?那些骑兵更是奇怪,明明可以冲阵切割的,却又左右迂回,似乎很怕死一般。晋北军是那种胆小怕死的军队么?不可能的,如果晋北军贪生怕死,那他们如何能在武州城外大败十几万契丹精锐?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大王,情况不对,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张献忠也是如此觉得的,他虽然不知道陈耀峰为什么这样做,但本能的觉得很危险,“戴兄弟,发令,众军后撤五十里,于石沟村休整!” 咚咚,就在张献忠下令戴宝传令各部的时候,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那马蹄声整齐划一,震得大地不断颤抖,抬眼看向西方,烈日下一片银色光芒铺天盖地的卷来。是骑兵,是晋北军的银甲骑兵,这下张献忠和陆通终于明白陈耀峰为什么不急着动手了,他是在等这支骑兵啊。 一支两千余人的骑兵,他们五十人为一排,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骑兵方阵,最前头,战马以铁索相连,骑士手握重枪,战马依附鳞甲,与那马上骑士一般防护得当。这是晋北军的铁索连环马,当年在陕西可没少吃亏。如今,这支彪悍的骑兵再一次出现了,也意味着将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刘国能、史森明乃当世勇将,单论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也许只有那周定山能与之相提并论,可是引领这支骑兵的不是刘国能,更不是史森明,而是一员黑甲女将,那女子手持双刀,胯下一匹白马,长发挽起,裹着一条蓝色绸布,她眉目如画,却又英姿飒爽。短刀扬起,直指前方,那女子怒目而视,大喝一声,“张献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看到那员女将,张献忠差点从马上跌下去,这个英姿飒爽的美人,这不是徐大海的女儿徐美菱么? “你这小贱人,当年爷爷就该一斧头劈了你,竟要杀我家大哥,吃俺一板斧”庄淮力保张献忠,而徐美菱也盯上了庄淮,这个杀她庄上老少的恶人,比张献忠还可恨。 秦朗挥舞着狼牙棒,指挥着诸位头领,“兄弟们,快让人堵住官军骑兵,莫让他们冲进大阵!” 秦朗言罢,两员骁将打马冲出,这二人便是董生和何荣,战马奔驰,何荣坐于马背,张弓搭箭,盯着徐美菱,松手就是一箭。徐美菱也绝非莽夫,她是晓得何荣本事的,所以不敢怠慢,微微低头,羽箭从头顶飞过,钉在身后骑兵锁子甲上,发出呛啷一声。 何荣的本事自然不止这些,他正打算三箭连环,可耳中一阵弦声,当即侧身后仰,一枝羽箭破空而过,将身后一名兄弟钉死在地上。嘶,好大的力道,好狠的准头。 射箭之人是谁?箭术竟比他何荣还胜上三分,扭头望去,何荣神色一凛,就连一向傲气十足的董生也瞪大了眼睛。是史森明,竟然是那个逃出曾头市的史森明。 史森明,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名字,可对诸位头领来说,那是一个噩梦。以秦朗之勇,依旧挡不住史森明二十个回合,这史森明到底有多勇悍? “是史森明,这贼子竟然从了晋北军....兄弟,并肩子上,宰了这贼子....”董生不会蠢到独斗史森明的,看到那杆方天画戟,他就觉得心颤的很,连秦朗都不是史森明的对手,他董生冲上去厮杀,不是寻死么?何荣也知道史森明的厉害,二人当即合力拦住史森明,史森明大笑三声,凛然不惧,长弓挂在背后,一杆方天画戟舞的虎虎生风。 刘国能虎目圆睁,张嘴就是一声大骂,“端的无耻,史老弟,莫急,为兄来助你一臂之力!” 何荣和董生合力阻拦史森明已是不轻松,刘国能又加入进来,二人顿时别逼得险象环生。迎着那柄点钢枪,董生心里暗自发苦,真是命苦也,本以为史森明已是难逢敌手,没想到这用枪之人比史森明还可怕三分,史森明虽招式凌厉,但也是有迹可循,可这人呢,一杆钢枪神出鬼没,招招致命,有时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刺,却逼得人肝胆欲裂。 董生和何荣被逼的节节后退,陆通自是心惊,他打量一番,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刘国能么?这刘国能可是晋北军第一勇将,如今又有史森明这个凶徒帮扶,何荣和董生二位兄弟如何抵挡?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陆通招呼一声,秦朗领着李应、索超、刘魁等十几名大小头领围了过去,一时间十几名头领围着刘国能和史森明一番猛攻,可这二人相互掩护,竟然与这十几人斗得不相上下。 瞅准时机,刘国能倒拖钢枪,一枪将孙胜挑落马下,史森明方天画戟用力一掠,孙胜还没能爬起来,立马被收了性命。十几人围攻,不能伤人分毫,反而让别人收了性命。说起来也是怪这些人良莠不齐,如果功夫都如董生、秦朗,便是刘国能和史森明也讨不到好的。 第834章 二战群雄 第834章二战群雄 孙勇一看孙胜被杀,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刘国能虎目圆睁,扫视四周,竟吓得秦朗等人收身一凛,“哈哈,痛快....痛快....,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今日刘某就好好领教下你们这些贼寇的本事....” 姓刘?本领如此惊人,又姓刘,除了那位闯塌天刘国能还能有谁?嘶,董生庆幸秦朗等人上来帮忙了,否则要讲什么道义,玩什么单打独斗,他董生早就成了刘国能枪下亡魂了。 刘国能和史森明二人斗得非常兴奋,在远处有一员朝天鼻的威猛大汉瞪起了一双牛眼,“这个刘塌天,还是这般好勇斗狠,传令兵,告诉刘国能,尽快切割贼兵本阵,误了大事,本将要高昌克回去蹲茅坑!” 晋北军之中,敢直言刘国能之过的,恐怕除了铁墨也就有海兰珠和尚可喜了,就连耿仲明也不敢多言的,毕竟刘国能的身份在那摆着呢。 刘国能兴致正好,却听远处一声吆喝,十几名骑兵冲了过来,“刘将军,上边有令,务必以尽快速度击垮敌军,切莫临阵斗将。” 听着那番吆喝,刘国能额头上也见了冷汗,坏菜了,光想着斗将了,显误了大事。钢枪挥舞,反手连刺三下,孙勇报仇心切,登时被刘国能刺了个正着,刘国能臂力惊人,用力一挥,孙勇的尸体挑到一边砸到了刘魁身上。 鲜血洒落,将刘魁赤红的胡须染得更红了,见有机可乘,史森明挥舞方天画戟,大喝一声,逼退众人,左手反握一枝羽箭,打马冲向刘魁,刘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史森明手中的羽箭此种胸口,吃痛之下,刘魁翻身落马,史森明毫不犹豫,方天画戟朝下一砸,将刘魁砸的鲜血狂喷。 一时间,史森明豪气云干,嘴角带着凶狠的笑容,“史某在此,尔等贼子,谁敢一战?....谁敢一战....” 聿聿....,史森明一声怒吼,吓得战马狂退,发出一种低低的惨叫声。秦朗脸都变白了,这史森明和刘国能实在太可怕了,人之力,怎可强横到如此地步? 刘国能招来亲兵,吩咐一番,眨眼的功夫,还在冲锋的大队骑兵之中立刻分出两个百人队,这两个百人队一半人马临时接上绳索,其余人手持骑兵刀,目光直视秦朗等人。秦朗也非蠢人,他看的清清楚楚,刘国能这是不斗将了,改为打群架了。 不管秦朗心中如何鄙视刘国能,也不管史森明乐不乐意,总之两个百人队骑兵已经朝秦朗等人围拢过去,秦朗不敢缠斗,提着狼牙棒就往后退,“兄弟们,撤....这是铁索连环马,不可硬敌...” 铁索连环马步步逼来,没羽箭张清手持石子,暗器连发,只可惜那些骑兵一身衣甲,连羽箭都伤不得分毫,更何况张清的石子?顷刻间,骑兵扑来,秦朗等人只能边退边打,面对这么一群铁王八,难受劲可想而知了。 终于,索超后退不及,被铁锁尖刺勾到马腿,那战马屈膝跪地,索超也被掀下马来,身后那些散开的骑兵立刻扑上来想要活捉索超,这索超摸起地上的开山大斧打算再战,见无法活捉,骑兵掠过,不作停留,十几把骑兵刀从索超身上划过,马蹄踏过,索超的身子也重重的躺在了地上。 张星与索超关系极好,见索超殒命,登时红了眼,想要回身报仇,这稍一停顿,便被从后赶来的史森明挥舞方天画戟砸在了后颈上,史森明手劲有多强悍,砸中后颈,张星还能活?跌落马下,只是抽了抽,张星就没了声息。顷刻间十几名头领死了好几个,秦朗等人吓得心神俱乱,尤其是李敖,竟生出了几分跪地求饶的心思。 秦朗等人力尽千辛万苦方才回归大阵,可这时候大阵之中也是危险丛生,十几支铁索连环马来回切割,将义军兵马杀的溃不成军,那陈耀峰随勇武不比刘国能,可指挥大军的本事却一点不差,三千步卒以盾牌手为前,一步步朝巢湖大阵逼过去,遇到几百人的小股兵马立刻围杀,有三千步卒配合铁索连环马,又有上千骑兵散开在外袭扰,巢湖兵马当真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支支小股兵马被分割开来,随后被陈耀峰率军吞噬。 当看到巢湖兵马乱的差不多了,陈耀峰豹眼一眯,丈八蛇矛遥指张献忠,怒声道,“雷宏,领兵指望贼兵本阵,本将要着贼兵败得更快一点!” “喏!”雷宏领命而去,令旗挥舞,分散于四周的骑兵很快集结于雷宏身旁,随后这近前骑兵有三百余人结成铁索连环,由雷宏亲自统领,朝着张献忠杀去。 四周满是巢湖兵马的惨叫声,张献忠脸色煞白,早已慌了神,那黑色纱帽也不知道丢到了何处,头发散开,就像一个疯子。 陆通守在张献忠身边,放眼看去,满是乱兵,当看到有一支可怕的骑兵正在切割乱兵朝这里杀来后,他吓得睚眦欲裂,朝着不远处的何荣和朱仝等人喊道,“何兄弟,尔等快护着大王往南撤,勿要官兵伤了大王性命。” 听到陆通的呼喊,何荣逼退面前的骑兵,与朱仝和雷横一道返回,护着张献忠往南撤。看着张献忠如丧家之犬般南逃,陈耀峰嘴角露出点坏笑,“众军听令,休要走了贼寇张献忠...” 陈耀峰只是大喊一声而已,并未做什么详细安排,可这声音落到巢湖人耳中,可就大为不同了,尤其是何荣,他以为陈耀峰真的要集结兵马死追张献忠,不由得打马急道,“快....要是让那陈耀峰反应过来,调集骑兵追击,我等休矣...” 何荣却是不知,陈耀峰并没有追击张献忠的打算,准确的来说,铁督师并没有想过这么快灭了张献忠,巢湖势力要是这么早就没了,谁给朝廷找麻烦呢?毕竟铁墨想要收拢兵权,还得靠流寇拖延时间。 此时的张献忠失了主意,只知逃命,却忘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庄淮。战斗一开始,庄淮就盯上了徐美菱,想要宰了这个贼娘皮,于是久离本阵,慢慢陷入了重围之中。 徐美菱也是性子倔傲之人,尤其是遇到庄淮这个仇人,更不愿假他人之手。重重围困之中,徐美菱独斗庄淮,庄淮也是一个混不吝,眼里只盯着徐美菱。这庄淮虽然莽夫一个,可本事却是不差,十几个回合后,就将徐美菱撞落马下,那匹上好的白马也受了些伤。 这白马名为踏雪梨花,乃是铁墨送与徐美菱的礼物,所以一直以来,徐美菱对这匹白马都是爱护有加,生怕这李黑鬼杀了爱马,便弃了马,与庄淮步战起来。徐美菱双刀翻飞,身形灵活,而庄淮两把板斧重若千钧,一时间二人斗得不可开交。 陈耀峰可深知徐美菱的性子,又生怕徐美菱出什么事,不好向督师交差,所以打马在一旁掠阵,一旦有什么风险,也可及时出手。 近百招拿不下庄淮,徐美菱也是有些心慌的,比耐力,她无论如何也不是庄淮的对手,这黑鬼仿佛天生耐力惊人,也就是说越打下去,对她越不利。 看准斧影,徐美菱轻轻一跃,右足一点斧面,借着庄淮这股力气,运气轻功,于空中一个燕子回旋,顷刻间就来到了庄淮身后,不待庄淮反应过来,左手反握短刀,自下往上一挑,庄淮那跳粗壮的左胳膊自肩头起,齐齐被削了下来,一时间鲜血有如泉涌,庄淮身子一个趔趄,大声惨嚎,“啊....贼娘皮....贼娘皮....爷爷与你拼了....” 庄淮也是悍勇,失了一挑胳膊,竟然没有昏死过去,他提着板斧,凶神恶煞的朝徐美菱扑去,可此时断了一臂,那还是徐美菱的对手,几招过后,身中几刀躺在地上抽搐了起来。看着这张凶神恶煞的面孔,徐美菱目光森冷,看不到半点感情,“庄淮....当年你杀我徐家堡百余条性命,可想过有今日么...” “桀桀....想什么....想....杀了那些鸟人....痛快....痛快....可惜了,没能杀了你个贼鸟皮,才让张大王有今日之祸....有本事,你杀了爷爷,嘿嘿....” 徐美菱看着庄淮诡异恐怖的笑容,不知怎地,那抬起的刀又收了回去,她翘着嘴角,轻轻一哼,“你想死?我偏不杀你...” 听着徐美菱的话,原本大笑的庄淮竟愣住了,随后露出了一种恐惧的表情,他大骂道,“贼鸟皮,你有本事杀了老子.....杀了老子.....啊....你个贼娘皮...” 庄淮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原来徐美菱挥刀砍去了他另一条胳膊,庄淮惨叫着,双眼怒瞪,“你这个狠毒的贼鸟皮...千人骑万人嫖的贱女人,杀了老子....杀了老子....” 无论庄淮如何怒骂,徐美菱再没理会他,像庄淮这样的人,他不怕死,就怕窝窝囊囊的活着。现在他已经失了两条胳膊,做不了凶人,看他怎生活着,呵呵,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啊。这种活,是一种折磨,一种惩罚,比剥皮点天灯还让人解恨。 庄淮昏死了过去,陈耀峰看着徐美菱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挥手道,“令医者替庄淮诊治,择日给张献忠送去!” 庄淮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而张献忠又能好到哪里去?他随着何荣等人一路南逃,好不容易逃到石沟村,正待要喘口气,却听一阵鼓声,一群人人马从村子东侧杀出,领头一人银甲银枪,英武不凡,其后有一员青甲上将,手持一把锋利宝刀。 不等何荣等人迎敌,村子西侧又是一声响,一个虎头虎脑的大光头扛着一把禅杖冲了出来,在他身后是千余兵马,。 这个大和尚实在是太好人,因为晋北军中,如此造型的除了鲁恒没有第二人,可这鲁恒是怎么跑到石沟村来的,驻守南部水寨的史明等人是吃干饭的么? “哈哈,二位,这次的功劳可莫要与老子抢,你们兄弟混得不错,这功劳就让与老子吧,哇哈哈哈.....”鲁恒咧着大嘴哈哈大笑,浑没把何荣等人当回事。花小荣与杨虎闻言,只能苦笑一番,杨虎拱手道,“大和尚,这功劳就让与你了,不过以后可要还哦!” 见被人这般无视,秦朗等人大为气恼,挥舞着狼牙棒就要大战杨虎,却不曾想鲁恒更快,大脚板子窜上来,照着马头就是一下子,那战马也是倒霉,还没看清那秃头长啥样就跪在地上丢了性命。 秦朗滚落马下,好不狼狈,气的两眼圆睁,迎上鲁恒便斗了起来。论不战,那鲁恒可是旱地猛龙,就是刘国能也不敢小觑,而恰恰秦朗一身本事多是马上功夫,一时间被鲁恒逼得狼狈不堪,刘魁等人急着逃命,想要冲过去,也顾不得脸面了,一窝蜂的冲上去,逼得鲁恒高声大骂,“贼子,不讲道义,老子怕尔等不成?小荣子,莫要看了,快快帮忙。” 花小荣掩嘴偷笑,怪不得督师总说这大和尚乃是天下第一不要脸之人呢,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不让抢功呢,好像谁跟他抢功就跟谁急似的,这才过了多大会儿就张口喊救命了。与杨虎对望一眼,二人打马冲出,朱世涛、雷横和董生三人立刻分出去迎上,何荣与余下头领则护着张献忠继续南逃。 本以为花小荣年纪轻轻,能好欺负点的,没成想一交手,董生就感受到了一种无穷的压力,这花小荣枪法虽不比周定山狠辣,却甚是灵巧。董生之前与刘国能、史森明二人斗了一番,本就力乏,又逃了这么长时间,手上力道弱了许多,花小荣又是以逸待劳,一占先机,便招招强攻,终于,董生双枪一分,露出一点破绽,花小荣趁虚而入,枪如梨花雨,刺中董生肩头后,反手枪柄敲在董生后颈,董生闷哼一声翻落马下。 花小荣对董生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此人为了抢女人,把自己老丈人都杀了,可见其人见利忘义,心黑手辣,留着也是无用,当即握紧银枪,对着昏迷的董生就是一枪,可怜的董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第835章 勾搭女人 第835章勾搭女人 这董生一死,朱世涛和雷横就慌了神,杨虎手握宝刀,砍断朱世涛的九龙朝阳刀后,刀势不减,连着看重朱世涛胸口,朱世涛痛呼一声,跌落马下后,就被一群士兵围住,虽奋起反抗,怎奈还身受重伤又失了兵刃,被一群士兵乱刀砍死。雷横独斗花小荣,眼见朱世涛和董生身死,手上乱了方寸,被花小荣一个回马枪刺中腰间,好在雷横死死地拽住马缰,才没有跌落马下。 他已是惧怕不已,再无心与花小荣交手,当即舍了兵刃,骑马狂奔而去。二杨破了阻拦,帮扶鲁恒,秦朗等人自然讨不到好处,见张献忠等人已经逃远,当即卖个破绽打算逃走,可惜花小荣马快,一枪刺死了郑天寿。 花小荣一枪出,自此清风山三兄弟韩英、燕彪和郑天寿全部殒命,而秦朗等人根本没心思报仇,只能仓皇逃窜。鲁恒还想牵了马去追,却被花小荣阻止了,“大和尚,不用追了,要真想杀张献忠,这张献忠就是有九条命也早死了,留他一条命,还有大用呢。” 寿州县一场大战,巢湖三万余人死伤过半,逃得性命的也大都散了,当尚可喜以及刘国能等人突袭寿州县的消息传到西华县后,卢梭方才知道自己上了别人恶当,可此时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再想攻西华县,等尚可喜大军回援,多少人也得葬送在西华县附近。没有办法,当夜就起了营寨往南退去,铁墨也识趣的没有追击。 历经一场大战,巢湖损失惨重,兵马伤亡无数不说,大小头领殒命者就让人心痛不已。回到巢湖后,让人清点人数,张献忠当场便跪地嚎哭。一战之下,战损一万六千余人,其中战亡头领有双董生、朱世涛、张星、刘魁、雷横、孙胜、孙勇以及郑天寿、燕彪,还有一个庄淮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余者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一战损了十名头领,庄淮还生死不知,张献忠能不心疼?还有就是那史明、朱深、陈达和杨春,竟然吃里扒外,降了晋北军。 崇祯八年八月十五,张献忠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巢湖水寨外有朱有能送回来一个人,看到躺在木板上的那个人后,张献忠身形一晃,扑上去痛哭起来。此时庄淮双臂齐齐缺失,嘴里塞着一块布团,双眼怔怔的看着天,有些呆呆的,拔掉布团,张献忠抱着庄淮大哭道,“庄淮,是谁,是谁这么对你?” “是徐美菱,就是那个臭婊子,她斩了小弟双臂,却又不杀,还打落了小弟牙齿,便是自杀都不可得....张大哥....你发发善心,杀了小弟吧....求求你了,不要折磨小弟了....” 此时庄淮张着嘴,里边空空如也,哪还有半颗牙齿?张献忠双眼赤红,双手轻轻颤抖,都说蛇蝎蜂儿针,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啊,这徐美菱斩了庄淮双臂,明知庄淮生不如死,偏还救活他,并打落满嘴牙齿。如此也就罢了,她为什么还要将庄淮送上山,是要他张献忠亲手杀了庄淮吗? 心中又恨又慌,松开手,张献忠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双手还不断摆着,“不....不....庄淮,你不能死,你要看着为兄替你报仇,为兄一定要让那女人不得好死...” “呵....大哥,你看小弟这样子,还有什么用?你知道小弟的,如此活着,怎么活?求你了...你杀了庄某吧....杀了庄某,小弟下辈子还还你恩情.....” 明知道庄淮说的是真的,明知道如此活着生不如死,可张献忠如何下得了手?徐美菱这一招狠啊,他张献忠要是亲自动手,那其他兄弟会怎么想?这一招简直比砍他张某人还狠。 转过身去,两道血泪划过脸颊,久久的,听着庄淮的哭声,张献忠咬紧牙,一把拔出了旁边喽啰的刀。张献忠一步步走向庄淮,厅中头领没一个上来拦着,大家都知道,对庄淮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速死,可山寨之中,除了张献忠,谁还有权力结束庄淮的生命? “兄弟,你放心,老子定要那徐美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哥,要她做婊子,千人骑万人跨,桀桀...不杀她....桀桀....不杀她....桀桀....桀桀...”庄淮张着空洞洞的嘴巴,看上去那么可怕,笑声也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他恨徐美菱,却忘了当年自己做过的事。 张献忠艰难地点了点头,“憨牛,咱们来世再做兄弟”,说罢,张献忠一刀抹在了庄淮脖子上,顿时,鲜血横流,庄淮躺在木板上,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却是一种解脱的笑容。 庄淮死了,张献忠却活着,可这辈子,这段阴影都会折磨着他,握紧钢刀,张献忠高大的身子有些弯了下来,他看着厅外蓝天,目光越来越阴鸷,浑身散发着一股气势,“活阎王....徐美菱...他日,我张献忠定要尔等后悔今日所为....” 也许一切都是徐美菱做下的,可徐美菱是铁墨的女人,一切的罪,铁墨要担着。 陆通不着痕迹的蹙起了眉头,他知道,从今日开始,张献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张献忠了,也许之前他还会惺惺作态,可从今往后,他会变得更为心狠,更为毒辣,也更具枭雄之姿。不知为何,陆通有些怕了,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卢梭,将来,这支义军有的乱了。 大战过后,巢湖元气大伤,如今只能依靠着水寨抗衡朝廷,想要出山?呵呵,就是把十万石粮食摆在颍州城外,估计巢湖也不会出水寨了。一场大战,有人损失,就有人获利,这次获利的就是铁墨,他不仅大声巢湖,还得了不少人才。 当鲁恒领着史明和朱深等人来到县衙后,铁墨的眼光在这些人身上来回巡视,尤其是朱深,观此人面向方正,身材魁梧,倒像一个猛人,谁能想到他会谋略如此厉害? 对朱深,铁墨想用,可又不敢大用,毕竟只是新晋之人,对朱深算不上太了解。 铁墨久久不语,朱深等人心中也好似忐忑不安,活阎王的事可是早有耳闻,加上寿州县一战,出手如此果断狠辣,当真是不凡。而且此人虽年纪轻轻,可举手投足间,气势流露,不怒自威,想不怕都难。 想了想,铁墨微笑道,“史明、陈达、杨春,你三人多有勇力,就先在鲁将军麾下做个队头吧,待日后有了功劳,再积功领赏。至于朱深,本督师军中正少一位随军参议,你可愿意屈尊?” 虽然晋北军队头只是相当于百人长,但对史明等人来说,还是有些低了,所以史明等人心中多有些觉得铁墨对他们瞧不上眼的,可接下来对朱深的安排,又让他们看到希望。随军参议,虽然没什么具体职司,但那时督师亲随之人,地位仅在军师之下,若是做好了,前途无量啊,由此可见,督师有意要重用朱深了。 史明心中是一种想法,可朱深心中又是另一番想法,在他想来,督师将他留在身边,看似重用,其实也有监视观察的意思在,做好了,自然前途无量,做不好,随时有可能人头落地。 倒是史明等人,虽然只是队头,属于下层军官,可莫要忘了史明与鲁恒的关系,在他麾下做事,今后有了战事,想要功劳,还不是鲁恒一句话的事情,所以看似安排的有点低,其实已经给铺了一条上好的路。对铁墨如此安排,朱深并无不满,若是一来,督师就委以重任,十分相信,那倒显得督师无能了。而且,他几人都是有真本事的,还怕日后不能积功升迁么? 史明等人还在犹豫,朱深却用手肘蹭了下史明和陈达,当即拱手大声道,“谢督师厚恩,我等定不负督师信任。” 见朱深如此,史明等人也跟着行礼,铁墨满意的看了看朱深,这可真是一个聪明人啊,要是此人能得信任,以后东方西门兄也不用整日里抱怨担子重了。 “好了,无需这些,尔等只需好好做事,但有本事,本督师绝不污了你们。劳累一天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大和尚,替本督师好生招待一下几位!” “督师放心便是,洒家会的!” 鲁恒大大咧咧的一句话,可把史明等人惊得不轻,当着督师的面还洒家洒家的,那不跟自称口头禅老子一个样么,更让人无语的是,铁督师貌似习以为常,浑不在意,这到底是咋回事?别说史明了,就是朱深也有点想不明白,这大光头平时就是这么跟督师说话的? 鲁恒等人走后,铁墨朝杨虎努努嘴,杨虎心领神会,跟着鲁恒喝酒去了。杨虎此去可不是凑热闹的,而是要趁机观察下史明等人,毕竟以刘国能等人的身份,是不可能主动找史明等人喝酒的。 一场大胜,不仅巢湖那边恨铁墨,就连成基命等人也恨铁墨,这么快就打垮了巢湖兵马,朝廷想借机削弱晋北军的梦想岂不是破灭了?各方反应不一,铁督师则琢磨着别的事情呢。 八月十七,一辆马车驶入西华县,当夜,一个绿衫女子悄悄地进了县衙,书房里,铁墨把玩着一瓶最新出产的香水,眼睛却一直盯着旁边娇滴滴的俏丫头。 今日芷兰一身翠绿纱衫,看上去薄薄的,将那玲珑身段衬托的甚是妖娆,“咳咳,丫头,你今个来,是勾搭本督师的呢,还是勾搭西门风的呢?” 听铁督师不着四六的话,芷兰小脸俏红,瞪着杏眼怒道,“督师,你说甚子呢,是...兹事体大嘛...怕督师有所疏漏,婢子才来瞧瞧的,才不是来勾搭...看督师的呢。” “嘿嘿,本督师胡说,你猜胡说呢,不就是杀个西门风么?难道你杀人的本事比本督师还厉害喽?想要勾搭本督师就说嘛,反正大娘子都嫁过来了,还能生你气?” 铁督师说话太直白了,饶是芷兰脸皮有点厚,也经受不住的,红着脸跺跺脚跑了出去,“督师,不理你了,老是逗弄婢子!” 看着消失的靓影,铁墨暗自摇头,有啥不好意思嘛,还不是早晚的事?不过,芷兰这不急,西门风那边可要抓紧下喽,到底该用啥理由灭了西门风呢? 西门风在西华乃至开封府都很有影响力,像他这种大商人,要干掉他得要个充足的理由才行,否则落得个剿灭府上,私吞家财的名声,这以后想让大户们做事可就难了。当然,最好的理由就是西门风勾连巢湖,意图谋反,不过西门风这小子太过精明,什么证据都没留下,难道要伪造证据,栽赃嫁祸? 摸着额头,敲敲脑门,突然间,铁墨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听说西门风经常去那倚翠楼?嘿嘿,正好徐美菱也在,好好谋划一下,也不是没希望。 西华楼里,正在开心喝酒的西门风突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真是怪哉,这暖阳八月的,怎么就打寒颤了呢? 话说这西门风为人,只有两个爱好,一好钱,二好淫,家中妻妾众多,偏偏喜欢外边彩旗飘飘的感觉。这不,最近又迷上了南街的小寡妇孟文月。 孟文月本是南街绸缎商人杨高的婆娘,长得是肌肤白如雪,眼儿媚媚,一张香腮脸似要滴出水来。孟文月本就家境殷实,再加上杨高财帛不少,这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可惜杨高福薄,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结果没享受几个月就暴病而亡。 如今距离杨高死去仅有三个月而已,西门风就开始打起了孟文月的主意,一则是贪恋孟文月的美貌,二则是念着孟文月手中的财帛以及绸缎生意。莫看西门风生意铺的很大,在京东路吃得很开,可内里也是空得很,最近要与大名府富商张民较劲,可是需要不少钱财呢,这些钱就着落在了孟文月身上。 本来西门风打算过俩月便托媒婆薛嫂以及王干娘轮番去孟文月那聒噪一番的,也好说的孟小娘子从了他西门风,按说一切如常的,可西门风不知道这会儿已经有人跟他抢买卖了。 第836章 小娘子上花楼 第836章小娘子上花楼 午时不到,西华县城却是暖意洋洋的,仔细说起来还有些燥热,许多人家已经打开窗子,有些人还坐在窗口喝着凉茶,吹吹风。 在南街,有一处二进的小楼,小阁楼通体逞棕褐色,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外边屋檐拱起,用的是上好的琉璃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这户人家便是杨府,不过现在主事人换成了小寡妇孟文月。 最近孟文月不知怎地,食欲不是太好,尤其是天气燥热时,更是吃不下东西,如今近午时了,便弄了点凉菜,自己坐在床边小酌几杯。孟文月皮肤白净,粉脸香腮,浓浓的大眼睛,虽是北地女孩,却长得娇小玲珑,让人心动。西门风最近在打什么主意,孟文月也不是不知道,对西门风那个人,她不知道该不该拒绝,那西门风可是西华县出了名的恶人,拒了他,以后也少不得来闹事,从了他,可又有些不甘。 孟文月当真是有些愁的,啄了一口酒,入口甘洌,咳嗽两声,一张小脸变得粉红一片。正待再尝上一口的时候,却听外边有人喊叫,“屋里的人,可否说句话?” 这个声音倒是陌生,孟文月好奇之下,丢了酒杯提着裙小跑到窗口,探出头朝下看去,只见下边站着一个蓝色锦袍公子,只看一眼,孟文月就有些痴迷了。这人,长得真的好俊俏,剑眉星目,儒雅不凡,更难得的是,脸上还挂着些让人舒心的笑容,如果能陪着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也是好呢。 不得不说,有时候卖相能起到大作用,这不,孟文月已经对这个见了第一面的男子产生了上好的印象。铁墨站在街上,瞅瞅娇媚可爱的孟文月,心中也是暗叹,没想到他铁某人也有以色娱人的一天,以前都是女的勾搭男的,今日是男的勾搭女的。 按说铁督师这种身份,入城时又没藏着掖着,所以这西华县大部分人都改认识铁墨的,可惜孟文月是个意外,因为杨高去世,为了免听闲话,孟文月便很少出门。 “这位公子,出声相喊,可是有事么?”孟文月定定的看着那廊下之人,满心里想与他多说几句话。 铁墨拱拱手,笑道,“小娘子有礼了,某家就是想问问你,那西华楼可是小娘子的产业?” “算是吧,公子问西华楼作甚?”孟文月语气里已经有些不乐,这小官人长相不俗,穿戴尊贵,想必是位有身份的人,怎地也如那西门风一般不堪?铁墨可不管孟文月怎么想的,他指着西华楼方向,耸肩道,“不做甚,只是我家徐夫人对那楼子有些兴趣,现正想找人谈谈呢,要不小娘子随某去一趟西华楼?” 说着话,铁墨递了个非常和善的笑容,不得不说赵小郡王这副卖相再加上迷人的笑容,还少有女子能扛得住,孟文月心想,那徐夫人身份尊贵,想来不会为难她一个寡妇吧。 再者,这男子也不像坏人。只能说孟文月太纯洁了,这世上坏人哪会表现出来,就像铁督师,明明坏的流油,却经常装作好人。徐夫人经常去西华楼晃荡,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孟文月情知徐夫人这么做,是多有不妥的,可她哪有胆子赶徐夫人离开,无奈之下,只能佯装不知,躲在家里喝着小酒。今日也不晓得这徐夫人又要做什么,竟让她这个东翁过去一趟。 “公子稍待片刻,待奴家取些物什!”孟文月也是极有心机之人,她虽对那俊俏郎君有几分好感,却也防着一些的,回了院中,又哪是取什么东西,喊了杨家管事套了马车,让这杨管事陪着一起出了门。 小楼外,铁墨抱着膀子闭目养神,他觉得孟文月说话挺有意思的,见了西门风喊一声西门兄,见了他铁某人,却又称呼一声公子,待遇还真是不一样啊。 吱扭吱扭,杨管事赶着马车出了门,那孟文月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粉红的小脸,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颇有几分情谊,“敢问小官人,随着徐夫人做些什么事?看公子相貌堂堂,可不似平常下人呢。” “哦,小娘子眼光不错,某家倒不是督师府下人,乃杭州城走马商人,与徐夫人有些交情”铁墨口若悬河,谎话张嘴就来。 也就是徐美菱听不到铁督师的话,要是听得见,保准要笑骂两句。孟文月倒没有怀疑,在她想来,对方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扯谎。也许是真的有几分意思在吧,孟文月竟邀请铁墨入马车中同坐。孟文月都不怕别人说闲话,铁墨更不会怕,再说了,如此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当进了马车里,之前还神色自然的孟文月,反而话少了,她眯着含水星眸,只是打量着铁墨,对这位面目刚毅的男子,可是越看越上心呢。感觉到孟文月眼中的柔情,铁墨也是无限感慨,真是什么年代外表都很重要啊,这卖相果然好,要是自己去当个采花大盗,会不会无往而不利呢? 西华县并不是什么大县,从南街驶着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西华楼前。杨管家停了马车,将小凳子放到车辕左侧,铁督师一跃而下,看着探出颔首的孟文月,伸出手露出一番春风般的笑容,“小娘子,小心些,某家扶着你!” “谢谢公子”孟文月脸色微红,羞涩的笑了笑,扶着铁墨的手臂,二人就像一对老相好。 随着孟文月进门后,铁墨回头看了看街角,脸上挂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你这是在看什么?” “没什么,小娘子请上楼,徐夫人便在乙字号房间等着呢!” 孟文月煞是纳闷,徐夫人去乙字号做什么,不是为她准备了甲字号房间么?孟文月不疑有他,只是随着铁墨上了楼。 西门风站在一个柜台前,眼瞅着杂货铺的牌子,他身着红色宽袍,头发挽起,插着多粉色小花,就这身打扮,怎么看都像个暴发户。铺子里有个五十左右的婆娘忙活着,西门风破有点不耐烦的嘟哝道,“王干娘,你也与某家说句实话,这孟小娘子的事你有没有把握?” 那婆娘闻言顿时转过身,丰满的脸上挂这种市侩的笑,这人便是这西华县顶顶有名的杂事婆娘王干娘了。这王干娘啊,长了一张巧嘴,为人又油滑,这县里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与她有几分交情,这不,为了些钱财,就揽下了西门风的事,“哟,西门先生,瞧你说的,奴家还能诓你不成?但叫先生放心,不出两个月,奴家就让你抱着那孟家小娘子高兴去,只是...只是....”话没说完,王干娘只是拢着袖子笑,西门风也是人精,一看情况,当即从怀里掏出两贯钱放在柜台上。 王干娘见了钱,陪着笑利索的把两贯钱抱在了怀里,西门风这才笑道,“王干娘可尽心做事,待事成了,某家还有重谢。” “呀,那就先谢谢先生了!” 王干娘与那西门风计议一番,说的无非是怎么使些手段将那孟文月搞到手罢了,只是这话说了一半儿,就有家仆跑了过来,“东翁,出事了!” 西门风甚是不满,瞪了那仆人一眼,没好气道,“能有甚子大事,死了爹娘不成?” 那仆人可不敢辩驳,只能拱着手陪笑道,“却又急事呢,东翁你不是要小的盯着杨家么,刚刚小的瞅见小娘子与一个俊俏公子去了西华楼!” 一听是俊俏公子,西门风顿时多了几分抑郁,当真是岂有此理,这西华县里,还有人敢与他西门风抢女人,“小娘子对那人如何?” “有说有笑,甚是亲昵!” 这下西门风立刻炸了锅,当即点了人就往西华楼走,他倒要看看那人是何方神圣,要是不把那人打成猪头,他西门风干脆改名叫东方庆算了。 西门风在这西华县一向横行惯了,领人进了西华楼,老鸨子还想上来问个好,被他一巴掌扇旁边去了。西门风知道甲字号乃是孟文月预留的房间,所以不用人领路,带着十几个恶仆,舞枪弄棒的往楼上冲,一脚踹开甲字号房门,往里一看,果然坐着一位面冠如玉,英俊不凡的公子哥。 看到这公子哥,顿生一番羡慕嫉妒恨,怪不得孟家小娘子对他这般好,原来是个小白脸。 “来啊,把这鸟人打将出去,莫要留手,出了事,本官人扛着!” 有西门风一席话,一众恶仆指望那俊俏公子扑去,那俊俏公子吓得粉脸煞白,登时没搞清楚出了什么事,想要张嘴质问,奈何恶仆们不给他机会,拳脚之下,很快那俊俏公子就躲到他上去了。也是西门风粗心大意,如果他再细看一下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俊俏公子有点眼熟。 徐美菱也是悲苦的很,她女扮男装来西华楼看戏曲,多日来都无事,怎地今天就冒出一群人要打她,好像有杀父之仇似的。这徐美菱也不是怕事的,面对一帮子恶仆,朝着板凳腿张牙舞爪,口中怒斥,“贼子安敢,伤了本公子,让你们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你当你是谁呢?西门风看也没看一眼,摆着手一阵冷笑,“做了他,某家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让人满门抄斩的。” 老鸨子可吓坏了,往常也许老鸨子都是假哭,可这次是真哭了,跑上来张嘴要劝,又被西门庆一巴掌拍旁边去了,那老鸨子爬起身跺跺脚哭喊道,“西门公子,快让人停手吧,里边那位是...” “你这老虔婆,给某家闭嘴?哼,那人就是天王老子,某家也要做了他,敢与某家抢女人,当真是....”话说了一半儿,西门风就愣在了当场,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张嘴足可以吞下一个鸭蛋。就在走廊另一头乙字号门前走出两个人,其中一女子身材婀娜,娇小玲珑,不正是千思万想的孟小娘子吗,而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笑容满面的儒雅公子。 这会儿西门风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打错人了,他实在想不通,甲字号房才是孟娘子的屋啊,她怎么跑乙字号去了,还有,里边那个人是谁? 容不得西门风多想,一个长发散乱的锦袍人从甲字号房里冲出来,一脚踹在西门风屁股上,接着把手里的破棍子朝铁墨丢去,“督师...你....你要是不把西门风灭了,我跟你没完...” 徐美菱当真是又气又怒,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这个西门风,不死难消心头之恨。此时西门风整个人傻傻的,他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一切都是铁督师安排的,目的就是要借机灭了他西门风,为什么?为什么? 西门风不明白,为何铁督师要这般置他于死地?现在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讨的徐夫人宽恕,只要徐夫人不追究了,这铁墨也没有理由下手了,于是,京东路纵横无匹的西门大官人像狗一样爬到徐美菱脚下,不断磕着响头,“徐夫人,小的眼拙,小的是头猪,求你了,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徐美菱冷着脸,一双眼睛如刀子般锋利,西门风被这眼神看着,心里毛毛的,剩下的话直接咽了回去。 “哼哼,西门风,你就是个屁,那也能熏死人的,督师....你还在等什么,再过一会儿,姑奶奶可就要亲自动手了!”一脚踹开西门风,徐美菱拢着秀发走到铁墨身前,她冰雪聪明,又岂能不知此事乃铁墨所为,目的是找个由头灭了西门风而已。 铁墨点点头,让徐美菱站到身旁,拍拍手掌,早已准备多时的王奥领着一干亲卫冲上楼,很快将西门风押了下去。当天西华县衙贴出告示,本县大户西门风意图羞辱柴徐夫人,罪同谋逆,判西门风秋后处斩,多年来搜刮钱财充公,另,为示朝廷公允,西门风府邸不动,家中妻女不做惩罚。 西门风被捕入狱,西华县话声雷动,百姓拍手叫好,不过这可就苦了费知县了。生怕西门风在狱中胡乱攀咬,当即使人入狱毒死了西门风,不过费知县这么做倒给铁墨省了不少事。 第837章 泡妞大业 第837章泡妞大业 抄没西门风家产的事铁墨没掺合,全部交给了常闵月,西门风不愧是开封府第一富商,光抄家就抄了一天。傍晚时分常闵月抱着一个长条状的红木盒回到住处,见铁墨正坐在椅子里跟徐美菱对弈,常闵月当即把木盒子往桌上一放,笑嘻嘻道,“夫君,给你的,好东西哦!” 铁墨好不纳闷,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瞧常闵月挤眉弄眼的样子,铁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打开木盒子一瞧,顿时脸色就变了,竟是上百颗黑不黑红不红的药丸,这药丸铁墨可是太熟悉了,当年在张家口的时候,那些纨绔子弟可是随身携带这些玩意儿的。 嘶,上百颗金枪不倒丸,西门风这是把金枪丸当便饭吃了么?西门风这是嫌自己死的慢啊,如此多金枪不倒丸,想不纵欲而死也不行啊。 “这都是从西门风家里搜出来的?”听铁墨这话,常闵月就翻了个白眼,“你问的废话?不是从西门风家中搜出,难不成还是我为你准备的不成?” “....嘿嘿,闵月,这不会是假药吧,要不今个晚上咱们唱一曲三人行?” 饶是常闵月冰雪聪明,一时间也没弄白铁墨的意思,她眨着美目,缓缓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是三人行?” “咳咳,你呢....我呢,再加上美菱,不正好三人行?”铁墨有个伟大的梦想,学名叫3p,话一出口,常闵月丰润的小嘴一嘟,脸瞬间就红了,徐美菱倒是依旧冷冰冰的样子,只是双腿夹紧,眼里一阵慌乱。 到了晚上,铁墨到底是没玩成三人行,徐美菱和常闵月似乎商量好一般,全都不陪着。 自打寿州大战之后,整个开封府平静了下来,梁山方面紧守水寨,誓死不出,铁墨也不会蠢到硬攻巢湖水寨,倒不如留着巢湖好好折腾下杨嗣昌呢。晋北军和巢湖双方都没有动静,开封府北部方向却有点忍不住了,晋北军在开封府吃拿卡要的,生活美满,可朝廷几万大军不能干耗着啊,这多耗一天就多费一番钱财。于是,到了八月底,朝廷慢慢的就有点受不了了。 朝廷琢磨着如何尽快剿灭张献忠,铁墨落了个清闲,正好看看热闹。几日来,铁墨并未回河南府,而是留在了西华县,最近他也有一项不大不小的任务,就是听从常闵月吩咐,学习西门大官人,卖弄脸皮,一举拿下孟文月。 为何要学习西门大官人呢?实在是西门大官人的发家史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西门风能崛起开封府,可不仅仅是仗了官场上有关系,他自己也是颇有手段的,想要做大生意,就得有钱,可以西门家仅有的一个铺子,能提供多大支撑?不过这西门风生的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又有着一张巧嘴,再加上那从各处学来的风流手段,很是能讨女子欢心,西门风专对那些有家财的小娘子下手,娶了美人,又能平白多恶劣一份嫁妆,岂不是一举两得? 就拿西门风琢磨孟文月一样,不正是看中了孟文月身后的家产么? 西门风这种行为,颇有点吃软饭当小白脸的意思在,不过不得不说这方法甚好,如何让一个女子死心塌地做事,又甘心将家财献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娶了她。如今常闵月要将产业铺到开封府来,也是分两步走的,一是除去阻碍,二是找一个助力。 现在西门风这个阻碍已经除掉了,接下来就该找一份助力了,几乎没怎么寻思,常闵月就盯上了孟文月。这孟文月夫家可是开封府一带最大的绸缎商人,掌握着很大的客源,再加上这孟文月又是小寡妇,若能娶了她,还怕她不尽心做事么? 于是乎,铁墨这个堂堂五省总督奉命当起了勾搭小寡妇的小白脸,还是那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小白脸。按照常闵月的说法,你铁墨没事时勾搭女人勾搭的那么勤快,现在办正事了,你要是勾搭不上,还活着作甚? 提着一壶小酒,左手一个食篮,迈步进了杨家大门,那杨家仆人人的铁墨,也没人敢拦着。事实上,最近一段日子,铁墨可是时常登门,不过看到的都是孟文月愤怒的小脸。 孟小娘子虽然心仪铁墨,可对铁墨利用她对付西门风的事,还是无法忘怀的,所以呢,这每次铁墨来了,孟小娘子冷这张脸,却也不敢他走,由着他站那里现眼。 “文月,铁某又来看你了,最近胃口好些了么?”一声小楼楼,要多肉麻有多肉麻,听得杨家仆人都起了鸡皮疙瘩,就更别提孟小娘子了。 背着身,孟文月轻轻一颤,差点笑出声,却又强行忍住,呼口气,让自己变得清冷一些,她起了身转头福了一礼,“奴家见过督师,奴家不详之身,懊糟之人可当不得殿下看望呢。” “说甚子话呢,孟小娘子美目舒爽,一身正气,哪是不详之身,依我看,那是大大的旺夫之象吗!” 铁墨也不嫌恶心人,反正啥话都敢往外蹦,弄得孟小娘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对这位无耻又正经的铁墨,孟小娘子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长街一角,刘国能头戴布帽,一副农夫打扮,身后是相同打扮的周定山和奥尔格,三人听说铁墨勾搭孟娘子的事情后,放下军中之事,也跑来看热闹了。奥尔格出身贵族,哪怕出了一身粗衣,依旧掩不住身上那股子傲气。 抱着膀子,不断往上张望,“咱家这位也是多此一举,想要那小娘子,抢来不就得了,何苦这般费心?” “奥尔格,如此说就不对了,兄难道忘了娜木钟了?有那么一位在,就够海夫人和常夫人头疼了,难道还要再添一位孟娘子?” 听刘国能之言,萧岿顿时无言以对。 小楼里,轩窗半开,威风徐徐吹来,铁墨陪着孟小娘子喝着酒,还不时说笑两句。本来一切如常的,可不知怎地,铁墨突然绷紧身子,嘴唇慢慢颤抖起来,那俊朗的脸也慢慢变得狰狞可怖,爬上了一丝紫黑色。看上去,铁墨无比痛苦,他捂着胸口往后便倒。 孟文月吓坏了,她也顾不得端架子了,提裙跑过去抱住铁墨的身子,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急急的哭道,“督师,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家这就给你找郎中。” 孟文月想要呼喊,铁墨握紧她的手苦笑着摇了摇头,“莫要费心了,这是老伤了,当年为贼人下毒所伤,便落下病根,也不知道还能活上几年。放心便好,过会儿就无事了。” 铁墨这哪是在安慰人,说着话,孟文月哭得更厉害了,将白皙的颔首贴在铁墨肩头,哭道,“都怪奴家不晓事,督师身子不适,还拖得督师来回奔走。” “怪你作甚,是我不该利用你啊,惹得你生气。” “莫说了,都是奴家不好,那西门风没了便没了,奴家却耍着小性子。嗯....” “这怎么说的?难道小娘子并未怪我么?” 孟文月抿着小嘴,那样子好不可怜,抹抹泪,小声呢喃道,“哪会真怪督师呢,督师能记着奴家便让人高兴呢,只是...奴家一个未亡人,多是不详,又哪配得上督师。这般耍性子,也是想给督师留点念想,盼督师能常来罢了....” 话说了一半,孟文月突然觉得手上一空,铁督师就坐直了身子,此时铁墨眉目飞扬,脸颊红润,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看着变化如此快的铁墨,孟小娘子张着小嘴,哆哆嗦嗦的,“这...督师....你这.....” “嘿嘿,文月,本督师要不用这妙计,岂能听到你吐露真言?认命吧,明个就随本督师回去吧,哈哈哈哈....” 铁墨奸计得逞,把孟小娘子气的挥拳连打,只是那粉拳落下去,像是挠痒痒,没一会儿,连整个人都落到了铁墨怀里。 崇祯八年九月二十四,三省总督杨嗣昌发三路大军进发巢湖水寨。虽然有意让巢湖贼寇跟晋北军狗咬狗,可朝廷终究耗不住的,粮草不继,朝廷供应不上,无奈之下,只能尽快剿灭巢湖匪患。杨嗣昌亲统中路兵马,又以呼延宝山为先锋大将,呼延宝山不负众望,于肥东县城外打败巢湖兵马。也许是被胜利冲昏了头吧,杨嗣昌以为巢湖先败于晋北军,后败于呼延宝山,已经不成气候,入庐州后,迫不及待的让人调集各县舟船,全力攻取巢湖水寨。 杨嗣昌实在是太过大意了,虽然呼延宝山参照晋北军精骑弄了两千连环马,可这些骑兵盔甲笨重,比晋北军精骑失了灵活。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晋北军骑兵可以在短时间内集合或者散开队形,可呼延宝山的连环马是做不到的。现如今杨嗣昌急着攻取巢湖,留呼延宝山骑兵停靠在庐州舒城县,这就给了巢湖可趁之机。 虽然张献忠并未想出钩镰枪之法,却在之前可晋北军交战时学到了足够的教训,在杨嗣昌整兵攻取水寨前一晚,陆通就定下了计策。以何荣为先锋出西部水寨,攻打舒城县,呼延宝山不疑有诈,领着人杀出,那何荣佯装大败引着呼延宝山的骑兵往县城东边的槐杨林逃去。这片槐杨林土质非常特殊,枯叶很厚,地面不平,加之树木挨得紧密,实在不适合骑兵拼杀。 流寇经营此地很久,对各处地形自然非常熟悉,可呼延宝山就生疏许多了。 等追到槐杨林,为了剿杀这些贼寇,一向谨慎的呼延宝山犯了一个大错,他让手下骑兵解去铁锁,分散进入槐杨林,这下可就彻底落入陆通设下的圈套了。那槐杨林里土质松软,战马想跑都跑不起来,再加上骑兵笨重的铁甲,速度更显缓慢。连环马杀伤力最大的是什么?还不是速度冲击力和阵型?失去了这些,骑兵也就变成一个个硬实点的王八壳了。 自打进入槐杨林,呼延宝山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呼喊着众人赶紧撤出去,可还是有些晚了,那何荣和秦朗从左右两侧杀出,不少绳索从枯叶中绷起,顿时战马倒地,官兵一阵大乱。铁甲重骑兵掉在地上,那可真是任人宰割了。 历经两个时辰,何荣和秦朗不负众望,彻底击垮了呼延宝山手下的骑兵,何荣待要活捉呼延宝山的,这也是张大王和陆先生特意叮嘱的,谁成想,这呼延宝山本事了得,双鞭威猛有力,便是何荣和秦朗联手,一时间也没能拿下他。 呼延宝山已看出何荣和秦朗的心思,他自不想落入贼寇之手的,虎吼一声,单鞭砸退何荣,左手钢鞭直戳秦朗胸口,自己胸口也是门户大开,这可是典型的两败俱伤的打法。如今秦朗等人占据优势,哪肯与呼延宝山以命搏命,几乎本能的,秦朗身子往后一缩,战马狂退两步。 趁着这个空档,呼延宝山拨马便走,转眼间逃出了槐杨林。何荣和秦朗自然是紧追不舍,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急,只是和呼延宝山保持着相对的距离。 呼延宝山心急如焚,眼看着舒城县就在眼前了,他突然勒住马,调转马头朝北边跑去。呼延宝山心中不安的很,若是前边有伏兵,那还往舒城县逃,不是自投罗网了么?也不得不说呼延宝山命大,他要是再往前奔上两里地,可真要陷入汤隆的埋伏圈了。 呼延宝山这一打马向北,大出何荣和秦朗的预料,不过此时二人再加快速度已是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呼延宝山过肥东县进入寿州地界。 就在呼延宝山兵败舒城县之时,杨嗣昌的大军也在巢湖水泊遭到了重创,张献忠麾下头领王顺领着一群水鬼凿穿船底,那些官兵大部分都是旱鸭子,掉进水中哪是巢湖人马的对手,一番激斗之后,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杨嗣昌在副将的拼死保护下,才乘着一艘小船逃回肥东县。 自此,杨嗣昌三万大军死伤六千余人,一万九千余人被俘,其余人各自逃散,朝廷大军最终落得个大败亏输。 第838章 围困张献忠 第838章围困张献忠 朝廷兵败巢湖,杨嗣昌躲进肥东县后连夜逃到了开封府,而呼延宝山也狼狈不堪的逃到了西华县。呼延宝山可以去开封府的,但是他没有去,这段时间跟着杨嗣昌,可是看清楚了朝廷的嘴脸,区区巢湖贼寇而已,朝廷却是一败再败,是贼寇太厉害么?当然不可能,那贼寇再厉害还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呼延宝山身为呼延家子孙,自不想坠了祖上威名的,既然朝廷无能为何不能归顺铁督师?呼延宝山不是迂腐之人,这也是他与孙传庭最大的不同。 西华县内,朝廷兵马于巢湖大败的消息传来后,铁墨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敢太过放松的,毕竟由着巢湖做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此时县衙前堂除了铁墨,还有朱深和刘国能,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商量着巢湖之事。 “朱参事,现杨嗣昌大败,想来朝廷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对巢湖贼寇动手了,这之后,咱们该怎么做呢?” 事实上如何应对巢湖,铁墨早有了决断,不过他还是想听听朱深的想法,一方面看看朱深的能力,另一方面也看看自己的想法有没有疏漏。 朱深心中明了,说不得这是殿下对他的第一个考验了,想了想,拱手道,“最佳选择是趁着朝廷大败,尽量收拢可用之人为己用,另外张献忠此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应该趁此机会尽快除之,否则以张献忠的手腕再加上陆通之精明,多半会生出变故的” “哦,听朱参事之言,咱们要尽早灭掉巢湖流寇了?” “不错,在张献忠未能摆脱贼寇身份之前,尽早除之。若督师有意留着这支流寇给朝廷制造麻烦,也可先杀张献忠,另外扶卢梭上位!” 朱深言罢,铁墨眯着眼笑了笑,抬手鼓了鼓掌,随后看着刘国能微笑道,“刘将军,听朱参事之言,感觉如何?” 刘国能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前听殿下说朱深此人才智不比王先生差多少,当时还不信,今日听朱深一席话,可真是不得不信了,“朱参事真乃当世大才也,看来这贼寇可存,张献忠必死了?” 刘国能问了句,铁墨和朱深同时点了点头。 三人计议一番,便有亲兵来报,“督师,汝宁守备呼延宝山求见!” 朱深与刘国能对视一眼,同时拱手笑道,“恭喜督师,又要得一员猛将了。” “哈哈...本督师有此运气,也是托了杨嗣昌的福气啊!”铁督师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几乎是明着说杨嗣昌无能了,若非杨嗣昌在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急着对张献忠下手,也不会弄得呼延宝山这样的名将之后心灰意冷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杨嗣昌,朝廷那边催战的文书一封接一封,他也是被逼无奈才会急着动手。若是等到孙传庭率兵包抄到位,完成四面张网的计划,就算战事不利,也不至于被流寇追着屁股一阵猛打,以至于惨败一场。 呼延宝山入晋北军暂且不提,单就说一说这巢湖流寇,大胜杨嗣昌之后,先前败于晋北军的阴影一扫而空,厅内大摆宴席,众人喝的兴高采烈。张献忠自然也是高兴的,酒过三巡,陆通却来到张献忠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张献忠收敛笑容,多了些凝重之色,拱手找了个不胜酒力的理由,由着陆通扶着回了住处。 张献忠哪有半点醉意,他坐在桌前,凝眉问道,“陆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王,你看看信上内容便知”陆通将一张纸条递过去,张献忠只是看了两眼,就气得瞪起了眼。原来纸上说铁墨觉得张献忠有逃跑的想法,所以要赶在逃跑之前,杀了张献忠,让卢梭取而代之。一想起又是铁墨的阴谋诡计,张献忠如何能不气? 其实张献忠不光生气,还有这许多疑问,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又是谁将纸条放到陆通房中的?不难想象,能不声不响将纸条放进陆通房中的,必然是自己人了,也就是说巢湖内有别人的内奸。不过张献忠已经无心顾及这些了,至少就现在来说,有这个内奸在,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兄弟,现在该如何做?” “无他法,点身手好的亲信兄弟护着兄长,另外我们要给自己找好后路才行,那活阎王可不是杨嗣昌,他要真铁了心对我们下手,我们未必挡得住!” “道理不错,只是具体该怎么做?”张献忠对此却是没有半点主意,陆通却是微微一笑,以手掩住嘴角,轻轻说了些什么,很快,就见张献忠脸上多了丝笑容。 铁墨一心要干掉张献忠,为此刘国能准备了一支小队想要潜入巢湖,秘密刺杀张献忠,可随后探子来报,说是张献忠加强了戒备,外边守卫增多不说,还有秦朗和何荣贴身护佑,就好像张献忠早就知道会有一场刺杀般。刺杀不成,只能另想他法,可其他办法除了进军巢湖,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而恰恰铁墨不希望进攻巢湖水寨,那样必然会伤亡惨重,着实有些不值得。 很快就来到了十月份,而这么长时间,铁墨却依旧没能奈何张献忠。酉时刚过,天色暗了下来,铁墨坐在椅子里愁眉不展的,芷兰从外跑进来,乖巧的替铁督师揉起了肩头,“督师,想什么呢,饭菜都备好了,徐夫人她们都等着呢。” “美菱?不用管了,她还能真等,估计没一会儿就吃上了!” 铁墨说的一点都不错,徐美菱也久等了一炷香时间,见铁督师不来,便张罗着众人吃了起来。至于铁督师是不是饿肚子,她才懒得管。 崇祯八年十月初三,一件事情再次打破了中原来之不易的平静,当日辰时,巢湖贼首张献忠起兵两万攻打寿州,由于寿州守兵未能及时做出反应,致使半日之间,巢湖兵马就来到寿州城下,将整个寿州城重重围困了起来。好在寿州城内有周定山和杨虎,巢湖兵马发起一次猛攻未见效果后,就退兵于寿州城外驻扎起来。 巢湖贼寇围困寿州,却让铁墨大皱眉头,此时军中将领大都集于西华县,商讨一番,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铁墨真有点摸不准张献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此时攻打寿州,对张献忠有什么好处?更何况那寿州城内有周定山和杨虎所统领的六千兵马,张献忠凭什么打下寿州? 就在众人都觉得寿州万无一失的时候,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初四巳时,一个消息再次传来。昨日晚,寿州把总雷浓打开寿州西门,巢湖贼寇一拥而入,当时夜深混乱不堪,为了避免过多伤亡,周定山和杨虎领兵退出寿州,回到了颍川县。寿州丢弃,对铁墨来说并不觉得心疼,周定山和杨虎的选择也没有错,寿州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放弃,没必要为了一座寿州损伤过重。可让铁墨头脑发胀的是,巢湖占据寿州后,又分兵去了南边的霍丘,这一下就更难弄不清张献忠想干嘛了。 县衙前堂,刘国能、朱深等人全部站在方桌周围,此时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图。朱深眉头紧皱,手指有规律的点着桌面,刘国能眯着眼大皱眉头,萧岿也是摸着下巴,一脸苦色。打仗最忌讳的是什么,就是搞不清地方意图,一通乱打。在没有搞清巢湖贼寇意图前,怎么可能调遣兵马? “难道?”刘国能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立刻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铁墨看着刘国能,苦笑道,“还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老刘,你先把心中想法说上一说。” “嗯,督师,诸位请看,这寿州和霍丘扼守巢湖水泊北方,而这两处也是我方兵马驻防之地,过了这两处,再往东往南,朝廷兵马薄弱不堪。若是贼寇深感压力太大,巢湖不足死守,便可通过寿州和霍丘任一一处,直接过沂州进入淮南海州,进而入东海海岛。” 听刘国能说罢,铁墨大惊失色,难道张献忠这是给自己找后路,打算战事不利的时候跑到东海海岛当山大王? 真是靠了,谁说穿越者就一定能先知先觉了?铁墨心里一阵骂娘,也不知道那些以前的穿越者是怎么当先知的,一个个混的风生水起的。是他铁某人太倒霉,还是别的穿越者碰到的古人都是傻子? 当然,答案很简单,古人怎么可能是傻子?铁墨长长地呼了口气,沉眉肃穆道,“老刘,不管你所言是不是真,咱们却不能不防。给周定山传令,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临淮,若遇巢湖贼寇南下,务必全力阻拦。另外调鲁恒所部退往定远,全力扼守通往淮南的路。” “喏!” 西华县一连串调令下达,鲁恒、周定山、呼延宝山等人立刻行动起来,短短一天时间里,便在巢湖东南布下了一张大网,只要巢湖贼寇敢往淮南方向去,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在剿灭张献忠这件事情上,铁墨还有一件头疼事,那就是盘踞在凤阳府西部的田招势力。田招原本乃是高迎祥麾下一支义军,高迎祥死后又归顺李自成。几年前中原混战,李自成被晋北军以及朝廷各路兵马联合剿杀之下,败走退入襄樊之地。当初田招奉命向东劫掠庐州等地,以至于没能来得及随李自成主力撤退。 按照正常情况,田招这么一小股流寇应该很快就被剿灭了。可谁也没想到张献忠被困在中原后,竟然积蓄实力破了凤阳府,以至于整个中原乱成了一锅粥。张献忠掘了皇室祖坟,朝廷各路兵马死死盯着张献忠打,反而忽略了田招这股流寇,田招也不是善类,趁着朝廷集中兵力对付巢湖张献忠势力的时候,不断发展实力,竟然迅速膨胀起来。 不得不说大明朝西北以及中原一带真的是造反土壤肥沃,由于天灾人祸,再加上这些年朝廷征税过重,导致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这些百姓早就对朝廷不满,只要有人站出来蛊惑一番,情况可想而知。 因为种种原因,田招原本几千人的兵马居然迅速膨胀到了近十万人,席卷凤阳府东部。应天府方面要防着张献忠南下,根本没多余精力管凤阳府的事情,如此情况下,田招竟然成了当下过得最滋润的流寇。 前些日子张献忠便将一部分兵马撤到了清水河以及新开河附近,摆明了就是情况不对,就转道从清水河以及新开河方向通过田招的势力范围。所以,要向彻底灭了张献忠,首先要先把田招这股流寇灭了才行。一旦等到田招成了气候,到时候打起来更难。 为了统筹全局,铁墨也赶往开封府坐镇。对此事,开封知府闵正元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开封守备李正贤开心的不得了,就差敲锣打鼓庆祝一番了。开封官员如此表现可把杨嗣昌气得够呛,他这个三省总督可是管着开封的,可自己竟然不如铁墨这个外来户吃香。 铁墨一心想要灭了张献忠,可没心思在这个时候跟杨嗣昌斗心机,自铁墨到达开封府后,晋北军各方军报也开始往开封府集中。 酉时,沙雕亲自来到了开封府,站在屋中,他款款道,“督师,此次田招能占雄州等地,应该是张献忠刻意为之,据眼线回报,好像是有人给张献忠献计,张献忠方才下令兵马撤到清水河和新开河一线的。” 沙雕带来的消息虽然不多,可至少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其一,田招并没有彻底投靠张献忠,其二,张献忠在用田招做刀,谋划着什么大事。 苦思冥想,却又把握不住要点,铁墨摊开地图,趴在桌边与沙雕思索起来,不多时,朱深也来到了房中,三人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愁眉不展。 不知过了多久,朱深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一握拳,笑声道,“督师,属下明白了!” “朱参事,快说说”铁墨不由得欣喜,吩咐一声,朱深便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地方笑道,“督师、沙将军,你们请看,田招现在所占据的位置。高邮、兴化、衡阳、天长和泗州,这些地方连起来,直接封死了诸州南下北上之路,就连东部海路也不通,近日,田招又占了五河县,就连最后一条通往南边的大运河握在了手中。如此一来,东边的路已经握在了田招之手,无可奈何之下,朝廷想要灭张献忠,定然会先全力剿灭田招。这田招乃是悍勇之人,手下士卒多是亡命徒,这一番争斗下来,整个凤阳周遭定然千疮百孔,军力匮乏,那时张献忠要尽起兵马,想要干点事情,谁还能阻挡?” 第839章 先灭田老虎 第839章先灭田老虎 听朱深言罢,铁墨与沙雕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惧意。如果真让朱深言中,那整个凤阳扬州可就要陷入流寇肆虐之下了。呼,到底是谁给张献忠献的如此计谋,先把田招养大,然后看着田招给朝廷死磕,最后两败俱伤之时,再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张献忠这么做也没什么可耻的。为了将来,定然不能让张献忠奸计得逞的。 想要毁了张献忠的美梦,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以最小的代价扑灭田招,不给张献忠反应的时间。 十月十二,铁墨沿大运河抵达张家沟,到了张家沟之后,才发现知县早已逃跑,对此铁墨不感愤怒,反而有点欣喜,当即大笔一挥,以临阵弃城不顾百姓生死的罪名免了知县胡宗前的职,另调举荐洪成鑫入张家沟担任知县一职。当然,铁墨千辛万苦弄来印鉴,可不仅仅为了一个张家沟,一连三天,凤阳、扬州州县官吏被铁督师免了一半,空出的职位全都从晋北党人员调。 有着朝廷贴出的公文,又有知府大印,这事便算板上钉钉了,以后就算是内阁以及朱由检也只能吃个闷亏,真要不承认,把那些新任官员免了,估计首先提出质疑的就是治下百姓。 铁督师坐镇开封和凤阳,不忙着剿灭田招,反而忙着免官封官,一时间各州官吏人人自危,犹以开封府官员最紧张,大家可生怕铁督师把刀子挥到他们头上呢。 十月十七,得到想要的好处后,铁墨总算琢磨起了打田招的事。这面对田招,上来就是一场硬仗,据闻田招可是让自己娘舅邬世光和大将军马乔驻守富庶的五河县,邬世光本事如何不知道,可这马乔却是弓马娴熟,兵法不凡,可不是好相与的。 十月十八,铁墨亲提五千大军,以史森明为先锋,出张家沟直逼北部富庶县城槐楼。沿着小运河一路向北,仅半日就到达了槐楼东南七里岚镇。 晋北军威名显赫,闻听铁墨亲自领兵来攻,马乔、邬世光等人自不敢怠慢,一番计议后,便由马乔率陆磊、徐悲、叶明、王全等人领八千兵马于五河县南部摆开阵型,等待晋北军前来。 要正面交手,铁墨自然不怕,正好也想试试田招兵马的战斗力。 由着马乔率兵马摆阵半个时辰,铁墨才领兵慢悠悠的离开七里岚镇。如今已是十月中旬,田间庄稼没过膝盖,田招这一来折腾,还不知道要毁了多少庄稼地呢。对历史上一些所谓的义兵,铁墨一直都是持同情之心,但很少认同这些义军的做法。 田招为官府所逼,谋反作乱,情有可原,可做下的事情又着实有些可恨了,杀人毁村不说,还践踏庄稼,致使整个大明粮食产量越来越低,流民越来越多。田招做得还算好的了,李自成还有张献忠等人,虽然高举义旗,可干的事比田招还招人恨,一边打着旗号说为反抗朝廷暴政,为百姓谋福,一边有攻城略地,大肆破坏,弄出更多的难民来。 无论田招,还是李自成,其实他们的行为与白莲教作乱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想尽各种办法制造更多难民,也好集兵生事。 崇祯皇帝不是没想过安抚所谓的义军,可这些义军顺了反,朝廷派去赈灾的粮食被抢,赈灾的官吏被杀,又是谁干的?在铁墨眼力,田招和李自成等人是一样一样的,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归顺朝廷,图的就是心中那份利益罢了,所以,对于田招,铁墨也没想过留手。 双方于槐楼之南十里白地上展开阵型,耿仲明挥舞令旗,前方盾牌兵摆成严密阵型,弓弩手严加戒备。与晋北军相反,田招一方并未见有什么准备,反倒是鼓声一响,从大阵前边奔出一名手持凤嘴刀的汉子,立于马上,那大汉嚷声道,“某家田大王坐下,义勇将军山下雄,尔等朝廷鹰犬,谁敢与某家一战?” 山下雄生的是虎背腰圆,双臂粗壮,一看就是臂力强大之人,铁墨觉得很有趣,可是很久没玩过斗将的把戏了。有意试一试田招麾下人的本领,而且手底下又有耿仲明、周定山、史森明这等强将,若能一刀斩山下雄人头,震慑地方士气,也是好事。 努努嘴,史森明倒提方天画戟,打马奔出,那山下雄全没把史森明当回事,扬起凤嘴刀用力一砍,哪只史森明方天画戟往上一挑,接着一个横抹,就听山下雄惨叫一声,从马上滚了下来。 山下雄胸前被方天画戟割开一道口子,只是哆嗦几下,就没了声息。一个照面斩山下雄性命,史森明立马直视,马乔等人却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山下雄虽能耐不属顶尖,但也算上乘,尤其是双臂巨力,少有人能挡,没想到他竟被那朝廷将领一招取了性命。 陆磊与山下雄关系极好,当即打马奔出,挥舞着血钩刀大喝道,“尔是何人,报上名来,陆某手上从不杀无名之人!” “晋北军高将军麾下把总史森明!” 把总?陆磊差点没笑出声来,本以为如此悍勇之人,怎么也是一名大将的,弄了半天,竟然是一名小小的把总,当真是不入流啊,“哈哈,史森明,瞧你勇武不凡,也是一条好汉,劝你离了那活阎王,归顺我部,到时我家田大王定当赏你一个大将军当当。” 史森明脸露怒色,攥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道,“宵小,休得多言,想要某家降了贼寇,先问过某家手中利器!” “不识抬举,看陆某取你狗命”陆磊打马奔来,气势汹汹,待离得近了,左手探在麻袋之中,接着一双手,簌簌几声几枚暗器袭来。 史森明当即大怒,临阵交手,最忌暗器阴手,他低身躲过,可再想挥舞方天画戟时,双马却以错过。史森明也是了得,也不调转马头,方天画戟往马背上一挂,取下长弓,回头就是一箭。 陆磊使出绝招却没能伤了史森明性命,正待恼火,却听身后一阵呼声,好像是让他小心。回过头看了看,就再也转不回了,一点寒芒于眼中越变越清晰,顷刻间刺穿眉骨,陆磊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人便向后翻落马背。 一戟一箭,夺两员大将性命,马乔瘦削的脸上满是冷汗,眼中满是惧意,这史森明怎地这般了得,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时徐悲、叶明和王全三人一起奔出,看样子是要唱一出“三英战吕布”的戏码了,周定山大骂一声无耻,待要上去帮忙,耿仲明却伸手拦住周定山,蹙眉道,“定山,稍安勿躁,看看情况再出手也不迟。” 那徐悲三人自感不是史森明的对手,于是三人齐出,史森明凛然不惧,倒提方天画戟,坐下宝马狂奔,迎着三人冲去。离得近了见叶明挥刀砍下,方天画戟戟杆一磕。由于戟杆远长于刀柄,被戟杆戳中,刀却不一定能够到史森明,所以叶明大吃一惊,赶紧手刀,可不知史森明只是虚招,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手腕一翻,方天画戟旋转一圈,锋利的刀刃挑中叶明,将叶明的整个脑袋挑成了两半。一时间鲜血纷飞,叶明也没落马,尸体依旧骑在马背上奔出老远。 叶明一死,徐悲和王全顿时慌了神,史森明哪会有仁慈之心,方天画戟左右挥舞,十几招之后,便削去徐悲一臂。王全可没徐悲那么好运气了,被史森明一招割破颈部,躺在地上抽搐而死。 空旷的白地上,史森明傲立不倒,马乔头皮发麻,所部兵马更是骇然惊惧。好一个史森明,真如天神下凡,连败五员大将,犹自不伤分毫。此时马乔已经有了退兵之心,如今斗将连败,士气低落,再与晋北军交手,实在不智,只可惜马乔还没下令,便听远处传来一声娇叱。 “好个贼子,吃老娘一戟”真声音清脆悦耳,虽是发怒,却让人心神祥和。话声落,一名女子打马奔出,只见这女子年方二八,一张粉红桃花脸,玉面如雪,双眉柳叶,乌发如云插着一根金凤钗,上身银光锁子甲,腰间一条鸾狮玉带竖着小蛮腰,一双流云靴,显得英姿飒爽,好不迷人。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不合适的是,那小女子竟也攥着一把小号的方天画戟,面对史森明,直如那穆桂英再生。 看到这个娇小可爱的女将,史森明嘴一咧,觉得有些牙疼,他也不理会那女子,打马就往本阵去。那女将还以为史森明是怕了,拍着马臀儿大叫道,“贼将休走,吃老娘一戟!” 史森明会怕?开玩笑,他勇猛不凡,会怕什么?哎,只是他史某人自诩英雄豪杰,怎能与那小女子交手,与那女娃子交手,无论胜败,脸上都没什么光彩。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将追着威风凛凛的史森明,那场面怎么看怎么有趣。铁墨倒是有点理解史森明的,怎么也是个勇武不凡的大男人,哪好意思跟个小女娃交手?弹弹鬼头刀上的玉石,眼角瞟了瞟旁边的徐美菱,徐美菱心领神会,打马奔出,让过史森明后拦住那英姿飒爽的女将,“贼子,休得放肆,我来会一会你!” 徐美菱清丽脱俗,一身黑甲锦靴,一双乌黑亮丽的凤眼,长发裹起,脖间一条红色丝锦。在旁人看来,这哪是一对敌人,简直是一对姐妹嘛。 “贼婆娘,看你眼角含春,双脸红红,定是位爱偷男人的淫贱之人,今日老娘就替天灭了你这贼婆娘!” 徐美菱本来只是想替史森明解围罢了,如今一听那女将的话,顿时一脸的寒霜。徐美菱那可是火爆脾气,当初在海盗窝里就没受过气,如今哪能让对方这般骂,当即气势一变,双刀抬起,冷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凭的是牙尖嘴利?” “告诉你又何妨,老娘便叫万青芳,就是说你了,你待怎地?你是个贼婆娘,嫁个汉子也是奸夫贼子!” “你...休得侮辱我家夫君....” 徐美菱气怒之下,毫不留力,与那万青芳激战起来。刚刚万青芳骂人的话可是尽入耳中,铁督师摸着下巴,颇有兴致的看着那位与徐美菱斗得不可开交的小美人。 徐美菱面对万青芳,虽一时半会儿拿不下,可几十招过后便已经将万青芳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那万青芳嘴上凶巴巴,脑瓜子也是活络的很,见打不过了,方天画戟用力一磕,看着徐美菱身后大怒道,“你这贼男人,可是要救这贼婆娘不成?一对奸夫**,合起来欺负人,当真是无耻至极!” 徐美菱心中暗惊,本能的往后看,嘴中“督师”二字已经到了嘴边,可回过头一看,身后哪有人,至于铁督师,正举着手大叫呢,“美菱,别上这小娘皮的恶当!” 还用铁督师叫唤么?徐美菱自知上当了,再想去战万青芳,那小娘子已经趴在马背上跑出一段距离了,嘴里还咯咯笑着一阵讽刺,“贼婆娘,傻乎乎,不是个对手!” 徐美菱气急,推动胯下良驹,直追那万青芳,到底是占了宝马良驹的便宜,快追上了,徐美菱取下马背长鞭,朝着万青芳腰间一甩,那万青芳娇呼一声,原来小蛮腰被马鞭缠住了,她待要反身再与徐美菱拼命,徐美菱用力一拽,便将万青芳拽了过来。身子悬空,小号的方天画戟丢在地上,整个人小腹趴在马背上,震了个七荤八素的。 “贼婆娘,放开我....放开我....老娘杀了你...” 徐美菱拨马赶回,脸上冷若寒霜,听着万青芳叫个不停,怒声道,“再敢叫,把你扒光了衣服丢到地上!” 万青芳泼辣的很,可一听徐美菱这话,顿时没了脾气,再不敢多言了。那边马乔一看连军中花木兰也被抓了,顿时吓得俩眼发晕,调转马头大呼道,“撤,快撤....” 一帮子人随着马乔指望槐楼城里奔,耿仲明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领着人从后追着马乔的屁股一阵砍杀,直到杀出两里地才停下来。 第840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第840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话说耿仲明和史森明领人追杀,铁督师那边却是无所事事,徐美菱回来,将万青芳往地上一丢,自有亲兵将万青芳绑个结实。 青芳小娘子好像一点都不怕,晃晃脑袋仰着脸看着铁督师,见旁人对他都很恭敬,张开小嘴就叫嚣道,“你是谁?哪家的二世祖,小小年纪,就当得了大将?” “噗嗤”铁督师被逗得咧嘴大笑,这青芳小娘子傻乎乎的,真是可爱。有意要逗逗青芳,他笑了笑,脸色一寒,哼哼道,“你不认识本督师?哼,本督师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位奸夫铁墨,也就是这位徐美人的夫君,你都说本督师是奸夫了,那你说本督师要怎么对你呢?” 青芳张着小嘴,乌溜溜的眼珠子一阵乱转,呀,这个俊朗不凡的小哥就是恶名昭彰的活阎王铁墨,他看起来也没那么坏啊?可一想到刚刚说过的话,又有点害怕了,“哼....怕你?你敢乱来,老娘咬死你!” “闭嘴,本督师可不想要个如此年轻的娘亲,来啊,把青芳小娘子送回镇上,好生照顾着,准备好热水,今夜本督师就好好当个‘奸夫’!” 青芳果然怕了,又蹦又跳的,身子被两个亲兵架着,两条修长的腿一阵乱蹬,“臭男人,你干嘛,你想干嘛,老娘告诉你,不准乱来,否则咬死你,咬死你!” 等着青芳被拖走了,徐美菱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哼道,“这女子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怎么这般浑?” “她要不浑,能跟着田招混?” 铁墨心中一阵感慨,做梦也没想到,这位水灵的青芳小娘子竟然是一位混不吝的女霸王,一比较,与徐美菱这位再世穆桂英差的太多了。 其实这次一场攻伐,铁墨倒看出了点什么,这田招手下的人好像有点互不统属的样子,马乔身为南征大将军,会不晓得持续斗将的危害?早在史森明杀山下雄时,马乔就可以停止斗将,退兵再做打算了,马乔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不成白痴了?想想被史森明杀死的人,铁墨就有种上了别人恶当的感觉,不会被别人当刀子用了吧? 晋北军于七里岚镇外安营,铁墨的营帐则处在大营最内侧,回到营帐之中,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耿仲明和史森明就率领大部人马返回。 一回到营中,耿仲明留史森明安排俘虏,匆匆找到了铁墨,此时朱深和周定山也在,耿仲明也无隐瞒,拱手道,“督师,末将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怪异,那贼兵退的颇有秩序,且城南还有接应人马,好像是有意败退一般。末将怕有诈,也没深追,只是到了城南石场就停下了。” 耿仲明所言,从另一方面证实了铁墨的担忧,朱深想了想缓缓言道,“督师,看来这贼寇之中也是不太平啊,若是应对得当,说不准能有大收获呢。” 铁墨轻轻点头,便着令情报处和暗堂全力打探田招那边的情况。众人聊着,正在商议要不要尽快打下五河县,这时听外边一阵吵闹,不多时史森明从外走进来,拱手言道,“回禀督师,外边有个叫万钟的俘虏,吵着要见你。” 耿仲明皱了皱眉头,瞪了史森明一眼,“真是胡闹,一贼兵俘虏,想见督师就能见?先问清楚他有什么事。” 史森明也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却是苦笑道,“回耿将军,末将问过多次,那家伙就是不肯说,非要见了督师才肯道出实情。” 有趣,一个俘虏也有这么大口气了,难道他不怕死?耿仲明还待说些什么,铁墨抬手道,“把他带进来吧,本督师倒要听听这个俘虏能有什么话。” 一会儿的功夫,史森明就押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帐中,让铁墨颇感意外的是,这中年人并非贼兵蓝头巾打扮。他个头中等,微微发福,穿一袭长袍,颌下一缕美髯,怎么看都不像个贼兵,倒像个教书先生。那人见了铁墨,颇有些忐忑不安的拱了拱手,“罪人万钟,见过督师。” “免了,听说你要见本督师?现在已经见了,有些话也该说了吧?呵呵,不过本督师有句话要提醒你,你说的事要是无用,那莫怪本督师无情了。” 铁墨嘴角含笑,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万钟显然不是什么胆大之人,战战兢兢的打着哆嗦,拱着手,半晌才道,“督师,小人...小人求督师饶青芳小娘子一条性命!” 青芳?铁墨不禁大皱眉头,看了看旁边的朱深,朱深也是多有不解,这万钟和青芳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替青芳求情?事实上铁墨确实没想好怎么处置青芳呢,也许会留也许会杀,不过此时他并未表现出来,寒着脸冷笑道,“你又是何人?本督师凭什么要听你的?” “这...这小人有大事禀报督师,愿以此...换青芳小娘子一条性命!” “先说说吧,若是你所说确实大有裨益,本督师饶青芳一条性命也无不可!”铁墨使个眼色,史森明一只手便放到了佩刀之上,如此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若是万钟所言毫无用处,不仅青芳会死,就连万钟也会葬送当场。 万钟何时见过这种场面,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才缓缓道来。听万钟说着,铁墨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来这万钟本是介休县大户仇申家的大管家,十四年前刚刚起兵的田招劫掠介休县,杀了仇申全家,是万钟领着主家嘱托,抱着仇申的独女离开了介休县。怎奈何逃出介休县,在外生活了两年,还是没能躲过去,一日邬世光带兵劫掠,恰巧就碰上了万钟一家。 这邬世光人到中年也无子女,一眼便看中了青芳,又知青芳乃是孤儿并非万钟夫妇亲生女儿,就认了青芳为义女。邬世光要抱走青芳,万钟又能奈何?内心里,万钟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让邬世光带走青芳的,当年劫掠介休县,杀仇家一家老少,可有邬世光一份呢。最后,青芳还是跟了邬世光,她虽知自己姓仇,却不知自家与田招等人深仇大恨,等着青芳年纪大些了,功夫了得,只是这性格比男孩还男孩,一根筋直爽了得,当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万钟本想将实情早日告诉青芳的,可又怕这小娘子瞒不住事,在邬世光等人面前露了陷,便一直瞒着她,只想等着她离田招等人远一些了再说。 这次晋北军攻槐楼,万钟觉得是个离开田招的好机会,便先让自家婆娘去了开封府,只待有机会就领着青芳投了官军。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阵前斗将,青芳小娘子却贸然出击,还当了俘虏,这可把万钟吓得不轻,没有办法,只能当了俘虏,看看能不能救一救小娘子性命。 当然,万钟所言并非这些,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关于田招势力的矛盾。这田招出身猎户,但早年打咸阳时头部受过重伤,所以时常头疼欲裂,据郎中所言,田老大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由于田招的身体状况,这些年田招手下众人开始了拉帮夺权的戏码,其中尤以两方势力最为突出。其中一方是田招大儿子田灵一派的“太子党”,另一方便是田招三弟田超一派。 那邬世光、山下雄等人随田招多年,自然是支持田灵上位的,可马乔不同,他能爬到今日之地位,完全是靠了军功,对田招并没有多少感恩之心,而且马乔此人最崇强者,恰巧这田超威猛不凡,攻城略地战功赫赫。马乔可不想让田灵那个软蛋上台,所以便支持了田超,此次槐楼城南一战,损了山下雄等人,可算是一半有意一半无意了。 听万钟说完,铁墨开心的笑了,看来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啊。现在就等着确定万钟所言真假了,若是一切属实,可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夜里,于帐中吃着些便饭,身边有徐美菱和木女侠陪着,所以边吃边说,也不嫌枯燥。饭吃了一半,铁墨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个人,此时帐中还绑着一个万青芳呢。 徐美菱也是学坏了,将青芳捉回来后,还真把她丢水里洗了洗,这会儿青芳裹着一件宽袍,披肩散发,鞋子不知去了何处,赤着一双天足,蜷着两条修长美腿。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乱打量,嘴巴呜呜的,想要说话,只可惜被塞了一块布团。 青芳开始还不安分,可渐渐地就老实了起来,看着铁墨桌上吃食,心中多少有些惊讶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菜,比外边那些士卒吃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偏那一男两女吃的甚是开心。这一刻,青芳小小的脑瓜里已经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那家伙真是秦王督师? 以前随着义父打了不少县城,那里的公子哥吃饭哪个不是山珍海味的,最次的也要四菜一汤的,这秦王督师吃的,也太寒碜了。青芳好奇地瞄了瞄,肚中一阵咕咕叫,看来是饿了。恰巧,铁督师也扭脸看了过来,还有意无意的朝青芳亮了亮手里的粥碗。 “哦,倒把你忘了,饿了么?” 不知怎地,一看到那家伙自以为是的笑容,就很生气,青芳小娘子把头一撇,一副不语恶贼同桌共饭的架势,只可惜腹中一阵咕咕叫,彻底让她红了脸。这肚子,真是不争气,早不叫晚不叫,偏这个时候叫。 铁墨可不想饿死青芳,说不准青芳还有大用呢,努努嘴,徐美菱放下碗筷将青芳提留了过来,松了绑,青芳却不吃,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的。 “不吃?不吃才好,本督师倒是省钱了,最好一辈子不吃呢!” 听了这话,青芳怒上心头,也不让人伺候,盛了一碗粥吃喝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嘟哝道,“臭男人,老娘吃穷你,喝穷你,心疼死你....吃吃吃...吃吃吃....” 看着眼前这位如饿鬼一般的青芳,铁督师咧着嘴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娘的,天下间竟有青芳这样的极品女人,简直是太可乐了。 饭后休息片刻,铁督师帐中就传来一声声娇骂,外边守着的士兵只是捂嘴偷笑,也没人担心会出事。此时,青芳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宽松的袍子垮垮的,下摆也被撩了起来,露出一条麦色美腿,徐美菱冷着脸站咋一旁看热闹,而铁督师呢,那只咸猪手在美人裸露的地方摸来摸去。 青芳小娘子当真是羞愧万分,只是那种感觉,又有点喜欢,于是骂着骂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青芳小娘子竟然哭了。 “臭女人,臭男人,住手啊....呜呜....快停手啊.....” 豆大的泪珠一刻不停,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于是乎,铁督师傻眼了,徐美菱也傻眼了。 青芳小娘子哭的如大海决堤,可着实有点出人意料了,之前青芳小娘子不是叱咤风云,比徐美菱还牛叉的么?怎么这会儿,变成平常女孩儿家了? 青芳一哭,徐美菱顿时觉得没了趣味,揪着青芳的小脸,凶巴巴的叱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你不是能耐的么,这点事就受不住了?” “你...你们欺负人...哪有你们这样的?要杀便杀,要吃就吃,偏要折磨人,弄的人跟鬼一样难受....”青芳小娘子撅着嘴,还振振有词呢,好像她说的很有道理一般。 徐美菱不禁被逗乐了,什么要吃便就吃的,还跟鬼一样难受,这小丫头真是个怪人。铁督师恶趣味上来了,还想继续逗弄下呢,这时帐外传来周定山的声音,捏捏青芳的小脸,铁墨整整衣服起了身,“你好好调教下这丫头,本督师去去就来。” 调教?徐美菱哪懂得调教人,折磨人还差不多,于是铁督师一走,徐美菱又想出折子捉弄青芳了,只把青芳小娘子弄得气喘吁吁,泪水横流。 沙雕等在帐外,见了铁墨,便把得来的情报说了一遍。沙雕所言与万钟所说倒无多少出路,而且沙雕还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日前驻守滁州城的田灵领大军抵达天长县。田灵如此做,可是非常有意思的,那天长县县在三垛镇西部,冶山县北方,三县互为犄角,占据天长,看似是限制奥尔格和刘国能的大军,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第841章 摆一个迷魂阵 第841章摆一个迷魂阵 铁墨可不觉得田灵的两万多人能牵制住奥尔格和刘国能,以晋北军的战斗力,再加上奥尔格与刘国能之谋略,只需留一人在天长附近,田灵就别想挪动半分,到时候谁牵制谁,可就不好说了。 “督师,属下以为田灵发兵天长,应该不是针对萧将军和牛将军,若是要扼守北边的话,应该早发兵天长才对,何须等到现在?所以,属下认为,田灵定是冲着槐楼马乔所部来的。” 沙雕的猜测,与铁墨不谋而合,并排而走,小声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是冲马乔来的?” “田灵与田超争权,实则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听说此次兵法槐楼,并非田招的意思,乃是田灵私自做的决定。槐楼距离兴化较远,田超的势力还远没到达开封府附近。马领所部进入槐楼,只要我晋北军兴兵北上,不管结果如何,都给了田灵做掉马乔的机会。” “嗯,沙将军所言有理,本督师亦是这么觉得的,如此,也能解释得通为何今日马乔急着送了山下雄等人性命了。” 说到此处,铁墨手指划着额头,颇有些感慨的笑了笑。如果说之前还觉得马乔有点蠢,可现在,则发现马乔不仅不蠢,而且还很聪明了。如果马乔不送了山下雄等人的性命,留着山下雄、陆磊等人与田灵里应外合,马乔手下四千余嫡系兵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现在山下雄等人一死,槐楼附近近万贼兵全部归马乔统领,田灵没了内援,再想灭马乔,可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而且,马乔最聪明的地方就是送了山下雄等人性命,却对田招的大舅子邬世光分毫不伤。如果无意外的话,马乔应该无事了,田灵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不过既然他赵某人知道了其中的猫腻,又岂会放过? 心中有了决定,让亲兵唤来朱深,三人便坐在大树下商量起来,“朱参事,一会儿你去那些俘虏里挑选一下,只要是隶属马乔一方的头领全部揪出来,明日本督师有大用!” 朱深多少能猜到铁督师的心思,所以点头笑了笑,拱手应是。等着朱深离开,对沙雕言道,“沙将军,你今夜辛苦一趟,亲自跑一趟冶山,告诉奥尔格,明日无论何方人马靠近冶山,都放他们过去,等着靠近天长时,再把人捉回来,记住,演戏要演的真一点。” “喏!” 将诸事安排下来,也到了深夜亥时,铁墨让人将万钟找来,便将大帐留给了万钟和青芳,自己则领着木女侠和徐美菱在帐外守着,果然,万钟进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帐中传来一阵哭声,同时还夹杂着青芳特有的喝骂声。 过了好长时间,青芳的怒骂声才平息了些,等着铁墨等人重新返回帐中,一看帐中场景,顿时大皱眉头,也就半个时辰而已,大帐里除了那张床榻,再无完好之物,书案成了三截,地上满是碎屑,铁督师的银甲锦靴也被丢到了角落里。 嘶,青芳小娘子的破坏力是不是太严重了?心中有火,也没必要这般发泄吧。 万钟站在一边,躬着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青芳蹲坐在破烂书案前,抱着头不断低声抽泣。铁墨倒有点理解青芳,这小娘子再泼辣,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一下子听到那么多东西,总会承受不了的。尤其是得知自己亲近的义父还有田老大,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心中的痛可想而知。 铁墨进账之后,青芳毫无反应,万钟行了礼,左手轻轻戳了戳青芳肩头,似乎在提醒她什么。得了万钟提示,青芳半起身,屈膝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督师,求你了,只要能帮青芳报仇雪恨,青芳愿为奴为婢,伺候督师一辈子。” “咳咳...”铁督师尴尬的很,脸色也有点怪,他对青芳小娘子还是很感兴趣的,奈何旁边有个醋坛子呢。真要逗逗青芳,木女侠不仅不会拦着,还会帮帮忙,可真要对青芳动了心思,徐美菱手中刀剑可不是吃素的。 “这个嘛....仇是一定要报的,至于什么为奴为婢的以后再说吧,你先起来,本督师吩咐你些事,只要你能做好了,邬世光的人头就是你的了!” 青芳倒也听话,铁墨说几句,她便点点头,不过铁督师还真有点不放心,等着说完了,还不忘嘱咐一遍,“你可记好了,一定要演的像一点。” 青芳摸摸眼泪,抽抽鼻子,稍有不满的哼了哼,“人家又不是傻子,你啰嗦这么多作甚?” 说着说着话,青芳小娘子又忘了眼前这位是什么身份了,铁督师也懒得跟青芳一般计较,不过这心里总是犯嘀咕,瞧瞧青芳小娘子娇滴滴的小脸。 嗯,人家又不是傻子?人家就是傻吗。 青芳可不知道铁督师心里在想啥,她要知道的话,肯定会张开小嘴,用力咬上一口。 崇祯八年十月十九,当马乔觉得晋北军一定会围困槐楼,强攻大运河的时候,驻扎在七里岚镇的晋北军却拔营朝东而去,目标直指东边的松林镇。松林镇,出于冶山与槐楼中间,因为镇子西边存着五河县唯一一片大面积的松林,所以因此得名。 晋北军奔赴白楼镇,这下可把马乔弄迷糊了,不过稍微寻思了下,马乔就有点明白了,该不会是要与冶山的奥尔格所部合兵一处,强攻驻守天长的田灵大军吧。 在马乔想来,晋北军奔赴白楼镇,好像除了针对天长田灵,也没什么其他用处了。晋北军合兵对付田灵,马乔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田灵又要损失不少兵马了,忧的是田灵可别当场送了性命。虽然马乔不想让田灵上台,可不意味着一定要让田灵死,尤其是田灵不能死在天长县。 天长县离着槐楼不远,加快脚程,一日便到,若是田灵死了,他马乔不就要落个驰援不力,见死不救的罪名么?田灵再不成,他也是田老大的儿子,马乔还真不敢眼睁睁看着田灵死。 县衙里,马乔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发兵天长,保田灵安全,邬世光就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这邬世光可是田招的大舅子,又出身富户,所以一向骄狂的很,闻听晋北军奔赴白楼镇后,当即就想到了田灵的安危,所以才匆忙赶来,“马乔,晋北军意图围困天长,擒杀田灵大公子,你却在此按兵不动,是何道理?” 马乔最头疼这个邬世光了,一点军事才能没有,还偏爱指手画脚。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马乔起了身拱拱手苦笑道,“邬将军莫急,马某哪能坐看田公子覆灭?只是这大军开拔,诸事繁多,虚些时间才成,而且,万一那晋北军耍诈,待我大军离开,抢夺槐楼,那可如何是好?” 邬世光确实没有什么军事才华,可他商人出身,惯会最买卖,随意小算盘打的还是很精明的,他瞪着俩眼,灰胡子一抖一抖的,“胡说八道,姓马的,别以为某家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要拖延时间,好让官兵多耗些田公子的兵力吧?就你昨日行径,能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某家?还什么晋北军攻打槐楼,你真当某家是白痴不成?现在晋北军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到了平原和冶山,连铁墨所部也赶去了白楼镇,还哪来的晋北军攻打五河县?马乔,某家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敢拖延时间,想害田公子性命,某家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去田老大座前争辩一番的。” 座前?是他娘的床前吹枕边风吧?马乔可非常忌讳邬世光的妹子,那个婆娘可不是好相与的,田老大偏又宠信那个女人。没奈何之下,马乔只能同意尽快出兵。 就在五河县的贼兵出城之时,此时天长县西边也冒出一群人影来,那群人个个骑马,口中吆喝着什么。其中一人手持小号方天画戟,好不狼狈,看那张小脸,不正是青芳小娘子么? 恰巧田灵正在城头巡视,看到远处女子,心头顿时一喜。田灵对这个舅舅家的表妹,可是熟得很,而且也存了些不良心思,这妹子长得如花似玉,英姿飒爽的,哪个男人不喜欢呢?正要吩咐副将去开城门,却见青芳身后那群人已经追上来,顷刻间将青芳围在当中。田灵大惊失色,他看得出,那些人身穿晋北军服饰,当为官兵无疑。 “快,快下去救青芳小娘子”田灵心急如焚,可还没等他下城,青芳已经被绑了起来。远处,只见青芳挣扎着喊着些什么,可是离得有些远,又听不太清。没一会儿,那些官兵已经拖着五花大绑的青芳跑远了。 “这些朝廷鹰犬,就会欺负软弱女子,传令下去,出兵冶山,老子要拧下奥尔格的狗头!” 田灵大怒之下,竟要出兵,由此可见这位田公子有多无能了,也怪不得马乔不支持他。旁边众将可是心惊不已,跑出去跟晋北军打,还是去攻城,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一员副将拱着手蹙眉道,“田公子,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呢,刚刚末将观察,这些人浑不像官军。之前也曾与晋北军打过交道,这黑甲红裤,当为步卒才对,又怎么会骑马作战?若是骑兵,当是锁子甲才对,还有...那些官兵之中有些人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副将言罢,另一名年长之人突然一拍脑门,大惊失色道,“想到了,想到了,听兄弟一言,为兄突然想起来了。刚刚那些骑兵之中,有两个人应该是马乔将军部将金顶和雷震,对,就是他们,绝对错不了。” “不错,就是他们,怪不得当时觉得眼熟呢,敢情是他娘的马乔的人!” 嘶,听部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田灵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会儿也不闹着去找奥尔格拼命了,他努力想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脑瓜子有限,实在想不出。那马乔的人为何穿着官兵服饰,又为何要抓青芳?是马乔投靠官兵了?还是.... “你们刚刚谁听清楚青芳妹子喊什么了?”田灵开口问了句,众将却没一个听清楚的,无奈之下只能向城头卫兵询问,虽然当时隔的有些远,但终究有耳力极好之人。将那士卒带到田灵面前,士卒拱手言道,“回田公子,刚刚青芳娘子喊的是‘小心马乔偷...’,就这五个字,后边没喊出来就被堵住了嘴。” 小心马乔偷?这明显是话没说完,后边的话很好想,应该是提醒田灵多加小心,马乔要偷袭。可问题是马乔偷袭哪里,到底为何偷袭? 就在田灵等人一筹莫展时,派去外围寻找青芳的探马回来,慌慌张张的回道,“田公子...田公子.....马乔将军领兵抵达河口镇,预计一个时辰内就会抵达天长!” 田灵身子一晃,双手抓住那探马的肩头,大声问道,“是马乔的人?你确定?” “田公子,小的确定,那马乔将军长什么样,小的还能认错不成?看样子马乔将军可是尽起槐楼兵马,来驰援我部的,公子还是快做准备,也好迎马乔将军入城啊!” 那探马说完,田灵就松开了手,这时旁边有一员福将冲上来一巴掌拍在了那探马脑门上,随后又踹了一脚,大声呵斥道,“放马乔入城?放你娘臭狗屁。” 这会儿大部分将领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弄半天马乔是要偷袭天长啊,怪不得来的如此凑巧,还千方百计把邬世光将军的义女绑回去呢。 田灵阴沉着脸,颤抖的双手能看出他有多愤怒,周遭副将更是个个义愤填膺,“公子,马乔明显是冲公子来的,定要将他挡在天长县外才成。” 其实这些说的都是废话,田灵自然知道不能放马乔入城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马乔心怀不轨,还放他入城,岂不是天下第一蠢夫了? 众人义愤填膺,却有一员叫秦英的副将拱手道,“公子,依末将所想,倒不如放马乔入城。” 秦英话音刚落,立刻遭到其余人一番痛骂,有的人更是骂秦英吃里扒外,与那田超、马乔一丘之貉。倒是田灵,挥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田灵是没什么大本事,不过他有一个优点,就是能纳人言。田灵知道秦英的性子,说他吃里扒外投靠田超,还真有些不太可能,倒不妨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第842章 群情激奋 第842章群情激奋 “秦将军,你说详细些,为何要放马乔入城?” “田公子,你可仔细想想,马乔所部顶多一万人,经理昨日一场大败,可战之士也就不到八千人。凭着这些人手,真要偷袭天长,自能一战而下。可问题是,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马乔的意图,他偷袭天长的主意自然成不了的。只要咱们做好准备,于城头城内不下弓弩陷阱,那时马乔入城可就当不了奇兵,而是瓮中之鳖了。” 秦英详述一遍,众将大都明白了过来,敢情他们真错怪秦英了。而且秦英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知道马乔的意图,放马乔入城,一旦马乔突起发难,偷袭天长,后果不堪设想。可既然知道了马乔的偷袭计划,那就变成马乔在明,己方在暗了。 想通关节后,便有不少人拱手道,“公子,秦将军所言,当属上策。” 被一帮子将领聒噪一番,田灵也觉得这法子不错,自己可有两万多人,又占据优势,灭了马乔所部,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呼口气,田灵挥手道,“诸将听令,与西城多放伏兵,城头备好弓手,待马乔入城,立刻擒杀。” “喏!” 此时领军赶赴天长的马乔可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坑里跳,他只是有点纳闷,为啥这一路行来也没见官兵合力攻打天长呢,难道是自己来得太早了,亦或者是官兵想要休整一下? 如果换成当世名将,肯定能看出天长附近的氛围有些诡异,稳妥起见当退兵静观其变,可马乔终究不是什么兵法大家,他还看不破这诡异之局,再加上邬世光又在一旁不断催促着赶路,就更容不得马乔多想了。 大约末时三刻,马乔所部抵达天长西门,城头上一切如常,守城兵还煞有介事的问道,“城下何人兵马,报上名号。” “田老大座下马乔,闻官兵有意围困天长,特来驰援田公子,尔等速速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城!” 一名将校趴在城头瞧了瞧,随后大声道,“却是马乔大将军,速开城门,告知田公子。” 看着城头将校的反应,马乔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有点眼力劲儿。天长西大门缓缓打开,马乔也没多想一马当先进了城,身后近八千兵马也陆陆续续的越过城门,正对城门百丈外,田灵领着亲兵守在那里。瞧见田灵,马乔还有些纳闷呢,这位田公子怎么出来迎接他马乔了? 想了想,马乔又释然了,田公子应该是来迎接邬世光的吧? 马乔想的挺多,可事实上田灵根本就没看到邬世光,在他想来,马乔既然绑了青芳,那个舅舅邬世光估计也遭殃了。再加上那邬世光脚程慢,混在大军之中,谁能找得到他? 这马乔一进城,远远地就冲着田灵挥手示意,至于身后城门关闭,他也没多想,毕竟官军随时有可能来攻城,怎么可能长时间开着城门呢?田灵脸上满是阴笑,瞧马乔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他就觉得气,哼哼,姓马的,任你狡猾如狐,今日也得栽在这天长县里。 离得近了,马乔刚想下马给田灵行个礼,可就在低身时,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降临,他本能的把身子侧到马腹上,随后一股劲风从耳边划过,叮的一声,一支羽箭磕在前方石板路上。马乔心神一紧,顿时觉得不妙,回头望去,只见城头上一个中年男子持着长弓,马脸的坏笑。是秦英,他娘的,秦英竟然要杀他。 秦英是什么身份?他敢动堂堂马乔大将军么?秦英当然不敢,唯一敢的人就是田灵田公子了。一时间马乔冷汗直冒,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田灵这是要剪除他马乔啊,不过马乔到底是沙场老将,打马奔回,随后手持大戟,大声喝骂道,“田灵,你这黄毛小儿,竟要偷袭马某人,今日马某人要是能逃得性命,定要与你不死不休!” “哈哈哈,马乔狗贼,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去么?诸将听令,杀马乔者,赏金万两!” 话音落,长街四周杀出无数伏兵,随后城头上长弓林立,箭矢如雨,顷刻间,马乔的人就如割麦子般倒了下去。马乔气的双眼通红,那邬世光一看情况不妙,还想逃,可马乔哪肯放过他,田灵要杀他马某人,他就先把田灵的老舅宰了。邬世光虽然会使些强棒,可哪是马乔这等沙场狠人的对手,没两招就被马乔砍了脑袋。 马乔的几千兵马被堵在西城空地上,城头秦英领着长弓手不断放箭,直把马乔的人杀的哭爹喊娘。马乔自知活命的可能性很小,当即让部将何缇去攻城门,自己怎领着亲兵直扑田灵。那马乔勇武不凡,暗器一绝,拼起命来,倒有几分杀神之气,被马乔领兵一冲,田灵的兵马也多了些慌乱,这一慌,阵型不保,双方陷入缠斗之中。双方人剿杀在一起,城头长弓手也失去了用处,秦英大骂一声,当即组织人手下了城头帮忙扑灭马乔残部。 虽然田灵占据优势,可马乔所部到底人数不少,双方剿杀在一起,顿时将整个西城搅成了一锅粥。乱,大乱,双方杀红了眼,已经不知道损失多少了。乱战之中,马乔被秦英等人围攻,终究不敌,竟被一名普通步卒,那枪戳中腰眼而死。而在西城门处,何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攻破了西城门,大门一开,何缇领着近千残兵仓皇逃窜。田灵好不容易围了马乔,又岂能容许何缇残部逃窜,于是让秦英点了兵马从后追击。 秦英速度不慢,何缇所部也是边打边撤,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了,却听东边一声炮响,接着一支骑兵裹着吞天灭地之势席卷而来。这一刻,大地颤抖,铁骑如飞。当这支骑兵出线后,何缇傻傻的忘了逃命,秦英也忘了追击,所有人脑袋里都是空空如也。 骑兵?除了晋北军的骑兵还能有第二家骑兵么?秦英和何缇都准备好迎接这支死亡铁骑了,可那精锐骑兵竟冲到一半,调转马头直扑天长西门,这下秦英直接瘫在了地上,刀子一丢,竟坐地上哭了起来,完了,上官兵恶当了。 秦英能想明白的事,别人也能想明白,可明白了又能如何,此时天长西门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田灵所部还忙着剿灭城中马乔残兵,晋北军骑兵突然杀出,他们那什么挡? 周定山亲率骑兵,奥尔格领近万大军从后驰援,城外秦英和何缇残部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心思,见了奥尔格与铁墨联军,当即降的降,逃的逃。而在城内,周定山已经纵兵肆虐,眼前毫无阻碍。打了这么多年仗,当属这一仗打得最为轻松了。 田灵在众人保护下,打开北城门逃了出去,只可惜逃出没多远,就被一员猛将拦住,那猛人骑在马上,手提钢刀,一出声,不正是那武松武二郎么? 王奥奉刘国能之命早早的埋伏在天长北边礼固镇,田灵要逃命,肯定要北上,这礼固镇就成了必经之路。王奥提一把朴刀,遥指对面众人。 “对面贼子,谁是田灵,若下马受降,可保尔等性命!”王奥新入晋北军,又从未建什么大功,穿的又是队头军服,所以田灵等人并没将王奥放在眼里。田灵麾下第一猛将冯佩也把王奥当成了软柿子,握紧凤嘴刀大声喝道,“兄弟们,护着公子先走,此人交予某家!” 见冯佩这个反应,王奥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怒火,竟被人小视了,哼哼,还想逃命,刘将军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是那么好逃的么?迎着冯佩,二话不说,王奥低着身打马冲去,冯佩自恃武力不凡,挥刀便砍,这一招也没想过要王奥性命,只是想靠着力气将这汉子掀落马下。 冯佩如此想也不算有错,王奥手中一把朴刀,力道不能施展,冯佩又是有一把适于马上劈砍的凤嘴刀,天生占了优势,更何况冯佩自恃力道惊人,便觉得一刀便能磕的这汉子虎口发麻。 双马交错,呛啷一声,让冯佩大感意外的是王奥只是晃了晃,并没掉落马下。 错马时,王奥双腿踩在马镫之上,稍一用力,整个人窜起来,一个翻身,落在冯佩身后,二人一马,王奥反握朴刀,不等冯佩反应过来,用力一划,那冯佩啊呀一声,转眼间便滚落马下。 杀了冯佩,王奥不做停留,持续追击,果然追出没几里地,就看到田灵所部残兵已经陷入了刘国能设下的重围之中。田灵做为田招之子,断无投降可能,领着人与刘国能所部拼命。刘国能本来还想活捉田灵的,但看田灵如此凶悍,再无了活捉念头。 得了刘国能命令,王奥、杨虎冲着田灵杀去,饶是田灵有几分功夫,哪是王奥和杨虎的对手,打马逃跑时,被王奥从后追上,一刀割了首级。 崇祯八年十月十九,历经一天时间,晋北军以极小的伤亡全歼槐楼马乔和天长田灵,杀伤俘虏不计其数,其中田招座下大将马乔被杀,大公子田灵以及大舅子邬世光被杀。当然能胜的如此轻松,也完全是因为田灵和马乔之间本就有矛盾,双方都有种支对方于死地的心思,铁督师能耍些阴谋诡计也是顺势而为罢了。 马乔所部和田灵所部加起来有三万多人,这么多兵马,就算打不过晋北军,只要紧守天长,晋北军想要轻易言胜,也绝无可能的。 天长兵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兴化,得到消息后,田招还犹自不敢相信,一日之间损失了三万多大军,还折了亲儿子和大舅子,就连大将军马乔也阵亡,这如何能信,别说是三万大军了,就是三万头猪也不可能败得这么干脆吧? 怪不得田招不信,晋北军又不是神仙,哪能那么厉害?可惜田招不知道自己的亲兄弟与亲儿子因权力争斗,到了何种程度。 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二十日巳时,从南边本来几匹马,马上几名落魄士卒抱着几个木匣子。当几个木匣子放到田招面前后,这个纵横凤阳扬州十几年的大盗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原来那木匣子里放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田灵、马乔、邬世光等人的人头。 铁墨当然是故意将人头送给田招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据沙雕调查,田招此人虽局高位多年,但性子还入原来一般,火爆异常,这种性格,一旦碰上忍受不住的事情时,定会犯错。而此时,田招以及众将就犯了一个大错,他们决定要集结大部兵马与晋北军在河间府一带展开决战。 文武重臣群情激奋,唯有二人紧皱着眉头,这二人便是田招麾下左右军师乔杉和卞祥,二人对视一眼,卞祥出列拱手道,“大王,兵法有云,将可因怒而兴兵,合于利则动,不合于利则止。今晋北军来犯,战力强横,当徐徐图之,不可硬拼,还望大王多加考虑,勿要中了那赵家小儿的诡计。” 田招可不是什么大才子,卞祥唠唠叨叨一大堆,他就听明白那个“将不可因怒而兴兵”了,不待田招发话,一旁的田超已经瞪着眼看了过来,“好你个卞祥,现在大公子死于官军之手,你不想着如何报仇,还什么徐徐图之,难道想要官军一口口蚕食咱们么?” 田超发话,立刻得到众多人的附和,田招苍白着脸,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哼道,“军师无需多言,某定要取那铁墨狗头,大战在前,谁再敢胡说八道,便是扰乱军心。” 田招这么说,卞祥哪还敢多言,只能瞅瞅乔杉,二人相视苦笑。 淮安府位于扬州以北、兴化以西,晋北军根基在北方,所以在这这片地方算得上客,铁墨急着兵发淮安府,看上去实在不智的很。可铁墨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他来凤阳,可不仅仅是为了灭田招,主要还是把张献忠给灭了。灭田招,还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田招势力,决不能给张献忠调兵遣将的时间。 如果耗费过大,纠缠时间过久,等好不容易灭了田招,却又把整个兴化、泗州等地送给张献忠,那这场仗胜与不胜也没有多大区别了,因为在铁墨看来,张献忠远比田招可怕多了。 第843章 一场偷袭 第843章一场偷袭 十月二十四,几份公文从开封府发出,随后铁墨以刘国能、奥尔格和耿仲明为将,分三路兵发淮安府,威胁东边的兴化,而铁墨则和周定山统领五千大军居于后方。 晋北军来势汹汹,田招不可能不做反应,当天得到消息后就将泗州、天长等地兵马全部集中到淮安府,并封田超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筹调度各路兵马,这次田招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铁墨的脑袋留在淮安府。 淮安府酝酿着一场大战,当真是有人喜有人忧了,其中最为开心的就是内阁那群官老爷了,不知怎地,他们可盼着田招这股流寇能重创铁墨呢,除了内阁官老爷,,还有一人也挺开心的,他就是坐镇巢湖的张献忠。张献忠可是早就盼着铁墨与田招狗咬狗呢,如他所料,铁墨率领晋北军一去凤阳和开封,顺利夺了军政大权,将大部分要职官员换成了自己人,还以手中权力调动扬州凤阳兵马,大有一口气吞掉田招势力的意思。 自从铁墨命令下发,几日间凤阳扬州各处兵马调动非常频繁,现任深州马步指挥使杨惟忠兵发祁州,现任永宁军指挥使和诜也将大部兵马布防在天长与淮安府交界处,滁州守备赵明老将军则兵发淮安府南边的东光县。当然还有其他兵马调动,总之从各方面来看,好像铁墨真的要用十面埋伏之计,一口吞掉田招了,而田招呢,对这些似乎没有看到,下定决心要一战与朝廷分出个胜负来。 田超集结兵力,从各种纠集兵马,几日之间便有十几万大军活跃在淮安府各地,战争的阴云压在河间百姓头上,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成为战乱中的倒霉鬼。 十月二十九日夜,亥时,周定山以骑兵突袭淮安府南部宝应县,宝应县守将索贤、陈宣反应不及,仅仅半个时辰就被周定山率兵突袭成功,一战,索贤和陈宣死于骑兵冲锋之下,守城四千余人尽皆逃散。 周定山夺宝应县后,并未停歇,直接出城向北而去,就在田超组织大军抵挡周定山骑兵之时,却未想到周定山却帅领骑兵消失在了茫茫淮安平原上。周定山以及所部三千多骑兵真的消失了,他们没有去靠近淮安府的北林镇,更没有去东城县,等到天亮后,依旧没有找到这支精锐骑兵,一夜之间,这支骑兵打了宝应县就凭空消失了。 三千骑兵,正面交锋未必会怕,可找不到这支骑兵时,就会有一种深深地危机感,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着一般。田超慌了,乔杉也是心中不宁,众人商讨一番后,严令各部不得轻易出兵劫掠地方,必须大队集结,以防给晋北军骑兵各个突破的机会。 田超这边如临大敌,南边的铁墨所部却有了动作,十月三十,也就是周定山突袭宝应县并神秘消失的第二天,铁墨领余下几百兵马进入张家沟,同日奥尔格领近万大军也逼近张家沟,短短一天之内,小小的张家沟竟集结了铁墨、奥尔格和马芳三路兵马,合在一起,足有两万多人。 本以为这两万多人会趁着机会,进驻宝应县的,谁曾想铁墨竟大旗一挥,两万大军直接出张家沟,猛攻南皮城。 宁乡,又称宁乡古城,地处兴化之南,紧靠淮安府,所以宁乡被唤作兴化南部门户一点都不为过。铁墨领马芳和奥尔格猛攻宁乡,宁乡守将武能、寇申等人应对不足,再加上铁墨早有准备,用里应外合之计破了南边北门,经两个时辰恶战之后,武能阵亡,寇申领残部投降,至三十日末时,宁乡全境陷落。 宁乡陷落,留在兴化养伤的田招顿时就慌了,现在就是傻子也知道铁墨有多卑鄙无耻了,用种种方法将田招大部分兵马勾到淮安府去,等着所有人都认为要在淮安府分胜负的时候,他又突然杀向兴化,实乃狡猾至极。 当然,让田招担心不已的还有那支神秘消失在淮安府境内的周定山所部精锐骑兵,如果那支骑兵是冲着兴化来的,以周定山用兵之能,再配上铁墨麾下大军,兴化还能保么?由于将大部分兵力都投到了淮安府,整个兴化境内所有兵力加起来也就三万多,其中兴化城内还不足一万五,靠着这些人死守兴化城,田招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田招纵横沙场十几年,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既然兴化城没必要死守,那就果断放弃,当日,田招就下令弃守兴化,兴化境内所有兵力向西边淮安府景城镇靠拢。从兴化去景城镇,中间要过一条兴廷河,夜里,田招所部抵达兴廷河,为了争取时间,只能连夜过河,却不曾想耿仲明以及鲁恒等人早就等在兴廷河了,待田招所部渡河一半,耿仲明命士卒放枪阻敌,一时间箭矢如雨,河中田招兵马死伤惨重,没一会儿尸体就塞满了不太宽阔的兴廷河。 当耿仲明所部发起攻击时,田招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他不知道耿仲明所部是怎么出现在兴廷河一带的,因为在此之前,根本没得到一点信息。耿仲明所部足有八千余人,怎么可能瞒得过众人眼睛呢? 田招想不通,田超等人更想不通,可耿仲明能出现在兴廷河一带用的方法并不出奇。昨夜周定山突袭宝应县,整个宝应县乱成一锅粥,宝应县残兵以及百姓都乱哄哄的往外逃,耿仲明只是让所部兵马换上百姓服侍,就顺利躲过了众人耳目。 至于来兴廷河,也不是等田招的,而是因为别的原因,田招碰上耿仲明,只能算他倒霉了。 铁督师不是神仙,朱深也不是神仙,他们不可能步步料敌于先的,更不可能知道田招会不会弃城而出,至于田招什么时候到兴廷河,就更难知晓了。耿仲明这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可田招就不这么想了,他还以为耿仲明是专门冲他来的,一时间慌得不行,连着下令驻守淮安府的大军前来救援。 此时耿仲明所部出现在兴廷河一带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同时,铁墨率兵北上,大有配合耿仲明合兵兴廷河,一口吞掉田招的架势,而多日按兵不动的刘国能等人也全部行动起来,各路兵马逼近淮安府。这下,田超就是想救援兴廷河也要多考虑一下了,现在周定山的骑兵还没找到呢,这派兵出去,万一碰上周定山的精锐骑兵,估计到不了兴廷河,就被晋北军打垮了。 可要是派兵太多,自然能保证援军安全到达兴廷河,可是刘国能、杨虎等人趁机猛攻淮安府怎么办?如今之形势,确实将田超置入了两难境地,而且,田超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如果大哥一死,侄儿也没了,那还有谁能和他田超争权? 在种种利益面前,田超犹豫了,哪怕乔杉等人前来吵闹,依旧于事无补,因为田超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派的人少了,是给晋北军骑兵送菜,派的多了,有挡不住朝廷各路兵马硬攻淮安府。犹犹豫豫中,援兵之事就拖了下来,一直到湿意月初一酉时,田超才令郑之瑞、唐昌、张雄、吉文柄领近三万大军驰援兴廷河,可惜,此时田招所部不到八千残兵已经被铁墨和耿仲明困死在兴廷河一带。 至于那所谓的援兵,实际上也就是走走形式罢了,谁都知道这援兵来的有多晚,等着援兵抵达兴廷河,都够田招死上七八回的了。 今夜星辰满布,没有月光,一代大盗田招杵着钢刀,一脸落魄的躺在一棵大柳树下,看着满天星辰,他心中杂乱不堪。儿子死了,大舅哥死了,现在连他自己都要死了。 田招出身猎户,性格暴躁,可不代表他是傻子。他在这兴廷河一带已经等了十二个时辰,可这么长时间里,一个援兵都没来。从淮安府道兴廷河并不算太远,只要有心救援,就是爬也该爬到兴廷河了。为什么援兵还没到? 一定是有人不愿意派援兵吧。想到这里,田招抬手敲了敲脑门,眼睛里渗出几滴浊泪,为什么当年一口锅里吃饭的亲兄弟会这么对待他?难道权力真的比亲情还重要么? 田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他不知道为什么那铁墨和耿仲明依旧不下令猛攻,凭着手下士气,官军只需一个冲锋,他田招就会命丧兴廷河了。 田招肯定要死的,铁墨也确实有心思直接杀了田招,可自从知道援军迟迟不来后,他又有了其他想法。既然山上有两头老虎,为何不先让两头老虎厮杀一番,等着二虎累了,再出手杀之呢?当夜,兴廷河河畔火把林立,田招所部残兵士气低落,也没了心思再攻兴廷河。 子时,夜深人静,漆黑如墨的夜色下,铁墨和耿仲明却同时拔营,几万大军同时向北。同夜,除刘国能所部继续驻扎宝应县附近外,杨虎、和诜、刘子瞻等人率部敲敲绕过淮安府,直往北边霸州而去。 淮安府附近的战况,可是牵着南京守备张献忠的心,当战况传来,张献忠大为吃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田招会这么快就陷入铁墨的重重围困之中。在张献忠想来,田招是死定了,还有消失在淮安府内的神秘骑兵,谁知道会突然间从哪里杀出,也许会是淮安府背后,也许是田招身边,总之骑兵一出,也就是田招势力败亡之日了。 听说过铁墨用兵如神,可也没想到他竟能将三千骑兵运用的如此出神入化。骑兵,战场上的死神,骑兵之利,利在凶猛和速度。三千多骑兵,正面交锋不占优势,那就潜藏起来伺机吃人。能把骑兵当成刺客用,也算跟铁墨学了一招。 就在张献忠估算着田招什么时候死,晋北军什么时候能彻底打垮田招大军时,他却没想到正有一场阴谋朝他涌来。 十一月初二寅时末,清水河一带静谧无比,两侧杨林中蝉鸣不断,河水悠悠,如夜色下的清澈幕布。在清水河南岸,流寇大营绵延十里,看营帐大小和数目,仅清水河沿岸,估计就驻扎了近四万辽兵。如此庞大的数目,仅仅是为了守卫清水河么?当然不是,张献忠在等,只要时机成熟,便一声令下,着何荣、韩景旁等人领着这几万大军顺利占据凤阳北部大片土地。 由于田招势力集结淮安府,朝廷大部分兵马都被吸引了过去,所以最近清水河一线安静非常,莫说普通辽兵,就连的何荣也有了些松懈之心。 临近天亮,正是人睡眠最舒服的时候,一支千余人的部队敲敲出现在清水河中部白玉桥,此时白玉桥有十几个贼兵驻守,那些贼兵松松垮垮,有的人还打着盹,毫无意外,这些贼兵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桥头。那支千人队大军占据白玉桥后,紧接着由桥头石阶来到桥下,那领军将领一声令下,众人依次潜入水中,整个过程并未发起太大响声。 卯时初,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辽军大营还处于沉睡之中,可莫名的一声刺耳的响动传来,一支身裹黑衣的奇怪兵马从身后清水河里爬出,他们越过外围军帐,直接朝着靠近清水河最近的圆形大帐扑去。那些人一边跑,一边用着各种方法放着火,一时间整个义军大营陷入混乱之中,眼看着偷袭大营的兵马朝大帐奔去,不少义军头领大呼大叫起来,他们也不灭火了,全都朝大帐涌去,“保护何头领....保护何头领...” 不怪那些头领慌张,实在是大帐中的人太过重要,这里睡着的可是名义上的大将军何荣,其地位仅次于张献忠和韩景旁。 营中起了乱子,何荣很快就醒了,他取下帐中宝剑,穿着衣服往外跑,此时帐外已是杀声震天,何荣冲出帐外,迎面碰上了一名持枪壮汉,那人一把亮银枪,身着紧身黑衣,双眼圆睁,嘴角上翘。看到此人,何荣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不是尚可喜么,自打晋北军一到凤阳,尚可喜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想到这王八蛋竟然出现在这里。 第844章 一通乱战 第844章一通乱战 尚可喜之勇,以被众人皆知,何荣不会蠢到跟尚可喜恶斗一番,当即一个驴打滚混入亲兵当中。何荣为了保命,连脸皮子都不要了,这可让尚可喜大为吃惊,他可知道何荣的能耐,如果今日不杀了何荣,大军即使要攻下清水河,也要死伤惨重了。 尚可喜和何荣也不算什么陌生人,当年在陕西的时候,就曾打过照面,这何荣也许勇武不比刘国能,可行军布阵的本事却不差。眼看着何荣要逃,尚可喜大吼一声,“兄弟们,别管其他,先随本将宰了何荣,决不能让他跑了。” 尚可喜铁了心也杀何荣,那些贼兵自是拼死阻拦,但尚可喜勇猛不凡,手下无一合之将,竟逼得何荣无比狼狈,何荣慌不择路,领着亲兵一直向北,直来到了清水河河边。想何荣出身西北,打小趟过的小水沟都超不过十条,其水性有多差可想而知了。 可看着尚可喜那张凶恶的脸越来越近,何荣咬咬牙,闭着眼跳进了清水河,大夏天清水河正是水流湍急之时,这何荣一挑进河中,顿时吞了几口水,直呛得翻白眼,好在有亲兵架着,才没淹死在水中。来到河边,一看何荣游得远了,尚可喜气的直跺脚,抢来一把长弓,对准何荣就是一箭,虽然尚可喜箭术一流,可这把长弓不是什么强弓,加上何荣游得有些远,一箭只是射中何荣肩头,入肉并不深。 尚可喜这边大闹义军大营,在清水河南边也杀出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就是消失已久的周定山所部,此时周定山和史森明奔跑在前,骑兵结阵连环马,顷刻之间将整个义军大营冲了个七零八落。虽然义军也有自己的骑兵,可此时营中大乱哪里还能组织的起来,最终战马逃的逃,剩下的全部被后续赶来的晋北军俘获。 为了重新占据清水河,断了义军南下之路,铁墨可是冒了非常大的风险,大军北上,可以说是将所有人至于义军和田招之间了,一旦计划有疏漏,可就是被两面夹击了。好在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几万大军悍然出现在清水河一线,无论是流寇还是田招都没有准备。有晋北军骑兵在前开路,马芳、杨虎等人杀的甚是开心,打这么多年仗,当属今日最为痛快了。大营被破,又不能结阵阻敌,贼兵只有被砍杀的份。 清水河畔,何荣还不容易捡了一条命,他只是稍微处理下伤口,就在亲兵搀扶下奔向西边的白玉桥,“快,传令叶乙,组织人手守住白玉桥,掩护大军撤到北边来,另外给布琼下令,让他集结兵马,放弃新开河一线,全力驰援清水河,决不能让汉人突破白玉桥防线。” 何荣不愧是兵法世家出身,短短时间内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如今情况,清水凤阳岸怎么也不能守了,清水河防线失守也只是时间问题。可何荣也知道清水河大营被破,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汉人如果突破清水河,咬着大辽残兵一路向北怎么办? 如今新开河一带兵力并不多,加之大辽勇士有没有太多防备,一旦清水河败兵席卷新开河,混乱之下,汉人定能趁势夺了新开河防线,那时大辽在凤阳一带的战略优势可就要尽数葬送了。 何荣军令下达,叶乙得令后,便放弃正面阻敌,率领所部两千余人紧急赶赴白玉桥,临近辰时,叶乙所部抵达白玉桥,与前来夺桥的史森明正面相碰。 史森明知道白玉桥的重要性,夺了白玉桥就能堵死贼兵北逃的路,当然贼兵可以选择去更西边的大零桥,亦或者凫水过河,可惜大零桥距离有些远,等到贼兵赶到大零桥估计自己这边早就坐桥头上唱小曲了,至于凫水过河,就贼兵这些旱鸭子,十个里边八个得淹死。 白玉桥如此重要,为什么不早点抢了呢,在尚可喜偷袭桥头时,直接占了白玉桥不是更好?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尚可喜偷袭白玉桥,不会停留,所以就算贼兵发现桥头尸体,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其中原因。可要是直接大批人马占了白玉桥,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晋北军的意图了,如此一来,偷袭清水河大营,也就成为笑谈了。 白玉桥就在眼前,能不能彻底灭了清水河大营的几万贼兵,就看能不能夺下白玉桥了。史森明摘去头盔,挥舞方天画戟直往叶乙杀去,此时双方都知白玉桥不能丢,所以一个个杀红了眼,叶乙指挥着所部兵马拎着盾牌等物堵成一道厚厚的墙,晋北军无论怎么冲,就是冲不进去。 一个贼兵盾牌丢了,就用身体去挡,这时,所有贼兵就像疯了一般,根本不在乎生死。史森明想要取叶乙性命,也好尽快突破白玉桥防线,可奈何那些贼兵一个个扑上来,这些贼兵直如那疯狗,有的人被砍伤后,直接趴在地上要去抱马腿,好在史森明骑术精湛,才没让战马伤在贼兵手中。 史森明这边寸步难行,不多时周定山就领着骑兵赶来,一看眼前惨烈的战况,他奔至史森明面前,大声问道,“史森明,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攻下白玉桥?” “周将军,你自己瞧,这些贼兵都他娘的疯了,跟恶狗一样,弟兄们伤亡惨重啊!”史森明也是瞪着眼,他对周定山如此质问的口气可是多有不满。 周定山看了看桥上的情况,那里不少贼兵正拥挤着撤退,要是再不想办法突破叶乙组成的人肉防线,督师多日来定下的计划可就要破灭了。握紧长枪,周定山眯着眼盯了史森明一眼,冷声道,“史森明,本将告诉你,打仗不是你这么打的!” 说罢,周定山找来副将吩咐几声,那副将领着几百骑兵向南奔去,不多时便返回,只是回来时他们人人手抱干柴枯草等易燃之物,来到贼兵阵前,将那些易燃之物全部洒了过去,随后火箭齐发,顿时贼兵大阵之前燃起一片大火,更有不少贼兵不备之下,直接被引燃衣物,疼的哇哇大叫。大火起,阵型乱,周定山冷冷的盯着那些在大火中惨嚎的贼兵,看准时机,迅速领兵冲锋,铁骑隆隆,哪怕是叶乙拼了命想要再次组起阵型,也已经于事无补。 在火势配合下,周定山的骑兵仅仅几个冲锋,就将叶乙的兵马冲了个乱七八糟。见周定山如此轻易突破防线,史森明略有些愧疚的咬紧了牙关,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周定山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了,看来周定山说的不错,他史某人真不会打仗。呼口气,史森明大声一吼,领所部兵马配合周定山的骑兵围拢叶乙所部,虽然不少逃到桥头的贼兵赶上来帮忙,可没了阵型保护,面对周定山的骑兵,他们也只有送命的份。 叶乙拼命砍杀,他忘了时间,忘了身在何处,不知杀了多久,手也累了,连眼睛都有些花了。马蹄声传来,瞳孔中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越来越近,紧接着是一把硕大的方天画戟,寒芒闪过,叶乙从马上栽了下来,随后被随后而来的马蹄践踏而亡。 叶乙一死,整个义军顿时慌乱不堪,趁此机会,周定山和史森明率兵合力拿下白玉桥,将余下贼兵堵在了清水河南岸。巳时,白玉桥陷入晋北军之手,而此时还有近三万义军陷在清水河南岸,有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率兵厮杀,义军又是无人统领,兵无战心,根本阻挡不住士气如虹的官兵。 一场厮杀,从辰时持续到午时,当烈日正中,整个清水河南边满是贼兵的尸体,除了活着的,其余人全部选择了投降,而在清水河里,也躺满了不少尸体。 午时刚过,奥尔格统兵抵达白玉桥,合并后,周定山和史森明也随着奥尔格向北追赶,追着辽国残兵的尾巴,自是一通追杀。 何荣的脸色非常非常难堪,在清水河一带,流寇一共驻扎了五万多兵马,可到现在逃回来的只有不到两万人,而且,连叶乙也没能回来。虽然具体消息还没传来,可何荣心中非常清楚,叶乙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何荣和叶乙,不仅仅是统属关系,他们还是一对要好的朋友,所以何荣双目含泪,满眼都是恨意。 午时,布琼率兵赶到清水凤阳部十里处,自知道清水河惨败后,布琼的脸变了又变,不过相比之下,何荣却镇定的很,严令布琼列阵迎敌,若遇乱兵冲击,格杀勿论。其实何荣的命令已经很明白了,就算牺牲些自己人,也要保住新开河一线的。布琼到来不久,郭恒磊也领兵抵达,如此一来何荣手中就多了布琼和郭恒磊所部两万兵马,靠着两万多新锐,能添不少信心了。 奥尔格率领大军从后追杀,直到碰上布琼和郭恒磊所部列成的军阵,奥尔格只是看了看义军阵型,见没有半点慌乱后,便下令停止了追击。虽然大胜,可奥尔格还维持着为将者的冷静,追杀残兵那是扩大战果,可要是为了追杀残兵,与新锐之师恶战,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奥尔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尚可喜没能宰了何荣的后遗症了,如果之前何荣就死在大营之中,说不定现在大军能一路过新开河打到涿州了,可惜何荣没死,还迅速在清水凤阳边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何荣,这次是你命大,但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回去告诉张献忠,让他断了念想,他的命迟早是督师的!”奥尔格语声高昂,打马优哉游哉。 何荣自然是认识奥尔格的,何荣佩服奥尔格之才能,只是,看着奥尔格,何荣来到阵前,大声呵斥道,“奥尔格,想你也是漠北贵族,奈何竟从了活阎王,当真是丢了祖辈脸面,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还有何脸面活在世间?” 面对何荣的讽刺喝骂,奥尔格神色不动,银枪指了指对面,哈哈大笑道,“何荣,你说老子不忠不义,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出身书香门第,不思报效朝廷,却投靠流寇张献忠,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似你这等狗才,不如死了痛快!” “你...奥尔格,休得逞口舌之利,你有能耐,尽可来攻,看某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攻?奥尔格不傻,之前已经占了足够便宜,何必再跟何荣死磕?挥挥手,示意周定山等人退兵,走时,还不忘朝何荣留了一句话,“哈哈,何荣,你背叛祖宗,给张献忠当狗,那就把牙齿磨利点,否则哪天啃到硬骨头,可就连狗都当不成了。” 周定山和史森明脸色都很古怪,他们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奥尔格嘴皮子如此利索。 何荣一张脸被气的铁青铁青的,却也没胆子去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奥尔格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崇祯八年十一月初二,平静一年之久的清水河再次爆发一场大战,此战铁墨亲自指挥,所辖大部晋北军以及凤阳各州兵马,歼灭清水河大营三万多贼兵,其中张献忠麾下重要头领叶乙阵亡,其余大小头领亡者无法估算。清水河一带,官兵大败贼兵,彻底震惊了张献忠,当大军败亡,叶乙身死的消息传来后,张献忠直接瘫在了椅子里。 张献忠有些呆呆的,也看不出怒,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张大王心中的怒火可以融化一切。 上当了,从头到尾都被铁墨耍的团团转,打出生下来,张献忠就没受过这种打击。都以为铁墨要全力剿灭田招的,可是他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瞒天过海之计。这一下瞒的好啊,尤其是周定山的骑兵,消失在淮安府,真是好计谋。 张献忠觉得自己败的不冤,这一场惨败,谁也不怪,怪就怪他还是小瞧了铁墨。其实这一战,他有无数机会反败为胜的,只需要稍微猜到铁墨的意图,便能将这部分官兵全部钉死在清水河一带。可惜,自始至终都没看出铁墨的意图,这家伙装的太像了。 第845章 大战将起 第845章大战将起 张献忠被打击的不轻,而大部分兵马陷在淮安府和兴化的田招也是惊的不知所以。十一月初二兴廷河一带,当天亮时,田招才发现整个兴廷河附近十里地再无一个官兵身影,那些官兵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派人打探一番,才知道晋北军已经悄悄北上。 捡了一条命,可田招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现在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铁墨,还有自己的弟弟田超。打援兵迟迟未到之后,田招就知道自己想装都装不下去了,因为那个三弟田超既然已经露出狰狞面孔,就再不会收回的。 果然郑之瑞、唐昌、张雄、吉文柄所率领的援兵并未直接来兴廷河,自得知田招还活着后,这几人就将大军停在了景城镇。而田招,也没再去景城镇,二话不说率领残兵撤回了兴化,同日,田招下令安士隆、管琰、吕振、胡英率部回防兴化,阻晋北军南下。 虽然理由是调兵阻敌,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田招已经不再信任自己的亲弟弟田超了,因为安士隆等人全都是田招的亲信。 再向安文星等人下令回兵后,田招还将驻守盐山的二弟田涛、耿恭召回,当着许多人的面,田招定下了“遗诏”,若是殒命,全部权力移交侄儿田龙。说是定了田龙为继承人,实际上已经把继承权给了田涛。 驻防淮安府的安文星等人也是得信后才知道事情真相,当他们得知田超所作所为,有意要害死田老大之后,顿时无比寒心,领着兵马就撤回兴化。对此,田超默不作声,他有心夺了安文星等人兵权,可现在强敌环伺,自己人先打起来,那不是闹笑话么?恐怕这也是为什么大哥默默回到兴化,不来景城镇,也不下令夺他田超兵马大权的原因吧。一切都摆上明面,将来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的,但有一个底线,等把官军打退了再说。 兴化府所谓的府衙里,田招神色憔悴,脸色惨白,身上虽然有伤,可抵不住心里的伤口,田涛就陪在身边,手里捧着一碗药。一直以来,三兄弟中就属田涛最为敦厚,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哥,要不别让田龙担着了,让三弟担着这些吧。” “哎”看着这个敦厚的二弟,田招苦笑着摇了摇头,“二弟,你以为大哥想这样么?三弟连我都敢害,我若不把这手上还有的东西交给你和田龙,等我一去,你二人还能活多久?” 田涛痛苦的低下了头,好久后,豆大的泪珠滴了下来,“大哥,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年咱们三兄弟聚众举旗是为了什么?要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山上当个猎户,吃穿不继,至少不必活得这么累,田灵没了,大哥也这样了,争来争去,争的什么?” 田涛很后悔,田招也后悔,如果知道今日局面,他真的不会起兵,他宁愿当个猎户,如果是个猎户,至少,马乔不会死,儿子田灵也不会死,兄弟也不会反目。 “二弟啊,你知道么?老三有意与田灵争权,这我很清楚,说实话,自打田灵死在活阎王手中后,为兄就已经决议把一切都交给老三了,可千不该万不该这般做....他连这等狼心狗肺之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把担子给田龙,是为了你们好啊,至少将来还有个自保之力!” “哥....” “好了,别哭了,都多大年纪了,让人看见不寒碜得慌?现在啊,说什么都晚了,权力,呵呵,是毒药啊!” 此刻,田招发出了一声感慨,如果铁墨就在眼前的话,一定会点头同意。 铁墨身处朝廷,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倾轧下的惨剧,权力,能创造恶魔,也能毁灭恶魔,在这场漩涡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田招与田超的矛盾已经摆在明面上,将来注定会分出个胜负,不过现在大敌当前,二人都守着最后的底线。而在南京析津府,张献忠也在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张献忠不想自己多日来的筹划化为乌有,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都不能看着田招覆灭于晋北军之手的,考虑了良久,张献忠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韩景旁,传令各部,三日内调遣大军集结清水河,老子要威逼白玉桥和大零桥!”张献忠这个决断实在是太大胆了,甚至有些莽撞,如今清水河大败,士气低落,相反宋军却士气高涨,尤其是马芳和杨虎,直接布重兵于白玉桥和大零桥,这种情况下去攻清水河一线,是不是很蠢? 韩景旁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道,“大王,如今大军新败,贸然出兵,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而且,马芳和杨虎也是难缠之人,若想夺回白玉桥和大零桥,必会伤亡惨重啊!” 韩景旁虽然没明着说,但已经在侧面说张献忠脑袋有点问题了,张献忠眯着眼,目光里满是冷意,盯了韩景旁一下,冷笑道,“韩景旁,你这是在质疑我么?老子有说过一定要打下白玉桥或者大零桥么?你要做的,就是配合何荣,尽可能的将铁墨和他的晋北军钉在清水河一线,本督师不想看到凤阳重新归于大明朝廷!” 只一句话,韩景旁就有些明白了,看来他是有些误解张大王了,攻打清水河是假,牵制晋北军才是真啊。 崇祯八年十一月初九,清水河两岸再次云集重兵,与此同时,田招和田超同时发兵,其中田超让部下兵马进入天长、泗州,而田招则发兵兴化北部和衡阳。看上去,田招兄弟是要配合夹攻清水河一线宋军田招贼寇如此大的动作,自然掩藏不住的,自打知道清水河一带大军险境之后,知府莫世恩顿时慌了神,那里集结着的可不仅仅是三万晋北军,还有近四万凤阳各路兵马,而且最让人担忧的是,粮草辎重不足,即使硬守,又能守多久?第一次,莫世恩竟然盼着铁墨再赢一次了,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希望铁墨败,这一次要是败了,凤阳之地可真的要变成无兵可用了。 莫世恩对杨嗣昌以及其他各路府兵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这帮子人剿匪剿了两年半,流寇不仅没垮,还反手把凤阳府掏了。有此先例,莫世恩对杨嗣昌那些人是真的没什么信心了。 同日,莫世恩与开封府官员联名上奏朝廷,企图叙述详情,让朝廷各路兵马驰援凤阳,可过了三日后,依旧不见朝廷回复,至此,莫世恩便知没有希望了。莫名的,莫世恩露出了一脸苦笑,内阁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有再大的仇,也不能这样做啊,见死不救,坐看几万大军覆灭,铁墨兵败必死,可铁墨这一败,整个凤阳大部可是要落入流寇或者贼寇之手了啊,难道内阁官员们就真的狠下心来要用凤阳换铁墨一条命么? 莫世恩贪财恋权,有着许许多多的毛病,可是他心里还有一点良知,他是个大明朝的官,是个饱读诗书的大明男儿,心中也有为生民请命的心。所以朝廷如此做法,他实难苟同。 朝廷打着好算盘,铁墨又岂能不知?多日来没有援兵到凤阳,也没辎重运来,已经可以看出内阁那帮子人的阴狠心思了,而且皇帝朱由检也已经默认了这种事情,否则就算内阁权势滔天,也不可能明着干这种事的。 不过铁墨并不担心,他既然敢布大军于清水河,就有应对之法,如今韩景旁和何荣布大军于清水凤阳部,看上去随时要进攻白玉桥和大零桥,可实际上借他们两个胆,他们也不敢。张献忠出兵清水河,实在是一招妙棋,用大队贼兵牵制清水河一带官兵,田招和田超则在后方攻城略地,稳固防线。想要玩一出南北夹击,困死游龙的戏码么? 大帐之内,刘国能、尚可喜、陈耀峰等人脸色都不是太好看,相比较铁督师的轻松之色,众将可都是忧心忡忡了,杨虎性子最为急切,拱手道,“督师,如今贼兵已经驻扎多日,田招和田超也占了泗州、衡阳等地,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不早日做出应对,待粮草耗尽,对我军可就大大的不利了。” “嗯,周将军,不知现在军中粮草还能维持多久?” “回督师,若耗费减半,当可维持半月,要是如往日一般,估计六日之后,便要告罄了!”杨虎说着话,就是一脸的菜色。 铁墨摸着下巴,算了算日子,随后哈哈大笑道,“六天,足够了,吩咐下去,最近几天,饭食管够,切莫节省。不日之后,本督师自会给诸位一个答复!” 铁督师信心满满,似乎打准了六天之内一定会有动作一般。杨虎等人都是一脸的疑惑,就连尚可喜和周定山也没搞明白督师在打什么主意。看着众将脸上表情,铁墨也懒得解释,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高邮州西北三十里处,有一个镇甸名叫白石山镇,白石山镇隶属涞水县所辖,涞水县可是个好地方,溪流纵横,白杨绿地,算得上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了。 当然,涞水县可不光风景优美,还有着其他美妙的地方,涞水河、易水河、拒马河在此交汇,所以涞水县又被称为“三水之地”,而白石山镇就是三水交汇之所。虽然涞水县归属流寇管辖,但实际上流寇对此处并不是太关心,概因涞水县离着涿州太近,单纯的论军事地位,涞水县比之涿州可是太差远了,所以流寇不太关注涞水县也是情有可原。 白石山镇虽然归属涞水县,却是离高邮州最近。自从几日前,就有一支商队从易县来到镇上,这支商队停在白石山镇,一住就是好几日。至于商队为什么不赶紧南下,也很好解释,如今凤阳之地云集了大明官兵、流寇兵马,什么样的商人敢在这个时候贸然离开呢?镇上百姓都是老实人,他们可不知道这支商队有多可怕。原来这支商队白天无事,甚至还会呼呼大睡,可一到了晚上全都变成了牛犊子,一个个跑到镇子东边搞破坏。 夜里,一个年轻人靠在高坡大柳树下,嘴里不断发着牢骚,“督师也真是的,每次挖河的事情都让某家来。” 听那口气,那姿态,不正是晋北军年轻小将岳飞么?也怪不得岳松发牢骚,上次跑武州城外挖河,这次跑白石山镇挖沟,铁督师简直就是把岳小将军当成挖河漕户了啊。 这次挖河的任务可比之前重多了,这三河交叉处,水流如何,可想而知。挖河可是个技术活,不是说挖开口子就管用的,你把扣在挖开,河水乱灌,到了远处,水势就弱下来了,还能有什么作用?岳松现在做的就是引水,先将三河之水引到刘李河,等着刘李河水位上涨,再打开提前挖好的口子,如此一来四河之水全部向东流,那场面就壮观了。 刘李河位于涿州境内,此时贼兵威逼清水河,可是近六万兵力全都集中到了涿州、新开河之南,刘李河要是决堤,大水势必借地势向东,席卷义军驻地。当然,如果只是刘李河的水,到了义军驻地,估计也没多大威力了,可是这次岳松可是借了三河之水。 十一月十三日夜,不知怎么回事,何荣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看看天空近乎圆形的明月,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如今大贼兵马威逼清水河,田招和田超也是步步为营,形势对铁墨是越来越不利,可偏偏这个狡诈如狐的男人什么都没做,就是死守着清水河。对铁墨,何荣已经有些心理阴影了,总觉得这个人用兵不循常理,往往于暗中埋藏诡计,难道这次他又使了什么阴招? 第846章 徐小姐要搞事情 第846章徐小姐要搞事情 何荣所料一点都不错,铁墨确实用了阴招,而且毫无仁慈的狠招。当夜,岳松开了刘李河的口子,大水倾泻而出,以吞天灭地之势朝着新开河奔去,而此时铁墨也让人准备好了各种行于水上的东西。木板、简易的木筏,总之只要能停靠在水上不沉下去的,都用上了。铁督师下了死命令要这些东西,众将以为要过河跟流寇拼命呢,到最后杨虎连行军大锅都用上了,那大锅直径近乎一丈,里边坐两个人绝对不成问题。 大半夜的,清水河南岸各部兵马全都站在岸边准备渡河,可铁督师很能沉得住气,久久不下命令,众将也是想问不敢问。 十一月十四丑时初,何荣刚刚躺下,却被一阵哄乱声搞得心情烦躁,起了身还没出门,亲兵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何头领,不好了...水...水...好多的水,已经把西边的高坡淹了....” “什么?”何荣大惊失色,就这一带除了清水河和新开河河水高涨,哪里还有其他水?可何荣并不觉得这士兵在撒谎,一定是铁墨使了什么阴谋,对,西边高坡,也就是说水从西边来。西边?一想到这里,何荣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是三水河,一定是三水河,三水河水位如何,何荣知道一些的,所以他顾不得穿衣,提着刀就往外冲,“快,传令各部,放弃一切辎重,全力朝北边跑!” 何荣的命令可以说是眼下最为正确的决定了,清水河一带北边高南边低,东西方向又是西边高东边低,所以最好就是往北逃,最好能逃到涿州去。何荣的命令自然是好的,可这里驻扎的可是近六万大军啊,哪是短时间内能传到的,更何况水火无情,从不等人,仅仅一刻钟时间,大水就席卷军营,无数旱鸭子贼兵吓得面如土色,月色下,他们慌不择路,本能的躲着大水跑,于是,大部分贼兵违背了何荣的意愿,他们选择了朝南边窜。 当年在河南府就被灰河大水淹的哭爹喊娘,没想到时隔一年,相同的命运就落在了何荣身上。面对大水,就算何荣有万般能耐也施展不开,此时何荣除了佩服铁墨心狠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大水席卷淮州大片平原,大贼兵马势必会遭殃,可生活在这一带的百姓也同样好不了,要知道,这里边可有不少南边汉人后裔啊。 明朗的月光下,大水灌溉着整个清水河畔,短短时间里,将这片肥美的土地变成了千里水泽,贼兵被冲的七零八落,那些生活在附近的百姓也大多数人被大水淹死在睡梦之中。大水之下,好人坏人,流寇汉人,全部遭殃。都说水火无情有伤天和,铁墨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她还是这样做了,战争面前,没有平民。 一句“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已经道出了许多道理。 大水席卷而来,向南卷入清水河中,同时许多贼兵也被带进了清水河内,顺着湍急的水流朝着东边奔去。 哪里来的水?为什么会有水?无数大明士卒已经看的呆住了,面对这等无情大水,遭难的人害怕,一旁观望的人也会害怕。铁墨有怜悯之心,但不会放到战场上,看着差不多了,他挥手道,“全军过河,见生者杀之,一个俘虏不留!” 铁墨不怕被人说做没有人性,这一次,他不会要什么流寇俘虏的,因为接下来还要面对田招和田超,养着一群贼兵俘虏,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而且这次,主要是最大限度的消灭张献忠麾下可战之兵。 一声令下,众将领命,于是无数大明兵马过大零桥和白玉桥,乘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奔波于北岸千里水泽,此时整个涿州东南已经一片狼藉,除了水,就是水,流寇大多是旱鸭子,没淹死的,也剩了半条命。 有些贼兵爬到树上躲了起来,可等着大明舟船一来,箭矢之下,也只有殒命的份。从卯时初开始,大明兵马奔波于清水凤阳岸,无情的收割着那些大辽士兵的生命,因为铁督师一句不留俘虏,所以哪怕那些贼兵拼命讨饶,依旧无用。 这一场杀戮一直持续到午时才结束,至此,张献忠所派的近四万大军死伤殆尽,当地更是尸横遍野,烈日笼罩着这片地方,犹如人间地狱。 义军败亡,何荣也被尚可喜活捉,当何荣被押解到白玉桥南边后,铁墨看看何荣,只是淡淡的问道,“何荣,降还是不降?” 何荣双目圆睁,咧嘴一笑,吐了一口唾沫,“狗贼,让老子投降,你做梦呢,嘿嘿,活阎王,你行啊,一场大水,军卒百姓全部葬送,当真是狠...” 对何荣的讽刺,铁墨置若罔闻,摆摆手冷笑道,“不降?也好,拉下去,赐他一具全尸,尸体扔到西边去!” “喏!”周定山拱拱手,拖着何荣去了远处,不多时何荣的尸体就被扔到了西边张献忠的地盘,此时水位已经降了下来,所以也不怕尸体再被冲到清水河里。 大败贼兵之后,铁墨不做半点停留,当即下令周定山和史森明领兵突袭高阳城,与此同时大军集结,围困泗州。 此时田超就驻扎在泗州城内,当得知清水凤阳岸贼兵大败时,周定山和史森明已经率骑兵突袭了高阳城,虽然没能拿下高阳,却堵死了高阳南部门户潴口镇,也就是说田超就是想南撤高阳,退回淮安府也不可能了。 巢湖大寨,张献忠一脸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渍,连右手手背上也是鲜血淋漓。就在刚刚,他一拳砸在了琉璃盏上,尖锐的琉璃片刺破了手背。 张献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败再败,更不知道为什么就连何荣那样的人也不能给铁墨带来一点麻烦,本来威逼清水河是良策的,可上好的良策在铁墨面前竟成了一个笑话。张献忠很想报仇,可他又不能,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已经失了近一半兵马,如果再派兵去跟铁墨硬拼,最后铁墨死不死不知道,但是他张献忠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如今杨嗣昌大军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张献忠只要没了足够兵力,杨嗣昌大军一定会大举来攻,到那时他张献忠一定会死的非常惨。 一战,元气大伤啊,张献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经营多年的南京势力,被铁墨搞得千疮百孔,不甘心,当真是不甘心。 但,张献忠终究是枭雄之姿,该忍耐的时候他一定会忍,所以,哪怕恨得咬牙启齿,他还是下了命令,各部收拢尸体,迅速处理,以防瘟疫产生,同时布琼取代何荣,拱卫后撤防线,另外,恒磊率兵后撤。张献忠放弃原来的计划,看上去是懦弱,可实际上却是最明智的选择,如今大军损失过半,兵力不足,只能收缩兵力,拱卫自己的核心地带,至于南边靠近清水河的地方,如果铁墨有兴趣就给他吧。 张献忠如此大方,铁墨少有的客气了一回,竟不往西边发一兵一卒。如此做,也是无奈,朝换地方太复杂,易守难攻,粮草辎重运输不便,等着张献忠缓过劲来,自己率军直接打过去,就算真把张献忠灭了,最后损失恐怕也不会小。损失太大的话,铁墨是不会做的,自己这边损失过重,有的是人会跑过来摘桃子,这可不是他想看的情况。 铁墨对巢湖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傻到主动往大坑里跳,他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琢磨着怎么打下泗州和高阳城。铁墨倒不担心田超会有什么援兵,就之前他干的事,田招还会给他派援兵? 虽然不用担心援兵,可要打下泗州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年为了抵御流寇,大明可是将北地泗州城和高阳城修的固若金汤,现在轮到自己来攻泗州城了,着实要头疼一下了。硬攻泗州,估计损兵折将免不了的,铁墨可是心疼手底下这些兵马呢,哪会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自打朝廷大军围困泗州后,田超就慌了,有道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打与大哥决裂之后,麾下兵马就变得人心惶惶了,尤其是一些头领,已经生出了奔走他处的心思。这次借着朝廷大军与流寇对峙的机会,想败一败朝廷兵马,也好提振士气,巩固权力。可是谁能想到,原本勇不可挡的贼兵在铁墨面前竟变得如此脆弱不堪,败了还不说,还被弄得个全军覆没。 泗州城外,铁墨坐在篝火前,不断挑着眼前的火苗,面对坚城泗州,他也是一筹莫展,徐美菱也知道铁墨为泗州之事头疼万分,所以捧着碗凉水小声道,“你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这泗州再难攻,还能比武州城难破了?再说了,田超手下一群乌合之众,你就不能想办法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徐美菱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给铁墨提了一个醒,现在泗州城里可不光田超的心腹,那些存了花花心思的人也应该不少吧。低头想了想,脑中就蹦出一个主意来,只见铁督师哈哈一笑,捧着徐美菱的小脸重重的亲了一口,“美菱,你真是太聪明了!” 徐美菱一阵娇嗔,正待把手里的凉水倒在铁督师头上,那恶人却已经跑出老远,惹得徐美菱嘟嘴跺脚。瞧见努努坐在旁边跟无事人似的,徐美菱不由分说,搂过小努努,笑滋滋的刮了刮努努的脸蛋,“努努,胆子大不大?” 徐美菱问的可有意思了,努努这人看上去娇滴滴的,杀个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她会胆小么?果然,努努眼珠子转了转,恶狠狠地点了点头,“才不呢,美菱姐,有事?” 一看努努如此,徐美菱贴着耳朵说了几句,接着便看到努努笑滋滋的点了点头。 铁墨从徐美菱那里得来灵感,赶紧去找朱深商量了一下,等着有了主意后,便吩咐朱深去办,自己则回到帐中想犒劳下木娘子,可坐帐中左等右等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徐美菱回来,就连一向腻歪人的努努也没影子。 铁墨觉得有点不对劲,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徐美菱,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无奈之下,只能传令周定山带着亲兵在帐中寻找,到了子时三刻,依旧没找到二人踪迹,这下就连周定山也知道出大事了。 “督师,你先别担心,可能徐小姐觉得无聊,领着努努出去晃悠去了呢!” 看了一眼周定山,铁墨没好气的哼了哼,“定山,你就别安慰本督师了,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无聊?哼哼,估摸着她是领着努努去泗州城了。定山,你不要声张,知会刘塌天一生,好生领人去泗州附近守着,今夜肯定会有动静!” “是,末将这就去办!” 铁墨猜的一点都不错,徐美菱还真领着努努去了泗州城。一直以来,徐小姐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用,这次大军在泗州城外碰壁,她就想帮个大忙。此时徐美菱和努努都是一身普通女子装扮,二人都是皮肤白净的大美人,那就算穿着普通衣料,也掩盖不住内中芳华的。 徐美菱手中挎着一个竹篮,走得很快,努努则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好似受了重伤一般。来到泗州城墙下,徐美菱还待敲敲门,城头已经亮起火把,无数箭矢对准了二人,“什么人?” 徐美菱戳戳努努的胳膊,努努操着稚嫩的嗓音软声道,“城上哥哥们,不要放枪...奴家...奴家好人呢,这不北边闹了兵灾,有个混蛋浑人放水淹了老家,没奈何之下,这才跟姐姐逃到这里来,敢问哥哥,这里可是开封么?” 努努说着话,小脸粉红,大眼睛还不断撇着一旁偷笑的徐美菱都怪美菱姐,让她装的如此白痴。 果然,努努一席话,听得城头一帮子匪兵哈哈大笑,开封?这娘们可真傻,连开封在哪儿都不知道,就敢乱跑,当真是无知村妇,堂堂开封城,会建在清水河边么? 第847章 错有错招 第847章错有错招 不过也怪不得这村妇,她这辈子估计都不知道大明朝有多大。如今守着东边城头的名叫孙雷,也该着徐美菱运气好,这孙雷乃是出了名的色鬼,一听努努那娇滴滴的声音,顿时动了念头,于是他扔下一直火把照了照,见确实是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后,他大声笑道,“小娘子莫怕,这里就是开封呢,你们可是急着进城否?” “是呢,奴家可是急着见姑母呢...麻烦好哥哥开开门可以么!” 努努一声好哥哥,叫的孙雷全身麻麻的,不过城门吗肯定是不能开的,不过孙雷有的是办法,让人弄来一个竹篓,顺利将两个美人吊了上来。仔细瞅瞅美人的脸,别说孙雷了,就是一帮子大头兵也是心动的很,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俩美人是孙头领的了。 其实呢,徐美菱这出美人计一点都不高明,脸上虽然脏兮兮有些风尘之色,可白皙的脖颈,红艳艳的嘴唇,尤其是细腻的小手,哪是农家女子该有的,再说了,逃难的脸上竟没有菜色,也太奇怪了。就徐美菱和努努的打扮,可以说漏洞百出,换个人估计早就把二女当成奸细宰了,可偏偏孙雷是个色胚,要不怎么说徐美菱运气好呢?要是守城的还是吴城、或者仲良,估计徐美菱二人上不得城头,就先被乱箭钉死了。 孙雷心痒难搔的,面对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当孙雷命令亲信之人把两个女人绑起来时,徐美菱才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呼小叫道,“将军住手....奴家是良人....” 孙雷暗自唱个好,良人才爽呢,不是良人没意思。于是乎,孙雷也不守城头了,押着两个美人回了住处。 深夜,铁墨面色不安的守在城外,可一直到了子时末还不见动静,朱深问要不要按计行事,铁墨轻轻摇了摇头。谁知道徐小姐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见动静,哪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铁墨可真生气了,徐美菱可真是好心帮倒忙,明明已经有了计策,只需要几封书信,挑的泗州城内部不安,说不定自会有人帮忙去了田超狗头,可徐小姐偏玩了这么一出。 丑时初,孙雷将军没有享受什么艳福,因为一进屋,就变了个样,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轻轻松松挣脱了绳索,随后他孙将军成了阶下囚。大约半个时辰后,徐美菱挟持着孙雷去了泗州东门,有孙雷开路,徐小姐顺利来到城门下,还轻轻松松放了把火。 东城门一起火,早已守在城外的周定山立刻行动起来,领着大军突袭城门,很快就配合徐美菱拿下了城门,城门一破,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泗州城内的贼兵本就军心不稳,城门被破,晋北军持续涌入,当真没几个贼兵愿意拼死抵挡的,至于所谓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田超将军,则被周定山亲手刺死在泗州府衙内。 大半夜的,朝廷大军偷袭泗州城,虽然胜了,可铁督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此时他正拎着徐小姐往帐中走呢,一进张就把徐美菱按在榻上一阵猛拍,这次手上可没留力,没一会儿就打的徐美菱眼泪汪汪的。 努努也知道自己闯祸了,站在旁边一声不言,好一会儿后,铁墨才恨恨道,“美菱,你是要吓死人不成,谁让你偷偷跑进城的?” “不是想帮帮你么,看你愁眉苦脸的,就想了个法子...以后不这样了还不行....” “你....那你为何不说一声,你倒是胆子大呢,还偷袭泗州呢,要不是本督师事先让定山等候在外,你现在就是有一千条命,也落在别人手中了。” “嘻嘻....就知道你一定能猜到的....” 听徐小姐这语气,铁墨又是没忍住,啪啪啪就是几下。可是再生气,也不可能真把徐小姐打残了,好一会儿后,听徐美菱说说整件事情的经过后,铁墨脑海里就闪出俩字--命大! 真的是太命大了,这简直跟撞大运似的,就徐小姐这漏洞百出的计谋,怎么就碰上了孙雷那个奇葩? 不管怎样,泗州是拿下来了,而田超也死在了城中,所谓的几万义兵也土崩瓦解。田超一死,第二天刘国能亲自统兵围困高阳城,高阳城乔杉并未抵抗,直接献城投降,至此田超势力宣告破灭。 田涛势力破灭,乔杉降于官军,也只是三天内发生的事情而已,一切来得太快了,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打垮田涛势力,大军云集兴化以西,虽然田招手中还有近五万大军,可明眼人都知道此时的田招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也许官军只需要一轮猛攻,田招麾下势力就会土崩瓦解。 兴化城里,田招仿佛苍老了许多,其实自打起兵作乱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田招不想被官军俘获,如果落到官军手中,多半是要被送到东京,受那千刀万剐之刑的。如今田超死了,儿子田灵也死了,一时间田招发现自己活着的意义少得可怜。正想着事情,田涛迈着快步从外走了进来,蹲在榻前,看到田招苍白的脸,田涛好不心疼。 拍拍榻沿,让田涛坐在榻上后,田招像个半大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二弟啊,大哥这身子骨,恐怕是熬不过去了,你呢,等着大哥死了,把尸体送给姓赵的,就降了吧。老三已经死了,田灵也没了,还争什么?早些年我让人把一些值钱的东西埋到了老家院子里,以后让田龙取出来,也能做个富家翁。告诉他,只要铁墨放了他,就不要报仇了,也好给我田家留点血脉。” “大哥,你别说了,你身子骨一向硬朗,不会....”抬起头,田涛的话停在了嘴边,因为他看到田招嘴角已经溢出一丝血迹,那鲜血泛着些黑,显然是中毒了,“大哥...你...你....” 田招眼见田涛动容失色,抬手挤出了一个笑容,“二弟,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大哥是活不了了,你来之前,我已经服了毒,怕是到不了晚上,就要去找三弟了。呵呵,你呀,也别插嘴,好好听着,咱们三兄弟起兵作乱,无论如何,朝廷都不会放过咱们的,可田龙可以不死的。只要将为兄的尸首交给铁墨,再有你,铁墨一定会答应放田龙一条性命的....那赵凌跟狗皇帝也是不对付的...呵呵...咳咳....当然啊,铁墨要是不同意啊,再拼命也不迟....你要嘱咐好田龙,别折腾了....别折腾了....咱家不能死绝了啊....” “大哥....你这是何苦....弟闻那铁墨心狠手辣,他会放过田龙么....” “会的....会的...那人啊,聪明着呢,要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剿灭我等,他高兴还来不及呢。那些人要看着咱们拖住铁墨,那铁墨岂能不知道?所以啊,他会答应的....” 这一天,田招说了许多话,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哀。如今躺在床上的田招,倒像个垂死的老头,没了往日豪气,断断续续的说着,一直到酉时中,房间才传来田涛的痛哭声。 崇祯八年十一月十八,田涛听从田招吩咐,亲自去淮安府面见铁墨,对田涛提出的条件,铁墨没有理由不答应,能兵不血刃解决田招势力,何乐而不为?至于田龙,只要手中握着田涛,还怕田龙闹事,再说了,实际上他赵某人对什么灭田家九族并没有太大兴趣,人家田招反的是赵佶,他铁墨干嘛要替赵佶背黑锅? 看着眼前的落魄男子,铁墨叹口气,起身道,“本督师可以放田龙一条性命,不过你也要如长安,总之,本督师不会将你送往东京的。” “一切听督师安排!”田涛长松口气,他唯一想要的就是保田龙一条性命,这不仅仅是他的心愿,也是大哥的心愿,现在铁墨答应留田龙一命,至于其他的,随铁墨心思吧。 “心中清楚便好,还望你好生与自家儿子说清楚了,要报仇,也别找本督师,要是惹着了本督师,哼哼....”余下的话铁墨也没有说,他站在堂中,自有一股威势油然而生,尤其是那清冷的目光有如毒蛇一般,看的田涛心底发寒。其实就算铁墨不说,田涛也不敢让田龙再找铁墨麻烦的,在他看来,铁墨就是条疯狗,惹怒了他,比惹怒当今官家要可怕十倍。 想田家三兄弟,纵横凤阳十余载,苦苦经营了偌大势力,却在铁墨手下不足两个月便土崩瓦解,面对这个年轻人,不仅败了,败的连信心都没有了。 田涛父子投降,也预示着纵横凤阳的田招势力彻底瓦解,安置降兵的时候,铁墨全权交给了刘国能和朱深,而杨虎、刘国能等人也聪明的选择了佯装不知。铁督师这是摆明了要将这支降兵归拢到关中去,也好增添自己的实力,这种事谁掺合谁就得入官家的黑名单。 其实杨虎等人对田招麾下这批降兵也很有兴趣的,历经多长大战,能够存活下来的可都是精锐青壮啊,谁不心动呢?可这些人终究不是晋北军的人,他们也没下定决心要帮扶铁墨,所以最聪明的方式是保持中立。 刘国能可没有那么多担心,但凡老卒全部举家迁往关中,至于那些兴化、衡阳境内的一些官员,则被刘国能全部逮捕起来,第二天就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全部斩杀于菜市口。 刘国能等人留在凤阳收拢残局,铁墨可没心思留在这里,反正这点事交给刘国能和朱深就足够了,带人回到开封府后,把莫世恩的大印还回,便快马奔回了西华县。孟娘子瞧见铁督师回来,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她也知田招被灭,铁督师留在北地的日子不长了,所以格外珍惜。 西华县狮子楼,话说在阳谷待得时间不短,却还是第一次来狮子楼。吃着楼里最正宗的狮子头,听孟娘子说说最近发生的趣事,格外温馨。有时候铁墨也真的佩服海兰珠的眼光,于千万人中挑中了孟娘子来当这凤阳一带的主事人,可真是不简单。 本以为孟娘子久在闺中,要接下这么大摊子总要适应一段时间的,谁曾想才一个月多一点时间,她便将所有事情打理的有模有样了,就连贴身丫鬟李芯儿也让她调教的大方了许多。 “夫君,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到时奥尔格将率军随本督师一同回去”瞧见孟娘子小嘴微微撅着,面色不快,铁墨放下筷子,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别这般神情的,估摸着本督师要在这边待上段时日的,你空闲了,自去找我就是了,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眼下诸事缠身,大夫人又吩咐了些事情,估计要忙上一段时日了,哪有时间去京城呢。” “慢慢会好起来的,对了,以后有什么事尽可取找闵知府,若是碰上些粗人粗事的让李正贤解决便是,切莫轻身犯险!” “知道呢,夫君好生啰嗦,吃好了么?要是好了,还是回去吧,奴家乏了呢!”孟娘子睁着水汪汪眼睛,神色之中几分慵懒,几分妩媚。 铁墨瞅瞅外边的大太阳,顿时苦笑了起来,这午时还没过呢,身子乏了?哎,难道大明朝也流行睡午觉? 不到末时,铁墨就陪着孟玉楼回了住处,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孟娘子才二十出头,却比狼还猛,把孟娘子折腾的够呛了,这女人翘着小香臀趴在榻上,清凉的风从天窗里吹来,打着粉背上的香汗。 伸手摸摸那做坏的东西,孟娘子红着小脸哼了哼,只是朝外喊了喊,就见一个身穿绿色轻纱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那女子有着优柔的身段,白皙的肌肤,一段轻纱仿佛透明,里边若隐若现。原来是李芯儿,呵呵,孟娘子这是要榨干他铁某人么? 也许是撞了大运吧,当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时,才发现李芯儿紧紧地皱着眉头,两条修长的玉腿用力夹紧,全身弓着,那表情疼痛异常。铁墨眉头一挑,手指挑着李芯儿的耳垂,低声笑道,“怎么,第一次?莫世恩那个老虫子没祸害你?” “莫大人...他想的...好几次都被奴家躲过去了...还有几次蔡夫人看的严!” 听李芯儿如蚊子般纤细的声音,铁墨竟有点可怜莫世恩了,做男人做到莫大人这个份上,也是一种悲哀了。 第848章 投靠 第848章投靠 晚上,努努不知从哪弄来几只兔子,闲来无事,铁墨身着粗布长袍,坐在院中为几个女人烤起了兔子肉。起初,孟娘子和李芯儿还惊吓不已的,毕竟侍婢在侧,却让堂堂铁督师亲自烤兔子,是何道理?本来想劝解下的,徐小姐拉过来说了两句,二人也就不再坚持了。 这处院子位于西华县之南,门外就是一条小河,周围杨柳林立,哪怕是夏日,也是凉爽得很,所以露天烧烤,再合适不过了。本来这院子是费卫古的,不过这费知县一跑到巢湖去,铁督师就霸占了这处院子,随后送给了孟文月,毕竟孟娘子已经是铁督师的女人,再住在杨家也不合适,虽然杨家人不在意,可他铁某人还在意呢。 已经好长时间没露天烤肉了,记得上一次还是两年前与独孤求败在同州杨树林里烤绵羊呢,好在手艺没有生疏,闻着浓郁的肉香,徐小姐搓搓手,坐卧不安的,好不心急,“行了没?” “你急什么?这么多肉还少得了你的?努努呢,这死丫头弄点青菜弄这么长时间?”铁墨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努努戴着那顶小歪冒急乎乎的跑了出来,把案板往桌上一放,同时把弄来的青菜倒在了上边,“呀...督师,那个莫老头来了。” 莫老头?很快铁墨就反应过来了,莫世恩不算老吧,在九丫头眼中竟成了莫老头。一听是莫世恩来了,徐美菱可没什么好脸色,“怪事,莫世恩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见兔子肉烤的差不多了,将剩下的事情交给努努,便起身朝前厅走去,“你们吃着,本督师去看看!” 前厅里,莫世恩虽然坐在位上,可眼睛游离,一看就是心事重重。这次来西华县,莫世恩也是踌躇了许久,以前他可从来没有这般这般害怕过的,哪怕巢湖贼寇两次攻破凤阳府,他都没有慌得六神无主,可当前些日子官家决定不发一兵一卒救援清水河后,他就彻底慌了。 第一次,莫世恩觉得大明朝廷确实出问题了,虽然这种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可莫世恩确实这么想的,依着内阁那点能耐,大明千里花花江山早晚得落入异族之手。 莫世恩不反对争权,连他莫世恩都贪恋权力,为此愿不择手段,更何况事涉皇权,可莫世恩相信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任何事都要有底线,就像皇权,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可不应该毁了大明。偏偏,内阁好像没有底线,可有时候又太有底线,这群人适合统领大明么? 当一个念头冒起,就再也压不下去,踌躇了好些天,莫世恩还是来到了西华县,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想跟着内阁一起走向灭亡。 脚步声传来,看到一身粗布长袍的铁督师,莫世恩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下官莫世恩,拜见督师!” 莫世恩语气恭敬,礼数周全,铁墨不禁纳闷了,以前莫世恩虽然也不缺礼数,可从未如此恭敬过的。坐在主位上,擦了擦汗水,示意莫世恩坐下说话,“莫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可是凤阳那边出了什么事?” “督师多虑了,凤阳那边平静的很,刘将军招降之事也很顺利,奥尔格将军也于今日退至开封府休整!”莫世恩拱手抱拳,面有凝重之色,他犹豫了下,又起了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封皮的方形折子递了上来,“督师,这是下官多年所得,今日送与督师。” 铁墨犹豫了下,还是将折子接了过来,翻开看了两眼,神色就有些变了。上边记载的竟是许多官员的名字,名字之后附着这些人多年来所做违法之事,每一个名字看过去,在最后看到了莫世恩的名字。这哪是什么折子,简直就是一本官场生死簿啊,谁握着这本生死簿就能随时将这些在案官员拉下马,换句话说,握有账簿,就能暗中控制这些官吏。合上折子,铁墨眯着眼笑滋滋的看着莫世恩,希望能从莫世恩脸上看到点什么。 莫世恩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是何居心?他是真心交出来,还是成基命和周廷儒等人耍的阴谋诡计? “莫大人,能告诉本督师,你为什么要将账簿交给本督师么?”铁墨虽然面色和善了许多,可一对锐利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莫世恩,他左手暗运内力,假设在莫世恩眼中看到一丝狡黠,就会好犹豫要了他的性命。 莫世恩为官多年,能敏锐地感受到来自铁墨身上的压力,他拱拱手低声道,“不敢欺瞒督师,下官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饱读诗书,知道我大明不该落入异族之手。北地鞑子凶猛,可如今内阁某些大人心胸谋略实在....实在是不堪,所以下官只好如此。” 莫世恩还真实诚,不过铁墨就喜欢这种实诚人,铁墨可不在乎莫世恩是不是贪财恋权,只要他能真正的做事就好,而且,若莫世恩真心投靠,这以后在凤阳有什么事就方便多了。莫世恩是很贪财,是个地地道道的大贪官,可处理政务的能力一点都不差。铁墨用人,与以前的张居正有着几分相似之处,不怕你贪,就怕你庸碌无能,所以宁用贪官不用傭吏,用能吏不用清流。 “很好,但愿莫大人能记住几日之话,只要莫大人尽心做事,本督师自不会亏待与你,可要敢阳奉阴违,与本督师唱那两面三刀,可就别怪本督师不客气了!” “督师放心,下官贪财更惜命,只要督师不死,下官绝不敢叛!” 铁墨暗自点了点头,莫世恩果然是个真小人,实诚的很呢,只要他铁某人不死,就不背叛,潜在的意思就是说你铁督师见了阎王,那就怪不了他莫世恩另投他处了。对莫世恩这般性情,铁墨并不反感,许多人都会如莫世恩一般想法的,可真像莫世恩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却没几个。 送走了莫世恩,铁墨回到院中,几个女人已经开心的吃了起来,就着月光,喝着小酒,又有美人相伴,这种日子,给个神仙位子也不换哪。 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两天后,铁墨收拾好行囊,辞别了孟文月。离别时,孟文月哭得眼眶都红了,这女人虽然能耐不俗,可心气到底是不如大夫人的。看孟文月哭得可怜,铁墨只能宽慰几句,啰啰嗦嗦,拖到巳时才启程离开去京城。 南风徐徐,都是温热,可如今温热的风却不能给人带来半点舒爽。诺大的京城,笼罩在炎热之中,也许只有温榆河沿岸能享受到一丝清凉吧。如今剿灭田招的消息已经传至京师,对京城百姓来说,这两个消息简直让人不敢置信,才几天时间,朝廷就先败流寇张献忠再灭田招,什么时候大宋军队如此厉害了?亦或者说,那个铁督师真的有这么神奇么? 也许京城百姓是高兴地,可这一切对当陛下朱由检以及内阁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铁墨麾下将士越是能打,内阁以及朱由检心中的不安感越是强烈,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里。 说起来,朱由检也是小瞧张献忠了,这次铁墨纯属是取巧了罢了,再加上张献忠并没心思真的拼命,所以大意了些,这才给了铁墨挖开三河水的机会,若是再来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回到京城,少不得要与常闵月温存一番的,几个月不见,常大小姐可是变了许多,身子丰腴了些,薄薄的轻纱下玉臂白皙,冷艳无双的面容,总是那么勾人心魄。揽过常闵月的身子,把玩着那葱葱玉指,淡雅芳香,“闵月,最近过得如何,一切可还适应?” “还行的,有芯月帮着倒也能应付过去,哦,夫君,月前奴家已经说服了杨云贤,不过这人呆板的很,总是要钱修沟渠呢!” “呆板?哈哈,常闵月说笑了,这个杨云贤可一点都不呆板,你以为他要钱真的只是为了修河东水路?恐怕也存着考验咱们的心思呢,毕竟他可是在内阁那里碰了个满头包,他可生怕咱们也和内阁一个德性呢!” 常闵月眉头微蹙,手指刮着男人下巴,轻声道,“莫说这些了,你这次打算在京城待多久?” 这下倒把铁墨问倒了,他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离开,这次返京主要是处理下琐事,另外还要南下坐镇,琢磨下剿灭张献忠一事。铁墨对剿灭张献忠可没那么大兴趣,他感兴趣的事张献忠手上的资源,不管是人,还是财富,铁墨可不希望这些资源落到朝廷手中,更何况藏在湖广一带的李自成最近也不安分。 张献忠这两年,积攒的财富不知凡几,手下能人也不少,如果能为自己所用,当是幸事啊。 “这个真说不好,南边的战事非常胶着,估计会纠缠一段时间,先待上几天,休息下,还得去剿匪!就算我不去,朝廷也不会让铁某人待在京城享福的。” 听铁墨会在京城待上些时日,常闵月明显松了口气,笑言道,“琼华楼已经改好了,生意不错的,夫君有没有兴趣去瞧瞧?” 说起这事,常闵月还是有几分自豪的,这可是她第一次主持这种事儿。 几个月前,琼华楼就关门谢客,老鸨子李妈妈更是在秦王府财力支持下买下了琼华楼附近几座院子,随后盛名已久的琼华楼开始了改造。两个月后,京城百姓发现琼华楼彻底变了样,门前牌匾也换了名字,叫什么“京师娱乐城”。京城城里多是雅客,多稀罕物有兴趣的很呢,于是不少人去进去瞅瞅,结果进去就再也舍不得出来了,这里可不是普通的楚馆,里边有高档的浴池,不过每一块浴池都要包场的,此外还有牌九、棋牌等不同的娱乐方式,一时间引得不少赌徒前来,当然,娱乐城里少不了漂亮女子,不过不同往常,得要姑娘们自愿才行。汴京富人对这些新奇事接受的很快,没多久娱乐城的名声就响彻整个北直隶,在娱乐城面前,其他娱乐场所顿时变得光彩全无。 怎么说娱乐城也是未来晋北党在京师最直接情报来源,铁墨这个真正的主人,总要去瞧瞧的,而且久坐在府宅里,也是无趣的很。拉着常闵月的手,眼角挑了挑,呵呵笑道,“自是要去看看的,闵月也一起吧,不过,这穿着...” 常闵月冰雪聪明,淡淡一笑,只道一句稍等片刻,便回了后院,不多时常闵月重新回到凉亭下,只是此时她一袭青色长衫,秀发束起,右手折扇轻摇,宛若一个偏偏佳公子,“赵公子,觉得为兄如何?” 常闵月本事清冷之人,便是笑得时候,依旧带着些贵雅之气。她平日里笑都很少,今日能与赵殿下开一开玩笑,算非常难得了,铁墨眉头一皱,脸色愠怒,合上扇子指了指,大怒道,“好一个兔相公,专会勾引良家妇女么?”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挑眉笑了笑。虽是出府,却是从侧门跑出去的,虽然徐美菱领着努努去逛街了,可也生怕撞上她们,要是让这几个不省事的知道了,少不了要跟着一起去凑热闹的。 行走在长街上,一股股湿热的风迎面扑来。说起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相约而出,身边没了旁人打扰,常闵月仪态万千,风情种种,便是一身男儿装扮,依旧掩不住满身芳华,茂密的大柳树下,她弯着腰挑着摊前苹果,优美的曲线妖娆万分,引人浮想联翩。 同样是吃苹果,铁督师大口大口的,实在有些粗鲁,相反,常闵月张着樱桃小口,优雅的很。 转眼间已经到了琼华楼前,不,准确的说,这里已经不是琼华楼了,抬头看去牌匾已经换了,原本粉色主调的装饰已经去掉,大门改的宽阔了许多,两侧一副对联,更显高雅,啧啧,常闵月真不愧是商场女强人,这搞个娱乐中心也搞得这般文雅。不过嘛,大明朝的男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第849章 再次南下 第849章再次南下 走进楼里,可见里边多了东西两个走廊,走廊以红色为主基调,两侧干净异常,其中向东是提供洗浴桑拿欢好之所,向西则是赌博娱乐的好地方,这两处铁墨可没心思去,他倒是想去东边享受下大明朝的声色服务呢,可惜身边跟着一个常闵月,他就是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在娱乐城待了一会儿,铁墨便匆匆回到府邸,毕竟还要参加明日的朝会。 夜里陪着常闵月痴缠一晚,第二日又是例行的大朝会。 朝会开始,说的无非是北边大胜之事,朱由检只是口头上褒奖一番也没说什么实际赏赐,众臣也都识趣的没有插话。按说铁督师这等功劳,总是要赏赐一番的,可是他已经位居五省总督,封疆大吏,再往上爬,可真就不知道封什么了,顶多给一些虚衔。当然,铁督师的心思好像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这种事谁敢明言? 朱由检懒得赏赐,铁墨却不会让朱由检轻易过关,腰身笔直,威势十足。抬眼看向朱由检,嚷声道,“陛下,臣有事,臣率麾下剿匪不易,各部伤亡惨重,还望朝廷能多加抚恤。此外,最近渭水决堤,关中水患严重,还望陛下能将杨云贤大人借臣一用,臣自当感激不尽!” 什么叫扯谎,这就是,天下间能把谎话说的如此大义凛然的,恐怕只有这位铁督师了吧? 铁督师所言好像不假,可又假的很,晋北军中原剿匪功劳甚大,可伤亡惨重如何得来?什么多加抚恤,摆明了就是要跟朝廷要辛苦费嘛,哼哼,你铁督师坐拥关中,养的可都是私兵,要给辛苦费,自己开啊,怎么还找朝廷要钱? 明知道晋北军乃心腹大患,还赏赐钱帛,真把朝廷当成蠢蛋了?还有那个渭水决堤,更是可笑,关中那破地方水量充足的时候都很少,你要说渭水水位浅了许多还有人信,可要说渭水决堤,蒙谁呢?渭水在哪,就在关中腹地,西安府核心地带,哪里要是发了大水,关中早就难民丛生,拼了命往外跑了,好像最近没听说过关中那边有难民啊,倒是那个什么京师大学堂建设的如火如荼的,大肆在全国招生,还什么只看资质,一旦入取,无需费用,弄得一些寒门子弟争相涌向关中。 嗯,总之从哪方面来看,晋北党都不像缺钱的样子,而且朝廷也实在没理由给钱啊。 成基命心中暗道一声古怪,铁墨明知道跟朝廷要钱没戏,为什么还要张嘴呢?铁墨不是蠢货,相反还很聪明,低着头眼角撇过,看到铁墨嘴角得意的笑容,突然间,成基命有点明白了。 如今田招已经解决,还剩下张献忠,眼下张献忠又向南再次涌入江南地带。张献忠虽然损失惨重,但依旧势力雄厚,那是相当的难啃,换句话说,这可是剿灭张献忠最好也是最关机的时刻。 最要命的是江南那可是东林党的钱袋子,之前高迎祥涌入浙江,便让东林党损失惨重,这次张献忠又往那边跑,若是不赶紧灭了张献忠,恐怕哭都来不及了。当然张献忠能有机会往江南跑,恐怕也跟眼前的铁墨有关系,张献忠这一路南下,盘踞在应天府的南京兵马竟然磨磨唧唧,可见那位徐国公已经跟铁墨商量好了。不过这种事心里明白就行了,绝对没法在朝堂上明说的。 如果此时传出朝廷不顾兵卒伤亡,不予抚恤,会是什么后果呢?在前方将士尤其是不同兵卒心中,他们可不知道晋北军于其他兵马有什么区别,他们出身低微,也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总之,你不体恤晋北军,其实就是不体恤剿匪将士,这对前线将士的军心,可是非常大的打击,那时铁墨在使些法子招揽军心,就太简单了。 想通关节,成基命赶紧抬头冲朱由检使了个眼色,可惜朱由检会错了意,还以为成基命要他打死也不能松口呢。最重要的是,朱由检手里是真的没钱了。 于是乎,朱由检咳嗽两声,捏着嗓子面带苦色道,“铁爱卿也知道,最近民乱四起,耗费甚广,如今户部和各司也是匮乏的很呢,所以这抚恤一事,就过些日子再说吧。至于杨云贤,既关中有难,着他去帮扶一下也无不可。” 朱由检说话很有艺术性,听上去软绵绵的,态度却很坚决,总之,你要杨云贤可以,给你便是,要钱,嘿嘿,没有。 本以为铁墨会争辩几句的,哪曾想铁督师豪爽得很,还敲敲脑门,拱手道,“倒是臣愚鲁了,如此,不劳陛下费心,臣自当补足抚恤一事,不让我部与剿匪将士白白流血。” 嘶,铁督师此话一出口,殿中不少文臣武将全都蒙了圈,唯有成基命,眉头紧皱,好不焦急。如今铁墨说出这些话,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没奈何,成基命只好出列拱手道,“陛下,臣前些日子曾与三司诸位大人商议过,眼下倒是能分出一笔财帛,所以抚恤一事,倒无需铁督师操劳的。” 成基命如此说,朱由检可就诧异的很了,虽然不知道成基命为何会如此,不过朱由检还是选择了听从,点着头笑道,“如此,就依成大人之言!” 虽然得了钱财,铁墨却绷着脸盯了成基命一眼,本想阴一次朱由检的,却让成基命给看破了。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虽然朝廷不可能给太多钱,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嘛。 朝会结束,朱由检与几位宠臣回了御书房,房间里成基命将铁督师的诡计说了一遍,朱由检心中大骂不已。不过朱由检心中也明白,当他决定和晋北党割裂时,这种事就是不可避免的。而此时的铁墨呢,他已经悄悄地来到了西边,也就是所谓的冷宫。 寒新苑里,两名女子在一棵果树下忙碌着,那名成熟靓丽的美人一身蓝色长衫,布料不甚好,却掩不住一身芳华。看着眼前的张嫣,铁墨心绪复杂,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这名女子了。 秀兰忙了一阵,往后扫了一眼便愣住了,她赶紧伸手碰了碰张嫣,随后识趣的退到了角落里。 张嫣脑海中空白一片,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哭。这些年无数个梦里看到他,醒来却是一场空,可真的见了面,却又懵然不知从何说起。对他,终究是复杂的。 “你怎么来了......这......” 铁墨直直的走了过去,在张嫣的诧异中,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这什么这?难道我就不能来么?这些年苦了你了。” 听着铁墨动情的话,张嫣眼中泪光闪烁,却又挣扎了起来,“你疯了么,快放手,这里是皇宫......” “你慌什么?有些人心里更明镜一般,否则,也不可能把你丢到这冷宫里来。而且啊,今日时局,没有这些事儿,也改变不了什么。” 铁墨心里非常明白,但是张嫣又如何过得了心里那一关。在这皇宫之中,岂能乱来,她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悠悠众口之下,铁墨岂不是要被碾死? 好在铁墨并没有进一步过分举动,不一会儿便陪着张嫣进了屋,二人说了许多话,这就非外人知晓了。 第二天,一纸公文飞抵紫禁城,果不其然,铁墨这一走,晋北军往后一收,张献忠立刻舍了巢湖往南涌进繁华的江南一带。应天府兵马在魏国公徐弘基的暗示下居然没怎么动弹,张献忠也不蠢,也看出苗头来了,趁着这个机会风一般冲进了江南地带。 由于战事吃紧,负责剿匪的杨嗣昌也被逼得焦头烂额,只能向朝廷请求援兵。说起这江南战事也挺让人不可思议的,按说杨嗣昌有了陈奇瑜这支生力军该如虎添翼才对,可恰恰是陈奇瑜这支生力军给了杨嗣昌过分的信心,竟派大军分三路渡江,结果大军刚到长江边,张献忠便派大将方久山领三万余人迎敌。 这次方久山为了渡过河湾,可是征集了附近所有船只,就连打渔的小渔船都用上了。按说征集如此多船只,动静小不了的,只要用心,一定能发现贼寇意图的,奈何杨嗣昌忽略了湖州方向。其实这也怪不得杨嗣昌,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渡水作战有着先天性的不足。杨嗣昌忽略了湖州方面的贼兵,再加上三路大军渡江,广德州方面兵力薄弱,方久山突然杀到海盐镇,立刻就将毫无准备的官兵杀的大败亏输。 方久山准备了这么久,自然不会仅仅只为了一个小小的海盐镇,贼兵直接向北猛攻广德州城,此时广德州守兵不足两万,再加上东门守将投敌放方久山领兵杀入,仅用了一天,方久山便率大军攻占广德州,而朝廷方面,广德州守备王尔德久等援兵不来,被攻破府衙,殒命当场。 霸占广德州之后,方久山一边派人攻打广德州东北的建平县以及北边梅渚镇,另一边还派近万人的大军一路向东打向杭村镇,杭村镇地处广德州东岸,守着长江口要道。 此时杭村镇有驻兵千余人,说起来不算少,可这些人面对近万来势汹汹的贼兵,也实在是不够看的,而时任杭村镇守备的是一对父子,其中老的叫梁世川,儿子叫梁万宗,这父子二人一看杭村镇不能守,当即领着余下兵马全部逃往北边梅渚镇,与那里的梅渚镇兵马合力扼守镇甸。 贼兵攻占广德州,两日之间广德州几座盐场全部失陷。广德州丢失,不仅仅直接威胁应天府核心地带苏州府,更将官盐来源却不丢弃,这对于杨嗣昌来说,无异于惊天噩耗。 杨嗣昌丢了广德州,铁墨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按照历史上,王尔德该等来援军打败贼兵的,可这个时空里杨嗣昌竟然将所有兵马都派到了长江边上,导致无援兵支援王尔德,致使这位江南勇将死于贼兵刀下。铁墨觉得杨嗣昌真的太年轻了了,终究比不得孙传庭这种老臣,怎么就忘了广德州的重要性呢? 其实铁墨确实有点错怪杨嗣昌了,杨嗣昌虽然经验不足,但广德州和杭州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舍去这两地军事地位不说,但就太湖官盐一途就足够让人眼红了。所以呢,按照正常情况,杨嗣昌就是短时间内吞不下张献忠贼兵,也不可能轻易丢弃广德州的,怎奈何朝廷催的太紧,加之那铁墨之前大胜,朝廷急需一场大胜找回声望,逼得没办法,杨嗣昌只能出兵,没想到这还没过长江呢,广德州就出了事。 不过也幸亏还没过长江,要是过了长江,那就是想杀回来也得费一番功夫了。 广德州没丢之前,朝廷还能将张献忠势力困死在和州附近,可广德州一丢,北地门户大开,形势就已经不一样了。张献忠势力迅速膨胀,眼看着就要攻下苏州府,这可不是铁墨想要的结果,没奈何之下,只能赶紧南下,更是直接下令大军开拔苏州府。 当月十六,铁墨一行人抵达江浙重镇苏州府,一入苏州府,自有苏杭一带官员前来迎接,就连身为三省总督的杨嗣昌也赫然在列。 与杨嗣昌等人见了礼,铁墨打马过了城门,朝着同乐园而去。铁墨可忘不了同乐园的,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但能比得上同乐园的地方还未见过。铁墨径直入城,倒让杨嗣昌心里一凉,看来铁督师的心情不怎么样啊。 同乐园内风景依旧,沿着走廊绕过小湖,看着美丽的荷花塘,就连一向讲究雅致的常闵月也不禁张口赞叹一声,“督师,这同乐园可又添了不少景致呢。” “是啊,这边添了景致,周遭可就要破几家人了!”铁墨嘲笑朱岩的同时,也在自嘲。 多年来,铁墨做过很多坏事,可跟朱岩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铁墨至今忘不掉萧玉山这个名字。萧玉山,这个名字曾经无数次浮现在脑海之中,当年趁着高迎祥祸乱江南,自己在杭州抢好处,而朱岩也趁此机会去梅里镇,挖了萧家的祖坟,那次,不仅弄了萧家无数祖上财物,还害死了那个德高望重的萧太公。 第850章 上任三把火 第850章上任三把火 那个忠诚倔强的老头,被活活的气死了,仅有这一次,铁墨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没有动刀,可萧玉山却因他而死。 这一次回到苏州府,剿匪是必须的,可有一件事也要做,那就是为自己当年的过错赎罪,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入住同乐园,铁墨并没有急着召见那些江南官员,而是坐在屋中等来了沙雕,见面后,沙雕递上一本账簿,拱手道,“督师,这账册乃是苏州府织造彭奎所书,上边记载了这些年朱岩做下的所有恶事,此外,属下已经着人找来证据。” “嗯,很好,贼寇的事情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动静?” “回督师,现方久山驻守广德州,又有张献忠麾下第一猛将石宝领人过和州湾,猛攻北边梅渚镇,石宝来时领来近四万兵马,先梅渚镇已是摇摇欲坠,估计不出四日便会为贼兵攻破。牛将军怕梅渚镇一破,贼寇趁势打进苏州,已经派耿将军和刘将军分别驻扎吴江和昆山。” 铁墨轻轻点了点头,大军分别驻守昆山和吴江县,算是扼守住苏州南边门户了,只要石嵩不是傻子,就不会硬攻这两处的。倒是梅渚镇,一旦丢掉,还得想办法夺回来才行,否则想威胁广德州可就难了。江南州县众多,但铁墨真正关心的只有苏州、和州和广德州,苏州乃江南钱粮聚集之地,广德州和和州则是官盐产地,不控在自己手中,实在不放心啊。 “这个苏州织造可堪大用么?” “不确定,此人乃先帝最后一期殿试乙科第三名,后入翰林院编纂,最近两年调任苏州府,自此再没回过京城!” “先帝时候的?”铁墨皱眉思索了起来,如果是天启年见的殿试生员,那现在也该四十多岁了吧,如此年纪,还只是一个苏州织造,呵呵,看来这个彭奎也不怎么招人喜欢啊,否则以他的出身资历怎么也该做到一州知府了,“好好留意下彭奎,抽时间见见他,现在就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入同乐园当晚,铁墨召集苏州府所有官员,当然此时留在苏州府的可不光苏州官员,广德州、和州大部分逃出来的官吏大都集中在苏州,铁墨这一召见,人数可不少。众人都以为铁督师这次召见群臣,是为了问问贼寇之时,然后照例饮宴一番的。别人这般想,朱岩和杨嗣昌也是这般想的,可在大厅里坐了一刻钟后,众人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了,因为等了许久后,等来的不是美食,而是百余名持刀亲兵。 杨嗣昌眉头紧皱,心里暗道,铁墨想干嘛,如今大敌当前,他还要窝里斗不成? 大约酉时三刻,铁墨才姗姗来迟,此时他一袭锦袍,姿态威仪十足,双目扫过去,厅中几十个各州大员竟无一人敢对视。 “呵呵,这江南迷局越演越乱,匪寇也是越缴越多,不知诸位可否告诉本督师,原因为何?” 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大家可以不说话,但作为苏州知府的韩应元却不能不答,他想了想起身拱手道,“回督师,那睦州刁民丛生,贪心不足,又是大肆破坏,难民丛生,只是匪患越来越重,倒实在不是朝廷兵将不勇!” “嗯,韩知府所言也有道理,可怎么本王听说不是因为刁民太多,而因为官逼民反呢?”嘴角含笑,一双眼睛眯起,看似有意无意的扫过,就见满厅官员已经是冷汗直流。尤其是朱岩,他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因为铁墨最后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好一个官逼民反,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油条了,其实只听铁墨一句话,就知道铁督师想做什么了。 官逼民反,那么要平乱,自然要先把那些逼民造反的官员砍掉了,逼民造反的官哪个不是狼心狗肺的贪官污吏?铁督师又真的要惩治贪官么,怎么可能?他只不过要再次玩一玩河北的把戏罢了,找几个倒霉蛋,然后换上自己人。坐在大厅中的哪个不是一州要员,大家知根知底,又有谁屁股底下是干净的,铁督师要是想让谁当倒霉蛋,那就不怕找不到证据。 “朱管事,你来说说,这逼民造反,祸乱大明,该是个什么罪名呢?” 朱岩就怕铁墨找上他,偏偏事情就发生了,听铁墨问话的语气,朱岩心惊不已,他很清楚,铁墨这是要对他朱岩动手了。心中不慌是假的,但厅中还有杨嗣昌在呢,如此一想,倒也安定了不少,于是拱手回道,“似这等祸国殃民之人,当罢官问斩。” “好好好”铁墨嘴角含笑,鼓了鼓掌,抬手道,“夫人,将最近得来的东西给各位州府大人们读读。” “是!” 常闵月摊开那本账簿,却没有立刻读,看着厅中诸人的丑态,心中也觉得有趣。这些人也配什么州府大员,竟然有的人已经吓得双腿打颤了。 铁墨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所有人都知道,这本账簿可以随意要人性命,只要他铁墨想让谁死,只需要在账簿上写上一个名字,罗列几条罪名就可以了。至于证据?呵呵,罪名可以编织,证据同样可以捏造,有时候杀人不在于罪名真不真,而在于你有没有挥刀的能力,这就是《罗织经》的要义。 在铁墨的示意下,常闵月缓缓读出了声,随着一字一句的读者,有的人松了口气,有的人脸色苍白,因为那常闵月读到的竟是苏州府供奉处总管朱岩的名字。 铁督师要动朱岩,朱岩不能幸存,那么牵扯出来的其他人呢? 厅中许多官员已经双手打颤,更甚者竟有一人晕了过去,相反,当事人朱岩却稳重了许多。朱岩不怕吗?他当然怕,活阎王铁墨的凶名早已传遍大明各处,他朱岩又不是神仙,怎能不怕铁墨的刀?不过他朱岩怎么也是天子亲信,晋北军又大都驻防昆山和吴江县,至于苏州城内外万余士兵大都是苏州府兵,这些兵丁都听从杨嗣昌命令的,杨嗣昌会蠢到畏惧铁墨,转而杀了他煮面么?更何况,驻防西边常州境内的便是陈奇瑜所部。 朱岩心中虽慌,却又慌而不乱,不过常闵月可不会在意那么多,冷着小脸,毫无顾忌的读着。 “苏州供奉处朱岩占常州金家大院,金家大院所存雨花石、青花瓷全部被卷走,金家大公子上告州府,被朱岩以攻击朝廷为由打入大牢,于六年后秋病死狱中。随后一年,朱岩以迁坟为由,霸占萧家祖上墓地,将陪葬之物一抢而空,萧氏族长萧玉山也因此气怒而亡。苏州供奉处占姑苏山,并由知府公文夺姑苏山木渎山庄,山庄之内金器尽入供奉处,山庄地契落知府韩应元之手。宣和元年,苏州府私扣河渠款项二十三万贯,致使广德州、睦州几十万漕户三年没有饷钱,导致民乱四起。” 随着常闵月一句句读下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见了冷汗,尤其是苏州府官员,还有漕运衙门的主事人。常闵月整整读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此时铁墨扫视厅中,一脸冷笑,突然间,他手拍桌案,发出一声闷响。 “朱岩、韩应元、匡碧生、徐定奇,你们可知罪?”一声大喝,直如天雷,威严十足,随着这一声质问,厅中哗啦一阵响,跪下了好几个人,仔细数数,可不仅仅四个人,足有十二三人,其中就包括了苏州知府韩应元,漕运使匡碧生和苏州长史徐定奇,至于作恶最多的朱岩反倒冷静的坐在位上,仿佛诸事与他无关一般。 “督师息怒,我等冤枉啊,臣等忠心为国,勤勉做事,督师可不能听宵小诬陷之词啊!”韩应元跪在地上放声痛哭,那凄凉神色,当真让人同情,铁墨嘴角上翘,满是讥讽之色,他并没有理会韩应元,而是看向了那个稳坐如山的朱岩。 感受着铁墨不善的目光,朱岩心中也是直犯嘀咕,不待铁墨说话,他便转头一脸愤怒道,“这些事督师从何得知?是真是假还不晓得,如何能定我等罪名?” 就知道朱岩一定会硬抗的,否则那就不是朱岩了,拍拍手,厅外突然多了许多人,这些人在卫兵护送下走进厅中,先有沙雕将一些证物呈上,随后那些衣着各异的人争相说了起来。看到这些人,朱岩脸都白了,要说金家的人前来还有情可原,可也有太多不认识之人了。 朱岩想的一点都不差,厅中这些所谓的认证,大部分都是假的,可这有关系么,只要能坐实朱大总管的罪名就行了。 杨嗣昌也发觉势头有点不对了,看今日情景,铁墨这是要铁了心拿掉朱岩啊。杨嗣昌知道朱岩屁股底下不干净,此人平日所为也有所耳闻,可以说大明朝内忧外患,民乱不断,这些人应该负主要责任。可眼下却不得不保朱岩,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也好似同路人,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朱岩的。 待那些所谓的证人都退下后,杨嗣昌起身拱手道,“铁督师,朱管事、韩知府都为我大明州府大员,按照规矩,罪名坐实,当送归京师交由三司法处置才对。” 送到京师处置?哼哼,估计一到京师,朱岩就不是罪臣,而要变成功臣了吧。铁墨铁了心要借机抹掉朱岩,这样做不仅有利于剿灭张献忠贼寇,也有助于自己在江南安插势力,总之,朱岩是一定要死的。 杨嗣昌自然知道几句话不可能说服铁墨的,所以他对身后的苏州府总兵宁晓晨打了个手势,“来人,将朱岩、韩应元等一干罪臣押下去,择日押解京师,将由朝廷发落。” 只要将朱岩和韩应元送归军营,再想杀他们,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了。杨嗣昌想得很简单,就是想强行保住朱岩等人的性命。随着杨嗣昌一声令下,从外闯进二十多名苏州府兵,只是这些府兵并没有立刻将朱岩等人带离,而是全部看着宁晓晨。 宁晓晨退后一步,抬起手缓声道,“朱岩、韩应元等人贪赃枉法,其罪当诛,今有铁督师主持公道,明正典刑,尔等还不快快退下?” 铁墨淡淡的笑着,可这笑容落尽杨嗣昌眼中满是讽刺。杨嗣昌扭过头紧紧盯着宁晓晨,似乎想看明白为什么宁晓晨会这么做。 宁晓晨出身广德,后升任和州马军游击将军,两年前调任苏州总兵,说起来宁晓晨升官的速度也算快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杨嗣昌和高俅的功劳,所以这宁晓晨该是杨嗣昌亲信的,否则杨嗣昌也不可能在众多将军中留宁晓晨守卫苏州府。 可偏偏该是亲信之人的宁晓晨却背叛了杨嗣昌,转而投向了铁墨。其实宁晓晨投向铁墨一点都不稀奇,宁晓晨虽然为人圆滑,善于钻营,但绝对不是什么奸佞之徒。 这些年朱岩以及江南官员所作所为他一清二楚,就江南乱局,谁是官逼民反一点都不为过,尤其是自张献忠起兵以来,朝廷所作所为更是让宁晓晨寒了心,于是,铁墨还没来江南之前,宁晓晨已经递帖子去了都督府。 铁墨不是蠢材,如果不是确定宁晓晨倒向了晋北军,也不会放心将大部兵马派往昆山和吴江县的。 宁晓晨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眼看着杨嗣昌已经命令不了宁晓晨,朱岩才真的怕了,如果连苏州府兵都救不了他,谁还能救他?于是,刚刚还稳如泰山的朱岩,已经面色灰白,从椅子上滑下来,扑通跪在了地上,“铁督师饶命,饶命啊...” “来呀,将这些人全部关押到大牢之中,并以州府之名行文各处,两日后,于苏州南市街口明正典刑!” 一句话,无异于宣告了这些人最后的命运,南市街口明正典刑,那还不是开刀问斩么?韩应元等人连忙哭声求饶,有一人竟已吓得下身全湿,可惜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根本不理会这些,拖着他们离开了大厅。那些人被拖走了,可厅中还余留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儿,剩下那些官员依旧战战兢兢的,就连杨嗣昌也是心有余悸的冷着张脸。 第851章 突发异变 第851章突发异变 铁墨站起身,面色轻松的踱着步子,看了看那些战战兢兢的官员们,他慢条斯理道,“本督师来这苏州府,便是为了剿灭贼寇,还江南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本督师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总之,从现在开始,但有本督师之令,尔等哪个敢有怠慢,本督师不在意多派一名刀斧手,都听明白了吗?嗯?” 冷目如电,只是轻轻一望,那些州府官员们全都站起身,拱手道,“谨遵督师号令,我等当尽心戮力国事,不敢丝毫怠慢。” “如此便好,只要尔等好生做事,本督师绝不为难,有功者升,有罪者下,本督师治下,决不允许庸碌者,当然,也不会埋没任何有才干之人。好了,本督师已经让人备下了饭菜,诸位就将就着吃一点吧!” 吃饭?估计这会儿面前就是摆着海参鲍鱼,这些官员们也吃不下的,不过铁督师有令,谁敢不从? 杨嗣昌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对铁墨,不得不说一句佩服,这个年轻人当真有手段有魄力,不声不响的就控制了宁晓晨,一来苏州府就一口气拿下朱岩和韩应元以及府衙十几个官员,直接给江南各州官员来了个下马威。现在威风已经耍了,接下来就是恩赏了吧,否则怎么叫恩威并施呢? 朱岩死定了,如今苏州府兵落入铁墨掌控,谁还能救得了朱岩,所以杨嗣昌不会再去救朱岩,强行救人,最后救不了朱岩,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如果不是铁墨忌讳他杨嗣昌的身份,军中威望不低,又有亲信大军在常州附近,恐怕他杨嗣昌也会成为铁督师掌控江南的垫脚石了吧? 第二天,苏州府内因为一纸公文闹得沸沸扬扬,为祸江南近十年的猪刨坟垮了,而下令抓捕猪刨坟的则是那个年轻的铁督师。 而此时,铁墨并没有留在苏州府,当天早晨,他便领着人去了梅里镇,与此同行的,还有神色颓败的朱岩。 梅里镇,对铁墨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地方,铁墨这次来梅里镇,就是为了祭奠萧玉山的,对这个老人,心中一直有一种浓浓的愧疚感,祭奠一下,也许心里会好受一些吧。 听说有官兵再次前来梅里镇,镇子上的萧氏族人全部紧张了起来,由于几年前发生的事,萧氏族人对官兵可是没有半点好印象。萧玉山死后,继任萧氏族长的乃是萧玉山三子萧翎业。一听苏州府兵又跑到梅里镇来了,还是冲着族中祖坟去的,萧翎业当即就怒了,喊上族中青壮全部朝着镇子外奔去。只是来到墓地后,萧翎业就愣了神。 官兵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挖祖坟,反而摆着香案,香案前坐着十几名僧人打坐念经,其中一个年长的大和尚也不是普通人,竟然是少林寺的弘法大师。 弘法大师乃是有名的得道高僧,想请他做法超度亡灵的不知凡几,但弘法大师真正下山做法的时候却很少,这次竟然来到了梅里镇。 除了弘法大师,还有不少熟人,其中二人便是铁墨和朱岩了。对这两个人,萧翎业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当年不就是这二人领兵前来,老父亲怎么会被活活气死?萧翎业眼神清冷,旁边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也是一脸愤慨,他握紧手中柴刀便要冲过去,萧翎业却伸手阻止道,“大哥,稍安勿躁,倒要看看这些人要做什么。” 临近午时,弘法大师做法完毕,刚起身,铁墨便走过去,双视合什道,“大师辛苦了!” “督师客气了,萧老乃江南名士,多有善举,为他做一场法事,乃是老衲应该做的!” 铁墨淡淡一笑,如今法事已经做完,弘法大师不肯多逗留,行了礼领着弟子离开了镇甸。铁墨让人撤去香案,迈步来到一座墓碑之前,那石碑之上写着“萧氏太公归诚之墓”。 来到墓前,铁墨撩起锦袍下摆,屈膝跪在了墓前,他一脸肃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起了身,三徐美菱亲自将朱岩押到了墓前,此时朱岩心中很清楚铁墨要做什么,所以他跪爬到铁墨脚下,哭声道,“督师,求你饶了小的,小的做牛做马伺候你....求你了....” “朱岩,你觉得本督师会放过你么?你要是活着,本督师这心如何能安?”嘴角微翘,只是轻言一句,接过徐美菱的刀,挥手斩向脚下的朱岩。寒芒划过,这一刀快速凶狠,朱岩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溅的锦袍满是血迹。 “萧老,现在朱岩已死,愿你泉下有知,能够安然!” 一刀杀了朱岩,铁墨感觉到心中轻松了许多,这些年来无数次梦到那个倔强的老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大明的风骨,也是这个倔强的老人,让铁墨相信汉家男儿还有脊梁。 留下朱岩的尸体,再次朝萧玉山的坟墓磕了一个头,随后铁墨并没有打算多做停留,直接要返回苏州府。大队人马缓缓行进,铁墨来到路口,却见一个年逾五十岁的人走了过来,这人肤色健康,身材壮硕,双目之中透着股股精光。怕铁墨不认得此人,沙雕悄声道,“督师,这人就是萧家现任族长萧翎业。” “呵呵,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萧老太公刚强睿智,这后人也不坠威名啊!” 很快萧翎业就来到了铁墨身前,他拱手行了一礼,有些不阴不阳的笑道,“督师,你可知什么叫虚情假意,收买人心?” 收买人心?听到这句话铁墨笑了,如果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何须如此麻烦? 当然铁墨是不会承认的,盯着萧翎业看了看,颇为不屑的哼道,“本督师需要收买人心么?之所以来此,不过是钦佩萧老罢了,祭拜一番。收买人心?呵呵,本督师需要这么做吗?萧翎业,你听清楚了,本督师并不在意你怎么想,至于你们萧家人,要是敢拦在本督师路上,只有死!” 语气之中有着滔天自信,那卓卓目光,竟让萧翎业不敢有半点怀疑。 不久之后,铁墨领着人离开了梅里镇,而萧翎业也紧蹙起了眉头,他想了想,对身后的萧翎祥、萧翎开说道,“大哥、二哥,派人传信,让四郎和六郎回来吧。” “怎么?” “铁督师非比寻常,怕是无人可挡,晚了,四郎和六郎丧命不算,恐怕我萧氏也要有灭顶之灾了!” 萧翎业神色凝重,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刚刚看了铁墨杀朱岩的一幕。那朱岩可是官家亲信,在江南官场也是根深蒂固,可铁墨竟然毫不犹豫的在萧家上代族老面前砍了脑袋。铁墨说不是收买人心,可事实上已经在收买人心了,至少萧家大部分人已经对他没了恨意,有的只是钦佩,萧家如此,那其他江南大族呢? 刚刚与铁墨一番交谈,更能知此人心性,收买人心可以说是他顺带做的,因为他的目的根本不在此,他愿意交好萧家,但绝不是惧怕萧家,如果萧家执意要与他作对,那么那把斩杀朱岩的刀将来也会落到萧家人头上。面对这个手段频多,狠辣果断的年轻人,想不服都不行。 正如萧翎业所想,铁墨确实存了些收买人心的意思,既然要杀朱岩,又要祭拜萧老,何不顺便收买下人心呢? 张献忠为祸江南,能迅速占据几州之地,还能在各个州府找到内应,是因为张献忠本事通天么? 张献忠能迅速拉起这么多人马,自然是有本事的,可要是失了江南大族的支持,他也不可能进展的如此顺利。单就现在沙雕了解到的情况,暗中默认甚至支持张献忠的就有兰陵萧氏和湖州徐氏。这其中还有不少人是某些人默许的,某些清流人士为了坑杀晋北党势力,早已放弃了底线,甚至跟流寇沆瀣一气。只不过这些事情做的非常隐秘,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证据。 铁墨有意尽快解决张献忠势力,所以就不得不先将这些江南大族从张献忠势力中赶出来,少了这些江南大族的暗中帮扶,无异于断了张献忠一条臂膀。 江南大族的影响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估计就是张献忠自己都不晓得多少。 铁墨多少有些忌惮这些江南大族的,自从武周之后,北方世家大族势力消散,但处于江南之地的世家大族势力还存留不少的,这些大族要是真的全力支持张献忠,就是铁督师有三头六臂,想要短时间内解决张献忠,也是痴心妄想。 不过,铁墨也从来没有过彻底清除世家大族的心思,从这方面来说,兰陵萧氏以及湖州徐氏也无需成为死敌。不清楚世家大族,也是有着其他缘由的。世家大族势力聚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全部是坏事。至少,若世家势力还残存,便不会有五代之祸,让蛮夷崛起,搞得汉家子孙近乎灭绝。 世家,是动乱的根源,同样也是汉家文明得意延续的种子。假如,还有范阳卢氏亦或者清河崔氏这样的存在,何以至契丹崛起? 世家,最重要的是维持平衡,可削、可限,但绝对不能彻底清除。单以抵御外侮来说,为什么世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世家多以姓氏土地为根,侵略国土,便是侵略家园,所以世家会拼死抵抗。但商人不行,因为商人追逐的不是生存的家园,而是金银利益,金银是没有土地界限的,所以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奔。 所以,铁墨不会灭萧氏、徐氏,他还会重新培植北方各个世家,世家大族越多,就越容易控制,如此,对朝廷对汉家文明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回到苏州府,沙雕便有些凝重的问道,“督师,真的不拘捕萧翎业么?” “不,等等吧,如果萧四郎和萧六郎回到梅里镇,就不要管了,要是十天内这二人还在张献忠手上做事,你就去牛将军那调兵,既然不能为本督师所用,那还是清干净的好。” “喏!” 沙雕长长地松了口气,杀伐决断,果敢异常,这才是那个真正的铁督师啊。 几日后,苏州府南市街口,人群拥挤,顶着秋日烈阳,苏州百姓云集南市,因为今日苏州知府韩应元等十几名官员问斩,当真是大快人心。这些年江南百姓可是让朱岩、韩应元等官员祸害的不轻,如今这些朝廷大老虎要被斩了,百姓们就差放炮庆祝了。 此次行刑由晋北军周定山大将军亲自监督,三省总督杨嗣昌作陪,午时中,周定山便下了行刑令,随后十几名刽子手挥刀而下,十几名州府大员的脑袋滚到了地上。 南市街口鲜血淋漓,吓得一帮江南官员再不敢多想,而同一天,苏州织造彭奎代苏州知府的公文也同样给了饱受惊吓的江南官员们一个希望。原来铁督师说的一点都不假,只要好生做事真能升官的,没瞧见彭奎一个四品织造竟然一跃成了二品大员,这是什么升官速度,做梦也没这么快吧? 当然,你得尽心给铁督师做事才行,要是给内阁做事,那就是朱管事那样的下场了。 整顿江南官场任重道远,铁墨也没想过几天时间就让江南官场变个天。 当月二十一,就在铁墨琢磨着该如何调派江南各部兵马地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不知方久山麾下部将胡喜是怎么想的,竟然一夜之间血洗北部通惠镇,直接隔断了梅渚镇与苏州府的联系。后路被断,当夜不知是谁提议的,官军全部撤离梅渚镇,自此坚守半月有余的梅渚镇宣告落入贼寇之手。 梅渚镇乃整个广德州通往苏州府的门户,梅渚镇北边便是松江,可以说占了梅渚镇,就有了与朝廷大军对抗的资本了。 得知梅渚镇失陷,铁墨多少有些生气的,石嵩集结四万大军围困梅渚镇,这个古老的镇甸失守也是时间问题。可梅渚镇失陷的太快了,根据计划,梅渚镇该在八月中旬失守的,这样,也能有充足的时间安排各部兵马云集和州。当然,铁墨有信心能保梅渚镇半月不失也有其他原因,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罢了。 第852章 暗涛汹涌 第852章暗涛汹涌 按照原定计划,要派湖州、常州几路兵马威逼和州,逼迫张献忠集结大军于和州境内的,如此一来,便能逼着张献忠与朝廷大军在和州境内展开决战,如此也能尽可能的缩减剿匪时间,不过现在石嵩夺下梅渚镇,张献忠势必增兵广德州,战争情形就有点不在掌控之中了。 梅渚镇失陷,事关重大,所以奥尔格、尚可喜以及史森明等人全部匆忙赶到同乐园,听候铁墨的吩咐。尚可喜原本驻扎在吴县境内的,一直都留意着西边战事,所以梅渚镇附近的情况当属他最熟悉。铁墨有些面色不好,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淡淡的问道,“梅渚镇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就被人绕到后边,打了通惠镇?” 尚可喜眉头紧皱,神色严肃道,“督师,此事甚为蹊跷,就连咱们的探子也没发现贼兵过梅渚镇的迹象,可昨日晚间,梅渚镇却遭洗劫,全镇镇民无一生还,那景象惨不忍睹。最怪的是,贼兵屠了通惠镇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紧接着梅渚镇守将马国涛下令全军撤离梅渚镇,今日辰时就撤到了陈湖附近。” “娘个腿的,谁让陈湖撤的,为何不坚守两日再撤?传本督师命令,把原梅渚镇防御将领全部拿了,以为逃出梅渚镇就能活,本督师偏要看看这帮子人有几颗脑袋!” “喏,督师放心,末将亲自去办!”史森明起身拱拱手,快步离开了大厅。 “此外,给周定山、耿仲明下令,命二人即日起发兵南下,逼近通惠镇,务必要在贼兵渡江之前截住他们!” 一番命令传下,尚可喜、奥尔格等人纷纷领命而去,最后厅中只剩下沙雕和徐美菱,铁墨紧蹙着眉头,有些阴测测的哼道,“通惠镇之事甚是古怪,唐将军亲自走一趟,一定要查出个端倪来,尔等先行,本督师明日便会抵达。” “喏”沙雕不敢怠慢,他深知铁墨说的非常有道理,通惠镇不是什么小镇子,离着梅渚镇又近,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被贼兵突破屠戮,那些贼兵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不成? 沙雕走后,铁墨躺在椅子里,长长地吸了口气,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徐美菱凑过来,纤手拍拍铁墨的肩头,柔声道,“无须太过担心的,说不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呢。” “但愿吧!”铁墨只能自嘲的笑一笑,休息了片刻,方才出同乐园去了趟府衙。如今杨嗣昌还没有离开苏州府,二人见面后,可以发现杨嗣昌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 要说担心,恐怕杨嗣昌比铁督师还要担心,一旦苏州府不保,剿匪不力,铁督师大不了不要江南利益,拍拍屁股领着人退回山西即可,那时谁能管得了铁督师,可杨嗣昌不行,他可是名符其实的三省总督,身负剿匪重任。一旦事情往糟糕的方向发展,这兵败的责任他杨嗣昌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 杨嗣昌心里很清楚,自己能当上三省总督纵览剿匪大局,完全是陛下力排众议,就连军费都是陛下想尽办法从内帑抠出来的。如果战事不利,内阁拿下来还不一窝蜂的上述弹劾。 杨嗣昌是个聪明人,所以铁墨也没想跟杨嗣昌啰嗦,落座之后,开门见山道,“杨大人,不管你是看待本督师的,但这眼下的事情你我还当通力合作才行。明日,本督师就会率军开赴广德州,本督师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半个月内不能再有大股贼兵涌入广德州。当然,杨大人也可以动些心思,不过那样的话,本督师一定会领兵退回山西,这剿灭张献忠的重任就留给杨大人吧。” 说实话,杨嗣昌恨不得铁墨立马就死,可眼下又不得不承认铁墨说的很有道理,通力合作,对大家都有好处,要是再勾心斗角,铁督师不一定会吃亏,但他杨嗣昌一定会吃大亏的。 “铁督师放心,本官定当鼎力协助督师剿灭张献忠贼寇,只是那陕西兵马,随名义上受臣节制,但实际上只听陈督师的军令!” “先不要管陕西兵马了,以陈大人的性格,绝对晓得顾全大局的!”铁墨很清楚,陈奇瑜就算想给杨嗣昌下绊子,也不该是这个时候的。 诸事吩咐妥当后,如此方才起身南下。抵达昆山,周定山、杨虎还有沙雕等人全部前来,稍微聊了几句,沙雕就将调查所得缓缓道来,“督师,属下得令后就立刻赶往了通惠镇,据属下观察,通惠镇的情形非常诡异,全镇镇民无一生还,而且身死男丁全部被割了首级,不知去处。此外,属下还发现这些东西!” 沙雕将一个布包递上来,铁墨打开布包,发现里边竟是一点白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沙将军,这白绸有何道理?” “回督师,这白绸并非普通市面上的绸缎,应该是亵衣袖边上扯下来的,根据料子情况,应该是湖州徐氏专供朝廷大军所用的湖州丝布。所以,属下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不待沙雕说完,铁墨已经凝起眉头,摸着那点布料,有些冷淡的说道,“照你所想,屠戮通惠镇的不是石嵩麾下的贼寇,而是朝廷官兵?” “督师,属下并不敢确定,但这种解释是最为可能的!” 见沙雕这种反应,铁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沙雕真不愧是破案奇才,仅从一点布屑上就能查出这么多东西,若是换了旁人估计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吧。 “松江沿岸情况如何?” “日前贼寇曾经想过尝试渡河,但被奥尔格将军打退,先已经龟缩于梅渚镇附近!” 听周定山汇报了一下情况,铁墨也稍微放下了心,有奥尔格和尚可喜守着松江沿岸,贼寇想要渡河,想来没那么容易了。是夜,铁墨并没有像往常一般休息,约是亥时初,换了身衣服离开了昆山境内,离开昆山趁夜南下,两个时辰后就到了松江南岸的通惠镇。事实上沙雕也不知道铁墨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来通惠镇,难道是不信任他沙雕,需要亲自验查下通惠镇,可是就算那样,也没必要深夜前来啊。 心中多有不明之处,但沙雕也不会多问。 说话间,已经走进了通惠镇,虽然尸体早已经被处理,但镇间小路两侧依旧保留着无数血迹,门板上,窗户上,到处都有血痕,甚至已经流到了路中间。如此惨状,到底是何等样的杀戮?铁墨有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狠,恐怕就是张献忠手下的贼兵也下不了这般狠心吧。一阵风从路口吹来,夹杂着一丝呜咽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铁墨坐在镇子唯一的客栈之内,如今客栈里早没了主人,如此静坐片刻,终于外边有了一丝响动,沙雕心头一凛,当即沉声喝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从窗口跃入,眨眼间便与沙雕对了三掌,三招一过,二人迅速分开。沙雕有些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虽然此人功夫在自己之下,但要拿下他,恐怕没有百招也绝无可能。有不速之客前来,沙雕面色慌张,但铁墨却稳坐如山,徐美菱不知实情,还想拔刀去帮沙雕。 来人与沙雕交手几合,突然不再上前,而是退后两步,双手抱拳,朝着铁墨行了一个大礼,“末将石嵩,参见督师!” 听闻石嵩之名,沙雕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看了看那个嘴角含笑的铁墨,心里不断问自己,铁督师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呵呵,督师这一手藏的深,藏得妙啊,所有人都以为石嵩是张献忠麾下大将,可谁会知道他真正效忠的竟是铁墨? 怪不得石嵩率几万大军围攻梅渚镇,却久不能拿下呢,这其中恐怕也有督师的意思在吧。只是万分不解,这石嵩崛起于浙东一带,是如何依附铁督师的? 其实石嵩的事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石嵩起兵浙江,兵败被围剿的时候,铁墨让徐大海想办法救了石嵩一条命,恰巧石嵩是光明磊落,知恩图报的汉子,加上铁督师本就能耐不俗,收石嵩为己用并不稀奇。 只是为了江南大计,还要留石嵩在流寇那边听用罢了,只是没想到当初一步暗棋会发挥如此大的作用。本来按照原定计划,石嵩应该对峙梅渚镇,待下个月中旬再夺下梅渚镇,随后与晋北军交锋兵败退回湖州,如此晋北军也能趁势攻入湖州,直捣和州后路,彻底打乱张献忠的整体布局。不过眼下发生的事,就让铁督师不得不提前动用石嵩这颗棋子了。 “免了吧,石嵩,这通惠镇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人有没有参与此事?” “督师,此事末将全然不知,末将也是纳闷不解,这通惠镇本是官兵驻防之地,离着梅渚镇又近,末将生怕被人拦腰截杀,断不会蠢到绕过梅渚镇对通惠镇下手,更何况是如此狠辣手段。实际上,末将也是到了卯时才听部将回报通惠镇出了变故。” 听石嵩所言,铁墨点头看了看沙雕,“如此说来,沙将军所查应该不错了,石嵩,本督师问你,这梅渚镇你能掌控么?” 石嵩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拱手言道,“眼下梅渚镇内末将亲信部曲五千余人,各部头领只有徐方、郭世广值得信任,要是按照原定计划,消耗过重时末将下令撤出梅渚镇,应该无人发对,可现在大军损伤不重,要是还下令撤回湖州,恐荀风、昌博、谢顶等人自不会应允。” 铁墨有些苦恼的点了点头,石嵩所言也是实情,看似石嵩是征讨广德州的统帅,但各部头领并非全部信服,尤其是昌博、谢顶乃是张献忠坐下最信任之人厉正山的亲信,而荀风则是司东方的人,还有一个头领刘赟乃是邓元觉的副将。 一个小小的梅渚镇,实际上关系到了许多人的利益,其实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有道是有功大家一起分嘛,一开始领着这么多人打梅渚镇,实则是为自己兵败找点依靠,毕竟梅渚镇里各部兵马都有,一旦兵败,厉正山、邓成明等人少不了要给说些好话,这兵败的罪名不就小了许多么。本来好算盘,现在成了坏算盘,这会儿石嵩和铁督师可真有些后悔让荀风等人跟着捞好处了。 “呼,看来计划要改一改了,石嵩,你先好生看着梅渚镇吧,天亮后,奥尔格将军与尚将军便会率军前来,到时,你约束好部曲,别轻易出城就行。至于荀风这些人,既然不能用,尽早除之,两日后本督师要拿下梅渚镇,那时你先派人配合沙将军除去荀风等人。” “是,末将晓得,只是督师,通惠镇的事还要多加小心,末将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 “嗯,放心便好,本督师心中有数!”铁墨点头笑了笑,其实不用石嵩说,铁墨也知道该多留个心眼的。怕出什么变故,石嵩也不敢多逗留,只待了一刻钟便匆匆离开,此时沙雕对眼前这位督师,可是又惧有佩服。 铁墨着下巴想了想,有些不容置疑的命令道,“给本督师查,两天之内,本督师一定要知道是什么人到了通惠镇。” 沙雕、徐美菱全都赶紧拱手应道,“喏!” 天亮后,耿仲明率所部大军先行到达通惠镇,辰时奥尔格的人马也抵达,至此晋北军已有两万兵马云集通惠镇,这下梅渚镇里边的贼兵可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这些年关于晋北军的传说可不少,好像晋北军自成军以来,南征北战,未尝败绩,端的是大明第一雄兵了。 晋北军云集通惠镇,石嵩则下达了不得轻易出城的命令,对此,城内诸将倒没有反对,因为没有人会蠢到出城跟晋北军玩野战,虽然梅渚镇附近水路密布,不利骑兵作战,但光晋北军两万步卒,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第853章 变故突生 第853章变故突生 铁墨示意大军按兵不动,耐心等待着沙雕那边的消息。沙雕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一日之后,沙雕就将调查结果传到了通惠镇。 消息内容得知,八月二十日,驻扎淀山湖的一千官兵有调动迹象,这一千官兵于当夜戌时出发,不知所踪,第二日便有捷报传达吴江县,说是淀山湖守将付昭夜袭贼寇,斩敌三百。 夜袭贼寇斩敌三百,呵呵,听上去不错,可据石嵩所说,那日石嵩麾下各部兵马并未受到侵扰,所以这夜袭贼寇一说就有点让人回味了。渐渐地,铁墨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杀良冒功。其实杀良冒功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如果事情是这样的,也能解释为何贼人要砍去通惠镇男丁的脑袋了。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将一应事务交给奥尔格后,铁墨领着人折返回到吴江县,在那里见到了同样一筹莫展的尚可喜和沙雕。事实上早在铁墨来之前,沙雕和尚可喜就已经详细验查过那些首级了,经过沙雕多年经验,很容易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首级根本不是贼寇的,而是平常百姓的。 铁墨不是好人,更不是英雄,他也从来没想过做什么英雄,可即使心性冷硬,但对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依旧是深恶痛绝,付文一个小小的副将就敢杀良冒功? 要是上边没有人担着,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的。至此,事情已经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的必要了,这付文江州兵马司把总,自从追随了马国涛之后,这职位才飞速提升,两年之间就由都头升到了副千总一职,去岁马国涛奉命调任广德州参与剿匪,这付文也被带到了广德州。 此时铁墨神色冷如冰霜,嘴角上翘,马国涛,哼哼,这狗东西丢了梅渚镇不说,还纵容部下杀良冒功,要是还由着他活着,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心中有了计定,铁墨休息一下,在尚可喜的带领下去了吴江县西边的大营。自从贼寇攻入广德州后,吴江县就成了抵御贼寇的前沿,由于大军驻扎,为了方便就分成了东西两个大营,东大营由晋北军占据,而西大营则留给了败退归来的马国涛所部。 时至正午,西大营内人心惶惶,因为前两日苏州府铁督师亲自下了命令,逮捕了马国涛、梁世川、梁万宗等五位将军。本来士兵们还以为铁督师逮捕诸位将军,只是气于梅渚镇失陷罢了,可谁曾想一日之后就传出铁督师为立军威,要斩杀马国涛等人的消息,消息一传开,西大营顿时炸了锅。 马国涛平日里待军中兄弟甚为亲厚,那梁世川父子也是极得军心,如今铁督师要斩这几人,士兵们哪里肯干? 西大营外一处胡杨林中,萧峰浓眉紧蹙,手中握着一把钢刀,而在刀下跪着一个全身颤抖的人。此人方正脸,双目很大,但从面相上看,谁能猜到这人会是个杀良冒功的混账东西? “督师,你不能这么对待末将,末将领兵对敌,不辞辛苦,你不能这般对待末将啊!” 铁墨看着还在诡言狡辩的付文,眼中只有厌恶,“付文,你少在本督师面前撒泼,你有胆子杀良冒功,没胆子认账么?哼哼,你那夜领兵洗劫通惠镇,可想过报应么?你还要狡辩下么?你这狗东西,本督师已让通惠镇镇民一些亲戚前来认过了,你送来的人头,就他娘的是通惠镇镇民,你现在还要跟本督师说什么领兵对敌,不辞辛苦?” 付文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还是那种惨白惨白的,面对着铁墨吃人的目光,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督师....饶命啊....” “饶命?嘿嘿,你不用想了,死肯定是要死的,不过本督师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说出是谁幕后指使的,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可要是嘴硬不说,后果你自己想吧!” 说罢铁墨转身走出了胡杨林,徐美菱毫不犹豫的跟着铁墨跑了出来。 仅仅过了半刻钟,沙雕和萧峰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督师,所料不差,付文杀良冒功的事情做了不是一次了,每次马国涛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才让付文积功升的如此之快。” “王八蛋,马国涛这头畜生,本督师要让他千刀万剐!”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铁墨再无忌讳,领人进了西大营,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情况,尚可喜还调兵驻防西大营外围。行走在西大营内,可以明显地感受到那些士兵眼中不善的目光,铁墨万分不解,马国涛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为何这般得军心? 立于大营校场高台之上,尚可喜一身戎装,目视校场诸人,“梁世川、梁万宗身为朝廷大将,不思报效,竟领兵一退再退,实乃我军中败类,着令看押大牢之中,三日后斩首示众。另,马国涛一方统制,畏敌败逃,负有临阵脱逃之罪,此外,马国涛纵容部将付文杀良冒功,证据确凿,依秦王令,三日后将其绑缚校场,千刀万剐!” 杀良冒功?许多士兵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马国涛将军勤勉为国,为人忠厚,怎么会杀良冒功呢? 校场上顿时乱了起来,许多人吵吵闹闹,尚可喜冷眼看着眼前一切,突然间,瞳孔一缩,暗叫不好,原来站在前边的一员士卒竟轻身一跃,持枪冲上了高台。那瘦小士兵仗着手中枪,快速刺向尚可喜身侧的铁墨,口中更是大骂道,“狗贼,吃我一枪...” 面对突如其来的暗杀,铁墨神色不动,稳如泰山,待那长枪刺来,只见周定山瞬间出手,一个擒拿便夺下长枪,沙雕拔出长剑,剑如闪电般抵住了那士兵的脖颈,“大胆,督师面前,也敢放肆,不怕诛灭九族?” “咯咯....我呸,什么铁督师?依我看也就是个冷血败类,本还以为铁督师乃当世英杰呢,谁曾想与那猪刨坟没什么两样。哼哼,诛灭九族,家中阿公、阿爹马上要死,我也要死,家里就我等三人,你灭哪个九族?” 那声音凄厉刺耳,多是讽刺,沙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随后打掉那士兵头上头盔,只见这士兵双眉修长,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小小的圆脸。这哪是普通士兵,明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啊。 沙雕愣了下神,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看了看铁墨。铁墨也是好奇,这小女子胆子倒是挺大的,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刺,“不错,倒有几分胆识,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本督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姑奶奶名叫梁玲儿,为何刺杀你?你诬陷我阿公还有爹爹,要杀他们,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梁玲儿?很快铁墨有点明白了,她跑上来舞枪弄帮,倒也可以理解了,这梁世川和梁万宗不正是梁玲儿的爷爷和爹么? “好个胆识过人的小娘子,你阿公和爹爹不战退走,本督师定他们一个临阵脱逃之罪,有何错?还有那个马国涛,纵容部下杀良冒功,证据确凿,本督师也不曾冤枉他,你来说,本督师治他们的罪,该还是不该?” 铁墨神情肃穆,双目如电,竟看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梁玲儿也有些心慌了,“你胡说,马将军和阿公他们虽然草草撤出梅渚镇,那也是有原因的,绝不是你说的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还有什么杀良冒功,哼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贵为五省总督,权势通天,想要定马将军一个罪名,还不是手到擒来,杀良冒功,亏你也能想得出来,马将军久在江南,忠心为国,爱兵如子,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说他杀良冒功,你没睡醒吧?我呸....长得好看,一颗心黑如狗.....” 被一个小女子这般辱骂,铁墨脸色当然不会太好看,沙雕这些人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对梁玲儿下杀手,但有些人却不会。徐美菱秀眉紧蹙,神色清冷,听梁玲儿言语不干不净,当即走上去揪住梁玲儿的衣领,啪啪就是两巴掌,随后拔出短刀搁在梁玲儿脖颈上,“你最好少出言不逊,再敢多言一句,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这些年死在徐美菱手中的人不知多少,经历的事情多了,心性早已被磨砺的冷硬如冰,那气势目光又岂是梁玲儿这样的人能抵挡的?梁玲儿不怕沙雕,不怕铁墨,反而怕这个话语不多的扈徐美菱,因为她觉得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铁墨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后冲尚可喜点了点头,“先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押入大牢,留待日后与梁世川父子一同处斩。” “是!” 亲兵将梁玲儿押下去,校场上的士兵们立刻变得躁动不安起来,许多人已经吃着刀枪,朝高台围过来,“督师,你不能污蔑马将军,马将军是冤枉的!” 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兵变,铁墨镇定自若,尚可喜傲立身前,魁梧的身子就像一面高墙,一对牛眼瞪起,如雷般大吼道,“放肆,尔等难道要造反不成?” 随着这一声吼,校场外陆陆续续的冲进来无数晋北军士兵,他们人人手持长弓,对准了校场上的士兵,直到此时,那些躁动不安的士兵们才安静下来。尚可喜大鼻孔里哼了哼,脸色不善的看着校场上的人,“马国涛是不是杀良冒功,自会查个明白,尔等要是敢围困督师,罪同谋反,当格杀勿论。现在,各部将校,约束手下,如果再有类似事情,莫怪本将无情!” 尚可喜连哄带骗,总算说的西大营士兵慢慢散开,等诸事安定下来,尚可喜方才皱着眉头,一脸担忧道,“督师,此事会不会有诈,若是马国涛当真是狼心狗肺之徒,为何如此得军心?” “即可提审马国涛、梁世川父子!”铁墨下了命令,转身快步去了军营帅帐。 尚可喜自会派人去提马国涛和梁世川父子,趁着人还没来,铁墨坐在位上沉眉苦思,好一会儿后,他将沙雕唤过来耳语几句,随后沙雕就点头离开了帅帐。很快马国涛以及梁世川父子就被押到了帐中,这还是铁墨第一次见到三人,不过三人对铁墨却不是第一次见,所以三人一进帐,全都齐齐跪在了地上,那梁世川更是声泪俱下道,“督师,我等冤枉啊!” “呵呵,真是有趣,那你们倒是给本督师说说,如何冤枉你们了?” “督师,我等领兵撤出梅渚镇,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那日,乃是末将当值,大约亥时三刻,末将就看到北边通惠镇有火光传来,当时心绪不宁,就让人顺着绳子出城去通惠镇打探,结果到那时见有贼兵洗劫通惠镇。恰在这时,有贼寇威逼梅渚镇,我等无法派出援兵支援通惠镇,只能看着贼寇占了北部镇子。督师领兵多年,当知道后路被断的后果,为了避免城中粮草不继,为贼兵破城,伤亡过重,无奈之下,我等只能趁着贼寇还未发兵松江,先行撤回松江北岸。” 听梁世川说罢,铁墨顿时大怒,一拍书案,冷喝道,“胡说八道,梁世川,你欺本督师刚来江南,不知这梅渚镇之事么?据本督师所知,月前州府就曾将粮食分批运往梅渚镇,那里的粮食足够四万大军吃上两个月有余,尔等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却半个月内把粮食吃完了,真当本督师那么好骗么?” “督师,我等不敢欺瞒,州府确实下发了不少粮食,可末将后来才发现,库存的粮食大部分变成了稻草,末将此言,千真万确,若有虚假,天打雷劈!”梁世川神情真诚,一脸悲戚,倒是一旁的梁万宗,见父亲这般,大吼一声,双目含泪道,“爹,求他作甚,明显的一丘之貉,本以为铁督师英明,当会为我等粗汉主持公道,今日一见,也是满脑稻草。” “放肆”尚可喜一直一旁旁听的,此时见这梁万宗出言不逊,顿时大怒。铁墨伸手示意道,“稍安勿躁,呵呵,梁万宗,你说本督师诬赖尔等,那本督师倒要问问你们了,每次朝廷运粮,尔等不派亲信验看么,还是你们已经老眼昏花到连稻草和米粮都分不清楚了?” 第854章 杀无赦 第854章杀无赦 铁墨此言一出,马国涛三人全都愕然了,马国涛紧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忧思。仔细想想,真的怪不得督师不信啊,每次朝廷送粮,他马某人都是亲自盯着的,并由亲信副将亲自过手,根本没出过什么纰漏,可事实就是这样,真的是很多粮食变成了稻草。 “督师,末将也是不明白为什么米粮会怎么变成稻草的,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啊,如果不是粮草出了问题,我等哪敢轻易退出梅渚镇,将松江沿岸让与贼寇!”马国涛一边说,还一边摇着头,看他的样子似乎疯疯癫癫的。 但看神情,三人一点不似作假,铁墨真是纳闷了,前些日子从石嵩那得到的消息,梅渚镇粮草充足,便是四万大军撑上一个月都富余,可为何马国涛三人却说大批粮食变成了稻草?石嵩说谎了,还是马国涛三人在说谎? 铁墨实在不愿意去怀疑石嵩,因为石嵩一点扯谎的必要性都没有,因为有没有粮食一查便知,至于临时调配大批粮食,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当然也有可能石嵩和马国涛都没有撒谎,那问题就在于大批粮食是如何变成稻草的,又是如何从稻草重新变回粮食的?铁墨想的头疼欲裂,实在想不通了,便只好先放下这件事。 “好,就当你们说的是真,马国涛,那本督师问问你,付文杀良冒功一事你可知道?” “杀良冒功?”有点疯疯癫癫的马国涛闻言一愣,随后站起身,瞪眼怒道,“督师,你要末将死,直说便是,何必把这污名往末将身上泼?杀良冒功,末将就是死也干不出这种事。末将倒是想问问了,你说付文杀良冒功,有何凭据?” “马国涛,你觉得本督师有必要跟你绕圈子么?实话告诉你,本督师真要一心杀你,不需这么多罪名,一刀砍了便是。哼哼,凭据,那付文血洗通惠镇,割了三百多颗人头,现在那所谓的三百多贼寇首级就在吴江县县衙之内,你说这份凭据够不够?当然,你也可以说本督师污蔑付文,哼哼,请你好好想想,一个小小的付文,值得本督师逐个验看三百颗人头,定他个杀良冒功的罪名吗?” 此时铁墨双目圆睁,满是讥讽之意,渐渐地,马国涛变得呆滞了起来,口中还喃喃自语。付文杀良冒功?付文杀良冒功?真的?假的?马国涛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马国涛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铁墨说的是真的,如果说督师为了夺江南兵权,要拿他马国涛开刀还解释得通,可付文呢,堂堂铁督师有必要在付文身上浪费时间么?可付文杀良冒功,这种事如何让人相信?但有些事又不得不信,因为督师说了,那三百颗人头还在县衙里放着呢。 杀良冒功,对为将者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如此做,无异于丧尽天良,牲畜不如。这些年尽力提拔委以重任的付文居然杀良冒功,一时间,马国涛瘫坐在地,他觉得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了,如果付文杀良冒功是实,那督师要将他马某人千刀万剐也情有可原了。 “马将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督师....末将真的不知啊...付文他...”话没说完,马国涛就呆呆的闭上了嘴,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蠢材。 付文做那么多事,做为主将却不知情,别说铁督师不信,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马国涛住了口,梁世川却大声道,“督师,马将军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你可不能上了别人恶当啊!” “冤枉?来人,把付文押上来!”一声令下,沙雕便将等在外边的付文提到了帐中,那付文一进大帐,看了一眼马国涛,随后羞愧的低下了脑袋。马国涛一看到付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扎起来,要扑向付文,“狗贼,枉马某如此信任于你,你为何要这般害某。” 听马国涛喝骂之声,付文脸上愧疚之色更盛,他跪在地上,梗着脖子沉声道,“督师,以前之事全部是小人一人所为,与马将军毫无干系。” 铁墨闻言大愣,不由得看向了沙雕,沙雕也是一脸的惊色,显然是没料到付文会临时改口,正待呵斥,却见付文身子一颤,软软的躺在了地上,嘴角也慢慢渗出一丝血迹。付文竟然咬舌自尽了,他竟然用命去维护马国涛,好一个忠义之士。铁墨脸色阴晴不定,沙雕眼中也闪过一丝茫然之色,马国涛到底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付文自尽,马国涛坐在地上一脸惨笑,付文看似是在誓死维护他马国涛,可实际上呢,如此做,不就更加说明二人关系匪浅么? 马国涛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付文,姓付的竟然死也要拉着他马某人下地狱。确实如马国涛所想,铁墨脸色越来越阴沉,嘴角挂着几分冷笑,摆摆手让人将马国涛等人拖下去后,铁墨收起笑容,一脸愁色的坐在椅子里。事实上付文的死并没有加深铁墨对马国涛的恨,相反,还产生了一丝怀疑。 一切都太完美了,从大军撤离梅渚镇开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马国涛,尤其是付文的死,看似是在保马国涛,可实际上是将马国涛推入了无底深渊。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马国涛有多该杀,有时候证据多了,并非是好事。铁墨一直都觉得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事情,就像要弹劾一个人,就算那个人为人再差,弹劾的人有多多,依旧还有人要保,人活一世,谁没有个亲朋好友,更何况是官场之上,所以,出现不利情况是正常的,恰恰,当所有人都一致弹劾某一个人时,反倒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如今眼下的情况与朝廷弹劾何等相像,眯起眼睛,仔细思索了起来,“审讯付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其实沙雕早就回忆之前的事情了,听铁墨问起,当即拱手道,“回督师,异常倒是没有,只是现在想想,属下觉得有些仓促了,不排除付文故意引导的可能,若是有充足的时间,留属下再行审讯的话,当能让付文吐露实情。只是眼下,付文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之前付文所言,有可能是假?” “是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督师,现在该怎么办?付文已死,线索断绝,这马国涛该如何处置?” “先关着,不过守卫全部换成亲兵,另外,马国涛、梁世川父子由你亲自负责”吩咐下去后,沙雕便拱手退出了营帐。铁墨计上心头,招过徐美菱耳语几句,随后徐美菱匆匆离开了吴江县。 按照议定好的计划,马国涛于午时被推到了吴江县菜市口,此次由苏州府总兵宁晓晨亲自监斩,午时中,一声令下,行刑之人在马国涛身上活活割了三百多刀,才收走马国涛的性命。马国涛的死,有的人叫好,有的人则一脸悲戚。 但就整个江南来说,马国涛一个小小的当地守将,实在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就在马国涛被杀同一天晚上,原马国涛亲信副将、现湖州德清县守将顾明涛率兵哗变,并于当日晚上领亲信千余人逃出德清县,投了和州厉正山。 德清县的事情还不算大,更为严重的是马国涛一死,整个吴江县也彻底不稳了起来,原西大营广德州兵马指挥使率众围困吴江县,原因是朝廷听信谗言,无故擅杀大将。这次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激愤,西大营万余大军将整个吴江县围了个水泄不通,虽有尚可喜提前做了准备,但双方真要大动兵戈,可不是什么好事。 由于吴江县出现大变,驻守通惠镇的奥尔格等人怕铁墨有什么闪失,当即退出通惠镇,撤到了松江北岸,而梅渚镇贼兵则趁机一路北上,夺下了松江南岸大片地方。 广德州守备曹纯下令架起云梯,而他则亲自打马来到城下,朝着城头大喊道,“今日我等围城,只为求个公道,还望铁督师出面说上一说,凭什么要将马将军千刀万剐?我等不服!” 宁晓晨立在城头,神色满是焦急,他虽然大风大浪见过多了,但眼前境况还是第一次见,可还是不得不强自镇定道,“曹纯,你好大的胆子,率众哗变,还要攻伐铁督师,可知是何罪名?” “宁将军,到了这个关头,说什么都晚了,不就是个死么?大不了老子拍拍屁股,自去张献忠那边寻活路,也省的在此受各种鸟气!” “曹纯,你当真要反?” “反又如何?哼哼,那个鸟督师弄死了付文,现在马国涛也死了,他还能放过曹某人?” “哼,好个奸佞曹纯,今日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宁晓晨突然脸露冷笑,拍拍手,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只见那人身着银甲,肩头宽广,额头凸起,双目炯炯有神。看到这个人,城下顿时乱作一团,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城头上那位不正是日前被放在菜市口千刀万剐的马国涛么?此时马国涛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头,脸上连一点伤都没有,哪像受过千刀万剐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马国涛会死而复生?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自打铁墨对马国涛的事有了疑惑后,就让徐美菱悄悄找了一个跟马国涛长得十分像的死囚,进行了掉包计。 一开始,铁墨并不敢确定马国涛就一定是被冤枉的,找个死刑犯代替马国涛也不过是两手准备罢了。当曹纯靠着西大营士兵对朝廷的怨气,组织起军士围城兵变时,铁墨才庆幸自己早做了准备。 自打一看到马国涛,曹纯的脸色就变得恐惧起来,其实曹纯很清楚,马国涛还活着,这场兵变也要宣告失败了,而他曹纯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逃命的速度有多快了。 “曹纯,枉马某人对你推心置腹,没想到你竟这么对待某家。付文是不是你挑唆的,告诉马某,你到底为何人效力?”马国涛说罢,铁青着脸对城下士兵吼道,“兄弟们,曹纯身从反贼,尔等可莫要上了他的恶当,快快放下武器,铁督师当既往不咎。” 曹纯神色巨变,甚至连解释一句的心思都欠奉,打马便往外奔,顷刻间就奔出了十几丈远,可惜曹纯的速度快,有一支箭矢比他还快,奔出没多远,曹纯就痛哼一声,翻落马下。史森明收起强弓,面露不屑之色,如此草包,也敢聚众哗变,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曹纯死的如此干脆,站在身后观望的铁墨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本来还想捉住曹纯问问话的,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铁墨也不会去责怪史森明,曹纯如此贪生怕死,估计也不知道什么重要事情,而且,看此次阴谋之诡秘,八成又是弥勒教搞的鬼,因为除了弥勒教,铁墨还从未发现哪个组织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既然确定马国涛是遭人陷害,那先前罪名自然也当取消的,随着马国涛无罪释放,梁世川父子也离开了牢房。马国涛官复原职,西大营恢复如初,与此同时,铁墨念马国涛久在江南,便着他驻守吴兴塘,宁晓晨则改镇昆山县。 虽然一场阴谋暂时渡过了,可依旧有许多谜团还未解开,其中最让人感兴趣的,便是梅渚镇库存粮草是怎么回事。说铁墨较真也好,死心眼也好,总之他还是一直盯着这件事,要是不弄明白粮食的问题,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铁墨一直死盯着粮食迷局,连带着沙雕和石嵩也得尽心尽力的查,两天后,总算取得了一点进展。之前马国涛驻守梅渚镇时,粮草辎重交接除了马国涛本人以及副将唐文远外,入库核查以及平日检查的就是司库薛洋了。 马国涛没有问题,唐文远已经战死,那么唯一能查出点什么的就只剩下司库薛洋了。这薛洋乃是吴江县人,自打大军撤回西大营后,他便回到了县城宅院中居住,沙雕自得知薛洋其人后,立刻派亲信前去薛洋府上提人,可到薛家时,才发现薛洋竟被人刺死在书房之内。 第855章 四处堵截 第855章四处堵截 薛家一片哭声,薛洋仰着脸坐在椅子里,胸口插着一柄锋利的短刀,身前桌案之上,纸张摆放的非常平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看着眼前的薛洋,沙雕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薛洋一死,好不容易追查道的线索,顿时又没了。 薛洋一死,沙雕立刻将消息送到铁墨身前,对此,铁墨除了叹息一声运气不佳,还能说什么呢?虽然一切线索都没了,却给铁墨留下了一个感觉,那就是马国涛一事似乎并没有结束。 由于吴江县出事,奥尔格和尚可喜将大军撤回松江北岸,致使整个松江南边为贼寇占据,铁墨想要几日内夺下梅渚镇的心思也只能破灭。无奈之下,铁墨只能亲临前线琢磨着应该如何重新渡过松江,就在松江两岸战云密布之时,张献忠也从睦州赶到了和州。 最近张献忠的日子也不好过,准确的说自打晋北军一来,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张献忠聚集手下商议大事,而在松江北岸,晋北军也已经摩拳擦掌,而同时陈奇瑜也率四万多大军分两路进入湖州境内,杨嗣昌则以辛兴宗为将抵达宜州南部东津河一带。至于如何渡过松江,铁墨早有决断,呼延宝山与关平领兵赶至东海桥。东海桥乃广德州东北小镇,此处松江、黄浦江交叉,看上去虽然不起眼,但这里却是位置非常重要,也许其他人对此处并不关注,但铁墨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当夜呼延宝山和关平以小船从松江进入黄浦江,沿着黄浦江向南,随后顺着黄浦江西拐,来到了毕亭县南部。没过多久五千大军突然出现在毕亭县城外,毫无征兆的对毕亭县发起了猛攻。 这毕亭县位于梅渚镇之南,广德州城东北,虽处广德州腹地,但毫无战略意义可言,所以方久山根本没在意过毕亭县。更何况北有梅渚镇,几万大军堵住松江沿岸,晋北军又有什么法子飞到毕亭县去? 因为种种原因,方久山大意了,他仅给毕亭县留了不到三千守军,这不到三千守兵毫无防备,又面对着五千多名虎狼之师,更有关平勇不可挡,仅仅半个时辰,建平县就宣告陷落 。建平县在手中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当建平县一被晋北军占去,方久山才发现这个地方有多要命,看似鸡肋的地方,实则义军无论怎么调动兵马,好像建平县的晋北军都能有所反应,更要命的是建平县往南几十里,就能袭扰南部十几个盐场。真是没想到,一个鸡肋般的地方,也能变得如此重要。 夺回建平县,实则是铁墨夺回青龙真的第一部棋,二十九日,大批船只再次抵达建平县之南,这次运来的则是大批的战马。有了战马,呼延宝山麾下几千骑士立刻就能变成骑兵。五千步兵放到广德州境内成不了威胁,但三千骑兵却足够带来无穷的破坏。呼延宝山骑兵出城,方久山以及梅渚镇方向立刻感受到一股压力。 就在铁墨以为有骑兵威胁,贼兵会放弃松江南岸开阔地带,退回梅渚镇驻守时,却得到了石嵩送来的密信,密信中石嵩言说张献忠已经让厉正山率四万兵马进攻德清县,随后大军便会向东北,一路杀向吴江县。 起初一得到这个消息,铁墨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笑,张献忠疯了不成?竟让厉正山领兵攻打德清县,还妄想打下吴江县,这是要将他铁某人重重围困么?张献忠是觉得厉正山以及松江附近的贼兵是天兵天将么,能突破重重封锁。湖州境内有陈奇瑜的几万大军不说,但吴兴塘的马国涛所部就不是好突破的。起初觉得可笑,可渐渐地铁墨有泛起了一丝寒意,因为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督师,要不要宁将军驰援松江?”众将也不知石嵩心中所说是真是假,可万一是真的,这待在松江还真有些危险。 铁墨想了想,微微笑了笑,“不用,一切照旧,奥尔格、周定山、杨虎、耿仲明,尔等照原定计划配合呼延宝山和关平夺下松江沿岸,不过大军夺取松江沿岸后,不要急着去梅渚镇。哼哼,既然要玩,那本督师就好好陪他们玩一玩。” 吩咐下去后,铁墨又给石嵩去了一封信,随后便领着人退回了吴江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如石嵩所言,厉正山领兵猛攻德清县,一日之间就破德清,随后攻新市镇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厉正山大军一到,驻守新市镇的李云和朱富竟被人杀死在营中,致使厉正山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新市镇。 李云和朱富轻易丢掉了新市镇,陈奇瑜心下大惊,他本意是来捞好处的,现下倒好,刚一开战,就先丢了新市镇。陈奇瑜连忙调兵遣将,魏翔领兵从长兴匆忙出发,可魏翔的速度再快,终究赶不上厉正山。 初一末时,厉正山大军攻破乌墩镇,与此同时松江沿岸石嵩所部也突然转道向西南,一口气突破了淀山湖,直接涌入吴江县之南,此时石嵩三万多大军放弃松江沿岸,连梅渚镇也不要了,大有一口气吞下吴江县,活捉铁墨的架势。石嵩所部三万多大军看似形势不错,实则处境相当危险,若是不能及时夺取吴江县,厉正山的四万多大军又不能迅速突破吴兴塘,等着晋北军从松江沿岸杀回来,石嵩所部可就离死不远了。 初二,吴江县内四千晋北军以及三千多名厢兵与昌博、谢顶、荀风所部展开激战,历经半日血战,贼兵终究没能攻破吴江县。由于铁墨就在县城之内,苏州府总兵宁晓晨也当机立断,弃守昆山,前去松江北岸,与尚可喜合兵一处后,朝着石嵩所部南边赶去。 眼下的局面很特别,如果厉正山能尽快突破吴兴塘与石嵩汇合,如此一来六万多大军定能一口气吞下吴江县,可要是让尚可喜、尚可喜和宁晓晨先绕到石嵩所部屁股后边,那这所谓的几万义军可就要被晋北军包起来打了,吴江附近随水网密布,不利于骑兵作战,但并不阻碍骑兵短距离冲锋。所以看似贼兵人数占优,但真正的战力上还是晋北军更具优势。 远在宜州的杨嗣昌也是焦急万分,当然,杨嗣昌倒不是担心铁督师的安危,他是怕铁墨一死,三万多晋北军被剿灭,那整个苏州府可就要被贼兵占据了,之前铁督师没来之前就已经丢了广德州和和州,现在再把整个江南财富要地苏州府丢掉,那谁还能保住他杨嗣昌? 不为铁墨,就是为了自己,杨嗣昌也不能让贼兵得逞的,于是乎,杨嗣昌少有的下了严令,命辛兴宗全军南下,务必在两日内打下和州昌化县。 昌化县位于和州西部,只要夺回昌化县,于潜县也能轻松夺下,到时威逼临安,还怕厉正山和石嵩不回援和州? 杨嗣昌领兵多年,做出的决断自然不会差,可他终究想的太简单了,辛兴宗好不容易领兵到达昌化县外,哪曾想张献忠似乎早有准备,早早的就让司东方等在昌化县内,待辛兴宗疲兵一到,司东方突然杀出,将辛兴宗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辛兴宗也是一位沙场骁将,且战且退,虽然伤亡不重,但来到昌化就败上一场,这士气可想而知了。 士气低落之下,再想一口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吞下昌化县也只能成为空想了。 初三,辛兴宗兵败昌化县外,魏翔大军被阻,而吴江县外的占据却发生了惊天扭转,驻守吴兴塘的马国涛突然投敌,只是吴兴塘无人看守,厉正山趁势领兵涌入吴江县外,与石嵩合兵一处,至此,整个吴江县四周云集了近七万贼兵。酉时,南城门守将包西山弃守城门,昌博领兵杀入吴江县,贼兵蜂拥而入,至此吴江县宣告陷落。厉正山长着一张红脸,一打起仗来,一张脸就像充血一般,如今吴江县被破,占据全城指日可待,更让人兴奋的是五省总督铁墨还在县衙之内,要是能擒杀铁墨,这可是通天之功啊。 如今对大明百姓,尤其是大明官兵来说,铁墨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象征,他北地厮杀,未尝败绩,打的骄横无比,不可一世的女真人都甘拜下风。所以,无数年轻士卒都奉铁督师为战神,只要有他在,军中能平添三分士气。杀了铁墨,从某方面来说比攻破凤阳的作用都大。 因为心中念着铁墨,所以厉正山一进城就领着谢顶、昌博等人杀向县衙,就在县衙外,厉正山碰上了纵马厮杀的史森明。 厉正山猜的一点都没错,此时铁墨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县衙之内,听着外边此起彼伏的厮杀声,他嘴角含笑,脸上没有一点担忧之色。铁墨镇定自若,沙雕却是大皱眉头,想了想还是劝道,“督师,要不要先退避一下,如此情况,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呵呵,本督师的士卒在前方厮杀,你让本督师像个懦夫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铁墨笑着撇了撇嘴,沙雕心思缜密,但他终究不是领兵之人。 他铁某人如果想走早就走了,根本无需让那几千士卒钉在吴江县中与贼兵厮杀,既然留下来了,就当共进退,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史森明虽然勇猛绝伦,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地被大量贼兵压制的退入县衙之内,见贼兵已经杀入县衙,徐美菱拔出双刀,上前两步大声喝道,“全部集结到前院,集中兵力,守卫前厅!” 一声令下,四处散开厮杀的士兵纷纷舍弃对手,迅速集中到前院中,百余名晋北军士兵人人挂彩,有的人已经臂膀鲜血直流,但依旧紧紧地靠着伙伴的身体。 晋北军让出外围,拱卫前厅,贼兵则迅速突破,他们涌入县衙前院,从外边将所有人围了起来。厉正山大踏步进入院子,身后跟着石嵩、马国涛、刘赟等人,这厉正山虎背熊腰,手持一杆亮银枪,北上一把钢刀,看上去当真是威风凛凛。 厉正山透过重重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坐前厅檐下,身着戎装的男子,这人气势非凡,想来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活阎王铁墨了吧。 “哈哈哈,谁能想到,盛名传天下,沙场无敌的铁督师会落入厉某人之手?怎么样,是督师亲自移驾和州呢,还是要厉某人抬起去呢?” “临安?呵呵,不比麻烦了,本督师一定会亲自去和州的,但不是现在?”铁墨说着话,就看向了厉正山身旁的马国涛,“马国涛,本督师甚是好奇,到底是谁给你出了这么完美的计划,将本督师算计的如此深?” 到了此时,马国涛也没在藏着掖着,向前拱手行了一礼,大方道,“呵呵,督师聪明绝伦,想来也能猜出是何人吧?天下之大,能与督师智谋相当的,又有几人?” “你是弥勒教的吧?”听了马国涛的回答,铁墨就知道自己猜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出声问道。 马国涛轻轻点头,他并未作答,只见一阵异响传来,从院墙上调下一个黑衣人。这人从头到脚裹在黑色之中,这种装扮的,除了弥勒教的人外,还能有谁?黑袍人出现,石嵩、昌博等人都是一脸惊讶,只有厉正山还是一脸笑意,仿佛早就知道黑袍人会来一样,“哈哈,这一次能夺下吴江县,围困铁墨,全赖护法帮忙了。” “呵呵,厉将军客气了,本座与张大王合作而是互惠互利罢了,何须言谢?”黑袍人语气不咸不淡,只是那双眼睛一直打量着铁墨,眼神异常复杂,颇让人玩味,“铁督师,咱们又见面了。” “不错,是又见面了,可本督师怎么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你这个人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本督师警告过你们弥勒教无数次了,千万不要跟本督师作对,可你就是不听,这次,既然来了,就没必要走了,吴江县风景秀丽,河流密布,不正是护法藏身的好地方么?日前,本督师就给护法找了块风水宝地,那里啊,牛羊常去,粪便充足,估计护法躺在那里没几个月就能长成肥沃的草场!”说着话,铁墨慢慢站起身,嘴角满是讥讽的笑容。 第856章 演戏 第856章演戏 铁墨说着些狠话,但没人会当回事,大都把这些话当成了铁墨面对绝境的发泄。黑袍人一点都不生气,背着手淡淡的笑着,用那沙哑的嗓音呵呵道,“能让督师亲手掩埋,也是荣幸了吧,不过,这次好像督师要失望了,督师觉得眼下这局面是谁的优势呢?” “当然是护法优势,不过动手之前能不能请护法给本督师解答几个疑惑?” “督师请说!”黑袍人显得兴致勃勃,他平常不是个话多的人,也讨厌聆听,但这次他愿意浪费一些时间听一听,因为说话的是铁墨,这能让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满足感。这么多年,圣教无数次计划,都被铁墨搅和黄了,这一次计划周密,铁墨算是插翅难飞了。 “本督师一直不明白,镇上的粮草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会儿是粮食,有一会儿变成稻草呢?” “呵呵,这事说起来并没有什么难的,那日付文假扮石嵩将军麾下兵马洗劫通惠镇,梅渚镇内士卒不安,又有梁世川前去查探粮草,只是马国涛提前将稻草装袋放到外边罢了。马国涛让亲信检查粮草,又故意破开那些装了稻草的袋子,随后言说所有粮食都变成了稻草,梁世川父子亲眼所见还能不信?粮草全无,马国涛提议撤离梅渚镇,梁世川父子自然答应。等着他们一走,石将军带兵进入梅渚镇,本座再让人将稻草撒到稻米袋下,粮食不就出来了么?” 听黑袍人言说一番,铁墨暗自佩服,一个简简单单的障眼法,却瞒过了这么多人,仔细听起来,这真真假假的把戏不算怎么高明,关键在于作假者的演戏本事,显然马国涛很会演戏,竟然骗过了梁世川父子。 “替马国涛检查粮草的就是司库薛洋吧?” “不错,正是薛洋,怎么样?督师是不是还有其他疑问,是不是想问本座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先陷害马国涛,再设法保住他呢?”黑袍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背着手喃喃道,“如此做,也是无奈,石嵩北上广德州,梅渚镇是一定要拿下来的。本来本座只是琢磨着到时让马国涛以兵少不敌为由离开镇上的,奈何梁世川父子竟然撤到了梅渚镇,让这个计划不能顺利实施,不过本座也该谢谢梁世川父子,要不是他们,本座也没有机会设下这惊天大网,捕下督师这条大鱼了。” “至于为什么要先陷害马国涛,其实就是想借督师之手除去曹纯这个蠢货罢了。曹纯这蠢货受本座诸多恩惠,却看风行事,又守着吴兴塘,为了大局,本座就只能设计先除掉了他了。本座虽不与督师是什么亲近关系,但还说得上了解,督师心思太多了,可有时候想的多了也会坏事,本座只是让督师查的顺利了点而已,督师就产生了怀疑。恰恰这曹纯又是个胆小莽撞之人呢,一听说交好的马国涛被千刀万剐,付文被逼死,立马就慌了,本座在使人从中说句话,那曹纯立刻愚蠢的领兵去打吴江县了。结果嘛...呵呵,死在了城下,曹纯一死,防守吴兴塘的重任除了马国涛这个忠心耿耿的朝廷大将,还有第二人选?” 听黑袍人慢慢阐述,铁墨脸色变了又变,仿佛多痛恨自己一般,他瞪着眼,冷笑道,“付文、薛洋都是弥勒教的人吧,护法就这么轻易让他们去死?” “没有办法,为大业计,有些伤亡是在所难免的,本座许了付文家族富裕,所以那甘愿赴死,至于薛洋,既然这么怕死,本座何不让他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 “护法可真够心黑的,对自己人这般狠辣!” “本座如何行事,督师何必多管,督师还是多想想眼下的事情吧!马国涛,你瞧,那梁世川父子是不是你的福星呢?”说着黑袍人裹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了指站在铁墨身后的梁世川父子。 马国涛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呵呵笑道,“护法所言不差,属下也觉得这父子二人乃大大的福星,哈哈....哈哈.....” 院中响起马国涛低沉而又放肆的笑声,听着那笑声,梁世川和梁万宗脸色铁青,嘴角一抽一抽的,梁万宗到底是经历少了些,虽过中年,却火爆脾气,当即怒道,“马国涛,你这个狗杂种,都怪某与家父瞎了眼,竟把你当成忠心为国的良将,当日督师要杀你,还舍命保你。现在想想,真是不该,倒不如一口咬死你。” “呵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既然当了蠢材,就该死。” 被马国涛讥讽一句,梁万宗想要扑上去拼命,铁墨平伸鬼头刀,用一种淡淡的,却又威势十足的语气说道,“退下!” 梁万宗只能收起火气,随后见铁墨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眼中也再没了慌乱,看向黑袍人的时候,竟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护法,你的故事讲完了,那是不是轮到本督师也讲个故事了呢?”虽然在询问,但铁墨并没想过让黑袍人同意,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之前,一切还算好的,可薛洋死的时候,本督师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安,薛洋的死,到底是为了维护弥勒教的秘密呢,还是因为马国涛的事另有玄机呢?虽然未能确认,但本督师当时就存了一丝疑惑,后来渐渐地有些想通了,薛洋是什么身份,他好像算不得弥勒教重要人物的吧,所知道的秘密也多不了,所以护法要想灭口早就该灭口了,何必等到最近几天才杀他呢?所以本督师就断定薛洋之死,很大可能是为了保护某个人。但当时本督师并没有表露心中所想,但日前从某个好友手中得到一封密信,言说厉正山领四万多人要征伐吴江县。本督师这时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于是就更加确定了。” 铁墨眼中透着些玩味的笑容,看着马国涛问道,“马将军,你还记得那日曹纯逃跑的时候么,史森明放箭之时,本督师清楚地看到你也去摸立在旁边的长弓了。当时本督师没多想,可后来一琢磨,好像你马将军比史森明还急着要曹纯死呢,这是不是很稀奇?” “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细细考虑下来,本督师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你马国涛将军来的,看上去是要害你,实则是要害曹纯,进而保你驻守吴兴塘,配合厉正山大军突入苏州府。哼哼,本督师就觉得啊,既然你们要玩,本督师总不能不奉陪的”突然间,铁墨眼中利芒透射,话锋威风赫赫,“既然来这么多人,本督师一定要吞下来的,因为本督师一向不怕吃得多。” 铁墨在讲故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可当他最后一句说出口后,黑袍人突然打了个机灵。如果其他人觉得铁墨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的话,但黑袍人绝不会这么认为,因为铁墨所说的话合情合理,丝丝入扣,没有半点破绽。可如果铁墨所言为真,那他依旧退回吴江县,意欲何为? 不知怎地,黑袍人想到了渔夫,而铁墨就是世上最出众的渔夫,因为他做的鱼饵总会让鱼儿们疯狂。眯着眼看向铁墨,他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笑容,每当铁墨露出这种奸诈笑容时,那一定是智珠在握、奸计得逞了。如果语言可以作假,可表情太难作假了。 不好,暗道不妙,黑袍人眼色巨变,急声道,“大事不好,厉将军、石将军,快传令撤出吴江县!” 铁墨满嘴贱笑,杵着鬼头刀大喝道,“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儿,晚了!” 晚了?真的晚了,今日就让这黑袍人留下来。 黑袍人本就是聪明之人,铁墨明知道马国涛有问题,为何还要留着他驻守吴兴塘,最后还乖乖地推到吴江县。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以吴江县为饵,一举剿灭广德州以及苏州境内张献忠兵马。仅仅吴江县附近就有近几万大军,由于石嵩、厉正山围困吴江县,广德州城的方久山也势必北上毕亭县,配合大军进攻吴江县,可以说如今一个吴江县,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铁墨手上能调动的兵马满打满算也就四万人,看上去想要一口气打垮广德州以及苏州的十万大军有些天方夜谭,但黑袍人觉得铁墨一定有什么倚仗。 如果说以前铁墨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但是现在,铁墨绝不会再冒险的,因为以他如今之地位和实力,根本无需再去冒风险。当黑袍人惊慌中喊出撤退命令时,当场许多人都懵了,厉正山微微一愣,更是仰天大笑,“尊驾,你在说什么?撤?开什么玩笑?就因为铁墨几句话?” “厉将军,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还请快下令大军撤回吴兴塘,再晚就来不及了!”黑袍人说话时,甚至有些恳求的意思,他也没办法,人家厉正山可是张献忠麾下大将,又不是弥勒教的人。厉正山眉头一皱,正在琢磨要不要听黑袍人的建议,却见铁墨已经退后一步,随后徐美菱持刀喝道,“结阵!” 话声刚落,只见身后府衙紧闭的屋门轰然打开,许多身着锐锋营亲兵服侍的晋北军士兵从里边冲出来,这些人手持长柄刀,背挂长弓。锐锋营士兵陆陆续续的从房屋之中窜出,短短时间内,竟聚集了有四百余人,其中一名持刀壮汉,不正是那王奥王三郎么? “盾牌手结阵,收缩防御,等待援军!”徐美菱喝令之后,自己也退入大阵之中,铁墨则跨步推到了屋檐之下,随后武松便一探腰间,打亮火折子,一支响箭冲天而起。 吴江县南北大街一处民居里,当响箭冲天而起,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持着佩剑,呵呵笑了笑。这中年人便是新任晋北军参事朱深,可以说整个计划都是出自铁墨与朱深之手,只要这个计划能顺利完成,打垮张献忠也指日可待了。 “诸位,动手吧!”朱深下令后,众人点点头,飞身离开了庭院。就在众人离开后不久,只见吴江县异响连连。其实在朱深和铁墨决定以吴江县与贼寇决战时,就悄悄的从松江沿岸调回了五千大军,这五千多人多以百姓服饰混入城中,所以哪怕马国涛一直盯着吴江县,也并未发现一点异常,至于呼延宝山和关平偷袭毕亭县,看似是为了配合大军攻破梅渚镇,实则是个幌子,更多的是让厉正山和梅渚镇方向的大军更放心的抵达吴江县罢了。 五千大军,城破之时全部躲入民居之中,并令百姓不得开门,由于往日里攻破城池,老百姓也大都是闭门不出,所以厉正山等人根本没有多想,如今五千大军突然从民房之中杀出,将那些游荡在街道上的贼兵打的惊慌失措。论起巷战,晋北军也自有一套体系,每二十人为一小队,纷纷厮杀,反观贼兵,就如无头苍蝇一般,哪里是晋北军的对手。 县衙中,厉正山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他能清楚地听到县衙外传来的厮杀声,正在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一员小头领满身是血的跑了进来,“厉将军、石将军,不好了....官兵...官兵藏于民房之中,突然杀出,兄弟们反应不及,伤亡惨重...” 听着小头领的话,厉正山变得狰狞可怖,眼中一丝阴狠之色,黑袍人更是大皱眉头。 铁墨果然有所准备,既然大军藏于城中,如今已经缠住入城兵马,那再想撤可就难了,晋北军有多难缠,黑袍人非常清楚,不过他经过的场面不少,慌乱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如果想要逃,没人能拦得住他,可是坐看吴江县附近近七万大军葬送晋北军之手,也是不愿,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张献忠势力做大,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倒是张献忠被灭,大明相对稳定下来,形势就对他不太美妙了。 第857章 百二秦关 第857章百二秦关 以前,铁墨刚到晋北,一无所有,所以他盼着乱,因为那样,他才能趁乱发展势力。可现在呢,晋北党席卷北方,势力已经稳如磐石,这种情况下图的还是天下安定。 铁墨不怎么依靠流寇了,可弥勒教呢,弥勒教还需要义军夺取利益呢。黑袍人对厉正山和石嵩言道,“厉将军、石将军,我部还有四万大军集于城外,就算尚可喜、奥尔格回援吴江,段时间要想入城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呼延宝山、关平领三千骑兵去了毕亭县,无骑兵之利,我部当能抵挡多时,现在咱们只要合力拿下铁墨,此战还有胜算。” 厉正山暗暗点头,如今形势危急,合力擒杀铁墨,也是最简洁最有效的方法了,于是厉正山当机立断,沉着下令道,“昌博、谢顶,传令城中兵马全部朝县衙集结,不要与城中官兵缠斗,务必在官兵大军抵达吴江县之前,擒杀铁墨。” “是”昌博和谢顶领命转身,可他们刚刚迈出步子,就觉得胸口一凉,接着发出一声惨叫,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谢顶被一把钢锥刺中心口,当场殒命,倒是昌博仗着本事了得,稍稍躲避,但依旧被刺中腹部,伤势严重。狂退两步,转过头来,昌博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暗下死手之人,“是你们....” 昌博多少有些不敢置信的,便是厉正山也惊得张大了嘴巴,因为动手击杀昌博和谢顶的竟然是一直站在石嵩身边默默不语的徐方和郭世广,徐方和郭世广一动手,县衙之中异变突起,只见守在最外围的石嵩部下立刻关闭县衙大门,与此同时徐方快步退后,一串命令下达,那些石嵩所部兵马竟持着长弓,爬上墙头,对那些试图攻破县衙的贼兵放起了箭。 到了此时,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徐方和郭世广有多大的能耐能调动这么多兵马,真正有问题的是石嵩啊。厉正山咬着嘴,嘿嘿冷笑道,“好...好....好,石兄弟,你藏得够深啊,厉某人与你相交多年,还以为你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没想到为了荣华富贵,也投了这狗朝廷。” 石嵩并不理会厉正山的讽刺,他神色淡然道,“厉正山,你说错了,石某人一直都是督师部曲,又何来投靠一说?当年在浙东,石某被困,乃督师着人救了石某人性命,于情,督师对石某人有救命之恩,于理,督师文治武功,出类拔萃,石某人放着督师不尊,难道尊张献忠么?” 石嵩言罢,那黑袍人就仰天长叹一声,“呵呵,都怪本座,怎么就把你忘了呢?那个给铁墨送密信的也是你石嵩了,呵呵,你藏得可真隐秘,本座竟一点都未察觉。” “哦?看来那个齐封里也是护法的人了?” “你知道齐封里?”此时黑袍人也有点释然了,怪不得石嵩能藏得如此隐秘,那齐封里就在梅渚镇任职参将一职,竟未发现石嵩有什么异常,原来石嵩早就发现齐封里不对劲儿了。 “当然,若不是石某人有意留着他,他能活到现在?好了,厉正山,尔等是束手就擒,还是要石某亲自动手?” 厉正山撇嘴一笑,虽然形势不利,但现在县衙之中还有一半人归他厉正山统领,县衙附近的人也大都是亲信兵马,最后谁胜谁败,还不好说呢,“要厉某人投降,嘿嘿,石嵩,你真瞎了狗眼,兄弟们,明王在上,圣祖当护佑,我等诛杀狗贼,就在眼前!” 这就是义军,他们也有着远大志向,他们有好人有坏人,更有英雄,可今日,铁墨却只能钦佩而不能放手,因为流寇反的是朝廷,而他铁某人也是朝廷。 众人舍生忘死,厉正山一马当先,他怒吼一声,持枪闯入大阵,黑袍人紧随其后,一些弥勒教高手也护佑在黑袍人身边。黑袍人并没有过多纠缠,他躲开无数士兵,径直朝铁墨扑来,面对来势汹汹的黑袍人,铁墨镇定自若,丝毫不乱。 沙雕一直紧紧守护在一旁,院中打斗他根本不会去关心,他只需要保护好督师的安危就是了。眼看着黑袍人扑来,沙雕动了,他手腕一翻,轻身如箭,两枚暗器出手,黑袍人知道沙雕的厉害,只能停下来躲避一下,但他速度一减,沙雕便扑了上来,二人飞快对了两掌,谁也没讨到好处。 沙雕有些凝重的看着眼前的黑袍人,真不愧是弥勒教的护法,功夫果然了得。沙雕自知一个人不是黑袍人的对手,所以他朝着身后的史森明吩咐道,“史将军,你我联手!” 史森明多少有些傲气的,不过他也很清楚眼下是保住督师最重要,至于脸面就先放到一边去吧。 史森明一手方天画戟刚猛十足,沙雕招式神出鬼没,潇洒自如,哪怕黑袍人功夫高绝,一时间也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护法功夫了得,可是沙雕和史森明也不是泛泛之辈,二人联手之下,黑袍人一个不查便被方天画戟划了一下。 黑袍人受伤,那些弥勒教高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转头看厉正山,厉正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有马国涛、刘赟、荀风等人帮忙,但被石嵩、王奥等人围攻,处境也是不妙。指望厉正山等人是没戏了,于是众弥勒教高手一拥而上,护在黑袍人身侧,其中一人更是急道,“护法,你速速撤走,我等替你挡着,再晚就来不及了。” 黑袍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些手下,随后拱拱手,竟然在旁人的帮助下窜上了屋顶。好不容易将黑袍人困住,岂能让他逃脱,沙雕和史森明狂吼一声想要追上去,但立刻有五个人挡在身前,剩下之人则全部围到了铁墨身边。 接下来铁墨以及沙雕等人联手迅速解决了这些留下来的弥勒教高手,不过再想追黑袍人也几无可能。就在缠斗之时,刘赟也领人打开了县衙大门,厉正山腰部中了一刀,也没了拼命的心思,当即下令众人冲出县衙配合外边的兵马撤出吴江县。 厉正山领兵撤出县衙,一直到离开南门都很顺利,这也是朱深故意放厉正山等人逃出去的,此时城中还有近两万贼兵,而晋北军加上石嵩的人满打满算也就八千人,真要把厉正山逼得急红了眼,倒是厉正山屠戮全城,再与晋北军以命搏命,到头来虽然能灭了厉正山,但己方也会伤亡惨重。至于厉正山能不能逃回吴兴塘,那就要看尚将军的本事了。 吴江县外,几万贼兵已经大乱,因为尚可喜和奥尔格已经领兵到达,此次松江沿岸大军配合宁晓晨的昆山大军,足有三万多人,更让厉正山心惊的是还看到了周定山所统领的骑兵。看到大规模的骑兵,厉正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呼延宝山已经领着骑兵去了毕亭县,而铁墨此次出关中也只带了三千多骑兵,为何还有骑兵留在尚可喜手中? 厉正山当然想不明白的,因为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晋北军,起初张北练兵,晋北军士卒可人人会骑马,虽然并非人人是骑兵,但至少骑马还是会的,只是无法如骑兵那样骑在马上依旧能挥洒自如而已。至于呼延宝山带去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骑兵,只是穿了骑兵服饰罢了,至于战马,也是从昆山以及苏州府世家大族借去的马匹,真要打起仗来,呼延宝山手底下那帮子骑兵估计得原形毕露不可,但呼延宝山就领着人骑马迂回,并不正面交锋,所以方久山乃至厉正山根本没发现这群骑兵乃是冒牌货。 冒牌骑兵去了毕亭县,而真正的骑兵则留在了松江沿岸,待抵达吴江县附近后,这些人才展露原形,去了步兵服饰,换上鱼鳞锁子甲,百人为队,结成铁索连环马。当厉正山撤出吴江县,打算领兵逃回吴兴塘时,周定山已经挥兵前来,虽然吴江县附近不适合骑兵奔袭,但连环马短距离冲杀,还是没有问题的。 连环马负责切割,尚可喜领轻骑从后剿杀。贼兵不可谓不英勇,可他们久在江南,哪里识得铁索连环马的厉害,转眼间,好不容易组成的方阵被连环马杀的血流成河,哀声一片,整个吴江县南部成了一片血色海洋,无数贼兵被铁锁尖刺刮得倒下一片,他们并没有立刻死去,躺在地上哀嚎着,随后被轻骑践踏。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是一场骑兵无情的肆虐,厉正山喉头涌动,血泪溢满眼眶,虽然早就听闻过晋北军骑兵锐不可当,可真正见识到了骑兵的威力,方才明白自己宛如一只井底之蛙。能在北地打的辽朝铁浮屠丢盔弃甲的骑兵,到底锋利到了何种程度? “撤,快撤,往吴兴塘撤”厉正山统兵多年,还是下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命令。其实,也怪不得厉正山,因为他除了往吴兴塘撤,没有第二个选择,因为吴兴塘水网密布,土质松软,在那里骑兵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当然也可以撤回吴江城内,可那样做还不是将自己置于死地,等待被官兵慢慢吞噬么,反倒撤往吴兴塘,还有可能逃得性命。 厉正山领着人往吴兴塘狂奔,此时的贼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早已没有阵型可言,只知逃命,甚至连殿后的人都没有留。没了殿后之人,周定山则当机立断,连环马收起铁锁,重骑化轻骑,混入尚可喜所率领的骑兵中,贼兵没了阵型,晋北军也没了阵型,追着贼兵一路砍杀,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路追击,直到离着吴兴塘约有五里地的时候才停下来,再往前就要进入吴兴塘湿地了,前边有河流不说,土质松软,马蹄一踩就是一个坑,在那里,骑兵还没步兵跑得快。尚可喜吐口唾沫,严令道,“散开阵型,不得向前,但有贼兵逃回不降者,格杀勿论!” “喏!” 尚可喜、周定山率领骑兵堵在吴兴塘东边大片土地上,而在吴兴塘也有一支两万人的大军正等待着。厉正山领兵撤回吴兴塘,眼看着就要进入吴兴塘河流了,却见前方黑压压一片人,看到这些人,厉正山仰天长叹一声,“难道我厉某人就要葬送在这里了么?” “嚯...嚯...嚯...”震天的吼声,那宽阔如海的军阵像一片片乌云压了过来,此时日落西山,天边一朵朵红色的云彩,就像那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随着军阵压来,弹雨从正面扑来,无数人倒了下去,而荀风这个绝世猛将则直接死在了第一阵雨幕下,弹雨,非人力所及,面对如此密布的火力覆盖,便是再强的高手也抵挡不住,因为哪怕你身具金钟罩,也有内力不继的时候。刘赟的头盔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一头长发披散开来,脸上满是血污,双眼如铜铃一般,其状如疯子。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啊啊啊!”一声怒吼,刘赟持着双刀朝着军阵扑去,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悍不畏死的人。 军阵像一堵高墙,当疯狂之人撞上去,不是城墙倒塌,就是头破血流。刘赟使出全身功力一脚踹翻面前的盾牌,只是刚打开一个缺口,两侧盾牌手就积了过来,接着又有盾牌手从后赶来补上空缺。饶是刘赟人高马大,依旧被厚重的盾牌撞的气血翻涌,他红着眼睛挥刀砍翻一人,可那些晋北军士兵也是不畏死亡,十几杆长枪刺出,刘赟前身立刻多了几个血窟窿,瞬间刘赟变成了一个血人,可他依旧怒吼着冲着,最后被几个士兵扛着盾牌撞翻在地,随后无数人践踏上去,直接收了这猛士性命。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没有人愿意死,每每死亡面前,人就会变的疯狂,发挥出无穷的战斗力,因为这,所以有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如今厉正山疯了,但他能夺取心中的百二秦关么? 第858章 矛盾重重 第858章矛盾重重 今日之贼兵,悍不畏死,他们疯狂地冲击着晋北军组成的大阵,可鲜血直流,倒下了一片片的人。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幕惨剧,饶是尚可喜,也不得不叹息一声,“当时朝廷,逼出了一支百战强寇啊!” 尚可喜并不恨这些贼兵,他们是贼寇,可又是谁逼出这些贼寇来的呢?也许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被张献忠裹挟的,可没有朝廷,没有朱岩这样的人,张献忠即使一身本事,又有何能拉起一支乱军? 当夕阳沉落,这场吴兴塘血战也渐渐落下了帷幕,厉正山使出了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依旧没有得到心中的百二秦关,身边的人死的死,降的降,有的人还疯了。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厉正山杵着刀跪在地上,看着遥远的天际,那里只剩下了红色余光,太阳已经没了踪影。 尚可喜分开人群打马向前,看着跪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厉正山,他嚷声道,“厉正山,本将敬你是一条好汉,只要降了,牛某当保你安然无恙。” “嘿嘿....桀桀....厉某人平生从未有过降字,牛伯远....有本事,就过来....”厉正山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右手握着长枪,与其说是要持枪交锋,不如说用长枪撑着身子,左手不断颤抖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离,丢了手中钢刀。 尚可喜皱了皱眉头,伸手接过钢锏,随后打马冲过去,钢锏掠过,厉正山的身子直直倒下,没了半点声息。这就是厉正山想要的死法,他是个铁血战将,所以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敌人手中。这世上所有伟大男人都有一个特性,无论何等样的局面,他们都敢迎上去,他们从来都不会考虑自杀,因为自杀的人都是懦夫。 看着厉正山的尸体,扫过那成片的死尸,“所有死者,勿要割去首级,厉正山、刘赟厚葬之!” “喏!” 虽然胜了,可尚可喜感觉不到一点兴奋,想来督师也是同样。无论胜的多么漂亮,杀的终究是大明的儿郎,他们反的是当今朝廷,而不是督师,他们本可以为督师效力的,那样晋北军就能平添几万虎狼之师,他们也能驰骋北地,与后金鞑子争个高下。 尚可喜不喜欢杀大明儿郎,可时势如此,督师需要一个稳定的大明,所以只能暂收仁慈之心。大丈夫行于世,当果敢决断。 宣和四年九月初四,张献忠使石嵩、厉正山两路大军汇集吴江城下,共计有兵马七万两千余人。当天吴江城破,厉正山等人率兵涌入县城,本以为能一举攻下吴江,擒杀铁墨的,谁曾想骤变突起,石嵩反叛,尚可喜率兵抵达,自此形势逆转,一战从吴江杀到吴兴塘,绵延二十里的土地上,厉正山所部丢下了四万六千具尸体,余者近三万人投降,还有近千人不知所踪。 当吴兴塘大战传至各处,苏州府百姓沸腾了,因为晋北军大胜,也预示着贼兵再不能为祸苏州。杨嗣昌是苦涩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晋北军那么能打,仅仅四万人,竟打的厉正山和石嵩所部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消息传到和州,还在看书解闷的张献忠惊得脸色惨白,手中书本掉落湖中犹不自知。临安方面如何反应,撇过不提,但就松江沿岸,便是风云突变。 没过两天,晋北军连同宁晓晨所部万余兵马,休息一夜后,于初五卯时初杀至松江,此时游弋在松江之南的呼延宝山与北岸大军相互配合,方久山留在松江沿岸的防御兵马被一举突破。随后,三万大军在尚可喜与奥尔格统率下兵分两路,尚可喜率部夺取梅渚镇,奥尔格率万余兵马出毕亭县,转向东南收复海岸沿线的大部分盐场。 晋北军一下子从松江闯入广德州,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方久山留,初六,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奥尔格就率众从青墩盐场杀到海盐镇,同日傍晚,尚可喜率两万多大军抵达魏塘,两路兵马合围广德州城,眼看着广德州城岌岌可危。 同时,周定山、呼延宝山领骑兵绕过广德州,直逼广德州城西面的嘉兴。如今广德州城内只有方久山残部不足两万人,想要抵挡住三万多晋北军士卒的猛攻,无异于异想天开,更何况吴兴塘惨败,七万大军葬送晋北军之手,各部盐场以及梅渚镇、毕亭县也损失了万余兵马,加起来连番交战之下,已经折损了八万多弟兄,要是广德州城里的兵马再葬送,那投入到广德州、苏州的十余万大军可就要全部葬送了。 方久山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弃守广德州城,梅渚镇不保,南部各盐场也丢了,就连海盐镇也落入晋北军之手,兵无战心,最后的选择还是尽早撤回和州休整。可至今还没等到教主遵旨,方久山也不敢马上下令。夜里,只是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便准备小憩一会儿,可刚刚躺下,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方将军,大事不好了,半个时辰前有兄弟回报,周定山、呼延宝山领兵抵达杉青,目标直指嘉兴!” 听到回报,方久山猛地站了起来,身上那点疲累感也一扫而空,杉青镇?不就在嘉兴县北边么?晋北军骑兵抵达杉青,再想突袭嘉兴县就太简单了,此时嘉兴县只有三千余人驻守,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晋北军骑兵么? 方久山心中很清楚,挡不住的,也许晋北军只需一个冲锋,就能踏破嘉兴北面柔软的防线。嘉兴必失,那自己该怎么办?嘉兴一旦落入晋北军之手,那他方久山和广德州城近两万子弟就要面临四面被围的窘境了。没一会儿,方久山就做出了决断,“快快传令,命张威、沈泽领兵撤出广德州,大军向西,从嘉兴南边退回和州海宁县。” 方久山做出了眼下最正确的决定,他选择了撤出广德州,不给晋北军正面交锋的机会。随着一连串命令下达,本就士气低落的广德州守兵陆陆续续的从西门撤离,而尚可喜和奥尔格由于没有得到周定山打下嘉兴的军报,再加上奥尔格所部一日连续作战,疲劳不堪,所以由着方久山所部向西逃去。 至初六戌时,周定山领骑兵突袭嘉兴,由于嘉兴不似其他城池,整个背面没有城墙,所以骑兵一个冲锋,就将松垮的贼兵冲了个七零八落,嘉兴守将张韬更是直接死于周定山枪下。 周定山强攻嘉河,而方久山竟不敢去救援嘉河,领着大军加快步伐从嘉河南边穿了过去,至初七辰时,晋北军全面占领嘉河县,而尚可喜也顺利拿下了广德州城。至于方久山,则惨淡无比的逃回了海宁。方久山多少有些担心的,当得知张献忠给他的军令,也是要他撤回和州保存实力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的方久山依旧担忧的很,因为海宁离着嘉河和海盐镇太近了,海盐镇的晋北军疲累,但周定山的骑兵可士气旺盛,而从嘉河到海宁,又利于骑兵机动,要是那周定山真的领兵杀到海宁,他方久山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出城与周定山正面恶战?对不起,这会儿晋北军可是做梦都想这么打呢。 和州,张献忠召集诸位头领紧急商议大事,对张献忠来说丢弃广德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吴兴塘一战损伤太严重了,大将厉正山、刘赟、荀风、谢顶、昌博阵亡,近九万大军或死或降,经此一战,可真是元气大伤了。 现在不是怎么报仇了,而是如何守住和州了。损失近九万大军,广德州、湖州兵力空虚,湖州宋江四万大军云集武康、德清,随时有可能南下攻打长安镇,晋北军刚刚大胜一场,士气正旺,也随时有可能出嘉河攻打海宁和盐官镇,而和州西边也不安稳,到现在辛兴宗还领着人在昌化县附近折腾呢。攻是攻不出去了,就看怎么守了。 张献忠多少有些想不通的,自己起兵多年,形势越来越好,为何铁墨一来,形势就立刻逆转了呢,难道真的如传言那般,铁墨乃当世战神,不可抵挡? “诸位,如今吴兴塘兵败,折损过重,方久山又已经弃守广德州城,朝廷三路兵马来势汹汹,我等当如何应对?” 问完话,便有方肥出列道,“大王,如今兵马损失过重,士气低落,实在不适与官兵硬战。当以守为要,素闻铁墨、杨嗣昌关系微妙,我等可借此大做文章。所以,属下建议,可请邓成明领三万兵马驻守盐官镇,与方久山共守和州东部,另外调高玉将军于长安镇附近大张旗鼓,以作疑兵,如此陈奇瑜自不敢轻易南下,而大王则可调集重兵,先败昌化辛国忠所部。” 张献忠仔细思索着方肥所言,随后眼前一亮,那陈奇瑜虽然名誉上受杨嗣昌调遣,实际上却是跟晋北党有诸多瓜葛。所以自打开战以来,杨嗣昌都是将陈奇瑜所部置于别处,如此也是为了防止陈奇瑜抢功罢了,这次辛国忠领兵攻打昌化遇阻,杨嗣昌却拒不向陈奇瑜求援,可见双方成见有多深了。 至于铁墨和杨嗣昌,自不用多提,二人都恨不得对方先死呢。 当然此计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盐官镇,这盐官镇乃和州官盐重地,一旦有失,和州也将不保,如果邓成明和方久山能挡住晋北军,那自能打退昌化辛国忠,可要是挡不住,那此计再美妙也没有意义了。 “好,就以方先生的!”张献忠点点头,做了一番吩咐,邓成明自领大兵从和州出发抵达盐官镇,而高玉也在当天领兵去了长安镇,再有王寅领两万大军悄悄地去了南溪镇,至此方肥的计划算是彻底展开了。 张献忠多方应对,而此时的铁墨却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和州,大战一场,心思疲累,大军要休整,铁墨同样也需要放松一下。凉风连绵,最适登高望远,这一天,铁墨一身青袍,登上了嘉河烽烟楼。 烽烟楼上,窗棱棕柱,绿树掩映,低头看向南湖,水天一色,风景秀丽。 铁督师有闲情逸致游览下烽烟楼,可远在宜州的杨嗣昌就没有这种好心情了,铁督师在苏州、广德州连战连捷,现在抱着整个广德州盐场幸福美满的休整,可以说铁督师从此往后再不发兵,老老实实地抱着广德州盐场睡大觉都乐意。 但杨嗣昌必须得打,要是所有风头都被铁督师抢去,可想陛下会如何愤怒,本来剿灭张献忠官家想好好露露脸,将失去的声望夺回来的,结果连战连败,等到铁墨一来,反倒连战连捷,百姓们如何议论。 杨嗣昌非常了解当今陛下的,陛下有时候很要脸面,有时候有非常不要脸面,但这次,他还是很看重脸面的,所以必须得打下昌化才行。 杨嗣昌一道道军令发下去,命辛国忠无论如何也得七天内夺下昌化县,对此辛国忠除了头大还是头大,杨大人想的倒是简单,可打昌化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司东方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使了许多法子,这司东方就躲在城里不出来,强行攻城也碰了个头破血流。 有时候辛国忠真觉得司东方是属王八的,那厉正山作战勇猛,司东方则是另一种极端,打仗软绵无力,却是能憋,总能找到恰当时机还手,虽然伤害不大,但搞得人心烦意乱。 相比较昌化县附近的辛国忠,陈奇瑜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他与洪承畴领兵守着武康,本来按照陈奇瑜的意思,当尽全力打下长安镇,进而向南威胁和州,对临安形成夹击之势。但洪承畴觉得如此做实在没有必要,高玉领兵驻扎长安镇,嘉河方面的铁墨也没一点进攻的意思,所以单方面进攻张献忠,实在没什么好处。 素闻高玉诡诈,多有奇谋,所以当小心为上,而且洪承畴也不希望陈奇瑜损失过重,德清方面的卢俊义也不得不防啊。 第859章 杀进盐湖镇 第859章杀进盐湖镇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一路兵马怎么可能有两个统领,以前还能装作不知道,可铁一道圣旨,直接让所有矛盾明面化,以前许多事情都得藏着掖着的,但来到江南,各自分开,分歧就变得更加明朗了。 陈奇瑜可不是傻子,圣旨下达,摆明了是要让他陈奇瑜带兵去跟流寇拼,杨嗣昌倒是可以拖在后边坐收渔翁之利。不是陈奇瑜不爱国,实在是有自己的无奈。王自用现在可还盘踞在陕西呢,自己要是在这里空耗兵力,陕西那边怎么办?陕西一旦再出大事,自己丢的可不是乌纱帽,而是项上人头了。 朝廷那边眼下对他陈奇瑜是什么态度,心里如明镜一般,由于跟晋北党走的太近,朝廷可一直想找理由撤掉他陈某人呢。 铁墨一定会打官盐重地,而且还会尽快将张献忠势力赶回睦州,只不过是哪一天打,怎么打而已。 陈奇瑜按兵不动,杨嗣昌更不会贸然的发兵去招惹高玉,武康和德清方向没有动静,就有点让人挠头了,杨嗣昌本以为陈奇瑜多少会急着攻打长安镇捞点竣工的,没想到这老狐狸如此稳得住心神,不会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打算偷袭长安镇吧? 铁墨自然猜得到方肥所有的离间计,他也很乐意看到杨嗣昌和陈奇瑜之间嫌隙越来越大。 生怕陈奇瑜偷袭成功,铁墨眉头一锁,当即写了一封信,常闵月站在身后,瞅着欣赏内容,掩嘴直乐,“督师,你这人真是太坏了!” 几个时辰后,杨嗣昌的信就送到了陈奇瑜手中,一看那封信,陈奇瑜一张脸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嘴巴张了张想要骂声娘,可又忍住了。杨嗣昌这家伙,竟然以内阁的名义命令他发兵南下攻打高玉,真以为他陈奇瑜是傻子呢。看了信,别说陈奇瑜没心思攻打高玉,就是有心思攻打也要变成没心思了。如今陈奇瑜的想法很简单,朝廷想什么,他偏不做什么,听起来有点小孩子气,但很解气,不是吗? “姓杨的当真是不安好心,让咱们去打高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想得美!”陈奇瑜言罢,洪承畴大点其头。洪承畴看不破方肥之计,实在怪不得洪承畴,因为人无完人,洪承畴有计谋,但格局还是太小,如今局势,让洪承畴不得不先想着如何自保,如此,稀里糊涂的就上了方肥的恶当。 初十,辛国忠再次攻打司东方驻守的昌化县,这次辛国忠不是空手来的,来时不光打来刀枪棍棒,还有一些稀罕物。前排一些士兵人手提着一条死鱼,到了城下就晃着手中死鱼,没一会儿就开始抠眼睛,虽说是生抠下来鱼眼,那些士兵指望肚里吞,还大声叫好道,“死鱼眼,好龟儿,死鱼眼,好龟儿。” 也许会有很多人变得非常奇怪,但看司东方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有古怪。原来辛国忠千辛万苦不能将司东方弄出城,无奈之下去司东方的老家逛游,问了一些老人,还真让辛国忠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这司东方小时候身体弱,又长了一对死鱼眼,所以村里的小伙伴给他起了个外号就“鱼眼儿子”,从那以后,鱼眼儿子四个字成了司东方平生最大的恨事,只要敢冲他喊这个的,他必定冲上去厮打一番,久而久之村里人再不敢拿这事调侃他了。再后来,司东方随张献忠起事,由于张献忠三个义子退却后,他的地位越来越高,再加上没人知道司东方的外号,所以再没人如此骂过。现在好了,辛国忠不光骂了,还让人带来这么多死鱼。 这世上每个人都会发怒,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对方在意的东西,很显然,辛国忠歪打正着,司东方彻底的怒了,他抄起凤嘴刀点齐兵马放开城门冲了出去。打马向前,司东方冲着辛国忠破口大骂,“辛国忠,今日爷爷就砍了你的狗头。” “哈哈,你这龟儿子终于肯出王八壳了,想杀辛某人,做梦去吧!”辛国忠说罢朝着司东方杀去,二人交手一番也奈何不得对方,不过司东方胜在力气大,火气旺,那股子气势就挺吓人的。 辛国忠南征北战打过的仗多了,脑瓜子一转悠,挥刀砍了司东方坐下马腿,也亏得司东方本事了得,竟翻身站在了地上。司东方没了战马,被辛国忠打的灰头土脸,此时司东方还没注意到辛国忠的副将曹珲已经绕到了昌化县城北。 司东方和辛国忠在城南恶战,双方近两万大军剿杀在一起,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曹珲领着人突袭北城墙,结果一个偷袭,竟直接爬上了城头,等到北城墙失陷的消息传来,司东方才发现自己上了辛国忠的恶当。 司东方反应也算及时,既然不能再打,就果断往城里撤,不就是北城墙么,凭着自己手下兵马,将涌入城的官兵赶出去也不是难事。辛国忠好不容易得手,哪里肯放弃昌化县,南城门关闭,就绕到北边跟曹珲汇合,本以为能一举夺下昌化县的,谁曾想司东方所部竟然有那么多兵马,双方激斗一番,就僵持了下来。 对辛国忠来说,昌化县是一定要拿下来的,可如今手上兵力不足以对司东方形成优势,那就只能请援兵了,于是辛国忠修书一封送往宜州宁国县,希望杨嗣昌能下令陈奇瑜攻下长安镇,驰援昌化县。杨嗣昌自然不想分功劳给陈奇瑜的,但形势所逼,只能让一点了,杨嗣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给陈奇瑜下了令,可半天后,陈奇瑜回信说高玉大军云集长安镇,军情不明,不敢贸然出兵。 辛国忠在昌化县恶战一天,没能打下昌化北城,第二天巳时,没等来援兵,反倒是司东方的援兵先到了,王寅从南溪镇杀出来,直接绕到辛国忠身后,两面夹击之下,辛国忠为了避免全军覆没,只能果断弃守北城墙,狼狈不堪的逃往宁国县方向,直到退回宜州地界,一清点人数,竟然折损了四千多兵马。 辛国忠兵败,就相当于杨嗣昌兵败,所以此时杨嗣昌的脸如死了爹娘一般,杨嗣昌没忍心去责怪辛国忠,这一个月来,这个河北汉子为了替他杨嗣昌争功,可谓是费尽心机,这次本已有机会夺取昌化县了,却被王寅坏了好事。都怪那个陈奇瑜,他要是肯发援兵,哪还会有这种局面?长安镇是有高玉拦着不假,可去昌化县又不是必须要经过长安镇。一场兵败,总要有人担着责任的,杨嗣昌理所当然的把黑锅往陈奇瑜头上甩。 杨嗣昌一心要定陈奇瑜的罪,陈奇瑜自然不会承认,双方互相扯皮,至于再打和州的事情就没人提了。这会儿,铁墨则在别处商谈盐场的事情。 十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晋北军会继续休整,抱着整个广德州盐场睡大觉的时候,新任游击将军石嵩竟率五千兵马渡过和州湾,与当日猛攻湖州山阴县。由于石嵩本就在湖州起家,门人弟子遍布湖州各处,所以在内外夹攻之下,山阴县很快就陷落,而驻守湖州城的严勇又是石嵩老部下,等石嵩领兵一到,便亲自出城迎接。石嵩打下山阴和湖州后,并没有做太多停留,九月十四,奥尔格奉命调驻湖州,石嵩则出兵攻占绍兴,紧接着就是挥兵东南,直指宁罗山方向。 至此,张献忠等人才弄明白晋北军想干嘛,这是要通过湖州为跳板,直接攻打睦州啊。 溧阳对张献忠太重要了,因为这可是他张献忠最后的堡垒,一旦溧阳陷落,他张某人最后的退路都被断了。闻听石嵩发兵宁罗山,威逼溧阳,无奈之下,张献忠与众人商议后,调邓成明领万余兵马紧急增援溧阳城。 十五,石嵩占据宁罗山,却有不向西了,反而转道向北,这下所有人都被石嵩搞迷糊了,石嵩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向北的,他到底想干嘛?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夜间,尚可喜亲率大军从嘉河出发,突然出现在高淳县东南方,深夜时候,方久山手下一员头领廉明放开城门,引晋北军进城,就这样,晋北军轻而易举的攻进了高淳县。 子时刚过,方久山还在熟睡中,突然被异响惊醒,披上衣服出门一问,差点没晕过去,晋北军竟然进城了,他们怎么进来的,飞进来的? 方久山深知高淳县的重要性,如今邓成明大将军回到了溧阳,高淳县要是丢的太快,盐官镇也就不保了。于是方久山穿好衣服,提着刀组织兵马去抵挡,只是刚出府,就见一员猛将提着一杆方天画戟扑了过来,方久山提刀去挡,哪曾想没能挡住不说,大刀还被巨力反弹回来,磕在了脑门上。顿时间被撞的昏沉沉的,随后痛哼一声,被方天画戟收走了性命。 尚可喜突袭高淳县,速度是又快又狠,先让史森明斩方久山,高淳县群龙无首,仅仅一个时辰,小小的高淳县就彻底被晋北军占据。晋北军休整好些天,突然大军云集,自然不会仅仅为了一个高淳县。尚可喜不作停留,以尚可喜、关平为将直扑南边盐官镇,尚可喜抵达盐官镇北部三里处,顺利放了响箭,南边准备多时的奥尔格也领周定山从岩门镇杀出,一时间两万大军合围盐官镇。 晋北军的动作太快了,等到消息传到和州的时候,晋北军已经对盐湖镇形成了合围之势。这片地方无法建造城墙,四面都是开放式的,所以守盐湖镇,就一定得用大军正面交锋。 邓成明不在,现在负责盐湖镇的乃是邓成明座下大将黄爱以及厉正山的弟弟厉正广,这厉正广虽不比兄长厉正山勇猛,但打仗爱动脑筋,他也只与晋北军硬拼不是上策,当即领这人马往盐湖镇东面的盐场撤。 盐湖镇盐场不是一个大型的盐场,而是一片片小盐场组成,盐场与盐场之间要么河流阻隔要么有高坡挡着,根本不适合大军作战。奥尔格领兵一路追击,直接跟进了盐场,只是一过河,就遭到了厉正广的迎头痛击。那些贼兵分散开来,朝着过河的士兵一阵猛打,占了便宜后就跑。 奥尔格毕竟是蒙古人,他见识的战争都是大开大合的草原征战,对这江南之地小规模缠斗终究是不熟悉,其实面对这种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分成几个百人队相互配合着前进,像往常那样二十人一队,十人一队的巷战方法根本行不通的。没一会儿,奥尔格就被厉正广死缠烂打的方法打的一阵暴躁,好在尚可喜及时赶来,否则这位蒙古大将就要亲自上阵追杀那些恼人的苍蝇了。 尚可喜没有像奥尔格那样急着派兵进盐场,而是找来了郭世广,“郭将军,这盐场地形如何,当如何尽快剿灭这股残兵?” 郭世广本是和州人,后来一直跟随石嵩活跃在和州湾一带,所以他对盐湖镇的情况了如指掌。 听尚可喜询问,他拱手言道,“回尚将军,盐湖镇东边绵延十里,有大小六十八个盐场,多以丘陵、河流为界,不利大军行进。末将以为,要围歼厉正广和黄爱所部,不该急,当遣一员上将直接到金牛山附近,大军展开阵型,徐徐前进,从东西两个方向不断挤压敌军空间,逼得他们出来与我军决战。” 尚可喜听得暗暗点头,真不愧是和州湾的地头蛇,想了想,尚可喜将周定山唤过来,嘱咐一番,命他不要管沿途盐场,直接高淳县南边绕到金牛山方向。 有了郭世广的指点,再打起来情况就好多了,晋北军不再急着追击,而是大股大股的兵马组成队,地毯式的朝盐场东边进发,由于晋北军士兵聚拢在一起,虽说每一队也就三四百人,但各队之间相隔不远,能够随时增援。 有些贼兵还按着以前的方法来袭扰,结果人来的少了直接被剿杀殆尽,来得多了,晋北军多队配合进行合围,如此缠斗之下,厉正广所部伤亡不断增长。 第860章 动作很频繁 第860章动作很频繁 周定山从金牛山附近向西推进,虽然推进的速度很慢,但很稳健,到当日午时中,厉正广和黄爱所率剩余六千残兵已经被挤压在钱塘江沿岸的四里地上。 午时,晋北军埋锅造饭,进行休整,傍晚酉时对厉正广残部发动最后的攻击,这次厉正广和黄爱抵挡不住,无数贼兵殒命,更有的人直接跳下钱塘江想要逃命,结果大部分被淹死在水中,到日落,厉正广战死,黄爱重伤被俘,至此也宣告着盐湖镇易手,晋北军依靠着严密调度,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占据高淳与盐湖镇,彻底打开了通往和州的东部门户。 盐湖镇地处和州湾一侧,背靠天下第一潮钱塘江,一直以来盐湖镇都已盛产海盐,富饶唯美著称。可实际上除了这些,盐湖镇还是一座古老的文化名镇,公元前岭南文化便源于此处。来盐湖镇,可以不吃这里的盐,却不能不看一看这里的潮,看潮最佳的地方当属鱼鳞石塘。 鱼鳞石塘又称海塘,听说要来盐湖镇观潮,铁墨跑到镇上观潮,自然是别有一番风趣。 如今盐湖镇已丢,和州也定然不保,和州要是没了,临安指日可下,守着一个昌化县又有什么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下令调司东方改镇和州,让王寅驻防昌化县。除此之外,邓成明也从溧阳青溪县总部抽调兵马,并派人四散到台州、衢州等地抓捕壮丁,仅仅三天时间,就将兵力增加到了十余万。最近两年,势力做大后,张献忠可很少干这抓青壮的事情了,可这次已经被铁墨逼到了绝境,不得不这么做了。 张献忠四处抓青壮,势必搞得台州等地民怨沸腾,只不过台州百姓对朝廷也不没什么好印象,一时间台州还没起什么大乱子。张献忠搞出如此大动静,其中最想防备的还是东边的晋北军。 武康县中,杨嗣昌多少有些气闷的,本想着和晋北军一起行动,分杯羹的,没想到这铁某人竟然如此狡诈,不光把张献忠耍的团团转,就连朝廷各路大军也被他当成了傻子。现在铁墨占据高淳县和盐湖镇,张献忠势必增兵和州,和州可是张献忠核心利益所在,这个时候他已经非常敏感,谁要是敢此时先对和州发起攻击,张献忠一定会拼老命的。 和州近在眼前,晋北军却没有半点发兵和州的迹象,晋北军不动,其他各路兵马也不会蠢到先动手,如此和州附近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场景。张献忠各部磨刀霍霍,等待官兵来犯,可朝廷各路兵马却很安静,就像商量好一般各自驻守防区,连发兵袭扰都懒得做。 诡异,真的是太诡异了,而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下,铁墨坐在鱼鳞石塘轻松的看着眼前的钱塘涌潮。钱塘潮,天下奇观,午时潮涨,开始缓慢优雅,待到末时,可听隆隆的响声从前方传来,浪潮翻涌,足有丈高,天边水光一体,浪潮一波接一波,那气势吞天灭地,胜过千军万马。 十九,就在战局最为紧要之时,铁墨却领着人离开了镇上,想要返回张北。当铁墨要回关中的消息传来后,许多人都懵了,铁墨在搞什么鬼,难道他不想要和州了?只有洪承畴觉得铁督师这么做一点都不意外,晋北可有一堆事情,铁墨有什么理由非得在江南耗着呢? 铁墨返回张北,张献忠却怎么也不敢信,实在是之前被铁某人坑怕了,他要是以此迷惑众人,待到大家松懈时,东边的晋北军再突然发起猛攻,那和州城岂不是要遭殃了?和州城里的司东方与张献忠是一般想法,生怕晋北军偷袭和州,只能让各部兵马提高戒备。 此时京城城已经有了些微凉,一处优雅的宅院里,站着一个胡须花白的蒙面老者,那老人后背有些微躬,双手并垂,在他身后则坐着弥勒教护法黑袍人。 “那铁墨太过狡诈了,难道我们真拿他没办法么?”老者轻声问了一句,黑袍人点点头,略有些沙哑的苦笑道,“这么长时间,我们的计划屡次被他破坏,此人实在是难缠的很,亦或者说朱家气数未尽。” 二十八,经过近十天的长途跋涉,铁墨终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张北。再回张北,发现南城门外多了两座石狮子,城门也加宽了一些,城墙上双龙旗迎风招展,尽显威严之气。看着城门来往商客,人群攘攘,铁墨满心自豪。如今晋北的繁华,自然离不开海兰珠的功劳。 坐在椅子上,海兰珠将旁边的茶水推了过来,“最近女真人集结兵马,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对兀良哈动手了,具体该如何应对,夫君当早作打算才行。” “消息可靠么?”铁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今虽然草原各部矛盾愈演愈烈,但表面上有林丹汗镇着还算安稳,女真人这个时候攻打兀良哈是不是有些太不合适了? 海兰珠轻轻点头,“消息非常可靠,多尔衮已经亲自去了辽阳府,只是女真人兵马调动十分隐秘罢了。” “多尔衮,哼哼,这小子果然不是善类,既然有心打兀良哈,却不给本督师传消息,他这是要独吞兀良哈兵马财富啊!”铁墨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了起来,如果多尔衮真的要打兀良哈,那就真得好好考虑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不管怎样,必须尽早从江南抽身才行,比起剿匪,北边的事才更重要。张献忠虽然还没有剿灭,但高淳县和盐湖镇已失,北边又有杨嗣昌和陈奇瑜在侧,覆灭也是早晚的事,还剩下一个李自成,貌似也让人头疼呢。多尔衮这个女真蛮子真会挑时间,早不打晚不打,偏偏等着他铁某人剿匪的时候打,这是有意要避开他铁某人啊。 实际上铁墨从来不觉得多尔衮此时攻打兀良哈是什么好机会,秋后隆冬粮食还未运走,兀良哈防备森严,这时候打无异于硬碰硬。不过多尔衮既然敢这么干,就一定有什么倚仗。 铁墨也就在张北待了几天时间,与黑云龙等人商量了一些事情,随后匆匆赶回了江南。 十九日丑时,尚可喜率部从和州湾沿岸潜水绕了一圈,终于绕到了肃宁东北方。由于尚可喜所部三千余人全部趁夜潜水过来的,没人发现他们,于是,寅时初,当尚可喜率部出现在肃宁城下时,以至于钱振鹏差点没惊的把舌头咬下来,晋北军怎么会跑到肃宁来的,沿路探子呢? 尚可喜让人用飞爪入城,打开东边城门后,一行人全部涌入肃宁县。肃宁县看似不起眼,可实际上却是和州东南方向的重要屏障,这个屏障要是丢了,晋北军可直接从肃宁出发,攻打富阳,堵住和州通向南边的路。肃宁不能丢,一旦丢掉,司东方将军可就只剩下西边一条路了,而且晋北军拿下富阳的危害性太大了,钱振鹏组织好所部五千兵马,拼命杀向东城,无论如何也要把晋北军赶出去才行。 钱振鹏不可谓不英勇,他一马当先,振奋士气,一时间竟逼得中路晋北军往后退却,可惜钱振鹏最终要面对尚可喜的,恰恰尚可喜是个打仗不讲道理的人,他看着钱振鹏本事了得,当即虎吼一声,挺枪来战钱振鹏。尚可喜枪法出众,勇不可挡,那钱振鹏只是走了两个回合,就被尚可喜一枪刺死在矮墙下。 钱振鹏一死,贼兵大乱,至辰时,贼兵被全部赶出肃宁县,而此时那宿醉的尚可喜和奥尔格则不急不忙的领着大军威逼仁和县。 当肃宁陷落的消息传来,司东方除了骂娘外,什么都做不了,都说这尚可喜打仗像土匪,这话可一点都没错。放着和州不打,去打肃宁,最可气的是还真的让兵士们喝了点酒。 得知肃宁陷落,晋北军大军威逼仁和县,陈奇瑜和杨嗣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连忙出兵南下,配合铁墨拿下和州,要是来得晚了,让尚可喜一个人打下和州城,还有他们的功劳么?司东方无可奈何,为了收缩兵力,保存实力,只能让陈烈领兵撤出仁和县,回和州配合大军守城。 二十日,杨嗣昌、辛国忠所部四万大军抵达和州西北二十里处,与此同时陈奇瑜也领兵猛攻高玉所驻守的长安镇。高玉虽然不想撤,奈何手底下兵马太少,仅仅半天时间,就被陈奇瑜所部突破长安镇,一路朝和州杀去。仅仅两天时间,和州城附近就聚集了十万多朝廷大军,这下哪怕司东方能守,也不由得有点怕了。 十余万大军,而自己手中不足四万,还是士气低弱,如何能守得住? 如今形势危急,张献忠也召亲信头领议事,其实张献忠也清楚让司东方死守和州不是个办法,就算让他死守和州,又能守多久?十天?半个月?恐怕能守住七天就算不错了吧。 和州形势危机,尚可喜又堵住富阳,邓成明想要发兵驰援和州,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突破富阳,所以和州守住的可能性非常小。和州守不住,张献忠头疼,众头领也是很头疼,好一会儿后方肥进言道,“大王,如今和州陷落已成定局,和州不保,如今时局,当尽快撤离,返回溧阳才行。” 其实方肥所言乃是正途,估计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只不过敢直接说出来的也就陆通了。陆通提议撤回溧阳,张献忠也曾想过,可就如此放弃整个和州,如何能甘心? 没了和州,仅靠溧阳,能挡得住朝廷大军么?而且,和州太富饶了,远不是溧阳可比,如果可以的话,张献忠愿意用两个溧阳来换和州。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好好的局面,被铁墨偷袭高淳占据盐湖镇,本来以为司东方能守好和州城的,谁曾想那尚可喜竟然兵出奇招,让尚可喜打下了肃宁。 肃宁在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等这失去肃宁,才发现这个地方有多重要,因为尚可喜这一从肃宁出发吞下富阳,顿时堵住了和州城通往溧阳的路,也就是说溧阳邓成明要想派援兵,就得绕过富阳,开玩笑,不说绕过富阳耗费时间,就说以那尚可喜的性子,又是你想绕就能安稳的绕过去的? 撤?当这个字从脑海中响起,张献忠终于做了个决断,“传令司东方,撤出和州城,另外让高玉去和州城,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也不能留给官兵。另着王寅退到临河,配合大部退回溧阳!” 张献忠不愧是枭雄人物,对于他来说能这么快做出决定,实属不易了。命令很快抵达和州,得到撤退的命令后,司东方明显的松了口气,这段日子被尚可喜折腾的够呛,他再也不想受这牛魔王折腾了,高玉随后抵达,不久之后贼兵就开始大肆劫掠和州城,这下和州百姓可就遭殃了,尤其是那些城中富户,人倒是没事,只是家里值钱的东西要么被砸要么被抢,就连房子也被贼兵放了火。 和州城内大乱,自然瞒不过晋北军耳目的,尚可喜只是稍微想了想,就琢磨明白了,敢情司东方想跑路啊。呵呵,晋北军兵临城下,司东方想走就走,有那么容易吗? 奥尔格来到近前,有些急切的嚷声道,“尚将军,这次就让某家负责攻城吧,只要给我半天时间,末将便能打下和州南门。” 尚可喜去抬手摇了摇头,看看不远处的和州城,微微笑道,“不,奥尔格将军,你不能去攻城,你现在就点齐五千兵马前去临河,此外,周将军所部骑兵划归奥尔格将军指挥,一旦见司东方撤回临河,不求杀伤,只要将贼兵夺取的财物抢回来就行。至于所得财物,全部装车送回后方交给常夫人。” 尚可喜如此一说,奥尔格立刻明白了过来,尚将军果然打的好主意,由着司东方派兵去抢,毕竟晋北军再怎样也是官兵,不可能抢和州百姓的财物的,就由着司东方抢,这样那些财物就变成贼人的了,晋北军去抢贼兵的,就不用归还了吧。当然,也能归还一部分,至于后边如何用抢来的财物招揽人心,就是常夫人要做的了。 第861章 末日到来 第861章末日到来 “呵呵,尚将军好主意,某家这就去余杭!”奥尔格对尚可喜也生出了些佩服之心,这个看似粗犷的家伙,打起仗来可以点都不莽,怪不得贼兵都说他是山匪将军,可不就是个山匪头子么? 临河位于和州西北,尚可喜知道打临河,洪承畴自然也知道,于是洪承畴早早的提议陈奇瑜去占临河,也好抢了贼兵掠夺的财物。于是奥尔格领兵到达临河东面十里处时,正好碰上了赶来的魏翔所部,一看到魏翔,奥尔格顿时皱起了眉头,没有多想,奥尔格便唤来周定山,小声道,“周将军,速去堵住官道,本将去打下临河,若是魏翔敢硬闯...哼哼....” “奥尔格将军放心,但叫周某手中长枪在,决不让一人去临河!”说罢,周定山调转马头,骑兵奔驰,很快就堵在了官道上。如此还不算完,周定山还分出三分之一的兵马组成铁锁连环马,又以呼延宝山为轻骑统领,负责两侧迂回,总之,魏翔所部七千多人全部置于骑兵铁蹄之下。 魏翔大皱眉头,晋北军果真不讲道理,如今怎么说也算得上友军了,竟还这般不给情面。不过魏翔也是敢怒不敢言,强行突破周定山的封锁?开什么玩笑,吴兴塘大战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忘记铁索连环马的可怕? 二十三日,司东方和高玉领兵撤离和州,并以陈烈殿后,大军徐徐后撤,让司东方大感纳闷的是尚可喜并不派人追击,也不派兵进城,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着。晋北军的骑兵呢,这个时候不正是骑兵追击的好时候么? 司东方哪里知道,此时尚可喜手里的那点骑兵都已经随着奥尔格去了临河,又哪来的多余骑兵进行追击,至于领大军不紧不慢的跟着,也只不过做个样子,不让司东方有反应时间罢了。 司东方撤兵,尚可喜大部不进城去追赶,倒是便宜了陈奇瑜,不管和州是不是空城,但第一个打进和州一定是份功劳。尚可喜看不上这虚头巴脑的功劳,但陈奇瑜却上心的很,没办法,谁让他陈奇瑜最近这两年政绩惨淡呢? 尚可喜不进和州城,也不是单一的看不上功劳,还有一个原因让尚可喜不愿进城,此时和州城都快被贼兵折腾烂了,那些大户们被坑的倾家荡产的,也正是有气没处撒,可以说现在的和州就是个烂摊子,谁摊上都没好。 司东方领兵一路西撤,半日间就到达了临河附近,奔走半日,士兵疲累,司东方下令大军原地休息。正在大部兵马坐在地上喘息的时候,突然听一声巨响,北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听到这声音,司东方连都黑了。 人,什么时候最没有精力?不是最累的时候,而是你累到不行休息到一半的时候,而周定山的骑兵恰恰在这个时候杀了出来。 “快,挡住官兵,高兄弟,你领人快撤,某与陈烈去挡官兵”司东方也不等高玉同意,已经领着陈烈跑了过去,看着司东方的背影,高玉长叹一声,只能组织人手赶紧撤退。 司东方亲自领兵抵挡周定山,也实属无奈之举,如今士气低落,他这个统兵大将在领着头的跑,那情况可就不太妙了。司东方想缠住周定山,周定山可不会给他机会,三千多骑兵直接分散开,以小股兵马于侧后方追击那些逃跑的贼兵,恰在此时,奥尔格也领兵出现在西边,对这高玉的前头部队一阵猛打。 仅仅一柱香的时间,三万多贼兵首尾不能相顾,哪怕高玉一个劲儿的喊,奈何众贼兵为了活命,只能丢下手里的物什,撒开退四下乱逃。也奇了,只要你丢下怀里的财物,晋北军骑兵就不理你了,任由你逃,这下子贼兵有样学样,别说财物了,有的连上身衣服都脱了下来。钱财是好,但也没命值钱。 一个时辰后,司东方也随着败兵往西逃去,只在地上留下许许多多的财物,奥尔格也不忙着去追司东方,配合随后赶来的尚可喜大军,将地上的财物全部收敛起来。 司东方手里的财物是抢回来了,但临河那边可就没办法了,待司东方残兵一到,张献忠就下令撤出临河,临走时还一把火点了临河大营。临河境内可有不少几百年的古建筑,历经风雨不倒,竟被张献忠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要不怎么说义军有时候让人敬佩,也有时候遭人恨呢? 尚可喜来到临河的时候,只能看到浓浓的黑烟和冲天的火光,看着一片瓦砾,除了叹息一声别无他法。 和州一战,陈奇瑜虽然窝囊,但至少有个得和州城的功劳,晋北军也抢了和州财富,唯独杨嗣昌什么都没捞到,还折损不少兵马。至于临河,杨嗣昌可不会抢的,该烧的都被烧了,还抢临河做什么,怕陛下的火气找不到人撒么? 张献忠兵败离开和州,只能退回溧阳清辉,不过此时的形势,又怎么可能给张献忠喘息的时间?尤其是杨嗣昌,不等张献忠在清辉县站稳脚跟,直接发兵溧阳分水县,想要尽快逼近清辉县城,为了配合杨嗣昌的军事行动,陈奇瑜只能改道向东南攻打溧阳城的邓成明所部。 分水是个小城,再加上张献忠仓皇应对,援军美欧及时赶到,致使辛国忠仅用了半天就打下了分水城,随后杨嗣昌所部大军南下,用了一天时间到达了清辉县北面十里处,可到了这里,再往前就有点寸步难行的意思了。 杨嗣昌在清辉县北边寸步难行,陈奇瑜攻溧阳城也不顺利,那邓成明号称张献忠麾下第一悍将,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此人打仗不光勇,而且智,面对重重围困,将溧阳城守得如铜墙铁壁般,两天时间,陈奇瑜已经折损了好几个头领,但却从未打上溧阳城头。 强攻不是办法,只能问计于洪承畴,洪承畴又能有什么好主意,想来想去想出个不算太馊的主意,他让人进城给邓成明送信,以朝廷名义招安邓成明,结果那劝降使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直接让邓成明割了脑袋。 东路溧阳,西路清辉镇全部遇阻,而战斗力最强横的晋北军却驻扎在和州境内看起了热闹,任凭杨嗣昌如何说,尚可喜就是不发兵。 双方僵持不下,如此过了好几天,奥尔格突然抵达溧阳城下,而让人跌破眼球的是邓成明竟当天就献城投降,这下可把杨嗣昌气的够呛,他不知道邓成明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有心思投降,你早在使者进城的时候投降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还让双方都折损那么多兵马。邓成明自然不会给杨嗣昌解释,在他眼里,杨嗣昌就是个娘娘腔,要降也该降晋北军,降个娘娘腔算什么事,打败他邓成明的又不是杨嗣昌。 溧阳邓成明一投降,清辉压力骤增,陈奇瑜、辛国忠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猛攻清辉,哪怕清辉镇城高墙厚,在八万人的围攻下,依旧变得摇摇欲坠。 十一月初九,清辉镇大将司东方为流矢所伤,不治身亡,经过三天激战,清辉镇中仅剩七万残兵,箭矢也已经用光。 几天时间,张献忠就苍老了许多,不过中年,头上已见了白发,他此时愁苦模样,哪还有张大王的风采?司东方战死,吴升阵亡,剩余兵马也有一半带伤,最重要的是箭矢没了,滚木没了,仅仅靠人如何守住城头?也许城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陆通、娄敏中、沈寿等人联袂前来,不管情形如何,他们绝不会像邓成明、石嵩那样投靠晋北军的。石嵩本就归属铁墨,邓成明又是江湖豪客,最重好汉,他降了晋北军一点都不奇怪。 眼见张献忠容颜苍白,陆通上前道,“大王,眼下清辉镇不保只是时间问题,还望大王早作打算?” “呵呵,陆先生,难道要我继续撤么?咱们还能往哪里撤?”张献忠面露苦笑,他不想再撤了,官兵围困溧阳,尤其是活阎王,他还能给义军留一条后路? 娄敏中屈膝跪地,动情道,“大王,还请善加考虑,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教主活着,总有希望的。再说,离开清辉镇,不仅仅是为了逃,也是为了能用清辉镇更好的阻挡官兵。而且,县城西边帮源洞、梓桐洞地形复杂,只要藏于其中,官兵想要剿灭我等也不是易事。” 张献忠神色一动,不由的问道,“娄敏中,你所言是何意思,丢了清辉镇如何能更好的阻挡官兵?” “大王请想,若我等在城中多置引火之物,如今正值风紧时,带官兵入城,一把火定能烧的官兵溃不成军,那时再趁官兵大乱之机,挥兵砍杀一番,定能让官兵伤亡惨重,如此,虽然咱们失了清辉镇,但官兵损失惨重之下,又如何能快速追击咱们呢?在梓桐洞一带修养一月,只需一个机会,教主便能重新杀回清辉,东山再起。” 张献忠细细沉思着,思索了良久,他慢慢点了点头,“好,就听你们的,这次,要让这些朝廷鹰犬好生享受一番。” 北面辛国忠率先攻破北城门,贼兵抵挡不住,一路撤退,直接从西门仓皇逃窜,随着北城门失陷,南城门也相继陷落,几万大军一拥而入,贼兵一窝蜂的逃出了城。只是未等辛国忠、陈奇瑜等人高兴的太早吗,就见城中各处燃起了大火,短时间内,整个清辉镇成了一座火城,这下有的人想要进城,有的人想要逃出去,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与此同时,娄敏中又带人杀回,毫无防备之下,各部兵马损失惨重。 清辉镇附近的局面总算稳定了下来,可此时清点人数,之前攻城的八万多人竟然损失了五万多,仅余三万多人还如何追击张献忠?辛国忠元气大伤,这时大家也是没有战心。 尚可喜躲在溧阳城看风景,得知清辉镇战况后,气得大骂杨嗣昌无能,只要好好围城,就能慢慢困死张献忠,待到腊月底,粮草不继,张献忠还不是只有败亡的份。偏偏杨嗣昌心急,结果清辉镇是打下来了,也搞得折损几万大明好儿郎。 没有办法,尚可喜只能亲临清辉镇,因为就在昨日,他得到了李自成北上河南府的消息,铁墨着令尚可喜尽快解决这边战事,驰援洛阳,本以为杨嗣昌可以好好打下清辉镇的,没想到把事情搞到了这种程度。 知道张献忠躲进梓桐洞一带后,尚可喜并没有急着发兵去打,梓桐洞一带山林茂密,道路崎岖,那梓桐洞与帮源洞更是隐秘,洞中地形复杂,想要在那种地方逮住张献忠,可不是什么简单事。 尚可喜领人去梓桐洞一带看过,这地方真的很复杂,别说五万人,就是十万大军放到这茫茫大山中估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腊月中旬,京城已经寒风彻骨,朱由检久等江南捷报而不可得,倒把李自成挥兵北上的消息等来了。王庆这次可不光为了劫掠,那架势好像一心要打下洛阳,河南巡抚孙传庭以及河南知府于成龙连忙请求援兵,但终究有些不保险。 朱由检可没心思请晋北军去帮忙剿灭王庆,铁墨现在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搞得当地官场重新洗牌,江南那边有些变化还能忍,毕竟江南是东林党的自留地,可朱由检实在受不了那铁墨把魔爪伸向洛阳。 洛阳地位太重要了,这里可是几朝古都,怎么能容许他人染指? 朱由检这般想,可铁督师却少有的积极了一回,不等朝廷调令,早早的就让海兰珠领两万兵马出了函谷关,至于海兰珠想干嘛,傻子都知道。 沉寂有两年之久的贼寇李自成终于按耐不住了。没人知道为什么在南边憋了有一年之久的李自成会突然想起发兵攻打河南府,其实一开始王庆并没有挥兵北上之打算的,因为之前实在是被晋北军打的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半月前,李自成突然改变了主意。 第862章 洛阳惊变 第862章洛阳惊变 腊月十八,杜福冲麾下大将上官文领两万义军强攻汝州龙兴县,上官文不打汝州城,却打汝州所辖的龙兴县,实在让人没想到,如今河南府兵马部分陷在江南攻打张献忠,留在洛阳附近的兵马加起来也就两万多而已,手上兵马不多,孙传庭无法紧急调配援兵,丁路言又在偃师县附近,二人都无法及时发兵。龙兴县只有百余名乡勇,外加不到百人的衙役,抵抗了一个时辰,就被贼兵破了县城,上官文入城后,纵兵劫掠,将城中抢了个精光。 这次上官文没杀人,却把阖城百姓全部抓了起来。没人知道上官文到底想干嘛,亦或者说不晓得王庆在打什么鬼主意。如果说上官文打龙兴县出人意料的话,那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边呢。 龙兴县到手后,本以为上官文会奉命北上攻打汝州的,为此孙传庭也做好了安排,着令部将岑稳远领五千兵马驻守汝州城,可让人倍感意外的是上官文不仅没有北上,还发兵去了南边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打下了鲁山县和叶县,打下这两个县城后照样是劫掠一番,然后将一些百姓绑缚集中看押起来。 洛阳城里,孙传庭和丁路言想的脑袋都快大了,他们彻底被上官文搞糊涂了,贼兵到底想干嘛?以前贼兵劫掠县城司空见惯,抓捕青壮的事情也不稀罕,可什么时候贼兵会羁押老百姓?带着大量老百姓行军,简直就是给自己增添包袱,所以一直以来,任何贼兵都不会在行军打仗时带着太多累赘,这次可是例外,贼兵不仅带着百姓行军,还生怕不够似的,沿途所过镇甸也是抓捕了许多。 李自成饿疯了,要吃人肉?怎么可能,倒是听说过流寇吃人肉,可那都是娇滴滴的小娘子,什么时候荤素不忌,男女老少通吃了?而且这么多人也未免太多了点,全吃了,不撑死才怪。 上官文在汝州为非作歹,刘芳第、刘宗敏等人也在颖昌府和唐州折腾,连续两天时间,淮西贼兵都没有大举北上,反而在河南府南边穷折腾。 一日后,杜福冲出伏牛山,猛攻伊阳,由于之前杜福冲占据伊阳时就在伊阳东城墙下开了个洞,所以一批淮西贼兵悄悄地由狗洞潜入,等到伊阳防御使潘云林发现情况不对劲时,贼兵已经内外夹攻攻下了东城门。当日,伊阳城破,新任伊阳守备潘越战死,五千守兵死伤三千多人,余者尽数逃回了洛阳。 杜福冲重新霸占伊阳,李自成也领三万多人从后赶至。如今李自成可真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了。 李自成到达伊阳,海兰珠的大军则刚刚到达虢州。实际上从函谷关到洛阳,以晋北军的行军速度,满打满算两天时间就可以到的,可海兰珠却整整走了四天。从某方面来说,海兰珠貌似在纵容李自成攻打洛阳,腊月二十三,海兰珠抵达洛阳西边的渑池县。 这一天李自成亲率大军,以上官文、刘芳第、刘宗敏为将,围攻汝州城,为了保住汝州,在东京两万大军还未到达之时,孙传庭命丁路言领万余兵马紧急驰援汝州。可以说孙传庭的调派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丁路言领兵一路南下,不日便来到了汝州北部临汝镇,就在丁路言打算与汝州守将取得联系时,猛攻汝州半日有余的贼兵就仿佛闻到了腥味儿的猫一般,直接放弃汝州朝着临汝镇奔来。 临汝镇离着汝州太近了,丁路言根本没能想到贼兵会放弃汝州,转而使出吃奶的劲儿强攻援军。临汝镇并无什么防护,丁路言人数不占优势,又是赶路而来,士兵疲累,所以眼下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撤出临汝镇,暂避锋芒,如此做,势必会累临汝镇镇民遭难,但战场之上有时候该舍弃的就得舍弃。 只是此时,丁路言犯了个大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舍得这些可怜的镇民,临汝镇镇南,丁路言上万兵马于李自成四万大军交战,双方一打起来,丁路言的兵马就被缠住了。 临汝镇激战正酣,有一只兵马突然从汝阳杀出,偷偷的绕过临汝镇,于当日末时出现在颖阳城下,此时颖阳兵力空虚,哪里挡得住贼兵猛攻?仅用了一个时辰,李自成麾下大将卫鹤便打下了颖阳,颖阳失陷,消息很快传到了临汝镇,闻听这个消息后,暂时休息的丁路言惊得脸上一阵惨白。 这个时候丁路言已经知道了贼兵的心思,猛攻汝州,就是要逼洛阳方面发援兵,等到援兵被缠住后,在突袭颖阳,堵住援兵后撤北上的路,如今情况是颖阳被占,不能北归,前方有大量贼兵,去不得汝州,腹背受敌,危在旦夕。如果说眼下局面还不是最糟糕的,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丁路言有种绝望的感觉了。 也许是贼兵故意将颖阳陷落的消息传到汝州的吧,汝州守备韩梓林怕临汝镇大军腹背受敌,被贼兵全歼,点了汝州四千可战之兵,猛攻贼兵身后。结果,韩梓林出城没有半个时辰,就在汝州城北十里处的落马坡遭到伏击,历经两个时辰恶斗,韩梓林战死,汝州四千多士兵死伤过半,余者四下逃散。 没了韩梓林驻守的汝州,还有什么能力对抗贼兵,崇祯八年腊月二十五酉时初,刘宗敏领一万大军回身汝州,这一次汝州仅仅坚持了一刻钟,就被贼兵攻破。韩梓林战死,汝州失陷,丁路言自知自己再留在临汝镇已经毫无意义,也许再多留片刻,就会被颖阳、汝州两方面兵马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如今摆在丁路言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向东进入颖昌府,与东京援兵汇合,但这条路要途经颖昌府,势必要遭到贼兵严加阻挠。要么向西,可这个方向要面临伊阳杜福冲的严密封锁,看起来要比撤到颖昌府危险多了。 没过多久,丁路言就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向西撤,看似西边很危险,但也就伊阳有贼寇大兵驻扎,只要过了伊阳,就能去永宁和熊耳山一带,听说铁督师以让海夫人领兵驰援,现就驻扎在渑池附近,凭着晋北军的作战素养,定会派兵过熊耳山占据永宁和福昌,所以向西,看似危险,实则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腊月二十五夜间,丁路言领三千多残兵熄灭火把,又在临汝镇外围置假人迷惑贼兵,终于有惊无险的撤出临汝镇。 丁路言逃走,李自成确实觉得有点可惜,不过已经得到了颖阳和汝州,走一个丁路言也没有太大关系,而且西边有杜福冲驻守,丁路言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未可知呢。 腊月二十六,在所有人都以为李自成会挥兵北上直接围困洛阳城的时候,李自成却让刘芳第领一万大军东攻登封,一日时间,兵力空虚的登封就被夺了下来,同日,上官文从登封出发,猛攻洛阳东部永安县。永安县夹在洛阳与郑州之间,开封兵马要驰援洛阳,势必会经过永安县,若是永安失陷,开封兵马被阻,可就要万余兵马面对近八万贼兵强攻了。 孙传庭不是不知道永安县的重要性,可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才未能提早在永安县布防重兵,而恰恰贼兵捕捉到了这个致命的漏洞。以前李自成的淮西贼兵攻城略地,很少绕这么多弯弯的,这次交锋,所有的军事调动,李自成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永安县不能丢,永安要是丢掉,没了开封兵马援助,洛阳危矣。靠晋北军嘛?要是把洛阳让给晋北军,朝廷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手中兵力不足,可还是挤出了五千多兵马去增援永安县,如果这五千兵马能抵达永安县,定能解永安燃眉之急,等待开封以及郑州方向的援兵前来了吧? 可惜,洛阳兵马承宣使白嵩刚刚行至偃师县,就听到了永安县失陷的消息。永安陷落的太快了,那里可是有着近四千兵马驻守,上官文和刘宗敏手中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怎么会陷落的如此快,连三个时辰都没能守住?原来上官文刚到永安县,永安总兵樊晖就投降贼兵,放开永安南门,贼兵一拥而入,没了城池做为倚仗,永安守兵哪是贼兵对手,除了几百残兵逃往郑州方向外,余者全部被贼兵困死在城中。 仅仅三天时间,李自成着令杜福冲攻打伊阳,以攻汝州为由,调洛阳分派一般西京兵马驰援汝州,然后趁援兵阵势未稳,掉头强攻临汝镇。与临汝镇援兵缠斗,又是虚招,另有卫壁偷袭颖阳,只是临汝镇大军腹背受敌,剿杀临汝镇大军的同时,又不忘朝汝州散播颖阳失陷的消息,引得韩梓林领兵救援丁路言,于半路设下伏兵,击杀韩梓林不说,还一口气吞下了汝州城。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是让人咋舌不已了,却又不打洛阳,一路打下登封和永安县,堵住东京和郑州兵马驰援的路。这一桩桩一件件,真可是计中有计,虚虚实实,让人防不胜防。 如果说洛阳兵马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唯一的缺点就是兵力不足,而李自成所做的兵力部署完全利用了这个缺点,临汝镇斩近万西京兵马,致使洛阳仅有万余兵马,占据颖阳、汝州、登封、永安,封死洛阳与东京方面的联系,援兵不能前来,来了也是被永安、汝州方向迎头痛击,如此一来,看似坚不可摧的西京洛阳城竟变成了一座孤城,仅仅依靠那万余士气低落的万余西京兵马,如何守得住怒打的洛阳古都?当然,还有晋北军在,可孙传庭好像并不希望晋北军进洛阳呢。 汝州惊变,永安县陷落,可以说这一连串的事情完全出人预料,就连海兰珠都怀疑如果是铁墨亲自指挥的话,能做到如此完美么?从汝州开始,一环扣一环,直到打下永安县,人们才发现李自成已经不知不觉中将整个洛阳西边和南边变成了自己的领地,而洛阳成了一座孤城,只要没有外力,李自成拿下洛阳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永安县失陷的那一天,铁墨也来到了渑池,此时,王左挂、海兰珠、黑云龙,平时王左挂都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好似天下事都瞒不过他,可这一次,这位王先生也紧皱着眉头,就差脑门上刻一个“愁”字了。 “督师,看来这李自成定有高人想帮啊,否则以李自成和牛金星的头脑,绝不可能想出这一连串妙策的!这李自成一向惜命的很,前段日子还听说他有意从襄樊闯进巴蜀,避开朝廷的心思,这念头转的如此快,八成是洛阳城里有什么让李自成动心的东西。” 洛阳,虽是旧时古都,可今日之洛阳可远没前唐时候的繁华,洛阳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李自成如此煞费苦心? “王先生,是不是麻烦你走一趟洛阳,也好说服那孙传庭?”铁墨坏坏的看了王左挂一眼,把王左挂看得心里毛毛的,去洛阳?这差事还真不轻松呢,虽然此时去洛阳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孙传庭就是再怎么对晋北军有意见,也不敢对他王左挂怎么样的,可是要说服孙传庭放开城门,让晋北军入城可就有些难了。 如今在孙传庭眼中,晋北军可是和淮西贼兵一样,都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尤其是铁督师,到哪里都不忘整顿下官场,一副挟天子密令整顿各地的架势,不光朝廷头疼,就连孙传庭也怕,因为孙传庭清楚地知道铁督师一旦整顿洛阳,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孙传庭。 看着铁督师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左挂耸耸肩,苦笑道,“属下去一趟也无妨,不过督师可比报什么希望,孙传庭这人执拗的很,轻易不会松口的!” “呵呵,王先生谦虚了,先生有鬼神之才,谅那孙传庭也顶不住你这张嘴的”铁督师说话谐趣的很,饶是王左挂这样的厚脸皮,也有点经受不住的,督师这话也太让人耐人寻味了,顶不住嘴,两个大男人嘴顶嘴,想想都恶寒。 第863章 洛阳乱局 第863章洛阳乱局 第二天,王左挂还是骑着马去了洛阳,至于铁墨,也没有闲着,丁路言所部残兵已经退到洛水河畔,伊阳城里的杜福冲则虎视眈眈,如果没有人帮忙,别说退到永宁县城,估计连洛河都过不了。 腊月二十七日午时不到,丁路言终于退到洛水东南二十里处,此时洛水在望,再加把劲儿就能退到永宁县了。经一日一夜急行军,所部三千残兵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这个时候杜福冲赶至,那情况可就危险了。自从流寇经历了商洛惨败之后,越发的觉得骑兵锐利,于是李自成搜刮民财,耗费重金打造了三千多名骑兵,而此时伊阳城里就有两千。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刚想原地休息下,就看到南边暖阳之下飘来一片青色云彩,那是一群战马,马上骑士头缠青巾,挥舞着手中钢刀,喔喔作响。是贼人的骑兵,丁路言双臂颤抖,脸色惨然,想他丁路言出身名家,征战几十年,临老了,就要死在贼兵手中了么? 丁路言恐惧死亡,却不会逃避,也曾想象过如何死,但那当征战北地,死于战阵之下,可死在贼人手中,当真有些不甘心。 此次领骑兵追杀丁路言的乃是李自成亲信兄弟,上党清河人刘黑虎,这刘黑虎一把钢刀罕有敌手,如今刘黑虎俨然成了杜福冲麾下第一猛将。 刘黑虎眼尖的很,纵兵前来,只一眼就看到了阵前站着的丁路言,丁路言实在太好人了,一头灰白的长发,苍老的脸庞,大明朝几位领兵作战的老将军,除了种师道种师中,就只剩下丁路言了。 面对流寇骑兵,丁路言强自镇定,令所部迅速集结,摆起方形阵要与贼兵死战。丁路言领兵几十年,自然应对骑兵最好的方法就是集中兵力正面硬憾,当然这种方式赢的可能性非常低,但至少有希望,要是散开逃跑,恐怕骑兵们做梦都能笑醒的。 刘黑虎很兴奋,因为他可以杀掉丁路言了。对洛阳来说,丁路言就是一个传奇,他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河南府官兵的精神支柱,他受人拥戴,威望十足,杀了他,胜过斩敌万千。一份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所以刘黑虎大意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刘黑虎,他本身出身贫苦,未受过什么正规熏陶,哪懂什么行军布阵,无论是骑兵作战,还是地上交锋,就一个字,冲。 刘黑虎冲的很快,如风卷残云,势不可挡,只是,突然间大地颤抖的更厉害了,一片银色光芒从北边扑来,就像泛着粼光的潮水,与此同时,刘黑虎发现地上多了一片影子,随后簌簌声不断,许多淮西子弟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从战马上跌了下来。 是晋北军骑兵,他们枪法娴熟,即使行进中,依旧能像蒙古那样肆意散射,弹雨之下,淮西兵攻势受阻,就这么一点时间,大批晋北军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一员黑甲大汉打马向前,朝着丁路言拱了拱手,“丁总兵,钱某来迟,让你受难了。” 丁路言哪会嫌晚,如今生机在望,高兴地哈哈大笑道,“钱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哪有晚的说法,正好,正好....哈哈,督师可来了?” “督师正在渑池,老将军自去便可,此处交给钱某!”钱敏指了指洛河方向,丁路言也没矫情,拱拱手下令赶紧向洛河方向撤,也不能说丁路言不讲义气,实在是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丁路言一走,钱敏一声令下,两千多名晋北军轻骑以小股兵马分散开来,游斗一番,没有半个时辰就将刘黑虎所部折腾的够呛。 流寇虽有骑兵,但不得训练之法,到现在这些所谓的骑兵也局限在能在马上顺利挥砍而已,至于如何骑射,如何配合,如何行进,如何组阵根本不晓得,更遑论像晋北军那样随时随地变化战法。都是骑兵,却是天壤之别,不是步兵骑上马就能变成骑兵的,骑兵讲究的是军阵配合,进退有度,攻要如狂风闪电,退要果决。 晋北军骑兵勇猛非凡,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锐不可当的一面,却没看过他们平时训练时吃的苦头,尤其是这铁索连环马,开始训练时哪个骑兵不被刮伤几次,甚至还有些人训练时因为步调不一,只是战马朝前或落后,人也跌落马下,被随后赶来的战马践踏而死。 可以说晋北军骑兵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配合都夹杂着平日血汗,但淮西骑兵,哪里受过这种苦,所以洛水河畔这一场厮杀也是公平的。 最终,刘黑虎败了,他发现自己的兄弟们如何努力就是伤不了晋北军,反倒是自己人一个个倒下,兵败则逃,这是刘黑虎毕生法门,这次却成了他的勾魂令。刘黑虎逃得快,却抵不住箭矢的速度,不查之下被两支狼牙箭刺中后背,透体而入,闷哼一声人就跌落马下,一名晋北军骑兵从后赶来,一刀斩了刘黑虎的脑袋。 洛水河畔一战,李自成耗费巨资建立起来的骑兵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二,可惜,李自成也只能心疼一下,因为他还要急着攻打洛阳。虽然永安和颖阳在自己手中,可关中晋北军依旧是个不稳定因素,那人也说过,一定要赶在铁墨之前赶到洛阳,如果让铁墨先进了洛阳城,事情可就麻烦了。 腊月二十八,李自成、杜福冲、上官文、刘宗敏四路兵马共计六万余人围困洛阳,而来洛阳试图说服孙传庭的东方大夫君也被困在了城中。铁墨倒是不担心王左挂的安全,洛阳城里本就有暗堂和情报处的人,王左挂也不是光杆司令,他现在担心的是如何打退李自成,如今洛阳还藏着一大批财宝呢。突然间眉头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李自成如此专注洛阳的原因也是因为那批财宝? 铁督师愁得慌,但也不全都是坏消息,下旬,溧阳方面终于有了进展,尚可喜让人堵死帮源洞东面各个路口,又调兵封死西边,时间一久,粮草耗尽,张献忠所部许多士兵都是食不果腹,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终于有十几个贼兵从帮源洞里逃了出来。在这些贼兵叛徒带领下,官军顺利找到了梓桐洞入口,虽然洞中地形复杂,但贼兵饿了那么久,大都没有战心,被官兵一举夺下了梓桐洞。 次日,官军越过梓桐洞,围困帮源洞,虽然张献忠还誓死抵抗,但终究挡不住官兵进攻,在陆通等人战死后,辛国忠破帮源洞,活捉张献忠。 至;挨饿二十五日,官兵清剿残余势力,非常顺利,同日,张献忠被押送京城交由陛下亲自处置,至此,席卷凤阳府,对整个中原造成沉重伤害,势头强劲的张献忠义军宣告失败。杨嗣昌自然高兴得很,可尚可喜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洛阳方面的情况不太美妙,于是随着周定山、呼延宝山和尚可喜领骑兵先行后,余者尽数离开溧阳,不再参与清剿残余的事。 崇祯八年腊月二十八日,周定山所部三千多骑兵顺利抵达颖昌府,可现在贼兵占据颖阳和登封,再想向前,顺利到达洛阳,也绝非易事,无奈之下,周定山一面让人执信去通报铁墨,一面与尚可喜等人商议如何突破贼兵阻挡。 洛阳,如今贼兵围城,整个洛阳城已经变得焦躁不安起来,街上多了许多趁机抢东西的人,许多巡防兵也帮着忙维持治安,百姓们心惊胆战的,即使白天,路上也少有行人。曾经繁花似锦的东都洛阳,时至今日,竟落到如此地步,大有大明将亡的迹象。 每个朝代,都一个规律,当都城摇摇欲坠时,那也预示着这个王朝已经走向了末日,今后再怎样,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洛阳天洛楼里,王左挂凝眉喝着小酒,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虽然洛阳城里混乱不堪,但对大夫君来说,有跟没有一个样,眼下再琢磨跟孙传庭讨价还价已经没必要了,现在贼兵围城,孙传庭就是想放晋北军入城也不可得。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天洛楼掌柜的童大元迈着小碎步跑了上来,“王先生,督师让人送来了信!” 王左挂拆开信看了看,随后就皱起了眉头,督师会不会料错了?李自成是冲着那批财富来的?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提前做好预防还是很重要的,“最近王家那边如何?” “自李自成领兵北上以来,王家人就开始存积米粮了,现在王家人一直紧闭大门,很少外出,表面上看,倒不像有什么异常的!” 听童大元这话,王左挂就有些不乐了,“什么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没派人到里边盯着王家么?哼,要是出了差错,你我谁也担不起责任。” 当年王左挂曾经潜伏洛阳,叫洛阳府库财富秘密藏在北边的王家大院地底下,虽是聪明之举,但风险也是极大地,那地方属于王家,洛阳又不是晋北军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说晋北军无法保证这批财宝的安全,一旦此时被别人堪破,想方设法转移走钱财,他王左挂也只能干瞪眼。这次一直想法设法的领兵进洛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借着李自成攻城的时机,让大军转移走这批财物,一直放在王家大院地底下,想想都睡不安稳。 洛阳方面的局势非常奇妙,看近日李自成的作风,大都是一阵猛攻,靠着灵活调度,节节胜利,可这次在洛阳城下,明明有着绝对兵力优势,李自成却显得很有耐心。宣和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李自成围困洛阳,却没有进攻,如此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天,第二日洛阳城外就发生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辰时,当朝阳照耀大地时,洛阳城头的士卒才发现洛阳四周多数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太多了,乌压压的就像蚂蚁一样,虽然数不清,但只看规模,估计得有二十多万人。李自成有通天之能,能一夜之间变出二十多万大军?他如果有这么多人,整个京畿西路早就是他的地盘了。 这当然不是贼兵,而是一群穿着百姓衣服的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是别人,正是上官文等人在汝州等地抓捕的百姓。 曾经没人能弄明白为什么李自成让上官文等人抓捕平头百姓,当李自成领着这些百姓行军时,甚至还有的人说李自成有点傻,大军行进,最忌讳跟着一群累赘,你李自成又不是刘备,干嘛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 是的,很多人都说李自成傻,可这一刻,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很愚蠢,就连铁墨都觉得自己蠢,李自成这一招真的太毒了,用百姓攻城,亏他想得出来。 洛阳兵马,大多都是当地子弟兵,来源无外乎邓州、唐州、汝州、颖昌府、孟州等地的人,而李自成纵兵抢的百姓大都是这些地方的,也就是说西京士卒大部分亲人都在这些百姓中,如今李自成让这些百姓开路,让那些守卫洛阳城的西京士卒怎么办? 李自成这次就像一条疯狗,可这条疯狗再一次咬对了地方,当那群百姓靠的越来越近后,城头守兵拿起的不是刀枪长弓,他们一个个颤抖着,有的人已经哭出了声,“爹....娘...” 仿佛是一个开始,无数喊声从城头响起,一个稚嫩的小兵一下子趴在城头上哭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年迈的阿公也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阿公衣衫褴褛,神色灰白。阿离哭得伤心欲绝,一口一口叫着阿公,爹娘死得早,是阿公将他拉扯大的,本以为当了兵能给阿公买些好吃的,哪曾想当兵两个月,阿公就被贼兵绑了。 阿离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看着阿公死,所以,他只是哭,至于手里的枪已经落在了身旁。 洛阳城头一片大乱,哪怕那些守将也没勇气去责怪那些士卒,因为就连他们的亲人好友也在人群之中,面对他们,如何拉弓,如何持刀,如何挥砍? 第864章 洛阳老王家 第864章洛阳老王家 一匹战马从人群中奔出,抬手将一支羽箭射向城头,此人便是上官文,“城上官兵听好,我加闯王有好生之德,不愿多做杀上,只要尔等不与我大军为敌,我部将允许尔等带走亲人,回归故地,可谁要敢对我大军动手,尔等亲人项上人头必当送上。” 一支箭,上边帮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与上官文所言相差无几。流寇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一群强盗,杀人越货,哪怕是吃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于是许多洛阳守兵害怕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该守城,还是该放弃守城,领着家人回家。 这一刻,洛阳城头无数士兵面临着人性的抉择,是要国,还是要家?其实答案很明显,当所有人都犹豫时,家已经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 虽然这一天贼兵依旧没有攻城,可这不是什么好事,此时攻城,总会有些人来不及思考,本能的选择反抗,可给那些士兵思考一段时间,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放弃洛阳。也许洛阳对无数大明豪杰来说是个威严庄重的地方,这里是几朝旧都,代表着一种荣耀,可对这些普普通通的子弟兵来说,洛阳再美好,依旧不如家人重要。 不知道孙传庭是如何想的,至少铁墨有自己的想法,不管这些士兵做出何种样的选择,铁墨都不会去怪他们,因为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家人。都说有国才有家,可铁墨从来都对这话嗤之以鼻,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没有信仰也好,总之,他觉得华夏文明延续到现在,靠的是家族观念,靠的是浓厚的家族意味,有家,才又国,保护国,因为国中有家,如果家不在这里,谁愿意誓死捍卫? 荣耀与光明相伴的地方,上天有梦,翱翔九万里。 仔细说起来,谁也没权利去责怪那些洛阳子弟,他们应征入伍,保卫洛阳,可大明却让他们的亲人落入贼人之手,说到底,是朝廷对不住这些子弟兵,而不是这些子弟兵对不住朝廷。 不知怎地,想到了后世的大东北,那时候满洲国建立,产生无数关外伪军,他们帮着日本人维持治安,以现在看来行如汉奸,可当站在高处,高高在上批判这些人的时候,良心可安? 他们曾经反抗过,他们交着税支撑这个国家,可最终国家放弃了他们,他们怎么办,有些事不去做,家人就得死。当然,世上不乏英雄好汉,可更多地还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有家,他们怕死,他们怕的东西很多。关外不说,日本人从北打到南,滋生多少无奈? 铁墨一直都觉得,当一个国家连自己的家园土地都守护不住了,就不要再去责怪百姓了,百姓有活下去的权力,你保护不了,他们就得找能保护自己的。华夏文明,祖宗荣耀,对不起,你堂堂朝廷都守不住,要让普普通通的百姓用命去守护么? 崇祯八年腊月三十日,沉寂了两天的李自成开始了猛攻洛阳,刘宗敏等人领兵攻城,上官文看押百姓,如此情境下,曾经的东都洛阳,仅仅一个冲锋,就宣告陷落。是洛阳城不高,墙不厚?不,洛阳贵为几朝旧都,城高墙厚,可问题是,这个城市的信心崩塌了,一个城市没了信心,就是铜墙铁壁也会变城一堆豆腐渣。 铁墨没有蠢到派兵猛攻贼兵左翼,洛阳丢就丢吧,他没有必要为了洛阳城拼尽性命,至少,在尚可喜大军回归之前,他不会跟李自成正面硬憾的。 谁也没想到洛阳会失守,更不会想到丢的这么轻松,铁墨寒着脸,一语不发,是谁让这些洛阳子弟变成了麻木的懦夫?是朝廷,如果朝廷能早些年就灭了李自成,何至于他们家人遭难?如今朝廷给予他们的全都是苦涩,他们也没了为朝廷拼尽最后一口气的决心。他们爱国,更爱家。 抬头看看天,呵呵,朝阳初升,洛阳就陷落了,内阁那帮子人高高在上,躲在那紫禁城中,可知道天下子民的疾苦? 天洛楼中,王左挂愣愣的站在窗口,洛阳陷落了,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呢?这里可是洛阳,曾经的东都洛阳,天下繁华所在,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还不如那座函谷关。 贼兵入城,呵呵,贼兵是什么,那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土匪,这下,洛阳百姓要遭殃了。倒是孙传庭还领着五千多亲信拼死抵抗,可是他那点实力在势力庞大的贼兵面前什么又能坚持多久?整整衣袍,王左挂离开了天洛楼,转眼间,洛阳第一楼变得空空如也,随后不久有贼兵冲进来将楼中之物抢个精光。 洛阳食邑坊,华阴王家大院,此时院门紧闭,院里仆人们各个拿着枪棒,如临大敌。王家做为洛阳大户,又在食邑坊最显眼的地方,紧靠府库,如狼似虎的贼兵会放过这里么?当然不会,北市陶光街还在激战,李自成已经领着人兴奋地来到了食邑坊,对李自成来说,食邑坊不仅有着无数财富,还有着一个传说中的仙子。 花仙子王婼然,李自成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女人,这个几年前就已经名动洛阳的花仙子,到底美到了何种程度呢?是的,如今王婼然已经许给了陈家大公子陈韬烈,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莫说花仙子还未嫁人,就算嫁人了又如何,他李自成根本不在意,他只要花仙子的人。 贼兵来到王家大院前,刘宗敏上前用力踹向大门,只一脚就将右边那扇门踹塌了,尘土飞扬中,可看见十几个蓝衣仆人站在院中,只是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很可笑,刘宗敏上前两步,拔出钢刀,嘿嘿冷笑道,“闯王驾到,谁敢动刀柄,杀无赦....” 刘宗敏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狂夫,他的目光里冷酷无情,只一个眼神,就吓得那些王家仆人丢了手里的棍棒,接着这些人全部跪在地上哭嚷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王家娘子何在?王家祠堂何在?”李自成看着这些可笑的家仆,淡淡的问道。 “娘子....娘子正在西厢房中....祠堂在北院正堂...上边挂着牌匾,大王到了一看便知....” 李自成今天心情很好,愉快之下,摆摆手笑道,“行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可以滚了....” 王府管家挡在西厢房门外,但不是李自成对手,直接被李自成割了脑袋,至于刘宗敏,则去了杨府祠堂。推开西厢房的门,一股幽香扑入鼻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屋中站着三个战战兢兢的女人,一个中年女子背着包袱,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搀着一个小女子。 李自成也阅女无数,可看到那个小女子之后,还是愣住了,这是怎样的女人呢? 眸如星辰,峨眉淡扫,一双凤眼里有风情有春意,有纯真,洁白的鹅蛋脸,就像柔软的白瓷明珠,泛着淡淡光泽。太美了,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的美,这就是花仙子么?这就是那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人么? 李自成敢对天发誓,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女人,竟升不起一点亵渎之心,更不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如果能得到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了。这一刻,李自成就像看到了洛水河畔消失的女神,仰慕、期盼时,夹杂着几分殷切的崇敬。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也没人可以伤害到她。 王婼然虽出身名门,但时至今日,华阴王家已经没落了许多,所以她真正见识过的场面并不多,面对这个凶名在外的男人,她慌乱的很,只能躲到娘亲孟氏身后。 王孟氏强自镇定起来,如今家中夫君还在蜀中做官,老太公又在华阴,家里能主事的也就她了,拍拍王婼然的手,朝着李自成微微福了一礼,“闯王,我王家虽不是豪族,但也颇有资财,家中财物可尽数送与闯王,还望闯王能保奴家不受伤害。” 杨孟氏说话很有讲究的,既没有明着骂李自成,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王家所有的东西都任由取走,唯独不能动屋里的人。不过李自成是谁?如今诺大的财富已经握在手中,又岂会在乎王家这些钱财?让人倍感意外的是,李自成竟然躬身朝孟氏拱了拱手,“夫人多心了,李某不会动王家一分一毫的。” 李自成越是如此杨孟氏就越担心,李自成不要钱财,那就是图别的了,而且李自成的眼睛一直盯着孟氏身后的王婼然,便是呆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孟氏虽是妇道人家,但还是有几分胆识的,挡在王婼然身前,孟氏皱眉道,“闯王,你想要什么?” 李自成自然不会拐弯抹角,因为那样实在太累了,“无他,李某有意迎娶王小姐,还望夫人成全。” 果然如此,孟氏心中万分苦涩,此时她真希望女儿长得难看一些,眼下这绝世容貌带来的不是好处,而是一头凶恶的狼。嫁给李自成?别说嫁了,只要染上李自成,女儿这辈子就毁了,“大王,对不住了,小女已经许给了开封府陈家大公子陈韬烈,断无嫁二人的道理。” “陈韬烈?什么陈韬烈?李某没有听说过,既然没听说过,这婚约是做不得数的,所以,还请夫人成全”李自成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他舍不得伤害王婼然,却不会对孟氏太过忍让,哼哼,只是看在小娘子面上与孟氏说一说而已,这孟夫人还真把他李自成当成那种夸夸其谈的酸儒才子了。 李自成只是拍了拍手,亲兵统领白月登就迈步走了进来,“来呀,请夫人坐下,这一直站着,不累么?” 不管孟氏如何,白月登上前两步强行将孟氏与王婼然分开,将她按在了椅子里,同时还将手握在了刀柄上,这时李自成才淡淡的笑道,“小娘子,你觉得呢?” 王婼然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这一生都是柔情环绕,人人拿她当公主一般对待,可今日就要面临如此抉择。王婼然深受王家家学熏陶,自小便聪慧,哪里不明白李自成的意思,这是要逼着她王婼然离开王家啊。跟李自成走了,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一个无比漂亮的女人跟一个臭名远扬的贼寇沾染上关系,还能有什么好结局? 不走,这李自成就会杀了娘亲,还会杀了王家活着的所有人,那时照样能将她王婼然强行带走,当然,可以随着娘亲一起死,可王婼然舍不得,为了她一个人,害得王家血流成河,真的好么? 轻轻闭上了眼睛,王婼然心里有一股冲动,她想刮花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已经给王家带来了多少麻烦?这副容貌,不是上天对她的恩赐,而是一种惩罚。 美,是一家好事,可当美到极致,就成了一种罪过。王婼然不想家人再为她担惊受怕了,十几年来,阿公、阿爹、娘亲还有老管家为她付出了许多,现在也该她王婼然为这些家人做些什么了。老管家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看着娘亲死在自己面前么? 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李自成很有耐心,就那样靠着房门眯着眼,久久之后,王婼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睁开凤目,眼中多了几分凄然之色,“好,奴家跟大王走,也请大王言而有信,放过王家所有人。” “这是自然”李自成很高兴,他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孟氏却双目垂泪,嘶哑的喊道,“盼儿,你在做什么?不要怕,有娘在呢,你哪也不要去....” 王婼然笑着摇了摇头,她慢步来到孟氏身前,半蹲着身,将小脸贴在孟氏膝盖上,那一对灵动的凤目早已被泪水淹没,“娘,这些年你们为女儿做的够多了,孩儿怎可再连累你们,如果命中注定有此劫,那就算孩儿最终的归宿吧。” 第865章 援兵来了 第865章援兵来了 房间里,孟氏与王婼然说着些话,李自成自然没兴趣听的,来到院外,刘宗敏已经等在院中了,此时刘宗敏一脸的兴奋之色,见了李自成,拱着手笑道,“恭喜闯王,贺喜闯王,祠堂下果然有一暗道,藏了大量箱子,今日闯王有抱得天下第一美人,当真是双喜临门啊。” 李自成听得开怀大笑,没想到那黑袍人说的竟然是真的,王家祠堂下果然有财宝,呵呵,当年王左挂秘密潜入洛阳就是为了这些府库财富吧,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胆大包天的将府库财富藏到了府库不远处的王家大院下。 李自成有点好奇,铁墨的人是如何在王家大院下挖出这么大空间的,王家人竟然一点都没发现。李自成是个非常特别的人,打洛阳之前,他想着以洛阳城以及那笔财富为筹码,与朝廷交涉,也好招安,可是现在他的想法有些变了。 有如此多的财富,自己完全可以南下招兵买马,就算没有了张献忠牵制朝廷兵马,自己靠着这笔财富也能拉起一支庞大的队伍跟官兵抗衡。 李自成已经没了以洛阳城为筹码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在下死力气围剿孙传庭了,于是他传令上官文退出陶光街,封锁陶光街,然后劫掠整个西市,并对北街上林坊、食邑坊各个大户进行了抢掠,一时间洛阳城中杀声震天,之前还不杀人的贼兵们立刻挥起了刀子。 刘宗敏负责领人去抢洛阳城,李自成则随着上官文验看那些箱子,李自成敢发誓,他当了这么多年贼寇,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财,有这么多钱财,能拉起一支十余万的精兵了吧?当然,李自成所谓的精兵绝不是晋北军这样的精兵,如果是晋北军,就眼前这些钱财,能养得起两万就非常不错了。 洛阳城四门紧闭,外边有贼兵守着,城头上也有贼兵,孙传庭虽然使出各种法子想要杀出陶光街,却都以失败告终。洛阳抢掠持续了整整两天时间,贼兵可是将这座洛阳古都祸害的够呛。 这一天原本美好的一天,可朱由检却绷着脸,铁青铁青的,就像死了亲娘一般,夏皇后好生宽慰,但效果却不大。洛阳丢了,还被贼兵大肆抢掠,偏偏开封和郑州兵马突破不了永安和登州,无法增援洛阳。朱由检恨铁墨,非常非常恨,他不是很会打仗的么,现在为什么不救救洛阳?朱由检也是健忘,他显然忽略掉了先前是谁下旨严令孙传庭不得让晋北军入城了。 洛阳某处院落中,王左挂的脸色也不是太好,因为李自成果然是冲着那些财富来的,现在那些箱子已经被李自成从地底下挖了出来,再想从他手中抢出来,可太不容易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王左挂很头疼,他不断想着办法,总之要他眼睁睁看着李自成把那些来之不易的财富带走,是万万做不到的。如今督师领大军驻扎渑池附近,又有贼兵阻拦,指望督师领大军进洛阳是不可能了。想来想去,王左挂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孙传庭身上,没有办法,如今洛阳城中可战之士也就只有孙传庭所部不到三千残兵了。 王左挂琢磨着如何利用下孙传庭,可孙传庭的处境也很微妙,上官文派大军堵住陶光街两侧,孙传庭憋在街道两侧还好,只要敢冲出陶光街,上官文就让人进行阻击,从前日开始,孙传庭已经冲了十几次,就是突不破上官文组成的防线。孙传庭现在心里纳闷得很,李自成想占洛阳,却又不急着剿灭他孙传庭,到底是何道理? 一处宅院里,孙传庭拿着一把钢刀在石头上磨来磨去的,经过几天恶战,养尊处优,神态不错的孙传庭也憔悴了许多,额头上还多了一道疤痕。 一名亲兵跑过来,孙传庭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了,贼兵那有什么动静?” “回大人话,上官狗贼还让人守着两个路口,没有进攻陶光街的迹象,不过小的领兄弟们打探时,有人给小的留下了一个纸条”说罢,那亲兵将腰里藏着一个纸条取了出来,孙传庭捏着纸条看了看,随后皱起了眉头。纸条上写的东西倒不是什么坏消息,有人要偷袭陶光街东边路口,帮着残兵逃出陶光街。 孙传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纸条上的话,如果一切属实还好,可万一是贼兵定好的计策,那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苦思冥想之下,依旧没能想出个辙,鬼使神差似的,孙传庭竟向那亲兵问道,“纸条上的话,你看过了?你觉得咱们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那亲兵纳闷得很,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孙大人,小的说句不当讲的,其实纸条上的话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再这么耗下去,也是个死,倒不如依着纸条上所写,赌上一把。” 亲兵所言,简单异常,孙传庭也是想得太多了,却忽略这浅显的道理,长呼口气,眼中透出几分狰狞之色,好,他孙传庭就赌一把。冲出去,只要三千多人分散开来,贼兵想要短时间内剿灭,也没可能,冲不出去,也要贼上官文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亥时末子时初,一支三十多人的不速之客来到了陶光街东部入口,这些黑衣蒙面人,便是王左挂组织起来的暗堂人手。王左挂选择对陶光街东部入口下手,就是要把孙传庭的人引到食邑坊方向,单靠暗堂和情报处的百多人,根本撼不动李自成的,但有了孙传庭手底下三千兵马就不一样了。 嘿嘿,最好孙传庭跟李自成的兵马拼个你死我活的,他王左挂则趁机把那几十口箱子抢了。 此时孙传庭正领着人藏在陶光街靠近东边的民居里,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中了,孙传庭也变得有些焦急起来,难道对方在说谎?正在寻思着要不要尽快撤回去的时候,忽听一声轰向,前方上官文驻地冒起了冲天火光,与此同时,可听见贼兵慌乱的喝骂声,仿佛是一个开始,爆炸声此起彼伏,上官文在东部街口组成的防线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至于驻守在此处的近千贼兵被烧的四下乱窜,孙传庭震惊于对方弄出来的动静。 这可是晋北军所用的霹雳火弹,此时也顾不上是不是晋北军帮忙了,孙传庭大吼一声,领着几千子弟一举突破了街口。变故来的太突然了,等着上官文和刘芳第领着援兵抵达街口时,孙传庭已经领着所部人马逃到了上林坊、食邑坊。 上林坊和食邑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北大街有名的权贵集聚地,号称东都富人区,眼下闯王和刘宗敏就领兵驻扎在食邑坊呢,最近两天各部兵马全城劫掠,导致大军非常分散,食邑坊和上林坊能短时间内集结起来的兵马也只有四千多人,要是孙传庭知道闯王就在食邑坊王家大院,那情况可就不太妙了。没敢多想,刘芳第和上官文赶紧点齐附近兵马一股脑的涌向了上林坊。 王左挂既然有意要借孙传庭之手搞乱食邑坊,自然不会不告诉孙传庭李自成的行踪,那孙传庭朝着上林坊奔逃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李自成就在食邑坊王家大宅子里。 食邑坊就在上林坊北边,坊与坊挨得非常近,如果李自成真的躲在王家大宅子里,那....突然间孙传庭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若是能活捉孙传庭,洛阳城之战也许有转机呢。 当然孙传庭也不会蠢到听一句话就相信,沿途活捉十几名贼兵,严加询问,得知李自成确实住在王家后,顿时喜上眉梢,“哈哈,兄弟们,贼寇李自成就在王家,你我建功立业,扭转洛阳时局的机会到来,诸位与本官搏杀食邑坊,将来是生是死,本官当上表朝廷,许兄弟们一分富贵。” “杀...杀了李自成狗贼”也许是李自成的诱惑太大,也许是孙传庭的许诺振奋了人心,这一支被贼兵堵在陶光街走了好几天的残兵,竟然突然间爆发出强大的战意。 当孙传庭领着三千多大军猛攻食邑坊的时候,李自成才有点慌了,如今食邑坊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多人,如果真被突破了,他李自成还真危险。 几乎想也没想,李自成就让刘宗敏领人去护着几十口箱子先走,自己则带人亲自抢了王婼然,一行人朝西逃去,恰巧孙传庭从这边冲过来,双方一碰头,孙传庭立刻高兴的哈哈大笑。孙传庭可是认识李自成的,一看李自成就在眼前,当即领着一群士气高昂的兵士朝李自成扑去。 李自成也是个狠人,将王婼然交给几个亲兵,抄着一把长柄刀剁翻了冲上来的几个人,“孙传庭,想杀老子,你做梦呢?” “姓李的,就你一个草寇,今日食邑坊,就是你葬身之处!”孙传庭可不会放过活捉李自成的机会,当即拼了老命厮杀起来,李自成自然不想落入孙传庭之手的,于是双方在食邑坊西部展开了殊死搏斗,双方兵马剿杀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成了一锅粥。 王左挂领着人守候在旁处,等到双方打的不可开交时,当即领着人从暗处杀出,目标直指靠在墙下的几十口箱子,可刘宗敏似乎脑后长眼一般,怒吼一声,就有许多人放弃前方孙传庭的人呢,改为转头保护箱子。王左挂也没有想到贼兵会反应这么快,刚要与刘宗敏的人厮杀一番,就听孙传庭身后不远的上林坊传来一阵阵怒吼声。 闻听之下,王左挂暗叹倒霉,怎么上官文的兵马来的这么快,孙传庭就不知道留点人殿后阻挡一下么?东方大夫君如此想,着实有点不讲道理的意思,孙传庭手底下一共才多少人,再分兵去挡上官文,他这会儿估计没斗败李自成,先被李自成给灭了。 王左挂想要这几十口箱子,但还没到那种为了钱财不要命的地步,大手一挥,一帮子人逼退刘宗敏所部,迅速撤出了战斗。此时天色昏暗,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刘宗敏气恼,也不敢领人去追,只能跺跺脚生闷气。 上官文和刘芳第领兵一来,孙传庭可就倒大霉了,他夹在中间,可不似东方大夫君那般想跑就能跑。食邑坊一场激斗,黑灯瞎火的,最后还是让孙传庭逃了,不过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斗,孙传庭手底下也就剩下了不到四百人,这点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李自成已经有心明日撤离洛阳,所幸不再管孙传庭的兵马了。 第二天辰时,肆虐洛阳城整整五天的贼兵终于撤走,而此时,尚可喜也率大军赶至颖昌府长社,听了周定山等人的回报,尚可喜就皱眉苦思了起来。此时留给尚可喜的时间并不多,李自成不会在洛阳城久待的,一旦劫掠的差不多,一定会迅速撤离。 世上什么样的匪患最难剿灭?不是张献忠那样的反贼,张献忠看似实力强横,但时间一久终究对抗不了朝廷的,倒是李自成这样的流寇,反倒是最可怕的,这些流寇居无定所,一有危险就开始逃窜,沿途一边逃一边搞破坏,可真是一群蝗虫窜到哪毁到哪。 李自成这样的流寇,打不过就逃,逃不了就降,降了再反,简直就是反复无常。这还不是最可恨的,逃窜之时,纵兵抢掠地方,一下子又添无数难民,说是义军,但干的事情实在招人恨。 尚可喜知道若是这一次不能灭了李自成,等李自成南逃之后,再想剿灭可就难了,摊开开封府地图,思索一番,尚可喜决定先下手为强。 李自成一旦离开洛阳,势必会南下,要么就是向东在转向南,至于向北向西,绝无可能的。向西,进入虢州地界,面对晋北军?向北,虽然短时间内没问题,但也只能活跃在河东一带,再往北则是各路边军,一旦朝廷布重兵于这里,各路边军收缩河东,进行围剿,李自成就是瓮中之鳖,插翅也南飞了。 所以,无论怎样,李自成唯一的活路还是原路返回南下襄樊,东南万里大山,可是李自成存活下来的天然屏障。 第866章 懵然的小娘子 第866章懵然的小娘子 “奥尔格将军,许你五千兵马,三日内拿下南部邓州城可有把握?”尚可喜看着奥尔格,神色严肃,奥尔格没有立刻作答,他想了想方才拱手嚷声道,“尚将军放心,三日内必拿邓州,邓州不下,某家当死于邓州城。” “好,奥尔格将军,此次能否剿灭李自成,全看将军能否拿下邓州城了,此外,尚某将关平、史森明、邓成明划归奥尔格将军统领,现在奥尔格将军还有别的要求么?” “尚将军,某家还要军中所有火炮!”奥尔格自知邓州的重要性,所以也是有什么要什么。邓州若是能拿下来,必能堵住李自成南下之路,可要是拿不下来,哪怕晋北军再怎么围剿,李自成依旧有办法逃走。索要火炮,自然有一些想法的,至于能不能凑效,就只能看情况了。 尚可喜毫不犹豫的将火炮全部许给了奥尔格,等这奥尔格领兵出发南下后,方才让人给铁墨传信。当尚可喜将派奥尔格攻打邓州的消息传到渑池后,铁墨就明白了尚可喜的打算,几乎是当天,黑云龙、钱敏以及丁路言发兵伊阳,与杜福冲的三万大军对峙于伊阳城北十里处,与此同时,尚可喜兵分两路,一路由耿仲明统领,绕到邓州东南方,而尚可喜则亲率大军猛攻颖阳南部汝州城。 驻守颖阳城的卫壁一听尚可喜万余大军猛攻汝州,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汝州要是丢掉,他卫壁南下的路可就被阻断了,当然也可以向西过伊川与闯王汇合,可谁能保证晋北军就不打伊川? 腊月末海兰珠派三千骑兵突袭伊川,伊川守将贺集一边派人通传李自成,一边领兵仓皇迎战,伊川是座小城,贺集根本抵挡不住晋北军铁蹄,仅仅一个时辰,贺集兵败南逃,伊川陷落。贺集逃得够快,可终究倒霉,离开伊川没多久,就碰上了从汝州赶来的石嵩,石嵩二话不说,一刀砍了贺集的脑袋。伊川失陷,随后没多久,仅有三千人驻守的汝州城也被晋北军突破。 晋北军的速度太快了,等到李自成反应过来时,伊川、汝州、颖阳已经相继失陷,不知不觉中,三地连成一片,彻底封死了洛阳东南一带。晋北军想干嘛?其实意图很简单,这是要编一张巨大的网,将十几万贼兵网在洛阳附近啊。听颖阳陷落后,李自成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他又想到了当年阜民镇那场血战,那一次晋北军也是如此,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如下山猛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上一次晋北军在关中,断了大军后路,这次,李自成不想重蹈覆辙了,晋北军不是那些洛阳兵马,他们作战勇猛,下手毫不留情。三地陷落,驻防登封、永安的钱仪、耿文所部两万多人危矣。 李自成不会蠢到去攻打颖阳,给永安和登封兵马打开一条血路,这会儿晋北军估计正希望他这么做呢。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厢里坐着一个绝美的女子,李自成脸色阴沉,可以看到这个女人,心情就轻松了许多,唤来上官文等人,神色严肃道,“传令全军,速速撤往伊阳。” “闯王,那汝州、颖阳怎么办?”上官文非常不甘心的问着,他不明白为什么闯王要如此怕,那晋北军是天兵天将不成,恁地这般唬人? 如今淮西子弟加起来足有十二万人,而那晋北军呢,停在洛阳附近的满打满算也就五万人,何须怕他们?现在倒好,十几万人被五万人追着跑,最可笑的是闯王竟连与晋北军交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李自成脸色不善的瞪了上官文一眼,他又何尝不想与晋北军大战一场,重新夺回颖阳和汝州,可怎么打? 光洛水河畔一次小小的交锋,那晋北军就灭了三分之二的淮西骑兵,而洛阳附近百里大地,多是平坦之所,这种地方可是骑兵驰骋的天堂,人数多有个屁用,上官文是没见识过晋北军骑兵的厉害啊,当年阜民镇外,一支千人连环马,就杀的几万淮西子弟溃不成军。 “上官文,你是在质疑我么?哼,你以为李某不想打么,李某这是在救兄弟们的命。之前晋北军不动手,那是尚可喜所部身陷江南泥潭,晋北主力大军还在休整又不能调动,才由得咱们攻打洛阳,如今尚可喜率部前来,又一口气夺下汝州和颖阳,明显是要封死我军退路,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南撤,咱们可就去不了襄樊了。” “闯王,某家不怕,请闯王给属下一支兵马,属下愿为闯王征讨伊川,救登封、永安两万大军归来!” 李自成恨不得一刀砍了上官文,可眼下晋北军在前,先斩己方大将,实在不好,不过李自成心胸实在不怎么样,他心想,既然上官文这么想死,就送他一程吧。 其实李自成一直都不喜上官文,这上官文为人刚愎自负,骄狂无度,实在让人恼火的很,虽是老兄弟了,可如今他李自成身份不同往日,却还不知尊重一些,当真气人,“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李某就将那四千伏牛山旧部调给你,可够了?” 上官文根本没听出李自成话里的意思,李自成这是要上官文领着自己心腹一起共赴黄泉呢,偏偏上官文以为这是李自成的信任呢,拱着手嚷声道,“谢闯王!” 上官文自领几千伏牛山旧部奔赴伊川,不过刚刚离开大军不就,就在伊川以西碰上了等待多时的海兰珠。骑兵肆虐之下,上官文果然领着自己的伏牛山旧部共赴黄泉了,剿灭上官文后,晋北军不作停留,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咬住了李自成大军。 晋北军也不急着攻,就咬住贼兵后部兵马一点点蚕食。慢慢的整个贼兵大军乱了起来,因为后边的人谁也不想成为晋北军骑兵的刀下鬼,急着往前窜,后边的人往前奔,阵型一乱,这行军速度立马就降了下来。 李自成急的破口骂娘,一身土黄锦袍撩起来,挥刀砍翻几个乱窜的士卒,“都给老子安静下来,不要乱,不要乱....” 好不容易将大军安稳下来,可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西边又出现了一股银色洪流。李自成那张脸变得惨白如纸,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的晃了晃脑袋,这怎么可能?海兰珠手握三千骑兵,还有三千多人在尚可喜麾下,为何洛阳附近又多了一股晋北军骑兵? 李自成不知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支近四千人的骑兵乃是从龙门赶来的新军,而统兵之人则是陈耀峰和李元庆。 “铁锁....两个千人队正面封锁,其余人左右袭扰”陈耀峰持枪怒喝,四千兵马迅速展开队形,阳光下,铁锁泛着淡淡的光芒,看到晋北军列阵连环马,李自成心中一紧,大叫一声,“撤,快撤往伊水河,不要纠缠!” 李自成真正的军事才能并没有多少,但他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拼了命往伊阳跑,能跑过骑兵么?只能先往南撤到伊水河南边,先躲过骑兵铁蹄再说。 铁锁连环马不是铁浮屠,可当连环马冲锋起来,那就是一股钢铁洪流。透过车帘,露出一张姣美的脸,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有一张绝美的女人,这是什么样的点缀呢? 王婼然微微张着小嘴,眼中满是恐惧之色,她从未上过战场,甚至连杀鸡都没有看过,可今日,看到了什么?那是一股黑色骑兵,他们铁锁相连,碾压过后,无数生命倒在了地上,有的人头没了,有的人被拦腰截断,大地之上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鲜血、肠子、五脏六腑。 这就是晋北军骑兵么,果然是一群恶魔,怪不得那杀人不眨眼的贼寇李自成也那么的怕。 李自成大军之中只有一辆华贵的马车,这是他为王婼然准备的,可是现在,这辆马车就成了晋北军士兵眼中的猎物,他们可不知道马车里待着的是王婼然,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当即纵兵追赶马车,离着十几丈时,陈耀峰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了车辕上的马夫,那马儿也受了惊,疯了般狂奔起来,一下子倒把陈耀峰甩在了身后。 王婼然坐在马车里,颠的换头昏脑的,她连马都骑不好,哪里懂得如何驾驭马车,就这样被疯狂的马儿带到了别处。李自成红了眼,有心留住马车,保护好王婼然,却被十几个晋北军轻骑围住,根本脱不开身。 陈耀峰等人领兵大战李自成,铁墨也没有闲着,他领着亲兵慢慢游弋在外围。如今铁墨已经很少亲自上场厮杀了,贵为五省总督,晋北党中流砥柱,没必要事事当先,而且就算他想,其余人也不肯的。一辆马车出现在视野里,看那马车异常华贵,周围还跟着不少淮西骑兵,想来马车里是什么重要人物吧。 铁墨微微一笑,抬手道,“活捉马车上的人。” “喏”于潜拔出骑兵刀,对所部百余名骑兵喝道,“兄弟们,随某上!” 王婼然的马车早已不受控制,那些淮西骑兵也是无奈之下才跟过来,哪会想到这稀里糊涂的就跑到别人怀里去了。 于潜亲领百余亲兵,不多久便清理了那二十几个淮西骑兵,只是那辆马车并没有停下来,这会儿铁督师等人才明白过来,敢情是战马疯狂了,而不是那些贼兵慌不择路。木女侠往腰间一探,几枚暗器迅速出手,那可怜的战马呜呼一声,一下跪在了地上。最倒霉的还要属王婼然,她此时已是小脸煞白,长发散乱,马车骤然停下,小脑袋可在内壁上,撞得晕晕的,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徐美菱打马上前,让亲兵将马车围起来,冷声喝道,“里边的人,赶紧出来!” 没动静....徐美菱又冷喝一声,还是没动静,其余人顿时戒备了起来,用刀挑开车帘,往里一看,徐美菱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车里倒是没什么凶蛮之徒,只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小娘子美的不成话,连同为女人徐美菱看了后也是又恨又羡慕的。此时,那小娘子傻乎乎的坐在车厢里,小脑袋晃来晃去,就跟傻了一般。 徐美菱也许不认得王婼然,可常闵月和海兰珠都是见过她的,瞧见美到不像话的女人,徐美菱就警惕了起来,碰碰铁督师的肩膀,眼睛一瞪,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从现在开始不准跟那女人说话。铁督师识趣的点点头,很干脆的往后站了站。 徐美菱蹲下身拍拍王婼然的小脸,神色古怪道,“王婼然,你傻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李自成请你去当王妃了?” 刚刚马车颠簸的那么厉害,马匹又被暗算,王婼然没有直接撞晕过去算是非常不错了,一双凤目眨了眨,好半天才恢复一点神智。眼前的人模模糊糊的,至于刚才说的什么话,也没听清楚,本能的小声道,“什么?” “看来真的是傻了,我问你,是不是跟李自成来的”木女侠吼了一句,却把王婼然吓了个够呛,她一听李自成的名字,本能的要挣扎着站起来,徐美菱好心想去扶,却不曾想王婼然反应非常强烈,张牙舞爪的去挠,抄点挠在徐美菱脸上,“你不准过来!” 此时王婼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幅幅血淋淋的场景,残肢断臂,鲜血好像还在往下流,太可怕了,那些人太可怕了。王婼然状若疯癫,木女侠也不是那种烂好人,哼了哼便不再理会王婼然了,倒是徐美菱有点同情王家小娘子。 扳住王婼然的肩头,徐美菱眉头一紧甩手给了王婼然两个响亮的耳光。感觉到疼痛吼,王婼然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呆呆的抬起头,眼前的情境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远处站着一个银甲男子,长发拢起,手中握着一把刀。 是他?几年前她在华阴见过铁墨的,那个传说的活阎王,被众人传说称一个无比恐怖的男人,当然也有人说他是大明朝的英雄。 第867章 再向伏牛山 第867章再向伏牛山 当洛阳城破,李自成踹开王家大门时,王婼然就知道那个男人不是英雄! 踉跄着推开徐美菱,摇摇晃晃的朝前走了两步,凤目里噙满泪水,王婼然就像疯了一样斥责起来,“你为什么不救救洛阳,你手里握着兵,为什么不来?多少人视你为大明英雄,你做了什么,你眼睁睁看着洛阳城落于贼寇之手,你知道么,洛阳城里死了多少人....那李自成害了多少人家.....你是秦王,为什么不能救救我们?” 不知怎地,铁墨脸上的笑容没了,眉头渐渐紧锁起来,心疼么?确实很心疼,那可是洛阳,大明洛阳,洛阳之于华夏子孙,不仅仅是一座城市,可是洛阳不是他的,是朱由检的,至少现在还是朱由检的,难道为了洛阳葬送自己的晋北子弟么? 错了么?心里一遍遍问着自己,王婼然的恨,代表了多少人的恨,也许真的错了,可后悔么?不,铁墨一点都不后悔,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选择放弃洛阳,尚可喜大军未来,便于贼兵硬战,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也许这一次失了人心,可真的不在乎,至少晋北子弟的心更加坚定了。 常闵月却是听不下去了,王婼然知道什么,督师那时候要是去洛阳,除了当个烂好人,又有什么好处?走过去推了一把王婼然,王婼然身子虚浮,轻轻一晃,就坐倒在地,常闵月躬着身喝骂道,“臭女人,就你好心,督师要真的无动于衷,何须尚将军一来,就调兵遣将,堵死贼寇,督师要是真的无动于衷,就该早早的回晋北,那样李自成也能多祸害洛阳城几天。你指望其他兵马来救你们么,呸,知道嘛,杨嗣昌两路大军外加一万郑州兵马让人家一万贼寇钉在永安县附近,一寸进不得。” 常闵月越说越激动,到后来似乎要打王婼然,铁墨走过去拉了拉常闵月,看着神情痴傻的王婼然,心情无比复杂。 “王婼然,有一点你说错了,本督师从来不是英雄,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本督师只会做该做的事。你让本督师来拯救洛阳,为什么你们自己不来拯救洛阳,当那些失落的洛阳子弟默不作声时,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什么都没做,他们的家人就在贼寇之中,你们没送上一丝安慰,你们躲在家中冷眼旁观,觉得庆幸。是你们自己放弃了洛阳,为什么来责怪本督师?记住,以后少跟本督师大呼小叫的,再有下一次,送你去教坊司!” 教坊司,对于女子来说,那是一座恐怖的地狱,去教坊司,不如死。王婼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铁墨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心狠,以前那些男人见了她,哪个不是温声软语,就是贼寇李自成也是极尽温柔,他就是活阎王铁墨,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王婼然安静了下来,陈耀峰也打马赶到,他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王婼然后,脸上写满了失望,“督师,李自成领着人过了伊水河,那些箱子没能截下来。” “不用急,李自成跑不了的,鹏举,给萧帅传令,不必管残兵了,迅速赶往伊阳城,本督师要以最快的速度打垮李自成!”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默不作声的王婼然,铁墨朝徐美菱点了点头,“徐美菱,麻烦你走一趟,送她回洛阳。” 伊阳城附近,杜福冲聪明的没有跟晋北军在城外发起大战,他让人弄了许多拒马,将这些拒马放到大军之前,左右六排之多,在如此多拒马之前,骑兵显然是无法率先发起冲锋的,钱敏和丁路言又不愿用大量士兵生命去冲击拒马阵,于是双方就僵持了下来。 本来杜福冲是想领兵出城接应李自成的,可钱敏、黑云龙等人一来,他只能暂且放下李自成。好在李自成命大,领着万余残兵撤过伊水河后,从伊阳南门陆陆续续返回了伊阳城。当身后传来李自成安全撤回的消息后,杜福冲长松一口气。 杜福冲也随后退回伊阳,黑云龙赶紧让人清理前边的拒马,铁墨很快就与海兰珠合兵一处抵达伊阳城外,不过铁墨好像并不急着攻打伊阳,让士卒在城外光明正大的扎起了营寨。伊阳一时半会儿到没什么问题,但登封和永安的贼兵可就不好过了,尚可喜、耿仲明再加上东边的开封府兵马联合猛攻这两个地方,登封还好,可永安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 夜里戌时,趁着贼兵困乏,尚可喜领兵发动了夜袭,这一次永安守军再没能坚持住,被尚可喜占了城头,随后打开南城门,大军一拥而入。 辰时初,尚可喜、耿仲明以万余士卒,猛攻登封,历经一个时辰的血战,终于拿下了登封北城,随后贼兵撤走,被埋伏在登封西边的周定山所部一路追杀,除了投降的,余者死伤无数。 当初李自成费尽千辛万苦,打造了从伊阳到永安的链式防御,在晋北军强大的战力下,仅仅坚持了两天便土崩瓦解。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伊阳城,又能坚守多长时间? 伊阳城里,李自成自然是气怒的很,面对晋北军,他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从头到尾,被人按着打,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逃往伊水河的时候,刘宗敏也被人杀了。如果李助还在,一定会为困境中的李自成想一些良策,可惜李助早就死了,如今跟在身边的只有杜福冲、黄仲时这样的武夫。 最让李自成生气的是,王家小娘子也丢了,一想到杨小娘子绝美的容颜,就觉得肉疼,直入心口挖去了一块肉一般。 “诸位,现在如何是好,晋北军强横不可敌,我部紧守伊阳能成?” 杜福冲早想过这些了,所以一听李自成问起,立刻拱手道,“闯王,决不能死守伊阳,伊阳离我顺阳府太远,反倒是朝廷兵马前来更容易,如今永安和登封的情况不知怎样了,一旦尚可喜解决了东边的问题,率兵前来,我部可就要被困死在伊阳城了。” 杜福冲说完,余者就点了点头,其实杜福冲所虑也属正常,对贼兵来说,邓州顺阳才是老巢,这伊阳与顺阳隔着一座伏牛山,在这里久待,能安心就见鬼了。 李自成现在头疼得很,真想好好睡上一觉,可人越不顺心的时候,坏事越找上你。傍晚过去了,晋北军依旧没有攻城,倒是在城下不远处埋锅造饭,浓浓的肉汤香味儿顺着北风飘进了伊阳城,倒把守城的贼兵馋的哈喇子往外流。 双方还算平静,李自成也安定了不少,坐在屋里喝着粥,寻思着到底该怎么办,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去,原来是刘芳第到了,还以为是晋北军夜袭呢,李自成抹抹嘴,慌慌张张的去摸立在桌旁的大砍刀,“是不是那群晋北蛮子打过来了?” 刘芳第吞吞口水,却是摇了摇头,他脸上惊魂不定,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闯王,出大事了,刚刚得到消息,晋北军大将奥尔格领万千多人抵达邓州城,已于今日末时对邓州城发起了猛攻。” 刘芳第的话刚说完,就见李自成的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此时李自成的脸也如刘芳第一样,变得灰白灰白的,怪不得那铁墨如此沉得住气,任由淮西子弟在伊阳城修筑防御工事,敢情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把目标放到伊阳城,尚可喜也是狡猾,猛攻登封的时候,还不忘分兵去打邓州城。 这邓州城就在顺阳南边,要是由着晋北军占据邓州,那十万贼兵马可就全部被困在邓州以北,伊阳城以南的地方了,向东入开封府,那是自寻死路,向西?开玩笑,去跟晋北军争地盘么? 李自成本来打算南下襄樊的,襄樊呆不住,还可以继续南下,如今大明朝廷对西南一带,以及巴蜀一带缺少控制力,去那里朝廷还能耐他如何?有从洛阳搜刮来的无数财宝,在那茫茫大山之中,休养生息,不出五年就能建起一股势力。可要是不能南下襄樊,在朝廷重重围困之下,就是有再多钱也没有用。 该怎么办?怎么办?李自成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哇哇大叫两声,举起大砍刀劈了下去,那可怜的桌子立马变成了两半。就在李自成怒火冲天的时候,周定山已经领骑兵启程去了邓州城,本来早就该随着奥尔格去邓州城的,但奥尔格却让他先把北边的事情解决掉,待空出骑兵之后,再南下帮忙。 奥尔格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虽然手握五千兵马,但人数还是不够用的,只是强攻邓州城,奥尔格自然不会怕,可若是攻打邓州城的时候,顺阳、淅川附近的贼兵放弃守城,全力驰援邓州城,那他某家人可就要倒大霉了。虽然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小,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不得不早做准备,有了周定山从伊阳城附近带来的骑兵,淅川、顺阳方向的贼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凌晨子时三刻,如今冬日隆隆,寒风肆虐,在外扎营可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于是乎,为了保持体温,晋北军半夜里练起了军阵,那一声声响亮的口号传到伊阳城里,把那些贼兵吓得魂都快惊出来了。大冬天的搞夜袭,那不是疯子就是蠢材,虽然半夜攻城的可能性很小,可贼兵们不得不爬起来严格戒备,因为晋北军半夜里偷袭的事情可没少干。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城头上的贼兵就开始骂娘了,他们看到那些晋北军士兵在外边跑了两圈,又成全结队的回营帐里睡觉了。 如今大明朝除了晋北军时不时的搞半夜紧急集合,其他兵马哪有这种训练方法。贼兵们被折腾的够呛,这又惊又吓的,晋北军还没打过来呢,自己就先折腾掉了半条命。 城头上的守兵不好过,李自成更不好过,顶着一对熊猫眼,双眼赤红,最终李自成还是决定撤,赶紧撤往伏牛山,不给晋北军围困伊阳城的机会,可怎么撤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了。 与晋北军交手多次,李自成也有点摸准晋北军的脉络了,这晋北军兵马调动非常灵活,那铁墨又是极为聪明之人,他不可能不知道伏牛山的重要性,会不派人守在南门外,等着淮西子弟出城么?突然间,李自成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细想一下,便让亲兵喊来了杜福冲和刘芳第等人。 丑时末,刘芳第副将倪奎帅四千兵马从东城门杀出,悄悄地绕到了北边。铁墨、海兰珠等人确实没想到贼兵会胆大到搞偷袭,所以防备松懈了许多,更何况天气寒冷,斥候兵总会有打盹的时候。倪奎小心翼翼的,很快就摸到了大营前十几丈处,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倪奎一声令下,顿时几轮火箭朝大营射去,很快晋北军大营到处冒起了火光。营中起了火,铁墨也被惊醒,他与海兰珠赶紧穿好衣服,匆忙出了营帐。 “盾牌手、长弓手听令,谨守外围,盾牌手向前,余者负责扑灭火源”陈耀峰虽然年轻,但指挥时已经有了一点大将之风。 随着各部都头领命散开,混乱的大营很快就变得有序起来,盾牌手封锁外围,长弓手殿后,以防贼兵趁乱突袭,而营中的火势也很快被控制住了。倪奎在外边看得真真切切的,见晋北军如此迅速的恢复秩序,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本来是要趁着火起突袭晋北军大营的,谁曾想晋北军反应这么快。可倪奎不能撤,他得到的命令是攻击晋北军大营,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咬紧牙关,握紧长枪,倪奎怒吼一声,领着一帮兄弟朝着晋北军大阵冲去,顷刻间,大营外响起了震天的杀声。火把闪耀下,刀光剑影,箭矢纷飞,伊阳城城北大营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惊动了停靠在伊阳城南的钱敏和丁路言。 第868章 大雪封山路难行 第868章大雪封山路难行 天色昏暗,根本不知道攻打大营的人有多少,不过听动静,一定少不了,怕大营失陷,铁墨有危险,钱敏和丁路言当即领着四千骑兵返回城北大营。只是他们这一走,马蹄声隆隆,很快就被贼兵发现,趁着这个机会,李自成直接下令放开南城门,全部兵马撤往伏牛山。至于攻打城北大营的倪奎所部,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群弃子,他们不死,伊阳城内近五万流寇大军就得死。 面对倪奎的几千兵马,本来压力就不大,等到丁路言和钱敏的骑兵一到,从后一掠,就将倪奎所部杀了个片甲不留,最后倪奎也死在了陈耀峰枪下。 当丁路言和钱敏出现在城北大营时,海兰珠就抿着嘴笑了笑,徐美菱却没看出什么,拉过海兰珠,沉着眉头问道,“你刚刚为何笑?可是出了事情?” “好叫妹妹知道,咱们丁总兵和钱将军中了人家调虎离山计了呢,如果我所料不差,现在伊阳应该是一座空城了!怎么样,妹妹有没有胆量随姐姐去城上看看风景?” “闭嘴,你是谁姐姐?”徐美菱最讨厌海兰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脸上不爽,还是裹了裹披风,提着刀朝伊阳城走去。 海兰珠也不以为意,点了锐锋营贴身跟随,两个铁娘子晃悠悠的去了伊阳城。这会儿丁路言也知道上了贼寇的恶当,如果贼寇真的有心要攻破北大营,不可能指派几千人来的,,满打满算都不够五千人,这时攻破北大营的架势么?丁路言多少有点脸红的,他也是带兵几十年的老将了,却被贼寇当猴耍了。 来到铁墨面前,丁路言拱手道,“督师,都是末将无能,没有细想,就仓皇来援,平白放走了贼寇。” 丁路言很在意,铁墨却没有当回事,李自成就算逃到伏牛山,又能如何,如果尚可喜能在李自成回援淅川之前打下顺阳,李自成就只能领着他的几万兵马躲在山上当野人了。而且,丁路言和钱敏仓皇赶来,也是因为不知实情,怕他铁某人出事嘛。 淡淡一笑,伸手扶住了躬身的丁路言,“丁总兵不必自责,这夜黑不辨,情况不明,稳妥些也是应该的。倒是李自成,果然够狠呢,用几千大军当敢死队,呵呵。” “谢督师宽慰,李自成这一走,多数是要走伏牛山的,请准末将率兵追击”丁路言说罢,钱敏也上前道,“末将也愿随丁总兵一起,还望督师应允。” 让丁路言和钱敏去追倒也无妨,李自成是这二人放跑的,这会儿他们估计憋了一肚子火呢,他们从后追击,说不定能发挥奇效呢,“二位将军既然如此诚恳,那本督师要是不答应,岂不成那蠢夫了?二位要去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答应本督师一个条件。” “督师请说!” “只可咬住贼兵,决不能硬来,只要能拖住贼兵三天,二位将军当记首功!” “督师放心,我等答应,莫说是三天,就是十天我等也要死死拖住贼寇!”虽然不知铁墨为何不急着硬攻贼寇,但其中必有深意。 伏牛山,地处伊阳城之南,中间隔着一座栾川城,可惜由于贼寇横行邓州日久,栾川城市场被袭扰,导致城池早已残破不堪,城中百姓有些路子的也都去了别处。栾川毫无防护能力,所以李自成根本没在栾川做停留,直接越过栾川,抵达南部伏牛山。 伏牛山,因状若卧牛,因此得名,山体逞东西走向,东西绵延四百多里,南北跨越八十于里,如此大片山脉,可算是贼寇最为喜欢的地方了。栾川县西南有一座伏牛山山头,名为鸡角尖,一块巨石立于山头,远远望去,形似一直曲颈高歌的雄鸡。 如今已是腊月,伏牛山上寒风肆虐,刮在脸上,如刀子一般,鸡角尖地势陡峭,路面又滑,贼兵行走艰难,好多人脚下打滑,额头磕在石面上,顿时磕的头破血流。如今的伏牛山可不是后世,那时候伏牛山乃中原风景名胜,适于游览,可今日伏牛山茫茫山林,气候恶劣,没人愿意久待的。 几百里伏牛山,真正适于居住的也就是老君山,因为那里有着一座老君庙。自从上官文肆虐伏牛山后,就霸占了老君山,山里的道士逃的逃,没逃的也被杀掉为了山中野狼。从鸡角尖往老君山要向西走,如今已是傍晚,冬天黑的又早,按说应该停下来扎营休整的,但李自成却没有这么做,坐在平整的石面上休息了一下,再次领着人向西而去。 大冬天里,寒风刺骨,李自成却走得满头大汗,这里是伏牛山,马匹早已被杀掉丢在了山下。 老君山附近方圆三十里,是茫茫原始丛林,刘芳第曾随上官文、酆泰等人在伏牛啥驻扎过一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伏牛山的地头蛇,可对三十里地的原始丛林,依旧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山林之中,阴冷潮湿,寒气逼人,夜幕下,就如同置于地狱之中一般,寒风掠过,传来一阵阵呜咽声,好似有一群老妪在哭。 李自成靠在树上喘息着,这些年大多时候都是以马代步,何曾如此两只脚行走山峦过,所以李自成很累,休息着,不知不觉中竟低头打起了盹。突然一阵寒风袭来,李自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接着抬起头面露惊恐之色,大砍刀护在胸前,双目圆睁,满是恐惧,看着四周,久久之后,方才叹口气。 李自成不敢对别人说,他很怕,真的太怕了,他怕的不是那些要他命的晋北军,晋北军厉害又如何,大不了把这条命给他们便是了,他李自成享受了这么多年,就是死了,也够了。 可是还有其他怕的东西,李自成一直不信奉神灵,更不信奉地狱,如果有神灵,他李自成早该死了,不可能活到现在,可就在刚刚,他做了个梦,在梦里,看到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有老有少,大多都是女人,她们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血污,还有的人身体浮肿,就像用热水煮过一般。 最让李自成惊恐的是,有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眨着两个羊角辫,她全身赤裸,覆盖着一层焦黄的疤痕了。 不知怎地,梦中看到这些,竟然有种比死还要怕的感觉,难道他死了以后,要下地狱,还永世不得超生? 李自成怔怔的站在树下,脸上一点凉意传来,伸手摸了摸,那张俊美风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下雪了,雪花好大,前路漫漫,大雪飘落,是好事,还是坏事? 崇祯八年年末这场雪来的特别大,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至少钱敏和丁路言是不喜欢的,因为这场雪彻底断绝了他们继续前进的可能。鸡角尖地势凶险,大雪封山时,还让士兵们行进,那是对兄弟们不负责。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凉意,钱敏拔出佩刀发泄似的看着面前的石块,“娘的,老天爷也着实不长眼睛,偏偏这个时候下雪。” 丁路言却沉静的很,他久在洛阳任职,对伏牛山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伏牛山山头林立,地势极为复杂,就算李自成是这里的地头蛇,想要轻易越过伏牛山也不可能的,拍拍钱敏的肩头,宽慰道,“钱将军,莫要着急,这么大的雪,咱们上不了山,贼寇也下不了山,你们听说过么,大雪封山,下山更比上山难。” 丁路言说的一点都没错,李自成面临的境况比晋北军要难多了,不过好在离着老君山不远,亥时大雪正盛时到达了老君庙,不过山上这么多人,仅仅一个老君庙哪里容得下,所以大部分贼兵都在外边挨冻。老君庙里的道士虽然被上官文杀的杀赶的赶,但庙中一些建筑还是保留着的,当时杜福冲还曾纳闷过,但后来上官文才说怕得罪神灵,没敢破坏庙中建筑。 说起来可笑,可也是上官文这点仁慈,留下了老君像,高高在上的太上老君,手抚拂尘,浓浓的白眉直视前方,曾经对这些神灵看也不看的李自成,竟然跪了下来,还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杜福冲愣住了,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王头领已经变了,也预示着淮西大军的末日要到了,因为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拜神灵的,因为强者只信奉自己,因为他们的霸道凶狠,所以才在乱世之中杀开一条条通天大道。 就像那铁墨,所处困境,换了他人,估计早就死上十次八次了,可他忍了下来,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纨绔、懦夫、蠢材的时候,他离开了暗庄堡北上草原,在不可能的情况,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当年铁墨所饱受的屈辱,多少人能懂?但那个人一定没有拜过神。可闯王呢,如今手中依旧有四万兄弟,顺阳、淅川还在,邓州也未必会丢,他却开始失了信心。 老君庙里寒风肆虐,雪花飞舞,一个个贼兵蜷缩着身子,就像待死的乞丐,黑夜之中,山林如一张巨口,散发着一股股苍凉之意。 宣和四年这场大雪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到腊月初九,可见整个伏牛山白雪皑皑,犹如北国冰原,茂密的松林裹上了银装,山间大雪,踩上去没过膝盖。巳时,铁墨打马赶到伏牛山下,裹着厚厚的披风,仰望伏牛山,顿时长叹一口气,有时候真的得感慨一下大自然的伟大,在这一场天降大雪之下,就是有几万大军又如何。 人类一直妄图征服天地,可谁想过,天地一直将人类当做玩偶。 从鸡角尖上伏牛山已经几无可能,裹着厚厚的披风,呼口气,白雾缭绕,面前是一张行军地图,乃是丁路言用四年时间勾画的伏牛山详细地貌,“督师,鸡角尖地势凶险,本来就极为难行,如今大雪覆盖,从此地上山恐怕会平添许多无谓伤亡。从这鸡角尖过伏牛山,最好就是向西进入老君山地界,再行向南,末将以为此刻贼兵很可能就驻扎在老君山,所以,我军可从太平镇进入老君山之南。等贼兵撤出时,突然杀出,定能杀贼寇一个措手不及。” “嗯,从太平镇上老君山,凶险如何?” “只要小心,应该无事!”丁路言对山林作战也没有太多研究,更何况还下了这么大雪。 铁墨寻思了下,对黑云龙道,“云龙大哥,拉上你的人马替下钱将军和丁总兵的人,你的目标就是最大限度的杀上贼兵,无需纠缠。” “好的!”黑云龙领命而去,钱敏还好,丁路言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本来追击贼寇的任务就是他和钱敏的,现在却分给黑云龙,督师这是什么意思? 铁墨换黑云龙去老君山,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晋北军十几万,但真正熟悉山林作战的,也就黑云龙手下的两千多人。这两千多人早年间活跃于大梁山,后来又在少华山和太华山上,铁墨便与尚可喜设法将这些人训练成了一支山地作战部队。一直以来,这支兵马很少露面,这次算是派上用场了。 离开大帐之后,丁路言就冲钱敏发起了牢骚,“钱将军,刚刚督师是何意思?是嫌弃咱们不成,好好地竟把事交给了黑云龙了。” 丁路言不懂其中的事情,但钱敏却是晓得的,他笑了笑,拱手道,“老将军休怒,督师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老将军有所不知,黑云龙将军麾下有一支奇兵,号称山地特种兵,乃督师等人亲自训练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在这深山老林中摸索,早年间,还曾在大梁山雪地之中训练,派他们去,也是物尽其才了,倒不是小瞧咱们,别说咱们,就算周将军和刘将军也没用。” “山地特种兵?”丁路言是个不服老的人,什么山地特种兵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倒要亲眼看看这些人有什么能耐。 大雪初停,黑云龙所部两千余人从栾川县出发,抵达老君山东北部太平镇,半个时辰后便开始了登山。就在这一天,尚可喜所部也对南部顺阳发起了猛攻,与此同时奥尔格所部让出邓州城,大军集结北上,大有支援顺阳,与尚可喜合力夺下顺阳城的架势。 第869章 真人快打 第869章真人快打 奥尔格这一行动,大大的出乎邓州守将薛赞的意料,如今薛赞可是心惊不已,如果顺阳丢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守着邓州做什么,为晋北军守卫南部门户,那不成晋北军的看门狗了? 于是乎,奥尔格大军刚刚离开一个时辰,薛赞就点齐兵马,从后追赶,可惜抵达张村镇时,被半路埋伏的奥尔格率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经过一番恶战之后,薛赞重伤,领出城的几千兵马也是伤亡过半。薛赞只能往后逃回邓州城,但迎接他的不是城头子弟兵,而是换成了史森明和周定山,薛赞立在马上,只是朝城头喊了一句,一枝箭矢飞来,瞬间要了薛赞性命。 顺阳城外,尚可喜领大军放开北门和西门,只围南门和东门,这就是尚可喜的聪明之处,四面围城看似万无一失,但容易激起贼寇凶性,这顺阳城可是李自成所谓的王都,多年来将顺阳城修筑的城高墙厚,至于城内守兵也还有万余人。 万余贼寇,依靠城池,真要起了拼命之心,那就算攻下顺阳,损失也不会小,这一战,尚可喜只想要顺阳城,并不求有效杀伤。至于放开西门和北门嘛,看似给了两条路,实际上贼兵只能往北逃。 北边有淅川城,还有可能随后赶来的李自成大军,可西边呢,难道入永兴军路跟晋北军争雄关中?开玩笑,躲还来不及呢,还望晋北军腹地插,那不成傻子了么? 所以看似是两条路,实际上只给贼兵留了一条路,尚可喜想的很简单,现在邓州城已经被奥尔格拿下,贼兵失了南入襄樊的机会,如果把所有贼兵都集中到淅川,到时大军围困,定可一举歼灭李自成势力。 李自成一直很看重顺阳的,因为这里可是他的老巢,所以离开时不光留下了大将柏仁,还将武阳留下来帮扶柏仁。这武阳乃是当阳人,幼时家境不错,文采一流,在贼兵之中,除了李助,当属他最通兵法文墨了。该怎么说呢,李自成心思是好的,但他看人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武阳是有几分能耐,但同样也有着不少毛病,首先说话做事娘娘腔,跟个太监一样,很招人烦,其次,武阳性格傲慢,好像谁都瞧不起。 自从李自成领兵走后,没了掣肘,武阳就开始对顺阳城大小事务指手画脚了,有时候城头守军如何轮班,他也要管上一管。起初,柏仁还能多加忍让,可见武阳不知收敛,越来越放肆后,顿时就有点生气了,这不,看见武阳从王府里走出来,柏仁抖着大胡子,没好气的哼了哼。 柏仁不给武阳好脸色看,武阳那眼高于顶的性子,更不会给柏仁好脸色了,走过的时候,还翘着嘴,不阴不阳的哼道,“粗鄙武夫,不值一提,双腿打岔,宛若街头杀猪屠狗辈!” 武阳这张嘴,真的是太损了,要是说别的,柏仁为了大局也就当做没听见了,可偏偏说什么杀猪屠狗辈。柏仁没从贼兵之前,是边远镇一个劁猪匠。自打当了流寇头领后,柏仁最痛恨的就是再提以前的事,也许武阳也就是顺嘴一说,可恰恰触动了柏仁的痛处,只见柏仁大吼一声,跺着脚怒道,“你这假男人,这般急着,是会你的想好夫君么?” 柏仁大小生长于市井之间,若论说理斗法铁定不是武阳的对手,可论起损人来,可以连说十句话,不带一个脏字的。可不嘛,听柏仁这话,旁边有几个士卒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两声,武阳气的够呛,白皙的脸变得阴沉起来,挑着细细的眉毛出声道,“你说谁是假男人,你才是假男人,不要脸的东西。” 武阳不骂还好,这一骂笑得人更多了,因为武阳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不就活脱脱的小女子声音么?再配上那白皙红润的脸蛋,简直就是花楼里的兔相公啊。 “你....你们....等着....”武阳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时间说不出话了,最后甩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把武阳气跑了,柏仁也收起笑容,对旁边手下道,“行了,都别笑了,赶紧去城头上检查下,可别让官兵捡了便宜。” 众头领自然应声去做事,不过没一会儿,副将胡俊又返了回来,“柏大哥,姓武的为人阴损,睚眦必报,今日你让他栽了这么大面,后边可得小心点才行。” “放心,武阳虽然为人不怎样,但还不至于勾结官兵,害胡某吧?”柏仁就是这个毛病,有时候容易得罪人,却偏偏又不把人往坏处想。 胡俊眨巴眨巴眼,他心里一阵无语,咱家柏仁大将军怎么这么天真呢,如果是以前,武阳还真没跟朝廷勾结的心思,可现在邓州城被围,闯王又被堵在北边没个消息,武阳那人心思活络一些,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胡俊知道武阳小心眼儿,有意提醒下柏仁,哪曾想柏仁这个大老粗混不当回事儿,没办法,胡俊只能瞒着柏仁指使亲信兄弟去盯着武阳点。顺阳城里不是很太平,尚可喜这边却很安静,腊月初九,尚可喜大军围城,一点动静都没有,腊月初十,依旧没有动静。 这下柏仁就开始纳闷了,那个尚可喜到底想干嘛,难道专门领着大军跑到冰天雪地里挨冻的么?终于,到了腊月底,晋北军终于开始行动了起来,长弓手封锁城头,兵卒护着上百辆奇怪的东西来到了城墙外,只见那东西像是投石机,却又比投石机轻便许多,看了半天,柏仁也没看懂这是个啥玩意儿。 尚可喜是个实在人,很快就为城头贼兵解答了疑惑,这确实类似于投石机,但制作轻便,投重量更轻,投掷石块不行,但投掷霹雳火弹还是可以的。 这两天尚可喜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他让人堵住城墙外围,严密封锁,另派王奥等人去伐木打造简易投石机,这些投石机质量虽然不怎么样,但支撑这一场攻城战还是可以的。顺阳附近百里平原,哪来的石块让尚可喜用,所以柏仁一直没防备过投石机攻城,可他偏偏忘了刚刚下了一场雪。雪后却是不适合攻城,不过大雪给晋北军带来不便的时候,也同样带来了一样好处,不是没有投石机嘛? 就让人去堆雪球,这雪球人人会堆,而且还比石块弄得简单方便,两万大军一人弄一个,就是两万个大雪球,所以当一排排大雪球没推倒阵前后,柏仁吓得脸都绿了。 随着尚可喜一声令下,上百破投石机一起投掷,第一轮大雪球划着优美的弧度砸到了城头上,虽然很难砸死人,却可以砸伤人,一个贼兵杵着长枪,连人带枪一起钻进了大雪球里,等到被人扒拉开来,整个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有的雪球落到坚硬的城墙上,立刻变得粉碎。柏仁所部被百余个大雪球砸的晕头转向的,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雪球砸,柏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柏仁不好受,尚可喜也在那气的呲牙咧嘴的,也不怪尚可喜生气,仅仅第一轮投掷,就散架了好几辆投石机,知道这仓促弄出的玩意质量不过关,可他娘的是不是也太过分了,这哪里是投石机,简直就是一堆豆腐渣啊。尚可喜不好意思去埋怨王奥,顿时冲着离着最近的李元庆怒道,“李愣子,你弄得这是什么玩意,你自己悄悄,才一轮投射,就毁了七辆,你到底能不能行,不能行回家跟你婆娘奶孩子去。” “你....尚大嘴,你放的什么屁?后边不是还有么,坏了,你再不上不行,李某人又不是那群木匠师傅,能给你撑起这些个玩意就不错了,你还想啥?瞪什么瞪,真当老子怕你了?” “李愣子,你说什么?”尚可喜也是暴脾气,哪能怕李元庆。 晋北军的士卒大都知道这两位不对付,好像这俩人见面两天不打上一架都不正常,可这阵前开打,是不是太过了?杨虎、王奥一看二位将军这架势,吓得白毛汗都立起来,赶紧跑上来一人抱一个,等着分开了,王奥才急声劝道,“尚将军,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投石机都是末将监制的,与李将军没什么关系。咱们不是还有备用的么,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备用的补上,赶紧往城头上投射。” 王奥真的很干脆,这完全是要用数量弥补质量了,至于最后效果如何,鬼知道呢? 柏仁本来心慌慌的,趴在城头上一看高大将军和牛大将军差点没打起来,顿时喜上眉梢,不过没高兴一会儿,大雪球又飞来了,这次大雪球再没停下过,整整投掷了半个时辰,等到那些投石机都散架,大雪球还剩了一半。不过此时整个顺阳南城墙过道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填满了,好多倒霉的贼兵已经被雪堆埋起来了。 晋北军是没攻城,可柏仁却忙着指挥众人拿着各种工具掏雪,对峙了这么久,柏仁就不知道自己打的是哪门子仗,开玩笑,你把投石机都耗干净了,还不攻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用雪把顺阳南城墙给淹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晋北军依旧没有攻城,不仅如此,城外晋北军阵前,两位将军还上演了一场真人pk,二位大将军那可都是绝世猛人,尚可喜持着双锏或砸或劈,李元庆也是毫不相让。估摸着二位将军是真打疯了,王奥和杨虎想上去拦着,没一会儿就被二人揍了回来,没办法,杨虎一狠心,让人找来两张大网子将两位丢人现眼的大将军网了回去。 虽然不能打架了,但二人还是骂骂咧咧的,等到全部会押回大帐,两个虎虎生威的大将军反倒不骂了,尚可喜一摸下巴,揉着发青的地方,瞪眼怒道,“老李,你还真下死手了?” “咦,真是奇了,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么?还要演的真一点,行了你也别等你的牛眼了,老子屁股上不也被你来了两下?” 尚可喜平日里就口无遮拦的,这话一出口,直把尚可喜噎的脸都黑了,这叫什么话,谁对着你屁股来两下了,这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有什么不良嗜好呢。 杨虎和王奥面面相觑的,一时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尚可喜也懒得解释,挥手道,“王兄弟,速去传令,今夜多放暗哨,估计贼兵会夜袭。” 听尚可喜这话,王奥和杨虎这两个实诚人立马就明白了,敢情两位将军是在演戏呢,可这戏演的是不是太真了点?还有,那近二百豆腐渣投石机都是幌子?王奥一开始还纳闷要怎么攻城呢,因为就算用大雪球把顺阳城四面城墙过道都埋了,想要爬上顺阳城头都不容易。 顺阳城里,柏仁高兴得很,因为他发现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那尚可喜与尚可喜素有嫌隙,好像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少干过,这次他们又闹了矛盾,晋北军大营定然防备松懈,若是能趁夜破了晋北军大营,这顺阳城之围也就解了。仔细说起来,尚可喜和李元庆的计策并不算多高明,只不过二人演的太真了,不由得柏仁不信,而恰恰城中有点头脑的武阳正琢磨着如何阴柏仁,根本没留意到城外的异常。 亥时,为了不引起城外晋北军的注意,柏仁还有一从北门潜出,从西边绕到晋北军城南大营侧翼。次日丑时初,确认营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后,柏仁下令开始了夜袭,结果让柏仁吐血的是攻进大营外围,挥刀砍下去,竟发现那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人却依旧屹立不倒。 是假人,今日本该有一轮明月的,奈何最近是阴乎天,跟本没有月光,这也导致了柏仁杀到近前才发现是假人。 不好,上当了,柏仁当即掉头要下令撤回,这时一声大吼,就在自己刚刚藏身的西侧,亮起了一片火把,一批烈马奔来,马上一名黑甲勇士,“哈哈,贼子,你果然上当了,高某在此,可愿降否?” 第870章 军纪涣散的流寇 第870章军纪涣散的流寇 柏仁也是狂放的猛汉,哪里肯降,双臂撑开,拎着大刀冷笑道,“姓李的,把某家当成什么人了?人活一世,但有一死,今日老子就跟你们拼了!” “是条好汉”尚可喜嚷声赞了一句,却又拨马往回走,这下柏仁可就纳闷了,他心里一阵呐喊,咱们来单挑啊,你高某人不是一直自诩天下第一勇将的么,来斗将啊。 不管柏仁心中如何呐喊,尚可喜终究是没回身,不久之后箭矢纷飞,柏仁带出来的人瞬间死伤一片。胡俊手持一把圆盾,挑落箭矢,扑上去想要拼命,可随后撞上了晋北军的盾牌阵封锁,就连胡俊,也被几杆长枪刺死在厚重的盾牌前。 柏仁与胡俊虽然名义上属于从属关系,实则亲如兄弟,见胡俊惨死,柏仁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拎着钢刀扑了上去。柏仁不可谓不猛,但终究是一个人,十几名盾牌手慢慢将柏仁围在中间,当包围圈缩小到一定程度后,四周几面盾牌狠狠地撞向柏仁,几个回合,柏仁就被撞的胸口下瘪,鲜血溢出嘴角。 解决了柏仁和胡俊所率的偷袭兵马后,尚可喜打马快速来到顺阳南门,此时南门已经洞开,还可听到城中传来一阵阵厮杀声。 崇祯八年腊月二十二辰时,晋北军历经三个时辰恶战,终于夺下贼兵老巢顺阳城,此战,灭贼兵万余人,其中守将柏仁、胡俊阵亡,武阳则领着三千多残兵逃向了北边的淅川城。 老君山上,躲藏在老君庙中休整的李自成大部兵马可不知邓州和顺阳已经陷落,他们还梦想着回到顺阳好生休息,随后在出邓州进入襄樊之地。腊月十三,李自成觉得差不多可以下山了,便下令刘芳第为先锋,前头开路。李自成自觉地应该万无一失的,因为大雪过后的老君山根本无法展开大规模的交战。 老君山绵延数十里,山上遍布老林,树木又多一松树为主,行走在白色雪原,可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刘芳第对老君山非常熟悉,可以说这里每一条路,每一个石洞,每一个山涧他都清楚,这也是为什么闯王让他当先锋的原因。刘芳第对自己的本事太自信了,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自己走过的地方,竟然藏着一支神秘的兵马。 雪地里,趴着一些人,这些人身穿白色披风,全身罩在白色之中,就连头上也是白色厚布做的帽子,他们趴在雪地中与大雪融为一体。眼看着刘芳第陆陆续续的过去,黑云龙并没急着发起进攻,当队伍行进到一半时,他右手握拳,随后摊开,接着伸出三根手指,当最后一根手指收起,山道两侧埋伏的士兵立刻现身,他们手里握着一把短小的弩,扣动扳机,簌簌声中,那摆出长蛇阵行军的贼兵一下子倒下了一片。 刘芳第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就连赶路,都爱走在最前方,当身后有异响传来,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兵马躺下了一片,紧接着两侧发出一片震天响的杀声,一群穿着白色披风的古怪兵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如雪原恶魔一般。 这些人脚下踩着雪橇,迅速移动,手中的骑兵刀划过,队伍后方的兄弟立刻陷入了大乱。刘芳第到底是沙场老将了,虽然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古怪兵马,但他还是大吼道,“不要乱,收缩阵型,对方人少,结成紧密阵型,待闯王大军前来。” 刘芳第所言,也是眼下最妥当的办法,不过刘芳第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当他刚刚把剩余几千残兵集结起来,那些晋北军士兵却不靠近了。黑云龙指挥各队兵马分散开来,各小队找到各自位置,蹲下身摸了摸,就从雪堆中揪出绳索,用力一拉,一个如竹排一样的木排被拉了起来,这木排每一个足有十几根圆形粗木棍集在一起,一头被削尖。 每十个人拽住绳索一端,绳索又很长,划着雪橇,朝刘芳第好不容易组成的方阵撞去。这是一种真正的撞击,尖锐的木排撞到外围贼兵身上,顿时就会倒下好几个人,随着伤亡越来越多,刘芳第所部阵势越是越来越乱,最后就连刘芳第也失去了理智,如此这般被动挨打,还不如找机会拼命呢。 贼兵在刘芳第的额命令下想要拼命,可晋北军士兵有雪橇相助,大雪之上滑行速度飞快的很,哪里追得上?等到把刘芳第的兵马引得散架了,这时候就显示出晋北军协同配合的能力了。明明刘芳第是占据人数优势的,可看上去,人数占优的却像是晋北军一般。 老君山南部杀声震天,李自成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一脸的震惊之色,晋北军可真难缠,连冰天雪地里都能埋伏一支骑兵,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丁路言有幸观察了黑云龙的山地作战方法,此时他可是一点怨气都没有了,这山地特战兵果然不同凡响,行进、配合、陷阱、刺杀,运用的神乎其神,两千多人,却比万余大军还好用。 李自成命令大军匆匆赶到老君山南林一带,白雪皑皑的林间地面上到处都是血渍,又是晋北军。李自成脸色狰狞可怖,厉声喝道,“杀,杀了这些狗娘养的。” 这一次,李自成也想打一下了,明明自己占据优势,为何要处处挨打,哪怕损失惨重,也要吞了这些敢跑到老君山打埋伏的朝廷鹰犬。当李自成激起了血性,也自然给士气低落的贼兵灌注了一点力量。刘芳第还在苦苦支撑,得李自成一声命令,杜福冲、黄仲时等人立刻将大军铺展开,散成一排,慢慢朝游弋在南部山林之中的晋北军士兵扑去,黑云龙也没想到李自成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一时不查,有不少兄弟被那些贼兵围起来砍杀。 跟大量贼兵硬拼实为不智,黑云龙吹声口哨,就见余下定军士兵滑起雪橇,迅速朝西边逃去。李自成是有点疯了,但还没疯到会领大军去追,赶走了晋北军,来不及休整,丢下那些尸体慌忙沿着印象中的山道南下。 贼兵南逃,黑云龙领兵复还,咬着贼兵尾部一路袭扰,总之,李自成虽然逃出了老君山,可这一路上根本不太平,陆陆续续死在晋北军手中的,加起来也有个三四千人了。 来到伏牛山南部西云镇,李自成躺在床上休息着,紧闭着双眼,脸上满是灰尘血污,真的是太累了,连洗脸的欲望都没有。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李自成不得不坐起来,应答一声,杜福冲推门走了进来,“闯王....邓州...顺阳陷落....” “嗯,邓州、顺阳”李自成眯着眼嘟嘟哝哝的,突然间双目睁大,直接从榻上站了起来,“邓州、顺阳丢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薛赞和柏仁是干什么的?” 杜福冲低着头,一句话不敢答,不管闯王如何生气,邓州和顺阳确实丢掉了,也就是说,大军逃出伏牛山,南下襄樊的美梦破灭了。如今邓州和顺阳被破,可供大军驻守的也只剩下淅川城了,虽然淅川城还算坚固,但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当初闯王真不该听信他人之言,好好在湘南待着那还有这么多事,非要去抢洛阳城,洛阳可是大明中原重地,那是朝廷的底线,不管是朝廷,还是铁墨,都不会眼看着洛阳落到草寇之手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 南边的路被堵,北边又过不去,西边是晋北军的地盘,东边要面临两京兵马重重阻拦,眼下真的是陷入死地了。李自成苦思冥想,可又能有什么办法? 久久之后,李自成一脸颓败的瘫坐在榻上,眸子里的精光渐渐消散,当杜福冲以为李自成决定投降朝廷,委屈求全的时候,却见李自成突然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点近乎病态的笑,“哈哈哈哈....回淅川,嘿嘿,老子要回淅川,狗娘养的铁墨,以为老子会认命么?” 李自成在笑,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是毒蛇一般的目光,哪怕杜福冲,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李自成可是很少这样的,每当这样的时候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 腊月十四,李自成回到了淅川城,同日,铁墨也登上了老君山。若问老君山什么最吸引人,不是老君庙,而是登山望云海。清晨,寒风吹拂,打乱了长长地发丝,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高耸的中鼎之上。 放眼望去,云潮涌动,犹如在脚下,大风吹来,风起云涌,遮蔽了千里翠峰,一个个勇气的浪潮,仿佛大海里的波涛。翠峰若隐若现,似那沉舟侧畔,千帆争渡,立于虚幻之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看风起云涌,江山尽在掌中,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极顶我为峰,云升雪落,天地一片白茫茫。 铁墨并没有在老君山停留太久,大军过伏牛山,很快就来到了淅川城外,而尚可喜、奥尔格也已经于昨日抵达淅川城外围。这一次,晋北军没有在玩什么围三缺一的把戏,四面合围,大有不灭李自成,誓不罢休的架势。 淅川城里虽然还有这近五万贼兵,可这些人各个面带菜色,无事时耷拉着脑袋,他们都知道,属于淅川城的末日快来了,当城破之日,他们的命运会如何?这些贼兵已经没了斗志,他们再也不想打下去了,打到现在,很多人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场场仗打下来,丢了那么多性命,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仅仅流寇失去了希望,就连李自成也陷入了慌乱之中。 一日后周定山领兵抵达,至此,已有六万官兵围在淅川城四周,以晋北军之战力,再以城中贼兵颓废的士气,也许他们只要发动一次总攻,淅川城就会土崩瓦解。 此时李自成的心态也已经变了,牛金星更是晓得淅川是绝对守不住的,所以他已经暗中建议李自成南下。不过必须是小股部队悄悄地南下,其他大部队则用来拦住官兵主力,吸引火力。 事到如今,李自成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李自成如此心态,也导致他对手底下的人缺乏管束,如此一来绝望之下的流寇军心涣散。城内流寇大肆抢夺,稍遇抵抗,便挥刀杀之,至于家中女眷,自然不能幸免,这一夜,淅川城在哀嚎,大地在流血。 大头领王仁泽躲在将军府里,屋里燃着几个火盆,几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被绑缚在地上,那几个女子都是面容姣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她们年长者三十出头,年幼者不足十二。王仁泽狰狞的笑着,拽过一名女子 淅川城已经变了,这里不是一座城池,而是坠落者的天堂,黄仲时抱着头缩在墙角里,他在瑟瑟发抖,近了还能听到一点微弱的抽泣声。 黄仲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起兵不是说要反抗朝廷暴政么?为了大业,开始的时候劫掠百姓还可以理解,可现在又是在做什么,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其实黄仲时并不是李自成的老兄弟,更不是高迎祥的老部下,他本来是荆门一名把总,后来被人诬陷贪了军饷,一气之下,杀了顶头上司,为躲罪责才依附贼兵的。 几年间,李义军所作所为,他还能忍受,可今日疯狂举动,已经触动了他的心理底线。黄仲时有一帮好兄弟,虽然人数不多,但还是听从黄忠是的吩咐,没有参与到淫辱全城的举动中去。 第871章 疯子 第871章疯子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你给句话啊,兄弟们可都等着你呢!”有的人有些急了,因为他们再不允许自己这般默不作声的待下去了,听到那一声声怒吼,心中难安,就在刚刚,一个疯子把一个婴孩放到锅里煮了,那场面,一想起来就觉得怕。 黄仲时长呼口气,抬起头时,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兄弟们,这一次是死是活,只看天意,去南城,打下城门,迎晋北军入城。” “是!”众人拱手应声,随后一起跑向了南城,丑时初,义军头领黄仲时不忿农民军近期所作所为,率领部下三百余人打开淅川南城门,尚可喜、史森明、周定山三员猛将领兵入城,随后奥尔格引大军攻上南城墙,仅仅过了一个时辰,淅川东西大街南部全部陷入晋北军之手。与此同时,尚可喜、耿仲明引大军猛攻北城墙,那些活下来的淅川百姓也加入了晋北军的行列,他们帮忙抓捕那些落单的贼兵,有的贼兵还被疯狂的百姓抓住后砸成了肉饼。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贼兵、晋北军、百姓全都加入了这个复杂的战场,贼兵从未想到,那些软弱可欺的百姓疯狂起来,也是那么的可怕。 将军府外,已经可以听到一阵阵怒吼声,晋北军已经离着将军府越来越近,杜福冲引两千亲信堵在大街中央,前头有一员大将挥舞钢枪,锐不可当。是尚可喜么? 呵呵,晋北军勇将,果然是名不虚传,杜福冲知道自己必死,可在死前,他要与这位晋北军豪杰大战一场,一抖马缰,名驹闪电般窜出,“某乃杜福冲,素闻将军勇烈,今日可否与杜某一较高下?” 如果是别人,尚可喜不屑搭理的,只需一阵弹雨,便可去了性命,但面对杜福冲,尚可喜却希望给他一个更有尊严的死法。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便是惺惺相惜,依旧不会手下留情,尚可喜打马奔跑,一把亮银钢枪,如一条灵活游龙,最终杜福冲还是没有敌过尚可喜,当长枪刺穿小腹时,杜福冲笑了。曾几何时,他杜福冲也曾梦想过叱咤疆场,成为霍去病那样的大好男儿,可理想与现实总会有着很大差距,在忠义之前,梦想变得那么的遥不可及。 杜福冲战死,长街之上,贼兵纷纷投降,而此时刘芳第也已经死在了周定山手中。 将军府里,王仁泽尽情的发泄着,暖屋之中躺着几个女子,其中三四个人已经没了声息,一个女子脖子上少了一块肉,血淋淋的,看上去狰狞可怖,看伤痕,就知道是被人咬的。没人知道李自成是人还是鬼,他哄着双眼,赤着下身,仿佛已经不知世间廉耻为何物,他要享受,无穷的享受,最好能死在享乐之时。 突然间,王仁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女子身上爬起来,脸上带着些兴奋的潮红,嘿嘿傻笑,“老子有钱,哈哈,老子还有钱,老子要收买你们,收买你们,你们都是老子的人,都是老子的人....” 疯狂的嘶吼着,王仁泽抓起立在旁边的钢刀,就那样赤着下身拉开房门跑了出去,他跨过走廊,来到了西院之中,那里有一间厢房,房间里放着几十口箱子。此时的王仁泽已经陷入了半疯癫状态,他竟然想用这些钱财,收买整个晋北军。两个士卒守在门口,见王仁泽如此前来,微微一愣,刚要说声话,却见王仁泽挥刀看来,口中还哇哇大叫,“叛徒,都是叛徒,不准动老子的钱,老子砍死你们....” 两个亲信士卒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疯狂的王仁泽砍死在门前。高兴地踹开屋门,丢了钢刀,王仁泽抱住一口箱子嘿嘿傻乐,老子有钱,有钱就有希望。 砰,一声巨响,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员银甲大将来到门口。周定山朝里边看了两眼,当看到王仁泽那疯狂的样子后,顿时冷笑一声,“没想到曾与闯塌天以及满天星齐名的王仁泽竟是这个德性,当真是枉为男儿,来呀,将此人绑了!” 几名士兵冲上去,将已经半疯癫的王仁泽绑缚起来,周定山来到一口大箱子前,回到砍断铁锁,抬手打开了箱子,可往里边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了。本来箱子里应该是府库财富的,可现在竟变成了一堆碎石头,周定山还不肯相信,大喝一声,亲兵纷纷上前,他们打开余下铁箱,最后纷纷摇头,“周将军,都是石头!” 石头?怎么会变成碎石头?周定山气的双目圆睁,一把将王仁泽提了过来,“姓王的,箱子里的钱财呢?藏哪里了,说不说,你信不信本将让你生不如死?” 哪曾想李自成竟然不怕,他微微愣了愣神,双眼一瞪,竟然流出了浑浊的泪水,他双手张牙舞爪,口中大声叫骂,“狗娘养的,你把老子的钱弄哪去了,狗娘养的,老子跟你拼了....” 周定山懵了,王仁泽已经疯了,看他现在表现,根本不似作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王仁泽也不知实情?周定山一脚将王仁泽踹翻在地,王仁泽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几个亲兵按得死死地。王仁泽打着哆嗦,口中喃喃自语,“钱,老子的钱.....刘长路,你也是个反贼,反贼,都是反贼,还老子的钱!” 等着城内肃清的差不多了,尚可喜才派人迎铁墨和海兰珠进城,二人并排而行,直入将军府内。淅川本是杜福冲老巢,如今却成了王仁泽的放浪地。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扑入鼻中,房中躺着几个死去的赤身女子,还有几个人脸色苍白的蜷缩在角落里,铁墨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王仁泽吃人喝血,奸淫掳掠,义军败类,若论坏,当属王仁泽。让人将尸体清理出去,又安抚一下那些受惊女子,等闲杂人都离开后,海兰珠才蹙着眉头轻声道,“这王仁泽,可真是个疯子。” “疯子又如何,反正他已经活不过今日了”铁墨会让王仁泽死的,而且不会让他舒舒服服的死。 周定山来到屋中,拱手言道,“督师,箱子找到了,只是,箱子里的财帛全都变成了碎石头!” “什么?”铁墨闻言一惊,与海兰珠对视一眼,二人匆忙随着周定山去了西院,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几十箱碎石头,当然还有那个疯疯癫癫的王仁泽。王仁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李自成也跑了,估计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了,“邵烈,这是怎么回事?” “末将不知,而且好像王仁泽也不晓得实情,不过听王仁泽之前疯疯癫癫的言语,转运铁箱之人应该是刘长路!” “刘长路?他人呢?通知城中诸将,找到刘长路,要留活口”铁墨话未说完,就见周定山面露苦笑,“督师,估计是找不到刘长路了,日前末将率兵追击王仁泽,刘长路就死在了乱兵之中。” “是谁杀的刘长路?为何之前军报之中,未提及刘长路之死?”铁墨甚是纳闷,刘长路乃李自成麾下大将,杀了他可是一份大大的功劳,为何军报之中竟无人表功?岂不是奇哉怪也? “此事末将也不知,确实不知是谁杀了刘长路,因为具体情形未查明,所以先前耿将军未在军报中提及。末将也是听李自成说刘长路或许之情后,才去严查,从耿将军那得知刘长路早已死去。” 铁墨冷笑地看了一眼缩在地上打哆嗦的李自成,这个蠢材,是被人当猴耍了,领着大军去洛阳劫掠一番,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王仁泽疯了,刘长路死的不明不白,两个知情人都没了指望。刘长路之死,恐怕是被人灭口了吧,否则也不会出现天大的军功无人认领的事,到底是什么人策划了这场阴谋?弥勒教?还是其他?想来想去,貌似除了弥勒教,也没有谁有如此大能量了。 暂且放下财帛一事,铁墨让周定山押着王仁泽去了东厢房,此时东厢房里坐着一个肥胖丑陋的女人,当她看到王仁泽被推进屋后,香肠嘴一咧,咯咯阴笑起来,“嘻嘻,王郎,你终归要回老娘这里的,想了么?” 不知为何,一看到那张肥嘟嘟的胖脸,半疯癫的王仁泽就像看到鬼一样惊叫起来,他转身要跑,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显然就是疯了,以前的心理阴影依旧存在于脑海中的,厌恶、害怕,几乎成了本能。那女人伸出大腿粗的胳膊,抓住王仁泽的脚腕就往榻上拖,王仁泽吓得哇哇大叫,“鬼啊,鬼啊....你放开老子....” 那女人哪里肯放手,将王仁泽按在榻上,伸手拽下了那条蓬松的裤子,看着那杆害人的东西,女人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笑容,那种笑容狰狞,妖艳,舔着通红的嘴唇,她一口咬了下去。王仁泽感觉到的不是舒爽,而是一股剧痛,女人就像厉鬼一般,咬断了李自成的子孙根,抬起头,嘴角满是血渍,与那通红的香肠嘴融为一体,王仁泽捂着下体凄厉的惨叫着,砰地一声滚到了地上。 女人喜欢李自成,即使明知道这王仁泽坑死了自家兄长,依旧喜欢这个坏到流脓的风流男人,嘻嘻,以后他再也不能跟别的女人厮混了,从今往后,只属于她。 屋外,铁墨靠在一棵干枯的枣树下,听着里边杀猪般的惨叫,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海兰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不知凡几,可听到房中凄厉的惨嚎,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王仁泽碰上你,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冒出一阵火光,接着门窗也燃起了大火,只是屋中依旧回荡着王仁泽的惨叫声,还有那女人得意的怪笑。 好戏结束了,铁墨揽过萧公主的腰,转身去了别处,“你觉得那些箱子里的钱帛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听铁墨的问话,海兰珠微微一愣,接着抿嘴一笑,伸手掐了掐男人的手背,“你这人,眼下刚刚发生这么一出惨剧,你竟然还有心思琢磨钱帛的事,真不晓得你到底是什么变的。”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夫君我乃是五百年前天山山顶一块顽石,吸日月精华,应运而生,怎么样,怕了么?” 海兰珠脸色娇羞,流露出一种少有的不自然,“哼,怕呢,就你厉害,成了吧,石头精。还有那钱帛,你还是去问刘长路吧,问我,能问出什么?不过啊,估计还在洛阳城里,对方既然想要这笔财富,就不可能冒险让刘长路运出城,放到外边,太危险了。” “问刘长路?珠儿,那刘长路的尸体都被烧成灰了,你诚心打趣本督师的吧?看来某些人脾气又大了呢,嗯,时间不早了,该放枪了!” 铁督师说的可都是些房中私话,哪怕海兰珠稳重过人,也挡不住铁督师这般打趣,推开铁墨,冷哼道,“懒得理你,快些休息下,解决了这里的破事,还得尽快回晋北呢!” 虽然是些玩笑话,但也不是没有道理,马上就要进入年关了。 崇祯八年腊月底,一条消息传遍洛阳,震惊了整个中原,李自成纵兵河南府,再次兵败于晋北军铁蹄之下,麾下大将王仁泽已被吾神功藏独铁墨斩杀于淅川城,王仁泽势力无一人漏网,残余贼兵也被晋北军逐一剿灭。 虽说跑了李自成,可不管怎样,李自成实力大减,是很多人乐意看到的,至少河南府所辖几十万百姓就非常高兴。 几日后,铁墨以得胜之师回归洛阳,这一次,洛阳百姓对晋北军没了怨言,他们立在街旁,欢天喜地的迎接着晋北军的到来。洛阳百姓是高兴了,可孙传庭却挎着一张脸,如死了老爹一般。铁墨是什么人?那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估计这位铁督师早就做梦要插手洛阳事务了吧,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这次剿灭了贼寇,受洛阳百姓拥护,堂而皇之的入城。 第872章 洛阳是我的 第872章洛阳是我的 孙传庭心里很清楚,这次放铁墨进了洛阳,再想赶铁墨离开,可就没那么轻松喽,谁知道铁墨会争取到多大的利益呢?回到洛阳城,铁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于成龙主持河南府,通过登记造册的模式,将那些原本属于洛阳百姓的东西还了回去。 无论是孙传庭还是内阁,对铁墨这番举动毫无办法。因为于成龙可是朝廷任命的河南知府,虽说这两年因为孙传庭主政中原,于成龙手里的权力几乎全被拿走了,知府之位形同虚设。可他终究是明面上的河南知府,现在铁墨把一应事务交给他,朝廷也说不出什么来。 往常,铁督师都是吞到肚里从来都不会吐出来的,可这次是个例外。洛阳太重要了,如果能尽收洛阳百姓之心,对他控制洛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就那些财富,就是留下也发挥不了太大效用,还不如还给洛阳百姓,收揽人心呢。 孙传庭可真有些佩服铁墨了,这位年轻的督师,当真是手段高超,用本来就属于洛阳百姓的东西去收买人心,这买卖做的划算啊。此时,孙传庭也更加确定了铁墨心思绝不是单纯的进洛阳城休整那么简单。当夜,铁墨让常闵月代笔,给朱由检写了一份奏疏。 第二天,奏疏送往京城,紧接着铁墨就以朝廷的名义布告洛阳,将委任晋北军总兵尚可喜为洛阳守备兼河南府总兵,另丁路言迁孟州大营至洛阳北城。 当消息传遍洛阳,百姓们不觉得有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只是正常的官员调动罢了,尚可喜如今天下闻名,有他驻守洛阳城,不是好事一件么,至于于成龙主政河南,更没什么稀奇的了,他可是河南府知府,知府大人多承担点事情不是应该的么。 可是对孙传庭来说呢,这个消息就如同一把重锤,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尚可喜任洛阳守备,还兼任河南府总兵,那他孙传庭还能干嘛?尚可喜是谁?那可是毛文龙旧部,从来不鸟朝廷的,眼下更是铁墨的心腹爱将,孙传庭可不觉得自己能调动得了尚可喜。 尚可喜任职河南府总兵,丁路言貌似被贬了,可实际上却是铁墨的一招妙棋。尚可喜乃是晋北军名将,现在他有了河南总兵的职位,整个河南府岂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至于丁路言表面看似被贬,却是扼守黄河南北,连通河东与洛阳,他与尚可喜一南一北,互相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就知道铁墨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知道他来了洛阳就不会轻易离开,可如此明目张胆的霸占洛阳城,实在是太霸道了,尚可喜乃晋北党,赵松又是侯世禄的心腹,这二人一人领兵,一人处理政务,这是要将整个洛阳成完全置于晋北党体系之中啊,还有那个丁路言,竟然也把孟州大营移到了洛阳北城,这明显的是在加强洛阳防务啊。 看铁督师这一番调度,无异于在传递一个信号,老子在洛阳城驻有重兵,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内阁和皇帝要是不服,尽可派人来攻,咱们倒要看看谁的兵锋更利,谁才是这洛阳城真正的主人。 如果说在陕西、江南,铁墨做事还遮遮掩掩的,但是在洛阳,他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紫禁城,冬日里朱由检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有皇后帮他研磨,心情倒也轻松惬意。美人,名画,往往是不可分割的,朱由检想要创作出一副绝世名画,今日就觉得有几分感悟。 王承恩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走起路来哆哆嗦嗦,看似风一吹就会倒。可也是奇怪了,看上去半死不活的王承恩,命个挺硬,至今没什么大病。 今日王承恩手里捏着一封信,如枯树皮似的脸上满是愁苦之色,这让他更显老态,“陛下,洛阳那边来了急报,您看?” 王承恩低着头,话语中有些询问的意思,朱由检眉头锁着,“说吧,是不是剿灭贼寇的事情有了进展?” “确实,流寇李自成主力已经被打垮,具体事宜,陛下可看急报!”有些话王承恩不敢直说。 王承恩跟了朱由检这么多年,朱由检多少有些了解王承恩的,但凡杨老太监说话吞吞吐吐时,八成没有什么好事。 皱了皱眉头,放下毛笔,绕过桌案,从王承恩手中拿过了信,朱由检逐字逐句的看着,他看的很仔细,让王承恩大感意外的是,这次陛下竟然没有勃然大怒,虽然还是皱着眉头满脸寒霜,可比起以前又砸又骂已经好上太多了。 其实朱由检不是不生气,他只是被气的次数多了,有些麻木了而已,呵呵,铁墨可真能忍,忍到现在才说要洛阳。那可是洛阳啊,城市规模,繁华程度比起南北两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朱由检真想一刀杀了铁墨,竟然想要洛阳。手上青筋暴起,朱由检一条胳膊微微打着哆嗦,可久久之后,还是安静了下来,接着仰起头苦笑起来,“给他吧!” “给他?陛下,这怎么可以?铁墨声威日盛,如今已将张家口一带治理的繁华昌博,若是在霸占了洛阳,以后可如何是好?陛下,眼下张献忠已经被灭,杨大人、孙大人外加中原兵马,足可以集起十万大军,只要下决心一战,完全有希望夺回洛阳的。” “呵呵,如今洛阳附近有晋北军五万余人,再加上丁路言的兵马,足有六万多人,更何况内阁那些人,呵呵,你觉得朕能赢么?给他吧,省的在让洛阳百姓生灵涂炭。” 说话时,朱由检竟流露出几丝悲天悯人的气息,王承恩有些呆呆的,这还是那个重脸面重名声的陛下么?王承恩又很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哪怕一点笑容都不敢露。 哎,陛下竟然忍了这口气,只是铁墨想要的只有洛阳么?他想要的还有很多,朝廷这次不发兵洛阳,强硬的逼退铁墨,那么下一次铁墨就有可能直接下发兵讨要京城,那时候该怎么办? 食邑坊王家,一身便装的铁墨领着海兰珠和徐美菱来到了王家大门前,虽然李自成进入洛阳时曾经毁了王家大门,不过现在两扇棕黑色大木门已经焕然一新。经历李自成一事,孟氏不光换了大门,还把那些家仆换了个遍,就上次贼寇入城,守在孟氏母女身边的竟然只有老管家和赵婶,这让孟氏恨得牙根直痒痒,以后啊,选人还得选那些实诚人,那些油嘴滑舌的,平日里能讨好逗乐,一碰到真事,还不如个女人管用。 最近孟氏心情非常差,倒不是因为李自成,而是因为另一件事。就在昨天,陈家人来了一趟,本来还以为是来看望女儿的,哪曾想那陈梦溪带来的竟是退婚书。见到那分退婚书,孟氏就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当场就将陈梦溪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们忘恩负义,落井下石,可一点用处都没有,陈梦溪挨了一阵骂后,还是顺利的推掉了大公子陈韬烈与王家小娘子的婚事。 陈梦溪知道这样做对王家不太好,也势必会让两家关系降到冰点,可他也没办法,那王家小娘子跟了那流寇李自成好几天,谁知道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流寇什么德性早有耳闻,恰恰王家小娘子又美的无法形容,要是说李自成没对王家小娘子怎么样,谁信呢? 退后一万步来说,就算王家小娘子依旧是清白之身,可说出去别人未必肯信,到时候光疯言疯语,就足够陈家都尽脸面了。东京陈家乃当地大族,书香门第,最重名声,就算那王家小娘子美如天仙,陈家太公也不会允许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入陈家大院的。 陈家退婚这么大的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听了这事,那乖女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就把自己留在了房间里,连续三天都没出过房门。孟氏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希望老太公能赶紧来洛阳吧,乖女儿最听老太公的话了。 赵婶进了屋,摇着头苦涩道,“夫人,小娘子都两天了,就喝了一点稀粥,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夫人还得想些办法才行呢....” “这傻丫头....为了那个陈韬烈,需要这般作践自己么?”孟氏却有些生气了,只是她这次真的想差了,王婼然并非是为陈韬烈发愁,只是心里还想着那日战场上的惨剧而已,当然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个男人冷冰冰的话语。 “本督师从来都不是英雄,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再有下一次,送你去教坊司....” 曾经仰慕已久的铁督师不是英雄,他冷血无情,甚至狰狞可怖,他杀伐决断,一挥手,便横尸遍野。送你去教坊司,可恶的男人,如果可以,就该把他卖到花楼楚馆做个兔相公。 房门吱吱作响,回头看去,原来是孟氏到了,王婼然努力挤出点笑容,起了身小声道,“娘,你怎么来了?” “还娘怎么来了,你这丫头,两天了就喝了一点稀粥,你说娘能不来么?瞧你这脸,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莫怪娘说你,为了陈韬烈值得么?平日里你爹爹和阿公是如何教导你的,我王家的女儿,怎可为了一个混账男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恁地如此作践自己,实在惹为娘生气。” 孟氏扶着王婼然坐下,嘴上虽是凶巴巴的,可眼神中流露出的满是关怀柔情,王婼然蹙着黛眉,凤眼眯着,一脸的茫然之色,“娘,你说什么呢,谁告诉你孩儿再想陈韬烈了?才不是他呢,没了他,孩儿还嫁不得人不成?” 孟氏却是不信,还以为乖女儿在快慰人呢,瞪着眼哼道,“还胡说八道呢,你心里就那么点事,还要骗娘。赵婶弄了些肉粥,一会儿你好生喝下去,行么?” 王婼然嘟着嘴,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嘴中还是喃喃自语道,“真的不是陈韬烈呢。” “哼,那你倒是说说,又是谁能让咱家丫头牵肠挂肚呢?” “娘....你怎地就不信...”王婼然气得小脸羞红,刚要与娘亲争辩几句,却见赵婶提着围裙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扶着门边,断断续续道,“夫人....五省总督....铁督师突然来咱们府上拜访,您快去客厅瞧瞧吧....” 五省总督?哪个铁督师?孟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眨眼间就露出一脸震惊之色,五省总督铁墨?貌似王家与铁督师没什么关系吧,他来王家干嘛? 不知铁墨要做什么,孟氏只能吩咐王婼然好生待着,急匆匆的去了前院。王婼然美目看着窗外,粉唇紧紧地抿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小脸爬上了一丝红润。这是怎么说的,刚要说他坏话,他就来了,难道真是恶人通天,有神灵保护?虽然娘亲要她好生待着,吃了赵婶做的肉粥,可坐了没一会儿,王婼然捡起榻上白色氅子围在身上,缩着身子快步出了门,倒要瞧瞧,那恶人来家里做什么。 客厅里,海兰珠欣赏着客厅装饰,王家不愧是华阴豪族,这客厅摆设装饰都是独具一格,厅中有四根圆形柱子撑着,棕色圆柱上刻着一些篆体小字,哪怕海兰珠博学多才,也不认得柱子上的字。铁督师和徐美菱一向对艺术没啥兴趣,所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斗斗嘴,倒也自在。 孟氏匆匆赶来,往里一看,那一阵锦袍的的年轻人不正是入洛阳城没多久的铁督师么?整了整纱衫,躬着身进厅,孟氏赶紧福了一礼,“民妇孟氏拜见铁督师,两位夫人万福。” 铁墨有些诧异的看了孟氏一眼,换了其他女子,估计早就慌了,可这孟氏却说话甚是利索,全无慌乱的样子。 “免了,夫人不必惊慌,本督师今日贸然前来,只是有些事想向夫人询问一下而已。” “督师千金之躯,能来寒舍,已是我王家祖上福荫,督师有什么事尽管问便是,民妇若知道的,绝不隐瞒。” 第873章 找个地方抢人去 第873章找个地方抢人去 孟氏快人快语,铁墨也有点佩服的。这孟氏如今也就三十三四的年岁,身姿卓卓,姿态万千,至于相貌吗,看王婼然,便知这孟氏也是个大大的美人。孟氏对答如流,铁督师满脸含笑,这可就让徐美菱有点吃味儿了,这小的勾人,老的也不遑多让呢,伸脚踩踩铁督师的脚背,把铁督师踩的呲牙咧嘴的,偏又不敢表现出来。 海兰珠可是知道徐美菱醋劲儿有多大的,也就不让铁督师遭罪了,接口问道,“王夫人,前些日子贼寇李自成手中那些箱子,是从王家取出来的吧?” 听海兰珠问起,孟氏脸上笑容不见,眉头紧锁,显然在踌躇着该如何回话,虽然刚刚铁墨说了只是询问,可谁敢当真呢?犹豫了一下,孟氏还是点头道,“那箱子确实是在我王家祠堂挖出来的,当时民妇也是纳闷得很呢,这祠堂可是我王家重地,怎么会藏了那么多铁箱子?” “嗯,王夫人,那这些箱子取出来后,可曾转移过?” 孟氏仔细回忆着,思索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这个民妇就不敢乱言了,不过那些箱子取出后一直放在后院小女房中,如果贼人要转移箱子,应该要经过前院的,可民妇并未留意到有什么抬些重物出去,一直到那日孙传庭大人领兵攻打食邑坊时,贼人才押着小女,搬着箱子离开。” “那祠堂呢?或者府上最近几天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异响?”海兰珠随口问出,却让孟氏心中一惊,这秦王夫妇调查的可真清楚呢,连祠堂的事都打听到了。孟氏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回萧妃,实在没听到有什么异响,祠堂那边民妇也已经派人填上了。” 海兰珠看了铁墨一眼,二人都是一脸的无奈之色。今日来王家,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能找到线索最好,找不到线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还是有点泄气的。为了详细查看,海兰珠提议去杨小娘子房中走上一走,对此孟氏是非常犹豫的,女儿刚被陈家退了婚,外边疯言疯语的乱传,要是还让找秦王夫妇去女儿闺房看,岂不是对女儿更加的不利?孟氏不乐意,可又能怎么样?胳膊扭不过大腿,说难听点,人家海夫人能问上一问已经是给面子了,要是不给面子,直接带兵去都可以。 孟氏头前领路,一行人朝后院走去,走在狭窄的青石板路上,两侧盖着厚厚的积雪,阳光洒在背上,暖洋洋的。 过月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娇俏女子,身着紫色纱衫,过了一件白色大氅,妩媚的凤目看过来,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哼。徐美菱心有不爽,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论容貌海兰珠和戴绮梦,那都是绝色之人,可这王婼然竟比她们还要妩媚上一些,对王婼然,徐美菱一直怀着一颗戒备之心,于是,也不客气的等着杏眼讥讽道,“哟,小娘子好些了?有些人心思那般纯善,如庙里的菩萨,本来还以为这些天就看破红尘,去了感业寺呢。” 徐美菱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在讽刺王婼然之前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要铁督师不惜代价的保护洛阳城,开玩笑? 王婼然气急,小脸一阵羞红,她可记得这个凶巴巴的女人呢,“总好过某些人,整日里舞刀弄枪,如个男人婆。” 铁墨可不希望徐美菱跟王家小娘子当场上演撕逼大战,只好咳嗽两声,徐美菱到还听话,那王婼然也有些怕铁墨的,只好紧着小脸低下了头。孟氏可不知道乖女儿还与铁督师有过节,顿时吓得额头上见了汗,“还不向督师和两位夫人行礼?” “免了吧”铁墨可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摆摆手,与海兰珠快步进了后院。 闺房里,有些地方已经积了灰尘,看样子这里已经好几天没人居住了,不过这也是好事一件。闺房正屋地面上还保留着箱子存放过的痕迹,由此可见孟氏并没有撒谎。铁墨眉头深皱,脑海中努力将所知道的事情连贯起来,祠堂、闺房、离城、交战、兵败,到底对方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转移走财帛的呢? 祠堂已经被填,当年府库通王家的暗道也已经被东方大夫君毁去,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转移财帛。 临近午时,依旧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铁墨便向孟氏拱手道,“打扰夫人,日后若想起什么,或者府上有什么异常,还请夫人告知河南府,本督师定有重谢。” “督师客气,民妇不敢当,厨下已经在准备饭菜,快到午时,督师若不嫌弃,就留在府上吃些如何?” “罢了,本督师还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拱拱手,便迈步离开了后院,铁墨可不会留在王家吃饭,孟氏嘴上说得好,可实际上估计盼着不速之客赶紧走呢。 打铁墨离开后,孟氏就坐在榻上凝眉沉思起来,铁督师可真不简单,看似儒雅,实则目光如炬,果决刚毅,当真是成大事的人啊。不知何时,王婼然进了屋,坐在孟氏身旁,小声嘟哝道,“娘,那铁督师太可恶了,那些箱子定是他藏于咱家祠堂下边的,引得贼兵上门,害了管家性命。” “丫头,休得胡说八道,这事情是能乱说的么?哼,为娘还没问你呢,你和那徐夫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快说!”孟氏见了女儿的面,才想起之前月门前发生的一幕。 王婼然有些语塞,又躲避不过,只能将以前伊水河北岸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虽然尽量说得很简洁,可孟氏还是了解了个大概,拉住王婼然的手,孟氏满脸苦笑,“婼然,以后别犯傻了,你以为那铁督师真是什么善男信女么?他统领十几万大军,南征北战,杀人无数,那可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豪杰,他一言,就可灭人全族,你指望他会像庙里的佛祖一般大发仁慈?之前的事啊,就算过去了,以后见了督师,可要恭敬一些,再不可那般无礼了。” “知道了,娘,你也别瞎操心了,孩儿并不在意婚事,你也别让阿公去找陈家人了,孩儿不想仅存的一点脸面也丢出去。” “哎,这事都听你的,可咱们王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任人欺凌,虽不愿争斗,可你阿公那脾气,总要给你争口气的!”孟氏见女儿神色,心中一声叹息,做为过来人,多少猜到了女儿的心思,“丫头,跟娘说句实话,之前不吃不喝的,可是因为督师的事?” “嗯,娘,你不知道,当时他有多冷血,就像天下第一大恶人,还说....好说要将孩儿卖到教坊司....” 孟氏噗嗤一乐,看来这女儿是真恨上督师了,不过也是愁呢,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孟氏琢磨着该如何给女儿尽快说一门亲事,也好断了这些不好的苗头。 年关之前,赵松就来到了洛阳洛阳,同时还带来了朝廷的委任状,见洛阳一切都安稳下来了,铁墨着令尚可喜、杨虎、石嵩、丁路言驻守洛阳后,便启程踏上了回去的路。 腊月末的北方裹上了一层银装,都学瑞雪兆丰年,也许明年真的是好时节。年关将至,许多路远的都选择了留在晋北,毕竟大明朝不像后世,火车飞机乱窜,这年头要从晋北赶回江南老家,就是骑快马也得十天左右。回来第一天,就宴请晋北大学堂留校学子,这就是铁督师的聪明之处,这可是未来晋北党的根基,只要将他们的心紧密的笼络到身边,还怕大业不成? 去河北和江南的时候,铁墨就有很深的感悟,手底下真正能做官做事的人还是太少了,而这些学子就是他未来的资本。 崇祯八年,是一个独特的年份,这一年里,祸乱大明多年的匪患张献忠被清除,天下一片承平,可天下承平,大明朝就一定会歌舞升平,傲立世间么? 会昌寺里隆隆的钟声响起,预示着崇祯九年的到来,城里竹炮飞天,烟花绽放,如今张北,已有人口五十三万,异族商客占了两万多。也许不久的将来,张北将再现汉唐盛景,万邦来朝。 京城皇宫,朱由检端着酒杯,脸上尽是愁苦之色,贼寇张献忠被灭,可他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了,仿佛铁墨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甚至有时梦里都会梦到他。以前,那个侄儿只是边军一个小小的将领,可现在却已经长成了一座高山,朱由检不甘心,他才是大明帝王,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拥护铁墨?就因为他能打胜仗?不,他朱由检也可以的。 崇祯九年正月十七,刚刚过了上元节,铁墨就恢复到了忙碌状态,由于晋北开发过度,后京师重地东移,又导致关中许多地方缺少治理。如今铁墨要重新繁荣晋北,要做的东西太多了,其中一条就是要植树造林,虽然晋北沙化严重,可要比后世好了许多,至少渭水河东北大片地方还有这密林和草场。 崇祯九年正月十九,月亮宫发出制令,但凡关中百姓,每家每户要种上十棵白杨树。铁督师搞什么轰轰烈烈的植树造林活动,还跟着杨云贤领着一帮大学堂学子们考察黄河,说是要想办法引黄河之水,灌溉晋北。 不得不说铁督师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可谓不可思议,植树造林也就罢了,虽然不可思议,但耗费不大,可那个什么引黄河之水如关中,简直是太疯狂了。黄河水自然可以饮,但人工、耗费财帛将无法估算,当年隋炀帝开大运河逼反了多少百姓,难道铁督师也要当隋炀帝? 洛阳城里,黑袍人看着关中方面送来的情报,身子一颤,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反正他带着面具又有兜里挡着,也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这个铁墨,到底想做什么?开晋北大河,引黄河水,疯了么,难道不知隋炀帝如何亡的?” 谁都知道开晋北大河的耗费有多大,也许会耗尽关中一半的人力,甚至会拖垮整个秦王府,可铁墨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现在关中土地沙化没那么严重,开通河道,将大大的改善晋北的环境,更适于人类居住,可要再过上几百年,等到沙化侵蚀,那时候土质松软,你就是开了河道,估计没个几年,又被黄沙掩埋了。 钱财,总会有办法的,至于最短缺的人力,就有些让人头疼了。让关中百姓服劳役,一旦发生意外,真有可能发生隋炀帝开大运河的惨剧,但要是不用晋北百姓呢? 在人力方面,铁墨听从了奥尔格的建议,既然文的解决不了,就玩野蛮点的,按照奥尔格的说法,有时候汉人啊就该学学蒙古勇士,缺什么东西就去抢嘛。 没错,就是抢,至于往哪里抢人去.....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铁督师的疯狂,大明朝以人文立国,做事讲究礼义廉耻,偏偏出了个铁督师这样的奇葩。开个大运河,缺人手了,就想着去抢,自汉唐以来,大中华还从来没听说过跑到异族抓捕劳工的。甭管这事有多不可思议,至少铁墨敢想敢干,不能祸害大明百姓,后金女真和东边的林丹汗又不能轻易惹恼,但北边还是有不少人的。 没有出正月,晋北军总兵奥尔格以及大将刘国能领四万大军抵达伊宁,同时参将黄伯韬也出兵向北进入乌尔格,与此同时,周定山也派阮二狗兵出横断山,驻扎在横断山南部山腰,这下子可把漠北的蒙古人吓坏了。 自从进入崇祯六年下半年,晋北军势力迅速膨胀,如今仅横断山、伊宁以及乌尔格就驻扎了有三万多兵马,再加上乌尔格境内达哈勒握着的两万多蒙古兵马,以及阿琪格麾下的奈曼本部兵马,总有近十三万大军,可以说从兵力上,晋北军已经对漠北蒙古各部形成了绝对优势。 第874章 抢人头过路费 第874章抢人头过路费 虽然现在有三万大军分到了河南府,可剩余兵马也足够漠北蒙古人喝一壶的了。从去年冬天开始,北喀尔喀部便开始收缩兵力,严令各部不得南下袭扰边境,这放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以为之前哪一年冬天漠北骑兵都要来大明边境打打草谷的,现在可好了,强大的蒙古勇士要担心晋北军来漠北打草谷了。 好在去年铁督师一直忙着剿匪,否则他那歪脑筋一转悠还真有可能折腾下北喀尔喀人。如今漠北蒙古倾全国之力打造了十一万大军,但一半兵马都驻守在图拉城附近,放着耿仲明放马西进,另有三万大军驻守图拉河一带,狼山再驻两万大军,留给东北和西南方向的就只有不到三万兵马了,如此庞大的国土,指望三万人驻守,可能嘛? 如今漠北蒙古也是一堆烂事,自晋北军注意力转到南边中原后,漠北各部为了争夺统治权,打成了一锅粥,直到去年才由来自纳斯里部的老家伙杜特拉成为新的掌权者。杜特拉虽然名义上手握漠北蒙古大军,可实际上问题依旧很多,本来他还想腾出时间收拢各部兵权的,没想到晋北军就来了。 所以晋北军一系列兵马调动,可给新上位的杜特拉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自黄伯韬领兵进驻乌尔格,杜特拉赶紧发急报,让木尔阿率一万兵马驰援狼山,连带着杜特拉也将大军调离王庭,奔赴柔狼山附近。仔细说起来,杜特拉这么做真有点拼命地意思了,只要你晋北军敢侵扰漠北,老子就算豁上把王庭丢给晋北军,也要率军踏入漠南,将晋北搅个天翻地覆。 杜特拉一把年纪了,也算性情稳重,否则也不可能在混乱的漠北杀出一条血路。何时见过他这般疯狂过,居然不给王庭留一兵一卒。看上去杜特拉的行为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可他这么做也实属无奈,王庭光秃秃的裸露在外,如果晋北军真的要想强攻,守是守不住的,那干脆就不守了,把所有可用兵力拿出来以攻对攻,你断我一条胳膊,我就切你两根手指。 虽然算起来还是亏,但至少让对方感觉到疼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打探,杜特拉算对铁墨有一些了解了,那铁墨虽然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对自己人在意的很,否则那周定山、刘国能等人也不会对这个年轻人如此死心塌地了。所以,如无必要,铁墨不会轻易葬送手下士卒的,即使两百换八百也不行,他好像一直都力求以最小的伤亡得到最大的利益。 杜特拉时刻准备着跟晋北军拼老命,可他老人家这次真的担心过头了,因为铁督师可没寻思着跟北喀尔喀开战。开玩笑,如今晋北蒸蒸日上,就跟北喀尔喀人死拼,那不成傻子了么? 这次调兵遣将,铁督师实际上是为了图拉河北部的回纥部。 漠北蒙古能打回鹘,铁督师自然也能打,只不过是黄头回纥与晋北之间隔着吐蕃各部罢了。虽然隔着吐蕃各部,但铁墨并不担心。 铁墨挥兵黄头回纥,顺道就要收服这些摇摆不定的蒙古人。如果是两百年前,面对庞大的拓博王朝,铁墨自然不敢轻启战端,但是现在嘛,想要收服这一带的吐蕃人简直是易如反掌。如今活跃在着一带的吐蕃人主要有两个部落,一个是柴达木河一带的蒙克部,一个是青唐城附近的卓尔玛部。青唐城,也就是唐时的鄯州,黄伯韬书案并进驻乌尔格,青唐城的卓尔玛就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如今西北各部,谁不晓得铁墨的威名,此子弱冠之年,便在西北搅动风云,如今他派兵进驻乌尔格,能是什么好事? 名义上,青唐城归西宁州管辖,可实际上青唐城完全处于自治状态,以前陕西方面也管不到这里,所以卓尔玛快活的很,部落里养些牛羊,再和大明换些粮食等物,日子倒是逍遥自在。不过现在晋北以及陕西已经是铁督师当家做主,以铁墨能力心性,还能放任这么大部分地方不管么?卓尔玛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晋北军来的这么快,这还没出正月呢,就开始调兵遣将了,要不要这么心急? 就在卓尔玛觉得晋北军会立刻对青海周围发起动作的时候,黄伯韬所部却停在乌尔格,再无前进的迹象,就连奥尔格所部也按兵不动。表面上,好像晋北军有点被北喀尔喀杜特拉吓到了,实际上呢? 刘国能早已帅一支精兵南下,两日后就抵达色达城,随后萧岿立刻挥兵驰援色达城,与刘国能合兵一处后,一支近万人的大军突然出现在白玉城东部,趁着蒙古人还未反应过来,直接率军攻占了金沙河河畔的白玉城。白玉城乃基德后人彭卡拓所有,如今晋北军占了白玉城,那就相当于堵死了敢思部蒙古勇士东进的门户,这下可把彭卡拓激怒了。当天就点了两万步卒从伽玛丹萨城出发,于正月二十六日抵达白玉城外围。 虽然已经临近正月末,可西北高原依旧寒风猎猎,哈口气,都能冻成冰渣子。金沙河一带,从大明立国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二十年没有发生过争斗了,再加上彭卡拓久居伽玛丹萨城,对明朝内部的事情了解并不多的,得到的也是听说罢了,据闻那明军各个软弱可欺,对女真人屡战屡败,就这么一帮子软货也敢打白玉城。 不得不说彭卡拓的无知让他变得骄狂自大。奥尔格打了这么多年仗,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彭卡拓这样的狂傲之人。伽玛丹萨城距离白玉城足有把十里地,中间是一片荒草原,按照正常情况下,至少也该带足三日口粮才行,可偏偏彭卡拓没有,部下士卒也就带了一日口粮,至于随后的辎重粮草军更是全无。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彭卡拓却反其道而行,粮草不动,兵马先行。得到斥候回报后,刘国能砸吧砸吧嘴,摸着胡渣,咧着嘴干笑道,“奥尔格,这彭卡拓是什么人,他难道就那么有信心一天时间就能打下白玉城?难道咱们都是泥糊的?” 奥尔格也无法理解彭卡拓是怎么想的,再怎么说晋北军也名镇北国,连女真铁骑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今个倒好,碰上个比晋北军还强横的,奥尔格觉得吧,这个彭卡拓不是天下第一神将,就是天下第一蠢货。不是要攻城么?好,任你攻,你麾下雄兵总要过金沙河吧,哼哼,等你过了金沙河,咱们再见真章吧。 “刘将军,麻烦你先领骑兵绕到江达城附近”奥尔格嘴角含笑,虽然没有说具体要做什么,可他相信刘国能一定能理解其中深意的。 正月二十八日巳时阳光照射,两万蒙古族兵在白玉城南面和东面展开阵势,彭卡拓打马向前,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朝着城头喝骂,“好个汉狗,竟敢夺老子白玉城,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奥尔格理都没理彭卡拓,之前还有点怕彭卡拓是个奇人异士,如今一见,果真是莽夫一个,呵呵,松赞干布的子孙可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彭卡拓蠢成这个样子,那哲马西都没能吞了伽玛丹萨城,可见哲马西也强不到哪里去。倒是青海附近的卓尔玛和蒙克有点难缠。 彭卡拓穿着一身虎皮袍子,脖子里围着一圈容貌,再加上四肢短小,张牙舞爪的,活像个上肢抬起的大狗熊。彭卡拓在城下尽情喝骂,城头上晋北军士兵也不着恼,反而一个个笑着,完全把彭卡拓当成耍把戏的了。 被人这般鄙视,彭卡拓气的火冒三丈,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大砍刀,瞪着眼高声吼道,“攻城,攻城,杀了那群汉狗....” 彭卡拓真的太骄狂了,来的时候连云梯都没有,更别提撞城车了,奥尔格都有点替彭卡拓着急,一点攻城器械都没有,到底怎么爬上城墙,难道靠吐蕃勇士们叠罗汉? 白玉城下,彭卡拓被揍了个灰头土脸,仅仅攻了两次,都没能摸到城墙,这下彭卡拓也有点明白自己有多愚蠢了。正在彭卡拓寻思着要怎么继续攻城呢,后方就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一支汉人骑兵突然出现在金沙河沿岸,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轰隆一声,就把金沙桥炸塌了。 金沙桥可是连同金沙河两岸的重要桥梁,从东岸到西岸大都要从金沙桥经过,如今金沙桥被毁,想要去西岸的话,就得绕到白玉城北部噶脱附近,经江达城返回伽玛丹萨城。这会儿彭卡拓那张脸涨红涨红的,他觉得这些汉人太卑鄙了,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耍这么多阴谋诡计算什么本事? 彭卡拓大王来的太仓促了,不禁粮食没保障,连帐篷都没带,经过一天的折腾,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部族勇士们怎么办? 这里可是蒙古高原,夜里的冰冷寒风刺得人脸颊生疼,如果没有帐篷挡风取暖,岂不是要冻伤一片人?彭卡拓总算没蠢到无可救药,留在白于城外被冻死,那还不如赶紧转移呢,于是,彭卡拓也不休息了,直接下令北上,沿着金沙河一路急行军,总算在亥时时分抵达噶脱附近,噶脱,又称两河接口,北边是通天河,南边是金沙河,来到噶脱后,彭卡拓总算松了口气,等明日过了色达城,就可以回到王都了,那时定要调大军报仇不可,这些狗汉人,竟然敢玩阴的。 按照正常情况,刘国能手握骑兵,怎么说也该来骚扰一下,不让吐蕃人好生休息的,可这一夜却安然无恙,彭卡拓疲累不堪,竟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等到太阳晒屁股了,彭卡拓才想起来要赶紧逃回伽玛丹萨城。 从噶脱镇到色达一路上还算正常,别说阻碍了,就连晋北军的影子都没看到。邪了门了,彭卡拓摸着硕大的脑门,满是疑惑,不是说汉人有骑兵吗,为什么买来追击?彭卡拓是有点蠢,可还没蠢到会认为两条腿的人能跑过四条腿的马。 正月二十九,彭卡拓领兵过色达城,西行十余里地,就见前方有一支大军一字排开,那真是雄壮威武,气势逼人。当看到那头前一员大将后,彭卡拓差点把眼球给惊爆了,只见彭卡拓伸着脖子,半张着嘴,依旧不敢相信,揉揉眼睛,确定那张脸没看错后,彭卡拓额头上冷汗直往外冒。奥尔格,这个汉将不是守着白玉城的么,怎么跑到色达城西边来了?他们怎么渡过金沙河的,难道真的是一群天兵天将,飞过去的?可要真有几千名天兵天将,这神仙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奥尔格能渡过金沙河,一点都不奇怪,金沙河虽然水流湍急,但并不算太宽,几条铁链横亘东西,铺上木板,白玉城的士卒轻轻松松的过了金沙河,配上等在西边的刘国能,二人早早的就等在这里了。奥尔格一直觉得彭卡拓挺有意思的,这家伙傻的有点可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着他的好,真要杀了彭卡拓,那就便宜奥克哲马了。 奥尔格没有杀彭卡拓之心,可不代表不能给彭卡拓一个血的教训,这次要让彭卡拓从今往后再不敢生气夺回白玉城的心思,要让他一听见晋北军之名,就吓得瑟瑟发抖。 可以说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刘国能根本没有结连环马,仅靠着散兵阵型,就将近两万吐蕃族兵杀的落荒而逃。刘国能根本不收俘虏,追着彭卡拓败兵一路追杀,直到杀到伽玛丹萨城东部三十里才停下,这一场杀戮,杀的彭卡拓胆都寒了。 彭卡拓是个狂人,可以说胆大包天,狂傲无比,这样的人都被杀胆寒了,更何况是普通的拓博族兵?回到伽玛丹萨城后,彭卡拓惊魂未定,他敢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打白玉城了,那群汉人就是天神派下来的魔兵。敢于和天神作对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875章 喝酒之人 第875章喝酒之人 打败彭卡拓后,奥尔格和刘国能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路向北,用了两天时间打到了石渠城,如今石渠城、色达城、噶脱、白玉城已经全部被晋北军控制,也就是说整个通天河到金沙河南端成了晋北军的防线,这条防线将西南拓博势力全部挡在了通天河以西。 控制通天河和金沙河,可不仅仅是为了阻挡奥克哲马和彭卡拓势力,更重要的是为了防止蒙克部和卓尔玛部与西南蒙古人勾结。如今断绝了外援,晋北军也可以慢慢对付蒙克部和卓尔玛部了。 卓尔玛可不想就这样认栽,如果依附了晋北军,他卓尔玛以后可就没什么自由可言了,但真的要依靠手里的力量对付晋北军也着实没什么信心。很快卓尔玛就想到了北喀尔喀人,如果能说服北喀尔喀人南下晋北,是不是可以解青唐城之围了呢?卓尔玛想的挺好的,但也有要有一个前提才行,那就是杜特拉得答应帮忙才行。 可惜,杜特拉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绝不会为了吐蕃人去得罪铁墨的,如今晋北军占据上风,漠北不能与之争锋,只能采取防御姿态,哪怕知道铁墨吞并青海附近吐蕃部落对漠北没有好处,杜特拉却不得不忍。没办法,你想阻止,也要有实力才行,很显然,眼下北喀尔喀还没有实力对付铁墨,所以只要晋北军不破漠北底线,就要忍。 杜特拉所坚持的底线就是晋北军不能攻北喀尔喀属地,至于其他的,杜特拉一点都不在意了。卓尔玛的求援信如泥牛入海,反而铁墨的书信倒先送到了卓尔玛桌上。 卓尔玛看着眼前这封信,不知道该不该拆开,劝降信?卓尔玛并不这么觉得,如果铁墨如此愚昧,也不可能短短几年时间就问鼎关中了,不过有一点卓尔玛是确定的,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信,不知为何,卓尔玛有点怕拆开这封信。 屋内无人,卓尔玛皱眉沉思,良久之后,还是眯着眼拆开了信,仅仅看了几句话,卓尔玛的眼皮就忍不住跳了跳,铁墨竟要封他卓尔玛为班杰藏王。何为班杰藏王,那不就是蒙古之王么?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明知道要得到这个班杰藏王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可卓尔玛还是心动了。 封卓尔玛为班杰藏王,其实并不是铁墨想出来的主意,而是大官人琢磨出来的。王左挂觉得卓尔玛权力欲太盛了,如果能用班杰藏王的虚名勾的卓尔玛上钩,那简直太划算了,至于班杰藏王的名号该不该给,王左挂太不在乎呢。给卓尔玛送了信之后,接着又给蒙克去了信,当然,王左挂还使了个坏,故意让卓尔玛知道蒙克那也有一封信。 说起来,王左挂的计谋一点都不高明,谁都知道这是挑拨离间之计,可恰恰王左挂的两封信挠到了卓尔玛和蒙克的痒处。卓尔玛最渴望的就是权力,如果能得到班杰藏王的封号,他就绝不会让人抢去。而蒙克呢,他最渴望的是给蒙克部落一個良好的生存环境,让他们有粮吃有衣穿,不必在因为粮食饱受周围人的压榨,不必冬日里因为缺衣而冻死。给卓尔玛班杰藏王,给蒙克一批粮食还有良好的栖息之地。 每个人都有最想要的东西,也最怕别人夺去,当蒙克得到秦王密信的消息后,会怎样想呢?他一定觉得铁墨一定也许诺给了蒙克班杰藏王之位,蒙克此人性情莽撞,粗鲁不堪,很容易被铁墨挑唆的。卓尔玛在等,如果蒙克率领部落动迁的话,那一定是冲着青唐城来的了,因为只有杀了他卓尔玛,蒙克才能接受藏王之位。 不得不说王左挂对人性的把握太深刻了,这条挑拨离间之计很高明么?真的太简单了,想要戳穿这个阴谋,只需要将两封信一对照,阴谋必将败露,那时蒙克和卓尔玛不仅不会起冲突,还会倾力合作。可为了保住自认为重要的秘密,他们谁也不会将信上的内容公开,尤其是卓尔玛。 崇祯九年二月初六,活跃在柴达木河的蒙克部有了拔营迹象。自从得到铁墨的许诺后,蒙克很快就答应了下来,这些年部落子民生活的太苦了,一条柴达木河根本养育不了十几万族人,恰恰这里也不是什么水草丰美之地。柴达木河都兰县,说是一个县城,实际上只有一堵矮墙,看上去就像大一点的西北镇甸。 由于柴达木河附近水草不丰美,牛羊产量并不多,而部落子民赖以生存的东西就是与汉人交易毛皮。牛羊不多,毛皮也就不够,再加上那卓尔玛太过贪心,整个蒙克部一直过着凄惨的日子。夏天里,燥热不堪,冬天里,能冻死人,蒙克早就有了迁徙的想法,可卓尔玛挡在南边,北边是黄头回纥与西州回鹘,东南方是羌人和彭卡拓的地盘,可以说蒙克部处在非常尴尬的位置,想迁徙都不行,如今铁墨承诺将给族人一片栖息之地,并教给族人如何耕种生活,不管这份承诺是不是真的,总要试试才行的。 蒙克部自从迁徙到柴达木河,至今已有七十年之久,离开这个祖辈栖息的地方,许多人都是不舍的,但没人反对蒙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蒙克是为了部落着想。初七辰时,十几万蒙克部族人开始结着长蛇阵朝东南移动,而在东南方最显眼的地方就是青唐城。 王左挂的计谋并不高明,也许他的很多计谋看上去漏洞百出,却用的恰到好处,就拿这次的挑拨离间之计来说吧,如果换成两个人,那二人一交流,或者对一对信的内容,计谋瞬间瓦解。 人心,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把握到人心里的弱点,就能找到最简洁有效的方法,进而发出致命一击。 难道官人一点都不怕王左挂么?此人猜度利用人心的能耐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恐怕没人愿意让别人读懂内心吧,那样不尴尬吗? 青唐城,卓尔玛一脸阴沉的笑着,那个莽夫蒙克还真冲着青唐城来了。多少年了,蒙克部何时举族南下过,要说蒙克不是冲他卓尔玛来的,谁信呢? “易松,带三个千人队骑兵出城拦住蒙克,决不能让他的人靠近青唐城,如果有谁敢不听,格杀勿论!”卓尔玛握紧拳头,眼中精光四射,这就是卓尔玛的缺陷,他太急了,也太自负了,如果他能冷静下来想办法跟蒙克交流一番,也许就不会酿成悲剧了,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蒙克脸色忧愁,枣红马慢慢走着,身后是长长的队伍,也不知道那秦王铁墨会不会言而有信,如果他失信的话,那他蒙克可就是部落的千古罪人了。 叮铃铃,一阵响声传来,原来是一匹黑马本来,马脖子上挂着五个小铃铛。这马上之人身材粗犷,双臂孔武有力,一双眼睛大大的,鼻子有点塌,这人名叫达力克,乃蒙克麾下第一悍将,此次南下,便是由达力克负责开路的,“蒙克,不好了,易松领着三千多骑兵在前边挡着,不让咱们的人过去。” 蒙克顿时大怒,论实力蒙克部可战之士只有一万,而卓尔玛却有三万多人,这也是多年来被卓尔玛死死压制的原因。放在以前,为了族人性命,也许就退却了,可是这次事关族中子孙万代,岂可因易松拦路而退走,“卓尔玛简直是欺人太甚,兄弟们,抄家伙,今日免不了要恶斗一场!” 蒙克领着一群怒火冲天的蒙克青壮朝前走去,距离青唐城二十里处,易松三千骑兵一字排开,见蒙克前来,易松面无表情的吼道,“蒙克,奉卓尔玛大人之令,现军情紧急,情况不稳,任何人不得卓尔玛大人允许,不得南下。” “放屁,老子离开不离开,什么时候要卓尔玛点头了?易松,劝你赶紧离开,否则斗将起来,你我双方谁都没有好处!” “蒙克,你放肆”易松也是狂躁之人,听那放屁两个字,当即怒火冲天,提着狼牙棒就要战蒙克。做为部落领袖,蒙克绝对没理由退而不战,二人冲到近前,瞬间交手几个回合。不得不说易松太冲动了,卓尔玛交代的是只要蒙克的人不硬冲,就不要结死梁子,现在易松一动手,事情可就超出控制了,几千卓尔玛部骑兵攻击蒙克的人,双方人马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 蒙克陷入混战之中,而铁墨则领着人悄悄的来到了宗哥城下,宗哥城处于青唐城东南二十里处,由于宗哥城居于高为,所以对青唐城有着天然的战略优势,而且宗哥城还有一个有点,就是从宗哥城出发向东,一马平川,若有精骑,只需半日就可抵达北喀尔喀狼山。 早在来来之前,铁墨以等人就已经商量好了要打下宗哥城。但是宗哥城离着青唐城太近了,若是没有意外情况,只要宗哥城有异动,卓尔玛就能迅速做出反应。而北喀尔喀杜特拉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宗哥城的重要性,如果晋北军明目张胆的打宗哥城,估计卓尔玛一定会拼死抵抗,而杜特拉也会挥兵支援,对杜特拉来说,有的地方可以丢,有的地方不能丢的。本来想要偷偷的打宗哥城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但东方大官人的挑拨离间计给了一个好机会。 蒙克与易松恶斗,卓尔玛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卓尔玛刚一放松,铁督师就杀到了宗哥城,此时宗哥城守将名叫宗目仁玛,这位仁玛兄啥都好,就是爱喝酒,还有个臭毛病,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知道醉的睡着了才肯罢休。 今个,宗目仁玛再次喝醉了,而且他这次喝的不光是酒,还有沙雕专门替仁玛兄准备的蒙.汗药。宗目仁玛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岳飞领兵攻城,导致城中两千多人群龙无首,秩序混乱不堪,仅仅过了一个时辰,晋北军就全歼守军,占据了宗哥城。 宗哥城离着青唐城太近了,即使刻意隐瞒,还是很快就传到了卓尔玛耳中,不过此时卓尔玛正领着一万大军要配合易松斗垮蒙克所部,宗哥城陷落的消息一传来,卓尔玛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上铁墨的恶当了,那王八蛋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过兑现承诺,否则他干嘛偷袭宗哥城? “天啊...别打了.....都别打了....蒙克,你个蠢货,咱们都上铁墨的恶当了,他就是要咱们自相残杀,他好借机夺下宗哥城!” 卓尔玛大声呼喊,双方兵马总算慢慢分开,对卓尔玛来说,宗哥城的陷落绝对是件极为不利的事情。可蒙克却不这么想,宗哥城丢不丢,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关系秦王殿下到底能不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晋北军奇袭宗哥城,迅速占领了这个高地,杜特拉也一直派人留意着青唐城的动静,一听说铁墨不打青唐城,不打廊州,偏偏把宗哥城打下来了。杜特拉一脸的苦笑,拍了拍桌子,又喃喃自语道,“这铁墨果然眼光多啦,竟能一眼看到宗哥城的价值。” 铁墨这边以行动,萧芷蕴、奥尔格、奥尔格以及刘国能开始领兵从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逼近青唐城,过了半日不到,卓尔玛就发现城池附近竟然集结了近三万晋北军。晋北军的调配和行军速度,真的是太快了。 杜特拉和卓尔玛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晋北军占据宗哥城的,可惜卓尔玛被困,武侠抽身,西边杜特拉应为边境上摆着岳飞的四千大军,所以也断了奇袭宗哥城的想法。 当青唐城重重围困,收网行动也顺利完成,剩下的时间就看如何拿下青唐城,做掉卓尔玛了。铁墨可一点都不喜欢卓尔玛,这家伙心思太多了,谁敢放心用他,相比之下,那个一心为族人付出的老好人蒙克却非常不错。 第876章 错综复杂的势力 第876章错综复杂的势力 青唐城南部十里处,铁墨见到了带领族人前来的蒙克,目测一下,蒙克并不算粗壮之人,个头不高,长得瘦瘦的,不过那眼中却透着道道精光。蒙克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铁督师,所以按照蒙古盛礼,右手抚胸,缓声言道,“某家蒙克,率族人拜见督师!” “免了,蒙族长心系族人,真乃当世好男儿,至于本督师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的,不过眼下青唐城之事更为要紧,不知蒙族长可否耐心等待一下?” 铁墨说话和善,倒不像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不讲道理,蒙克并无办法,却只能点头答应。好在铁督师也没想过坑蒙克,给蒙克族人一些好处,也助于以后接收其他异族不是? 大军合围青唐城,卓尔玛脸色灰白的坐在屋里,他想不明白为何短短几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本以为可以阻挡一番的,岁曾想那晋北军如此强悍。 崇祯九年二月初八,铁墨并没有给卓尔玛太长时间,等待两日后,几万大军就在奥尔格的指挥下发起了攻城战,由于有蒙克在外帮忙招降,搞得青唐城内的蒙古人心绪大乱。南城墙上,当易松被刘国能一枪挑落城头后,也宣告着南城墙陷落,紧接着就是东城墙,二月初八未时中,经历了三个时辰的恶斗,晋北军终于控制了这座边城,城破兵败,卓尔玛也自杀于将军府内。 青唐城拿下后,王左挂就派人接走了十几万蒙克部族人,眼见铁督师言而有信,真的帮忙安置族人,蒙克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占据青海一带,接下来自然是黄头回纥了,如今黄头回纥统治者为莫延可汗,本名乌墨度。经过百余年繁衍,黄头回纥已经有二十余万之众,数量几乎与西州回鹘人相等,而且黄头回纥和西州回鹘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信奉摩尼教。 打下黄头回纥应该不是问题,可西州回鹘就有点麻烦了,这西州回鹘带甲之士四余万,面积广阔,想要征服西州回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在回鹘南边还夹着一个于阗人,于阗,乃唐时吐火罗后裔,唐初,吐火罗灭月氏国后,势力抵达克里雅河,五代时,又出兵东进,打到了车尔臣河,如今也是青壮几万,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铁墨觉得眼下的情况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大明对西部掌控力有限,导致这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单独应对,能轻松取胜,问题是绝对不能让这几个西域势力联合起来。到底该怎么打呢?铁墨琢磨着,这时奥尔格进屋,给铁墨提了一個建议。 “督师,既然回鹘人防备森严,咱们何不先打克里雅,进而打败于阗人。” 铁墨想想奥尔格的提议,觉得有些道理,若是能先从于阗人下手,定能出其不意,杜绝西州回鹘与于阗人联手的可能性。不过思索了下,又摇了摇头,“我的大将军,此法是不错,可如何能行?要知道,要到于阗人的地盘,可还隔着一座可可西里山脉呢。” “督师,末将以前曾经听闻,可可西里山脉东西是连通的,如今咱们并不太着急,何不试试呢?” 铁墨仔细思索着奥尔格的话,如果可可西里山脉东西是连通的,也就是说完全可以直接穿过可可西里山脉,出其不意的抵达克里雅河一带。很快,铁墨就答应了奥尔格的提议,既然并不急着开战,何不试试呢,也许真如奥尔格所言,能找到一条通往克里雅河的路呢。 “奥尔格,本督师许你半月时间,你尽可一试,不过切不可勉强,此外,本督师将沙雕的山地营划归你统领!” “督师放心,若实在不行,末将定当返回,若是二十日无动静,那末将定然是找到了路,到时督师可放心攻打黄头回纥。” 第二日,奥尔格就领着八千大军,连带着沙雕所部赶赴可可西里山西部山口。 可可西里山脉,横亘在高原上的一条宽阔脊梁,能不能征服这条座神秘的山脉,就看奥尔格的本事了。 古老的达布逊诺尔,有着两条美丽的河流,它们就是格尔木河、柴达木河,站在都兰高原上,感受着猎猎狂风。高原的风,带着些土黄,这是一种属于西北之地的狂野,放眼望去,没有边际。如果说铁墨想征服哪里,那一定是西州回鹘,因为那里有着青青草原,是西北之地最富饶的马场。有马场,就有骑兵,有骑兵就可驰骋天下。 距离奥尔格离开已经有半个月了,如今已经临近二月末,西北的狂野之风已经有了些暖意,只是可可西里还未有任何动静。铁墨确实很担心奥尔格和沙雕,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因为那里是可可西里山脉,有意外,就可能葬送整个大军。铁墨有些担心奥尔格,爱七个却很想得开,她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晃来晃去,那悠闲的样子,让人好不羡慕。 风很大,却有暖阳当空,格尔木河像一条银色丝带,静静地躺在黄色戈壁中,水面上泛着一点点星光,好像水中藏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阿琪格是怎么想的,她丢了马鞭,右手缕着秀发轻轻一抹,摘下簪子,朝着远处的阿莎招了招手,“阿莎,本公主要沐浴,快去准备。” 阿琪格的声音并不小,铁督师听得清清楚楚的,眉头一锁,哭笑不得的摇了摇脑袋。真没想到,阿琪格还有露天沐浴的爱好。 不久之后,格尔木河中多了一个小小的水上毡帐,听水中有歌声传来,铁墨坐在高坡上,望着美丽的风景。眼中盯着优美的格尔木河,心中想的却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刀光剑影。如果两天内再没奥尔格的消息,就该向北对黄头回纥动手了。 在柴达木河附近停留近半个月,铁墨也没有闲着,广派探子,早就把黄头回纥和草头鞑靼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如今通知黄头回纥势力最大的就是大柴旦部落,其中部落首领叫铁尔勒,自封回纥铎黜可汗。除了大柴旦部落,还有两股势力比较大的,就是活跃在昆仑山北侧的阿雅格库部落以及阿奇克库勒部落。 如果要打的话,就只能先打大柴旦部落,其他两个部落离得太远了,要打他们,还要翻阅昆仑山,这行军难度比穿越可可西里山脉也轻松不了多少。直接打大柴旦部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铁尔勒不是蠢蛋,晋北军打下青唐城赖着不走,他就感觉到晋北军来意不善了,所以早早的将大柴旦部落子弟全部集结起来,同时还与草头鞑靼结盟,双方一共凑了三万大军。 晋北军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准备妥当的铁尔勒,还要想办法克服达布逊诺尔北部百里荒漠才行。黄头回纥境内,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是荒漠戈壁滩,百年来,回纥人早已习惯了这片荒漠,可晋北军却不行,面对百里荒漠,不是作战勇猛就可以克服的。本来北上的难度就不小,偏偏杜特拉又到了宣化府。对于杜特拉,铁墨可一点不敢小觑,这老家伙老谋深算的,真要是大意了,保准被他坏了大事。 二月二十六,可可西里山脉依旧没有消息传回,铁墨只能认定奥尔格和郑彪已经率军穿越可可西里,于是当夜召集众将,交代一番后,又与蒙克秘密交谈一番。第二天一早,驻扎在青唐城、都兰、青海一带的晋北军突然拔营南下,各部兵马足有四万多人,竟然一人不剩全部南下朝乌尔格赶去。 宣化府甘肃军司,杜特拉一直琢磨着要怎么阻止晋北军吞并黄头回纥,做为统兵几十年的老将,杜特拉当然知道铁墨的目的是什么。打黄头回纥,无非是想打通前往西州回鹘的路罢了。西州回鹘地域辽阔,有多处大的马场,要是这片地方被铁墨占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杜特拉倒想过自己领兵占据回鹘,不过眼下漠北的实力,还真没有吞并回鹘的实力。 “可汗,青唐城急报,日前晋北军所部全部南撤,青唐城、宗哥城没有留一兵一卒,就连都兰附近的蒙克部也全部迁入关中境内。” 听到亲兵传来的消息,杜特拉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脸的不信,开什么玩笑?铁墨会退兵?还不留一兵一卒。杜特拉哪里肯信铁墨回撤兵,闻听之下,第一个反应就是有阴谋,“多派些人手,再探!” 时间一点点过去,杜特拉在屋中走来走去的,本来若是晋北军北上,与铁尔勒所部纠缠在一起的话,他便能与草头鞑靼人一起从侧翼袭扰晋北军。打败晋北军?根本不需要的,就这百里荒漠,只要拖上一段时间,晋北军自然会败走,可是现在晋北军不来了,之前的安排不就失去作用了么?杜特拉非常的不安,他从不认为铁墨是个会轻易放弃利益的人,更何况这利益已经到了嘴边上。 大约末时,探子不断返回,“老殿下,青唐城、都兰、青海一带的汉人都撤了,一个未留,现已经退回了积石军。” “真走了?”杜特拉花白的眉头一挑,手抚额头,一脸的忧愁之色,铁墨到底想干嘛,那个汉人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杜特拉想的一点都没错,铁墨确实在玩把戏,青唐城和都兰方向的大军真的都撤了么?当然不是,昨夜就与蒙克商量好了,让他的几千人换上晋北军服饰,而刘国能所部晋北军则换上蒙克族人的服饰,散乱无序的进了祁连山。铁墨不是蠢货,他也知道跑到百里荒漠里跟大柴旦部落交战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晋北军虽然强横,但那百里荒漠更为强大。 正面跟铁尔勒交战,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既然正面打不通,那就从侧面来,于是就决定派人从祁连山直接攻打草头鞑靼,随后从侧翼对铁尔勒形成威胁。不过直接派兵去祁连山,太过明显,别人又不是傻子,估计晋北军一进祁连山,人家就知道晋北军要干嘛了,于是,铁墨才让刘国能的人与蒙克的族人换了服侍,随后还下令全军撤退,这下子彻底把杜特拉等人搞迷糊了。 崇祯九年三月初一,在积石军休整两天的晋北军再次兵出乌尔格,如青唐城、宗哥城。这次,晋北军行军速度非常快,仅用了一天时间,就从乌尔格赶到了达布逊诺尔附近,而此时刘国能所部也抵达了祁连山北部当金山口。三月初二辰时,奥尔格、杨再兴领四千骑兵从达布逊诺尔出发,进入柴达木盆地,目标直指北部芒崖。芒崖在大柴旦部落西北四十余里,铁尔勒闻听晋北军骑兵进攻芒崖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调兵去芒崖,第二个反应是领各部族勇士向南,将晋北军主力阻挡在大柴旦部落南边的荒漠里。 晋北军骑兵攻打芒崖,无非是想牵制部落勇士罢了,但要是大部分兵马不朝芒崖移动,那些晋北军骑兵又能怎样? 铁尔勒自以为聪明了得,看破了晋北军计谋,可他哪里会想到奥尔格和杨再兴根本就不是冲芒崖去的,就在铁尔勒将各部勇士置于大柴旦部落南边后,铁墨也率大军开始进入柴达木盆地。 三月初二午时初,奔赴芒崖的四千多骑兵突然调转方向,加快速度朝东北方向奔去,铁尔勒派向芒崖的人扑了个空,只能慌慌张张的往回赶,等铁尔勒听到晋北军骑兵向东北方向奔去后,顿时就慌了。那些汉人骑兵是冲着草头鞑靼人去的?按说,晋北军骑兵去打草头鞑靼,铁尔勒根本不用怕的,因为四千多人的骑兵奔赴草头鞑靼,这孤军深入之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铁尔勒觉得晋北军不像那种无能的傻蛋,他们既然敢进军草头鞑靼,就一定有什么后手。可不能看着草头鞑靼人覆灭,他们一灭,大柴旦部落也就危险了。 第877章 拉夸的很 第877章拉夸的很 铁尔勒想回援草头鞑靼,可问题是现在晋北军主力已经进入柴达木盆地,难道放着这百里荒漠不利用,眼睁睁的看着晋北军穿越荒漠,围困大柴旦部落?无奈之下,铁尔勒狠狠心,决定先打退晋北军主力才行。此时的铁尔勒可没了一点轻视之心,才一接触,就感觉到了晋北军的狡诈。 行走在百里荒漠,脚下是一片片松软的黄沙,踩上去,陷在里边。好在此时还是二月份,如果是五六月份,这风沙大,烈日炎炎的,估计没走多少路,就被烈日烤死了。从达布逊诺尔入柴达木盆地后,越往北走,越是小心谨慎,探子外放两里,密切关注着荒漠里的情况。看看日头,阿莎乖巧的递上水袋,铁墨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向身旁的蒙克问道,“蒙将军,此处距离大柴旦部落还有多远?” “大约三十里,督师,还要多加小心,三十里,已是黄头马队的地界!”蒙克看上去很忌讳黄头马队,这黄头马队乃回纥人仅有的骑兵,选西域高头大马,部落青壮头缠黄带,所以才称为黄头骑兵。这股骑兵除了马匹,还置骆驼,最善荒漠行军奔袭,十几年来,蒙克可没少吃黄头骑兵的亏,每次黄头骑兵南下达布逊诺尔,不是抢人,就是抢东西。 也许蒙克长了一张乌鸦嘴吧,话音刚落,前方斥候就匆匆来报,“督师,东北方向出现大量骑兵,看样子应该是大柴旦部落的人。” 阿琪格正喝着水,听探子回报,一口吐了出来,一双美目还盯着蒙克瞄了瞄。蒙克也算是典型的西北大汉了,麦色肌肤,大盘脸,还有半圈胡渣子,就这么一个魁梧壮汉,被萧芷蕴盯得满身不自在,蒙克心想,这也不能算乌鸦嘴吧。 此次出兵并没有带多少骑兵,仅有的几千人还都随奥尔格和杨再兴北上,眼下要对付黄头骑兵就只能靠步卒了。将水袋丢给阿莎,阿琪格拔出佩刀,轻喝道,“诸将听令,布阵!” “喏!”陈耀峰接了号令,持枪奔走在前,“盾牌手....列阵....长枪组刺阵....” 随着一声声命令传下,本还在休息的士卒迅速行动起来,盾牌手列在前方,每一面盾牌都有两人支撑,一人半跪在黄沙之中,另一人以腿作为支撑,扛着盾牌,长枪从缝隙里探出,就像拒马上的倒刺。这种长枪并非往常交战用的,而是特制的白杨木枪,枪柄长度达到了两丈六尺,乃是专门为阻骑兵准备的。蒙克有些呆呆的看着前方布阵的晋北军,他觉得这些汉人太疯狂了,在这荒漠之中,竟要以步卒硬抗黄头骑兵,这是自信,还是骄狂? 北方,有一片潮水涌来,这些人手持弯刀,身着左衽长袍,头上一条黄色丝带迎风飞舞。这就是回纥人的黄头骑兵,他们以部落做名,曾与北喀尔喀骑兵大战无数,不落下风。无数黄头骑兵眼中带着嗜血的冷笑,这些渺小的汉人,竟敢组阵迎敌,这是欺回纥勇士的战马不快呼? 陈耀峰站于阵后,丝毫不为所动,虽然年纪轻轻,可经历的战事并不少,在他眼中,所谓的黄头骑兵比女真铁骑差太远了,在女真铁骑面前,这些黄头骑兵就像一群乌合之众。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扬起半尺黄沙,一幕幕烟尘。终于来了,陈耀峰握紧银枪,林冲上前一步,大喝道,“出枪,刺!刺!” 黄头骑兵的战马砰的装在前方盾牌阵上,可并未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重开大阵,那些盾牌只是晃了晃就稳定了下来。紧接着,一杠杆长的过分的白杨木墙头从缝隙里刺出,离得太近了,想躲都没法躲,长枪刺在马腹之上,战马哀鸣,将马上骑士掀落在地,随后那些倒霉的骑士要么被从后赶来的战马撞飞,要么被盾牌后的长枪收走性命。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冲击力,如果骑兵没了冲击力,还何谈切割阵型,就凭你骑在马上,站得高?越来越多的黄头骑兵涌到盾牌前,速度一降再降,慢慢的,骑兵堵在一块,整个冲击阵型乱成了一锅粥。此时的黄头骑兵只不过是一群骑着马的勇士而已,他们奔跑不起来,只能对着下边的晋北军士卒发泄,有些不要命的疯子直接从马上跳到盾牌之后,结果可想而知,刚跳进去就被刀手砍翻在地。 觉得差不多了,阿琪格传令旗手打了个旗语,看到信号,耿仲明高声道,“前两队向前,后两队分...” 命令下达,只见前排盾牌兵猛地起身,两个人撑着一面盾牌狠狠砸向前方战马,这一撞,本来就冲不起来的黄头骑兵气势再次受挫,与此同时,具有后方的两排盾牌手左右一分,来到前排盾牌阵两侧后,首尾相连,建起了两条纵向盾牌墙,此时的整个盾牌阵,就像一個凹字,将所有黄头骑兵至于凹坑中,这些骑兵想要离开,就只能往回撤,问题是前边的人知道前路受阻,后边的骑兵可不知道,依旧一股脑的往前冲,这下有的人向前,有的人向后,冲击阵型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当大阵建立完,早已准备多时的长弓手居于外侧,想着里边挤成一团的骑兵放箭,如今那些骑兵拥挤在一起,无法散开阵型,恐怕就是闭着眼放箭,也能射到人。许多黄头骑兵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他们疯了般想要重开盾牌阵,却不可得,倒是耳边不时传来同伴的惨叫。 远处,铁尔勒看着部众所遭受的苦难,神情冷峻,脸色青白,这晋北军竟如此厉害。以前也曾与北喀尔喀人交锋,不是没碰到过北喀尔喀人的军阵,可晋北军的军阵稳固多变,不觉察中,竟由方阵变成了凹形阵,就像一个口袋,慢慢将骑兵装了进去。没了冲击力的骑兵,又能比步兵厉害多少? 铁尔勒是个狠人,既然无法讨得便宜了,就赶紧撤,能撤出多少是多少。嗡嗡的牛角声响起,那些还未陷进去的黄头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赶,可陷在大阵中的骑兵可就遭殃了。 铁墨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没想到铁尔勒如此果断,千余人骑兵说放弃就放弃,本来铁墨还想将五千多名黄头骑兵全部牵制在此处的,不求杀伤,只需要拖住就行了。 祁连山山侧,草头鞑靼人已经在这片地方生活了近百年,草头鞑靼不似黄头回纥,他们多以小部落定局,就像一个个小村庄,只有发生大事时才会迅速集结。如今草头鞑靼人的头领叫哈卡克,今年已有六十多岁,由于年龄大了,哈卡克精力不济,所以真正主事的人是哈卡克的儿子布松。 汉人北上的事情布松一清二楚,所以他才没拒绝铁尔勒的结盟提议,不过结盟归结盟,布松还不会蠢到去主动帮铁尔勒的忙。 三月初三巳时,刘国能从当金山口冲出,仅用了一刻钟就占了当金山口南部的鞑靼部落,与此同时,奥尔格和杨再兴所率领的骑兵也出现在祁连山附近,两队兵马从北、西两个方向冲击鞑靼人部落。一直到午时初,布松才得知晋北军来袭的消息,只可惜他知道的还是有些晚了,还没等他集结起足够兵马,周定山便率骑兵赶到,于帐中冲杀一番,仅用半个时辰,就活捉哈卡克父子。 草头鞑靼的陷落,也意味着大柴旦部落东部没有了屏障,铁尔勒脸色苍白,一直大手挠着蓬松的头发,他怎么也没想到汉人竟有一股大军早早的潜进了祁连山,那个杜特拉不是说过帮忙看守祁连山的么,那些汉人是飞过来的?如今汉人大军已经离开沙漠,正在芒崖附近扎营,东边也有近万汉人大军,而且其中还是几千铁骑,部落里的黄头骑兵面对这些汉人骑兵可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北边,杜特拉如坐针毡,来回踱着步子,他早就知道那个活阎王一定有阴谋,可想来想去也没猜到会有一支精兵突然杀出祁连山,当时晋北军不是全部南撤了么?杜特拉并不像看着草头鞑靼人被灭,可那晋北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崇祯九年三月初五,沉寂了一天的柴达木盆地再次发生了一场激战,此次铁尔勒将所有兵马全部集中到芒崖一带,力图突破晋北军组成的防线,起初大柴旦部落的勇士还能冲击一下晋北军,可等到奥尔格和刘国能等人领着骑兵一到,铁尔勒所部就开始溃退之旅。 这一战,大柴旦部落势力尽数葬送,铁尔勒兵败被杀,十几万大柴旦部落子民被俘,还有千余黄头骑兵趁乱逃到了北边的索尔库里山口。大柴旦部落败亡,仅仅一天之后,阿雅格库部和阿奇克库勒部就举族归降,铁墨也没难为这两个部落,将妇孺留下后,族中越四万精壮全部被送到了南边,并由章亿派人接送到关中服劳役。 阿雅格库部归降,也意味着昆仑山东部北面打开了一个缺口,就在当天,终于得到了奥尔格送来的消息,原来奥尔格已经抵达喀拉米兰河,再有两日就可到达克里雅流域。为了配合奥尔格拿下克里雅,威逼于阗,大军未做太多休整,铁墨便下令,命周定山、耿仲明率一万精兵直扑索尔库里。虽然大柴旦部落败亡,可索尔库里还存留着莫延可汗的七千兵马。这莫延可汗多年来受回鹘人支持,势力不容小觑,耿兼莫延可汗英勇豪气,深受附近部落拥戴,所以要拿下索尔库里,得破费一番功夫才行。 墨度最近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虽为回纥莫延可汗,但铁尔勒等人对他可不怎么恭敬,回鹘人也是一群狗娘养的,竟要他墨度领部落勇士南下,这是摆明了拿他墨度当刀使呢。墨度和铁尔勒不一样,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什么统一回纥,吞并回鹘的,他从来没想过,只要一生富贵就好,打来打去有个什么意思? 小时候墨度久在汴梁生活,所以他知道当下族人过的是什么日子,那铁尔勒,还有回鹘夜陵王老是打个不停,总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浑不知人家汉人和蒙古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如果真能到大明过花花日子,也是不错的,抵抗个什么劲儿? 墨度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可汗,准确的说,他这种想法,就是典型的叛徒。墨度不想打,耐不住族中几个老族长闹腾着要打,按他们的想法,大好河山怎么能葬送汉人之手。对此,墨度表示无言以对,要打就打吧,等到败了,也别怪他墨度没事先提醒,这些老头子,真是在西北旮旯里活久了,还以为世上所有兵马都跟北喀尔喀的兵一样呢,人家晋北军连契丹精锐都能打败,还打不过各部乌合之众么? 一切如墨度所想,各部联军守着索尔库里山口没多久,晋北军骑兵就到了,面对铁索连环马,所谓的部族勇士们只抵挡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撒丫子往山上跑去。耿仲明也没想到莫延可汗的兵马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才多久的功夫,就一败涂地,难道这些蛮子要用骄兵之计,故意落败的? 耿仲明还真有点多想了,他这边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回去问一问铁墨呢,就见山腰上摆着一面小黄旗,没过多久,一辆马车嘎吱嘎吱的从山谷小道推了出来,只见马车上装着的全都是柴达木当地特产,像枸杞、大红枣之类的,应有尽有,更让人耿仲明看不明白的是马车后边还跟着几个身着异服的妙龄女子,这些女子有着金黄色的秀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珠,尤其是那奶白肌肤,更与西北当地女子大为不同。 耿仲明有点迷糊,扭头去瞅瞅周定山,周定山绷着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大声喝道,“前方何来,速速止步,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哈着腰,手里举着小黄旗不断摇着,“天朝大将军莫要怒,某家墨度,以前也曾在天朝京城生活过几年的,咱们是朋友,朋友,这车上之物,还有这些异族美人是小王送给天朝铁督师的礼物,还望大将军勿要着恼。” 第878章 进展顺利 第878章进展顺利 耿仲明差点没从马上惊下来,瞅瞅那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这人一脸富态,一对八字胡,那笑眯眯的奉承样,跟个奸商没两样,这家伙就是莫延可汗墨度?开什么玩笑? 不管这莫延可汗是真是假,耿仲明还真不敢答应这份大礼,车上的东西还好说,那些女子怎么办?要是让徐小姐知道自己给督师找女人,徐小姐那性子还不得拿着剑把他耿仲明刺伤七八下?耿仲明没有一口答应,转头去看周定山,周定山也不傻,眼睛一瞥别处,装作啥也不知道。看来拉周定山下水的心思是没法实现了,耿仲明只好瞪着豹眼,佩剑一指墨度,大声道,“你真是莫延可汗?” “当真,当真....千真万确,大将军高姓大名?可否引小王见一见督师大人?” 墨度这里说尽好话,索尔库里山上的贵族们也都一个个抹着冷汗张望着,他们可是听说了,晋北军攻打大柴旦部落时,那些抵抗者可是被绞杀殆尽,可汗要是说服不了汉人,那他们不是也要步铁尔勒的后尘了?这些贵族也是有点贱,既然如此怕死,当初又何必那般强硬呢,学学其他部落,直接投降不就行了么? 墨度态度诚恳,耿仲明想了想,提出要把墨度绑了。墨度倒是光棍的很,小黄旗一扔,大胖手哆嗦着,朝着十几个异族美人又比划的,没一会儿,那些女人就相互帮忙把自己给捆了,到最后只剩下墨度了,墨度伸出俩手,任由亲兵绑缚。确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后,耿仲明亲自押送墨度返回大柴旦部落驻地。如今午时不到,铁督师正打算陪着萧公主去别处打打猎,刚出门,就碰上了率军返回的耿仲明。铁墨纳闷得很,这是出了什么事? 回到帐中,听耿仲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铁督师不由得咋舌苦笑了下,虽然对墨度挺无语的,不过人家诚心来降,也不能给冷脸,只好让亲兵将墨度押进帐中。此时墨度已被松了绑,莫看墨度胖乎乎的,可一点也不笨重,一进大帐,冲着铁墨就跪了下去,“小王墨度,叩见督师大人。” “呵”这胖子还真会来事,铁墨伸手虚扶一下,淡淡的笑道,“可汗免礼,听说可汗以前曾在京城居住过一段时间?” “谢督师!”胖子墨度站起身,谄媚的笑道,“正是,十三年前,小王曾虽阿爹在京城生活了两年,后族中出了变故才返回。不瞒督师,小王可是心慕天朝,至今家中还摆着几本《论语》,听说督师在晋北建大学堂,不知小王可否入学瞻仰一番?” 果然是個雷人的胖子,铁墨心里好奇得很,就这么个胖子,明显不是当可汗的料嘛。瞧瞧胖子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竟想去大学堂里研究学术去,还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家西州回鹘夜陵王雄霸之姿,这莫延可汗却是一心想当个学者。 “嗯,可汗有此心,本督师怎能不允,改日可汗去晋北,当授可汗大学堂名誉祭酒,不知可汗满意否?” “满意,满意,督师,此次我部族子民与督师冲突,实在是受回鹘人挑唆,还望督师勿要怪罪。但督师留我族性命,我族当诚心归顺天朝!”墨度言辞诚恳,眼神不似作假,铁墨依旧在笑,却不接话,一旁的阿琪格颇有点不悦的讽刺道,“可汗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就因可汗一句话,督师就要保你族人平安?哼哼,大柴旦部落的下场可汗应该清楚吧?想让督师对我部将士有所交代,可汗也得拿出些真心实意的东西才行!” “这...公主说的是,是小王疏忽了”墨度也在琢磨着如何才能说服铁墨,人家阿琪格公主说的没错,普天之下,哪有因为几句话而退兵的,就因为那一车土特产,还有十几个异族美人?爱七个公主,亦或者铁督师想要什么,墨度似乎也能猜到一些,他当即拱手道,“我族现还有青壮近万,这些勇士各个英勇善战,督师若不嫌弃,我部勇士愿为督师效绵薄之力。” 咳咳,墨度说着话,连自己都有点脸红,哎哟,刚刚族中勇士就跟晋北军打了一架,结果一炷香时间就被人家揍得哭爹喊娘,偏偏他还说我族勇士英勇善战,这可....哎,只能厚着脸皮说下去了,总不能说我族勇士各软如娘们吧? 阿琪格也被墨度逗乐了,这个胖可汗还真是脸皮厚如城墙的人物,好在她没什么野心,要是有半点野心的话,也就不能留他了。既然墨度如此上路,铁墨当即点了点头,“如此最好,现在烦请可汗回去与族中老人商量一下,若是能同意,就于明日率部南下归降,若是不同意嘛,那本督师就要不客气喽!” 铁墨笑眯眯的,目光却深邃如刀,仅仅对视一眼,墨度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笑眯眯的年轻人可是个狠人那,单单这锐利的目光,就不是那夜陵王能比的。 “督师放心,我等真心投靠,绝不敢有二心,明日巳时,我部族人将离开索尔库里,归顺天朝”墨度再三保证,他可生怕铁督师等的不耐心了,再半夜派人攻打索尔库里,那样他墨度可就成冤死鬼了。 送走了墨度,铁墨与阿琪格相伴回到帐中,只是这一次回来,二人都愣了神,只见帐中并排站着十几个妙龄女子,这些女子身材高佻,一头金色波浪,眼儿如一对蓝色宝石。铁墨一拍额头,甚是头疼,阿琪格却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摆摆手,笑道,“阿莎,将她们带下去,编到亲卫中,一定要好生训练知道么?” “是,公主”阿莎甜甜一笑,也不管铁督师如何瞪眼,招招手领着十几个不怎么总规矩的异族女孩离开了大帐。没了外人,铁墨伸手抱起阿琪格,没好气的哼道,“你这不是害我么,等着美菱回来,还不得闹翻天?” “这跟本公主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找你闹,又不是找本公主闹。再说了,人家胖可汗送你的礼物,你要是不收,让那些回纥贵族如何想?” 铁墨也知阿琪格说的有道理,可一想起阿琪格和徐美菱的性子,就渗得慌,不过,多日不见,倒是挺想念徐美菱的。 三月初六,喀拉米兰河以东约昌城,约昌城,唐时且末现,本属高昌国治下,后吐火罗人北出大山,灭了月氏国,逐步侵吞龟兹伊逻卢城,占据且末,后高明约昌城。只可惜好景不长,随着突厥一部南迁,形成回鹘势力,一次冲突中,吐火罗人不敌回鹘,将约昌城让给了回鹘人。奥尔格已经驻足喀拉米兰河附近两天,这两天时间里他可一直没有闲着。 他的目标是打下克里雅城,进而威逼吐火罗人王都于阗城,不过在西进克里雅之前,必须先拿下约昌城才行。如果没有约昌城做为前沿抵挡,回鹘人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从焉耆镇杀到克里雅北部,这可不是奥尔格想看到的,因为奇袭克里雅并不是万无一失,一旦受挫,就有可能要延长攻击时间。 约昌城有回鹘士卒两千人,也许自觉地约昌城安全无事吧,所以城里的守军松懈的很。从子时到卯时,没半个时辰换一趟班,由于负责守城的愿意早回去一会儿,接班的人有愿意晚来一会热,所以换班时往往会有两柱香的防守空挡时间。 三月初七子时中,一行劲装夜行人悄悄地来到约昌城下,等到换班时间快到时,城头上的守兵果然喜气洋洋的走了,就这样,诺大的城头空空如也,这些夜行人用飞爪勾住垛口,安然无恙的爬上城头,直到夜行人偷袭南城门时,城内守军才发现跑进来一股敌军,只可惜这时候反应的太晚了,城门一开,郑彪挥兵杀入,不少回鹘士兵还在梦中,就被剁了脑袋。 偷袭约昌城的行动非常顺利,拿下约昌城后,留郑彪驻守,刘国能马不停蹄,率兵扑向克里雅河流域,从约昌城到克里雅河流域只需两个时辰,等刘国能率大军抵达克里雅河畔时,天色依旧黑暗。克里雅城是吐火罗人心中最重要的城池,地位犹在王都于阗城之上。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条克里雅河,灌溉了无数牛羊马匹,养育了一半的吐火罗儿女。 吐火罗一直是西藏高原上的一个小国,在西北之地,比吐火罗更弱小的,恐怕只有那已经消亡的月氏国了。直到现在,吐火罗的军力依旧不怎样,整个部落集结起来,还不足一万青壮,而驻守克里雅城的,也只有四千多人而已。 奥尔格没有直接对克里雅城动手,他换上回鹘人的衣着,冲进了克里雅河两侧的吐火罗部落,冲杀抢掠一番,杀的那些吐火罗人四下逃窜,一个部落,两个部落,渐渐地逃难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们除了逃往克里雅城,也没有别的选择。这就是奥尔格想要的结果,因为他需要这些吐火罗人把自己的士卒带进克里雅城。 正如奥尔格所想,当几万吐火罗难民到达克里雅城下后,克里雅城主塞纳斯没有多想就放开了城门。卯时末,克里雅城内传来阵阵喊杀声,没有多久,克里雅城东门缓缓打开,奥尔格随后领大军杀入城中。吐火罗人经营于阗,日子过得越来越舒服,可这刀兵却越来越生疏,从上次与回鹘人开战,到现在吐火罗人已经有五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事,如今面对如狼似虎的晋北军,他们哪里抵挡得住,仅仅半个时辰,奥尔格就率兵杀入城主府,活捉克里雅城主塞纳斯。 克里雅城陷落,大军直接向西驻扎在玉龙喀什河附近,此时,于阗国内也已经知道了克里雅城以及约昌城的变故,许多吐火罗贵族慌了,他们有的闹着投降,有的闹着跟汉人拼命,但更多的是准备逃命。夜陵王一带雄主,十年前他一统回鹘诸部,雄心壮志,听闻汉人来攻,早早的就派大军于大屯城一带驻防。 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支汉人大军突袭约昌城,而且动作如此快,才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打到了于阗城城下。 夜陵王本名阿史那社·古参,乃突厥王族咄陆可汗嫡系子孙,所以夜陵王又自称铁勒可汗。虽然吐火罗人战斗力有限,可夜陵王还是非常看重吐火罗人的,因为有吐火罗人占据于阗,不时袭扰阿奇克库勒附近的话,汉人自然不敢大局进犯回鹘的,因为一点将所有兵马置于回鹘,吐火罗人完全可以奔赴汉人身后,截断汉人大军的粮草辎重。 可如果吐火罗人直接被汉人剿灭,那回鹘可就要面对汉人两个方向的进攻了。真的正面交锋,夜陵王也不怕汉人大军,可从两个方向同时开战,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回鹘不是黄头回纥,疆域百里覆盖百余里,东西向狭长,由西向东,坐落着末蛮城、安西城、焉耆镇、西州、益都和伊州等几座城池。东西战线绵长,恰恰这些城池都很重要。晋北军主力部队从南边闯入,只能经过大屯城,如蒲昌海一带,可活跃在于阗的汉人大军就不好把握了,兵出约昌城,可以在末蛮城、安西城、焉耆镇三座西部城池中选任意一座进行主攻,这可就是件麻烦事了。 当然可以在三座城池中全部派重兵把守,可要是那样的话,能够拿出对付晋北军主力的兵马就少了许多。 想来想去,夜陵王觉得还是得去救援于阗,如果看着于阗破灭,最后倒霉的还是他夜陵王。三月初八,夜陵王阿史那社·古参派末蛮城城主哈日勒进攻约昌城。本来按照计划,哈日勒应该等到安西城城主布琼查的兵马到达后,二人在合兵一处攻打约昌城的。也许哈日勒是太小觑晋北军了吧,总觉得晋北军和那些北喀尔喀兵没什么两样,于是哈日勒不等布琼查,直接率兵过了车尔臣河。 第879章 人质 第879章人质 三月初八巳时,哈日勒的五千大军刚刚渡过车尔臣河,立足未稳之际,埋伏在车尔臣河南岸的郑彪悍然发起猛攻。哈日勒大军应对不足,再加上大军赶路疲惫不堪,刚刚组织好的阵型一下子就被郑彪切成了两半。 郑彪以逸待劳,偷袭车尔臣河,哈日勒没想到,夜陵王也没有想到,于是不备对有备,后果可想而知。仅仅半个时辰,大部分哈日勒乱兵就被赶到了河里,如今已经三月初,虽然西北还有些微凉,可冰冻的河水早已化开,不少不会水的回鹘人直接被大水冲跑了。哈日勒也没能幸免,想爬上石桥的时候,被两个晋北军士兵冲上去剁了脑袋。 哈日勒轻敌冒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车尔臣河哈日勒兵败被杀的消息传来后,布琼查赶紧严令手下兵马不得轻易渡过车尔臣河,一方面有赶紧派人往西州送消息。郑彪一次突然袭击,不仅杀了哈日勒一个措手不及,更重要的是彻底震撼到了回鹘人,至少现在,布琼查以及他手下的兵马再不敢轻视晋北军了。 玉龙喀什河河畔,于阗城,当年月氏国王都阿媛城,这是一座美丽的城池,圆形屋顶,红墙白瓦,处处透着一种中东人的虔诚和庄重。当奥尔格近万大军围困于阗城后,吐火罗贵族们慌了,也怕了,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天朝上国依旧是那个天朝上国,他们也许沉睡了两百多年,可当兵锋直指西域时,依旧是锐不可当。 于阗城王庭里,国王赛特呆呆的坐在王座上,如今这位于阗国王年仅十七岁,真正主事的是那些吐火罗贵族。因为没有真正的实权,所以赛特对诸事漠不关心,那些吐火罗贵族们却像小丑一样争来争去的,有的人甚至逮住人破口大骂。诺大的宫殿里,辉煌的壁画,只是殿中的人却与这美好的装饰不太搭配。 于阗国执政马尔图抖着大胡子,萝卜粗的手指头朝着一个红脸大汉指了指,“亚卡,瞧瞧你干的好事,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和阿史那社家族的人对付天朝,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天朝派兵围了我国都,大家性命朝不保夕,你说该怎么办?” 这亚卡乃是国王赛特的舅舅,身为青虎将军,实际上已经掌控了于阗国所有兵力,当然,整個于阗国兵力也就不到八千人。亚卡性情直爽,为人有点狂傲,所以当夜陵王许他一些好处,让他帮忙对付汉人时,亚卡当即就答应了。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拒绝亚卡的,可现在晋北军围城,那些保持中立的人也开始站出来指责亚卡了,其中威望最足的就是这位执政大人马尔图了。 “闭嘴,马尔图,你这小人,本将开始询问尔等的时候,尔等为何不拒绝,还不是想等着本将打败了汉人,也好从中分一杯羹?现在好了,汉人围城了,你们却把所有屎盆子扣到老子头上”亚卡也不是好惹的,真逼急眼了,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被人说破心事,马尔图也有点下不来台的,瞪着眼睛怒道,“行了,别在这里巧舌如簧了,亚卡,事情是你惹下来的,你就说怎么办吧?” 马尔图这话可真把亚卡问倒了,如今亚卡身为大将军,手掌全国兵力,按说这事就该他拿主意。本意是想打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打,于阗城是在月氏国王都阿媛城的基础上修建的。众所周知,那月氏国与世无争,只知道赚钱,所以王都修的也不怎么坚固,一开始那所谓的城墙就是一道红色围墙,仅仅能遮风挡雨而已,虽然这些年整改了城墙,可依旧不能作为依靠抗衡攻城大军的。 就在马尔图和亚卡等人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时,冷不丁听高台上传来一句话,“就问天朝人礼孝仁义,不如,降了吧!” 啪,整个大殿中安静了下来,其实许多吐火罗贵族都是这么想的,只是碍于脸面不敢说出来而已。如今听国王赛特提出来,第一次,众吐火罗贵族竟向国王赛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国王英明,臣等遵命。” 以前谁把赛特放在眼里过,这次倒这般恭敬了,这些吐火罗贵族可不是什么好人,反正投降的主意是你国王提出来的,子民要怪罪,也怪不到贵族头上。亚卡那个恨啊,可现在木已成舟,就是想拒绝也没希望了。 崇祯九年三月初九,于阗国国王赛特,率文武群臣献城投降,奥尔格可不是什么善类,当即接了于阗国国王印玺,并以亲兵困住亚看,夺了兵符。如于阗城第一件事,就是将城内所有兵力控制起来,随后才是和于阗国贵族商议接下来的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商议,就是奥尔格说,其他人听着。 “大学堂如火如荼,地位犹在太学之上,我家复制说过,大学堂就缺聪明伶俐的学子。听闻诸位家中子女聪慧,就请送到长安接受我大明新学吧!” 奥尔格这一招太狠了,什么接受大明新学,这摆明就是要拿这些吐火罗贵族的子女当人质呢。于阗国地处西域,距离长安遥远,至少短时间内晋北军无法在此处驻兵的,所以奥尔格想到了这个办法。晋北军不会驻兵于阗国,吐火罗贵族心里向着谁由他们自己选择,不过嘛,要是惹得督师不高兴,就先把人质宰了。宫殿里一片死寂,所有吐火罗贵族脸上都浮现出一片苍白之色,他们只能按照奥尔格说的办,不按奥尔格大将军的意思做事,不送去晋北,现在就得死。 三月初十,于阗国王赛特连同吐火罗贵族子女足有两百多人,陆陆续续的去了约昌城,只待铁墨大军北上后,将这些贵族子女带回晋北。 同日,晋北军主力兵马分东西两路向北进发,奥尔格领左路大军斜插阿尔金山北侧,一日后抵达大屯城西侧若羌,耿仲明、刘国能率部从阿尔金山右侧山脚绕过去,逼近大屯城。 大屯城,可以说是回鹘南部唯一一座坚城,攻破此处,便可直入几百里,过库鲁客塔格山脉就可到达西州南部。由于大屯城的重要性,所以为了抵御回纥,多年来回鹘人将大屯城修成了一座军事要塞,此处居民不多,可城池坚固程度可号称回鹘第一。铁墨并没有打算强攻大屯城,大屯城城高墙厚,硬着头皮硬攻,估计讨不到好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铁墨轻易不会干的。 大军行至大屯城东侧就停了下来,铁墨在等,三月十二,奥尔格以骑兵突袭若羌北部孔雀河,引得若羌守军出城决战,这一战,晋北军骑兵扬威孔雀河,两千骑兵大败五千回鹘人,奥尔格也趁势夺取了若羌。与此同时奥尔格、郑彪领大军东进,与奥尔格合兵一处。 拿下若羌之后,奥尔格等人并没有急着北上或者东进帮忙围困大屯城。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就在若羌城外,晋北军开始搜捕运动,搜的不是人,而是船,像什么木筏、竹筏只要能在水里飘的,全部抢了。 一开始真有点弄不明白晋北军的意图,可渐渐地,夜陵王有些明白了,这又是抢木筏,又是抢竹筏的,这是要渡河?若羌附近只有北部孔雀河,以前,孔雀河是一处优美的所在,这里曾是月氏国最为崇敬的母亲河,广袤的荒漠里,有这一条独特的风景,醉人心扉。 孔雀河通向哪里?若羌、库尔勒,从库尔勒再向北,就是焉耆镇。当知道孔雀河通向哪里后,夜陵王顿时有些慌了,也许是因为西域各国从来没有过水军作战的例子吧,所以从来没觉得孔雀河通向焉耆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现在就不得不害怕了。 如果晋北军真的沿着孔雀河杀向焉耆镇,那三万大军驻守大屯城还有什么意义,给晋北军看家护院么?夜陵王还是对水军不太了解,孔雀河不是长江之类的大河,水流平缓,水位不深,而且河道也不宽阔,靠孔雀河运兵,船只充足的情况下也得运送个七八天,更何况船只不充足。不过夜陵王没想这么多,亦或者说他想不了这么多,从出生以来,历经几十次大战,无一不是步骑配合,从来没见识过靠河调度大战的。 惊慌之下,夜陵王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就是这个决定,打乱了他原来所有的部署,将回鹘送上了破裂的深渊。 崇祯九年三月十四,夜陵王调安西城、焉耆镇大军南下,并且自己也从西州赶到库尔勒,在孔雀河北部严防死守,同时严令驻守大屯城大将军齐格务必在十日内打退东部汉人大军,以图西进,将汉人赶出若羌,保住孔雀河。夜陵王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条军令一发出,消息就传到了铁墨耳中。 铁墨也没想到自己突发妙想,只是试一试而已,没想到真成功了。大屯城里,大将军齐格手抚酒杯,眉头紧紧地锁着,按他的意思,那是绝对不能出城的。之前听南边逃难来的回纥人说过,这汉人大军骑兵锐利,尤其是那锁子马比大辽铁浮屠还要厉害三分,虽然回鹘勇士大多数人弓马娴熟,战马又多,可齐格依旧不愿意出城作战。 坚守大屯城,汉人就无可奈何,出城,就是给汉人决战取胜的机会。至于孔雀河方面,齐格不想管的,除却大屯城,西州方面至少能集齐四万大军,这么多人要是还守不住库尔勒,那干脆跳孔雀河里淹死算了。不过齐格也没有办法,夜陵王的命令不能不听。 三月十七,沉寂了几日之后,齐格终于忍耐不住,率两万五千大军离开大屯城,这两万五千人可都是清一色的骑兵。也许回鹘人没有充足合格的骑兵,可他们有合格的战马,有时候,战马真的比人还重要。铁墨有点羡慕齐格,要是他铁墨能拥有两万五千人的骑兵,天下何处去不得?占据回鹘马场的心思越来越坚定,可也不要回鹘城池,但孔雀河以及蒲昌海一带的马场必须拿下来,只要有了源源不断的战马,他铁墨就能组织起一支庞大的骑兵。 孔雀河风景优美,两岸草场肥沃,适于牛羊生存,蒲昌海一带也是如此。如今的蒲昌海可不是后世的荒漠戈壁滩,这里还是一处美丽的湖泊,天空淡然,水草肥美,孔雀河、塔里木河、和田河在此交汇,这是一片荒漠里的绿洲,西域戈壁滩的天堂。只要占据孔雀河和蒲昌海,其他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惜,夜陵王不知道铁墨的意图,他还以为铁督师真的要夺取城池,占据回鹘呢。 两万五千人的骑兵,一旦铺展开来,那气势可想而知。就在齐格打算用骑兵之利与晋北军主力展开决战时,铁墨却一声令下,大军缓缓往南退了十余里,而此时,奥尔格、奥尔格将若羌留给郑彪驻守后,领四千骑兵直扑大屯城而来,而齐格对此却丝毫不知。这也怪不得齐格,晋北军不是要占据孔雀河,直接北上攻打库尔勒么,又怎么会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若羌? 但齐格想错了,从一开始晋北军就没想过占据若羌,这个地方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要控制孔雀河以及蒲昌海附近的马场,就必须有一座坚城做为依靠,这座坚城只能是大屯城,因为整个回鹘南部,除了大屯城外,并无第二座坚城。可以说回鹘人弄错了晋北军的战略意图,于是一步错,步步错。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青色骑兵就像一片片蓝色云彩,他们挥舞着弯刀,奋勇前冲。自从突厥人奔走西方之后,他们的后人仅有回鹘人保留着原来的狂野,在他们心中,弯刀可劈开日月乾坤,打下一个诺大的江山。突厥人后裔正在征战欧洲,引导中世纪的开始,那些突厥人英勇无畏,征战罗马,而留在西域境内的回鹘人却要饱受晋北军的蹂躏。 第880章 西州 第880章西州 骑兵,最锋利的武器不是刀,而是强大的冲击力,当地面上多了无数带有倒刺的铁板,战马顿时疯狂,将不少回鹘骑兵掀下马背。如果面对蒙古骑兵,这种铁蒺藜能有效组织骑兵冲锋,但面对回鹘骑兵,效果很小,因为这些骑兵大多逞分散阵型,前后人马距离相隔有两三丈距离,完全有足够的反应时间。铁墨并不着急,只要拖住就行,等到奥尔格所部骑兵与周定山的骑兵汇合,就是反攻的时候了。 “列阵”耿仲明高举丈八蛇矛,烈日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晋北军迅速分成了十几个方阵,随后长弓手居中,盾牌手顶在最前方,长枪手与刀手护在盾牌手身后,渐渐地,盾牌手将整个阵势围拢起来,高高的盾牌,组成了一个紧凑的圆。 十几个圆形大阵不断旋转,回鹘人的骑兵可以顺利冲进来,却又不能短时间内涌入太多,看上去是把晋北军分割围困,可实际上受到伤害的却是回鹘骑兵。回鹘人的弯刀看在厚厚的盾牌上,只有呛啷的响声,反而晋北军的弓矢可以不断收割回鹘人的生命。 齐格虽久居西域,但也曾演习过兵书,他似乎看明白了,却又没看明白,十几个圆形阵不断转换位置,看上去好像是汉末曹洪所创阴阳十三阵,可又不像。因为阴阳十三阵是以长枪手配刀手居于外围的,士兵也都是每一队兵马占据一片位置,绝不会相互交错。可眼前的大阵,却比阴阳十三阵笨重了许多,可偏偏,如此笨重的阵型,却防守稳固,杀伤力也不俗。看了一会儿,齐格决定不能再这么乱冲了,喊来亲兵,严肃道,“传令费明,集中兵力咬掉西南方最外围的圆阵,切不可在往里冲。” 齐格的决定并不算错,可想要咬下一個方阵,哪是那么容易的?费明得令之后,调集所部三千骑兵将西南方最外围的一个圆阵围了起来,力图打开一个缺口,这时候,其他圆阵慢慢向西南方靠拢过来,随后,一个圆阵散开,接着是另一个圆阵散开,随后有三个圆阵组成了一个更为庞大的圆阵,硬生生的将费明的三千兵马套了进去。随着时间推移,费明以及所部三千二郎非被这一里一外两个圆形大阵剿杀殆尽不可。 齐格看的头皮发麻,冷汗直流,他不知道晋北军到底是怎么训练的,怎么大战之中还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变换阵型?齐格不能眼睁睁看着费明的兵马消亡,他计上心头,发狠之下,目光紧紧盯向了远处那面金龙旗,“儿郎们,跟老子把那面旗子夺了!” 擒贼先擒王,夺阵先夺旗,灭了晋北军军旗,这是齐格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可是晋北军军旗哪是那么容易夺取的,自新的晋北军崛起关中开始,还从未有过丢弃军旗的事情发生,齐格率兵冲来,不等铁墨吩咐,当先有三员大将打马奔出,这三人便是史文恭、邓元觉和武松。 史森明打马奔驰,看准齐格,抬手就是一箭,这一箭快若流星,齐格堪堪躲过,只是身后那名骑兵就遭了秧。还厉害的汉狗,箭术如此了得。 齐格有些怕了,可怕又有什么用,这个时候如果往后撤,这场仗也就没得打了。齐格虽勇烈,可独斗史森明,结果可想而知,仅仅坚持了三个回合,就被史森明的方天画戟挑飞了臂膀,顿时将齐格的脑袋砸的移了位。 齐格虽算不上回鹘第一勇士,可也不是善类,可才一个照面,就被几个汉人剁了,这下那些活着的回鹘骑兵都慌了神,恰在此时,奥尔格、周定山领兵杀到,随着铁索连环马以及轻骑袭扰,整个回鹘大军大乱,由于没了齐格,将令不一,致使近两万回鹘骑兵有的要向前,有的要向后阻挡汉人骑兵。阵势一乱,再加上士气低落,就算回鹘骑兵占据了人数优势,也依旧不是晋北军骑兵的对手。 铁索连环马,再一次扬威西域,这一次不可一世的回鹘人终于见识到了比蒙古骑兵还要凶狠三分的晋北铁骑。 前有晋北军步卒严防死守,后有骑兵掠阵,冲杀一番后,回鹘骑兵死伤惨重,最终,那些自知没有希望的回鹘人大多选择了投降。西域各势力,信奉的是强者为尊,只要胜了,就会尊你为主,可耻么?其实并没什么可耻的,这就是文化上的差异吧。 将万余回鹘人绑缚后,铁墨非常高兴,不仅仅得到了万余青壮俘虏,最重要的是又得到了近三万匹战马。 战胜齐格之后,将齐格副将费明往南城门一放,只是浪费了几句口舌,就逼得城内守军打开了城门。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费明不是普通人,他是回鹘大俟斤(就是兵马大元帅)费谷阳的独子,也是未来突骑施部落的少族长,而守卫大屯城的,大都来自突骑施部落。 逼着汉人把费明杀了?开玩笑,费明一死,费谷阳就会拿他们的家人开刀。不错,阿史那社·古参是回鹘夜陵王,可要是以为夜陵王一家独大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费谷阳身为回鹘大俟斤,突骑施部落首领,手握三万强军,占据伊州,那可一点不怕夜陵王报复的。 占了大屯城,又有沙雕驻扎若羌,转眼间,整个回鹘南部已经成了晋北军的势力范围,从大屯城到蒲昌海,只有半天路程,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至少蒲昌海附近的四个马场已经归属晋北军。当然,大屯城陷落,有人喜就有人忧,夜陵王知道自己上当了,可除了生气有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夜陵王到底是个狠人,既然汉人的目标并不是库尔勒,那干脆放弃守卫孔雀河北部河口,纠集近五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朝大屯城而来。 如果说之前是回鹘人以逸待劳,那现在就换成晋北军以逸待劳了,从西州到大屯城,隔着两百多里的荒漠,如此长的补给线,铁墨实在没理由害怕,而且,他所倚仗的可不仅仅一座大屯城,有些东西,远比坚城厉害多了。伊州,位于益都东南,就在夜陵王图谋大屯城的时候,有一支人马从鬼谷口离开天山,趁夜潜入了伊州城。 费谷阳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唯一的儿子落到了晋北军手中,他能不着急么?费谷阳没有去信要求夜陵王找汉人和谈,因为他知道去了信也没用,估计现在夜陵王正盼着汉人一刀砍了费明呢。一直以来,突骑施部落就是夜陵王的心腹大患,夜陵王想剪除突骑施部落,却没什么好办法,现在机会来了。只要费明一死,突骑施就失去了未来的首领,到时必将内乱,那样夜陵王就可以趁机使上些手段了。 无论如何,费谷阳都是要保住费明性命的,不仅仅是因为费明是他的儿子,更是为了部落着想。不过费谷阳也很犹豫,因为他从没有跟汉人打过交道,尤其是那个秦王殿下,只是听说此人英明睿智,凶狠霸道,他能放过儿子的性命么,如果能放,自己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几天时间,费谷阳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可以和晋北军结盟,甚至可以抽兵帮助晋北军,可彻底倒向晋北军,成为秦王府部众,他做不到,首先会受到族人的强烈不满,其次,那样做,北喀尔喀人定会和夜陵王合兵一处,先灭了突骑施部落。 费谷阳并不是什么悍不畏死,有着高尚情操的民族勇士,他不反对归顺秦王,但至少晋北军要先打败北喀尔喀人,占据北喀尔喀国才行,因为那样,突骑施部落就不必遭受两面夹击之苦。而且,费谷阳也清楚地知道北喀尔喀人的底线,北喀尔喀人可以对突骑施部落和晋北军合作睁只眼闭只眼,可要是真的一心倒向晋北军,北喀尔喀人一定会豁出力气先磨平突骑施这个不稳定因素的。 伊州城里早已安静下来,只有费谷阳没有半点睡意,突然一点异响,来到外屋,就看到屋中多了几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费谷阳并没有大声呵斥,如果这些人有什么恶意的话,他费谷阳早就死了。 来人拱拱手,一出声,才听说是个女子,“费头领,小的乃是铁督师麾下,今日特奉督师之命,给费头领送一封信!” 来人将一封信递与费谷阳,退后两步静静等待起来。费谷阳轻皱眉头,他没有急着看信,而是朝着那人身旁的女子看了看,真是奇怪,为何这个冷若冰霜之人,却比使者的气势还要惊人。知道费谷阳在犹豫,徐美菱挑了挑眉毛,轻声道,“费头领,还是快些拿主意吧,你那儿子的性命可还攥在你手里呢,再晚了,可就要归夜陵王了。” 徐美菱话语之中,颇有些威胁的味道在,费谷阳心中一惊,不敢再犹豫,拆开信看了几遍。坐在椅子里,费谷阳显得很安静,只是额头的皱纹,已经出卖了他。真不愧是活阎王铁墨,竟把所有事情料的如此深远。其实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要费谷阳挥兵占据西州,就可以保费明性命,并安全将费明送回。 攻打西州,呵呵,那样做就是跟夜陵王彻底撕破脸,从今往后就没回缓和的余地了。和夜陵王翻脸,他费谷阳就必须给突骑施部落找一个靠山,单纯靠突骑施部落,是斗不过夜陵王的。如今的突骑施部落,早已不是伊犁河畔的虎师部落了,那个时候的突骑施部落,撑起了突厥过三个虎师,现在,一个虎师都撑不起来。 找北喀尔喀人?不,北喀尔喀人自顾不暇,能保得住突骑施部落么,好像剩下的只有跟晋北军合作了。费谷阳很不甘心,却又没有别的选择,久久之后,点头道,“回去告诉铁督师,某当取西州,还望督师能言而有信。” “费头领尽可放心,督师还没必要骗你”三娘轻蔑的笑了笑,这种眼神让费谷阳很不自在,却也是事实,如今的铁墨,真的不需要骗他费谷阳的,一个费明,又能决定什么? 崇祯九年三月二十一,在这个青草新绿,暖阳高照的日子,还在于晋北军对峙于大屯城北部的夜陵王大军得到了一个噩耗。就在前天,伊州城主,突骑施部落首领费谷阳赚开西州城门,突袭西州,仅仅一夜之间,回鹘王都西州城易主,与此同时,有一支奇兵从天山杀出,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占据了兵力空虚的北廷別失八里城,随后,那些不速之客让出別失八里城,突骑施部落士卒迅速驻防城池。 短短一天时间,北廷、西州易主,也就意味着从西州到伊州整片伊宁大草原落入了费谷阳手中。如今的突骑施部落再也不是龟缩在伊州城的小部落了,他们有了西州这座桥头堡,更有了伊宁大草原做为缓冲,而北边的別失八里城也能与西州互为犄角,相互支援。 夜陵王脸色铁青铁青的,因为费谷阳不仅占了西州,还杀了夜陵王一家老小,当然,费谷阳这样做无可厚非,因为如果他夜陵王占了伊州,也会杀掉费谷阳一家老小。对敌,斩草不除根,最终是养虎为患,祸乱自己。 至此,夜陵王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大屯城附近了,再待下去,一旦费谷阳兵出西州,攻打焉耆镇和安西城,那可就是补给不保了。三月二十二子时,夜陵王的大军趁夜后撤,不过这一切可瞒不过晋北军的探子。得到夜陵王撤退的消息后,铁墨派出了耿仲明和奥尔格两员大将率骑兵追击,此战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追杀,既要让夜陵王损兵折将,又不能让夜陵王损伤过重,要做到这一点,非耿仲明和奥尔格不可。派刘国能和史森明去?这俩人厉害倒是厉害,可夜陵王的兵马估计也得折损过半。 第881章 还是缺钱 第881章还是缺钱 铁墨如此做自有深意,虽然费谷阳反了,可未必会跟他铁墨一条心,唯有让夜陵王和费谷阳对峙于回鹘,方才最有利。如今夜陵王虽然败了两阵,但依旧实力强劲,也许回去休整一下,就能打垮费谷阳,重新夺回西州,所以,必须削弱下夜陵王的实力才行,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让夜陵王有攻西州的心思。当然让夜陵王折损过重也不行,那样的话,费谷阳挥兵灭了夜陵王一统回鹘,势必会野心膨胀,挥兵攻打大屯城。 耿仲明和奥尔格一路追杀,追击速度有时快有时慢,将夜陵王折腾的可是够呛。不过好在夜陵王及时赶回了焉耆镇,要是回来的再晚两天,费谷阳夺下的可就不仅仅一座库尔勒城了,也许连北部重镇焉耆镇也得遭殃。 三月二十七,回鹘境内的局势总算安定了下来,其实从始至终,晋北军除了大屯城外恶战一场,并没有参与太多争斗,倒是费谷阳和夜陵王打的不可开交。有时候阿琪格也觉得铁督师挺阴损的,好好地回鹘,让他折腾的战乱四起,如今费谷阳和夜陵王势如死敌,恐怕以后回鹘也太平不了了。 更让人无奈的是,到最后却是出力最少的晋北军获利最大,虽然只有大屯城和若羌,但孔雀河畔以及蒲昌海附近的大部分马场却握入手中,对于铁督师来说,他此次征西北就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抓人,为晋北开通水渠抓取足够的免费劳工,第二个目的就是尽可能的占据马场,解决战马来源的问题,现在,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至于其他事情,都是顺手做下的而已。 自大明立国以来,各方面有了长足进展,尤其是火器几乎是突飞猛进,可唯独大明骑兵进展缓慢。倒不是大明朝缺少骑兵,而是缺少战马,就在不久前老师孙承宗还来信要一匹战马。虽说军备占着漠南草场,产出战马,但那些战马几乎被宣化府、大同府以及陕西边军分干净了,哪有多余的给辽东?现在好了,有了这匹战马,也能解孙老师的燃眉之急了,也省得孙老师说他这个学生太抠门。 回鹘战事结束,铁墨就修书一封快马送往辽东,紧接着就自作主张封耿仲明为总兵,负责陕西西北方面的军务,驻守大屯城。又以蒙克为副总兵,驻防青唐城,邓成明领参将,负责拱卫青海,随时驰援大屯城。至此,铁墨以强横的军力,将青海一带、以及西北河套草原南部全部置入掌中。晋北军势力扩张,最感到不安的不是瓦剌人,不是回鹘人,更不是吐火罗人,而是北喀尔喀人。 漠北吴伦特王庭,杜特拉坐在池塘边钓着鱼,瞌睡到知道这位老汗王心思并不在钓鱼上。杜特拉一直再考虑给漠北找一条出路,因为再这样下去,漠北就危险了。如今晋北军占据图拉和横断山、奥尔格领大军驻防西南,本来漠北东部和南部就面临着很大的压力,现在铁墨又一路征战,将青海、回纥以及回鹘南部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又以耿仲明驻防大屯城,结盟费谷阳,转眼间,漠北东西南三個方向已经被堵死了,北边呢,又是不毛之地,长此以往下去,漠北平日里的生活物资,可就被晋北军控制住了。 可该怎么做?杜特拉实在想不到好办法,说到底,还是漠北实力太弱,如果有女真铁骑那样强横的兵力,完全可以布重兵于东面,以防耿仲明,再以大军征讨西面耿仲明,强行在西边撕开一道口子,但只能想想,以漠北现在的实力,只能兼顾一面。 三月末,铁墨回到了晋北,而此时的晋北已是春种时节,往常,大家农忙,什么都干不了,可今年不同,农田里有百姓劳作,在远处,还有一群壮汉正在卖力气挖河。早在两个月前,晋北的制令就下达了,要挖一条环绕晋北的大河,要让晋北不再饱受干旱之苦。当时很多人都觉得这不现实,首先挖一条如此大河耗费不说,单人力就凑不出来,当年隋炀帝还开了大运河呢,结果如何?可是没想到咱们这位秦王殿下够狠,不用大明百姓,跑到外边抓人,这一趟就抓了近二十万免费劳工。 抓了这么多异族人来挖河,确实有点不人道,让铁墨更为哭笑不得的是,那些异族人挖河吃粮,倒不觉得多么凄惨,朝廷中某些士大夫们可就跳出来大肆抨击晋北制令了。铁墨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如此多士大夫蹦出来指点江山,背后要是没有内阁和朱由检的支持,怎么可能? 铁墨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些人一直生活在高原上,那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失败者为奴为婢,干的是最苦的活,吃的是最差的饭,所以铁墨让这些人去开发晋北大运河一点都不过分,在他们看来这很正常。而且,每一天饭量管饱,做事积极的话,还可以被授予大明户籍,赏赐田地。 虽然被当做免费劳工来用,但并没有多少俘虏心生不满,并且,家人的性命就在晋北军手里攥着呢,谁敢不满? 有的人称铁墨是大明朝的隋炀帝,弄什么晋北大运河就是劳民伤财。对此,铁墨不屑辩解,历史上的奇迹,哪个不是用人命堆起来的,先有秦始皇奴役六国,构建万里长城,后有隋炀帝开通京杭大运河,就算后世美国西部大铁路的建城,不也是寸寸流着劳工的血么?至少他铁墨没拿大明百姓当劳工,至于那些异族俘虏,不让他们干活,难道还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 整个晋北大运河的开凿由杨文义亲自监督,从挖河到清理泥土,总共动用了四十多万人,估计当年隋炀帝开通大运河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盛景的。 为了保证河工不出意外,铁墨还将陈耀峰派到了杨文义身边,于莱听从铁墨的建议,对那些挖河的异族俘虏进行了严格的管理,每二十人为一小队,如果小队里有一个人逃跑,那全队将受到连累,格杀勿论。铁墨这条命令,可以说非常狠毒,不过于莱还是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任务。 洛阳,一处宅院里,黑袍人也不得不感念铁墨的大手笔,如果真让铁墨完成改造晋北的伟业,也许晋北之地真的能变回往日之繁华呢。最近黑袍人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他觉得铁墨已经变得越来越强横,甚至不敢正面相抗了。必须尽快扩充实力才行,铁墨长足发展,而听雨阁的事业却止步不前,以后还如何跟晋北势力争斗。 思索一番,拍了拍手,尹荣从外边走了进来,与之前相比,尹荣的额头上多了一道疤痕,看上去就像二郎神的第三只眼睛,至于这道伤疤如何得来的,说起来也有趣,本来尹荣被派到睦州执行任务的,按照原定计划,一开要带圣教众人救张献忠,结果却碰上了杨嗣昌的人马。双方一碰面,结果可想而知了,要不是有人拼命护着,说不定现在一开已经躺在赶往睦州的路上了。 “教主,有何吩咐?”尹荣拱手道。 “丐帮那边准备的如何了?如果妥当了,立刻行动,再不能让丐帮落入晋北党之手了!”黑袍人声音沙哑,有些森寒,虽然看不到面貌,但从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这两年晋北情报处发展的越来越快,沙雕将整个情报处拧成了一股绳,随后又不断吸收江湖中的能人异士,实力越来越强横。 尹荣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说道,“教主,是不是有些急了,那些当官能看上这些穷要饭的?” “哪来这么多废话,哼哼,按照本座的命令去做,此次务必拿下丐帮!” “是,属下遵命”尹荣再不敢多言,愁眉苦脸的离开了。尹荣知道的事情,黑袍人自然也知道,他也知道有些不妥,可再等下去,风险会更大。 四月,远处是满山半夜的鲜花,踏在草地上,虫鸟欢唱。这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没有人会不喜欢春天。在河堤上看了看河工情况,铁墨就回到了月亮宫,这段时间晋北各项事务有条不紊的开展着,海兰珠忙的整日里不见人影,倒是铁督师,相对还算空闲。 崇祯九年,五月末,晋阳一段的运河终于挖好,这对晋北百姓来说,无异于一阵强心剂了,毕竟之前还是有不少人对晋北大运河保佑怀疑态度的,大家都觉得挖这条大河是劳民伤财的事情,搞不好会累的晋北百姓无法承担的。但大运河挖下来,百姓并没有增加多少负担,只不过会时常帮忙运送下物资罢了。 晋北百姓确实每增加多少负担,可晋北财政的负担可就大了,晋北运河并不是一起挖的,限于人力财力的问题,眼下只挖了晋阳、华州一段,可就是这一段,就耗费巨广,折合黄金足有十万两黄金。十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光张家口以及张北一半的存款被取了出去。开运河可不仅仅挖河那么简单,要弄相应的石料加筑河堤,这些不都是花费?好在铁墨想起了弄水泥的办法,否则浪费的资金还会更多。 仅仅半年时间,铁墨就体验到了当年隋炀帝挖大运河的苦处,这可真是一片好心办了坏事啊,最近海兰珠也开始叨叨起来了,让铁督师想办法去弄钱,要是弄不来足够的材料和钱,这大运河的事就得停一停,理由很简单,海兰珠和常闵月手上的钱不能乱花。 晋北养了近二十万大军,其中十余万是精锐兵马,尤其是最近还要组建两万骑兵,这两万骑兵那可是吃钱大户,要是真把所有的钱砸到河工上,用于建军以及流通于商事的钱就少了。反正朱海兰珠的意思很简单,只用空余的钱去做河工之事,其他不够了,你铁督师自己想办法,抢也好,收税也好,都行。 铁墨躺在长椅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努努乖巧的帮忙揉着太阳穴,还小声神秘兮兮的笑道,“督师,努努知道夫人把钱藏哪了,要不帮你偷出来?” 偷?铁墨听得直咧嘴,努努这个死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想,偷海兰珠的钱,不就是偷他铁某人的钱,亏努努能想得出来。 努努甜滋滋的笑着,却是不知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海兰珠忙了半天,也想来长椅上躺一会儿,顺便喝点粥,没成想刚来到院子里,就听那死丫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对努努,自然不会真的生气,要是生努努的气,没病也得气出大病来,伸手弹了弹努努的小脑瓜,没好气的佯怒道,“臭丫头,又皮痒了,你刚说偷谁的钱?” “呀”努努也没想到会被抓个现行,本来脸皮奇厚的人儿,也红着小脸,把肩上的毛巾往铁督师脸上一扣,猫着腰就往外跑,“夫人稍待,婢子去看看粥熬好了么!” 努努灰溜溜的跑了,可把铁墨气得够呛,这丫头长大是长大了,可心性却没多少变化,做事还是毛手毛脚的,跑就跑嘛,还把毛巾扣他脸上。让海兰珠坐在旁边,揽着美人的柳腰,开心道,“珠儿,水泥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还成,按你的法子还真弄成了,抹在墙角试了试,真的结实的很呢,不怕火不怕水的。你跟奴家说句实话,你是从何得知这水泥一物的,以前奴家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呢!” “咳咳,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铁墨摆正脸色,一脸的高深莫测。他可不想解释,要怎么解释,难道告诉海兰珠,他铁某人来自几百年以后? “故作玄虚,八成又是从哪琢磨出来的馊主意吧,没想到还真成了。夫君,这石料的事可以缓一缓,但钱财的事你得上心一下才行,不过眼下,增税是不成的,晋北刚安稳了几年,百姓稍有富裕,,这个时候增税恐怕会适得其反。” 第882章 阴谋陷害 第882章阴谋陷害 “...好夫人,你说了这么多话,就是要本督师去抢喽,抢就抢嘛,直接说出来便是”铁墨坐起身,揉着海兰珠的手,眉头一跳一跳的,这会儿真有点生气了,要是当初把藏在洛阳的财富保住就好了,平白的便宜了弥勒教那群逆党。为什么是弥勒教?除了弥勒教,还有谁有那么的能力让那么多钱财短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实如海兰珠所说,眼下的时节增税不是好事,要是明年还好,可接下来还有大约八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开通大运河的钱从哪来?想来想去,就只剩抢钱这一条路了,问题是抢哪里呢? 铁墨为了钱财发愁,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敛财的机会。 大明北边一片平静,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汹涌。有些局势就连铁墨也有些看不明白,辽东方面关宁军将兵锋抵在锦州一带,再也无法向前一步。明军眼下也只能看看防守中前线,再加上要重新操练皮岛水军,孙承宗无奈之下只能收缩防守。 辽东方面的明军主动收缩,沈阳方向的女真人压力顿时小了许多。本来孙承宗主动收缩也是想看着辽东那两位枭雄继续斗下去的,可不知为何,原本针锋相对恨不得兵戎相见的多尔衮和皇太极竟然达成了某种默契。皇太极主动前往野人女真部,与多尔衮进行了密谈,随后皇太极主动撤离海西,并且还将东江镇一带让给了多尔衮。 多尔衮也主动退了一步,命令阿济格撤离松江口,把顶在正黄旗各部咽喉的刀子收了回来。没过多久,多尔衮以及皇太极同时出兵,将大量的兵马驻扎在科尔沁部落。 女真人大军集结科尔沁部,自然不是冲着辽东防线去的,那么就只剩下盘踞在西边的林丹汗了。 林丹汗兵强马壮,明面上并不比女真人差,可事实上这两年林丹汗的日子很不好过。蒙古人向来如此,他们因为利益集合在一起,可一旦拿不到好处的时候,各部就该有别的心思了。恰恰这些年随着晋北军崛起,女真铁骑又是如日中天,看似强大的林丹汗竟然被夹在了中间。 连年讨不好处,林丹汗内部也渐渐分成了好几派。原本林丹汗该信红教后,尊崇黄教的各部已经与林丹汗有分歧了,这些年日子又不好过,那矛盾就更深了,其中以管理左翼三万户的特命大臣锡尔乎纳克杜棱洪最突出,杜棱洪号称万户台吉,又与拉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等各部台吉沆瀣一气,大有干掉林丹汗,取而代之的意图。 虽说林丹汗麾下各部心思不一,但林丹汗终究是实力不俗,其中林丹汗麾下最有实力的便是阿巴沙与敏特,而索诺木最想干掉的便是敏特了,可是要干掉敏特,首先要除掉的就是林丹汗身边最宠信的女人玉观音。 崇祯九年六月初,大宁城已经变得有些炎热,上京地处北方,干燥异常,在这个夏日炎炎的季节里,有一场阴谋正在酝酿着,而这场阴谋矛头直指大妃玉观音。而此时玉观音还在与赵宇让练习琴艺,对此浑然不知。索诺木、拉巴什希布、莽果等人一心要置玉观音于死地,到底是为何,是因为这个女人太可怕么? 不,当然不是这个原因,玉观音虽然号称蒙古第一美人,可她有的也只是高雅脱俗的美丽,她的美不是罪过,只是她不该总是说些让人生气的话。 自从济农死后,拉巴什希布就渐渐占据了优势,没了济农从中支持,阿巴沙也是独木难支,好几次拉巴什希布暗中指示手下攻讦阿巴沙,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都被玉观音毁了。玉观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陛下耳边吹吹风就可以,天下间又有几個男人能拒绝玉观音的话呢? 连续几次谋划都毁为一旦,渐渐地拉巴什希布就下了决心,要灭阿巴沙,先除了玉观音,可是要打垮玉观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整垮赫尔特那样的莽夫,可以用谋反罪名,可玉观音呢?她是个女人,还是个与世无争的女人,她贵为乌珠穆沁部落公主,却不问族中之事,到最后将担子交给了自己的侄子,她如此心性,说她造反,有人信么?受贿?中饱私囊?干涉政务?这些事都没有用,以陛下宠爱玉观音的态度,估计就是这些是真的,也不会怪罪玉观音的。 要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死心,该怎么做?索诺木没什么大智慧,可他有足够的小聪明,早年间混迹市井,浪荡大宁城,他太明白男人的心思了。要打击玉观音,就得先让可汗对玉观音失去信心。很快索诺木就琢磨出一个美妙的主意,玉观音不是醉于音律么,那就让她死在音律上,哼哼,听说那个赵宇让长得可是不赖呢。赵宇让哪是长相不赖,那是典型的小白脸份子。琢磨了一会儿,索诺木跟下人交代几句,换了身便装乘着马车去了拉巴什希布府上。 蒙古人以弓马立国,所以蒙古男子只要还能走道绝不会坐马车,但索诺木不一样,他认为只有粗鄙的马夫才会骑马,真正有修养的人都是乘马车的。很快,索诺木就被请进了府中,拉巴什希布虽然一直在较好索诺木兄弟几个,但还真没瞧得起过这几个货,不过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的,“不知兄弟此来,所为何事?” 索诺木俩眼一挑,淡淡一笑,心说你个老狐狸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了,索诺木表面上还得毕恭毕敬的,毕竟以后混得如何,还得看拉巴什希布的脸色呢。 “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听说大人与西城的清子很熟悉?”玉观音纯属是在问废话,拉巴什希布与清子何等是熟悉那么简单,二人正是一对奸情火热的情人,清子是有夫君的,不过她那位夫君实在不争气的很,偏偏清子长得又谣言,到最后只能给自个夫君戴了顶绿帽子,这段时间,拉巴什希布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把清子接到家中呢。 当然,清子还有另一个身份,她还是王庭侍女单登的妹妹,那单登嫉妒赵宇让和玉观音,早就是牢骚不断了,要是清子在从中挑唆一下,给玉观音和赵宇让扣一顶帽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拉巴什希布可不知道索诺木脑瓜子里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只好追问道,“好兄弟,你打听这个作甚,难道对这种事也有兴趣?”拉巴什希布眯着眼,不阴不阳的,这可把索诺木吓得不轻,当即低着头,讨好几句。 “大人误会了,只是听说清子与单登是亲姐妹,小弟又知大人为大妃一事困惑不已,为何不借清子,想办法除掉大妃呢?如今大妃时常召见赵宇让,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呢。” 拉巴什希布本身就是个阴险之人,一听索诺木这话,就明白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了,想方设法让可汗相信大妃与赵宇让有奸情,只要可汗认定了这一点,任凭大妃再如何倾国倾城,还有什么用?呵呵,好主意啊,不过这主意也很阴损,恐怕只有龌龊小人才能想得出来吧,眼睛盯了索诺木一眼,拉巴什希布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果然国之大才,若能送了大妃性命,本汗自有重谢。” 六月初五,平常的一天,玉观音再次派太监将伶人赵宇让请到了宫中,向他讨教琴艺的问题。每次赵宇让前来,玉观音都会让艺人高星在一旁待着,虽是记录曲谱,今日高星也在,赵宇让今日穿了一件蓝色长衫,颇有点江南才子的味道,玉观音虽是蒙古女子,却特向往江南的生活,见赵宇让这身打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落座之后,赵宇让弹了一曲刚刚做的《猛虎啸》,这曲《猛虎啸》取自当年的漠南草原大战,就是那一战,林丹汗伤筋动骨,导致铁墨崛起漠南,一头猛虎沉落,一头猛虎啸傲世间。整个曲子婉转激昂,突然又风格一转,变得低沉哀伤,就如落败后的战场,夕阳沉落,烽烟四起,到处是伤者的哀嚎。 一曲终了,玉观音忍不住鼓了鼓掌,“赵先生的琴艺越来越出众了,今日一曲,让人倾慕不已呢,来啊,让下边准备点好酒,今日要留赵先生吃上些酒。” 高兴之下,赏赐一下外臣,这在蒙古实属正常,哪怕是大明,这种事也经常见,可玉观音做梦也想不到,只是留赵宇让吃顿饭而已,却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当赵宇让进入回心院落座,单登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玉观音啊玉观音,从今天之后,你就是个废人了。 高星本来该陪着的,但是有太监来报,说那边有事,他只能先暂时离开一下。如此一来,房间里就只剩下玉观音和赵宇让两人了,二人说着些话,大部分都是关于琴艺技巧的,不过这些话只有他二人知道,别人是听不见的,没过多久,市区给开了门,一些人端着酒菜放到了矮桌上。 蒙古男女,想找出一个不会喝酒的真的是太难了,哪怕玉观音这样的女子,也对烈酒有着浓厚的兴趣,当然她喝酒只是为了品尝一下那种浓烈香醇而已,几杯酒下肚,有一丝异样从小腹扬起,玉观音迷迷糊糊地,手抚额头,使劲晃了晃,今日这是怎么了,才喝了多少,就撑不住了,想发句话喊一声外边的人,可嘴张了张,就躺在了毯子上。 玉观音昏迷了过去,赵宇让却没有昏迷,他只觉得全身火热火热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像炸开了一般,开始还能坐得住,可渐渐地就没了理智,他只想凉快一点,清爽一点,于是用力扯开了长袍,流出了瘦削的肩头。 林丹汗心情不太好,亦或者说他最近的心情就没好过,敏特操练兵马,耗费巨资,可还是不能对晋北军形成有效的压制,反倒是晋北军不断增兵乌兰城,那刘国能更是派遣重兵守董办,可以说现在漠南草原的情况已经不是蒙古勇士说了算了,只要晋北军愿意,随时都能打过来。 如此也就罢了,杜棱洪越来越不服管束,辽东女真人势力发展迅猛,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就没过一条好消息。 今日得闲,听身边的太监高野提了一句赵宇让有新曲子,一时兴起,便想来放松下心情,顺便也跟玉观音说说话。来到回心院,只见宫女太监们都在外边等着,对此林丹汗也不觉得稀奇,因为玉观音平时就不喜欢被人打扰,见林丹汗前来,单登赶紧福了一礼,帮忙推开了门,当房门打开,可以清楚地看到单登的肩头颤了颤。当然,单登不是惊的,而是高兴地,呵呵,玉观音完了,现在萧芷蕴不在,济农也死了,谁还能保得住玉观音? 林丹汗站在门口,双手打着哆嗦,一张脸铁青铁青的,嘴角也慢慢翘起来。嘿嘿,他林丹汗堂堂黄金家族继承人,没想到会遭遇如此屈辱,他的大妃双颊晕红的躺在毯子上,赵宇让赤着上身,一脸笑意。真没想到,就在这王庭里,有人给他林丹汗一个响亮的耳光。 林丹汗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院子,院里所有侍女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一个字不敢说,谁都知道,大妃完蛋了,而此时,大妃玉观音还懵然不知大难来临,至于赵宇让早就瘫倒在地上。其实林丹汗开门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可当时,吓得两腿发软,坐都坐不稳,整个人趴在地上,嘴巴张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快便有白甲军军士闯入回心院带走了赵宇让,与此同时,院里的下人们也被严格控制起来。当朝大妃找男人,给可汗扣绿帽子,这可是天大的丑闻,不管怎样,这些宫女太监们都会死上一批的,因为必须用人头来警告其他人,从今往后装哑巴,谁要是敢乱说,那些死的人就是例子。 第883章 内外交困 第883章内外交困 当天晚上,回心院一半的宫女太监死在了白甲军刀下,其他人则被关押分开审问起来。审问?还需要审问么?林丹汗亲眼所见,别人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说是分开审问,倒不如说分开警告来的实在。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警告,例如赵宇让,一进大牢,参知政事柏哲烈就亲自监督,两个彪形大汉轮流伺候赵宇让,知道将瘦弱的赵宇让打的奄奄一息后,柏哲烈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沉眉问道,“说吧,告诉本官,你与大妃相好几次了?” 赵宇让被打的半条命都没了,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用微弱的声音回道,“没....没....大人开恩,小的与大妃娘娘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是清白的....” 听到这话,柏哲烈顿时大怒,摆手道,“继续打,只要别让他死了就好,什么时候他愿意认罪了,再来找本官!”柏哲烈没想到赵宇让还如此硬气,不过他也不担心,入了白甲军大牢的人,就没一个能守住嘴巴的,白甲军可不仅仅是军队,其实就是可汗的私人卫兵,负有监督文武百官的职能。 白甲军,颇有些大明朝锦衣卫的意思在,白甲军大牢又被称地狱,进了那里的人想死都不行,从某些方面来说,想死比活着还难。白甲军大牢里有着各种各样的酷刑,哪怕战场上的猛将进去了,没过半个月都被教训的服服帖帖,张口喊着“赐我一死”。赵宇让比那些沙场猛将又如何,他能抗的了多久? 柏哲烈如此费尽心机的让赵宇让说些没有的事情,也是为了钉死玉观音,这个女人太美了,美得让人心醉,现在可汗正在气头上,也许什么都听不进去,可冷静下来,再有人劝告一下,会不会对玉观音网开一面呢?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案做成一件铁案,直接弄死玉观音,否则等到奥尔格得到消息,领兵马威逼大宁城,事情可就不妙了。也许单一个玉观音,奥尔格不会威逼大宁城,可是他背后还站着一個海兰珠呢,如果奥尔格坐看玉观音身死,那奥尔格这个乌珠穆沁台吉也做到头了。 柏哲烈无比头疼,可是蒙古内部的情况就是如此复杂。奥尔格虽然是奈曼部的人,可是却出身乌珠穆沁部,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奥尔格才远走奈曼部。当然,柏哲烈并不怕奥尔格,他真正害怕的乃是奥尔格身后的阿琪格,按照汉人的规矩,玉观音可是阿琪格的亲姨母。 柏哲烈并没有离开白甲军大牢,他只是在白甲军大将军办事房内坐了一会儿,陪着大将军卜罗库喜聊聊天,也就是一个时辰不到,就听说赵宇让招了。从口供上看,赵宇让承认自己与大妃娘娘前后共有六次欢好,最后一次,还未开始,就被可汗抓了个现行。 对于这一切,卜罗库喜也是将信将疑,他多少了解当今大妃的,大妃娘娘出身高贵,素有雅名,又是那样美丽脱俗的女人,性子也是高傲得很,虽说那赵宇让懂琴艺,长相不错,但大妃娘娘也不可能看得上他的。但事实就是事实,一切是可汗亲眼所见,就是怀疑又如何? 此时卜罗库喜只是怀疑,可当索诺木命白甲军将教坊处高星逮捕后,他就断定此事有蹊跷了。索诺木抓捕高星的原因很简单,一个赵宇让是不足以钉死玉观音的,还需要一个人佐证才行,那个单登肯定是不行了,剩下的一个就是高星了。 高星被锁在牢中严刑拷打,索诺木非要他承认以前赵宇让也于玉观音私通过,可高星就是想编都编不出来。卜罗库喜敢断定事情有问题,就是基于一点,当时事发,高星回到了教坊处,此事他可是亲眼所见,为了应对两个月后的祭祀,所以找高星商量礼乐人手之事,高星会分身术不成,能看到赵宇让和大妃娘娘偷情。 不过卜罗库喜不动声色,他不会蠢到跑可汗面前胡言乱语的,此时可汗早已快疯了,如何听得进去,说不准还会迁怒他卜罗库喜,而且此事柏哲烈和索诺木如此尽心尽力,八成后边站着一个拉巴什希布呢,而这拉巴什希布又是跟杜棱洪穿一条裤子的,要是贸然行动,恐怕还没接触高星呢,自己先被碾死了。 如今能救大妃娘娘的,就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国相阿巴沙,另一个是奚王奥尔格。但奥尔格远在中京,远水解不了近渴,于是卜罗库喜悄悄地找到了阿巴沙。可惜,卜罗库喜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不仅害了玉观音,还害了阿巴沙,也许这就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了吧。 赵宇让扛不住白甲军大牢里的酷刑,高星照样也不能,更何况索诺木以高星全家人的性命做要挟,容不得高星不低头。没过多久,关于回心院一案的折子就递到了林丹汗面前,这道折子,将回心院一案描述的细微入至,尤其是回心院搜出的那副《万花香》。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妆;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芙蓉失新颜,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颈边香。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安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合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宫中只数赵家妆,赵又是谁?飞燕入昭阳,蒙古哪里有昭阳,倒是大明有座昭阳殿。林丹汗是个武人,可是他也知道汉唐长安城里有一座著名的昭阳殿,又称昭阳宫。看到这首七言诗,林丹汗一颗心冰凉入谷底,一切的一切,再由不得他不信。 其实这道折子里有一个很大的破绽,就是这首词,如此露骨的诗词,说是艳词一点不为过,以玉观音的为人,又岂会书写这样的词?可惜,此时的林丹汗早被怒火充满,根本留意不到这些显著的破绽。而事实上,这首《万花香》确实是索诺木找人临摹的,至于那首七言怀古诗,倒是玉观音亲笔所写,当时本来是想配上一幅画的,可不知道该画些什么,所以空了下来,于是这空白之处被填上了《万花香》,玉观音何曾想到,就是这副没有画好的画卷,让她彻底走向了死亡的深渊。 林丹汗将《万花香》丢到了炭盆之中,随着火焰,燃尽了林丹汗心中的屈辱,也同样毁去了玉观音找回清白的最后一点证据。六月初七,大妃玉观音被送进浣衣宫,六月初八,教坊处高星,伶人赵宇让暴病而亡。 阿巴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玉观音被杀的,虽然可汗没有下达最后的命令,但进了浣衣宫,还不是随时都会死去?一定要保住玉观音,不仅仅因为她是大妃,更因为她是乌珠穆沁部的长公主,她是不管乌珠穆沁部众的事,可莫要忘了,她有一个了不得的外甥女,要是杀了玉观音,阿琪格会善罢甘休么?阿琪格一怒,乌珠穆沁部众揭竿而起,黑狼军无论北攻大宁城,还是西进万城,于自己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因为女真人可一直盯着全宁呢,全宁一旦没了,大宁城与应昌将被分隔开来,女真人会像一个钉子一样钉在各部腹地。阿巴沙有些急了,如果济农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劝阿巴沙耐心一点的,至少也得先跟奥尔格通通气才行,有奥尔格从外起兵支持,说服可汗的希望才会大一些。 可惜,济农早就死了,此时的阿巴沙一直记挂着察哈尔的局势,他不希望乌珠穆沁部众彻底离心。之所以能控制全宁,让黑狼军子弟不去西边找阿琪格,最大的缘由就是大汗没对乌珠穆沁部做什么,可玉观音一死,恐怕就是局面就不受控制了,奥尔格一定跑过来带着乌珠穆沁倒向晋北的。 阿巴沙匆匆赶到皇宫面见林丹汗,只是说了两句话,林丹汗就下令出去阿巴沙国相之位,并押入大牢。阿巴沙懵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可汗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只是劝诫一下而已,不听也就罢了,怎么还被罢了官爵,丢进了大牢?阿巴沙现在想不明白,今后也一样想不明白,因为他太不懂林丹汗的心思了。 玉观音入宫十余年,很少干预政事,唯一破例的时候,就是帮衬着阿巴沙说些话。如今玉观音事发,以前的种种都浮现在脑海中,林丹汗要怎么想?你玉观音谁也不帮,就帮阿巴沙说好话,为什么,要说你们二人没有干系,谁信? 至少林丹汗是这么认为的,可他真的想错了,玉观音帮衬阿巴沙,只是钦佩阿巴沙这个老臣罢了,如今察哈尔朝,文有阿巴沙,武有敏特,这二人不保,保谁? 林丹汗迁怒于阿巴沙,看似让人不可思议,但其中又透着许多的必然。阿巴沙入白甲军大牢,又会如何呢?至少拉巴什希布是高兴的,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阿巴沙进了天牢,那就死在里边吧,想在天牢里弄死个人,实在太轻松了。卜罗库喜生怕阿巴沙出现意外,所以亲自带人守在牢房里,可即使如此,还是没能保住阿巴沙。 六月十三,星夜,一队白甲军入牢中巡视,结果却突然暴起发难,这些人有备而来,又都是江湖好手,卜罗库喜哪里抵挡得住,那些人冲破牢门,扣住了阿巴沙。 面对这些突然而来的刺客,阿巴沙并没有多少惧意,只是他心有不甘,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冲他阿巴沙来的啊。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阿巴沙沉眉笑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般置老夫于死地?” “哼哼,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国相还是下去问阎罗王吧”说罢,那领头之人握着一支铁笔刺透了阿巴沙的胸膛。 阿巴沙一点点瘫软下去,那双浑浊的双眼,迷茫的看着前方。他不甘心,好想哭出来,年轻时名动京城,曾经发过誓言,要让察哈尔马蹄南征,一统天下,那是何等的豪情壮志,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直再努力,可察哈尔的情况却一步步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呢? 辽阳方面女真人势力做大,曾经被压制的抬不起头的杜棱洪也坐稳应昌,本来就不好的局面,大明晋北之地又冒出一个铁墨,这个铁墨够狠啊,自他起兵以来,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靠着不断杀戮,直接杀出了整个晋北。本来想着结好铁墨这个强援,先吞了女真人,到头来,计划还没实施,自己就死在这天牢之中。 崇祯九年六月十三日亥时,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因为蒙古草原雄杰阿巴沙被刺杀于天牢之中。这就是林丹汗犯的最大的错,他把阿巴沙扔进了天牢,却没给他足够的保护,致使这位雄杰不能一展抱负,窝窝囊囊的死去,死时,只有卜罗库喜看在眼中。这位大相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死的也不轰轰烈烈,可他的死,却给察哈尔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因为他这一死,隐藏在大宁城城里的暗流就会涌出来,同时敏特又会如何想? 就在阿巴沙被杀的第二天,大宁城西边的饶州城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些人来自晋北,领头人就是铁墨和阿琪格。当然这个时候的铁墨还不知道阿巴沙已经殒命,如果知道阿巴沙已经被杀的话,他一定不会来大宁城。赶来大宁城,就是因为知道阿巴沙乃当世雄杰,懂得时局,势必会帮阿琪格保住玉观音的性命。 本来铁墨不希望阿琪格亲自前来的,只是阿琪格放不下自己的亲姨母,无奈之下,铁墨为了保证不出事,也只好跟着来了。 第884章 彻底乱了 第884章彻底乱了 进了饶州南城的一家客栈,小厮打扮的阿莎就点起了饭菜,如今的蒙古人也仰慕汉家文明,事事都学大明朝,所以住在饶州的人生活起居已经与大明没有太多差别。饭菜还没上来,就听楼下有人断断续续的唠叨着,“听说了么,国相昨晚上被人刺死在大牢里了,哎,你说这天是不是要变了,连国相那样的人物都被刺死了。” 听到这话,铁墨和阿琪格浑没当回事,因为阿巴沙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岂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可是很快二人就反应了过来,不对,阿巴沙怎么会去大牢,如果是在大牢里的话,那里可是拉巴什希布的天下,要刺杀阿巴沙就轻松太多了。想到此处,阿琪格哪还有心情吃饭,赶紧让人去找大宁城方面的探子,很快那边就确认了消息,阿巴沙确实死了,至于被丢进大牢的原因更可笑,就因为他替大妃娘娘说好话,被可汗迁怒了。 确认阿巴沙的死讯后,铁墨心下大惊,他紧皱着眉头,握着阿琪格的手,小声道,“阿琪格,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大宁城,此地已经不安全了。” “嗯!”阿琪格轻轻地点了点头,阿巴沙死了,谁还能压制得住拉巴什希布等人,而阿巴沙的族人也势必会怪罪林丹汗,更不会起兵帮林丹汗。哎,大宁城,大乱将起啊。 阿琪格不想多管,她也管不了那许多事,她只想救了姨母和表弟,就赶紧回到武州,如今的察哈尔早就变了样子。阿琪格知道大宁城危险,可她也料不到变故回来的那么的快,六月十五日午时,年仅十岁的乌素杰误事剧毒,不治身亡。 一连几天,大妃被打入冷宫,国相阿巴沙被杀,乌素杰被毒死在宫中,此时林丹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的,林丹汗赶紧调大宁城兵马入京拱卫王都,可命令下达后,有三分之二的兵马不听调遣,这个说粮草不足,那个说身体有疾。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原因很简单,耶律国相为国操劳,最后落得个死在牢中的下场,别的人还干嘛为黄金家族拼命? 六月十六,乌素杰的尸体刚冷却下来,拉巴什希布就起兵造反,拉巴什希布高举大旗,称林丹汗昏庸无道,擅杀功臣。随着拉巴什希布造反拥护杜棱洪,一时间大宁城城里烽烟四起,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大罗金仙到了,也没法扭转时局了。 当下,铁墨和阿琪格琢磨着如何潜进大宁城救出玉观音,而在同时,凤州一带也出现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就是女真可汗皇太极率领的女真铁骑苍鹰军。凤州位于大宁城东部,如果能打下凤州,女真铁骑便可趁虚而入了。以前皇太极早有从凤州突破的想法,可惜大宁城附近的防守跟个铁桶一般,皇太极只能放弃这個想法,可现在不一样了,林丹汗竟然害死了阿巴沙,也许会有机会的。 果然,真的让皇太极捕捉到了战机,六月十七日辰时,凤州都统庞奚领兵驰援大宁城,皇太极等待多时,岂肯放过来之不易的战机,于半路设伏,将庞奚打的大败,顺势夺下了凤州。说来也奇怪,皇太极拿下凤州后也不西进,竟然劫掠一番就退出了凤州。 这就是皇太极的凶狠之处,他打了凤州,又不占凤州,就是不想给辽人太大压力,没了压力,辽人还会继续自相残杀,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重新占据凤州,西进大宁城也不迟嘛。至于哪来的信心一定能夺回凤州,就更简单了,只需要留点暗门就可以。 皇太极足够聪明,这也是他能将多尔衮死死压制住的主要原因,论智谋论手段,多尔衮还是年轻了许多,不过多尔衮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年轻气盛,胆子也大,多尔衮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太极势力做大,如果皇太极能威逼大宁城,他也要拿下全宁才行。 如今大金国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皇太极与多尔衮势力旗鼓相当,但皇太极的势力依旧稳步上升,多尔衮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的,如果皇太极势力过度膨胀的话,恐怕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多尔衮。辽东海北州,早在三天前多尔衮就来到了这里,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趁着辽朝内乱夺下全宁,只要有了全宁,今后皇太极不管如何,他多尔衮都能够自保。 可要取全宁,要比攻大宁城难多了,莫看全宁附近土地辽阔,但杜摩耶很务实,就把所有兵马集中在全宁附近的几个城池里,只保护核心地带。倒是大宁城,倒是精锐众多,但东部要防守的地方也多,一旦突破一点,全线就会倒塌,而且大宁城动乱,对大宁城附近的防区影响太大了。 多尔衮不知道皇太极是如何得知大宁城会有事情发生的,好像进入六月份,苍鹰军就开始朝北边调集,当时还不知道皇太极要做什么,等到大宁城出变故的消息传来,当即就有点慌了。其实此事也怪不得多尔衮,皇太极能得到消息,那也是别人提前通知,至少大金国里,除了皇太极知道大宁城会出事,别人一点不晓得实情。 皇太极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夺下大宁城,巩固自己在大金国的地位,毕竟多尔衮也不是吃干饭的,势力越来越大,自辽阳府一下,形势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六月十九,大宁城终于彻底陷入混乱之中,与此同时,应昌杜棱洪令韩旁骛领两万骑兵绕过全宁直接北上,而拉巴什希布则占据大宁城城南部,依托永安州、龙化州固守待援。林丹汗的压力很大,他知道如果一直对峙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一旦等到杜棱洪的骑兵到来,拉巴什希布从兵力上就会形成绝对的优势,凤州一带的东部边军大部分都是阿巴沙的亲信,全宁奥尔格也因为玉观音一事迟迟不肯发兵。 眼看着时局一点点糜烂,林丹汗一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才短短的时间,自己就对整个察哈尔失去了足够的统治力。林丹汗刚愎自用,甚至有些自傲,他好像从来不承认阿巴沙是察哈尔的擎天巨石,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愿承认。 拉巴什希布占据南城,整个大宁城城近八十万百姓陷入慌乱之中,街头上很多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白甲军也有一半人转投拉巴什希布麾下。凤州一带的兵马,林丹汗调不动,也不愿意调,因为如果凤州一带防守空虚,女真人会立刻发兵,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对大宁城形成合围之势。 大宁城不是全宁,周围战略缓冲地带太狭窄了,尤其是凤州、福州、乌州,三地边境到大宁城连半日都用不了,若全是精锐骑兵的话,也许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大宁城城下。边军不能动,仅靠城中的白甲军以及乌谷军一点胜算都没有,想来想去,林丹汗觉得自己的希望还得放在杜摩耶身上。 如今全宁方面黑狼军子弟足有十一万,若能抽四万人北上,定能解了大宁城之围。只要大宁城之围解了,再与敏特的精锐合兵一处,再不用怕杜棱洪和拉巴什希布了。 可杜摩耶是谁?他是黑狼军统领,乌珠穆沁部族长,换句话说,他也是阿琪格的狗。没有办法,林丹汗迈着蹒跚的步子去了浣衣宫,自学汉人建立浣衣宫,林丹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这还是第一次。林丹汗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他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祈求玉观音的原谅了,因为儿子死了,玉观音这辈子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外甥女阿琪格,一个是亲儿子乌素杰。 生在皇家,误会可以解开,冷落可以原谅,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儿子死了,还如何去原谅? 乌素杰的死,全都要怪罪林丹汗,如果林丹汗不把阿巴沙丢到天牢,拉巴什希布等人就没有机会杀阿巴沙,阿巴沙不死,拉巴什希布也不会有害死乌素杰的心思,因为只要阿巴沙在,就是杀了乌素杰,杜棱洪也不可能登基为王。阿巴沙的影响力太大了,只要他还活着,拉巴什希布等人就不敢轻举妄动。玉观音不懂,为什么自己一个女人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可汗不懂呢? 玉观音是个女人,还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聪慧的女子,她懂得如何爱护儿子,却不知道了解自己的男人。林丹汗讨厌那种被阿巴沙和敏特骑在肩头的感觉,都说敏特和阿巴沙乃可汗的左膀右臂,少了他们,林丹汗屁都不是。民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林丹汗自然知道,当时真的很生玉观音的气,偏偏阿巴沙还以长者之师的架子教训他,又想起那些民间传言,如何能不怒,于是下令将阿巴沙锁到了天牢,只是想给阿巴沙一个教训而已,至少现在察哈尔皇帝还是他林丹汗。可谁能想到,一个念头,就断送了阿巴沙的性命,于是祸乱接踵而来。 来到浣衣宫,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冷清,在这个温热的夏夜里,心中却一片冰凉。林丹汗一个人来的,他没有让人跟着,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懦弱的样子。窗户开着,里边燃着一支蜡烛,墙上投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 房间里,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站在香案前,她双手合什,一双洁白无瑕的玉足什么都没穿,落寞的容颜如寒冬里的梅花,美丽又让人心碎,眼角依旧挂着点湿润,也许刚刚哭过吧。玉观音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来还债的,被男人抛弃,仅仅过了两天,儿子也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如别人所说,红颜祸水,她玉观音天之骄女,美艳绝伦,却害了家人。成年没多久,哥哥死了,爹爹死了,现在唯一陪在身边的儿子也没了。 活着,了无生趣,不如死了痛快,如今玉观音只想寻求解脱,她想看看世间还有没有一片纯净的乐土,地狱?有什么可怕的,再难过的煎熬,比得过现在么?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玉观音没有回头,因为她能感觉到来的人是谁,“可汗,你来做什么?” 那声音清冷陌生,宛若一对路人,事实上皇家婚姻又有什么感情,更何况林丹汗又做了那么多错事。当年为了不让可汗攻打奈曼部,说了多少话,可是可汗没有听,致使与阿琪格已经好多年未有联系。现在呢,儿子也离开了。玉观音没有去看儿子的尸体,她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会变成魔鬼。 世上有那么多魔鬼,有的是因为欲望滋生,有的是因为仇恨肆虐,玉观音不想自己变成仇恨控制的魔鬼。 林丹汗当然清楚玉观音心中的恨意,可是他必须忍受着,因为除了玉观音,还有谁能说动杜摩耶?上前两步,伸手抚摸着玉观音的肩头,“本汗....错了,可是,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宁城化作一片火海,任由拉巴什希布等人胡作非为么?” 拉巴什希布?呵呵,玉观音心中冷笑着,同时也在滴着血,所有的亲人都没了,她还在乎这些?“可汗,你回去吧,那些事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管不了,杜摩耶也不会听我的,可汗好好想想吧,儿子都没了,杜摩耶凭什么要保我,因为我长得美?” 嗡,林丹汗的脑袋快炸开了,突然间,他变得无比明白,也无比恐惧,不,他摇摇头咬着牙怒道,“你胡说,快快修书一封,让杜摩耶引兵来援。” “没有用的,杜摩耶是个枭雄,奥尔格更不会听我的,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大肆兴兵,他要是听话,可只听我那外甥女的话,你以为呢?当然,可汗可以让儿子活过来,那样杜摩耶为了前途还会保着我,咯咯....可汗能么....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本来悦耳异常,可此时却如来自地狱里的嘶鸣,玉观音双肩轻颤,笑个不停,长发越来越乱,就像一个疯子。 第885章 不走了 第885章不走了 不知怎地,林丹汗觉得手足发凉,心中涌起阵阵恐惧,他突然扳过玉观音的身子,双目圆睁,有些气急败坏道,“别笑了,你别笑了.....你这个疯子,都是你,你就是个祸害....祸害....本汗的天下要是亡了,那也是因为你.....” 笑声戛然而止,玉观音冷冷的望着林丹汗,眼中满是寒意,又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就是察哈尔国的苏妲己呢? 这个温暖的夏天,犹如腊月的寒冬,那一片片的冰凉,带来的是苦涩,玉观音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苦都在这一天释放了,这就是她的男人,这就是察哈尔皇帝林丹汗,竟然把所有罪责推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窗外有风,月光明朗,玉观音挣脱林丹汗的手,看向了别处,“杀了我,如果不杀我,你会后悔的,红颜祸水么?呵呵,信不信我可以给你带来更大的屈辱?拉巴什希布....杜棱洪.....他们会怎样呢?” “你....你個疯女人,想死,没这么容易,你等着....”林丹汗气冲冲的走了,当他离开浣衣宫那一刻,玉观音软软的坐倒在地,她蜷缩着身子,就像寒风中的雪兔。 她一直都不坚强,做为一族公主,应该有阿琪格一样的锐气的,可她没有,她崇敬江南风月,只爱琴棋书画,她比不上侄女。刚刚的坚强,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想死,却没有勇气自杀,可是林丹汗偏偏不让她死。 大宁城,如今就是一座死亡炼狱,这里的人虽是有可能死去,街道上满是流痞。一处宅院里,铁墨与阿琪格相对而坐,二人都在琢磨着如何救玉观音出来。此时他们已经知道了乌素杰的死讯,对阿琪格来说,这个打击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她一定要救姨母出来,否则,姨母就只有死路一条,别人不杀她,她也会把自己逼死的。 为什么乌素杰会死,为什么林丹汗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堂堂黄金家族继承人,却如此昏庸,杀了阿巴沙,察哈尔的天也塌了。杜棱洪发兵北上的消息瞒不过铁墨的,可是驻兵全宁的黑狼军却没有一点发兵的迹象,为什么会如此?一定是杜摩耶从中作梗,他肯定是截留了阿琪格送到全宁的信函,否则黑狼军不可能一兵不发的。不过眼下不是跟杜摩耶算账的时候,必须先解决大宁城的问题才行。 铁墨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救出玉观音,要硬闯皇宫救一个人,难如登天,更为重要的是,他救人的同时还不能暴露身份,只要身份一暴露,不管拉巴什希布还是林丹汗,都会派军围剿的,到时候,林丹汗死不死不知道,但他铁某人一定是死路一条。此次来大宁城带来的人并不多,主要是一开始没想到阿巴沙会死。突然,铁墨脑海中涌出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他看着阿琪格,沉问道,“阿琪格,有办法让咱们的人混到白甲军去么?” “你什么意思?”阿琪格一时间没听明白铁墨的意思,可随后就想通了,难道是要扮作白甲军把大宁城的局势搞浑么? 渐渐地,阿琪格淡眉凝起,心中大呼一声疯子,真不愧是活阎王铁墨,也只有他能想出这么大胆的主意。如今林丹汗和拉巴什希布南北对峙,要是想办法引拉巴什希布强攻皇宫呢,待叛军攻入皇宫,自己也能趁乱将姨母救出来了。可这个主意虽然能借外力很快攻破皇宫,但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随时有可能被困住。 “夫君,你可以不这样的”阿琪格起身帮着铁墨整了整衣领,颇有些深情地看着他。 铁墨淡淡的笑了笑,拍拍阿琪格的手,小声道,“我说离开,伱愿意么?好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能空手而归,难道要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阿琪格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阿琪格是欣慰的,所幸当年看上了他,他不仅是个枭雄,同样也带着点人情味儿,也许很多人觉得他冷酷无情,总会举起屠刀,但在她阿琪格心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该为女人承担的时候,就不会退缩。 呼了口气,阿琪格拉着铁墨的手朝屋外走去,“夫君,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咱们能不能混进白甲军,就看他的了。” 大宁城乌烈营将军府,此时卜罗库喜焦躁不安的在屋中走来走去的,自从阿巴沙死后,卜罗库喜就有种不安的感觉了,他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果然没过两天太子乌素杰就被刺杀于皇宫之中,而刺客也当场自尽。紧接着就是拉巴什希布就是起兵谋反,打出清暴君的旗号,卜罗库喜不知道该听谁的,听可汗的?呵呵,可汗连耶律大相都能丢进死牢中,还敢替他卖命么?跟着拉巴什希布和秦晋王杜棱洪? 卜罗库喜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投靠杜棱洪,如今手中只有不到一千人,这点兵马去了,能受到重用么?对此,卜罗库喜实在没什么信心,因为他以前是跟着济农小大人做事的,还曾经派兵抵抗过杜棱洪,恰恰杜棱洪跟他的皇伯父一个性子,就是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有着种种原因,卜罗库喜迟迟做不出决定。子夜时分,卜罗库喜咬着牙拍了下桌子,娘的,拼了,大不了投靠杜棱洪之后告老还乡,去瀚海西部当个富家翁,就算牧羊喂马也比平白丢了性命强。 卜罗库喜作出决定,正打算起身去休息下,这些天可是累得够呛,还没怎么睡过觉呢。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卜罗库喜大皱眉头,心说这是谁如此不懂事,这个时候还敲门,嘟嘟囔囔的开了门,正想骂两句,可看到外边站着的人后,卜罗库喜一下就呆住了,他眉头一皱,赶紧探出头左右瞧瞧,确定无人留意后,赶紧将那人请到了屋中。 卜罗库喜局促不安的关着房门,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公主会来,公主为什么会返回大宁城,恐怕是为了大妃的事吧。来到近前,卜罗库喜单手抚胸,向阿琪格行了一礼,随后低声道,“公主,不知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呵呵,卜罗将军不是明知故问么?本公主前来,只有一事相求,带本公主入宫,救大妃出宫。当然,卜罗将军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本公主有句话要提醒卜罗将军,千万不要有投靠杜棱洪的心思,知道马荻是怎么死的么?” 阿琪格看似无足轻重的话,却给了卜罗库喜莫大的压力,马荻曾经是大宁城城里的一个纨绔子弟,某一天,与杜棱洪起了冲突。后来部落交战,败于杜棱洪后选择了投靠,结果两年后,杜棱洪以作战不利为由砍了马荻的脑袋。说是作战不利,实际上是萧乾轻敌冒进惹下的祸端,最后却扣到了马荻头上。 一想到马荻的结局,卜罗库喜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这投靠杜棱洪的心思立马变得荡然无存,他倒想告老还乡,若是杜棱洪不允呢?毕竟当年做下的事,可深深得罪了杜棱洪。 心中恐惧,但卜罗库喜依旧强迫自己镇定一些,公主说这些话必有深意的,想来是要他卜罗库喜投靠了,可是,现在投靠公主又有什么用?虽说黑狼军还认公主,但现在杜摩耶把持黑狼军,后边的情况也说不好呢,再说了,公主虽然有实力,但那也是在晋北,这里是大宁城,“公主,末将哪有投靠杜棱洪的意思,公主一定搞错了!” “是吗?如此便好,不如卜罗将军以后就随本公主做事如何?卜罗将军要知道,铁督师主政晋北,治下三百多万子民,手握二十万大军,励精图治,待他日,定鼎天下,谁能阻挡?” 阿琪格上来就给卜罗库喜画了一张大饼,这张大饼很诱人,可卜罗库喜也不是傻蛋,虽然不属于西京体系,但对晋北军还是有些了解的。听闻这晋北军兵强马壮,强将如云,周定山、刘国能、李万庆、耿仲明、奥尔格,哪个不是统兵一方强人,更遑论陈耀峰这些后起之秀,如果投靠晋北军,什么时候是出头之日? 阿琪格看出卜罗库喜在犹豫了,也许卜罗库喜已经心动了吧,但是他还要吃一颗定心丸才行,“卜罗将军,只要你效忠督师,东胜州就是你的!” “什么?”卜罗库喜俩眼一瞪,惊叫出声,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叫声太大了,赶紧捂住了嘴,如果能当东胜州的主人,那就相当于指挥使一职了,能不心动么?可很快卜罗库喜又冷静了下来,如今只是阿琪格一句话而已,最终能够决定的还是秦王铁墨,要是秦王殿下不同意,怎么办? “公主,你能做得了主?”卜罗库喜似是询问,又像是在警告,阿琪格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男人,“卜罗将军,你真不认识他?” 嗯?卜罗库喜这才留意到阿琪格身旁的男子,只见这人身材魁梧,器宇轩昂,眉目之中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气势。如此年轻俊雅,又有如此气势,天下间能有几人?卜罗库喜不是傻子,当即退后两步,单膝跪地,双手平托,“察哈尔乌烈部卜罗库喜,参见青狼王!” “卜罗将军请起”铁墨微微一笑,这个卜罗库喜是个聪明人啊,虽然有些圆滑了些,但也是个可用之才,至于许给他一个东胜州,也没什么问题的,东胜州虽然牧业发达,但也是无险可守,卜罗库喜要是不听话,随时都能灭了他。而且萧公主也不是什么善类,凭着她的威望,估计不出半年,卜罗库喜的部下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黑狼军。 卜罗库喜投靠,接下来的事情就方便许多了,商议一番,拍拍手,房门被人推开,看到来人后,卜罗库喜差点没惊得尿了裤裆,因为他看到了奥尔格。奥尔格当年可是乌珠穆沁第一勇士,直到现在还是许多人的心理阴影。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心思缜密,做事果决。 奥尔格看了看卜罗库喜,眉头一挑,嘿嘿笑了笑,“卜罗老弟,你现在过得不错啊!” “咳咳”卜罗库喜好不尴尬,当年奥尔格做虎营统领的时候,他卜罗库喜屁都不是呢,要不是奥尔格远走奈曼部,估计现在黑狼军大将军的职位应该有他的份了,毕竟,奥尔格可是玉观音的心腹,“奥尔格将军,真没想到,小弟还能再见到你。” “嗯,我也没想到呢,好了,不说啦,以后你我兄弟,当尽心为青狼王殿下做事才行”说着,萧远山重重的拍了下卜罗库喜的肩膀,这一巴掌可是加了不少力道,拍得卜罗库喜脸面扭曲。阿琪格假装没看见,让奥尔格警告下卜罗库喜也好,省得他以后做事再收着。 六月二十,大宁城古应坊,由于古应坊就出在东西大街中间,所以成了皇族兵马于拉巴什希布争夺的要点,经过一天的恶斗,双方疲累不堪,都跑去歇息了。丑时中,到了换班的时间,卜罗库喜亲自领所部亲信来到古应坊接下防区,丑时末,卜罗库喜领兵偷袭南边的辽兵,结果偷袭不成,己方打败,随后拉巴什希布的兵马追着败兵占据了古应坊 。拿下古应坊后,拉巴什希布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卜罗库喜吃错药了,竟然如此近的距离搞偷袭,结果还把古应坊丢了。古应坊得到的太容易了,甚至都觉得会不会藏着什么阴谋诡计,拉巴什希布让部将萧楷到处检查,几乎将古应坊搜了个遍,都没找出什么异常。 天亮了之后,拉巴什希布一拍脑门,暗骂一声糊涂,卜罗库喜不是阿巴沙的死党么,阿巴沙身死,那家伙还有什么必要为林丹汗卖死命。拉巴什希布自以为得计,当即招呼众人,于午时突破古应坊,大军直接杀向皇宫大内。 第886章 闯王庭 第886章闯王庭 得知古应坊丢弃后,林丹汗气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王八蛋的卜罗库喜,为什么把古应坊留给拉巴什希布,如此一来,拉巴什希布的大军岂不是可以直接攻打王庭了? 林丹汗想的一点都不错,不到午时,拉巴什希布的近万大军就涌入了王庭附近,这个时候,林丹汗也慌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写信给防御使孟霄,乌州防御使郑吉木,这二人可是林丹汗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林丹汗那是忠心耿耿,一听有被破的风险,于是点齐兵马率军回援大宁城。 孟霄和郑吉木这一走,皇太极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当即率兵占据三州,并下令后方黑河军、瓦剌军全部驰援东部三州,仅仅半天的时间,皇太极就在大宁城东部扎稳了篱笆。总之,孟霄和郑吉木走的容易,再想回来,就得看天意了。 察哈尔王庭分为外城和内城,历经几代也曾做过几次翻修,所以城高墙厚,防御能力不会差,再加上林丹汗收缩兵力,将近六千兵马集中到宫城之内,所以任凭拉巴什希布如何叫嚣鼓劲,也没能突破外城。林丹汗和拉巴什希布对峙下去,对铁墨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需要尽快突破宫城,趁乱救出玉观音呢。要怎么破城,还得找奥尔格,因为奥尔格年轻时曾经当过白甲军副都统,参与过宫城翻修。不过此时奥尔格正在别处盯着卜罗库喜,只能让萧峰过去找。 “殿下,公主,宫城西面应该更容易破,当年建宫墙时,末将记得就属那里没打石基,末将已经让卜罗库喜想办法调到那一片去,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正如奥尔格所说,临近酉时的时候,西城墙传来了一阵喝骂声,原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一片城墙塌了,拉巴什希布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派人一窝蜂的朝缺口冲,很快就将西边的兵马赶到了内城中。察哈尔皇宫比不了大明宫殿,虽然五脏俱全,但面积太小,拉巴什希布没用多长时间就占据了外城。这个时候,林丹汗终于体验到了末日的感觉,那些守在内城的白甲军也同样是士气低落,毫无战意。 夜里戌时刚过,内城南门突然打开,原来是白甲军都统霍飞廉降了,他这一放开内城城门,整个内城也就不保了,拉巴什希布为了能一举夺下内城,下达了一道命令,只要攻进内城,宫里所有财宝都是士卒的。有这一条命令,拉巴什希布所部兵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叛军入城,铁墨等人很顺利的混了进去。 整个内城厮杀声不绝于耳,那些辽兵砍杀过后就忙着去抢东西,反而没人愿意去浣衣宫了。浣衣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冷宫,是洗衣服的地方,傻子才会往哪里去抢东西呢。 浣衣宫内,玉观音跪在香案前,在她面前放着一個托盘,托盘上摆着一把尖刀。外边的骚乱声越来越近,她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真是没想到,才过了多久,整个时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察哈尔皇宫也被叛军攻破了。虽然说过许多气话,可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是想到了死,不为林丹汗,仅仅因为她是乌珠穆沁的公主,黄金家族的后人,黄金家族的公主可以不提枪不骑马,但绝对不能丢了孛儿只斤氏的骄傲。 玉观音很怕死,一只玉手抚摸着冰凉的剪刀,整个人微微颤抖着。这一刻好想有人能救她脱离苦海,亦或者,来一个人一刀杀了她。想到被乱兵俘获后,可能遭遇的结局,她脸色煞白。 蒙古,是个崇尚勇士的民族,虽然一直学着汉家文明,可骨子里依旧留着草原子孙的血。在这里,胜者为王,强者为尊,女人只是胜利者的玩物。 咚咚咚,厮杀声更近了,可听见那些躲在浣衣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凄厉的喊声,可惜钢刀不会留情。终于,门破了,轮到她玉观音了,很怕,她全身颤抖,可一想到将要遭受的屈辱,可能会十几个男人爬过,她觉得那比死还可怕,如果终有一死,不如体面地死,至少,留住拔里氏最后的尊严。目光里闪过一丝坚定,握紧剪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阿琪格很急,真的很急,一入皇宫,她就往浣衣宫跑,她不希望姨母发生一点意外,如果姨母也没了,她一定会痛不欲生的?浣衣宫到了,有些宫女太监看到她,顿时惊叫出声,没有办法,为了保证行踪不被泄露,奥尔格直接将这些人杀了。有时候真的很需要阿朱,如果阿朱在,众人易容一下,也不用做这杀人灭口的事情了。 踹开房门,屋里跪坐着一个女子,看着那背影,就知道那人是姨母,阿琪格刚要喊出声,却看到姨母拿着一把剪刀刺向了胸口。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就她脱离苦海,她怎么能自杀,“不,姨母....不要啊.....” 听那一声姨母,玉观音愣了一下,可剪刀还是没有停止,阿琪格回来了,可是她却选择了自杀,上天就是如此玩弄人的么?突然,觉得手腕生疼,一只手扫过,剪刀偏离几寸,从小腹右下划过,顷刻间,一股剧痛传来,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纱衫。 阿琪格搂着玉观音的身子,捂着渗血的伤口,早已是泪流满面,“姨母,你怎么这么傻,姨母....阿琪格来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此刻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玉观音颤抖着手,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这个侄女继承了她的美丽与文采,同样也继承了黄金家族公主的刚强,比起外甥女,她玉观音差太多了,竟还要侄女来保护,“孩子,你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过得好么....” “好,过得很好呢”阿琪格点了玉观音身上几处穴道,先行止了血,为她换上一身白甲军军装。铁墨怕生出什么变故,提示道,“阿琪格,赶紧走,迟则生变。” “嗯”阿琪格握紧玉观音的手,满是深情道,“姨母,你暂且忍耐一下,我这就带你离开!” 来浣衣宫的时候,非常顺利,可离开的时候,却碰到了大问题,因为门口多了一个人,这人身材不算魁梧,有些瘦,额下一缕山羊胡,眼眶有些凹陷。他手里握着两个金色轮子,目光中满是冷意。这个人就是察哈尔第一高手金轮法王贝兹莫尔,他也曾经是阿琪格的老师。 阿琪格让铁墨扶着玉观音,直接拔出了手中佩刀,见了昔日的恩师,她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随后神色肃穆道,“老师,今日你若放徒儿离开,徒儿将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如若不然,莫怪徒儿不念旧情了。” 贝兹莫尔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昔日的弟子,可汗派他来是为了杀掉大妃娘娘的,无论如何,曾经的大妃也不能落入叛军之手的,谁能想到,公主阿琪格会提前赶到。 “阿琪格,放下大妃娘娘,为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贝兹莫尔一句话,却点燃了阿琪格心中的怒火,她横起钢刀,厉声叱道,“闭嘴,老师,你忘了,我阿琪格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让我放弃姨母,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总之放下大妃娘娘,你该知道,如果为师喊一声,不管是可汗的人,还是拉巴什希布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贝兹莫尔说的是实话,只需要他喊一嗓子“阿琪格公主在此”,那么所有人都得葬送在这里,阿琪格的身份太诱人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能掌控奈曼部兵马,又在黑狼军有影响力,还因为他是晋北青狼王的女人,抓住她,就能有足够的筹码换取利益。 铁墨不想暴露身份的,可眼下也顾不了许多了,得先宰了贝兹莫尔才行。扶着玉观音,铁墨缓缓抬起头来,整个人气势也为之一变,随后,发出了一句冰冷的声音,“贝兹莫尔,你想死么?” 谁敢如此大言不惭?贝兹莫尔心下大怒,可当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镜后,心神俱颤,这目光霸道、邪恶、威严,“你....到底是谁?” 不光贝兹莫尔有这个疑问,就连玉观音也存着同样的疑问,起初她并没有留意这个小兵,只以为是阿琪格的部下,可当他站直身子,说出这句话后,竟有种让人臣服的感觉。背脊如山,言语威风,透着一股王者之气,这个人会是阿琪格的手下么? “伱就这么想知道?告诉你吧,老子姓铁,你猜到了么?”说罢,就见阿琪格往后一退,铁墨悍然出手贝兹莫尔大惊失色,只能赶紧后退,与此同手一把金轮丢出,铁墨以擒龙功手法,一引金轮,那金轮随后倒转,竟朝着贝兹莫尔划去。变化来得太快了,贝兹莫尔伸手去接,可这时候铁墨已经逼了上来,贝兹莫尔接住金轮,双轮交错,横挡铁墨的拳,拳是挡住了,可那份劲道却直接刺破了胸膛。 贝兹莫尔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撞在了身后墙壁上,他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快将他融化了,嘴角鲜血溢出,胸口起伏,已经是行如死人,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个迈步而来的年轻人,贝兹莫尔满脸苦笑,“你...是...青狼王....” “不错,但晚了”铁墨不想多说废话,一刀取了贝兹莫尔的性命。贝兹莫尔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差劲,他贵为林丹汗麾下第一高手,又岂会如此不堪,否则,他也不可能教导出阿琪格这样的好徒弟,还是贝兹莫尔有些轻敌了,如果他知道铁墨的力道,一定不会硬接的。 袭杀贝兹莫尔,耗费的时间并不长,可这里的打斗终究是瞒不过人的,已经有一批叛军冲过来,他们听到里边有响动,争相往这边跑来,“去浣衣宫,那边有动静,大人有令,碰到后妃,抓活的。” 听到外边那些叛军的叫喊声,阿琪格就颇为不乐的皱了皱眉头,对此,她并不感意外。经过百年,蒙古依旧保留着原来的一些传统,其实也不光蒙古人,就是女真人其实都有这个传统,部落征战,胜利者会占有失败者的牛羊与女人,尤其是女人,不管那女人美与丑,老或者小,都会圈在大帐中,因为这是胜利者的象征。 而对杜棱洪来说,将大妃玉观音至于帷帐之中,就是最强有力的表现。拉巴什希布一心要成为杜棱洪麾下地位最崇高的人,所以一定要尽心尽力将玉观音交给杜棱洪的,更何况,玉观音贵为察哈尔第一美女,就算她不是大妃也是受人喜爱的。 铁墨不希望阿琪格露面,因为有太多的辽兵认识她了,挥挥手,对阿琪格言道,“阿琪格,你带着人从西边撤出去,到卜罗库喜那边等着,我来断后!” “嗯”阿琪格没有多说什么,因为铁墨的安排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深深地望了一眼铁墨,阿琪格扶着玉观音朝西边月门走去,“姨母,咱们走!” 玉观音虽然久居宫中,却也知道铁墨是何人的,这些年关于他的传说可不少,尤其是当了奈曼部的金刀驸马后,今日一见,此人果真是英勇不凡,配阿琪格也是很好的。玉观音有些羡慕自己的外甥女,铁墨是何等身份,为了阿琪格,竟然愿意甘冒奇险,来到这大宁城城中。 阿琪格走后,奥尔格就领着十几名亲兵站到了两侧,铁墨从旁边死去的宫女身上抹了点血涂在脸上,冷声道,“一会儿一个不留,杀干净后,立刻撤往卜罗库喜那边。” “喏”奥尔格可是很久没有大开杀戒了,所以显得很兴奋。 一帮子叛军从拱门冲进来,铁墨领人迎上去,双方就是一番砍杀,这些叛军哪里是铁墨等人的对手,眨眼的功夫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等到其他辽兵赶来的时候,铁墨等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第887章 各使手段 第887章各使手段 另一边拉巴什希布忙着攻打御书房的时候,也没忘记遣人去冷宫里找玉观音,本以为玉观音是唾手可得的,谁曾想亲兵却回报玉观音不见踪影,之前赶去的小队兵马死的一个不剩,那些躲藏在浣衣宫的宫女太监们也死了个干干净净。听到这个消息,拉巴什希布气的暴跳如雷,指着亲兵统领林德海叫道,“还不快去找,一定要找到玉观音,要是让玉观音跑了,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 “是”林德海吓得冷汗直流,也不管御书房这边了,领着人匆匆忙忙的赶去了浣衣宫。至于御书房里的林丹汗,俨然成了瓮中之鳖,虽然外边还有几十名亲信白甲军士兵守着,但叛军冲进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林丹汗面前挂着一幅画像,那是先祖耶秋猎时候的像,画上,先祖手持长弓,枣红骏马奔驰着,在前边有一头雄狮在逃命,而在红色骏马旁边还跟着一头灰色草原狼。这幅画是有深意的,为什么打猎时要带着一头狼?这头狼是一种象征,是一种寓意,寓意黄金家族的男儿当如狼一样凶狠团结。可惜,他林丹汗没做到这些,不仅仅没能团结皇族,连蒙古男儿的狼性也丢失了。因为,面对将要到来的结局,他竟然想到了投降。 投降,多么可耻的一件事?堂堂察哈尔可汗,要向自己的侄子投降,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终于,门被人踹开了,不过走进来的只有拉巴什希布以及两名亲信。 看着已经变得颓废无神的林丹汗,拉巴什希布翘嘴冷笑,不无讥讽的问道,“可汗,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之祸?到了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林丹汗有很多的疑问,他转过身,面部扭曲,近乎哀求的问道,“告诉本汗,大妃到底有没有跟赵宇让私通?” 嗯?拉巴什希布微微一愣,没想到林丹汗问的竟然是这個问题,可愣了一会儿,拉巴什希布就哈哈大笑起来,真的是太好笑了,堂堂察哈尔可汗,末日之时,问的竟然自己的女人有没有跟别人私通,这是什么德行?一个普通男人这样做那叫深情,一个帝王问出这句话,那叫愚蠢。 “可汗,你现在问着些还有用么?告诉你也无妨,大妃娘娘冰清玉洁,傲然高贵,又岂会看上赵宇让那样的草包?哼哼,真是有趣,可汗为什么不杀了大妃呢?哦,对了,可汗还不知道吧,大妃娘娘逃了,至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到拉巴什希布的话,林丹汗满脸的苦笑,整个人萎靡了下去,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他败了,败得是如此的彻底,他怀疑了自己的女人,于是从一开始就走向了别人布下的死亡陷阱,“你赢了,告诉杜棱洪,本汗输了,这个位置给他,本汗现在就禅位于他!” 拉巴什希布暗骂一声白痴,到了这个时候林丹汗还想着活命呢,使了个眼色,两名亲兵架起林丹汗,拉巴什希布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林丹汗双目圆睁,满脸恐惧,他大叫道,“拉巴什希布,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杀了本汗,杀了本汗,杜棱洪就是我察哈尔黄金家族的罪人,没人会支持他的。” “错了,可汗,您是因为失败愧疚自杀,由于大人有什么关系?”说罢,拉巴什希布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捏住林丹汗的嘴巴,将瓶中的鸩毒倒了进去。鸩毒夺命,仅仅过了片刻,林丹汗躺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缕血迹。确定林丹汗已死,拉巴什希布才转身领着亲信之人来到外边。 手中有一块印玺,外边裹着黄帛,“可汗因内疚自己诬陷大妃,害死亲儿,已经服毒自尽,从今日起,杜棱洪台吉,当为我察哈尔之主!” “万岁....万岁....万岁....”叛军高举手臂,齐声呐喊,威武雄壮的吼声,似要将整个皇宫掀翻,没人在意林丹汗是怎么死的,他是被杀也好,自杀也好,总之已经死了。如今堵了红台吉继位已成事实,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信任的察哈尔可汗呢? 林丹汗真的死了,就死在了铁木真的画像下,曾经不可一世的察哈尔可汗,竟然如此窝窝囊囊的死去,如果铁木真还在世,他一定会亲手宰了这个不孝子孙。堂堂察哈尔可汗,就是死也要堂堂正正的死,竟然被人又一杯毒酒毒死。 事实总是如此难以预料,汉末刘备善用人心,一代枭雄,生了个乐不思蜀的儿子刘阿斗,草原豪杰铁木真纵马射天狼,一统蒙古七部,到头来子孙却成了个懦夫。 林丹汗有勇武,却没有施展自己的勇武,因为还没拿刀,他的心就已经软了。如此,岂有不败之理? 话说林丹汗死后,拉巴什希布心情好了许多,虽然还没找到大妃玉观音,但现在大宁城已经归自己掌控,还怕那玉观音逃得出去么?玉观音一个柔弱女子,自然不可能逃出皇宫的,关键是谁帮了她。于是,拉巴什希布下令紧闭大宁城六门,全城搜捕,不过拉巴什希布做梦也没想到玉观音藏得并不远,而且离着皇宫非常近。 乌烈营将军府内,阿琪格小心翼翼的替玉观音上着药面,看那道深而显眼的伤口,她神色埋怨道,“姨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弟弟不在了,不是还有我么?阿琪格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再不让人伤你一分一毫。” 本来玉观音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伸手摸了摸阿琪格的脸,闭上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 泪水缓缓滑落,映着那张洁白无瑕的脸,她就像风中摇曳的牡丹花,娇颜而脆弱,看了让人好不心疼。玉观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以前为了侄女,后来为了儿子,现在侄女已经嫁了个好男人,儿子又死了,她怎么活?回想三十年,玉观音发现自己一直稀里糊涂的活着,不知道怎么嫁入皇宫的,也不知道怎么熬到现在的。没了奔头的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屋中很静,可是外边却又一些声音传进来,奥尔格声音低沉的说道,“督师,沙将军刚刚送来消息,拉巴什希布已经紧闭六门,全城搜捕大妃,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搜到将军府了。” 奥尔格可不知这些话毫无遗漏的传到了玉观音耳中,此时玉观音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她拉着阿琪格的臂弯,用力道,“阿琪格,拉巴什希布要找的是我,我去见他,到时候他自然会打开城门,放你们离开的。阿琪格,这次你就听姨母的,姨母是个不祥之人,别为了姨母再枉送性命了。” 阿琪格眉头紧锁,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姨母,现在,伱要好好将养,其他的事情我说了算,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将你交给拉巴什希布的。” “阿琪格,你这是何苦?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改为铁督师考虑的,这里是大宁城,不是张北更不是宣化,你们斗不过拉巴什希布和杜棱洪的....” 呛啷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铁墨从外走进来,只是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他瞄了玉观音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拉巴什希布是傻子么?就凭你自己,能逃出叛军围困的皇宫,就凭你一个人,能杀了那么多叛军?你就是去了,拉巴什希布也照样会追问你的同党是谁,现在你就安心待着吧,别给本督师惹麻烦了,要是还这般愚蠢,本督师不介意先送你去见林丹汗!” 铁墨面冷无情,这一番话听上去刺耳,却很有效果,至少玉观音被镇住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男人这样跟她说话,难道铁墨一直都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么? 阿琪格给阿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好玉观音后,随着铁墨来到了外边,“夫君,你打算怎么做?” “还是老办法,把大宁城的水搅混了,只有形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我已经通知卜罗库喜了,一会儿所有人偷偷潜回皇宫,尾盘就在浣衣宫里好好等上一等”铁墨此话一出,阿琪格就抿嘴笑了起来,还很是个大胆的想法,浣衣宫刚被拉巴什希布的兵马扫了一遍,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去了。而从将军府潜回浣衣宫,只需要经过一道小门,非常方便。至于等什么,当然是等皇太极的女真铁骑了。 皇太极做为金国兵法大家,绝不会放弃占据大宁城的大好机会儿的,等到女真铁骑一来,拉巴什希布还有心情找玉观音? “夫君,你难道就不怕皇太极真打下大宁城?皇太极要是得了大宁城,于我们可不利啊!” “哼哼,皇太极想得大宁城,没那么容易,有人能给皇太极通风报信,本督师为什么不能给拉巴什希布报信?”铁墨嘴角上翘,看上去坏透了,论玩阴的,他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皇太极能提前在大金国北边布置大军,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大宁城会出事,若是没人暗中报信,皇太极能知道,如今可不是后世,打个电话就行,从大宁城到会宁府,一个来回最快也得两天,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迅速呢,简直是未卜先知了。既然如此,那就依葫芦画瓢,拉巴什希布不是不知道皇太极要来么,那就给拉巴什希布报个信,只要杜棱洪的骑兵不进大宁城城,于城外游弋,皇太极又有什么本事偷袭大宁城? 阿琪格暗自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这夫君的脑袋,阴损主意真是层出不穷,明明很复杂的困局,却被他一语道破弱点。 卜罗库喜回到将军府后,一行人悄悄地潜回了浣衣宫,正如铁墨所想,浣衣宫以前是冷宫,现在依旧是冷宫,而且变得比以前还冷,看着一件件空荡荡的破屋子,简直跟进了荒无人烟的大宅子一样。拉巴什希布让大军搜捕全城,搜了一天也没搜出个结果,只能坐在宫里生闷气,大约是戌时的时候,有一个不速之客留下了一封信,起初拉巴什希布不觉得有什么,当看了欣赏内容后,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将韩旁骛、索诺木、柏哲烈等人喊来,共同商讨如何应对眼下的困局。 一听说皇太极已经奇袭凤州,夺下了福州、乌州等地,几个人就安静了下来。莫看索诺木身为北枢密院枢密使,一直吹嘘自己熟读兵法,打仗多么多么厉害,可真碰上战事,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最后拿主意的还是韩旁骛。韩旁骛驻守应昌,也曾经与皇太极交过手,此人领兵能力可谓独树一帜,尤其是骑兵利用,神出鬼没,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等着皇太极来攻城,估计城没破,皇太极就先把大宁城附近给抢掠一空了。大宁城可是察哈尔王庭,如果让皇太极把周围糟蹋个遍,那要这个都城还有什么意思? “大人,韩某将亲率骑兵于城南驻扎,大人也派一支兵马驻守龙化,只要皇太极敢来,大宁城、龙化互为犄角,韩某再领兵威逼西辽河,到时皇太极必不敢轻举妄动。” 拉巴什希布于军事意图了解并不多,也只能听韩尔康的,“如此,就依韩将军所言,诸位,此次大宁城定要保住,否则我等多年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不用拉巴什希布说,众人也是知晓的,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将来也负有拥立之功,要是被皇太极搅了好局,那岂不是亏到姥姥家去了?为了前途,那肯定要跟皇太极拼老命的,所以说,皇太极也有点失算,他真该缓缓再来大宁城的,偏偏又心急的很。 六月二十二,皇太极亲率两万步骑抵达西辽河,不日可达大宁城,这下拉巴什希布可就慌了,整个大宁城守卫森严,如临大敌,几乎不可避免的放松了对城内的戒备。当夜,铁墨就离开浣衣宫,与卜罗库喜相互配合,打开城门,一窝蜂的朝西逃去。当拉巴什希布听说有人破门逃出城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又有什么办法,眼下肯定是抵挡皇太极更重要,至于玉观音,放她一命吧。 第888章 抢人 第888章抢人 皇太极抵达西辽河后,便不再往前了,他也看出来了,辽人这是早有准备呢,派大军驻守龙化,与大宁城互为犄角,更要命的是韩尔康的两万骑兵,只要女真铁骑敢过西辽河,韩尔康一定会领兵过西辽河,绕道金国大军身后,那时候大金国的勇士抢东西容易,能不能带回去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皇太极纳闷得很,蒙古人忙着内斗,怎么这么快就做出如此完善的防守体系了呢? 要想强攻大宁城与龙化组成的防线,定然会损失惨重,皇太极也不是糊涂人,既然强攻不行,干脆不打了,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三,两万女真大军转向北上,沿着宁州、兴国,直接抢了一圈,直到返回凤州。人家女真人就在东边抢,不靠近大宁城,拉巴什希布和韩尔康等人也只能干瞪眼。 大宁城没落到女真人手中,也算是万幸了,不过铁督师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虽然逃出了大宁城城,可要回到武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崇祯九年六月二十四,铁墨一行人进入了松山境内,当天傍晚驻扎在阴凉河附近。阴凉河处在松山之南,两侧是广袤的大草原,这个时候,牧民们正赶着牛羊回家,听着那不知名的北地民歌,顿感天地悠远,人类之渺小。 离开大宁城后,沙雕并没有与铁墨等人同行,而是去了全宁,这也是阿琪格的安排。大宁城的事情了了,也该和杜摩耶算算账了,可在找杜摩耶之前,阿琪格需要做一下充分的了解。沙雕很快就带回了消息,这消息让阿琪格很安心。正如她先前所想,杜摩耶将之前所有的信都扣了下来,到现在黑狼军各部统领都不知道这些信的存在,并听了杜摩耶的蛊惑,在大宁城兵变的时候没有发兵驰援。杜摩耶给的理由很简单,大宁城和应昌方面狗咬狗,咱们看热闹,只要公主没有将令,绝不出兵。可以说杜摩耶这条命令,阴损的很,也很有说服力。 不过沙雕带回来的可不仅仅这些,最重要的一条是多尔衮也在全宁附近,他约铁墨在长兴会谈。 长兴,离着全宁很近很近,往西北八十里就是松山州,距离女真辽阳府也有近百里路程,多尔衮将会谈地点定在长兴,对双方来说很公平了。 该不该去长兴呢?铁墨很犹豫,他能猜到多尔衮想谈什么,可铁墨又怕到时候控制不住局面,夕阳西下,马儿在河边吃着青草,几只水鸟落在水面上轻轻飞过,久久之后,铁墨才开口道,“阿琪格,能将黑狼军握在手中么?” 阿琪格微微一笑,身上流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给我三天时间,必能手握黑狼军,全宁将由夫君说了算。” “好,阿琪格,这次就看你的了”铁墨相信阿琪格的能力,她既然能一手打造黑狼军,也一定能掌控这支兵马,多尔衮既然要谈,那就跟他谈,谁怕谁?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着远处正在煮饭的阿莎招了招手,耳语几句,待阿莎点头后,才嘱咐道,“丫头,刚才的话可要记在心里,明日你就先带着大妃娘娘回武州,本督师会让人随行护送的。” “督师放心,婢子一定将事情办妥的,只是督师,你这次去全宁,可要多加小心,那多尔衮可不是什么好人,便是杜棱洪在他手上也是败多胜少!”阿莎说着话就撅了撅嘴,铁墨哈哈一笑,伸手敲了敲阿莎的脑袋,“难道本督师还比不过那杜棱洪么?真是小瞧人!” 阴凉河畔,阴凉心,篝火旁,说着些有趣的事情,唯有玉观音静静地坐在河边,她很少说话,一直都是那么的恬静,小小的嘴,白皙的额头,一头秀发胡乱扎成一个结。虽然一身草原儿女的粗袍,依旧掩盖不住那份艳丽,眉宇间的愁苦,带给她的不是丑,而是别样的味道。 阿琪格远远看了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可不想姨母这么活下去,如果这种状态的话,就是回到长安,估计过不了两年,依旧会抑郁而终,心病会拖垮一个人,同样也会要了一个人的命。打小的时候,姨母的身子骨就不算健朗,这短短时间内饱受这么多打击,她能扛得住么? 姨母真的好美,虽然见过王婼然,可依旧觉得姨母才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她的美如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她才三十岁,不该这么死去的。阿琪格不知道该如何去拯救这個苦命的女人,内心饱受着一种独有的煎熬。 月儿沉落,太阳升起,清晨中,巴汉烈以及侍卫们护着马车离开了阴凉河,玉观音就像一个孤独游荡的乞儿,她站在车辕上不断望着东方。没人知道她在张望什么,又在留恋什么。 马车越来越远,身后的风景也变得模糊,阴凉河不见了,大宁城也远了,她要去长安,哪里曾经是汉唐古都,如今是晋北圣地。可是,那里不是她玉观音的圣地,她的圣地在辽河,在大宁城,她的命也留在了大宁城城。阿琪格为什么一定要救她,救一个活死人回去有什么用?炎热的夏季,风没有听过,一直在倾听疯的诉说,可风儿却听不懂她的内心。人如水,岁月如歌,挥一挥手,往事已经走远,前路漫漫,谁知道是荆棘,还是坦途? 长兴,离着全宁太近太近了,走进长兴小城,就能听到全宁隆隆的战鼓声。这鼓声来自全宁校场,黑狼军每天都会进行例行的军阵演练,不管春夏秋冬,风雨无阻。长兴是个小城,从北走到南,用不了半个时辰,如果在大明,这地方也只能算个大点的镇甸。小城有小城的好处,贵在民风淳朴,城中只有一个茶馆,多尔衮就将约定地点放到了茶馆之中。 末时,茶馆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人,铁墨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多尔衮。乍一看,可是吓了一跳,此时十三贝勒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贴着块狗皮膏药,身着露肩无袖兽袍,跟个粗犷的猎人一般。好几伙,完颜而亡这自残的本事不赖啊。 “哎呀,铁雄,你可来了,快做快做,你上次说的那个狼皮,兄弟已经打够了,这价钱,你看.....”多尔衮一个劲儿的眨眼睛,铁墨假装没看见,摆着手哼哼道,“狼皮啊,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打狼的种,这以后还真得学着你点呢。” 打狼的种,怎么听上去不像好话呢?多尔衮深知铁督师这张嘴皮子有多厉害,所幸不跟他一般见识,帮忙拉过一张凳子让他坐下,沙雕和奥尔格自觉地站在远处警戒着,至于多尔衮带来的人,则负责看着外边。茶楼掌柜的还纳闷呢,今个真是见鬼了,商量狼皮的买卖,也放到茶楼里来了,还真是粗汉也要上档次呢。 没了外人之后,多尔衮也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道,“督师,咱们这之前的约定也该生效了吧,本督师现在就想要全宁,您觉得该怎么办?” “没问题,只需要十三贝勒等待三天,全宁就是你的,但是城中物资,本督师想要的,十三贝勒不准阻拦,否则,你我谁也别想得到好处”铁墨这么说就有点威胁的味道了,多尔衮气的俩眼发黑,这活阎王真是无赖嘴脸。多尔衮还真不敢跟铁墨较劲,要是让杜棱洪知道金国十三贝勒和大明五省总督都在全宁附近,估计这位察哈尔台吉就是豁出大宁城城不要,也会把他们二人吃掉的。 三天?为什么铁墨要等三天,到底有什么意图?心中想不通,多尔衮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就按督师的意思办,三天之后,我的大军会出辽阳府,如果到时候得不到全宁,那咱们都得死在全宁。” “哼哼,十三贝勒放心,就算你不想活,本督师还想活呢,全宁一定是你的,本督师还指望伱拖住杜棱洪呢!好了,事情谈完了,十三贝勒请自便,本督师去逛一逛长兴城喽!” “喂”完颜十三贝勒被铁督师弄得一愣一愣的,看着铁墨走出茶馆,他叹口气,一拍脑门暗道,这叫什么事,说好的谈判呢,这就叫谈判,简直就是虎头蛇尾啊。 却说铁墨离开街道后,脸上的笑容就没了,他皱起眉头,冷声道,“这个多尔衮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思,沙雕,你一会儿通知下公主,让她想办法给全宁留点好玩意儿,多尔衮既然要玩阴的,那本督师就陪他好好耍耍。” “喏!”沙雕抿嘴直乐,多尔衮碰上铁督师,那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跟铁督师玩阴招,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全宁守备处,杜摩耶一身戎装,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信当然是应昌杜棱洪送来的,只要杜摩耶承认耶律王子的地位,就封杜摩耶为陈王,领大宁城守备一职。奚王到陈王都是虚的,重要的是全宁守备调应昌守备,这可是实打实的高升了,杜摩耶还在犹豫,杜棱洪抛出这么大一块蛋糕,也不是那么好吃下的。黑狼军迁到大宁城,他杜摩耶是没意见的,问题是那些黑狼军统领将军们会答应么?乌珠穆沁部各部已经在全宁附近生活了百余年,他们轻易不会换地方的,让这些来自乌珠穆沁部的黑狼军子弟离开老巢去大宁城,恐怕也会都有不愿。所以要说服众统领将军,就是一件难事了。 杜摩耶是个聪明人,他当即修书一封送往全宁,信中是讨要好处的,这次是为那些统领将军讨要的,如果没有好处,谁会听他杜摩耶的?本来这些好处改由杜摩耶自己出的,但既然杜棱洪有求于他,又何必劳神费心呢?杜棱洪果然很爽快,只要杜摩耶答应,黑狼军各部统领将军官升一级,上黄金千两,并赐绸缎数匹。 好嘛,每个人黄金千两,这可真是大手笔了,有了这些钱,杜摩耶信心更足了,当然他不会以杜棱洪的名义送,用自己的名义多好?杜摩耶还是很有信心掌控这支黑狼军的,如今阿琪格远在晋北,大宁城东乱,想必阿琪格光想着玉观音了,哪里还有心理关注全宁,哼,只要这次掌控黑狼军之后,定要慢慢更换心腹之人,如此活在阿琪格的阴影下,何时是个头? 杜摩耶有时候也很想不明白,阿琪格明明已经成了汉人的女人,为什么这些黑狼军统领还要拥戴他,甚至有的人竟要领着部落西出万城,归顺晋北军,这让杜摩耶杀人的心思都有。 全宁东城统制将军府,坐落的威严十足,门口两座雄狮,张口瞪眼,尽显霸气。大将军东丹从守备处离开后,就匆匆回到了将军府,如今全宁,除了奚王杜摩耶,当属东丹地位最高了。如今东丹紧皱着浓眉,国字脸神色复杂,一把络腮胡哦一抖一抖的,还不时的伸手抹上一把。今日听奚王督师的意思,是要让大军认可杜棱洪了,对此,东丹是拿不定主意的。他 东丹能有今天,那可都是公主的提拔,与杜棱洪和杜摩耶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杜摩耶有些话也很有道理,如今公主远在晋北,已经无法掌控察哈尔时局,黑狼军子弟还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下才行,所以东丹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听杜摩耶的。 进了将军府客厅,刚要吆喝一声肚子饿了,往西侧一看,吓得东丹直接将手放到了刀柄上,因为此时屋中站着一个人,那人背着手,看上去很悠闲。 “什么人,你是怎么进入将军府的?” “哦?这座将军府乃是当时本公主督造,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阿琪格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满脸络腮胡的东丹,丹凤眼轻轻一眨,笑言道,“怎么,东丹大将军不认识本公主了?” 嘶,东丹大为惊讶,赶紧收了手,往后倒退两步,单膝跪地,低声道,“不只是公主驾到,末将....末将唐突了...” 第889章 重新站队 第889章重新站队 “好了,起来吧,本公主来此可是有要事的,不是看大将军跪地求饶的!”阿琪格神色从容,很自然的坐在了主位上,东丹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进客厅。等着安排好了之后,东丹返回客厅,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公主,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怎么,本公主不该来么?要是再不来,杜摩耶岂不是要拉着黑狼军投靠杜棱洪了?”说到这里,阿琪格眯着眼看着东丹,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大将军,难道你也跟那杜摩耶一样?” 阿琪格语气轻松得很,也看不出责怪的意思,只是一对凤眼锐利非常,就如两把刀子一样。东丹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实在没想到萧公主会在这个时候来全宁,但是既然来了,想必是要哪会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东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萧公主到底是如何想的,如果公主真的把他东丹看成了杜摩耶的人,那后果可就不会太好了。这里是大将军府,驻防此处的全是亲信之人,可东丹却依旧很怕,因为公主是个聪明人,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敢来将军府冒险么? 眉头一锁,东丹单膝着地,低头道,“公主息怒,东丹不敢,大宁城之事,台吉说太子已死,我等才放弃驰援大宁城,实不是有意置大妃娘娘不管。” “哼,那本公主的信你们没看到?”阿琪格知道东丹没有背叛之心,可她依旧要吓一吓东丹,东丹是无背叛之心,可这心思也有些活络的。如果他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早在杜摩耶阻止大军北上之前,就该写信送到晋北了,但陈子龙那边可是一点信都没收到。也许东丹想看看情况再做决断吧,如此本没有什么大错,但阿琪格非常不喜欢。 东丹抬起头,浓眉一锁,大为诧异道,“信?什么信?末将一点信都没收到啊!” “本公主曾写了四封信说要去大宁城,让尔等多做准备,难道你们一点都不知情?”阿琪格冷冷的看着东丹,其实之前她可不光给杜摩耶写了信。 阿琪格早就晓得杜摩耶的心思,这个人在当年随军进攻瀚海草原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独占黑狼军的野心,如何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杜摩耶身上?所以,阿琪格还给东丹送了两封信函,否则的话,也不会这般试探东丹了。 东丹心中一片发寒,如果公主真给他送了信,为何他一封也没收到?怪不得公主如此生气,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东丹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他梗着脖子,粗声道,“公主,末将真的没看到信,杜摩耶大人也从来没提过信的问题,此事几個统领好像也不知情。至于给末将的信,末将也实在不知啊!” “你真的没收到?”阿琪格留意着东丹脸上的神情,见他也无躲闪之意,心中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东丹果然被蒙蔽了。拍拍手,屋外走进来一个黑甲侍卫,东丹扭头一瞧,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不是木可让么? 木可让朝阿琪格行了一礼,转身对东丹说道,“大将军,信是末将亲手交到将军府姚一志统领手中的!” “姚一志?”东丹也不是蠢货,这姚一志可是自己的亲信副将,木可让把信交到姚一志手中无可厚非,如果出了问题,那肯定是姚一志了。东丹站起身,朝着阿琪格鞠了一躬,重重的说道,“公主,你稍待片刻,末将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东丹气冲冲的离开了大厅,看着他走出去,木可让凑近一些,悄悄的问道,“公主,要不要末将准备一下!” 阿琪格摇摇头,很是自信道,“不用,东丹没有问题,又何必多生事端!”阿琪格知道东丹做什么去了,既然已经断定东丹没有反心,那当然没必要盯着了,东丹是个爽直人,做得太过了,或许会引得东丹心有芥蒂呢。 果然,东丹离开没多久就匆匆回到了客厅,回来时,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这人方正脸,三角眼,鼻子有些高,此人便是将军府左营统领姚一志。姚一志也是跟着东丹的老人了,所以自然认得阿琪格的,一看到客厅里的女子,姚一志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外跑,开玩笑,公主这一来,自己截留信件的事情不就露馅了么? 东丹早就防着姚一志了,见他撒腿往外跑,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拔出钢刀,冷喝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着公主的面,把话说明白了!” 东丹虽然没把话说全,可姚一志也知道大将军是什么意思的,他跪在地上,砰砰朝阿琪格磕了几个头,“公主....都...都怪小的鬼迷心窍,杜摩耶大人说公主这次铁定会困死在大宁城,说....说只要小的帮忙瞒着大将军,时候....就让小的独领一军....而且公主虽是大妃娘娘亲人,但毕竟是奈曼部的.....” 姚一志知道东丹的脾气,老老实实地把话说了还好,要是不老实,东丹大将军的刀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的。跪在地上,姚一志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的事都抖搂了出来,阿琪格面色还算平静,来之前她就想到事情大概了。东丹最恨的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人,胡子一抖,捏住姚一志的领子就要挥刀,阿琪格也没有阻止,神色从容的看着姚一志血溅当场。 姚一志该死,每一个敢背叛她的人都该死。等着木可让让人把客厅收拾了一下,阿琪格坐在椅子里,慢条斯理的问道,“大将军,守备府那边能控制得了么?” “公主放心,守备府有一半兵马是末将的,几位都统将军也是愿意跟着公主的老人,只要公主一声令下,绝不会有二心的。” “很好,后天杜摩耶就要着急诸将商量北上大宁城的事情吧,哼哼,木可让,告诉苏莫南,后天,本公主要大开杀戒,全宁城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喏!”木可让领命而去,东丹心里却暗道一声侥幸。时隔多年,阿琪格还是那个阿琪格,杀伐决断,谋定而后动。原来阿琪格公主早就去找过苏莫南了,怪不得公主敢来将军府呢,有苏莫南守在将军左侧,公主想要走,谁能拦得住? 苏莫南原是大妃娘娘父亲孟克尔的护卫,后孟克尔大人被害,流转到辽东,当年阿琪格公主来此地招乌珠穆沁子弟组建黑狼军,从那时候开始,苏莫南就成了黑狼军中举足轻重的人。在别人看来,当年公主最信任的人是东丹,这简直就是大错特错。真要说起来,公主最信任的是这个苏叔叔呢,莫看苏莫南不显山不露水,可手中的权力可是实打实的,五千铁狼营战斗力强横,一个守备都统,却手握五千铁狼营,敢说他不受重用? 七月初二,全宁上空一片阴霾,看那阴沉的黄云,估计又是一场大风暴吧。全宁守备处,杜摩耶颇有点豪情万丈的意思,哼哼,只要黑狼军移到大宁城,以后就能一步步剪除那些都统将军,逐渐换成心腹上位了,留在全宁,这些人身后有部落撑腰,他杜摩耶做起事来掣肘太多了。 今日就是个好机会,因为杜棱洪的钱送来了,有了这批钱财定能说动一半人的。 不到巳时,全宁十四营都统将军依次来到了守备府,这些人有的说说笑笑,满脸轻松,有的人则是一脸怒气,神色阴暗。这两种神情,也反应了全宁都统们去大宁城的心思,愿意去的,自然高兴,不愿意去的,自然不高兴。 等着众人全部落座,杜摩耶双手交叠,一双眼睛在十几个都统将军脸上扫来扫去,最后目光留在了东丹身上,“大将军,不知我前些日子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杜摩耶必须要征求东丹的意见,只要东丹答应下来,那至少三分之一的黑狼军将军会同意去大宁城,到时候再加上他杜摩耶的亲信,定能超过半数的,那时,别人还怎么反对的了? 对此东丹早有准备,他坐直身子,眯着豹环眼不咸不淡道,“大人,末将觉得此事急不得,谁都知道这杜棱洪对咱黑狼军不怀好意,这要是远离全宁,没了族中父老支持,万一这杜棱洪动了歪心思,咱们可怎么办?”东丹瞄着杜摩耶,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其实说的就是你杜摩耶。 杜摩耶大皱眉头,之前东丹说话可没有如此阴阳怪气的,怎么今日硬挺了这么多?果然,东丹说完话,就有几个统领将军嘟嘟哝哝道,“大将军说的是,要咱们去大宁城驻防也不是不可,得让咱们各部族群移到北部草原才行,否则咱们绝对不离开全宁。哼,人家女真人都把东边凤州占了,咱们去大宁城跟女真死磕么?” 大部分乌珠穆沁部部落都在全宁附近生活了上百年了,岂肯轻易离开?某些统领将军这么说,当然是得到了东丹的授意,就是要看看杜摩耶如何应对。 杜摩耶朝那说话的统领望了一眼,这才留意到厅中好像少了一个人,铁狼营都统苏莫南呢?于是,也没回答那人的话,他眯着眼笑道,“大将军,不知苏莫南将军为何没来?” “哦,忘记说了,大王有所不知,苏将军昨日偶感风寒,正在府内将养”东丹的话,显然是没人信的,杜摩耶心里冷哼一声,暗骂东丹狡诈,那苏莫南不来,恐怕是铁了心要跟他杜摩耶做对吧。寻思了一下,杜摩耶对旁边的利马营都统卜罗岑使了个眼色,一脸关切的说道,“卜罗将军,你替本督师去看望下苏将军!” 杜摩耶这个颜色可是饱含深意的,说是看,实际上是要卜罗岑将苏莫南监控起来。别人不知道苏莫南的背景,杜摩耶还是非常清楚地,全宁十几个都统将军,就属苏莫南最顽固,那阿琪格可是称苏莫南一声叔叔的,有这层关系在,苏莫南当然不会支持他杜摩耶了。 卜罗岑点点头,一脸轻松的离开,不过卜罗岑可没什么好运气,刚出守备处外的街道,本人连同带来的几十名亲兵就被埋伏在角落里的几百士兵绑了个结实。当看到是谁绑了他后,吓得腿都打哆嗦了,公主怎么会在这里?脑袋里有十万个问号,卜罗岑却一个都不敢问,只能一脸恐惧的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公主,末将绝无二心,刚刚末将是去看望苏将军的!” 卜罗岑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又如何瞒得过阿琪格?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右手抚摸着上边优美的花纹,听得有些烦了,黛眉一簇,冷哼道,“堵住他的嘴!” “喏”木可让是个实在人,直接将卜罗岑的腰带解了下来,随后一拳打在下巴上,将那破腰带塞到了卜罗岑口中。 守备处大厅里,一场针锋相对的激辩还在继续,经过近一个时辰的争论,已经有五名都统将军站到了杜摩耶一旁,四个都统紧随东丹,还有两名都统将军保持中立。局势僵持不下,看似不怎么好,可杜摩耶还是非常满足的,哼哼,等到卜罗岑解决了苏莫南,再将埋伏在厅外的亲兵喊进来,还怕东丹这些人不从?杜摩耶今天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大宁城的,为了迁到大宁城,彻底掌控黑狼军,他不在意杀了东丹等人。 可惜,杜摩耶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卜罗岑回来,渐渐地就有点失去耐心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右手端起茶杯,杜摩耶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抬起手,哗啦一声,那蓝色茶杯被摔成了碎片,紧接着大厅房门被人踹开,一队银甲士兵快速奔了进来,领头之人正是杜摩耶手下亲兵统领白默尔。东丹早有准备,不过还是装出一副大惊之色,掀翻椅子,拔出钢刀朝着杜摩耶阴测测的笑道,“萧大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强逼我等不成?” 第890章 各抢各的 第890章各抢各的 杜摩耶既然干了这种事,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他没理会东丹等人,反正这些人都是要死的,倒是那保持中立的肖文广和叶腾新,“肖统领、叶统领,你们二位到底什么打算的?” 肖文广和叶腾新也是面色煞白,他们没想到杜摩耶竟然如此心狠,要对如此多人痛下杀手,他们本来就不知该如何选择,此时被杜摩耶一威胁,心中就更慌乱了。叶腾斯胆识还算大一点,沉眉道,“大人,都是黑狼军兄弟,有话好好说,不就是去大宁城么,再商量下嘛!” “肖统领,我只问你们想怎么办,是退到一旁,还是要与我作对?”杜摩耶语气不无威胁,肖文广和叶腾斯对望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叶腾斯,犹犹豫豫,看看东丹,又看看杜摩耶。 东丹着实有些瞧不起这两个人的,之前犹豫,保持中立还好,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考虑,到了这个时候了,还犹豫,可真有点过分了,于是东丹大声喝道,“你们两个,莫忘了当初是谁从部落里带你们一步步爬上来的。” 肖文广和叶腾斯哪里能忘记,当初领着他们不断积累战功的不正是萧岿大人么?按说,他们应该义无返顾的支持东丹大将军才对,可是公主和萧岿大人已经离开那么久了,他们也得为自己考虑一下才行。咬了咬牙关,二人什么也没说,低下头退到了角落里。 看到二人这种反应,杜摩耶目露微笑,东丹和一些黑狼军都统则破口大骂,“你们两個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初孟克尔大人白栽培你们了,这个时候竟然畏缩不前。” 肖文广和叶腾斯什么都不说,任由别人喝骂,杜摩耶翘着嘴角哼了哼,握紧右拳,微微抬起,“东丹大将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率领部众随我去大宁城,之前的过节我将一笔勾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要是还执迷不悟,可就是害人害己了。” “大人,你不用废话了,倒是你,真的铁了心要跟杜棱洪合作了么?” “难道不行?杜棱洪台吉年轻锐气,继位察哈尔汗位,又有何不好?”杜摩耶显得很有自信,他好像看准东丹等人活不了了似的,一些不合适宜的话也说了出来。 杜摩耶语气傲慢,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如果放在平常,他一定能看出东丹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儿,可现在占据优势,只需一句话就能要了东丹等人的性命,他也变得有些疏忽大意了。一些话刚刚说完,只听一阵清脆的鼓掌声,杜摩耶顿时大皱眉头,很是不乐的扭过了头,是谁?竟敢这个时候鼓掌,是在嘲笑他杜摩耶么? “咯咯,好一个杜摩耶,看来几年不见,你这威风是越来越盛了!”随着悦耳的声音,一个戎装女子迈步走了进来,她手持宝剑,脖间围着一条红色丝巾,长发束起,中间插着一枚孔雀钗,蛮腰束着,有着一张标致的瓜子脸,不正是大妃娘娘的亲外甥女阿琪格公主么? 当然阿琪格不会自己来的,在她身后还跟着铁狼营都统苏莫南,杜摩耶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了,因为他太清楚阿琪格的手段和威望了,“苏莫南....怎么...怎么....卜罗岑呢?” 苏莫南就像看白痴一样盯了杜摩耶一眼,翘着嘴角冷笑道,“杜大王,你还想着那个废物呢?哼哼,来啊,把卜罗岑丢进来!” 一声令下,几个士兵将五花大绑的卜罗岑推了进来,还没等卜罗岑坐起身,苏莫南拔出刀一下就剁下了卜罗岑的脑袋,可怜的卜罗岑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这样丢了性命。苏莫南也是够狠,滴血的刀子往桌上一抹,将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丢到了杜摩耶眼前。 看到卜罗岑狰狞可怖的头颅,饶是杜摩耶心中也有点发寒了,他突然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不去投靠铁墨呢,也许投靠铁墨会更好一些吧。可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现在就是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阿琪格也不会网开一面的。 “公主,伱待怎样?莫要忘了这里是全宁守备处,到处都是我的人,只要老子传将令出去,公主还能活着离开全宁么?” “呵呵,杜摩耶,你觉得你还能把消息传到全宁外边么?不妨告诉你,就在来之前,本公主已经让占了全宁四门,现下应该是城门紧闭了吧!” “什么?”杜摩耶一听此话,顿时大惊,当即后退两步,严令道,“兄弟们,杀了他们,今日,杀一人者,赏黄金百两,擒杀阿琪格者,黄金万两!” 那些紧随着杜摩耶的统领们自然拔刀相向的,因为他们没有退路,可是那些普通士兵却犹豫了,他们尊敬公主,绝没想过要与公主为敌的,至于擒杀东丹大将军,他们也不知打为什么,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杜摩耶最怕这些士兵犹豫,不由得打气道,“还等什么,尔等擒杀东丹,已经为人不容,还不杀了阿琪格?” 杜摩耶气急败坏,阿琪格却镇定自若,一双美目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士兵,她嘴角含着笑,突然间,眉目一愣,厉声叱道,“还不放下武器,谁要是敢背叛我族,杀无赦...” 阿琪格呻吟清冷,美目中有着一种无上自信,身体笔直,气势逼人,这就是阿琪格,那个曾经统领着黑狼军崛起全宁的奈曼公主,但凡乌珠穆沁子弟,谁不崇敬这位年轻的公主?更重要的是眼下公主背后可还站着晋北势力呢。 哗啦啦,不知是谁放下了兵刃,紧接着所有人都下了手中刀剑,齐齐跪下,“我等参见公主,公主万福....” 嘶,杜摩耶倒抽凉气,他不明白,为什么阿琪格已经离开这么多年,还嫁给了一个汉人,怎地这些黑狼军子弟还如此听她的?不解,当真是不解。 杜摩耶败的很不服气,甚至有些稀里糊涂的,当一帮子铁狼营士兵冲进来后,也预示着局势不可避免了,那些跟随杜摩耶的统领们没能抵抗多久,就被去了兵刃,绑缚起来。阿琪格显得很平静,没有半点的兴奋,坐在主位上,扫视周遭,最后望向了惴惴不安的肖文广和叶腾斯二人,“来呀,把这两个人绑了。” “公主,你不能这样啊,末将可没有针对东丹大将军啊....”肖文广还待说些什么,阿琪格抬起手制止了他,“知道嘛,本公主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骑墙派,两头获利,你们现在的行为,与这杜摩耶又有何异?来啊,拉出去砍了!” “喏”不由分说,木可让指挥士兵将这二人拖了出去,不久之后两颗人头摆在了桌案上,眨眼的功夫,桌子上就摆上了三颗滴血的人头,阿琪格好像并没有停下,渐渐地目光放到了杜摩耶等人身上。指了指杜摩耶,她轻声问道,“杜摩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公主,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你就这么自信这些士卒会听你的?”杜摩耶想弄清这个问题,如果弄不明白,他就是死也不会甘心的。 阿琪格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怎么说与杜摩耶也是主仆一场,如今要杀他,还真有些不舍的,“杜摩耶,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些年没能控制黑狼军么?不是因为本公主威望多高,而是因为你太无能,几年时间,你可给黑狼军和乌珠穆沁部带来一点荣耀,可带领黑狼军子弟迈出过一步?如此之下,乌珠穆沁子弟如何要听你的调遣?反观本公主统率下的奈曼部呢?早已横行漠南,纵横瀚海草原,奈曼族人更是移居晋北,南下通商,与汉人无异,过着幸福的生活。”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杜摩耶一脸的苦笑,败的可一点都不冤呢。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杜摩耶以及手下几个统领全部被杀,紧接着阿琪格下令全城戒严,各将严格约束部曲。 七月初五,一支人数约两万人的金国大军出现在大灵河东北端的川州,这支大军就是如约而来的多尔衮了。金国大军一入川州,整个北国大地立刻陷入了紧张之中,尤其是杜棱洪,本来是想调大军如大宁城稳定局面的,现在一件金国大军前来,顿时多了些心思,为何不趁着机会连全宁也夺下来呢? 有道是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杜棱洪守在南边等着杜摩耶和十三贝勒狗咬狗,可是他哪里想得到此时杜摩耶早已经成了一个死人。这两日城门紧闭,阿琪格光让手下兵马集结财物了,总之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连一粒粮食都不给多尔衮留,当然粮食是带不走的,那就一把火烧了,除此之外,阿琪格还让木可让在南城墙那做了手脚,总之,就是多尔衮得到全宁,也得让他忙活一番。 其实在全宁附近也不只有黑狼军兵马,但十三贝勒好像很厉害,不管别人如何劝阻就是一股脑的朝全宁进兵,还给后方下了严令,如果不能保证辎重,严惩不贷。其实多尔衮也很清楚,他得到的是一座有着十几万张嘴巴的空城,以铁墨的性子,绝对一粒粮食也不会留下的,至于全宁百姓以及乌珠穆沁部众,那是愿意走的就走,不愿意走的就留。 不过就算如此,多尔衮也很满足了,他只需要全宁,只要能在全宁站稳脚跟,以后就谁也不怕了。等稳定下来,再破了应昌,就可铁蹄南下直捣黄河。大明所谓的兵马,多尔衮从来就没放在过眼里,在他眼中,只有晋北军才值得正眼相看。当然,多尔衮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也是铁墨佩服多尔衮地方,就在之前,多尔衮就已经给铁督师埋下了一个陷阱。 多尔衮领大军抵达全宁,而此时铁墨和阿琪格已经率领黑狼军和乌珠穆沁部众赶到了泽州附近,当然,铁督师也会尽力把戏做得真一点,还让木可让和沙雕领着人装模作样的殿后一下,多尔衮也很配合,派了五千大军追击,结果跟黑狼军交锋几个回合,直接落败而逃。 到了此时,杜棱洪也看出一点猫腻了,这他娘的不是金国十三贝勒跟阿琪格合起伙来坑人的吧,竟然还带着人去了泽州,这是要去晋北么?只要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懂得瀚海草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晋北军的天下。没奈何之下,杜棱洪也不管多尔衮了,调飞云骑追击逃走的乌珠穆沁部众,他对那些乌珠穆沁子弟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那比全宁财富。 娘的,阿琪格也真够狠,直接完了一招刮地皮,竟然连全宁富户都抢了,看到这么一大笔财富,他杜棱洪要是不眼红,那不成瞎子蠢材了么? 杜棱洪这边有动作,西边的敏特也有了动作,虽然大宁城兵变,林丹汗和阿巴沙全部身死,就连乌素杰也死在京城,眼看着察哈尔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应该以维稳为主,不该在挑起强敌。可是敏特没有办法,要是让阿琪格安然无恙的带乌珠穆沁部众和那批财富入晋北,铁墨的势力可就腾飞而起,再不可阻挡了,那时整个各部都要生活在晋北军的阴影下了。 这些年随着晋北情况越来越稳,瀚海草原军营持续扩张,士兵源源不断送到晋北,晋北军光在张北和张家口就集中了五万大军,更有黑云龙坐镇,而自己这边由于补充不足,前期损失惨重,势力恢复缓慢,眼下只能看看抵挡晋北军的攻势,根本无力夺回失去的马场,要是再让晋北军补充十余万黑狼军,呵呵,别说现有的地盘了,就是女真人估计也不敢轻掠其锋。 而且晋北最缺什么?缺的是人口,由于大明北方连年闹灾,又是兵灾不断,导致晋北地广人稀,好多地方还有着不少荒地,而这近百万乌珠穆沁部众可就是最好的子民了,而且他们也羡慕这种安逸的农田生活。 第891章 女人的争斗 第891章女人的争斗 此时在泽州西部草原,毡帐连绵一片,一开始铁墨并没有露面,这些乌珠穆沁子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西迁徙,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追随着阿琪格。有时候铁墨也有些害怕阿琪格,这个女人的能力太强了,她如此年轻,就征服了整个乌珠穆沁部,更何况整个奈曼部也臣服于阿琪格。若是阿琪格反,晋北军将土崩瓦解,整个晋北军体系也会灰飞烟灭。当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阿琪格是个女人,女人征服了漠南蒙古各部,他铁某人就要用独特的男性魅力征服这個女人。 无数乌珠穆沁子弟聚拢在一座高台周围,微风吹拂,白云悠悠,这是一片广袤的草原,远处绿水青山,这是一个人间仙境,属于牛羊的天堂。躁乱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当阿琪格站在高台伸出双手,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乌珠穆沁子弟,成吉可汗的子民,本公主阿琪格,将带领你们开辟新的家园,重新撑起乌珠穆沁部的威名,你们可愿意!” 一席话,豪情满怀,双臂展开,拥抱着太阳,她美轮美奂,有英姿羡煞男儿。阿琪格有一种天赋,她的语言不是最霸道的,却是最能煽动人心的,她有感情,同时又无情,她爱着乌珠穆沁部众,却又让乌珠穆沁部众冒着风险。 “愿意....愿意...公主....公主....” 黑狼军的子弟高举长枪,远处战马嘶鸣,引得无数乌珠穆沁部众高声呐喊。阿琪格公主回来了,而且这一次,将带领乌珠穆沁部众塌向新的征程,出新夺回那逝去拜年的荣耀。 七月初九,敏特刚刚派兵南下,就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晋北军大将军黑云龙突然出现在偏关,并以偏关万余大军为主出偏关威逼平鲁城,同日,耿仲明从岚谷出发,进入漠南东北部,于当日傍晚猛攻五羊关。五羊关受攻,脱不花也立刻出兵占据了防守空虚的万城,并南下马邑城,大有与耿仲明合兵一处,共夺五羊关的意思在。 晋北军如此急着夺取五羊关,肯定是为了打开应州和代州的通道,迎乌珠穆沁部众入晋北。进入应州也可以从石碣谷出发,可石碣谷太窄了,百万人南下,从石碣谷进,要走到猴年马月? 敏特知道耿仲明是要接应铁墨,可知道是一回事,想要阻止就是另一回事了。闻听敏特的先头骑兵已经到达怀仁附近,阿琪格率领三万大军亲自去抵挡,而领兵前来的则是当年惨败在瀚海草原的阿罗沙。阿罗沙虽有一万骑兵,却也不干轻举妄动,因为对面的黑狼军也不是好惹的,论骑兵,呵呵,养马的人会缺少战马么? 阿罗沙没有轻举妄动,阿琪格则打马来到阵前,朝着阿罗沙指了指,“阿罗沙,回去告诉敏特,好好为将来谋划一下吧,如今林丹汗已死,你们可愿意为杜棱洪那样的蠢货卖命不成?若是聪明,还是早早献出西京,从我晋北,否则日后大军讨伐,定会让西京变为废墟。” “阿琪格公主,你也是我蒙古少有的英杰,难道就这么甘心给汉人卖命么?”阿罗沙脸色复杂,看不出气,也看不出喜,总之那脸皮堆起来,跟老褶子似的。 “什么给汉人卖命?本公主从来都是为自己活着,他是我奈曼部部众的金刀驸马,本公主为他开疆拓土,又有何错?倒是你们,这个时候反倒说出这些让人喷笑的话,当真是丢了我蒙古儿女的脸,你们若不服,请打败铁墨,本公主可以告诉你们,我不会死,永远都不会死,你们能让本公主听命么?” 听着阿琪格的讥讽,阿罗沙变得脸色铁青,他知道阿琪格说的是实话,可就是有些接受不了,那可是漠南少有的巾帼,如果能为察哈尔征战,那该多好?如果有她坐镇全宁,杜棱洪还能肆无忌惮的出兵么?女真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占据辽东么? 世上没有如果,只有事实,事实是察哈尔没能留住她,当年是可汗要将她送给西夏人的,结果便宜了铁墨。如果铁墨足够平凡还好,恰恰铁墨也是个异类,竟一年内打下晋北,占据漠南,给了阿琪格发挥才华的根基,于是她的身份有了效果,杜摩耶退了。 最终阿罗沙没敢跟黑狼军正面交锋,而五羊关已经被鲜血染红,脱不花的五千大军奔袭青阴,南下五羊关,一时间这座古老的长城关隘陷入了南北夹击之中,两个时辰后,晋北军攻上了五羊关城头,五羊关防御使图雷巴阵亡,四千守军,一半阵亡,一半归降脱不花。 七月十一,百余万乌珠穆沁部众陆陆续续的经过五羊关进入代州地界,至此一场民族大迁徙落下序幕,而曾经不可一世的察哈尔帝国也伤了元气。大宁城城依旧在拉巴什希布手中,可多尔衮占据全宁,将大宁城和应昌隔成南北两部分,也就是说大宁城随时都有可能遭受大金国东、南两个方向的进攻。杜棱洪想看黑狼军和大金国狗咬狗没看成,最后只能自己去打狗了,总之不能看着多尔衮经营全宁的。 七月十二,四万应昌兵马攻打全宁,会宁府方向的蒙古人也赶紧派援军驰援全宁。午后末时中,蒙古军队开始攻城,起初多尔衮由于有充足的准备,所以很轻松就将攻城的蒙古兵马打了下去。可是不知怎地,南边一段城墙就塌了,当时就砸死了不少女真勇士。多尔衮纳闷得很,城墙怎么会塌?往那一瞧,差点没晕过去,敢情地基被人挖空了。 王八蛋的铁墨,还真是干啥都不肯吃亏,临走了不仅抢东西,还给留个纪念,幸亏开的口子不大,多尔衮亲自领人拼了老命才将缺口堵住。 一日攻城,杜棱洪累得够呛,损伤也很严重,自然无力再战,多尔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就盼着援军赶紧来,再不来,就这两万人累也累死在全宁了。好在前来驰援全宁的是阿济格,这一路上阿济格可是马不停蹄,才于七月十二日夜间由先头骑兵抵达全宁。 阿济格的援兵一来,杜棱洪就选择了后撤,自此也宣告着全宁彻底落到了多尔衮手中。 崇祯九年七月中旬,全宁的故事被人变成了各种版本流传到了京城,大夏天的本来就热,朱由检情不太好,一听全宁的事情,就像吃了什么晦气之物一样。乌珠穆沁部众竟然迁徙到了晋北,这个铁墨的能耐可真厉害哪。 七月中旬,晋北迎来了百余万乌珠穆沁部众,有着百余万人口进入晋北,可以说让有些空旷的晋北大地变得充实起来。尤其是那十万黑狼军,更让北方西夏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如今西夏上下几乎人人都知道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晋北晋北军就会对大夏国发起猛攻。时至今日,西北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向晋北军倾斜了,晋北军本就势力强大,现在有补充了十万黑狼军,真可谓如虎添翼了。 晋北增加了百余万人口,那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又抢了全宁所有的财富,这对将来支持建造大运河绝对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铁墨依旧有着自己的担忧。十几万黑狼军,这几乎与原来的晋北军兵力相当了,也就是说,阿琪格手中实际握有的实力,已经超过任何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铁墨倒不怕阿琪格会造反,那女人再强横还能给自个男人抢位子?只是担心海兰珠那边啊,这以后如果两个女人都生了儿子,如何立继承人?阿琪格现在的实力太强大了,已经完全失去了平衡,恰恰海兰珠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身后还站着科尔沁部,铁墨可不希望自己前边南征北战,家里后院起火,这样可不好玩。 必须想点办法才行,这个时候铁墨就想到了王左挂,王左挂一向对这种事很有见地的。临近傍晚的,王左挂晃悠悠的来到秦王府,手里还提着一只烧鹅。既然有求于人,铁督师自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王左挂也不客气,吃的满嘴流油,等到酒过三巡,挥挥手,努努示意旁边婢女们全都退下去。等没了旁人,铁墨摆正脸色,一把夺过了王左挂手里的酒杯子,“行了,别喝了,你还想喝到什么时候,快跟本督师说说,到底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嘿嘿,督师,属下这里好主意没有,馊主意倒是有点,你倒是听不听呢?”王左挂歪着脑袋,揪着那一缕灰不灰黄不黄的破胡子。 铁墨一听是馊主意,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馊主意也算是主意吧,而且大夫君的馊主意往往比正常主意还很有效果,“别卖关子,赶紧说,否则本督师把你那几根破胡子拔干净了。” 铁督师与大夫君虽为主仆,实则一对好友,这平常开玩笑惯了,王左挂也浑没当回事,“这个嘛,督师,你是担心大夫人被人所制吧,这很容易啊,伱难道忘了那位大妃娘娘了么?” “嗤”铁墨咧咧嘴,半天没回过味儿来,扭头瞅瞅努努,这丫头也是瞪着一对美目,一脸疑惑的看着王左挂,敢情俩人都没明白王左挂是啥意思。王左挂不慌不忙,伏在桌上压低声音道,“督师,这两个女人嘛总是不好争的,你为什么不添一个呢?属下觉得那位大妃娘娘就非常不错。” “呸,你到底出的什么馊主意,那玉观音与阿琪格是什么关系你难道不知道?还出这种馊主意,就不怕大夫人把你宰了?”铁墨真想一巴掌将王左挂拍地缝里去,指望这家伙想个好办法呢,谁曾想说的都是一些废话,还找玉观音,玉观音是长得挺漂亮的,收了房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那样做有什么好处,让玉观音和阿琪格合起来欺负海兰珠? 被铁督师骂了个狗血淋头,王左挂也不在意,摸摸脸上的唾沫星子,嘿嘿笑道,“督师,你觉得玉观音如何?”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督师怎么有点不明白?”铁墨心中一惊,难道王左挂这话里还有其他意思?心中琢磨着,便安心坐了下来。 王左挂那张脸也很快变得正经起来,他摸着下巴,淡淡的笑道,“督师,你可能没怎么观察过玉观音,这位大妃娘娘可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角色呢。督师有没有想过,当年大妃为什么会让阿琪格公主回到奈曼部?仅仅是因为林丹汗哪里的压力?呵呵,这其中可就耐人寻味了,听说当年林丹汗可是有意跟奈曼部联姻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了。 所以啊,督师听属下的不会有错,大妃入宫,不仅不会威胁到大夫人,还会帮到大夫人。至少有玉观音,东丹、苏莫南那些人定会心向大妃的,若是以后能收服这股势力,也能形成一种内部制衡,如此,岂不美哉?” 铁墨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的盯着王左挂,仿佛王左挂脸上长了朵花一般,有时候真觉得王左挂太可怕了,这家伙对人心的解读简直厉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玉观音与阿琪格这一对亲戚,那可是好的很,至少在他铁某人看来,没什么能影响到这二人的关系。 可偏偏王左挂在没有做太多调查的情况下,就给玉观音下了定论。此时铁墨也想起了浣衣宫中玉观音自杀的一幕,当时这女人下手可是过觉得很,一点不像传说中那么柔弱,如果真的扶玉观音上位,也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如今黑狼军中有一部分都是归属阿琪格的,但也有不少人对这位大妃娘娘有着不一样的尊敬,尤其是那位堵在瀚海草原东部的敏特。 有时候想到就要去做,铁墨朝王左挂竖了根大拇指,抿着嘴离开了花园。看着铁墨远去的背影,王左挂满意的点了点头,头就佩服铁墨这种果断的性格,如果这个时候还犹犹豫豫的,反倒不是雄主所为了。有时候铁墨也很讨厌这般勾心斗角的,跟别人斗,还得跟自个女人斗,有时候当个男人真命苦。想要征服玉观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到底该如何勾搭这位察哈尔第一美女呢? 第892章 为难的赵率教 第892章为难的赵率教 自从来到张北之后,玉观音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夫人海兰珠,对这位美丽端庄的海兰珠,玉观音也是听闻许多,铁墨能在晋北站稳脚跟,这个女人可是出力不少呢。两个女人相见,因为不熟,自然没有太多话说,海兰珠安慰一些话,便将玉观音安排到了靠近花园的厅露殿。由于厅露殿靠近花园,所以玉观音每日都会来池塘边上呆呆的坐着,也没人知道这个美丽的女人在看什么,池塘里虽然有着美丽的荷花,但已经过了最艳美的季节。 做为玉观音来说,她有种茫然的感觉,虽然还活着,可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到张北,又能如何?她没有目标,没有追求,就像漫无目的的游荡者。 玉观音真的很美,有时候连戴绮梦见了都有些自惭形秽,这位大妃娘娘身上流动着一种江南女子的妩媚,她的淡雅如雨后芳菲,宁静而绝世。 铁墨穿过月花园拱门,便向去凉亭坐坐,也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勾搭玉观音。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的,这刚进门,就瞅见假山旁边坐着一个靓丽的身影,虽说玉观音已有三十,只是那面貌却如少女一般,一身紫色宽袖纱衫,头上一支珍珠翠玉钗,她打扮很素雅,双腿蜷缩着,眉目之间夹杂着一种化不开的忧愁。 玉观音应该忧愁的,刚刚死了儿子,又如何高兴得起来?铁墨迈步走过去,大刺刺的坐在玉观音身旁,响动声惊醒沉思中的女人,她眼角轻瞟,见是铁墨,赶紧慌忙起身,学着宫里女子的样子,轻轻福了一礼,“不知督师前来,还望多多海涵。” “免了,住的还习惯吧?”铁墨端着架子,上下打量着玉观音,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内心里的占有欲,感受着铁墨灼灼的目光,玉观音一颗心砰砰直跳。在大宁城,所有男人都想据她为己有,可没有一个男人会如此赤裸裸地盯着看。一想到铁墨当初出手杀死贝兹莫尔的场景,就有种又喜又怕的感觉,喜的是这男人刚强威猛,勇于承担责任,怕的是此人果觉异常,手段狠辣。如果,这個男人想做些什么,能够拒绝么? “还好....奴家谢督师关心....”玉观音低着头,一双美目看着脚尖。铁墨却没想过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个美人,抬嘴一笑,伸手抬起了那圆润柔滑的下巴,好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宛若世间最美丽的牡丹花,论气质、相貌,能与之相比的,恐怕只有那位杨婼然了。玉观音终于有些怕了,因为铁督师的目光就像一团火,烧的玉观音心乱如麻,“督师....你....” 似乎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玉观音忐忑不安的想要挣开。在察哈尔,女人还不是胜利者所有么? 如果说实话,玉观音并不想拒绝这个男人,堂堂大明五省总督,漠南青狼王,手握晋北,一方豪强,又是如此的英俊潇洒,如何拒绝得了呢?而且此时的玉观音,也正是最为柔弱的时候,遭受丧子之痛,内心无所依靠,而找一个可靠的男人,是最佳的选择。可问题是,这是侄女阿琪格的女人呢,玉观音就是再愿意,也不想与自个侄女争宠的。 玉观音要躲避,铁墨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长臂一展,便将玉观音瘦弱的娇躯抱了起来,“你很美,怪不得有那么多男人愿意为你疯狂,嘿嘿,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督师的女人了!” “督师,不可以的....奴家...奴家....那阿琪格怎么办?”玉观音声弱若蝇蚊,却也有点半推半就的意思。 厅露殿内,上演着一场无限春光,玉观音是过来人,她知道如何来取悦男人,一张卧榻上,几番云雨,直到玉观音气喘吁吁,再也起不了身。一只手在玉观音粉背上轻轻滑动着,只是玉观音的眼睛里却是泪痕斑斑,玉观音觉得自己很可耻,儿子才死了没多久,就跟了别的男人,还是侄女阿琪格的男人。 晚上,阿琪格安排好部众的事情,想过来陪陪姨母,可当知道厅露殿内发生的事情后,她心中变得五味杂陈起来。阿琪格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就想通了为什么会如此。 夫君虽然有些色,但也从来不会如此急色的,他这次急着征服姨母,所为何事?呵呵,看来这夫君是怕她阿琪格势力过大,压制了海兰珠呢,这才急着拉姨母进来吧。这家伙,可真是用心良苦呢,不过这样也好,有了一份寄托,姨母的心情也能好些了。到底是谁给夫君出了个这样的馊主意,哼哼,她阿琪格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吗? 崇祯九年八月中旬,察哈尔国发生了惊变,在察哈尔皇帝林丹汗殡天后不久,大金国皇太极纠集六万大军再次从凤州出发威逼大宁城,而金国十三贝勒多尔衮则率兵威逼应昌,一时间察哈尔境内战云密布。大金国有意让多尔衮牵制杜棱洪,进而让皇太极有足够的时间夺下大宁城,那铁墨也不会闲着的。既然大金国有了动作,铁墨总要从这场战争中分一杯羹的。 八月初七,晋北军就开始调兵,不断朝瀚海草原东部增兵,时至八月十一,已经有七万大军驻防在周围,大金国要大宁城,铁墨就要赤海。按说铁墨的想法非常不错的,可是事实往往不是想象中那般美妙。 如今赤海兵马已经完全不是晋北军的对手,脱不花从宁武关出发,只用了一天就打下了万城全境,又有五羊关在手,围困赤海可谓是指日可待。可就在晋北军占据优势,持续想赤海敏特施压时,意外发生了,大明朝廷竟以刘延庆为将,率各路兵马,共八万大军攻打应昌,与多尔衮相互合力,对应昌形成了合围之势。 没人会想到大明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兵,最近两年,大明为了剿灭四处匪患,耗费甚重,这等时候,实在不适合发动大规模会战,可偏偏朝廷这么做了。其实朝廷如此做,也是被铁墨逼得,铁督师一趟全宁,掠夺了那么多财富,还招降了那么多蒙古人,反观朱由检和内阁,却是一点大事都没做,如此情况下又怎能放弃出兵应昌的机会? 大明与后金实质上的联盟,南北夹击应昌,杜棱洪也感受到了一中强大的压力。如果单独面对明军,杜棱洪一点都不担心,别看那八万大军,只需要两天时间,察哈尔铁骑就能将这些宋兵赶回大名府去。可偏偏,北边还有三万虎视眈眈的金国铁蹄,那个多尔衮号称金国战神,又岂是好相与的?至少,杜棱洪在与多尔衮交手的十几次中,还从来没有赢过。 这一次刘晨光命令大军直接过了白岑河,一直到巴土河才停下来,由于金国大军给应昌方面很大的压力,所以刘晨光一点也不担心会有大批蒙古兵突袭巴土河,也就大大方方让大军过了白岑河。真的要打,杜棱洪胜算很小,一旦他派大军去攻打宋兵,应昌防守必然空虚,那时多尔衮可就要趁虚而入了。 杜棱洪有点急,他可不想跟明军硬拼,可要同时面对南北两面大军,还真有些承受不住,看看天色,杜棱洪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主意,嘿嘿,当年铁墨挖三河水,他杜棱洪为什么就不能挖?今年河北雨水充沛,如果能把三河水引过去,就是有多少明军,也只有落败的份。其实杜棱洪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出彩,只要刘晨光稍微想想当初是怎么败的,就一定会离开巴土河,撤到白岑河南岸的,可恰恰刘晨光忽略了这一点。 八月十九日丑时,杜棱洪以李金铿为将,挖开三河水,大水席卷向东,直接将刘晨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巴土河大营冲了个七零八落,许多士兵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冲跑了,好在这次刘晨光所率领的大部分都是北直隶兵马,这些人生活在洛河边上,还少有不会游泳的,但总有那些不会水的旱鸭子,这下可就遭了秧。 话说老将军刘晨光也是个旱鸭子,这被大水一冲,再加上老迈的很,等到救回白岑河南岸时,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没挺到午时,就见了阎王。大明攻伐应昌,还没看打,就被蒙古人引来三河水,冲得大败,虽然士卒损伤不是太严重,可领军主将却葬送当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诸将坐在帐中一言不发,任由刘汉成怒火冲天的发号施令。 城北金国大营,当明军惨败,主帅刘晨光被杀的消息传来后,多尔衮身子一晃,直接大骂一句,“就是一群猪,也不能这么败法啊,那刘晨光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上次铁墨放水淹了巴土河,他难道就没防着这一点么?” 消息传到京城,成基命和朱由检等人被气得七窍生烟,尤其是朱由检,恨不得亲自披挂出征了,刘晨光这个废物,还没开打就让大军先败一阵,简直是岂有此理。朱由检派刘晨光去配合攻打应昌,就是要涨一涨脸面的,刘晨光倒好,不仅兵败,连老命也搭在了白岑河,简直成了一个大笑话。 朱由检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他就是想不明白了,那辽兵在晋北军手下弱的给兔子一样,怎么一见了两军兵马,就变成一群恶狼了呢?生气归生气,可该做的事情还得去做,没奈何下,只能将留在郑州防着晋北军的杨嗣昌调到河北去。 明军兵败,多尔衮也没了猛攻应昌的豪气,八月二十一,多尔衮下令大军后撤三十里,同时一纸书信送到白岑河明军大营。多尔衮的态度一点都不强硬,甚至还有点哀求的意思,总之信上内容很简单,就是求亲爱的明军爷爷别急着攻,只要在一旁牵扯就行,主攻的任务交给大金国勇士。 多尔衮这封信,简直太刺激人了,杨嗣昌等人更是群情激奋,大为不服,都怪刘晨光,他这一败,可真把大明的脸逗得一干二净,现在竟弄得金国十三贝勒求着大明兵马不要跟蒙古人正面硬抗了。 多尔衮如此瞧不起人,大明兵马岂能忍,于是在刘汉成的招呼下,众人义愤填膺的过了白岑河,于八月二十一日末时抵达应昌城下,只是没人留意到一向作战勇猛向前的赵率教领着人跟在最后边,那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不知道都当他们因为多尔衮的信生气,可实际上是这二人根本没想过打,还没过白岑河,就想着怎么撤回去了。 打败杜棱洪,拿下应昌?开玩笑,就那群京营兵马现在还打的了什么硬仗,估计还没怎么开打,自己就先崩溃了。赵率教对所谓的京营精锐一点信心都没有,这些兵马顶多剿匪用一用,很少真正送上前线的,就这样的兵马,能有多强的战斗力? 正如赵率教所料想的那样,大军攻城也就半个时辰,就被打得退下来三次,到了第四次,刘汉成也不喊着攻城了,着令部下们赶紧退兵十里地,安营扎寨。到了这个时候,刘汉成也发现这些京营兵马的战斗力很成问题了,若说攻城没有章法,还有情可原,毕竟京营兵马不比边军,又地处繁华地带,顶多就是剿匪,哪里经历过真正的恶战。可让刘汉成心中恼火的是好多士兵都是贪生怕死,面对敌人的滚木,竟然连敢爬云梯的人都没有。 刘汉成有意让赵率教去攻城,因为大军之中就属这人乃是边军猛将,但一想到赵率教与铁墨的关系,刘汉成就断了这个念头,再说了,赵率教也不会蠢到去硬攻城。此时蒙古兵马戒备森严,金国大军又没有下定决心破城,紧靠着大明兵马来攻,损失定会惨重,更何况,这些京师精锐,嘿嘿,是那块料么? 八月二十二日子时末,明军大营再次遭到了突袭,这次突袭大营的不是大水,而是韩德让手下的飞云骑,飞云骑席卷明军大营,又是放火,又是制造混乱,顿时明军大营一片火海,士兵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任凭刘汉成如何叫喊,就是不管用,最后只能以惨败告终。 第893章 劝降 第893章劝降 两万蒙古铁骑,追着近几万明军一路奔驰,直到将明军赶回河南岸方才停下来。这一次可算是让刘汉成大伤元气了,一个晚上,兵马折损过半儿,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攻城,蒙古人不来反攻就不错了。 明军再次兵败的消息传来,多尔衮还有点不信的,当确认之后,他瞪着眼久久无语。这群废物,虽然这次攻下应昌的希望已经很小了,却从另一方面坚定了多尔衮南下踏破中原的决定,就这群弱小的汉人,不值得拥有那样的花花江山。 大明兵马再次兵败,多尔衮也不再犹豫,非常干脆的下令撤回广宁,其实从一开始多尔衮就没想过打下应昌,要不是考虑到皇太极,他连发兵都不会发兵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多尔衮还是很需要杜棱洪这个敌人的。有道是狡兔死走狗亨,飞鸟尽良弓藏,为了自己,这养贼自重的事也是必须要做的。 多尔衮并不怕杜棱洪,他怕的是那个在后边观望的皇太极,如果现在解决了杜棱洪,那就要直面西边的敏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昂长一场大战虎头蛇尾,但瀚海草原东部的西关城这边却是一场实打实的恶战,铁墨已经是对西关势在必得,而敏特做为林丹汗麾下少有的雄才,自然不肯轻易让出西关的。双方兵马于八月二十三日对峙于左云城之南,而奥尔格的四万大军对峙于德州。 铁墨好像并不急着进攻,他着令刘国能领五千士卒驻防苍头河,又以周定山领一万骑兵游弋于左云城与德州之间,就这么对峙着,也不进也不退。要放在往常,敏特一定会笑出声来,因为这样做实在是愚蠢至极,明明占据优势,却不发起进攻,不是浪费大好战机么?可敏特知道这不是平常的时候,去岁粮食减产,西关存粮又不多,大都是靠王庭支援的,如今杜棱洪霸占上京,又怎么可能给西关送粮食呢? 西关存有的余量撑不了多久的,而且林丹汗身死,已经让许多士兵生出了茫然之心。从这两方面说,拖下去,对铁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该急的人应该是敏特才对。要是不尽早结束战争,随着恐慌蔓延,粮食短缺,大军一定会自溃而败。 敏特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这不从亥时开始,对面的晋北军士兵就拿着大喇叭组队喊话,哦,当然这些人是披着晋北军军装的原黑狼军人马,他们操着正宗的蒙古话,声情并茂的喊着,“兄弟们,别为那个昏庸无道的林丹汗卖命了,再说,他现在已经死了,那杜棱洪继任可汗,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都是蒙古子弟,阿琪格公主不忍诸位饱受伤害,这次令我等不要进攻,兄弟们,别犹豫了,快过来吧,公主一定会接纳你们的。” 王八蛋,敏特除了骂人之外,还能说什么,不得不说晋北军这一招很管用,不仅扰乱了军心,还弄得一些西关兵马心痒难搔的。第一个晚上没什么反应,但到了第二天,已经有一些蒙古兵陆陆续续的逃到晋北军营地,这事传到敏特耳朵里,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個人会逃,再说了杀人管什么用,除了制造更多的恐慌又有什么用?其实到了现在,敏特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一战他赢不了,无论哪方面,晋北军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八月二十五,一直驻防武州城的黑云龙突然领兵突然出现在德州西南的丰镇,黑云龙这一招斜刺里杀出,可是出人意料,一时间阿巴沙大军被堵在德州与丰镇之间,黑云龙是何等人,又岂会给阿巴沙突破的额希望?双方总共六万大军,从左右两个方向直接形成挤压之态。 直到此时,敏特才发现自己有多蠢,那黑云龙可是宣化府少有的将才,他会老老实实待在武州城里?阿巴沙的大军保不住了,因为阿巴沙一点胜算都没有,就算依靠那六千铁浮屠,晋北军也依旧有晋北骑兵。 敏特算得上少有的军事雄才,可面对这种局面,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这一次,铁墨没有刷任何阴谋诡计,就兴堂堂正正之兵,这就是实力,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除非他敏特能有强悍的炮兵。可惜,这些年敏特费尽心机想要学晋北军建一支炮兵,但根本造不出那样的炮弹,尤其是所用火炮,笨重异常,太容易损坏。也不是没想过偷晋北军的火**纸,但派去的人大都被情报处的人给抓了起来,有时候敏特甚至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有内奸,否则为什么派出那些人,一个个都被逮住了呢? 阿巴沙被困在中间,东西两头是耿仲明跟黑云龙,南边是长城一线,向北逃?可向北逃又有什么意义?对于阿巴沙来说,这绝对是他平生遇到的最大的考验,虽然手中握有八千铁浮屠,又有一万骑兵助阵,但依旧不可能赢得胜利,因为周定山以及刘国能随时有可能率领晋北骑兵从侧翼杀出。 耿仲明与黑云龙相互配合,一点点压缩着阿巴沙的生存空间,八月二十七,共计四万蒙古兵被挤压在德州到丰镇不到十五里的地方,而晋北军东西两侧严防死守,同时周定山和刘国能也率骑兵游弋在焦山附近,随时都能支援驻防丰镇的黑云龙大军。如此布局,晋北军可以说占据了绝对优势,偏偏黑云龙和耿仲明就是不主动进攻,晋北军不主动进攻,对阿巴沙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辽勇士知会越来越不耐,斗志也会被慢慢消磨掉的。 阿巴沙这里不知如何是好,敏特那边也是不好受,此时敏特一心想着要怎么解救陷入重围的阿巴沙,还得防着铁墨驻防朔州的兵马突然北上,一时间左右为难。铁墨可没想过给敏特驰援阿巴沙的机会,既然敏特将大军带出西关,那就不能让他们回去,要是任由这近十万蒙古兵退回西关,那吞并西关,制衡大金国的策略就彻底失算了。 按照原定计划,一定要占据云中府夺取奉圣州才行,因为这两个地方太重要了,奉圣州地域辽阔,百里草场,而西关又是奉圣州西边最坚固的城池。如此一来,就能以西关为根,以奉圣州为缓冲地,构建抵御金国兵马的第一道防线。虽然现在还在杜棱洪手中,但铁墨相信,随着金国兵力逐步集结广宁,最终杜棱洪会让杜棱洪放弃死守广宁的。之所以如此判断,其实很简单,周边要地已经被多尔衮占据,这位十三贝勒随时都可以往西切断广宁与外敌之间的联系,到时候不用打,困也能困死广宁兵马的,杜棱洪觉不会蠢到葬送几万大军,拱卫一个已经失去了战略价值的地方的。 广宁临潢府虽然是王庭,但是繁华吗?不,若论繁华程度,广宁连应昌都比不上,如今林丹汗父子已经死去,还需要死守广宁城么? 八月二十八日,晋北军兵出朔州,直逼敏特的中军大营,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爆发,敏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这场恶战,手持佩剑,穿好戎装,还未下达军令,一名亲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帅....汉人停下来了,他们在怀仁以西停下来了。” “嗯?”敏特心中一惊,那铁墨到底在玩什么鬼花样,为什么停下来?敏特本能的觉得此事由阴谋,一些辽将也忐忑不安的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没人敢乱说话。铁墨的胃口太大了,他按兵不动,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可怕。 敏特真的想多了,铁墨这次可是真的没玩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想让人劝降一下而已。午时刚过,敏特领兵离开大营,将近两万蒙古兵于左云城东面展开阵型,静待晋北军前来。敏特不想一直被铁墨吊着鼻子走,这让他很窝囊,上次武州大战被打的满地找牙,要是这次还不吸取教训,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敏特倒是等来了人,可等来的不是大批的晋北军,而是一名身着华贵红色轻衫的女子,那女子束着蛮腰,长发挽起,有着一张绝美的瓜子脸,一条红色系带拖到膝盖,看上去娇柔,又有着几分英姿。敏特张着嘴,一脸的错愕,怎么来的会是玉观音? 对玉观音,敏特有的只是尊敬,他性情耿直,时常有得罪可汗的时候,那时大妃可没少说好话。现在可汗亡故,她去了晋北,说来也是天意弄人,可今日为何铁墨让大妃来到这里?突然间,敏特有点明白为什么铁墨迟迟不动手了,原来他真正的杀手锏是大妃。 敏特领头,众辽将翻身下马,全部跪在地上,嚷声道,“臣敏特,率西关僚属,恭迎大妃.....大妃万福金安!” 听了敏特的话,玉观音略有些苦楚的蹙了蹙眉头,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当什么大妃,只是命运推着她一步步走上这个位置。其实她并不想管太多事,但那坏男人要她来,当然,她也不是不明白,铁墨肯要她,收服西关兵马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翻身下了马,玉观音虚扶一下,淡淡的苦笑道,“敏特大帅请起吧,自此已大妃,所以这以后也不要称什么大妃了。” “这....大妃,你这次来....”敏特抬眼看着玉观音,心中万分复杂,玉观音逃往晋北,委身铁墨,说起来可耻可气,但又怪得了谁呢?可汗做下的事情,也实在让人齿寒,当真怪不得大妃背弃。只是,若大妃劝降,那他该怎么办? 如今已经确认晋北军没心思大战一场了,敏特也不会蠢到让手下兵马原地杵着,当即头前开路请玉观音去了中军大帐。落座之后,敏特将其他部将请出,单独面对玉观音。玉观音显得很镇定,示意敏特坐下说话后,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大帅,我今日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也清楚的,督师要我来劝大帅归降。这种事,我本不想管的,可实在不忍大帅与我草原儿郎多做伤亡。如今可汗已经死了,我那儿子也没了,只剩下了杜棱洪,大帅也该为自己好好想想了!” 说完话,玉观音便起了身,敏特诧异的很,本能的问道,“大妃,你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要回去了,太多的大道理我也不懂,督师的意思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剩下的事情大帅自己做决断吧”玉观音迈步朝帐外走去,由于她的身份,营中也无人敢拦着。敏特有些呆呆的,那表情像是笑又像是哭,呵呵,普天之下还有这么劝降的,看来大妃真的不想掺合这些事情啊。 玉观音说的话不多,甚至有些应付公事的意思,但意思却说的非常明确,若不降,铁墨就会围困西关,全歼西关近十万大军。敏特坐在软垫上,还在思考着之前玉观音说的话,大妃虽然说得很笼统,但很有道理,也许这也是大部分西关将士的想法吧。 以前是为林丹汗,是为从啊呀un而战,可现在呢?可汗死了,王植死了,难道让他们听命于叛贼杜棱洪?敏特打死也不会听命杜棱洪的,相信大多数西关子弟也不会对杜棱洪有什么好印象,既然在草原已经没了根,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有一个选择,向西占据河套走廊,自立为王,可是现在耿仲明跟黑云龙堵在西边,显然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给晋北军硬拼了,但问题是拼的赢么?敏特一点信心都没有,他觉得铁墨一点机会都不会给草原勇士留的,如果他将炮兵调来,勇士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也许真该考虑下大妃的建议了,该认命了,经过几年的发展,不得不承认铁墨已经成长为一代雄主,他完全有能力征服草原。 第894章 瓦剌祸患 第894章瓦剌祸患 玉观音走后没多久,敏特就将部将全部召集到了帐中,看着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部族勇士,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满脸苦涩道,“诸位,眼下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杜棱洪狼子野心,合谋害死可汗和王植,就连国相大人也遭受毒手。我草原内乱,铁墨有挥兵来战,真要打起来,我等毫无胜算。所以,本帅决定明日便投降晋北军,献出西关所辖。今日诸位谁要是有不同意见,愿意走的,本帅绝不拦着。” 敏特提出投降后,其余诸将并不感吃惊,因为谁都知道这样已经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而且投降铁墨一点都不可耻,唯有步军统领袁文凯一脸愤慨的怒道,“大帅,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我等都是草原男儿,岂能投靠一个汉人,杜棱洪台吉再怎样,也是我大蒙古人,总比那铁墨强的。” 听了袁文凯的话,许多人已经皱起了眉头,马军统制姚锡更是大怒道,“放屁,袁文凯,你想投靠杜棱洪直说,别带着我们。” “就是,杜棱洪害死可汗,又逼着大妃委身晋北,但凡我草原男儿,必将取其狗头,要老子为杜棱洪卖命,休想!” 袁文凯也没想到自己一席话会引起这么大反响,他看着这些群情激奋的辽将,心中也生出一点惧意,右手握住刀柄,一点点朝帐外退去。姚锡一眼就看穿了袁文凯的意图,往侧后买了一部,拔出佩刀一下就捅宰了袁文凯腰间,可怜的袁文凯来抵抗一下都不能,就这样被姚锡送进了地狱。 袁文凯惨死,敏特却脸色平静,无动于衷。如果袁文凯要领兵北逃,到北边苦寒之地当个部落首领,敏特绝对会放行,可他竟要投靠杜棱洪,哼哼,那杜棱洪联手还死了可汗,岂能由得袁文凯投靠他? 九月初一,一纸书信送到丰镇,随后不久黑云龙就下令撤出丰镇,大军向北与耿仲明合兵一处。九月初二,近十万蒙古兵集聚西关城下,就在西关之南,举行了盛大的盟誓仪式,铁墨手持钢刀,笔直的站在阵前,敏特手捧西关印玺,身后跟着西关诸将,来到近前,众人单膝跪地,嚷声道,“拜见青狼王,我等愿为大王开疆拓土,披荆斩棘,无怨无悔,若违此誓,神灵降罪,死后入阿鼻地狱。” 蒙古人是信奉神灵的,甚至有种病态的尊崇,听着这些蒙古将领的誓言,铁墨挥手让人取走印玺,一把将敏特扶了起来,“哈哈,敏特将军乃当世英杰,能得敏特相扶,本督师自能如虎添翼,战无不胜。” 铁墨说的可一点都不虚,他很重视敏特的,论统兵能力,敏特可是一点都不必黑云龙和刘国能差的,犹在尚可喜之上,将来能否抗衡广宁,就要看敏特呢。 安排降兵的事情自有王左挂等人,铁墨则随着敏特来到了西关,上一次来西关还是几年前,现在来,也没看出西关有什么变化。进了大帅府,铁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西关为东平府,同时任命敏特为东平府知府,领大同兵马都统制,同时又以朱深为军政参事,刘国能以及周定山,协同敏特共守东平府。同时,原西关兵马先入张北以及张家口进行整编。 对铁墨的安排,敏特并无异议,甚至还有些欣喜,外家军入晋北军都有去晋北整编的传统,所以并没什么特别的,最重要的是,还让他敏特主政东平府,这不就是没动他敏特的位子么?虽然有刘国能、周定山以及朱深在,有些监视的意思在,但凭着他敏特的能力还怕这些么?他敏特有的是能力让铁墨更加重用,也同样能取得铁墨的信任。 一下子增加了黑狼军以及西关兵马,这平添二十万大军是好事也是坏事,不过铁墨一直秉承着精兵政策,他要的是职业军人,于是随后晋北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整编运动,有不少蒙古兵自愿退出,他们倒也愿意当个百姓,放放羊,打打猎的。就这样,陆陆续续的裁撤了许多人,最后剩下了四万精兵。 当然铁墨也不会浪费人才,那些主动退出的蒙古兵,也有职责,就是充当预备役,平时可以不训练,但每月月底都要去州府参加操练,战时要随时听候征调,为此,还可享有每个月一两银子的薪俸。 铁墨一口气吞了黑狼军和西关,实力突飞猛进,而这个消息传到别人耳朵里,可就想炸雷一样了。尤其是瓦剌帖良谷部可汗桑铎,如今桑铎就像坐在火锅里的蚂蚁,心中慌乱,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晋北军吞了。就在晋北军势力突飞猛涨时,桑铎又得到了一個噩耗,老国师忽罗丰病重。 对桑铎来说,忽罗丰就是天,这些年如果不是忽罗丰坐镇阿勒泰指挥调度,也许帖良谷南部早就被晋北军突破了。其实忽罗丰病的一点都不突然,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落下了肺病,一把年纪,本该颐养天年的,偏偏李嘉盛占据了小金山城,忽罗丰不得不扛着许多担子,最终积劳成疾。九月初五,忽罗丰被前卫军护送回王庭,此时的忽罗丰已经面色苍白,那张脸就像斑驳的老树皮,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软榻旁,桑铎跪在木阶上,紧紧地握着忽罗丰的手,“国师,你...你感觉怎样?” “哎,我这身子...咳咳....恐怕是熬不过去了,陛下,切记,铁墨诡计多端....不可硬敌。我帖良谷不是晋北军的对手....必须结一强援才行....联姻女真....联姻....”忽罗丰眼角流出两道浊泪,最终话没说完,半张着嘴没了声息。忽罗丰这一生最宠爱的人就是侄孙女娜美,可在死时,却做出了最为心痛的决定。 如果可以,绝不会让娜美嫁到他方的,可眼下能保住帖良谷的除了联姻女真,还有什么办法?而且,就算联姻,也不一定能保住帖良谷。忽罗丰知道自己害了侄孙女,可他不得不如此做,因为身为皇族的女儿,就得为皇族做出牺牲。 忽罗丰死了,他是积劳成疾,活活累死的,桑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没了一点帖良谷可汗的样子。娜美自小就崇敬国师,如今见他去世,如何能接受得了,守着床榻哭得死去活来。 忽罗丰之死,对帖良谷来说,就是天要塌了。阿勒城里,铁默拓、麻刺海、哲别聚在一起,神色万分凝重,老国师去世,帖良谷定然会混乱一阵,晋北军会放过这个机会么?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行,要是等到晋北军攻打帖良谷时再做出反应,那就晚了。虽然桑铎下了命令,要秘不发丧,等谈妥和女真人的合作之后再宣布,可如此大的事哪里瞒得住铁墨。情报处在王庭广布眼线,此时就发挥了作用,忽罗丰死后仅仅一天,消息就传到了张北城。 闻听忽罗丰去世,铁墨眉头一跳,咧嘴大笑,忽罗丰这个老狐狸终于被耗死了。其实很早之前铁墨就有耗死忽罗丰的心思了,就那老头一把子年纪,都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他铁某人还耗不过一个老头,现在终于得偿所愿,那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的。当天,都督府集聚群臣,陈子龙以都督府宰执的身份对各将下达了命令,耿仲明领兵向北进逼小金川,郑彪攻打贺兰原威逼大金川。 同时三封书信分别送往小金山各地,九月末,敏特以刘国能为先锋领一万精兵驻防云内州,黑云龙则调兵前往达拉特,仅仅几天时间,晋北军就对瓦剌东北方向完成了合围之势,与此同时驻防麟府的陈耀峰等人入瓦剌东部黑山谷。三路大军齐动,李嘉盛自然也不会闲着,在钱横所部到达指定位置后,也与马芳出兵横山一路向北威逼弥陀洞,一路进逼阿勒城。 九月末,瓦剌东部战云密布,整个帖良谷也变得人心惶惶,桑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晋北军会这么快就知道国师的死讯,本来已经派使者去了俩东,现在倒好,使者还没回来,铁墨却先派人来了。李嘉盛以以两万大军兵围弥陀洞神勇军,马芳则领兵牵制阿勒与夏州兵马,看似率先发动攻击的是小金山李嘉盛,可实际上真正的杀手锏却是进入黑山谷的钱横和岳飞。 黑山谷位于弥陀洞北边,周围都是戈壁滩,西边就是毛乌素沙漠,看上去这是一条不可通行的死亡之路,但只要过了毛乌素沙漠,就是骆驼河了。只要瓦剌人,就没有不知道骆驼河的,因为骆驼河下边就是王庭。这就是陈子龙和东方瑾定下的杀招,看上去四面围困,实际上杀招直指王庭。 李嘉盛围而不攻,马芳也是按兵不动,倒是耿仲明率先打下了防守空虚的小金川,沙雕也紧随其后夺取了贺兰原。驻防弥陀洞的麻刺海心情沉重,莫看他长得粗犷,可心思一点都不粗犷,汉人占据优势,却迟迟不发动攻击,意图何为? 麻刺海领兵多年,自然之道围而不攻的目的,围而不攻,要么是想耗对方粮草,要么是在等待什么。如今弥陀洞粮草充足,所以这耗费粮草不成立,就只剩下等待时机了,那李嘉盛到底等的是什么呢? 麻刺海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因为在瓦剌人眼中黑山谷就是一处死亡之地,还有毛乌素沙漠,进了那里的人,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的。 九月的最后一天,秋风凉爽,美丽的骆驼河水面清幽,蓝色天空映在水中,显得更加高洁,就在这宁静的秋风中,一支大军从遥远的东方出现,他们一身黑甲,手持兵刃,迈着威武的步伐,宛若从天而降的死神。许多当项牧民驻足观望着,他们还以为是帖良谷的兵马调防呢,有的人还冲着那些黑甲士卒挥舞着手臂。 很快,越来越近,当看清那些人的脸后,那些瓦剌人顿时惊慌了,因为这根本不是帖良谷的军队,他们举着双龙旗,头盔样式也不对,明显是汉人大军啊。怎么回事,汉人的大军怎么会出现在骆驼河? “汉人杀过来了,汉人杀过来了”牧民们慌了,他们四散奔逃,很快汉人大军出现在骆驼河的消息就传到了王庭。为了应付晋北军的八面张网,桑铎可以说派出了所有的兵马,就连拱卫王庭的前卫军也派到了阿勒泰,如今驻守王庭的只有不到四千人的宫帐军,这几千宫帐军能挡住汉人的猛攻么?答案是否定的。 钱横抵达骆驼河后,并没有急着西进王庭,而是在骆驼河东岸安营扎寨,埋锅造饭。骆驼河虽然离着瓦剌金堡有些远,可不代表瓦剌金堡铁默拓就不知道,更何况,钱横并没有瞒着瓦剌人的心思,他就光明正大的驻防,还生怕瓦剌兵不来呢。钱横领一万大军驻防骆驼河,而且这一万大军还是精锐老兵,身经百战,铁默拓如何能不慌,他匆忙将信送到阿勒哲别手中,见信之后,哲别惊得身形一晃,差点没晕过去。 真是见鬼了,那些汉人是如何杀到骆驼河的,毛乌素沙漠的死神难道睡着了?此时已经不是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时候了,最重要的是赶紧将这些人赶走才行,任由晋北军留在骆驼河,王庭只有失陷的份。可如何赶?如果调兵遣将,那弥陀洞怎么办?哲别很清楚,只要自己抽调兵力驰援王庭,那马芳失去掣肘,一定会对弥陀洞发起猛攻,这样李嘉盛和马芳合力,弥陀洞又能坚持多久? 最终哲别还是做出了放弃弥陀洞的想法,他将诸事交付给副将后,又给铁默拓写了一封信后,匆匆领着五千兵马离开了阿勒,与此同时,铁默拓也派副将程奇领六千兵马配合哲别驰援王庭。铁默拓哪里知道,自己这么做,却让李嘉盛笑得连后槽牙都掉了,可以说铁默拓这一分兵,立刻让战争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本来李嘉盛想要打下阿勒等地还有些难度,但现在就太轻松了。 第895章 娜美 第895章娜美 当天,围困弥陀洞的大军一分为二,一万兵马继续留在弥陀洞城外,其余两万人全部奔赴瓦剌金堡城,当晋北军兵围瓦剌金堡城后,铁默拓才彻底想明白。骆驼河的晋北军就是诱饵,诱使他铁默拓分兵的,呵呵,奇兵抵达骆驼河,紧接着一环扣一环,直到兵力不足的弱势暴漏的越来越明显。 别说不知道是计,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汉人用的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啊,我大军出现在骆驼河,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不救,顺势就打王庭,活捉帖良谷皇室,你救,那救反身阻敌,配合小金山方面的大军拿下瓦剌金堡城。 瓦剌金堡,虽然是一座城池,可要是瓦剌金堡一丢,东面的阿勒、弥陀洞也定然不保,因为弥陀洞、阿勒的物资可都是从瓦剌金堡运送的。钱横所部于当日末时与哲别所部照面,一碰面,双方就在鄂托克旗展开了一场大战,这一战持续了很久,谁也没讨到便宜,但对钱横来说已经足够了,现在哲别就是想领兵回援瓦剌金堡也没有希望了。 瓦剌金堡城内,铁默拓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里,他手里握着一把刀,手腕青筋暴起,太不甘心了,这一仗输的太窝囊了,从始至终都被汉人牵着鼻子走,甚至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一次李嘉盛没有任何耽搁,休息一个时辰后,于当日傍晚对瓦剌金堡城发起猛攻,与此同时,麻刺海为了驰援瓦剌金堡,也被逼领兵出城攻击马芳组成的大阵,最终留下四千具尸体后,麻刺海领着三千多名残兵赶往瓦剌金堡。其实麻刺海做的非常正确,瓦剌金堡如果丢了,阿勒和弥陀洞定然不保,与其如此,不若合力保住瓦剌金堡城。 为了攻下瓦剌金堡城,李嘉盛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早在大军行动之前就从张北调来了戴绮梦的炮兵,当霹雳火弹在瓦剌金堡城头响起,许多瓦剌兵都被炸晕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厉害的火器?有炮兵的掩护,晋北军轻易撞开了瓦剌金堡城门,随后大批兵马涌入瓦剌金堡。铁默拓只能下令死守,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阿勒泰的前卫军能及时赶到,可惜铁默拓这个想法注定要成为空想了,因为耿仲明不会蠢到放前卫军离开的,大军过小金川,直接占据牛心亭,堵死前卫军东进的路。 十月初二子时末,瓦剌金堡大战终于接近了尾声,此时晋北军已经经过艰苦鏖战,顺利夺取了南城以及东西两城,城也只剩下西北角一小块地方。铁默拓表现得很顽强,虽然只剩下几百人了,却守着西北角一片军事营地寸步不让。 李嘉盛领兵来到军营前,朝里喊话道,“铁默拓,本将劝你不要负隅顽抗了,如果还这般不识好歹,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 “呸,李嘉盛,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有本事你就来攻,老子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是赚,不赔”,铁默拓哈哈大笑,只是那笑声如同英雄迟暮,充满凄凉。 铁默拓一心寻死,李嘉盛也不会客气,直接将弓弩手调来,在营外放起了火,营帐挨得很近,大火一起,立刻引燃了周围许多帐篷,大火肆虐下,无数瓦剌兵遭了秧,看着那些被火烧的嗷嗷直叫的士兵,铁默拓心如刀绞,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杀,怎么杀,李嘉盛摆明了已经不给拼命地机会了。没有希望了,铁默拓步子到自己还能做什么,踉踉跄跄的来到了一处没有着火的大帐中,他跪在地上,默默不语。很快外边出来了阵阵喊杀声,终于,李嘉盛还是找到了他。 对铁默拓,不管他如何狡诈,至少是个非常好的将军,李嘉盛也是有些佩服铁默拓之忠勇的,所以在此劝解道,“铁默拓,降吧!” “哈哈....嘿嘿.....让老子投降,你是做梦,告诉你,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投降你们的”说罢,铁默拓拿起佩刀,一下抹了脖子,这一下鲜血直冒,铁默拓也躺在地上抽搐起来。瓦剌金堡城大战落下帷幕,但不代表这场战争已经结束,至少哲别和麻刺海手上的兵马还是很让人头疼的。当然,闻听瓦剌金堡陷落后,麻刺海放弃了去瓦剌金堡,而是退到了阿勒城中,恰恰哲别也退回,一时间阿勒城内,竟然云集了两万多人的瓦剌大军。 李嘉盛重重围困阿勒城,依旧是不打,就由着你们守城就好了,等到王庭被拿下,你们守着这座破城又有什么用?李嘉盛打的主意,很多人都能想到,但问题是有办法改变现状么?想要改变现状,就得请李嘉盛领着人滚蛋,可能么? 崇祯九年十月初六,黑云龙、刘国能猛攻瓦剌东北方潮格旗各部,只用了一日时间,就从北向南打了百里地,席卷四十多個部落,一路上打的瓦剌人望风而逃。十月初九,大军抵达骆驼河,于是攻三路兵马,合兵有近四万人看是了最后王城之战。王庭,做为瓦剌国最为繁华的所在,此时已经没了国都景象,有的只是慌乱。其实任何国家灭亡之时,都会伴随着慌乱。城中烽烟四起,到处是打杀抢东西的人,城内只有几千宫帐军,又如何干派出去整治市井? 桑铎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里,他现在就在考虑一个问题,到底该怎么办。帖良谷要亡了么?以前从汉人手中夺回来的土地,现在又要物归原主了,这种感觉可想而知。桑铎愁眉不展,却有一个妙龄女子头缠白布来到了殿中,她福了一礼,有些苦涩的说道,“爹爹,让女儿去试试吧。” “你去做什么?”桑铎起初没有听明白,去,去干吗,她能干吗?娜美神色不动,只是说了一句,“孩儿要出城,见一见那青狼王铁墨。” “什么你疯了,娜美,此时万万不可,那铁墨就是嗜血魔鬼,伱见他作甚?快回去,这国家大事自有爹爹操着,无需你管,回去,陪着你皇祖母!”桑铎大声斥责,娜美却纹丝不动,久久之后,她微闭双眼,流出了两行清泪,“爹爹,别骗孩儿了,你之前不是要孩儿嫁给女真人的么?现在肯定等不到那一天了,就让孩儿去见见铁墨吧,也许还能保我族性命的!” “你....你都知道了....”桑铎默然不语,眼睁睁看着娜美走出大殿,消失的无影无踪。 崇祯九年十月初十,也就是传说中的双十,铁墨从小金川出发,看着耿仲明领兵攻打阿勒泰,这阿勒泰城高墙厚,又经过忽罗丰几次翻修,可谓是固若金汤,饶是耿仲明统军威猛,一时间也奈何不得有前卫军驻守的阿勒泰城。不过前卫军虽然英勇,毕竟势单力薄,在缺少支援的情况下又能支撑多久?半日后,阿勒泰马军都统李斯涵率军献出南门,引晋北军蜂拥而入,至此前卫军把守的阿勒泰城也宣告陷落。至此,王庭附近最后一座坚城阿勒泰城也成了晋北军的囊中之物。 夜,娜美一身洁白的孝服顺着绳索滑下,她刚刚来到城下,就被守在附近的斥候捕获,几名士兵钢刀送上前,看着则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他们大声叱道,“什么人?” “帖良谷公主娜美,告诉铁墨,本公主要见他!”娜美尽量使自己镇定一些,因为这个时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娜美?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他们不敢确定娜美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能先将娜美绑缚起来,随后由一队兵马押送到后方阿勒泰城。 阿勒泰帅府,铁墨忙碌了一天后也是困乏,于是早早的睡下,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就听到三娘在耳边厮语,睁开眼,有些皱眉的问道,“怎么了?” “夫君,娜美来了,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徐美菱知道铁墨和娜美是认识的,至于娜美要做什么,多少也能猜测得到。 起了身穿好衣服,铁墨洗把脸清醒一下,问了一句,才知道此时才刚刚亥时,也就是说睡了一个时辰而已。 在客厅里,铁墨见到了一脸素雅的娜美,示意卫士退下后,铁墨坐在椅子里悠闲地笑道,“娜美公主,你来做什么,这个时候来不合适吧?” “哼,少说风凉话,铁墨,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族,无论什么事,本公主都答应你!” 呵呵,色诱么?这个娜美,还真是纯洁! 铁墨端坐在软垫上,这个位置曾经是忽罗丰常用来休息的地方,由于忽罗丰年纪老迈,所以桑铎专门为他打造了一张矮塌,棕红色的檀木,黄色褥子,将后背靠在软软的褥子上,感受到的是一丝清凉。这间卧房南北门窗相通,即使炎炎夏日依旧凉爽惬意,更何况如今已是金秋十月。 十月里来百花残,幽幽明月玉门关。铁墨是高兴地,以为内他正一步步按照心中的想法打造自己的王国,很早之前,他就想过要以晋北为根基,定鼎天下,如今他已经做到了心中所想。也许晋北贫瘠,远不如盛唐岁月,但这里民风彪悍,依旧有着大秦国和关陇贵族的尚武之风,有这些,就能征服一切。贫瘠又如何,只要有心,就能将晋北重新变为千里沃土。 当年瀚海草原大战之后,觉得自己有了争雄中原的资本,但那时也只能困在晋北,与中原朝廷对峙,可偶然之中,夺取了小金山城。自此之后,铁墨就在脑海中构筑了一张宏伟的蓝图,既然占据了小金山,自此小金山、晋北连为一体,完全可以制衡整个瓦剌,只要时机来临,便可直接吞了瓦剌。铁墨一直在等,为此他还做了充足的准备,年初就领兵征讨回鹘,一战而下黄头回纥,占了回鹘南部马场,这一切都在为吞灭瓦剌做准备。 终于,等待是有意义的,林丹汗发生了内乱,女真人攻打广宁,可以说这是他吞灭瓦剌最好的机会,因为这个时候动手,蒙古人也好,女真人也好,根本无法顾及,至于大明朝廷,铁墨从来没考虑过,那个皇伯父敢管晋北军的事情么? 于是趁着蒙古人与女真人争雄东方时,铁墨一听忽罗丰亡故,立刻发起了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从出兵到钱横和岳飞领兵驻扎骆驼河,前后不过六天的时间,就彻底占据了主动权。钱横这支大军就像刀子一样插在瓦剌国心脏上,瓦剌人一定会拼了命去拔刀子,结果却丢了瓦剌金堡城。瓦剌金堡一丢,周围城池还能保住么?瓦剌并不小,他有着足够的战略纵深,可那是在面,在南面城池林立,离着王庭又近,战略纵深几乎等于零,而恰恰晋北就在瓦剌南面。 一场预谋已久的战争,又是占据这绝对的实力优势,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哲别、麻刺海被困阿勒城,东北方潮格族各部也被黑云龙和马芳领兵杀的七零八落,可以说晋北军兴兵十余万,仅用了不到半个月就将瓦剌东部置于掌控之中,至于瓦剌国都王庭,也随时都有可能陷落。瓦剌人一定会来谈判的,只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娜美。 看着一身素服的娜美,铁墨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娜美要比阿琪格丰润许多,只是小嘴看上去失了些血色。梅剑搬过一张凳子,随口道,“公主,请坐吧!” 娜美哪里有坐下的心思,铁墨打量着娜美,娜美又何尝不是在打量着铁墨!这个男人俊朗不凡,气势逼人,尤其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看上去很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哪里见过。铁墨很快就帮娜美解答了心中疑惑,他抿嘴笑道,“娜美,怎么,我们以前不是见过面,现在不认识铁某了么?” 说着,铁墨还眨了眨眼,这下娜美终于想起来了,当年阿勒泰风雨台,那时候不就是这个人搞乱了瓦剌么? 当时这男人冰冷的眼神和话语,至今也不曾忘记,“真没想到,当年大闹阿勒泰城的人会是大名鼎鼎的青狼王!” 第896章 毫无意义的抵抗 第896章毫无意义的抵抗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公主请坐吧”铁墨知道娜美的来意,所以一点都不心急,他想要的是瓦剌,并没想过桑铎一家子的性命,因为有些时候,还得需要桑铎一家子帮忙呢。娜美对铁督师可没什么好印象,一想起当初在瓦剌发生的事情,她就恨不得将这恶男人摁在地上狂抽一百遍,“督师,你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到底如何才肯放过我这一族。” “呵呵,公主,你就对本督师这么没信心?” “哼,你干过的好事情又有几桩?你想要我帖良谷,可以,但就不必平添诸多无辜伤亡了吧?”娜美眼色不善的看着铁墨,嘴角微翘,带着几分讥讽。铁墨是什么善类?此人人面兽心,冷血狂傲,瀚海草原一战十余万,阜民镇外亦是杀的血流成河,便是当年白沟河一战,不也是淹死好几万人么?可以说这个人就是个天生的杀神,无论是对自己人还是对外人,都狠得下心肠。娜美很怕他再在王庭附近大开杀戒,而且这番担忧也绝不是没有道理。 铁墨皱皱眉头,阿莎很是生气,尤其是梅剑,她气愤娜美这种说话的语气,当即叱道,“大胆,我家督师做事,还要你来教不成?” “哼哼,要不要教也不是你一个下人说了算,本公主说话,何时轮到一个贱婢插嘴了?”娜美也不畏惧,回头瞪了阿莎一眼。阿莎气的俏脸含煞,想要冲上去,却又怕违背了铁墨的心愿。但阿莎可不会在意那么多,猛然冲上去,甩手给了娜美一个响亮的耳光。娜美本身功夫并不弱,却也没有防着阿莎,于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依着她那高傲的性子,哪里忍受得了,凤目一瞪,撸着袖子就要跟阿朱开打。 铁墨看的头都有点大了,这算什么事,还没怎么样呢,几個女人就开始了撕逼大战,这可如何是好,于是,只能吼了一嗓子,“都住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有你,娜美,别以为你是瓦剌公主就了不得,在本督师这里,你什么都不是,最好老实一点。现在,都给本督师分开,还有完没完了?” 被铁墨吼了一嗓子,阿莎才冷静下来,虽然是不跟娜美拉扯了,却也是站到一旁冷冷的盯着娜美,似乎娜美一有异动,她们两个就冲上来将这个女人大卸八块。娜美身份尊贵,何曾受过这种羞辱,还被个下人打,摸摸发疼的脸颊,朝着铁墨冷哼道,“这就是你教育的婢女,可真有教养。” 听娜美此话,铁墨便是眼神一冷,没好气道,“哼,本督师如何教导下人,就不必公主操心了,还请公主谈正事吧,你要是觉得王庭不重要,就趁早滚回去。” “你....”娜美恨得咬牙切齿的,最终还是得认栽,呼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后,她坐在椅子里,冷冷的问道,“伱到底如何才肯放过我们一族?” “放过李氏一族没问题,不过你们一族必须搬到张北,并且,公主也得帮本督师做一件事才行!”铁墨张口便说,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铁墨说的话,娜美并不感意外,既然不杀王室一族,那也要软禁起来,总之王室一族是不可能有什么自由的,至于让她娜美做什么,哼哼,无非是联姻罢了,“要本公主做什么?入你的都督府?” “想你的美事,你以为你是天女下凡呢?嘿嘿,其实啊,也不难,麻烦公主赔本督师走一趟阿勒城!并以瓦剌可汗的名义,劝阿勒将士开城投降!” “你”一时间娜美又是羞臊,又是气怒,弄半天是她自作多情了。阿朱和阿莎还很适宜的捂着嘴咯咯直笑,仿佛在笑娜美公主太把自己当回事呢。娜美狠狠地瞪了铁墨一眼,她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咬死这家伙,“王八蛋,你这是要要本公主欺骗阿勒将士!” 铁墨不在乎娜美怎么骂,送送双肩,很坦然的承认道,“就是你要你骗,你到底是骗还是不骗呢?公主,你心中也该清楚,如果本督师下令强攻阿勒,也一样能攻下来,只不过那样双方都会损失惨重罢了,王庭是保不住的,你难道还要那些将士们毫无意义的死在阿勒城里么?” 随着铁墨的话,娜美痛苦的低下了头,那张美丽的笑脸有着太多挣扎,她知道铁墨说的都是实话,王庭是保不住的,所以哲别等人死守阿勒城也没有意义,也就是说,那些帖良谷党项勇士再做无谓的伤亡。 自小娜美就随着忽罗丰学了很多东西,她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如果帖良谷可以守,她就是献出生命也会守护,可面对强大的晋北军,帖良谷受不住的。当出国师祖就说过,帖良谷定将覆灭在晋北势力之手,没想到他老人家一语成谶,刚刚故去,事情就发生了。娜美不想看着那几万瓦剌子弟白白死去,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所以,他们有权利活下去,思索了好久,娜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督师也要言而有信,不可伤他们性命。” “放心,本督师还不会那么蠢,只要这些人不作乱,本督师许他们平安,可要是敢乱来,就别怪本督师不客气了!”铁墨有的是手段,那些瓦剌士卒敢作乱,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崇祯九年十月十九,这一日秋雨席卷整个瓦剌,绵绵细雨中,一支马队来到了是州城外,驻防城外的马芳早已等在那里,见人前来赶紧上前行了一礼,“末将马芳,参见督师!” 下了马,从阿莎手中接过千里镜,朝城头望去,可以发现城头上人头攒动,防备森严,看来麻刺海将这阿勒城防布置得不错啊,如果强行硬攻,还真会损失惨重,所幸想到了让娜美来。此时娜美一身女子戎装,身边站着的则是同样黑甲戎装的阿琪格,说起来阿琪格和娜美可是一对老熟人了,按照辈分算,两人还算一对姐妹。可惜,这一对姐妹相见,分外眼红,跟一对仇家似的,“娜美妹妹,现在轮到你了,记住,一定要劝降这些人才成,否则,姐姐可就要下令攻城了哦!” “放心就好”娜美并不想和阿琪格多说话,一个公主,一个叛徒,呵呵。娜美很清楚阿琪格和哲别等人的过节,如果不能劝降城里的人,阿琪格可就要借机报复了。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还会手下留情,但阿琪格不会,因为这阿琪格太恨哲别了。 阿勒城内,哲别和麻刺海相对而坐,二人都是一脸的愁容,如今晋北军围困阿勒已有多日,但援兵迟迟未能前来,想必阿勒泰前卫军也已经遭了毒手吧,“熊将军,如今城中粮草辎重已经告罄,要是再不想办法弄点东西,城中将士可就要有难了,到时汉人趁机攻城,这阿勒城如何能守?” 麻刺海愁眉苦脸,发着牢骚,哲别又何尝不是如此,“哎,要想找到辎重,谈何容易?如果实在无法,就只能在城中想想办法了...”说着,哲别眼中就闪过了一丝厉色。 麻刺海心中大惊,不由得多看了哲别两眼,他心中很清楚哲别说的是什么,这是要抢城中百姓的口粮啊。莫看麻刺海长得粗犷,但他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恐怕帖良谷十几员上将里,也就哲别能干出这种事情吧,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记得当初讨伐神堆驿,由于辎重被烧,哲别亲自下令抢了神堆驿旁边竹家镇的镇民。知道哲别这个主意有多糟糕,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城中百姓可就要怨声载道了,说不得还会帮忙打开城门,放汉人入城。但不管哲别的主意有多臭,至少还是个可以一用的主意。 “二位将军....公主...公主来了....”一个亲兵浑身湿漉漉的跑进来,他气喘吁吁地,话也说不利索。 哲别张口就要骂,什么公主,简直是胡说八道,哪来的公主?刚要冲那亲兵揣上一脚,突然又停住了,难道是公主娜美?这怎么可能?再三追问,当确定来的人真是娜美后,哲别和麻刺海面面相觑,难道公主也被汉人俘虏了? 来到城头上,往下看去,可见一名戎装女子站在萧瑟的秋雨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真的是公主娜美,麻刺海大为惊讶,喉头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哲别朝着城下拱拱手,随后让士兵放下竹篮,将娜美吊上来。当娜美站在城头,阿勒将士才恭恭敬敬的向这位帖良谷公主施了一礼。 娜美来阿勒不是看风景的,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必须说服哲别和麻刺海才行,否则阿勒将士就要面临一场血淋淋的屠戮了。 将军府内,喝口茶暖暖身子,哲别才恭敬的问道,“公主,如今汉人围城,不知您前来....”其实哲别问的很巧妙,其实他最想问的是娜美是怎么来的,阿勒可是重重围困,就凭娜美能闯进来?就算她有通天之能也绝无可能的。 娜美明白哲别内在的意思,所以她蹙着黛眉解释道,“哲别将军想差了,本公主可不是被掳来的,昨日是去跟铁墨和谈的,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方才来阿勒城见见两位将军。” 听了娜美的话,哲别和麻刺海就同时皱起了眉头,公主是什么意思?和谈?谈什么,难道帖良谷真的要完了? “公主,不知你见末将等,所为何事?”哲别心中已经料想到了,可还是问了出来,他希望心中所想都是错的,否则,铁默拓不是白死了么? 娜美也是极为聪明的女子,她从哲别和麻刺海脸上捕捉到了什么,看来要说服这二人也不是容易啊。娜美知道今日自己这般做是对不住麻刺海等人,这些人浴血奋战,不顾牺牲,为的还不是帖良谷皇室,可现在仗打到一半,却让他们献城投降,心中如何能服? “呼,两位将军,此事确实是我帖良谷对不住尔等,可本公主如此做,也是为大家好,帖良谷守不住了,现在汉人大军围困王庭,将那里布防的如铁桶一般,整个王庭仅有几千毫无斗志的宫帐军,前卫军也没了,如何还能打退汉人?指望女真人么?那女真人为了应付蒙古人,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千里迢迢闯过西关防线,支援我帖良谷?打下去,一点希望都没有,不如降了,也好保这些将士性命!”娜美知道自己主持和谈是何等的屈辱,如果有人认为她娜美贪生怕死,那就认为吧。娜美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她不想因为一些不可为的事情,闹得帖良谷百姓生灵涂炭。 听着娜美的话,哲别一脸痛苦的低下了头,公主句句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言啊。如今打下去对城中将士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汉人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准确的说他们不需要打,只需要拖,只要拖上个十天半个月,城中自乱。投降是可耻的的,可除了投降还有什么办法? 哲别只觉得憋屈得慌,他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到了桌子上,那上好的桌子瞬间多了一个窟窿,哲别想哭,因为他想到了铁默拓的死,如果所有人都降了,铁默拓以及那近万将士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渐渐地,哲别蹲在地上抱起了脑袋,身子一抖一抖的,还发出一种轻轻地呜咽声。谁能想到,这位纵横瓦剌,与拓跋郄对峙了几十年的小金山防御使竟然哭了,这个五大三粗的哭得委屈。 可是,哭又有什么意义?有句话叫做弱国无外交,还有句话,失败者都是受伤的人,帖良谷败了,就得接受这些惨剧。不知为何,娜美能感受到哲别心中的委屈,哎,说到底是帖良谷亏了这位沙场猛将啊。麻刺海双眼无神的呆坐在椅子里,他看着自己那双粗造的大手,这双手已经杀了不少人,本以为能扛过去的,可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潮格族勇士们被黑云龙等人剿灭,现在连他麻刺海也要投降晋北军了,呵呵,帖良谷,就这么完蛋了。 第897章 帖良谷降 第897章帖良谷降 帖良谷确实完蛋了,谁也救不了,当晋北军出现在骆驼河的时候,其实帖良谷已经无可救药了,败落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娜美觉得自己很可恨,她明明是帖良谷公主,却不能与这些边军将士同甘苦共命运,苦战的时候,她没来,现在投降的时候,她来了,也许她真的很可耻吧。 其实麻刺海和哲别根本不需要考虑太久,因为眼前的情况显而易见,如果阿勒城将士再不投降,铁墨一定会下令全力攻城,到那时可就是玉石俱焚,什么都剩不下了。没人敢怀疑铁墨的决心,当年瀚海草原上,他能杀的蒙古人血流成河,也同样可以把阿勒城化作一座人间炼狱场。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一,紧闭十几天的阿勒城门终于缓缓打开,麻刺海和哲别领着近两万瓦剌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城门走出,他们将随身兵刃丢到指定地点,低着头从人前走过。对这些瓦剌士兵来说,这些日子是一种煎熬,与晋北军交手,他们处处受制,甚至连一点胜算都没有,到最后还被逼到阿勒城里做困兽之斗。 可惜困兽之斗又如何,再凶猛的野兽依旧会死在猎人的箭下。铁墨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没有伤害这些放下武器的瓦剌士兵。阿勒城一破,整个瓦剌东部再无阻碍,马芳当即引大军西进,于十月二十四日,晋北军共计八万大军围困王庭,那一面面旗帜遮天蔽日,军营林立,一片肃杀之气。 铁墨放娜美回到了王庭,而此时的瓦剌王宫里,桑铎正瑟瑟发抖的坐在御书房里,一直以来桑铎都不是个坚强的人,他甚至连一代帝王应该有的王霸之气都没有。若不是有国师忽罗丰撑着,也许这个王位弟弟李乾坤抢走了。现在八万多晋北军围困王庭,他该怎么办? 桑铎没想过打,因为打不过的,一点希望都没有。那什么跟人家打,连大辽最精锐的西关兵马都不是晋北军的对手,靠几千宫帐军么? 在帖良谷皇宫里一直都存在着一间密室,这间密室乃是桑铎的母亲秋瑟所建,每当心情不好时时,她都会来这里。百岁的秋瑟,依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眉头一抖,轻声问道,“娜美,他答应了?” “答应了,而且很痛快”娜美蹲下身,颔首放在秋瑟的膝盖上。秋瑟也是一脸的慈爱,伸手抚摸着那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秋瑟生性冷硬,当年她送走了亲生女儿,却再也没过问过,心肠冷硬可见一斑,可是她偏偏对这个孙女疼爱有加,甚至看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秋瑟觉得这个孙女才更像她,那样貌,脾性,几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来的,“娜美,那小子有没有为难你。” “没呢,就是心情不好,帖良谷就这样完了?”娜美还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从未想过,帖良谷会断送在那个铁墨手里。 以前,蒙古人从来没瞧得起过汉人,因为那些汉人都是软弱可欺的,也就百余年前时候,明军里出了几头猛虎,可是这几头猛虎也没能嚣张几日。随着朱棣死去,那些猛虎们也一个一个的消失了,于是帖良谷的勇士又可以肆虐大明边境了。谁都把汉人当成了羊,可偏偏羊群里蹦出来一头凶猛的老虎,这头老虎带领着羊群嗷嗷直叫,从被杀到南,从东杀到西,当汉人的脚步来到王庭后,才发现,原来大明并不缺少勇士。 大明从来都不缺少勇士,缺的是那颗尚武之心,两宋年间,科技发达,猛将频出,可依旧改不了被外族压制的命运。除了北方政权不在属于传统的游牧,改为固定政权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大明朝廷没有尚武之心,重文轻武,毁了的不是武人的前途,而是整个国家的锋锐。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八,秋雨绵绵的日子里,那面属于帖良谷的黑龙旗降了下来,桑铎率领瓦剌文武群臣恭迎铁墨进城,并献上了代表着瓦剌最高权力的大王印。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九,瓦剌归降晋北军,从此瓦剌国将重归大明版图,当这个消息传到中原,大明百姓沸腾了,他们奔走相告,享受着这一刻的喜悦。 瓦剌归降,最震惊的不是朝廷,而是沈阳的皇太极,现在铁墨手握晋北、瓦剌、瀚海草原以及西关,地域辽阔,子民众多,可谓是兵强马壮,俨然成了天下势力最为强劲的霸主。铁墨变强了,这可不是皇太极想看到的结果,可是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广宁城,当瓦剌投降的消息传来后,多尔衮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中,整整两个时辰他谁也没见,什么话也没说。多尔衮心中的痛苦别人是无法体验到的,他一直想做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他要带领女真勇士踏破天下各地,成为名符其实的霸主,可这一切都被铁墨抢了先。不,他多尔衮不会认命的,他要尽快打破这种格局,尽快壮大自己,一定要破了喜峰口才行,只要掌控林丹汗的残余势力,到时候就有资本和铁墨一争长短了。 当多尔衮琢磨着如何抗衡铁墨的时候,铁督师已经挥兵玉门关,前往了回鹘伊州,既然拿下了瓦剌,那么回鹘夜陵王这股势力也该解决了。 崇祯九年十一月中旬,顶着猎猎寒风,十几万大军对峙于已经干枯的伊宁大草原。 若非必要,铁墨也不会持续对西北用兵,虽说这片地方归大明治下,可实际上大明朝廷对这一带根本上失去了掌控力。朝廷可以视而不见,但铁墨可不希望自己要时常受到这些人的威胁。 陶超年间,大将侯君集曾经在伊宁大草原败高昌以及突厥联军,今日,晋北军则要面对以回鹘人为主的西域各部联军。晋北军西进,夜陵王自然是知道的,他自认为仅靠手下几万人是抵不住耿仲明和奥尔格两面夹击的,所以他用各种方法联合了西域十几部大军。 虽然夜陵王对外宣称二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也就十万而已,不过这所谓的十万大军在耿仲明和奥尔格看来,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开始的时候奥尔格还忌惮夜陵王兵马众多,可当周定山和李嘉盛领大批骑兵到来后,奥尔格就不再谨守伊州城了。 奥尔格想得很简单,就在这伊宁大草原上,与这些西域联军展开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奥尔格什么计谋都不用,他就要堂堂正正的打败这些联军。说起来,奥尔格这么做有些迂腐,甚至有点蠢,但是铁墨没有阻止奥尔格,此时的铁墨和当年的太宗皇帝李世民一样,有着更深的考虑。 当初李世民有李绩、李靖不用,却偏偏用了统军能力比二人差的侯君集。这就是李世民的独到之处,因为他知道侯君集的特点,侯君集此人作战谋略不多,但善打硬仗,擅长阵前破敌,他就要侯君集正面破敌,即使伤亡代价高一些,也在所不惜,因为只有用最强大的实力碾压过去,用最血腥的方式战胜敌人,才会令敌人闻风丧胆,百年不敢前来。 铁墨也是这样的考虑,如果让李嘉盛或者萧芷蕴指挥,相比夜陵王的联军会败的很惨很惨,但是他们领兵达不到铁墨想要的效果,只有奥尔格和刘国能最合适。 伊宁大草原上,随着夜陵王一声大喝,牛角声、牛皮鼓声隆隆响起,呜呜的声音响彻天际,覆盖了整个草原。寒风中,身着各种服饰的西域骑兵们挥舞着弯刀哇哇大叫,他们来势凶猛,马蹄踏得大地颤抖。面对这些如死神一般的骑兵,奥尔格没有一点慌乱,他握紧倒刺银枪,遥遥一指,“传令各部,列阵!” “列阵....列阵......”随着一声声命令下达,无数盾牌兵走上前,他们将厚重的盾牌挡在前方,身子半蹲,身后长枪兵涌上来,他们用肩头扛着盾牌,长枪撑在地上,墙头透过缝隙,探了出去。远远望去,大阵就像一个铁壳刺猬。这些西域骑兵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怪阵? 根本对此不屑一顾,也许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冲垮这些可悲的汉人,随后弯刀扬起,想怎么收割,就怎么收割,谁还能阻挡骑兵的钢刀? 一股洪流撞到盾牌之上,只听战马嘶鸣,无数骑兵翻身落马,随后被长枪刺出几个窟窿。真的撞上了,这些骑兵才知道这所谓无用的铁王八壳竟然如此厉害。 第一批撞上去没有用,第二批撞上去阵势松散了,可这个时候前头骑兵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这个时候就是再让他们冲起来,他们也冲不起来了。看到这种情况,战阵之上传来一串命令,紧接着每隔一段,盾牌兵都会让出一道口子,那些骑兵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吆喝一声抖着马缰纵马闯了进来,可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一根根长木棍子,这些木棍子又重又长,敲在身上,直接被扫落下马。骑兵落了地,那就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任人宰割。 晋北军看似不起眼的大阵,一上来就给这些狂傲的西域骑兵一个下马威,见己方兵马久攻不下,夜陵王有些急了,他赶紧下令余下大军也扑上去,可这样做,却是奥尔格想看到的,奥尔格想要的是决战,而且殿下也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回鹘的麻烦,那么解决麻烦的最好方法就是把惹麻烦的人都宰了。看着乌压压的大军压过来,有有骑兵从两翼迂回,奥尔格笑了。 对亲兵吩咐几句,那亲兵对着远处挥舞旗语,不久之后在伊宁大草原南边出现了一直银甲骑兵,阳光下,闪着阵阵寒光。这就是晋北军骑兵,而此次领兵前来的则是刘国能和耿仲明。 大草原上决战,如何能没有骑兵,没有骑兵,只用步兵,那纯属是找死。夜陵王知道晋北军不缺骑兵,抢了那么多马场要是还缺骑兵,那不成开玩笑了? 吩咐左翼两万骑兵去阻拦后,夜陵王亲自领兵驱虫奥尔格指挥下的军阵,夜陵王自认为他的骑兵们一定能抵挡一阵的,可是他哪里想得到变故往往会突然发生。看着那些西域骑兵们,刘国能和耿仲明领骑兵左右一分,当银色骑兵左右分开,中间露出了一个黑色如墨的骑兵阵,那些骑兵头戴铁盔,全身覆盖在厚厚的黑甲之中,就连战马也有着护甲披覆。 嘶,是大辽的铁浮屠,这才是战场上真正的重武器,当铁浮屠冲锋起来,就是魔鬼见了都要胆颤。大地在颤抖,恐惧在肆虐,当两股骑兵碰撞在一起,结果是显然的,铁浮屠就像坦克一样碾压过这些所谓的西域骑兵,而刘国能和耿仲明则率轻骑左右包抄,他们一路帮着阿巴沙剿灭这些西域骑兵,一路兵马临时结成了铁锁连环马。连环马出世,就意味着夜陵王的失败,随着一声大喝,铁锁连环马朝着夜陵王大军后方扑去,这些夜陵王慌了,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的骑兵竟然连半个时辰都抵挡不了。 “杀”刘国能挥舞长枪,不知刺死了多少人,连环马疾驰,将那些可怜的步卒们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随后成了轻骑兵的刀下亡魂。勇士们想割麦子一样一排排倒下,大军混战,他们逃都没地方逃。于是很快,夜陵王身后的大军乱了,他们有的想逃命,有的想追随夜陵王继续袭击汉人大军,有分歧就有争执,此时这些西域联军互不统属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有的部落统领要跑,有的要继续打,有人拦着,那些想走的人自然会大打出手。夜陵王的人乱糟糟的,反观奥尔格,却是进兵有度。 “传令,放开盾牌,圆盾刀手上前,给本将杀死这些蛮子”奥尔格传令下去,厚重的盾牌阵退去,随后一些原本的黑狼军子弟听着圆盾扑了上去。这是一场真正的肉搏大战,双方都没有退路,浴血奋战,“杀....嚯...嚯....杀” 伊宁草原大血战,从巳时一直持续到末时,最终夜陵王的联军还是败下阵来,他们逃了,散了,而这时晋北军骑兵就逞分散阵型追着这些逃兵砍杀起来。当大军溃逃时,又有地方骑兵追击,呵呵,那结果可想而知。 第898章 你杀我杀 第898章你杀我杀 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反正整个枯黄的伊宁大草原都被染红了,尸体一个挨一个,遍布整个大草原。夜陵王惨败,只能拼命地往焉耆镇逃去,可到了焉耆镇的,等待他的不是尊重,而是毁灭。原来周定山早就奉命占据了焉耆镇,就等着夜陵王逃来了,碰上夜陵王,那也是活怪夜陵王倒霉,周定山两三招内,就取了夜陵王的头颅。 伊宁大战,共斩敌六万余,此次晋北军没要俘虏,将这六万人的透露全部割下来,在焉耆镇之南组成了一做人头山。 一些人逃回去后,依旧是睡不着,甚至竟有些痴傻,因为他们忘不了那是一场什么样的屠杀,鲜血几乎能盖住整条孔雀河,死者的人头组成了一座山。 不管怎样,这一仗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仅灭了夜陵王,最重要的是还重重的警告了那些西域部落,以后谁要是敢惹晋北军伊宁大草原上的人头观就是例子。 对于这些西域各部来说,这一天是可怕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伊宁草原,寒风里,枯草清冷,肆虐着一股无尽的悲哀。曾经的可汗浮图城里,铁墨手抚城垛,俯瞰整個天地,他要的就是杀戮,要的就是征服,只要征服了这里,他就可以拿出全部精力去对付如狼似虎的女真。当然,还有大明朝廷,也许从今天开始,大明朝廷再也容不下他铁墨了,因为如今的铁墨已经让许多人深深恐惧。 伊宁大战,双方共投入近二十万大军,历经四个时辰的厮杀,最终晋北军依靠着强大的骑兵取得了胜利,一战斩联军六万余,占据了龟兹、焉耆镇等大片土地。经过这一战,不仅打垮了西域最强势力,也将高原上的吐蕃人困在西南方。 这一场大战,远比拿下瓦剌要重要得多,伊宁大战,让铁墨变得再无后顾之忧。伊宁大战的胜利,对于某些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多尔衮做梦也想不到铁墨会这么快就发起河套平原上的大战,刚刚打下瓦剌,连续大战,谁能吃得消?多尔衮真的走入了误区,或者说他没有真正的了解瓦剌之战的详细情况。攻伐瓦剌,晋北军并没有太多损耗,这种情况下,立刻发起伊宁大战,一点都不稀奇。 消息传到京城,朱由检的脸都绿了,他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封边关急报。征服瓦剌,夺伊宁草原,这是何等样的丰功伟业,可以说铁墨正一步步开拓着一场大唐盛世之风貌。如今大明子民各个都说铁墨的好,在他们眼里,这个曾经的小小军户已经是大明不可战胜的战神。朱由检真的不想看到这种结果,大明是他朱由检的,不是铁墨的,朱由检不想看着这种局面一点点恶化下去,清流百官更痛恨铁墨。 现在铁墨手握瓦剌河套走廊,更是占据了林丹汗势力西面大片土地,等到他将这些地方消化后,是何等的强大,一旦晋北党生出别的想法,会出现什么局面。东林党可不想自己手里的权力受到威胁,有时候绝境中,往往会变得疯狂,此时成基命就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些天成基命的脸色都阴沉的可怕,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周知寰从辽阳府回到了京城,成基命与几名大臣经常和周知寰进宫议事,也没人知道朝廷到底想做什么。 张北都督府,随着晋北军势力一步步扩张,晋北一点点变得繁荣,前工部侍郎李航也不再那么顽固,铁墨当然不会埋没李航这位大才,回到张北后就调李航到张北就任晋北大学堂总祭酒,有了李航,陈子龙也能解脱出来,全心担任青狼王府宰执,统筹调度晋北大小事务。 如今晋北大小事务已经走向正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尤其是晋北大运河,已经连通几个州县,覆盖大半个晋北,也许明年就可以因黄河水了。打下回鹘和瓦剌,总要有大将坐镇,铁墨只能将耿仲明调到可汗浮图城,马芳调任王庭任知府。铁墨倍感人才太少,好在晋北大学堂的学子明年就可以做事了。 十一月二十七,文武群臣集聚都督府,众人商议的依旧是蒙古人与女真之间的战事,自得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后,铁墨就头疼起来。他能想到朝廷想做什么,与虎谋皮的事儿朝廷可没少做,可是这次真有点愚蠢到家了,这么急着灭了杜棱洪,对大明又有什么好处?虽然能拿回应昌,但女真人又是那么好伺候的,保不准会在应昌开点后门,到时候重新夺取应昌,还不是易如反掌? 陈子龙主持都督府大小事务,所以这次议事依旧由他主持,倒是铁督师和王左挂看上去悠闲得很。陈子龙也习惯了铁督师撒手掌柜的作风,至于王左挂,除了打仗出歪点子整人,其他时候别指望他能有什么帮助。很快陈子龙就拿出了方案,调敏特、奥尔格、耿仲明共同驻守西关一带,以防止女真人突然对西关发动突袭。 十一月二十八,铁墨就离开了张北,这次同行的人可不少,海兰珠和常闵月总是要跟着的,因为朝廷要联姻女真,她们两位不可能不到场的。由于大婚设在腊月二十四,有着喜迎新春的意思,又叫双喜临门,所以这次去京城,肯定是要在京城过年了。 腊月初六,经过长时间的奔波,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城,这次回来,明显的感觉到一丝不同,变量的街道宽阔了许多,而且城中也多了不少异族人,这些人大都是来京城经商的金国商客。自从金国与大明盟约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金国商客可是络绎不绝的来京城做买卖,大明朝给的最惠国待遇,可真是让这些金国商客赚了满满的。 由于天气寒冷,所以海兰珠一路上坐在温暖的马车里,入了京城,才从马车里出来。说起来也有一年半时间没回京城了,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朱琏顿生感慨。裹着一件黑色披风,行走在永定河沿岸,在南边与蔡河交界的地方,并没有太多人。常闵月领着大队人马回督师府,铁墨则陪着海兰珠沿着河边慢慢走着,犹记得当年初次相见,曾经的故事远去,留下来的是久久的回忆。海兰珠牵着铁墨的手,她美丽大方,端庄绝伦,她高雅的气质,让人望之钦佩。杨柳低垂,却已干枯,铁墨帮着海兰珠紧了紧披风,笑着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 海兰珠莞尔一笑,白了自家官人一眼,走到杨柳下,踮着脚,折断柳枝,“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海兰珠话里有着几分柔情,几分自信,这里是大明的国都,是属于王者的地方。铁墨拉起海兰珠的手,轻轻地吻了吻,是的,终究要回到京城的,也许,那一天不会太迟。 腊月初九,由于临近郡主大婚,各国使节纷纷来到京城,让铁墨倍感意外的是,金国使节竟然是那位十三贝勒多尔衮。多尔衮是来庆贺婚礼的? 呵呵,铁墨绝不相信,恐怕是为了和朝廷商量如何拿下南京临应昌的吧。铁墨也没想过去跟十三贝勒见个面,他们双方之间的约定已经算过去了,如今多尔衮坐拥广宁,手握四万大军,已经超出皇太极的掌控了,要是这会儿逼着皇太极下狠手,估计多尔衮转过脸就跟杜棱洪联合,合兵一处攻打河北。千万不要小瞧了多尔衮,这位十三贝勒务实的很,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腊月十四,朝廷于御花园宴请群臣以及各国使节,铁墨做为晋北之主,没有理由不参加,临近傍晚,海兰珠就帮铁墨换上一身锦服。酉时初,天色就已经暗下来,铁墨便领着几个娘子军去了御花园,徐美菱对那官家举办的宴席没有兴趣的,但耐不住海兰珠说。 其实都督府所有的女人,还没有敢违逆海兰珠的,这一点是常闵月无法做到的。阿琪格算得上狡诈多智,心黑手辣了,哪怕面对萧公主,她依旧没有半点畏惧,可面对海兰珠,却心虚的很。因为海兰珠不会有什么激烈的手段,却往往让你浑身不自在。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少了李航那样的顽固派出来闹事,还有谁会打朝廷的脸呢?大明不乏智者,他们也许知道朝廷一味讨好后金国有什么后果,但就是不说,当坐在位子上的人已经迷失了双眼,那么底下的人为了自保就会封住自己的嘴。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喜气洋洋,本来是大好的日子,偏偏有一些事情搞得人心绪不宁。今日常闵月领着人来街上采办年货,铁墨闲来无事陪着师师一起上街,本来挺好的事,却碰上一件恼人的破事。 在永定河街上,围拢着一群人,挤进去一看,打听一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今日一个金国商客与一个商贩起了冲突,二人言语不和,那金国商客估计是猎户出身,掏出一把短刀直接把那商贩刺死了。这不,百姓们正围着这名金国商客大肆攻伐,要将他扭送开封府呢。 虽然杀了人,但这位金国商客却凛然不惧,也不逃也不骂,就大刺刺的坐在桥墩上,等着开封府的人来。铁墨好奇了,这可真是邪门了,杀了人都如此镇定,还不怕见官。 铁墨觉得奇怪,常闵月可是早就见怪不怪了,悄声细语道,“夫君有所不知,自从我大明与金国盟约之后,金国人在京城可是横行霸道,就是杀了人也就是配上百贯钱的事情。” “还有这事儿?”铁墨有点不信,还有意去开封府凑了下热闹,正如常闵月所言,金国商人进了开封府并没有受到半点虐待,还好茶好水的伺候着。等着十三贝勒一来,只是说了几句话,就留下两百贯钱走了 铁墨算是明白了,敢情在多尔衮眼里,死个大明百姓就值二百贯钱啊。赵天泽主政顺天府,看上去懦弱不堪,但铁墨也不会去怪赵天泽,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因为大明朝廷签署的盟约限制?不过铁墨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之人,既然拼谁有钱,那就拼一把,看看到最后多尔衮会怎样。 临近年关,京城人满为患,做为大明国都,自然有着国都的繁华风貌。京城百姓忙着过年,那些金国商人却不会,因为他们可没有过年的传统,随着金国商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多尔衮与大明朝廷签署新的盟约,金国商人可是越来越嚣张了,在京城城中强买强卖的事情可不少见。 许多大明商户有时也只能忍气吞声,脾气不好的,还会将这些金国商人告到顺天府,只可惜,对这些金国商人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这些人还是该怎么样就怎样。顺天府也曾将这些金国商人拘捕,但每过一天又放出来,那些吃了亏的大明商户自然是不乐意的,找到顺天府讨要说法,顺天府知府赵天泽殿下更绝,竟然自己出资弥补商户的损失,美其名曰为了维护友邦情谊。赵天泽两边和稀泥,搞得那些金国商客越来越嚣张,简直就是有恃无恐。 这些金国商客说是商人,其实大都有过从军经验的,女真人数不多,男子十三便要追随部族作战,所以女真人大都非常好斗。腊月二十八,京城天香楼举行鉴酒大会,其实每年天香楼都会举行鉴酒大会,这一日大明各地酒商都会云集此地,因为天香楼可是京城第一楼,这里的美味佳肴号称赛过了御膳房,酒商们也都想接着天香楼推销下自己的酒。 今日酉时一年一度的鉴酒大会,别说京城里的大户了,就是苏杭一带的人也跑到这里凑热闹,尤其是那些才子们,可是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只要是文雅的事,那都要说出点一二三来才行,像品酒这样的雅事,才子们怎么可能错过呢? 第899章 打外 第899章打外 才子们平生追求的是什么?嗯,当然要科举入朝了,但你要是直接那么说,绝对会遭人鄙夷的,那么想的人绝对是个俗货,大大的俗货。你要是问才子们,才子们一定回答真正的追求是美酒与佳人。一副书画,美酒一杯,佳人抚琴,梦想中的生活啊。恰恰,今年鉴酒大会还有不少美人,这天香楼老板不知道跟娱乐城李妈妈怎么商量的,竟然把娱乐城的姑娘们请来端酒,这下可是勾的那些才子们心痒难耐。 铁墨不是才子,但绝对倜傥,拢着大袖子,揣着手,铁督师就像个普通公子那般瞅着热闹。今个鉴酒大会,师师也要参加的,因为都督府的酒也要靠这鉴酒大会打开销路呢。瞅瞅乌压压的人群,铁墨忍不住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才子们流行拿折扇了,而且还风雨无阻,瞧瞧这大冷天,估计眨眼间就能下场雪。 可就这么冷的天,一个骚包蓝衫公子,还站在台下晃悠悠的扇扇子,看的铁墨脸皮子直打哆嗦。努努东张西望的,最耐不寂寞,由于人太多了,努努丫头只能踮着脚勾着铁督师的肩头往前看,她一眼就瞅见前边那个骚包公子了。 “公子,你瞧那個穿蓝衣服的,太傻了,不怕把自己冻城冰棍”努努银铃般的声音清晰无比,不光铁督师听清了,就是前边那位蓝衣公子也听到了,他当即转过头巡视起来,好家伙,这东京城里还有打趣他胡大公子的?胡大公子眼尖的很,稍微搜寻了下,就瞅见举着手打招呼的铁墨了。 胡德朝面色尴尬,铁墨也是有点小尴尬,弄了半天还是老熟人,瞪瞪眼,示意努努以后少乱说话后,主动朝着胡德朝走去。铁督师驾到,胡德朝只能草草的行了一礼,毕竟人多眼杂,铁督师又不想被人打扰。凑近之后,胡德朝瞄瞄努努,做了个鬼脸,努努也不怕,左右食指勾住嘴角,伸了伸小香舌,表示胡大公子像个发春的大狼狗。 胡德朝顿时没了脾气,他知道铁督师身边的努努有多难缠,简直比那徐美菱还让人头疼。对作怪的努努,铁墨也不忍责怪,拍拍她的小臂,哭笑不得道,“老大不小了,正经点!” “哦”九姑娘点点头,不过那东张西望的样子,可依旧不算正经。铁墨砰砰胡德朝的肩头,小声问道,“还真是哪都缺不了你,怎么,你家老爹来了没?” “咳咳,督师,你莫逗胡某了,那老头子要是来了,胡某还能待在这里?哦,督师,你对着鉴酒大会也有兴趣?” “没,不过本督师对那个感兴趣”说着话,铁墨朝左手后方指了指,胡德朝踮着脚望了望,就看到那里站着一群金国商客,这些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还不时的瞅瞅台上的姑娘们。胡大公子那可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当即撸着袖子兴奋道,“殿下,这帮女真蛮子惹你不快了?嘿嘿,殿下莫说,胡某也早瞧这帮子人不顺眼了,你等会儿,看胡某如何教训这帮蛮子。” 看胡大公子这架势,敢情是要拉上一票人跟女真蛮子当街群殴呢,铁墨脸都快黑了,要打群架用得着胡大公子动手么?眼看着胡大公子就要出去拉人打架了,铁墨赶紧将他拽了回来,“我说胡大公子,你能不能冷静点?要打架,本督师还缺人么?你找几个不怕死的人来,最好是敢杀人的,一定要是平民。” “嗯?”胡德朝眼珠子一阵乱转悠,一时间搞不懂铁督师到底想干啥了。其实吧,铁墨想着直接现场拉几个硬汉的,既然碰上胡德朝了,这活就交给他了。胡大公子那可是京城一霸,自从铁督师离京,蔡三郎、高衙内、王衙内成婚之后,京城衙内算是后继无人了,直接把胡德朝这个富商子弟给漏出来了。早在以前,胡德朝就曾领着人当街帮战,所以还真认识几个敢下重手的硬汉。离开没有一会儿,胡德朝就领着几个粗衣壮汉回来了。 “督师,这些都是胡某找来的硬手,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胡德朝说完,那几个壮汉估计早就得到了吩咐,赶紧向铁墨行了个礼。 铁督师也不答话,伸着手开始朝着那些金国商客点起了人头,好嘛真不赖,正好十个人,随后拽拽努努的袖子,小声道,“小九,给这几位壮士三千贯钱。” 努努没有多问,乖乖地掏出一叠交子点了点丢到了一个大汉手中,这时铁墨方才吩咐道,“伱们就瞅好了,要是那些金国蛮子敢闹事,就给本督师往死里打,打死一个扔两百贯钱。你们也不用怕,顺天府那边要是问责起来,本督师替你们担着。” 有铁督师担着,这些壮汉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基本的人头还是数得清的,十个人,一个人头两百贯,也就是两千贯,殿下却给了三千贯,这是明着把那多余一千贯赏他们了。顺天府再厉害,还能顶的过青狼王殿下?于是几个壮汉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他们决定了,一会儿逮住这帮子金国商客往死里揍,一个都不放走。 其实好早之前就想揍死这帮子人了,一帮子女真蛮子,在京城城里耀武扬威的,谁能受得了,只不过顺天府和稀泥,纵容女真蛮子,有跟女真蛮子相斗的,往往最后也会吃个大亏,所以也没人敢管他们了,现在青狼王殿下站出来撑腰,那铁定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几个壮汉去做准备了,胡大公子也想追上去凑热闹,铁墨没好气道,“胡公子,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了,出去折腾这种事,不是给多尔衮落下口实么?” “这...”想想铁墨说的也有道理,胡大公子只能莫可奈何的叹口气了,看来当官也不只有好处啊。 巳时,鉴酒大会如期开始,高台上姑娘们穿的花枝招展的,她们将酒碗摆上,那主持人啰里吧嗦说了些话,便开始请人上去鉴酒了,起初上去的都是京城名宿,随后就是那些风流才子们。好嘛,不管做什么事,才子们都不忘卖弄下,这个吟一首诗,那个做首词,还有的提一副对联,总之鉴酒大会气氛越来越高涨。 等到临近午时,就开始第三轮了,这次一帮子金国商客一起上了高台,这些人喝口酒,就吐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家伙还伸着舌头大皱眉头道,“这是什么酒,好难喝。” 看这帮子金国商客的反应,铁墨噗嗤一乐,当然难喝了,里边掺了马尿,要是好喝就见鬼了。那说话的胖家伙名家多义,此人女真贵族出身,从小骄横的很,本来没什么营生的,但后来听说宋金盟约,女真男儿在那边很吃香,于是便自觉地来到了京城城。到了京城,多义才明白什么叫做繁华,比起京城城,辽阳府简直就是破渔村。 仅仅半年,多义就喜欢上了京城的一切,这里的美味,这里的女人,都比后金国好太多了。今个鉴酒大会,总要来凑凑热闹的,哪曾想这酒如此难喝。难喝不要紧,不是还有美人么? 多义丢了酒碗,伸手去摸旁边女子的脸,吓得那女子慌忙后退,这时负责鉴酒大会的袁梦吉上前阻拦道,“几位金国朋友,既然酒不好喝,再换便是,总会让几位满意的。” “你一边去”多义伸手将袁梦吉扒拉到旁边去了,张着大嘴巴嘟哝道,“这等烂酒,谁爱喝,想让老子满意,把这几个小娘子让与我等,否则老子们砸了你这台子。” 多义说完,那几个女真商客就聚拢了起来,一个个撸着袖子,摩拳擦掌的,这下可把袁梦吉吓坏了,不能打啊,要是打了金国商客,那岂不是要倒大霉了?尤其是那个多义,这家伙已经不知道讹诈多少次了,“多先生,这可使不得啊,这些女子都是娱乐城的人,袁某人当不得家啊。” “当不了家还说什么,趁早滚蛋?喂,还有你们,看什么看,尔等草民,还敢管我金国上使的事情?”说着,多义朝着台下围观的百姓做了个挑衅的动作,京城百姓本就对女真人不爽了,见多义如此,哪里忍得住,当即骂道,“女真蛮子,欺人太甚,看我大明无人否?” 话音未落,只见几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的爬上了高台,多义也不是被吓大的,以前在部落里哪天不打架?于是乎,就在袁梦吉面前,就在这鉴酒大会高台上,两伙人当场械斗起来。这场打斗,来的很突然,又很自然。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些女真蛮子当真可恨,有人要打他们,那理所应当,所以说这场打斗看上去很自然。但是呢,大家都很女真蛮子,偏偏又不敢乱来,因为女真蛮子可是受顺天府和朝廷保护的,打了他们,能有好果子吃,所以一帮子人冲上去上来就打,还有些突然。 不管自然也好,突然也好,结果是喜人的,那些打架的可是城南的帮派头子,平日里还挺恨他们的,但今日得为他们加油助威才行。在一帮子京城百姓高声呐喊下,这些南城帮派混混头子发挥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把一帮子女真商客揍趴了下了,如此还不罢了,还真的往死里揍,尤其是多义,那胖乎乎的身子被揍的更胖了,等到那张脸跟猪头一样时,整个人也没了声息。 谁也没想到,这帮人真下死手,一共十个女真蛮子,全都挂了。其实这场争斗维持的时间不短,步兵司和顺天府那边早就做出了反应,可这些人就是过不来,因为百姓们故意围着高台,把这帮子人堵在外边,直到那帮子女真商客死绝了,人群才让开一条道。 面对步兵司以及顺天府的人,几个混混头子也不怕,拿出一叠子票子往地上一撒,分外潇洒。这次领人前来的是顺天府新任捕头姚东伟,他看到死了这么多女真人,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好嘛,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女真人出事,免得那十三贝勒借机坑人,这下倒好,不光出事了,还他娘的直接死了十个。不管这些混混头子后果如何,但他姚东伟这个捕头是做到头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殿下撸成白身。 “你...你....廖黑子,你干的好事,快随姚某去顺天府.....擅杀金国友人,你有几条命担着?”姚东伟是认识几个混混头子的,这些混混头子要是没姚捕头罩着,能在动静地界上混的如此开么?别的事还能帮忙,可这事太他娘的大了,谁能帮得了? 廖黑子一点都不怕,还扎着胳膊喊冤,“冤枉啊,姚捕头,是这帮子蛮子先动手的,你不信可以问问各位乡亲父老。再说了,俺有钱,俺给钱了啊!” 给钱?姚东伟这才想起来,刚刚好像看到廖黑子撒了一叠交子,还一只鹅没弄明白呢。铁链子往廖黑子脖子上一挂,姚东伟瞪着眼睛怒道,“滚你娘的,你杀了人有钱又怎样,快跟老子回去见公孙主簿,看公孙大人不扒了你这层皮。” 说起这位公孙大人,那也是京城城里的一大奇葩,顺天府主簿一职一当就是十几年,最有趣的是他自己还觉得津津有味的。虽然赵天泽贵为顺天府知府,但真正主事的其实还是公孙羽。 公孙羽公孙大人,历任两位知府,混的那是风生水起,再加上这人又会来事,所以赵知府差不多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公孙羽。现在姚东伟要带走廖黑子等人,台下的京城百姓可就不干了,一个个叫嚣着要冲上来,“姚捕头,你不能这样,惹事的是那些女真蛮子。” 姚东伟脸皮子直打哆嗦,他又不傻,猜也能猜得出是谁惹事,可是这跟谁主动惹事没关系啊,死了十个女真人,那十三贝勒会善罢甘休么? 第900章 金国宝藏 第900章金国宝藏 多尔衮找赵知府施压,知府大人就得找他姚某人发火,这他娘的算什么事?想起这事儿,姚东伟气就不打一处来,俩眼一瞪,大声吼道,“都让开,再敢拦着,把你们也锁了!” 莫说,姚东伟这话还真有作用,把这些百姓吓住了,最终廖黑子等人被带走了。随着廖黑子进了顺天府大牢,铁墨也领着努努晃悠悠的去了府衙,铁督师对顺天府的一切熟悉得很,熟门熟路的来到后衙,一进门就瞅见公孙羽和赵天泽正愁眉苦脸的商量着什么呢?听到脚步声,赵天泽抬头一瞧,微张着嘴,很是惊讶。 “铁老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跟为兄说一声!”赵天泽显得很热情,铁墨也随意的回了一礼。铁墨与赵天泽关系还不错,严格来说赵天泽算是侯世禄的学生,由于侯世禄的原因,当初与赵天泽合作干过一些事,所以二人说话也随性的很。赵天泽也不避讳,当即把廖黑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后,铁墨微微一笑,端着茶杯眨着眼道,“赵兄,小弟听说人家廖黑子可是给了安葬费呢,一人二百两,够了吧。” “啥?啥安葬费?”赵天泽一时间没回过味儿来,公孙羽赶紧低着头耳语几句,赵天泽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凌哥儿这是拿前几日多尔衮赎人的事情说事呢。赵天泽也不是蠢材,他点点头,就知道该怎么应付多尔衮了。 在京城城里一下子死了十个女真商客,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多尔衮既然在京城,肯定要亲自走一趟的。来到顺天府,竟直找到赵天泽,赵天泽亲切的接见了多尔衮,不过让多尔衮纳闷的是,今日赵天泽却绝口不提鉴酒大会杀人一事儿,东拉西扯的说些闲篇。 多尔衮哪有心思跟赵天泽聊家常,拱着手有些霸道的说道,“赵知府,天香楼鉴酒大会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有人残害我后金国十名子民,还望知府大人将犯人交给本王处置。” 听多尔衮如此语气,赵天泽心里就有点不乐意了,你这蛮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前还自称小王,自从重新签订盟约,就变成本督师了,连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恭敬了。赵天泽早知道该如何应付了,摆出一脸苦色,摇头道,“哎,这事难办啊,那些人可是留了两千两安葬费的。” 什么安葬费?多尔衮心里泛起了糊涂,怎么也想不通,当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望知府大人详细说上一说,也好让本王晓得。” “台吉,前些日子有金国商客当街打死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还是你领走的呢,你当时给了两百两安葬费。这不,京城里大家都知道这事儿了,只要杀了人,拿出两百两安葬费就可以安然无恙。现在廖黑子给了两千两安葬费,这可是完全按照台吉的议定定下的,当时没处置后金国商客,现在本督师也不能处置廖黑子等人啊。要是这么做了,本官这顺天知府还如何当下去,岂不是要沦为笑柄了?” 赵天泽语重心长的说着,听上去挺有道理的,可仔细一分析,有个屁道理啊,杀一个人给二百两钱了事,也就是说一条人命值两百两钱,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杀人大罪是钱能解决的么。多尔衮气的脸色变了又变,张开嘴,却又说不出什么,因为当初一条人命两百两的价钱确实是他定下的,现在要治那些汉人的罪,也得把之前杀人的金国商人交出来才行,这一点她多尔衮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其实多尔衮很想说一句大明算个屁,一个汉人两百两钱已经是看得起了,汉人能跟女真勇士相比?可惜这种话想归想,却不能明着说出来,要是说出来,估计盟约也就泡汤。当然赵天泽也不可能让多尔衮强行把人带走,那样的话,京城百姓可就要指着他赵天泽的脊梁骨大骂软弱无能了,估计非把顺天府拆了不可。 多尔衮自觉地留在顺天府也没什么意义,只能气呼呼的离开了,看着多尔衮的背影,赵天泽别提有多得意了,嘿嘿,打交道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占据上风。等着铁墨从暗处出来,赵天泽眯着眼笑道,“老弟,你这主意真够损的,你怎么就知道多尔衮不会把那个犯事的女真商人送回来呢?” “赵兄,你还是不了解多尔衮啊,这个家伙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铁墨没有多做解释,剩下的,留给赵天泽自己琢磨吧。虽然这一次打压了女真人的嚣张气焰,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女真商客还是会嚣张起来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大相国寺的钟声敲响,烟花在京城上空绽放,古老的京城成,依旧有着一种独有的魅力,在除夕夜里,就像银河之下的黄金城。这里繁荣昌盛,文采风流,水木年华里,伸出手,勾住了岁月,勾住了明天。 又是一年,又老了一岁,不知为何,铁墨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很老么,但心真的老了。一声声钟鸣,看烟花灿烂,却没了往日激情。 正月初四,赵佶在宫里单独宴请了多尔衮,对此,铁墨并不感兴趣,这两个人无非是琢磨着如何尽快南下罢了。吞并林丹汗势力,多尔衮必将势力大涨,到时候辽东说不定就是多尔衮的了。铁墨可不希望十三贝勒过得太安稳,有时候给十三贝勒制造点麻烦还是很有必要的。到底如何给十三贝勒上眼药呢?其实铁墨早就想好了,这希望还得放在沃勒尔身上。 沃勒尔出身察哈尔部,但是祖上被林丹汗打败,部落被吞并,沃勒尔也只能流亡在外。不过沃勒尔野心勃勃,心里一直没放下重现祖上荣光的想法。 沃勒尔这些年奔走各方,势力不小,尤其是在辽阳一带,笼络了不少小部落,如果辽东有变,沃勒尔转眼的工夫就能打下辽阳府,成为一颗有力的钉子,只不过眼下沃勒尔还缺少很多东西,其中就是军饷。说白了,沃勒尔就是缺钱,只要有了钱,粮饷有了,才能召集士卒,没有这些,谁愿意给你拼命? 铁墨当然不会给沃勒尔发钱,虽然晋北富裕,可那些钱也是从林丹汗那抢来的,还要用于建设晋北呢,哪能发给沃勒尔呢?不过手上还是有一批钱财的,这就是金国宝藏。宋朝时金国崛起,后来与蒙古人打得风风火火,为了保证有资本东山再起,女真人将一批宝藏埋了起来。如果找到这批宝藏,不就有钱了么? 铁墨是个实在人,有好处大家一起分嘛,找到金国宝藏,里边财富一人一半,多好,当然,也能借此钓出几条大鱼来。 正月初十,沃勒尔从辽东赶到了京城,沃勒尔也是认识铁墨的,所以见了面装模作样的问了声好,只是这心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铁督师指望着沃勒尔这把刀能锋利点,最好搞得多尔衮鸡飞狗跳,而沃勒尔则诅咒着青狼王殿下早归西天。怀着各种鬼胎,二人悄悄地进行了一次协商。 “沃勒尔台吉,想必你手中已经有三把开启金国宝藏的钥匙了吧?这金国宝藏可是好东西啊,如果本督师能帮你凑齐八把钥匙,会不会有什么好处呢?”铁墨笑眯眯的看着沃勒尔,而沃勒尔也是聪明之人,当即就明白了铁墨的心意,拱手言道,“若能开启金国宝藏,吾愿讲一半财富让与殿下。” 铁墨心中冷哼,你倒是说个不让试试啊。沃勒尔也不是蠢材,他当然不愿意分一半出去了,那可是金国宝藏。可现在实力不如人,很多方面都得依着铁墨呢,不跟铁墨合作,如何对付弥勒教?弥勒教把钥匙让出来,可没安什么好心。不光铁墨忌惮弥勒教,沃勒尔也对这个组织怀着深深地惧意,时至今日,没有一个人知道弥勒教的起源,更不知道阁中核心人物是谁。面对这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沃勒尔自觉地光靠自己是对付不了的,拉铁墨进来,也能降低点风险。分出一半,总比最后一点都得不到强吧。 拍拍手,只见努努端着一个大木盒子走进屋中,努努把盒子放到沃勒尔身边,就退到了铁墨跟前。沃勒尔打开箱子后,就愣住了,只见里边静静地躺着五把钥匙。沃勒尔真有点不敢相信的感觉,铁墨怎么如此好说话,竟这么快就把钥匙交出来了。 沃勒尔潜入京城,这事能瞒得过锦衣卫,却瞒不过弥勒教,黑袍人盘腿坐在矮塌上,上边摆着一桌围棋,不过有趣的是黑袍人是自己跟自己下。 “呵呵,终于见沃勒尔了,铁墨,你到底想要多少好东西呢?哼,这次,怎么也该轮到本座了吧?”黑袍人似乎很有信心能夺取这批宝藏。 金国宝藏,盯着的人如此多,夺取宝藏的路上危机重重,那笑到最后的人会是谁呢? 没人知道金国宝藏藏在什么地方,只有凑齐八把钥匙才有希望找到,铁墨很大方的将钥匙给了沃勒尔,看上去是有点蠢,可实际上聪明得很。铁督师这是要让沃勒尔台吉当先锋,一路上披荆斩棘,顺路把弥勒教潜在的势力勾出来。随着地位一步步上升,势力逐步稳固,铁墨才感觉到自己最担心的竟然不是赵佶,而是隐藏在暗处的弥勒教。 弥勒教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没人知道。铁墨与弥勒教打交道也不少了,多少了解一些,可仔细一回味,却又是什么都不了解,到现在依旧不知道弥勒教最核心的秘密,以及黑袍人是谁也不知道。铁墨想要尽快挖出这块隐藏在暗处的毒瘤,总有种感觉,弥勒教随时都有可能对他的基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正月末,多尔衮领着人离开了京城城,铁墨知道,从现在开始,杜棱洪的覆灭也只是时间而已了。知道南京应昌随时会有可能爆发一场大战,可铁墨没想到这一战会来的如此之早。二月初,金国大将颉利古奉多尔衮之命,领两万大军朝承德方向奔去。与此同时皇太极也领一万大军从东面占据滦河,仅用了一日就从滦河打到景州,而景州防御使郭台铭守城半日,就丢了景州,向南退到蓟州境内。郭台铭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可稀里糊涂的就把景州城给丢了。景州丢失,把杜棱洪搞得火冒三丈,这郭台铭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好好地景州守不住,如今景州没了,就剩下蓟州这块前沿阵地了。 景州一丢,就相当于女真人在应昌肩头上挖出一块大窟窿,这种情况下,杜棱洪如何不急?可以说杜棱洪杀掉郭台铭的心思都有了,要不是念在大敌当前,他现在就派亲兵把郭台铭抓捕到王庭。 后金国中京多尔衮,起四万大军来攻,南边的杨嗣昌也没有闲着,奉官家之命,率刚刚集结的六万大军朝辽汾河一线前进。 自从去年后金国占据中京大定府后,杜棱洪的大军就将主要精力放到了北边,南边也就留了胡英怀的两万兵马。由于兵力不足,只能收缩防御,杜棱洪将所有兵马集中在小岭山、大兴岭一带,由着童两几万大军轻而易举的越过辽汾河。金国与大明再次联合出兵,可谓是来势汹汹,决心比上次更为强烈。 当然多尔衮和大明朝廷的心思还不一样,多尔衮要的是应昌的人口和财富,而大明要的是应昌。多尔衮这一招也是跟铁督师学的,他可是吃够了占据一座空城的苦楚,虽然有了坚城为据点,可那地方粮草辎重全被黑狼军搬空,留下的人也都是些不愿意走的当地人。 再怎么说,大宁城百姓也算是后金国治下了,多尔衮不光自己为粮草发愁,还得想办法供应这些百姓,所以说,一座空城从某方面更像是个累赘,所以,为什么不学学铁墨,把应昌的人口和财物抢了,留座空城给明廷,反正那位明朝皇帝要的是脸面,是声望而已。 第901章 猛人汤古代 第901章猛人汤古代 当宁州爆发一场大战时,铁墨并不知道,得到皇太极兵出宁州后,铁墨就吃了一惊,得到消息,第二天就领着人快马赶赴瀚海东路。铁墨不敢在京城耗着的,因为多尔衮对应昌动手,想必皇太极也不会闲着的,如今后金国内这两个人可一直较着劲儿呢,多尔衮要打应昌,皇太极也必须拿出一份骄人的战绩才行,如果说大宁和广宁二人打了个平手,那接下来呢?可以说多尔衮这一步棋是逼着皇太极去打西关,估计也是如此,多尔衮才不担心晋北军会驰援瀚海,帮忙夺取应昌。 铁墨的担忧很快成为了现实,二月初七,金国可汗皇太极起兵五万,由广宁临潢府杀奔西关而来。此次皇太极以金国四贝勒汤古代为先锋,领女真铁骑苍鹰军,这位金国四贝勒的名字听上去有些陌生。不过汤古代此人,却是勇冠三军,论行军作战,在努尔哈赤众多儿子之中算是第二。有趣的是,汤古代身为努尔哈赤的儿子,不支持自己的兄长皇太极,反而支持多尔衮跟皇太极争。这一点,在大明那可是难以理解的,但在女真甚至北部草原部落一点都不稀奇,因为有些兄弟从小就没有多少感情,甚至还是生死仇敌。 二月初九,汤古代就率先发难,猛攻奉圣州东部望云县,由于敏特有意收缩防线,所以直接让出了望云县。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望云县附近地形复杂,实在不适合大军决战,而且晋北军骑兵现在还驻防在朔州一带,要赶在望云县城破之前抵达也不太可能。不过汤古代也不是蠢人,打下望云县之后,他就开始原地等待,并没有轻敌冒进,如此一来,敏特想要诱敌深入,伏而击之的想法化为泡影。 二月初九夜,铁墨匆匆赶到西关,此时帅府内灯火通明,参事、亲兵不断出入,一番忙碌景象。此次皇太极率大军来袭,不得不慎重面对,这皇太极可是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铁墨入大厅后,解去披风,急声问道,“诸位,战况如何了?” “督师,现皇太极已经分兵占据可汗州、怀来等地,女真人新胜,士气正旺,不好对付”敏特紧皱着眉头,看上去不是太乐观,他与皇太极也算是一对老对手了,自打交手以来,还从来没在皇太极手上讨到过便宜,当然,也没吃过大亏,二人总体来说是旗鼓相当。按说,晋北军实力雄厚,应该占据优势才对的,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西关兵马和一些黑狼军要在晋北整训,如今能够动用的,也只有耿仲明和黑云龙的五万大军,这些人正面对敌没问题,可要是分兵守卫各地,那就没什么优势了。如今皇太极完全可以让女真兵马各处寻找战机,而敏特却不行。 铁墨也是头疼得很,仔细想想,以前也不是没打过防守战,但那都是防守一个地方,等着别人来攻,但眼下根本不知道皇太极下一步会攻哪里,如何办?铁墨不想把这场大战拖得太久,这样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其实要解决这问题,很简单,那就是尽早跟皇太极决战,问题是怎么逼得皇太极跟自己决战。 摊开地图,几位晋北军大将全都凑在一起琢磨着,阿巴沙摸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看看铁墨,又没张嘴。铁墨知道阿巴沙担心什么,毕竟他和敏特都不是晋北军嫡系,说话总要多想想才行,铁墨可没那么多讲究,指着阿巴沙问道,“阿巴沙将军,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不管如何,本督师都恕你无罪。” 得了铁墨的保证,阿巴沙也没了担忧,指着地图上某处道,“督师,你来看,这里是闪电河,过闪电河进入多伦正蓝旗部,由此可经多伦越过灰山,只要堵住广宁到奉圣州的路,必能逼着皇太极回兵驰援。如果,我部能将皇太极的大军钉死在丰宁城附近,不就随时都能展开一场决战么?” 听着阿巴沙的话,铁墨等人面面相觑,阿巴沙的主意太大胆了,甚至可以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皇太极可不是傻子,会任由别人断了后路么,恐怕会集中所有兵力吞掉这批奇兵的。虽然能出其不意的占领丰宁城,但丰宁城只是一座小城,如何能抵挡几万大军的猛攻? 从西关到达丰宁城,就是晋北骑兵,也要一天时间才行,让一支小股奇兵,守卫丰宁城十二个时辰,开什么玩笑?提前调动骑兵?呵呵,大军调动能瞒得过皇太极么,到时候皇太极看出晋北军意图,提前扯到丰宁城附近,奇兵越过灰山也就没有意义了。 阿巴沙当然知道众人担心什么,他也知道这个主意很难实现,也有点责怪自己有些鲁莽了,也不知道出了这个损主意之后,督师会如此看他。让阿巴沙倍感意外的是,铁墨思索良久之后,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低头问道,“耶律将军,你确定能从正蓝旗部落穿越灰山,悄悄地抵达丰宁城?” 嗯?本来阿巴沙已经有些不安了,听了铁墨的话,当即抬起头来,诧异道,“能啊,督师有所不知,十几年前,末将曾在正蓝旗部落驻扎过一段时间,有一次打猎,发现一个山洞,可以穿过灰山,直接到达东边的。” 铁墨想了想,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看向周定山,询问道,“定山,你去丰宁,可有把握守住丰宁十个时辰?” 周定山是谁,那可是都督府嫡系中的嫡系,铁督师的心腹爱将,现在督师竟让周定山领兵去丰宁,这番决心,当真让人吃惊不已。这可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任务,周定山却拱手接了下来。周定山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周定山越要勇敢的担起责任,如果连他周定山都退缩了,督师还能依靠谁? “督师放心,末将定能拱卫丰宁城十二个时辰,只是还望戴绮梦大人调拨两百名炮兵听用!”周定山果毅非常,让众人大感惊奇,戴绮梦忙不迭拍了拍周定山的肩头,“周将军放心,我部炮兵任你挑选,需要何物,直言无妨,我那里的东西任你借用。” 铁墨派周定山前去丰宁,说实话,阿巴沙心中大为感动,因为按照眼下情况,只有他阿巴沙才最合适,可铁墨却派了自己身边最为亲信的大将。呼口气,阿巴沙上前两步,拱手道,“督师,末将愿与周将军军一同前往!” 阿巴沙愿意去,铁墨自无不允,当即点点头笑道,“阿巴沙将军愿意去,本督师高兴得很,此次本督师划五千士卒交予你们,还望两位将军旗开得胜。” 铁墨声如洪钟,感人至深,周定山和阿巴沙站在一起,重重的拱了拱手,“督师放心,我等就是死,也要为大军争取足够多的时间,绝不负督师所托!” 周定山信誓旦旦,面容刚毅,铁墨没再多说什么,重重的拥抱了一下周定山。这一个拥抱,周定山内心暖暖的,他与督师说是主从,可又像是一对好友。想想刚刚接触督师时的种种误会,周定山微微一笑,低声道,“督师无须担心,末将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定山保重,若你回不来,本督师定挥兵踏平广宁,为尔等报仇”铁墨一句话,便让厅中所有将士心中涌起一团火热,跟着这样的督师做事,那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二月初十,晋北军进行了大批量的调动,各支兵马穿梭在朔州、西关、左云等地,看上去像是正常的调防,却把皇太极搞得提心吊胆的。皇太极对铁墨和敏特一点都不陌生,那位青狼王督师崛起迅速,谁敢小瞧他,敏特也是大辽第一雄才,再加上那个黑云龙和耿仲明,想不担心都难。 可实际上,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用来吸引皇太极注意力的,大军来换调防时,半路上就有小股的人离开大队,换上北地蒙古人服饰去了多伦。正蓝旗部落就出在多伦西边,连续两天,兵马陆陆续续的敲敲集结,就这样,晋北军在皇太极眼皮子底下完成了集结大军的任务。 二月十三,阿巴沙头前领路,五千大军开始朝灰山进发,灰山北部丛林密布,山路崎岖,要不是有阿巴沙这个好向导,周定山要想爬到山顶还真不容易。正如阿巴沙所讲,在灰山山巅藏着一个隐秘的山洞,山洞自上而下,也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五千大军经山洞缓缓前进,终于在二月十四人凌晨卯时抵达灰山东部山坳。至此,五千大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金国大军后方。 丰宁城并不大,但所处位置非常奇妙,正好堵在奉圣州东部路口,奉圣州由于东面有灰山、长城,所以出东胜州只有一条大路,而这条大路就夹在灰山与长城之间,出路口就是黑水河,而黑水河东边紧邻丰宁城。所以说,谁能占据丰宁城,谁就堵死了奉圣州。 丰宁城地理位置如此重要,皇太极可能疏忽大意,不重视这个地方么?当然不会,但他依然只在丰宁城留了两千兵马,之所以如此,也是一位那座灰山,有灰山阻隔,晋北军还能飞过来不成?就算晋北军要绕过灰山,也是路途遥远,再说了大军调动,还能发现不了?真要是有大军要绕过灰山,再做反应也不迟。 可以说皇太极如此安排,也没什么错,可他万万没想到灰山上会有一条山洞,能直达灰山东面。于是,等到苍鹰军斥候发现周定山大军的时候,周定山已经挥兵渡过了黑水河,这丰宁城西面是黑水河,东面为潮里河,过了黑水河,那可就是一马平川入丰宁了。 当皇太极得知有大批晋北军出现在黑水河一带后,惊得大惊失色,差点没错马上摔下来,要是被晋北军占了丰宁城,那大军来往于广宁的路就被断了,到时候需要的东西运不出来,好东西运不出去,晋北军再合兵围剿,金国勇士们岂不是要葬送在奉圣州了? 想都未想,皇太极立刻下令,所有兵马放弃原来的任务,全部朝黑水河集结,务必以尽快的速度夺回丰宁城。皇太极很清楚,就靠那两千兵马,守不住丰宁城的,更何况守城士卒也未必知道晋北军会偷袭丰宁城。正如皇太极预料的那样,此时丰宁城两千守兵正坐在城头晒太阳呢,瞧他们乐滋滋的神色,哪像是在打仗,更像是在游玩。 临近午时,一支小股女真骑兵打马从西面赶来,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苍鹰军骑兵,而是阿巴沙领人冒充的。阿巴沙可是会一口流利的女真话,打马奔到城下,操着粗嗓门大声道,“城头的,还不赶紧开门,本将饿得很,快与我几位兄弟弄些吃喝,还要忙着赶回广宁呢。” 阿巴沙趾高气扬的,完全把城头的守兵当成了手下奴隶,可偏偏那些守城兵还陪着笑脸。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金国大军跟大辽以及大明有很大不同,在后金国士卒可是分级别的,第一级别的就是随着努尔哈赤起兵的金牙军以及皇太极手中的苍鹰军还有多尔衮建立的破锋军,第二级别则是那些早起投降的部落随从军,第三级别的则是降兵、败兵。 在后金国,降兵是没有人权的,别说粮饷了,连命都随时都有可能被丢弃,所以降兵又被称为送死军。部落随从军,虽然地位比送死军强,但也强不到哪里去,总之抢东西的时候轮不到他们,肝脏活累活的时候少不了他们,而这次拱卫丰宁城的,就是部落随从军。这些人见了苍鹰军的统领,能不毕恭毕敬么? 就这样,阿巴沙光明正大的进了丰宁城,还受到了守城士卒的热烈欢迎。这些金国士兵哪里想得到这位苍鹰军统领一进城就变了脸,举着大砍刀就是一番砍杀,站在前边行礼的守城将军富春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砍了脑袋。阿巴沙一动手,周定山便挥兵冲上来,二人合力,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拿下了丰宁城,而此时,皇太极驰援丰宁的大军还没到黑水河呢。 第902章 多方动作 第902章多方动作 占据丰宁之后,周定山和阿巴沙没有一点耽搁,赶紧指挥所有人布防,为了守住丰宁城,周定山不仅借来了两百名炮兵,还在戴绮梦那边剐了不少好东西。不过周定山并没打算现在就用这些东西,必须等到形势最艰难的时候才行。 皇太极领着大军姗姗来迟,看着丰宁城落入晋北军之手,他心急如焚,估计这会儿铁墨应该已经率大军朝丰宁城进发了,如果不能早一步拿下丰宁,返回潮里河东面,真有可能被晋北军一口吞掉的。汤古代求战心切,不待皇太极作出安排,就已经领着大军去攻丰宁城了。 这一次,汤古代将所部三千兵马全部集中在丰宁西城墙,还未开打,光那乌压压的人就足够吓人了。丰宁是座小城,小到周定山都快骂娘了。看看这低矮单薄的城墙,周定山觉得自己能坚守城头四个时辰就已经是个奇迹了,阿巴沙对此也是表示了深深的担忧,“周将军,丰宁城墙,太过破旧,需想些办法才行!” “阿巴沙将军你我尽管守着,如果守不住城墙,就立刻往城里撤,周某已经让人在城中做些准备了,要抵住女真人的狂攻,靠城墙是不行的!”周定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阿巴沙甚是好奇,周定山到底做了什么安排,竟然如此有信心放女真人入城。 此时丰宁城内,一些百姓也遭了秧,几十个穿着金国士卒服饰的人追着一些百姓就是一通砍杀,他们叽里呱啦的说着女真话,少有人能听懂。但总是有人能听懂女真话的,原来是这些金国蛮子嫌弃刚刚百姓没帮着守城,要屠戮全称呢。于是乎,这些丰宁城百姓怒了,与其等着女真蛮子破城屠戮全城,倒不如帮着晋北军守住丰宁。 这就是周定山的计策,这些年跟在铁墨身边,周定山也学了很多东西。有道是慈不掌兵,为了能守住丰宁,有些事情是值得做的。那些屠杀丰宁百姓的金国士卒也是晋北军假扮的,为的就是激起丰宁城百姓的怒火。 汤古代第一次攻城就倾注了那么多兵力,一下子就让小小的丰宁城墙摇摇欲坠起来,好在周定山早有准备,滚木火油其上,在灭了千余人女真十足后,汤古代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台吉,则城上汉人顽强的很,末将建议分南北佯攻,大军则主攻西面,必须尽快拿下丰宁城才行!”汤古代的提议,得到了皇太极的应允,因为皇太极也回到此时不是隐藏实力的时候,必须有多大能耐,就得使出多大能耐。 休息半个时辰,皇太极再次集结两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对丰宁城发动猛攻,而汤古代和西里古合作,负责主攻西面,小小的丰宁,面对两万大军猛攻,晋北军没什么问题,可城墙哪里经受得住?当西侧城墙被砸出第一个窟窿后,周定山果断下达了撤退令。汤古代也纳闷,执勤汉人抵抗的那么强烈,怎么这会儿又撤的如此果决呢,会不会有诈?当然有诈,周定山不等城墙毁坏就撤下来,目的就是给女真人留一份厚礼。 当金国士卒踏上城头那一刻,周定山也下达了放火令,这一招华阴城头以及武州城头也曾上演过,如果是敏特或者阿巴沙,一定会防着这招的,可惜金国人还是第一次和晋北军交手,哪里晓得这里边的道道,于是一场大火,将金国士兵烧的鸡飞狗跳,好多人直接从城头上跳了下去。 丰宁城是不高,可也能帅死人的,汤古代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气的牙根直痒痒,不过现在,他心里除了大骂汉人狡猾外,什么都做不了。等这城头火灭,周定山也领着人退到了城中兵组织好了巷战。晋北军的巷战功夫那也是一门必修课,而金国士兵哪里晓得什么巷战,他们依旧跟攻城一样,一帮子人冲着一个地方扑去。 这是一条幽暗的街道,看上去狭窄万分,一群金国士兵追着几个晋北军士兵跑了进去,等他们跑到街道中央,两侧民居里突然飞出一阵箭雨,一帮子金国士兵顿时伤亡惨重,如此也就罢了,一些丰宁城百姓也爬到房顶拿东西砸,直接把近百人的金国士卒灭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汤古代领着大队人马赶到,定睛一看,除了一地尸体,连个人毛都没有。汤古代那个恨就别提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难缠的兵。 如此情况还在丰宁城其他各处上演着,虽然听上去伤亡不算多,可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有五千多伤亡了,皇太极得到巷战伤亡数字后,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突。一个小小的丰宁城,就让他损失近万人马,这放在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继续跟晋北军玩巷战? 皇太极没那么傻,这晋北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的丰宁城百姓拼死帮忙,这要想打败晋北军,谈何容易。眉头一锁,计上心头,皇太极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法子,他让人找来火把,绕到北边直接放了一把火。如今西北风正猛,风助火势,再加上丰宁城房屋多是茅草顶,于是大火很快就蔓延了起来。城中大火,周定山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本来还想借着丰宁城百姓以及巷战拖延时间的,没想到皇太极这么狠,竟然要放火烧了全城。 现在怎么办?周定山脑袋里闪过无数个主意,最后都否决了,因为所有主意,到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守不住丰宁城,“阿巴沙将军,从丰宁城回广宁是不是一定要经过潮里河?” “是的,周将军,你的意思是?”阿巴沙似乎有点明白周定山的心思了,死守丰宁已经不太现实,随着大火蔓延,别说跟皇太极拼命了,估计能保住性命都难,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撤出丰宁城,到潮里河一带组织第二道防线。撤到潮里河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在空旷的地方,如何抵挡金国铁骑? “撤,虽然督师给的命令是守住丰宁城,但守卫丰宁最终的目的还是拖住金国大军,咱们只要推到潮里河组成阵线,依旧能拖住金国蛮子!” 阿巴沙想了想,便同意了周定山的主意,二人较计一番,领着丰宁城百姓撤出。看上去带着丰宁城百姓有些傻,但周定山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这些百姓帮忙般些东西,到时候辅助抵挡骑兵也是可以的。丰宁城离着潮里河并不远,周定山想让人毁了潮里河河面所有桥梁,方才让人在潮里河西岸组成方形大阵。 有些晋北军炮兵碰这些东西埋在地上,那东西拖着长长地药捻,这就是晋北军新研制的地雷了,只可惜这种地雷只能用药捻引燃。 皇太极打下丰宁城,只是为了拔掉这颗钉子,最终的目的还是推到潮里河东面,防止跟晋北军决战。皇太极忙着撤退,并不是怕了晋北军,而是不想多做伤亡,如果公平的斗起来,也不一定能斗得过晋北军的,更何况现在人困马乏,士气低落,而晋北军可是士气正旺,这种时候决战,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苍鹰军铁骑奔驰在最前方,马蹄扬起,尘土漫天,那气势毁天灭地。周定山面无惧色,虽然以步卒面对骑兵有些难,但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只不过那次面对的是辽朝铁骑而已。厚重的盾牌挺起,长枪斜刺,晋北军士兵用血肉之躯扛着盾牌,一点点将苍鹰军的冲击速度降低下来。远处皇太极看的脸色发寒,以苍鹰军骑兵之利,竟然无法切开晋北军的防守阵型,当真有些让人难堪。这可是骑兵对步兵,要是还赢不了,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苍鹰军受阻,后边的步兵想要围拢过来,这时候陡变突起,隆隆的爆炸声响起,就如同地震一般,战马受到惊吓,直接将皇太极掀下马背。从地上爬起来,不理会身上的伤势,皇太极看着那一片片浓烟,有些呆呆的。好多后金国勇士躺在地上哀嚎着,他们翻滚着。一个士兵捂着小腹,哪里肠子已经拖出老远,一个士兵胳膊炸没了,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 这就是晋北军炮兵的实力?皇太极知道晋北军有那么一支神秘的炮兵,相传这支兵马就是毁灭西关精锐的罪魁祸首,对此,皇太极是表示不解的,敏特也算当世豪杰了,会被一支大军打的落花流水?只是现在,皇太极相信了,这支炮兵真的很强大,强大到让人无法相信了。 虽然炮兵成功对金国士兵造成了大量伤害,可金国士兵还是太多了,这一连串的惨象也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很多人再也不管生死,扑上去要给同伴们报仇。渐渐地,大阵有了一丝漏洞,汤古代是不会错过良机的,领苍鹰军骑兵迅速冲了进去,直接将大阵一分为二。 潮里河河畔,正上演着一场艰难地大战,大阵被破,那些都头统领们则自觉地组成小块圆阵,各自抵抗着,但这样也不过是继续拖延时间罢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晋北军的伤亡数字还在增多,当剩余不足千人时,连周定山心中也开始祷告了起来,督师,快点来吧,再不来这点人手可就全部报销在这里了。 铁墨很急,非常的急,晋北骑兵马不停蹄一路东奔,此次马芳亲自带队,以最快的速度驰援丰宁城。当看到丰宁城被毁为一旦后,马芳没有一点犹豫,更顾不上休息,直接领大军穿过丰宁去了潮里河。果然,在潮里河一带找到了周定山的大军,不,此时周定山所部已经不能称之为大军了,区区千余人,被压缩在河边,看着那满地的尸体,马芳眼中流出了一行热泪。周定山做到了该做的一切,现在该轮到他马芳出售了。 晋北骑兵自觉地组成了铁索连环马,对于女真人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铁索连环马,尤其是那苍鹰军铁骑,更是不服,可当双方骑兵交手后,皇太极才发现晋北骑兵到底有多强。 都说蒙古骑兵纵横草原,可比起铁索连环马来说,还是差了很多。皇太极统兵多年,他非常清楚骑兵要做到整齐划一有多难。 随着晋北骑兵的出现,大批的晋北军开始陆陆续续的赶到潮里河,就这样,在不可预测的情况下,金国大军于晋北军在潮里河一带展开了一场浴血奋战。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金国士兵早已被周定山拖得士气全无,哪里是晋北军的对手,被杀的落荒而逃。 皇太极和汤古代是顺利逃到了潮里河东岸,可西里古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早被周定山盯上,趁势取了脑袋。 潮里河一战,皇太极损失惨重,苍鹰军几乎全军覆没,大将军西里古战死。铁墨胜的漂亮,可杨嗣昌却一筹莫展,因为攻打应昌两次,都没能打上城头,最后还被蒙古人从大兴岭抄了后路,直接败了一阵。而杜棱洪呢,他比杨嗣昌还头疼。 多尔衮这次是拼老命了,对这宁州猛攻多日,皇太极也是全力以赴,在这兄弟二人合力之下,宁州摇摇欲坠,打到现在,应昌守备大将军白风寒已经战死,可以说宁州城连主将都没了。宁州太重要了,杜棱洪哪里舍得丢弃宁州?为了拯救宁州城,杜棱洪只能调大兴岭附近的一万大军随韩王崮驰援宁州,可这样一来,大兴岭空虚,杨嗣昌逮住机会直接越过大兴岭来到了应昌城下。一场惨烈的攻城战自此开始,虽然一时间大明士兵还攻不破应昌,但随着韩王崮兵败撤回的消息传来,也预示着应昌丢弃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韩王崮不是庸人,他知道驰援宁州城有多难,果不其然还没到宁州城就被人半路打了埋伏,好在反应及时,没让大军有更多伤亡。 宁州不保,应昌危在旦夕,杜棱洪也曾经意气风发,无所畏惧,但现在他怕了,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基业就这么毁了! 第903章 倒霉透顶 第903章倒霉透顶 杜棱洪的担忧不无道理,可形势比人强,如今多尔衮几万大军离着应昌越来越近,南面杨嗣昌也不断强攻应昌南线,可以说整个应昌危在旦夕。杜棱洪不想放弃应昌,应昌城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据点。二月二十四,一个噩耗传来,驻防小岭山的郭台铭部突然倒戈,投降杨嗣昌。 郭台铭投降,当真是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郭台铭一直都是个小人,当年在林丹汗与大明开战之间摇摆不定,现在只不过换成了场合而已。郭台铭也不想这么快就当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但景州之事可是让他心有余悸,杜棱洪可不是什么善类,丢了景州,直接让宁州不保,杜棱洪早就想杀人了,只不过大敌当前,忍住了而已。郭台铭可不希望自己变成杜棱洪的刀下鬼,恰巧,杨嗣昌此时派人来劝降,许以高官厚禄,郭台铭哪里还忍得住,只是犹豫一下,就答应了杨嗣昌。 小岭山一丢,可以说整个应昌南部屏障全部丢弃,几万大明兵马扬长而入,直接配合东路大兴岭一带的兵马强攻应昌。所有大明兵马都集中在应昌南部,杜棱洪压力倍增,不得不抽调兵马驰援应昌,如此一来,驻守北部顺州、昌平等地的兵马就少了许多,多尔衮也是兵法大家,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趁着蒙古兵士气不稳,调骑兵斜插顺州南部,直接隔断了顺州与应昌的联系。 起初还感觉不到多尔衮这招有多厉害,但随着时间推移,杜棱洪就发现不光顺州不稳,就连昌平、怀来一带也失去了掌控。这就是多尔衮的厉害之处,仅仅控制一点,就扼守住了北部诸州南下的咽喉,让杜棱洪首尾不能相顾。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其实杜棱洪心中也明白,要想死守应昌,恐怕是守不住了。应昌守备府内,气氛压抑,杜棱洪面无表情的坐在位子上,一双眸子阴沉无比,如今这种局面,全都是郭台铭那个废物造成的。先是溃败丢景州,接着就是倒戈献出小岭山,可以说整个应昌周围防线,让郭台铭毁了两处。 如今杜棱洪就是什么都不做,都想杀了郭台铭这个小人。杜棱洪不发话,厅中诸将也都闭口不言,杜棱洪也明白,眼前的局面已经非常明朗,只是这些人不好开口罢了。 韩王崮做为杜棱洪手下心腹爱将,这个时候总要站出来的,他拱拱手,沉眉道,“督师,如今死守应昌已无可能,还望督师早做决断。如今我应昌还有六万可战之兵,只要退到易州依靠易州城池,再加上白马山之险,定能阻挡那女真蛮子。督师,不要犹豫,汉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兵马还在,迟早能打回应昌城的。” “韩将军,你莫要忘了,南边可当着几万明军呢,咱们要去易州,谈何容易?”杜棱洪又何尝不想逃到易州,但逃跑不是那么轻松地,首先城中一些辎重要带走的,通往易州的小岭山要打下来才行。这就是郭台铭做的孽,他把小岭山让出去,直接把大军撤往易州的路也给断了。 如今不比后世,从应昌到易州只有两条大路,一条经昌平绕过白马山,一条是经小岭山向西进入易州境内。向北去昌平?呵呵,杜棱洪虽然胆子大,也没大到去跟多尔衮拼命,这会儿多尔衮估计正做梦都想着他杜棱洪领兵出城决战呢。不能向北,只能向南破小岭山,但那里可是有着大明六万大军。 韩王崮又岂能不知,他咬咬牙,严肃道,“台吉,今夜你给末将五千兵马,末将定位督师打开一条血路,兄弟们,今夜当与汉狗决战,尔等谁愿与韩某同往!” 韩王崮站起身来,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势,等他说罢,便有步军统领陈令、姚广起身应和,“我等愿与大将军同往,不破小岭山,誓不为人。” 谁能有韩王崮这样的勇将,那是一生的福气,杜棱洪从辽东起家,一步步走到应昌守备的位置,韩王崮到底出了多少力,没人知道。现在韩王崮又以身作则,领人去闯应昌南部的明军大营,这一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不,应该说活下来的希望很小很小。杜棱洪分外感动,他对不下往往很严厉,唯有对韩王崮,一直保持着一颗恭敬之心,他知道,如果没有韩王崮,他杜棱洪什么都不是,也许早就死在辽东平叛的路上了。 站起身,杜棱洪伸出一只手,韩王崮微微一笑,握紧杜棱洪的手,嚷声道,“台吉,不必担忧,韩某视那汉狗如牛羊一般,破之,轻而易举,还请台吉待捷报传来,立刻领大军撤出应昌,决不能让女真蛮子反应过来。” “嗯”杜棱洪重重的点了点头,韩王崮用命去冲开一条血路,他怎么能不珍惜呢? 当夜,杨嗣昌将大营设在了距离应昌西南二十里地的小岭山县,如今已是二月末,天气不似以往那般寒冷,但入了深夜,还是很凉的。也许是因为觉得胜券在握了吧,久经沙场的杨嗣昌也有点疏忽大意了,他只是让人拱卫小岭山附近两里地,并没有派斥候盯紧应昌,由此一来,竟让韩王崮轻而易举的领五千大军从西门潜出。 星夜无光,韩王崮领着大军小心翼翼的朝小岭山县进发,当逼近小岭山三里地后,韩王崮立刻下令停下来,众人不知道韩王崮为什么如此,怕惊扰了隐藏在暗处的明军暗哨,他们也不敢多说。 韩王崮将副将姚广喊过来,小声吩咐几句,就见姚广领着所部几百人往东而去,韩王崮一直在等着,一直等了半个时辰,就听小岭山县东面冒起了冲天火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些喊杀声。姚广奉命偷袭小岭山东大营,他不求杀人,只求放火,还不断把声势高大,由于夜色漆黑,明军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兵,只是从声音上判断,怕是不少于三千兵马,于是乎,敌袭的呼声越来越高,东大营乱成了一锅粥,南边和北边的明军也被吸引了过去。 当北营出现兵马调动后,韩王崮当机立断,李恪下令攻打北大营,由于北营一半兵马都去驰援东大营了,再加上韩王崮隐藏在附近,突然发难,直接将北营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仅仅一刻钟,北营乱兵就乌压压的朝西边奔去,因为西大营才是整个明军的中枢地带。 行军打仗,不怕敌军多英勇,就怕好好地阵势被自己人冲散,如今杨嗣昌的兵马就碰到了这个问题,看着那些乱兵一窝蜂的跑过来,杨嗣昌大喊大叫的,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最终乱兵还是冲进了大营,将好不容易组织好的阵势冲了个七零八落。 韩王崮从后趁势掩杀过来,将杨嗣昌的大阵冲成了两半。有时候恐慌是可以蔓延的,随着乱兵冲击西大营,再加上韩王崮有意让人放火,致使许多宋兵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辽国大军全部围拢过来了呢,于是乎很多宋兵开始逃命。当大营陷入混乱之中,杨嗣昌就是有再大能耐也没有用了,恰巧韩王崮又是认识杨嗣昌的,于是打马来追杨嗣昌,吓得杨嗣昌指挥亲兵去挡,自己则带着残兵朝南逃。杨嗣昌做为三军主帅,这么一逃,其他将士更无战心。 西大营溃散,而此时前往驰援东大营的南营大军却只住了脚步,赵率教走到半路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如果敌军要偷袭,何必把声势闹得这么大?平时偷袭,生怕别人知道呢,如果被人发现了,那绝对是扭头就逃,可东大营情况恰恰相反。与副将文聘计较一番,赵率教就做出了决定,他觉得对方偷袭东大营是假,偷袭西大营才是真。文聘与赵率教领兵转向,可还是有些晚了,当他们来到西大营南边后,就碰上了狼狈不堪的杨嗣昌,西大营已丢,小岭山县被打开,还如何阻挡蒙古兵? 杜棱洪也不会放过最后一丝逃命的机会,他身先士卒,领着应昌城所有兵马杀出,直扑小岭山县,至此,杨嗣昌建立起的南部防线彻底被打垮,四万多应昌兵马也从小岭山逃窜,同时还带走了许多粮草辎重。 杨嗣昌大败,不,应该说大明兵马又一次无厘头的败了,堂堂六万大军,被韩王崮五千大军打的落花流水,虽然死伤不是太多,可这一败,也是够丢人现眼的。 宁州将军府,多尔衮正陪着皇太极喝着小酒,在他们想来,剿灭杜棱洪占据应昌应昌只是时间问题,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斥候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粗声道,“二王子....不...不好了....明军大败,杜棱洪打开小岭山缺口,逃到易州去了....” “嗯”多尔衮笑眯眯的,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什么?明军大败?开什么玩笑?瞬间,多尔衮的脸色就变得铁青铁青的,他咬着嘴,冷哼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详情还不知,只是听说昨夜韩王崮领几千大军偷袭小岭山大营,明军溃败,韩王崮趁势夺了小岭山,杜棱洪率大军从小岭山逃出!” “嘶...”多尔衮生气,相当的生气,可渐渐地,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怪笑,那笑容让人后背发凉。此时多尔衮总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多尔衮怎么想也想不清楚,那可是六万大军啊,韩王崮是战神再世不成,能领几千兵马将六万大军杀的落花流水,呵呵,别说六万大军了,就是六万头猪挡在小岭山城外,蒙古兵想踏过去也得费一番功夫吧。 皇太极也是一脸的呆滞,这是怎么说的,好好地怎么就让杜棱洪逃了?易州不比应昌,易州背靠蔚州,又有白马山做为屏障,再加上易州城本就坚固,想要破易州可就难了。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这帮子汉人,难道是一群石头人么? 甭管皇太极叔侄如何生气和不解,杜棱洪到底还是逃到了易州,并在易州东部依靠着白马山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按照约定,打下应昌,应该留给大明的,但由于杨嗣昌的无能,放跑了杜棱洪,多尔衮也懒得管那些盟约了,率先进了城,十三贝勒一进城,那可是大张旗鼓的做起了事儿,他不光抢钱,还抢人,总之,看多尔衮的架势,是要给大明留一座空城呢。其实多尔衮想直接占据应昌应昌的,但碍于之前的盟约,不好做罢了。 对多尔衮的行为,杨嗣昌也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杨嗣昌放走了杜棱洪呢?哎,这以后可惨了,杜棱洪逃到易州,直接面对应昌,这剿灭杜棱洪的事情估计又落在他杨嗣昌头上了,当然也可以借助晋北军的势力,请求青狼王攻打蔚州,从西面讨伐杜棱洪,但是人家青狼王会干这种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么? 二月二十八,围绕着应昌展开的一系列战事终于落下帷幕,这一战虽然没能杀了杜棱洪,彻底剿灭大辽在应昌的势力,但是多尔衮却赚了个钵盆满满,倒是杨嗣昌捞到了一个烂摊子。多尔衮打下了应昌,而广宁皇太极却兵败丰宁城,这两相一比较,多尔衮的声望瞬间就盖过了皇太极。 自从拿下应昌后,多尔衮就将多铎调了过来,并将自己麾下的两白旗精锐全部放到了应昌周遭。到了这个时候,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了,多尔衮就是用这种方法告诉后金国内部权贵,从现在开始他多尔衮要和皇太极分庭抗礼了。 多尔衮靠着海西以及野人女真,本就实力强横,现在又抢了林丹汗一半的地盘,威风日盛。应昌可谓位置十分重要,这里不仅可以随时南下攻略明廷河北,也同样可以饮马辽河,几乎是在沈阳咽喉插了把刀子。多尔衮就是要靠这块宝地,一点点削弱他皇太极对周遭各部的影响。 皇太极心中如明镜一般,可是对此又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尔衮一点点做大,可这一切落到其他女真权贵眼里,味道可就不一样了。仅仅半个月时间里,已经有不少部落开始暗地里与多铎联络,有意效忠两白旗。 第904章 大运河 第904章大运河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七月份! 这里是晋北张北,崇祯九年七月中旬,都督府组织了第一次晋北祭天仪式,这次仪式,主要是为了庆祝晋北大运河晋阳地段的开通。历经一年半有余,晋北大运河的开拓终于初见成效,在杨文义的统筹规划下,晋北大运河从晋阳渭水一直到延安府,又从延安府绕到河东入黄河如今主干道已经挖通,就剩下如何开拓大运河之流,以便晋北百姓用以灌溉了。 晋北大运河的开拓,源于铁墨的一个偶然所想,至于能不能完成这个壮举,连铁墨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所以当杨文义拿着拜帖,说大运河已经初步完工时,铁墨脸上那份欣喜是无法掩饰的。 当年隋炀帝两通京杭大运河,全程三千五百多里,众人都在质问隋炀帝暴政,残害民生的时候,却忘了这条大运河为江南带来了什么,如果没有大运河的开拓,就没有江南之富庶。如今晋北大运河起浩瀚程度一点不亚于京杭大运河,甚至比京杭大运河的开拓还要难,因为晋北土质不比江南,很多地方沙化严重,必须夯实地基,用石料加固堤坝。 一开始真的很困难,好在坚持下来了,可以说晋北大运河集聚了晋北几百万百姓的心血。崇祯九年的时候,大部分活都是靠着那些异族苦力来做的,自从进入崇祯九年,百姓有感于都督府仁政,自愿加入开拓大军中,这才让大运河进展更加迅速,进而提前完成了主干道的开拓。 按照规矩,河道开通,都是要祭祀龙王的,因为开河要有水,要水就要讨好龙王爷。七月十七,晋阳城外,无数百姓载歌载舞,远处旌旗蔽日,无数士卒守卫着运河两岸。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因为从今天开始,晋北百姓再也不怕干旱了,有了水,就可以灌溉庄家,晋北也能恢复往日盛景。铁墨一身金龙袍,海兰珠与常闵月也一身盛装分居左右,祭祀于巳时开始,一直持续到午时,随后便是明日行舟水面,算是大运河彻底投入使用。 不知道是不是祭祀感动了上天,这一天傍晚时分,晋阳变得阴沉沉的,不到两个时辰,大雨便倾盆而下,同时还伴着轰隆的雷鸣。一场暴雨,对于江南百姓来说司空见惯,可对于晋北百姓来说无异于下了一场金子,都说春雨贵如油,而对晋北百姓来说,每一场雨都是无比的珍贵。 大雨之下,电闪雷鸣,铁墨因为太兴奋了,一点睡意也没有,拉着海兰珠坐在屋檐下喝着酒。凉风习习,灯笼摇曳,努努小心的护着灯光,小嘴一瘪一瘪的,阿莎则不时地给添上几杯酒。其他女人都很识趣,知道由于北征蒙古和西伯利亚,铁督师与海兰珠久未相聚,所以乖乖地没有来打扰。说起来,二人已经好久没有对坐桌前,轻轻松松的喝杯小酒了。 海兰珠卸了那满头的珍珠玛瑙,长发挽做一个美人髻,那串宝石链在灯光下显得暗淡而神秘,做大夫人的日子久了,海兰珠身上的雍容之气也是越来越盛。小酌一口,发现铁督师双眼呆呆的,海兰珠抿着小嘴,轻轻一笑,美如百花盛开,“夫君,你也是有趣,多少年了,还真般盯着奴家看。” “咳咳,夫人貌美端庄,那是看多久都不会厌烦的”铁督师伸出手,让海兰珠坐过来一些,大娘子娇嗔的瞪了一眼,还是起了身,乖乖地坐在铁墨腿上,“哎,本督师何德何能,竟能让夫人倾心相待,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说这些作甚?奴家一直都很相信这份眼光的,这一切都过来了”海兰珠柔柔的笑着,偎着男人肩头,一点不像那个果决大气的都督府大夫人。 晋阳城里,柔情一片,大雨绵绵。而在晋阳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在晋阳城外东面五里处有一处高岗,名为残风坡,传说中秦末城池被破,曾有不少侍女跑出晋阳,在这残风坡被叛军拦住,虐待致死。由于被虐待而死,所以那些宫女冤魂不散,每当南风吹起,残风坡就会响起一阵阵女子呜咽声,所以,残风坡又有了一个名字女鬼坡。再到后来,有一位大师说此处乃是阴气集结之地,于是晋阳百姓大都离着残风坡远远地,就是白天也不愿意来这里,倒是有些无主的尸体和一些破落户死去后,被胡乱的埋在这里。 今日暴雨倾盆,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将整个天地照的犹如白昼一般,雨水冲刷着残风坡,那仿佛女子惨嚎的呜咽声变得更加清晰了,突然间,伴着雷鸣,残风坡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仿佛是什么倒塌了。原来残风坡南面高坡在大雨冲刷下真的坍塌了,一块高坡就像墙体一样被硬生生冲断,随后泥土滚落,坍塌的越来越多,可就在这些泥土中,有一些东西随着滚了下来,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吓死的,因为滚出来的,是一具具尸体,这些尸体全都赤裸着,有的还睁着空洞的双眼,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轰隆,雷声阵阵,晋阳知县宋时轮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就像洗了一把澡一般。摸摸额头上的冷汗,宋时轮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竟然被噩梦吓成了这个样子,瞅瞅外边,依旧大雨倾盆,便想躺下继续睡,可就在这时房门被敲的咚咚响,衙门捕头曹旺东气喘吁吁地喊道,“宋知县,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女鬼坡坍塌,出现好多尸体....” 曹旺东的话听上去非常恐惧,就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一般。宋时轮也是去年刚从晋北大学堂毕业的,他对这鬼神一事向来不怕,披上衣服去开了门,对着外边的曹旺东不悦道,“曹捕头,你如此惊慌作甚,那女鬼坡本就是个乱葬岗,埋了不少无主尸体,被大雨冲出来一些有何稀奇?” 宋时轮所说也是常理,本就是个乱葬岗,出现尸体还不是正常,要是不出现尸体才邪门呢。曹旺东俩牛眼一翻,脸色苦不拉几的,他拱拱手耐心道,“宋知县,这个小的能不知道么,可是这次冲出来的尸体才多了,足有一百多具,还都没有衣服,大多数人死因都是刀枪所致!” “什么?”宋时轮差点没晕过去,他刚刚就梦到自己见到鬼了,现在倒好,刚醒来就听曹捕头说女鬼坡出现上百具尸体,不会这么凑巧吧。要是一具两具的一点都不稀奇,可一下子冲出来上百具,还都没穿衣服,又是刀枪所致,这就邪门到极点了。 宋时轮心下着急,生怕出什么大事,眼下督师可在晋阳,要是真出什么大事,就是百死也难赎罪了。由于挂念着女鬼坡,宋时轮也没顾上穿官袍,就这样披上长袍,打着雨伞随着曹旺东急匆匆的赶往女鬼坡。 子时,女鬼坡附近已经被晋阳城的衙役控制了起来,县城两个仵作一直忙个不停,宋时轮下了马,将那年长的仵作找来,焦急地问道,“孟仵作,查的如何了?” “回宋知县,现在尸体已经清理完毕,一共有尸体二百三十九具,死者全部为壮年男子,死因为刀枪所致,死者身份不明!根据伤口情况,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天左右!”孟仵作也是晋阳城的老仵作了,经验丰富,所以当宋知县问起时,能对答如流。 听着孟仵作的回答,宋时轮就像吞了什么东西似的,堵在喉咙里,搞得呼吸困难。两百三十九具尸体,就是傻子也知道出问题了,就算女鬼坡是个乱葬岗,也不可能一下子冲出这么多尸体的,最重要的是死者全部被剥去衣服,显然是有人在掩藏死者身份。这案子处处透着蹊跷,宋时轮本能的觉得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他想了想对曹旺东吩咐道,“曹捕头,让大家归拢尸体,全部送到县衙,此外,留十几个兄弟守着女鬼坡,看看有什么异常。” 听了宋时轮的话,曹旺东那张老脸变得黑不溜秋的,好嘛,这地方本来就恐怖,如今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尸体,知县大人还让兄弟们留守此处。哎,这次得找几个傻大胆了,搞不好还得另外多给点钱,否则谁会傻不拉几的守着这地方,还是个大雨倾盆的日子。 吩咐完曹旺东后,宋时轮骑上快马,匆忙赶回晋阳,青狼王驾临,并么有入住县衙,而是住在晋阳东城的秦朝旧宫。之前秦朝旧宫早已被毁为一旦,是大夫人亲自下令重新修建的。来到旧宫外,宋时轮奔到门前,就被门前四名侍卫拦住,其中一人手握刀柄,大声叱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旧宫,快快报上名来,否则格杀勿论。” 宋时轮脸色有点苦,摸摸身上,可是一点信物都没有,更别提官印了。之前忙着去女鬼坡,什么都没带,现在好了,连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了。不过既然来了,还草草的退走,那也不是宋时轮的风格,他拱拱手,深深地做了个揖,“下官晋阳知县宋时轮,又要事要求见督师,还劳烦通传一声。” “宋知县?可有信物?”那侍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过宋时轮却很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来的匆忙,信物未带...” 没有信物,就无法证明身份,几个侍卫立马就变脸了,赶着宋时轮让他赶紧走,宋时轮哪里肯依,女鬼坡发生的事情如此怪异,不知道隐藏着什么阴谋呢,他当即叫嚷道,“你们通融一下,真的是有大事啊,宋某必须见下督师才行,否则就晚了....” “快走,无法证明身份,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再敢吵闹,休怪我等无情!” 宋时轮那个郁闷,这事也怪他自己,身上没什么信物也就罢了,连个随从都没带,这下可好了,根本证明不了身份。这侍卫又是出了名的较真,八成今晚上是见不到督师了。正在吵闹时,周定山不耐烦的从里边走了出来。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周定山一直没有睡,这也是他多年来保持的习惯,只要铁墨外出,他一定会尽心保护,从来不讲巡夜的事情假手他人。 子时末,按照规矩又该出来巡视一下的,宫内一切如常,倒是门外吵闹不堪,出了门,就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宋时轮么?去年大学堂第一批学子外放,这宋时轮可是受过督师亲自褒奖的,所以对此人还有些印象。 见侍卫要对宋时轮动手,周定山迈步而出,挥手道,“住手,休得无礼!” 由于今日大雨,周定山披着神色蓑衣,头戴斗笠,所以宋时轮也没看清周定山的脸,只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等着离近一些,见是周定山,宋时轮便喜出望外道,“周将军,下官晋北大学堂工学院宋时轮,今日晋阳突发大事,特来禀报督师,还望周将军通融一下。” 果然是宋时轮,周定山大皱眉头,示意侍卫放开宋时轮后,招手让宋时轮过来,“宋知县,深夜来访,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周定山贵为青狼王做为亲信的大将,宋时轮也不敢隐瞒,拱手小声道,“回周将军,刚刚女鬼坡出现坍塌,滚落二百三十九具尸体,兹事体大,下官怕是出大事,方才来禀报督师。” 宋时轮如此做,可不仅仅是因为大事不妙,也有点想借都督府势力调查此事的意思。二百三十九具尸体,这是多大的事情,什么人能一下杀这么多人,就算能调查清楚,估计对方也不是他宋时轮以及一个小小的晋阳县衙能对付得了的。出于众多考虑,还是将此事告知青狼王督师为妥。 听了宋时轮的叙述,周定山大皱眉头,女鬼坡他是知道的,不就是东面的乱葬岗么?突然间冒出二百多没穿衣服的壮男死尸,当真有点耐人寻味了。想了想,周定山领着宋时轮进了旧宫。 第905章 伤痛 第905章伤痛 虽说旧宫翻修过,其实并没有修建的如何好,总体上也就是一个富豪宅院,毕竟大夫人也是识大体的,那种大肆翻修宫殿,劳民伤财的事情她不会做的。穿过庭院,就来到了后院拱门,此时铁墨和海兰珠刚刚歇下,阿莎和努努也打着灯笼从走廊出来,正想着回去休息。周定山也不好意思去叫督师房门的,所以扒着拱门,朝着阿莎二人喊了声,“二位,打扰了。” “咦,是周定山啊,怎么,周将军,你这是巡夜饿了,想找点吃的?这可不太好呢,你这饿了,也该找黄姐姐啊”说着话,阿莎就掩着嘴痴痴笑了起来。由于周定山乃是督师亲信,见面的时间多,所以阿莎与周定山也熟络了,开些玩笑也是常有的事。周定山为人正统,甚至有点呆板,听阿莎小娘子的调侃,脸色尴尬的很,小黄莺还远在张北呢,能找她弄饭吃? 此时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周定山招招手,苦笑道,“出事了呢,还望通报一声,就说残风坡突然出现大量尸体。” “嗯?”阿莎秀眉微蹙,不由的看了看周定山身后的宋时轮,瞧周定山眉目焦急,宋时轮脸色也是难看至极,阿莎也不再玩笑,拱拱手,在努努耳边吩咐几句,努努便点点头返回身。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里边果然传来铁督师不耐烦的声音,这刚搂着海兰珠躺下,就有人敲门,能开心得了?“谁啊,你们俩丫头是不是活腻歪了?” 努努哪会怕,小嘴一撅,故意的拉高嗓门,朝里边喊道,“哎呀,死人啦,死了好多人,吓死人喽,你快去瞅瞅吧.....” 铁墨那张俊脸立马就变黑了,大好的春花秋月的日子,努努偏偏站外边喊死人了,这不是诚心恶心人么?海兰珠美目连眨,似乎在责怪铁督师,努努如此胆大包天,还不是这位主惯出来的,哼哼,跟着她海兰珠的时候,努努可是听话的很呢。铁墨摸摸海兰珠的脸颊,哈口气,苦笑道,“珠儿稍等,待本督师去灭了这叽叽喳喳的老乌鸦。” 起身开了门,努努可正贴着门偷听呢,门突然一开,整个人就撞进了铁督师怀中。娇躯入怀,只觉得馨香入鼻,虽然怀中努努依旧是一身青衣破帽,可这身材早已不是几年前了,努努抬着小脸,带着点奸计得逞的笑容,那可爱的小嘴高高的撅着,惹得铁墨痴痴地。 “公子,放手啦”努努心中千万个愿意,可当着王妃的面,还是收敛些的好,她这甜甜一叫,铁墨回过味儿来,扶正努努的身子,晃晃肩头,没好气道,“臭丫头,刚说什么呢,大好的日子,喊死人,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 “呀,才没呢,真的死人了啊,刚周将军和那个宋知县来了,说是残风坡冒出好多尸体来,怕事出蹊跷,要让督师做主呢!” 听了努努的话,铁墨哭笑不得的把她拉到一边去了,海兰珠披着衣服,也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戳着她的额头,“死丫头,这么大事不说明白了,还要耍贫嘴!” 伺候铁墨穿戴整齐后,二人才来到客厅,此时阿莎已经备了两杯热茶,只是两个人都没喝茶的心思。铁墨和海兰珠一来,二人赶紧起身行了一礼,“督师、夫人安好,深夜打扰,多有冒昧,还望督师海涵。” 铁墨可不想听这些没有营养的话,挥挥手坐下后,又让宋时轮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二百多具尸体,也太蹊跷了,晋阳附近谁有那么大实力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么多人?宋时轮的担忧没有错,此时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必须彻查才行。 查案,铁墨也不擅长,周定山、耿仲明等人更是白费,论刑侦能力还得是赵楷和沙雕,想了想,铁墨对阿莎说道,“阿莎,以本督师命令,让沙雕速去帮宋知县,务必在最段时间内查清残风坡死尸案。” “是!”阿莎不敢耽搁,赶紧去外边传令,见铁督师这般安排,宋时轮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心中这块大石总算落下了,要是督师执意让他宋时轮主持此案,那可就是压力山大了。 宋时轮离开时,周定山也一起同行,虽然事情还没查清楚,但晋阳附近一定隐藏着某股势力,周定山紧随宋时轮,一方面是为了便于调兵,另一方面也有监视宋时轮的意思在。谁也不知道此时宋时轮有没有掺合进去,毕竟两百多尸体,如此大的事,如果没人包庇,别说杀人了,就是埋尸体都不见得那么容易。虽然残风坡号称女鬼坡,平日里少有人往来,但终归还是有人经过的,这么多尸体,没人帮忙,是运不到残风坡的。 沙雕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这也是铁墨欣赏他的原因。自得了都督府命令,沙雕立刻起身赶到了晋阳县衙,此时周定山和宋时轮已经在此等着了。 听县衙两个仵作将尸体情况复述了一遍后,沙雕就大皱眉头,他觉得这些仵作太平庸了,检查的也非常不仔细。漆黑的夜幕下,沙雕决定亲自验尸,虽然暴雨小了许多,但依旧电闪频频,阴冷潮湿的停尸房内,时而一点亮光闪过,显得诡异可怖。 房梁已经发霉,木料因为年久失修,透着些腐烂的味道。两百多具尸体一个房间里根本放不下,这间房子里,只存放着四十多,沙雕绷着脸,手里拿着一把铁钩,掀开白布,验看着尸体的每一个部位。 沙雕检查的很仔细,其实一直以来,沙雕都有自己的一套刑侦手法,这套手法完全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与赵楷的文献所有还大有不同。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手指摸着那些伤口,不断验看着,几乎每一个伤口沙雕都会详细检查一下。 此时屋中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霉味儿,众人一言不发,只有微弱的喘息声,面对着几十具死尸,饶是周定山这样的沙场悍将,也不禁心里有点发堵。没人知道沙雕为什么还要详详细细的验看那些伤口,关于伤口的情况,不都在验尸记录上了么? 验看完身体前边后,沙雕退后一步,挽起袖子,面无表情道,“来人,把尸体翻过来,四肢伸展开,平放好!” 沙雕如此,多少有些没把县衙仵作放在眼里了,之前已经辛辛苦苦验完尸体了,你沙将军又这么折腾不是玩人么?宋时轮的神色也有些尴尬,沙将军这是信不过晋阳县衙?几个衙役有些犹豫,都去看宋时轮,宋时轮也不敢开口,只有周定山,双目一瞪,不阴不阳道,“还不快去帮忙,耽误了沙将军查案,尔等担待得起?” 晋阳县衙的人对沙雕不怎么感冒,毕竟沙雕手掌暗堂,并不时常在人前露面,如今沙将军又亲自验尸,衙役们还以为都督府派出来的小官员呢。不过对周定山,他们可不敢不恭,只要苦着脸上去按照沙雕的要求,将尸体反过来后,有拽好四肢,这时周定山和宋时轮也凑了上去,只见尸体右肩胛骨下有一个明显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老伤了,周定山久经沙场,能分辨出这是箭伤,伤口很容易辨别的,不明白为什么沙雕看的那般仔细,他甚至还用一把纤细的小刀将伤口剥开。 这具尸体北部并非一处伤口,还有几处,多在背部和小腿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都是老伤而已,能有什么用?周定山不解,沙雕也没有多做解释,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方法一具具尸体查看下去,等验看完十几具尸体后,方才将县衙仵作唤过来,“其它尸体也和这些尸体类似么?” “回大人,其他尸体与这些相差不多,大都带着点老伤,没有旧伤的非常少”仵作说完后,沙雕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了起来,他眉头一挑,嘴角透出一丝冷笑。 但凡沙雕这般做的时候,一定是动了真怒,周定山对沙雕有些了解的,这位情报处主事人平时可是很随性的,当他将愤怒表现在脸上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挥退仵作,沙雕示意闲杂人等退出后,只留下宋时轮和周定山,此时周定山也感觉的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低声问道,“沙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当然有,嘿嘿”沙雕眯起眼睛,用一种非常低沉的语调,慢慢道,“周将军,躺在这里的,乃是我晋北军将士....” “什么?”周定山双目圆睁,一脸的不信,怎么可能呢,这可是二百三十九具尸体,也就是说二百三十九个晋北军将士,二百多人,那可是两个小对多了,谁能不声不响的灭了这么多人?多少年了,晋北军南征北战,经历的血战不下百次,可以说如今晋北晋北军那是个个勇悍非凡,别说二百三十九个人,就是三十九个人,别人想一口气不声不响的吃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周定山显然是不信的,宋时轮更是不信,晋阳附近又没什么荒蛮之地,要杀死二百多晋北军士卒,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知道周定山不信,沙雕走到一具尸体前,拉起尸体的左臂,指着左臂外侧阴声道,“周将军,你自己看,此人左臂外侧附有老茧,而且有微弱的塌陷,比平常人左臂外侧平滑了许多。再看他左膝盖处,也是有着厚厚的老茧,反而右膝就没有,敢问周将军,什么人才会具有这种特征?唐某已经检查过了,就刚刚检查过的尸体里边,就有四具尸体具有相类似的特征。哼哼,能有如此特征的,天下间,除了我晋北军盾牌手,还有其他人么?” 听着沙雕的话,周定山只觉得头皮麻麻的,一股寒意从背上爬起。是啊,什么人会具有这种特征呢?只有晋北军的盾牌手,晋北军的盾牌因为又高又厚,所以盾牌手往往要左臂穿过盾牌上的把手,方能不脱手,这样左臂就会紧贴盾牌内壁,当对敌发生急速碰撞时,手臂会承受巨大的撞力,时间久了,手臂外侧摩擦之下,就形成老茧,由于长期经受挤压的关系,也会比平常人平滑许多,至于左膝盖有老茧,右膝盖没有,也很容易想通,每当对阵骑兵时,盾牌手要蹲下,用身子撑着盾牌,大多数人都会左膝着地。 周定山还在想着,沙雕却继续说道,“周将军,你来看,这处箭伤,外表上看与普通伤口无异,可你看里边的伤口形状,虽然结了疤,肉丝依旧有着外拉痕迹,所以这种箭伤绝不是我晋北军所用狼牙箭以及朝廷规格的羽箭所造成的,相比这种箭一定带着点倒刺,而这种倒钩羽箭也就蒙古人使用。根据伤口来计算,应该有三年之久,而我大明与蒙古人大战,也正是崇祯六年,尤其是瀚海草原,我晋北军血战西关十几万大军,若沙某所料不错,这箭伤应该是那次大战留下来的。你再看,此人胸口刀伤,刀口深而窄,伤疤距离现在也就半年时间,这种伤口更像是瓦剌人的长柄刀所留下的。看种种特征,沙某可以断定,如今躺在这里的不仅仅是一位晋北军士卒,还是一个经历过草原大战和征讨瓦剌的百战老兵!” 周定山身子一晃,虎目中泛起一点水雾,他摊开手大吼道,“别说了!”周定山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相信了沙雕所说,经历过瀚海大战,又参与了征服瓦剌的战争,那可以说是晋北军元老级的战士了,可这样的老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晋北腹地晋阳城外。 周定山是个地地道道的沙场悍将,久随铁墨,他深知如果督师知道此事,会如何大怒。眉头一皱,一把揪住了宋时轮的袍子,“宋知县,别告诉本将,这里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情!” 宋时轮吓坏了,他从没想过面色儒雅的周将军发起火来会如此可怕,如果说沙雕是一条毒蛇,那周将军就是一头猛虎,宋时轮连忙摆手,颤声道,“周将军,此事宋某真的不知情啊,若是晓得了,宋某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啊!” 第906章 血战 第906章血战 沙雕按住周定山的肩头,用力的摇了摇头,“周将军,放开宋知县吧,相信这里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情,若是他知道的话,早就跑了,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周定山只是怒火中烧罢了,并非真的愚笨,冷静下来后,他松开了宋时轮,随后面色不善的哼道,“宋知县,刚却是本将的不对,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担待。不过,此事,还望宋知县尽心去查,总之,我晋北军将士不能白死,找不到凶手,本将就拿些废物来祭奠这些兄弟们。” 嘶,宋时轮倒抽一口冷气,他能读懂周定山眼中的凶狠,如果不能查清此案,周定山一定会杀一些人发泄的,而督师也不一定会管,谁不知道周某人乃是督师亲信近臣,情如兄弟。哎,他宋时轮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其实宋时轮不是傻子,他明白为什么沙雕要帮忙,就是要他去彻查晋阳官员。 哼哼,发生这么大事会一点异常都没有?想必一定有人发现了什么,只不过被人捂下来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晋阳县衙的官吏,还能有其他人嘛? 宋时轮慌慌张张的离开后,沙雕沉着眉头有些严肃的问道,“周将军,你跟沙某说句实话,最近我晋北军是不是有所调动?” 其实晋北军体系里分工是非常明确地,陈子龙抓政务,周定山、黑云龙等人握有兵权,海兰珠和铁督师统筹调度,情报处则归属沙雕,总之,情报处是绝对不能干涉军务的,自从沙雕主政情报处后,军事调度方面的事情为了避嫌也尽量不多问,所以一些军中调度,沙雕这个特务头子也是不甚清楚地。周定山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沙雕,“沙将军,此事跟我军调度有关?” “周将军,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为什么突然间死去二百多名我军将士,却无人问津?你可以想想,如果是驻守晋阳附近的子弟兵,就算他们常年生活在军营中,总要与县衙来往,不可能县衙中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所以,沙某判断,这二百多人应该是近期调到晋阳附近的,所以才问周将军有没有调动安排。” 周定山也在回味着沙雕所说,慢慢的也觉得沙雕分析的很有道理,虽然说县衙驻军不归县衙管辖,但军营辎重还是要县衙供应的,所以双方打交道有些来往是避免不了的,县衙官吏也不可能不认识他们。难道真的如沙雕所说,是刚刚调到晋阳附近的? 突然间,周定山想起了什么,他眉头一锁,有些惊惧道,“月前决定在晋阳举行祭祀仪式后,都督府就下了将令,调征北营一个都一千人马先驻扎晋阳附近,以保证督师安危,难道这里的兄弟是征北营的?” 听周定山所言,沙雕心中就是一凉,真有调动,这下连沙雕也有点镇定不下来了,他迈步急匆匆的朝外走去,“周将军,快带沙某去大军驻地,恐怕要出大事了!” 其实不用沙雕说,周定山也明白的,如果新调来的征北营士兵出了问题,那可就危险了,因为督师对征北营信赖有加,绝不会想到征北营有问题的。可现在事情还没确定,周定山也不敢胡乱下结论,难道直接告诉督师征北营的兄弟有问题?没奈何之下,周定山只能领着十几名亲卫随着沙雕奔出晋阳城。 征北营一千兵马驻扎晋阳,并非是一个营地内,从东西南北分开彻底围住晋阳城,以保证祭祀活动不会出意外。所以,周定山只能一个一个营地巡视,抵达城北大营时已经是寅时初了,闻听周定山亲自来巡视,北营都头临时集结,周定山挨个检查,核对花名册,也是一人不少,其中还不乏一些见过面的老兵。 北大营没有问题,又奔赴东大营,东大营离着北营距离有些远,来到这里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一入东大营,守营门的士兵就赶紧上前行礼,“小的见过周将军!” 周定山点点头打马要进营,可突然间又收住了马,因为他看到沙雕已经握紧了剑柄。其实此时周定山也有点回过味儿来了,他跟征北营的士兵并不熟悉,这两个守门兵怎么知道他会来,还张口就叫周将军,似乎专门等在这里一般。而且,按照晋北军规矩,那就是大将巡视,也必须亮出腰牌才能放行的,现在倒好,这二人只是行了下礼就放开营门。 周定山虽然少在外驻兵,可对晋北军的军规还是非常了解的,没有腰牌,就算是周定山亲自前来也不能放行的,因为有些军营负有特殊使命的,例如戴绮梦的炮营,兼着火器局的研究,那可是除了都督府令牌,什么人都不准许随便出入的。 看着门前两个卫兵,周定山虎目一眯,笑眯眯的问道,“你们都头是谁,让他出来见本将,残风坡发生怪事,尔等速速集兵随本将去残风坡。” 周定山说完,就留意着那两个士兵,虽然那二人极力掩饰,还是看出二人眼中的惊慌,如此一来,周定山也断定这东大营有问题了,当即拔出马上银枪,直接顶住一名士兵的后背,“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我征北营将士,营中士兵是不是已经被尔等杀害?” 周定山突然出手,那二人也是没想到,其中一人面带惊恐,竟一下跪在了地上,“周将军....你...你在说什么,营中兄弟活的好好的啊,周将军切莫听别人胡说八道,将军要是不信,可进大营巡查,小的要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呸,给本将闭嘴”周定山连带怒色,甚是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人说话,“还敢狡辩,我晋北军将士,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身可死,膝盖不打弯,会出你们这样的孬种?让本将进营,恐怕你们准备了一盘好菜在招呼本将吧!” 周定山制住那两个守门兵的时候,沙雕也在仔细观察着整个东大营,根据他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座军营差不多已经空了。突然间,沙雕想起了什么,他凑近周定山,低声问道,“周将军,今日督师巡视大运河,负责前头开路的是哪营人马?” 嗯?周定山顿时僵住了,因为他现在想起来了,应该是征北营一队兵马引路的,难道是东大营的人?不好,要出大事,周定山再也来不及多想,抬手要刺死那人,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只见那跪在地上全身打哆嗦的瘦小士兵,竟身子一扭,如灵蛇一般退出三丈,另外一人也跃出一段距离,拔出佩刀吹了声口哨,随后军营中冲出几十个黑衣蒙面杀手,眨眼间就将周定山、沙雕以及十几名侍卫围在中间。 当那瘦个士兵用处那诡异的轻功后,沙雕的瞳孔一缩,就冷冷的笑了起来,“还当是谁,原来是蜀中孙老五到了,周将军,请你速回晋阳,此处交给沙某和诸位兄弟应付!” 沙雕如此说,那就是要殿后了,值此关键时刻,周定山并没有犹豫,如今督师还不知情况有多危机,必须尽快赶回张北报信才行,所以,今日必须活着冲出去一个才行。论这种江湖厮杀,自是沙雕更拿手,点点头,周定山打马往后退去,“你们务必保护好沙将军!” “喏”十几名锐锋营士兵拔出佩刀,围拢在沙雕附近,而周定山则趁着黑衣人立足未稳,打马一个冲刺,直接切开一道口子,奔出来后,周定山头也不回,直接往晋阳城奔去。他相信沙雕一定能拦住黑衣人的,而且,也只能选择相信沙雕。 眼见着周定山要逃走,那孙老五顿时急眼了,教主千辛万苦设下的妙计,要是让周定山逃脱了,整个计划也就毁了,“快,快拦住周定山....” 沙雕抿嘴一笑,还好这杨定山反应够快,没有拖泥带水,要是再墨迹一会儿,等着黑衣人稳下来,再想逃就没那么容易了。几个黑衣人想去追周定山,沙雕一拍马背,身子腾空而起,左手一甩,刀鞘如利箭飞过,钉在一名黑衣人后背上,立刻将那人打的口吐鲜血。 身子如一只大鸟翻飞而过,直接落在几个黑衣人身前,沙雕斜持长剑,面色如水,“想要追上周定山,先问问沙某手中的刀,哼哼,孙老五,沙某着实没想到,堂堂蜀中铁雷堡当家的,竟然会是弥勒教的走狗。” 孙老五本名孙铎雷,乃是蜀中铁雷堡堡主,这铁雷堡仅次于蜀中金家,也算是江湖一大豪门了。据说这孙老五功法诡异,一手灵蛇功更是逃命大法,只是这孙铎雷性格豪爽,义气无双,该市一位顶天里的好男儿才对,谁能想到这孙铎雷竟也是弥勒教的人。如今沙雕对弥勒教越来越忌惮了,也越来越觉得督师一心要剿灭弥勒教有多必要了,连蜀中铁雷堡都是弥勒教的势力,弥勒教暗中的势力还有多少呢? “哼哼,孙某人为谁做事,就不劳你沙将军挂念了,今日铁某人一定会死,沙将军要是识相,尽可归顺我家教主,我家教主雄才大略,定能让沙将军一展抱负的!” 沙雕微微一笑,嘴角满是讥讽,“孙老五,你以为沙某人是你么?督师对沙某有知遇之恩,沙某岂能叛他,今日有死而已,不要命的,就来!” 今日必是一场恶战,这一点沙雕非常清楚,别人布下天罗地网,又岂是说着玩玩的,也幸亏没有闯入军营,如果进了军营,此时的处境就更糟糕了。十几名锐锋营士兵打马护在沙雕身后,他们脸色刚毅,握紧唐刀,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沙雕并不是什么豪爽之人,他天性生冷,不善交际,可此时,却顿生无限豪情,“兄弟们,随沙某一起死,可觉得亏了?” “锐锋营,决死之士,永不后退,我等愿意将军共存亡,杀!”十几名士兵竖起唐刀,怒目直视,那一声呐喊刺破苍穹,气势威严,就像那里站着百人骑兵队一般。 孙老五也是心生佩服,真不愧是晋北军最精锐的锐锋营士兵,举起手,声音犹如地狱幽冥,“一起上,杀了他们!” 黑衣人全部围拢过来,顿时双方纠缠在一起,这些锐锋营士兵绝对是勇猛不凡,可他们的勇猛只适合战阵厮杀,面对这些江湖好手,却没有太大用处,倒是沙雕,独自面对孙老五以及六七个黑衣人,依旧不落下风。孙老五心急如焚,没想到这沙雕如此难缠,剑法精纯不说,连轻功也是如此了得。 沙雕能抵挡得住,可是十几名锐锋营士兵却不行,看看抵挡将近一刻钟,因为人数劣势,还是被黑衣人占了上风,很快几名士兵死在黑衣人手中,剩下的人也几乎人人带伤。 沙雕心下着急,眼看着又是一名士兵殒命,他逼开一人,猛然窜过去,击退一名黑衣人,就下了那名士兵。如今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只要再过半个时辰,沙雕等人必将全部葬送于此。就在沙雕想着如何节节退走时,那士兵却突然翻身下马,拱手道,“沙将军,请上马!” “为何” 沙雕绝顶聪明,这时也有点错愕了,那士兵并没有回答,而是下令道,“兄弟们,杀了马匹!” 一声令下,那些活下来的士兵没有半点犹豫挥刀砍在了战马脖子上,顷刻间十几匹战马相继倒地,整个东大营外边,只有沙雕身边的马还安然无恙。这时,沙雕明白了,这些士兵要做最后的反抗,为他沙某人赢的逃命的机会。沙雕这一辈子只救人,从来没让人救过,他不愿意欠人情,高傲也好,孤僻也罢,但此时的沙雕,双目有些湿润,他咬咬牙,当即上了战马,他必须活着出去,不能让这些兄弟白白送死。 “沙将军速走,请告诉我家周将军,兄弟们没有让他失望!” 一切,只源自于杨再兴一句话,所以这些锐锋营士兵要让沙雕活着。 第907章 及时应对 第907章及时应对 这一天晋阳城外依旧非常热闹,宣化府有一半官员来到这里,其中晋北大学堂也于昨日放假,学子们相拥而来。晋北大运河横穿陕西,向北直通甘肃境内黄河口,可以说其壮阔程度一点不亚于京杭大运河,学子们也是盼着见证这历史一刻的。 不到辰时,天色放亮,雨后的晋阳城外人山人海,乐声奏起,无数人载歌载舞。这些沉积于欢乐中的百姓,根本不知道昨夜残风坡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晋阳县衙以及铁墨也不会蠢到将这消息散播出去。临近巳时,一身盛装的铁墨在一行人的陪同下来到运河边上,此时运河南岸摆着一头硕大的铜牛,按照规矩,行船之前是要将铜牛推入河中,以起到镇河作用的。 话说铜牛是为了祭祀水龙王的礼品,铁墨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既然晋北有此风俗,还是遵守的好。陈子龙取来一根绑着红绸的木棍,交到铁墨手中,铁督师按着陈子龙的吩咐,在牛头上敲了两下,又绕到牛头身后抬手拍了三下,做完这些,才听陈子龙一本正经的挺着胸膛高喊道,“吉时已到,放铜牛,开运河,乐起!” 十几个士兵一起用力,扑通一声,铜牛滑入运河之中,看着满脸欢笑的人群,铁墨心中却总有种隐隐的不安,不知为何,沙雕和周定山还没有回来,虽然宋时轮来回报过,但他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是知道沙雕和周定山领着侍卫离开了晋阳城。残风坡疑案,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吉时到了,铁墨携着海兰珠的手顺着石阶走下去,此时宽阔的运河中停靠着一艘高大恢弘的画舫,这就是铁墨此次行驶于运河之上的楼船。海兰珠上了船,铁墨却返身与阿琪格耳语了几句,只见阿琪格秀眉蹙了蹙,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她本来该随着海兰珠一起上船的,却临时回到了岸边。恰巧此时海兰珠朝着阿琪格甜甜一笑,阿琪格则眉头一锁,把脸转向旁边看风景去了。许多人还以为都督府两位夫人又闹脾气了呢,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随着陈子龙一声令下,前边领航的舟船启动,诺大的楼船也缓缓行驶于运河水面。楼船缓缓行驶,许多百姓高兴地沿着河岸追随,此时的阿琪格却秀眉紧蹙,脱不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走上来小声问道,“公主,怎么回事儿,为何没跟督师一起上船?” 脱不花可不像旁人那样认为大夫人和公主起了冲突,这两个女人可都不是那种肤浅之人,就是有意见,也不会表现出来的。阿琪格握紧粉拳,双眼慢慢眯起,“脱不花,派人去打探一下,周定山和沙雕自丑时离开晋阳,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恐怕是出事儿了。” “什么?”脱不花大吃一惊,他是今日卯时才从乌兰城赶来的,所以浑不知夜里发生的事情,沙雕和周定山都负有保护督师安危的责任,可这二人却同时消失不见,不可谓不稀奇了。知道兹事体大,脱不花没有过多犹豫,拱拱手,悄悄地退了下去。 楼船在水面上行驶,铁墨陪着一些官员谈笑风生,可眉宇间的愁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海兰珠踮着脚,持着香帕替铁墨擦了擦汗,“夫君,不必太过担心,沙将军和周定山都是智勇多变之人,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哎,不好说啊,如果有人策划了残风坡谜案,就不可能让我们轻易查明白的,定山和沙雕此去,怕是要遭罪了,但愿定山能尽快找到他们吧!” 浑浊的运河水似黄沙涌动,舟船缓缓,行过两岸山巅,晋北大运河比京杭大运河要深,要险,因为引得是黄河之水,必须时刻提防着黄河洪水,洪水泛滥的后果有多严重,作为后来人,再清楚不过了。因为深知洪水的危害,所以铁墨可以让人将运河挖的深一些,如此一来,挖河必须选地址坚硬的地方挖,再用石料水泥构筑堤坝才成。 这与京杭大运河完全不同,京杭运河不必过多的去研究地质,只要挖通,修筑堤坝便可,因为京杭运河的水平缓的很,很少面临决堤的风险。再往前就是三菱渡口了,过了三菱渡口就是耀州云阳县。 大运河顺利投入使用,晋北百姓欢欣鼓舞,而在这欢笑声中,周定山却拼命打马狂奔着。虽然逃离了东大营,但是周定山没敢直接赶回晋阳城,他心中很清楚,既然弥勒教的人能提前在东大营做好埋伏,没有理由不切断东大营回晋阳城的路。周定山料对了,他向西跑了一段时间立马调头向南,可即使这样还是被几个黑衣人追上来,一路厮杀,周定山挑落几个追凶,自己也被血钩刀割了一下。肩头的伤血流不止,周定山只是草草的包扎一下,就继续朝南奔去,他必须早一步到达南大营才行。 如果东大营的人有问题,那一定是冲着督师去的,此时拱卫督师的只有百余名锐锋营亲兵,所以必须调集救兵赶往运河才行,而离着大运河最近的也就是南大营了。 这一路上,周定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弥勒教凭什么就认为二百多人就能围杀督师,虽然锐锋营人数不占优势,但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的。既然弥勒教策划了这场阴谋,那一定还有别的杀招,快,必须要快,一定要赶在弥勒教动手之前追上督师才行。 一路狂奔,终于来到南大营外,眼看一人一马狂奔而来,守门的士兵如临大敌,当即吹一声口哨,十几个人向前堵在营门外。周定山收住战马,急声吼道,“本将周定山,速叫营中主事人出来!” 事情紧急,周定山也懒得走场合了,那些士兵虽然觉得这马上之人不似作假,可他们却也不认得周定山的,使个眼色,一个人跑着进了大营,不久之后,一名黑甲将校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但凡晋北军老兵,就没有不认识周定山的,而南大营把总叶弘臣也是追随刘国能多年的老兵了,当然认得周定山的,于是他赶紧拱手行了一礼,“周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说了,你快召集兄弟们,随本将前往运河渡口,恐有逆贼要谋害督师!”周定山心急自是没错,可对于叶弘臣来说却有些为难了,他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周将军,敢问可有督师调令,或者兵部手谕?” “啰嗦什么,本将刚从东大营逃出来,匆匆忙忙的,哪有时间去请调令。你休得多言,快快随本将前往渡口,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将替你担待着。哼,真要是督师出了问题,你我谁能担待得起?到时候别说大夫人,就是刘将军也会把你剁成肉泥!” 周定山话语中软中带硬,叶弘臣也不得不仔细思虑一番,好像周将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刘将军以及周将军那和督师可是近乎兄弟关系,要是真眼睁睁看着督师出事,刘将军还会善罢甘休?最后,叶弘臣还是决定拼一把,随后拱拱手匆匆忙忙的回到营中,“集合,集合...集合....” 锐利的哨声在军营中响起,两百多士兵迅速集结起来,周定山没有多言,领着人朝东北方向而去,必须赶在督师之前到达三星渡口才行,离着晋阳最近的就是三星渡口了,所以弥勒教最有可能选择在三星渡口动手了。周定山这边赶往三星渡口,脱不花也领着人去了北大营,一打听之下,沙雕和周定山果然来过北大营,脱不花当即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于是取出阿琪格暗中递给他的秦王府令符,调集北大营兵马赶往东大营,可惜在东大营外,除了十几具锐锋营士兵的尸体,整个东大营空空如也。看到这些尸体后,就可以想象之前这里有多么惨烈的厮杀,脱不花眉头紧锁,认真思索起来,当夜沙雕和周定山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方才巡视北大营,发现北大营没有问题后就来到了东大营,于是在东大营遭到了伏击。 东大营?嘶,东大营不是负责楼船引路,拱卫画舫么?不好,脱不花脸色大变,此时他也顾不上寻找沙雕和周定山了,当即下令道,“快,速速赶往三星渡口,木阿里,速回晋阳告知公主,让她调兵驰援晋阳!” 说完这些,脱不花打马领着一帮子人飞速朝三星渡口赶去,他与周定山想的几乎一模一样,如果对方要选择下手,一定会选择在三星渡口动手的。三星渡口,夹在晋阳与云阳之间,两侧是峡谷峭壁,当初开拓峡谷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听说开拓峡谷的时候,伊丽莎白和戴绮梦手底下的炮兵都被请去了,在哪里折腾了十好几天才打通河道。三星渡口南边两侧陡峭,水路相对狭窄,如果对方真的要在这里动手,督师可就危险了。 脱不花挥舞马鞭,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上天,他焦急万分,临近午时,就看到西南方向一阵烟尘,显然是一支骑兵正在驰来,脱不花只能停住马,如临大敌般让几百将士做好战斗准备。 当来人凑今后,脱不花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原来是周定山到了,瞧周定山这嘴唇发白,肩头裹布的样子,估计吃的亏不小。周定山显然没料到会碰上脱不花,当即拱手道,“脱不花将军,弥勒教布下阴谋,恐怕要在三星渡口对督师动手,我等要赶紧过去才是。” “嗯”脱不花点点头,二人合兵一处,快速本想三星渡口。午时,楼船终于进入峡谷水道,进入峡谷水道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喝道摘了很多,两侧石壁非常陡峭,直如水面一线天。不知道为何,自从进入这峡谷水道后,铁墨心中的不安就变得更加强烈,海兰珠也眯着眼,观察着峭壁的情况,总之这峡谷水道让人感觉到一种压抑,昏沉沉的。 铁墨站在甲板上,凉爽的风吹拂着脸颊,他并没有像海兰珠那样观察着两侧情景,他一直盯着前边的引路船看,他总觉得船上那些士兵有点怪,就拿站姿来说吧,晋北军士兵往往都是双腿并拢,后背绷直。可这些人却双腿微分,有些松松垮垮的,起初还以为是因为行驶在水面上,有些人不适应的原因,可渐渐的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连着换了两拨人驻守船舷,好像都是那样子。情况不对,不过铁墨神色不动,暗中朝石虎招招手,对这位兄弟耳语几句。 石虎没有二话,甩着大袖子进了船舱,没一会儿楼船就停了下来,接着就想起了石虎独有的骂人声,“他奶奶个熊的,老子的铁盒子呢,谁拿走啦?老子不是让你们看好的么,为什么没有了,谁偷走了?你....你你....赶紧停下,今个要是不把铁盒子找出来,谁也别想靠岸。” 石虎张口闭口铁盒子,可事实上他有个屁铁盒子啊,石虎从不戴什么金银,要个铁盒子干嘛?不过那些士卒也非常配合的停下手里的活,下了船去找船夫的事儿,说什么有船夫进过船舱,肯定是某个船夫把铁盒子顺走了。船上起了乱子,石虎骂骂咧咧的的让人找船夫的麻烦,这下子楼船彻底停了下来。 海兰珠秀眉一条,袖袍掩面,咯咯直笑,夫君还真会找人,这楼船上,估计也就石虎装疯卖傻最合适了。楼船一停下来,前边的船果然也停了下来,一个都头模样的人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楼船停下来了?” “好像是石虎丢东西了,正在找船夫的麻烦呢,看样子不像有假,咱们再等等!”说话之人是个面白无须之人,一对眸子特别明亮,一看就是聪明之人。那都头模样的似乎很听这人的话,微微点头,耐心观望起来。他们耐心等着,却不知道此时铁墨嘴角已经泛起一抹冷笑。 第908章 抓内奸 第908章抓内奸 哼哼,果然是有问题,如果前边真的是晋北军将士,一定会立马分散开,至少会组成一个防御阵型护住楼船,可这些人倒好,只是问了句,就一旁观望了起来。铁墨心中慢慢涌起一股杀意,这些可都是东大营的人,如果这些人是假的,那么真的东大营士兵去了哪里?其实很好想了,残风坡出现的二百多具尸体不正好对上了?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周定山和沙雕至今不见踪影了,恐怕是被人截杀了吧。 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敢跟他赵某人玩这些阴招,哼哼,不管这些人是谁,敢对晋北军下如此重手,决不轻饶。如今,铁墨要做的就是拖,拖到援兵赶到,想必这会儿脱不花应该领兵前来了,只要等到脱不花到达三星渡口,这些人就不足畏惧了。 铁墨也不想让这些人看出破绽,虽然不怕,可楼船上还有不少文臣官吏呢,这些人不懂武,一旦冲突起来,可就要遭殃了。 铁墨在等,前边的人也在等,当三星渡口响起阵阵马蹄声时,这些冒牌东大营士兵竟没有一点发觉。三星渡口南面是一片茂密的桃树林,此时一个黑衣人倚靠在桃树旁,青涩的桃子在眼前打晃,就如黑衣人的心,一点都不平静。直到现在三星渡口还没响起该有的声音,难道是出了变故? 踏踏踏,两名黑衣人匆匆赶到,当即拱手道,“教主,不好了,脱不花与周定山领着几百兵马朝着三星渡口而来,如今已经距离渡口只有十里地。” “什么?”黑袍人大为吃惊,沙哑的嗓音里也流露出一丝慌乱,如果等到脱不花的兵马赶到,那就不是杀不杀铁墨的问题,一旦那些引路的兵马被生擒,后果不堪设想啊。黑袍人在踌躇着,他在想着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久久之后,方才下令道,“点药捻!” “嗯?教主....这....白堂主还领着人在峡谷水道呢....这个时候点燃药捻....”那二人稍有犹豫,黑袍人就冷哼道,“难道本座的话还不够清楚么?点燃药捻,现在就去....” “是”二人再不敢有片刻犹豫,匆匆奔出桃树林,当二人走后,黑袍人仰天长叹一声,筹划了如此就的计划,最终还是没能困死铁墨,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难道这辈子注定要输给铁墨么?不,不行,不管如何,一定要赢一次,他不能失败。黑袍人内心在滴血,如果可以的话,他绝不会下令点燃药捻,谁愿意害死自己的人呢? 峡谷水道,铁墨笑眯眯的看着石虎耍宝,陈子龙还一本正经的在一旁当和事老,看上去甚是热闹,可就在这热闹的时候,一声轰鸣从耳畔响起,接着就是地动山摇,此时就像是地震,连浑浊的河水也掀起了半丈高。楼船虽大,但依旧剧烈摇晃起来,石虎站在甲板上,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在了木板上,弄得他哇哇大骂,“他奶奶个....” 石虎的话骂了一半就骂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石壁塌了,无数巨石滚落,砸在峡谷水道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石雨,前边的船队立刻被吞噬的一干二净,惨叫声,叫骂声一片,浑浊的河水被染红了,就像黄沙里掺进了血。 铁墨护好海兰珠,等着船体稍微平静下来,方才有心思去看前边,此时他眼中阴晴不定,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是爆炸,如此剧烈的爆炸,需要多少火药?如此大量的火药,恐怕只有晋北军才能提供了,这一次,再加上上一次离开少室山的时候,已经两次经历如此剧烈的爆炸了。铁 墨心中非常清楚,要不是他提前看出端倪,恐怕现在被巨石砸死的就是他赵某人了。现在对方提前引燃药捻,恐怕是要杀人灭口了,呵呵,真够狠,也够聪明,只要前边这些人一死,一切秘密就随之消亡了。 铁墨一直都非常清楚,晋北军之中有内奸,这个内奸地位还不低,如果地位低了,又如何搞到这么多火药?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东大营的士兵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残风坡了,恐怕是那内奸利用身份取得东大营士兵信任后,突然下手,杀死那些士兵的吧。 当峭壁上不在掉落巨石,铁墨立刻下令道,“派出人手,看看前边还有没有活口,如果有,尽力救活!” 铁墨希望能找到一个活口,虽然这种希望非常渺茫,结果,还是失望了,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许多人不是被砸死就是被淹死,无一存活。铁墨苦笑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多想了,对方布下这么严密的计划,又岂会容许留下活口?这些人没活下来,也就是说他铁某人如果处在哪个位置,也只有死路一条。 脱不花和周定山匆匆赶到三星渡口,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不过得知楼船无事后,他们二人也长舒了口气。 整个三星渡口被浓浓的灰尘掩盖,而渡口上也是一片乱哄哄的景象,云阳知县姚靖远已经吓得满头大汗。三星渡口可是属于云阳管辖,如今督师楼船行至云阳三星渡口,竟发生这种事,此时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对他的仕途是什么影响。因为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持续的爆炸,所以陈子龙严令士卒将船往后驶去,一直到驶出峡谷水道,才选择一处岸边停靠。 铁墨的脸色阴沉沉的,一句话都不说,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铁墨的心思差到了极点,突然间跑出几百个冒牌晋北军来,可见那些真的士兵已经遭了毒手。自打晋北军立足晋北一来,大大小小的仗不知打过多少次,可唯独没有这般窝囊过。晋北军士兵不是不能死,但不能死的不清不楚。 脱不花和周定山骑马绕过渡口,直接来到停靠的地方,翻身下马,周定山踉跄了一下,虎目含泪,颤声道,“督师,东大营的兄弟们都....都....” 铁墨脸色清冷,伸手制止了周定山再说下去,他长呼口气,握紧了右拳,“查,给本督师查,一定要查出个端倪来,哼哼,本督师的士兵,不能白死!” “喏”感受到铁墨身上传来的怒气,脱不花等人赶紧拱手接令,自打打下武州城,督师可是很少这般发火了。随着地位渐高,铁墨身上的威势越来越足,当他发怒时,便是海兰珠也感受到了一丝惧意。海兰珠打个手势,对周定山说道,“定山,你先下去包扎一下,吃上些东西,再谈别的。” 说起来周定山奋战几个时辰,又辛辛苦苦赶到三星渡口,这份忠心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铁墨着实没有理由去责备周定山的。只是此时的铁墨早被怒火淹没,他不晓得关心下周定山,海兰珠总是要的,否则岂不是让周定山寒心么?听了海兰珠的话,周定山心中一暖,重重的拱了拱手。 周定山和脱不花离开不久,沙雕就回来了,这位情报处头子情况比周定山还惨,肩头胸口都挂了彩,好像自打认识以来,就没见过沙雕这么凄惨过呢。铁墨和沙雕交流了几句,就见沙雕点点头匆匆离去,大家都能猜得到,恐怕沙雕这一走,晋阳城内可就要血流成河了。沙雕这个人,不动则已,一动必然就要死人,这就是情报处的特色,所以在晋北军内部,往往很多人不怕情报处,反而怕情报处。 刚刚沙雕与铁墨谈话时,就是找铁墨讨要王府令牌罢了,因为如果没有王府令牌的话,很多事做起来都不方便。铁墨不可能立刻回到晋阳的,因为还得应付下云阳县的人,这次来的可不光云阳官员,还有当地乡绅,这些乡绅可是一心向着秦王府的,大运河的开拓也少不了这些乡绅帮忙,所以铁墨必须留下来才行。 话说沙雕得了王府令牌,急匆匆的赶回了晋阳城,与阿琪格碰面后,从旧宫点了百余名锐锋营士兵,便朝着晋阳县衙扑去。这次铁墨也下了死命令,东大营士兵不能白死,总要有人陪葬才成,而沙雕第一刀就砍向了晋阳县衙。将矛头对准县衙,绝不是沙雕乱来,如此做也是有着特殊原因的。 逃离东大营后,沙雕有偷偷的返回了大营,正如他所想,那时候东大营里空空如也,孙老五等人早就无影无踪。经过巡视整个东大营,沙雕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东大营之中竟然有一批新运来的粮草。据沙雕所知,晋北军小规模调动,绝不会自带粮草的,往往由宣化府下令,由当地府衙供应,或者宣化府直接将辎重运往府衙,再由府衙送到军营之中。 如果那些粮食真的是新近送去的,那么也就是说县衙之中一定有人去过东大营。经过勘验残风坡东大营士兵的尸体,可以确定这些士兵已经死去多日,那么为什么前去送粮的县衙官吏没有发现东大营有问题呢?哼哼,按照规矩,接送粮草可是有着严格规程的,可沙雕从东大营搜出的账簿上根本没看到有粮饷出入的记录,这不是很奇怪? 粮饷出入,那是要一笔一笔当着送粮官记下来的,到时双方账簿可是要核对的,那东大营粮曹官不做记录,难道就没怀疑过? 百余名锐锋营士兵将晋阳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候宋时轮也有些慌了,他知道沙将军迟早要找上县衙的,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如此快。沙雕站在县衙前院,宝剑杵在地上,整个人如标杆一样,面无表情,双目锐利,如同一个冷面刺客。沙雕身上一直都带着一股阴鸷之气,因为他很自负,所以容不得半点欺骗,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县衙大小官吏全部被集中在院子里,沙雕招招手示意宋时轮上前回话,“宋知县,从现在开始,沙某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准多说,不准少说,更不准撒谎欺瞒,明白么?” 沙雕的声音就像是地狱里飘出来的,刺的宋时轮全身直打寒颤,都说沙雕像鬼一样,果然是不假,拱着手,赶紧道,“下官懂了!” “近几日,东大营粮草是谁负责的?运送粮草的都是什么人?”沙雕问着宋时轮,眼睛却盯着院中二十几名官吏,这些官吏大都低着头,竟无一人敢与沙雕对视。 宋时轮生怕回错了话,他仔细想了想,才回道,“回沙将军,粮草一事,是由司曹李希汉负责的,运送粮草的乃是曹捕头派人亲自押送。” “谁是李希汉?谁是曹捕头?”沙雕一双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中,有两个人打了个哆嗦,随后,就见李希汉和曹兴仁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二人赶紧拱手道,“回沙将军,小的李希汉、曹兴仁!” 沙雕在二人身上看了看去,最后将目光留在了李希汉身上,这李希汉个头不高,一脸文气,看上去似乎怕得很,可沙雕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很精明,他虽然颤抖,可眼睛却一直在躲闪,这种躲闪不是怕,而是为了隐藏什么。突然间,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手腕一抖,宝剑一闪,剑尖就顶在了李希汉喉头,“李大人,可否告诉沙某,你去东大营的时候,一点一场都没发现么?” 沙雕突然动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希汉双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他拱着手,弯下腰慌张道,“沙将军,你错怪下官了,下官真不知东大营有问题啊。当时下官送粮到东大营,那里可是一切如常,下官真的不知啊....” “放屁,你不知?那你来告诉沙某,为何这东大营账簿上没有粮草进出记录,更没有你李大人的签字”说着沙雕从怀中掏出那本账簿,狠狠地甩在李希汉脸上。这下李希汉呆住了,他错愕的看着地上那本账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李希汉做梦也没想到,发生这么大事情,沙雕竟然还能想到跑东大营里搜一本账簿,那些人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毁了账簿?面对杀意浓浓的沙雕,李希汉再也镇定不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额头上的汗水也是涔涔直冒。 第909章 推脱 第909章推脱 “沙将军,下官错了,下官也是猪油蒙了心,一时贪图钱财,受人蛊惑,才干了这等蠢事啊。可沙将军,下官当真不知道那些人是假的啊,当时只是有人告诉下官,说粮草不入账,时候卖了粮草赚的的钱财可以分下官一成,下官一时糊涂,就...就答应了....谁曾想竟会发生那么多事....” 沙雕翘嘴冷笑,并没有绕过李希汉的意思,他收回剑,淡淡的问道,“你是受何人蛊惑?” 李希汉犹豫了一下,似乎很害怕,可在沙雕的注视下,他还是慢慢抬起头,伸手指向了站在沙雕身旁的宋时轮,“回沙将军....是....是宋知县找到下官,让下官做这等事的....” 宋时轮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被李希汉一指,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他退后几步,摆着手慌张道,“沙将军,下官没有,下官从来没想过做这等贪赃枉法之事啊,宋某对天发誓,若是愧对督师提拔之恩,叫宋某人世代为奴,断子绝孙....还有你,李希汉,宋某有何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如此污蔑宋某....” 李希汉低着头什么都没说,沙雕紧皱着眉头,狠狠地盯着宋时轮,与沙雕冰冷的眼神一对视,宋时轮就像失了魂似的,也不叫嚷了,他面露苦笑,就像一个垂死之人。呵呵,到这个时候还解释什么呢,有谁能证明他宋时轮是清白的?不管他说什么,沙将军也不会信了,因为从任何方面看,李希汉都没有说谎的必要。 沙雕眯着眼,看上去是在嘲笑宋时轮,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别的,如果真如李希汉所说,宋时轮何必待残风坡事发就慌慌张张的跑到旧宫告诉督师,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所以,单就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李希汉在说谎,那李希汉为什么要说谎呢?沙雕记得以前与东方大官人喝酒,听大官人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个人诬陷了一个无辜之人,那么他一定是在保护另一个人。呵呵,李希汉在保护谁呢,想来这个人一定就在这个院子里吧。 沙雕不动声色,挥挥手,淡淡的说道,“来呀,将宋时轮拖下去,严刑审问,千万不要让他死了....” “喏”几个士兵走上来拖着宋时轮就往外边拖,宋时轮也没有反抗,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倒霉的人,眼下也没人能救得了他。宋时轮眼看着就要被拖出县衙,沙雕眼角留意到什么,突然抬手道,“好了,将宋知县送回来吧!” 沙雕一声令下,士兵们将迷迷糊糊地宋时轮送了回来,这下别说宋时轮,就是院中其他官吏也一脸的错愕,这位沙将军在玩什么鬼把戏?宋时轮有点呆愣愣的,沙雕可不会跟宋时轮解释太多,他一指院中一人,笑眯眯的问道,“请问宋知县,这位是谁?” 宋时轮看了看,不明所以道,“这是本县通判梁桥梁大人!” “哦,原来是梁通判,来人,去请梁通判出来回话”几个士兵过去,将还在发愣的梁通判架了出来,梁桥脸色灰白,大为不解的慌张道,“沙将军,下官犯了何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梁大人一个问题,刚刚宋知县被拖出县衙,眼看着就要遭受皮肉之苦了,其他人都抬头看上一看,为何偏你低着头无动于衷呢?” 沙雕问的问题非常奇葩,这是问题呢?梁桥觉得很奇怪,哭笑不得的回道,“这...这下官看与不看也有错?只是不想看罢了,也惹得沙将军不快了?” “哼哼,事到如今还敢强言狡辩,据沙某所知,你与宋知县同年到的晋阳,一同为官,又是从属关系,如今宋知县被送到大牢,就是不关切,也该好奇一下吧。别的人都要看上一看,或是悲戚,或是幸灾乐祸,偏你不想看,有意思,有意思,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么?” 听着沙雕的话,梁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没想到自以为聪明的没有看,反倒成了破绽,不过他现下不能松口,因为沙雕手上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罢了,“沙将军,你不能如此诬陷下官,要说些下官蛊惑李希汉,总要拿出证据来才行,你不能.....” 突然间,梁桥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沙雕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这下梁桥反应过来了,回过头去,那些以前的同僚就像看到恶鬼一样,哗啦啦的往后退了两步。完了,沙雕可从没说过他梁桥蛊惑李希汉,刚刚那些话不等同于不打自招么?呵呵,沙雕啊沙雕,果然是厉害,竟然一点点的给他下套,而他也不知不觉的落入了陷阱。 自知已经败露,梁桥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双肩一抖,立刻脱离几名士兵的掌控,紧接着气势一变,扬起手朝着跪在地上的李希汉扑去。 此时院中很多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宋时轮,他与梁桥同在晋北大学堂,又同时来晋阳赴任,可以说是一对老朋友了,可从来不知道梁桥居然身藏武学。李希汉傻愣愣的,吓得俩眼圆睁,已经不晓得如何去躲避了,沙雕冷哼一声,他可是一直留意着呢,见梁桥原形毕露,当即一个箭步上去,虽然梁桥速度不慢,可要比速度,还是比沙雕差太远了。一戳梁桥左臂,接着一脚将梁桥踹飞。 眼看着不能杀李希汉了,梁桥嘿嘿一笑,嘴唇一动,沙雕心中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沙雕想要扑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梁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人也缓缓地躺在地上。果然是够狠,竟然在嘴角藏了药丸,哎,弥勒教做事可是越来越小心了,以前与他们接触,可没有这般狠辣过的。 看看瘫坐在地上的李希汉,沙雕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还有一个活口,但不知道能不能问出点线索来,弥勒教做事那般小心,想要顺藤摸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起来,沙雕有些失望的,因为最有价值的梁桥死了,三星渡口那也没有活口,孙老五也不见了。去蜀中寻找孙老五?呵呵,估计现在孙老五早就消失不见了。弥勒教做事一向隐秘,如果孙老五还在,那一定是弥勒教觉得孙老五知道的秘密并不多。 带走李希汉,一行人离开了县衙,临近傍晚,沙雕押着人回到了长安,此时除了铁墨和海兰珠还在云阳附近应酬公事外,阿琪格等人已经全部回到住处。得知沙雕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后,阿琪格也是有点失望的,此时阿琪格将王左挂与沙雕招来。 自从三星渡口一事发生后,阿琪格就觉得必须要加紧人手查出隐藏在晋北军内部的奸细了,没有奸细,弥勒教如何能不声不响的拿下东大营,并将那些士兵残忍的杀害。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者个人,那弥勒教何必提前引燃爆破点,将自己人灭口。晋北看似宽松,实际上管理非常严格,就拿火药一事来说,除了军队内部流通,民间只能少量持有,大批量的火药如何通过三星渡口,埋藏在峭壁上的? 而且据沙雕审问李希汉的结果看,内奸一事已经确凿,因为当初梁桥蛊惑李希汉时曾经拿出过都督府虎符令牌,这种虎符令牌不同于其他调兵令箭,是铁墨特意上次给那些有功武将的,所以持有这种虎符令牌的,绝对是晋北军元老级人物。一想到晋北军内部藏着这样一个大患,阿琪格就觉得后背发寒。 调查内奸,却又不能明着调查,要知道,周定山、刘国能、耿精忠、尚可喜以及孔有德这些人可都持有虎符令牌的,让他们晓得都督府不信任他们,又该如何做想呢?所以,弥勒教可是给都督府出了个大大的难题。 “此事就交由你来暗中调查了,记住一点,哪怕暂时缓上一缓,也不可引得军中不稳,若有需要,尽可找沙将军调人!”阿琪格想了想还是觉得戴绮梦最合适,戴绮梦是一名女子,又是心细如发,而且她本来就有点小心眼,要是弄出点事儿来,那些军中大将们也就发发牢骚,不会太往心里去。 可要是让沙雕去查,可就不一样了,沙雕这人做事太较真了,搞不好会适得其反的。 戴绮梦也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倒是王左挂一直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先生,你可是有什么妙法?”阿琪格可是深知大官人脾性的,往往看似难事,到了大官人手上,却能轻松破解。本以为大官人有什么妙计的,可大官人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恨,只见王左挂捏个诀,坐直身子笑眯眯道,“公主,其实,对方的目标是督师,多创造点机会就好了。” “什么?”阿琪格哭笑不得的瞪了瞪杏眼,连戴绮梦也不怀好意的冷笑了下,好嘛,王先生果然是妙计安天下,可你拿着堂堂铁督师去冒险,是不是太出格了?以督师如今之地位,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内奸冒太大风险,所以,阿琪格很干脆的摆了摆手,别说现在不同意,就是以后王左挂说服了督师,也绝不可能同意这种事的。 晋北大运河开通,除了三星渡口一事,其他时间还很顺利。开通大运河,最高兴的恐怕不是铁督师,而是那些李泽基老大人了,这位老顽固现在可是真心向着都督府了,不为别的,就为铁督师是真的为了建设一个强大的汉人江山。京杭大运河贯穿南北,晋北大运河则重新为西北灌注生命力,也许过上十几年,晋北会再次恢复几百年前的盛景。 时光匆匆,转眼间就来到了八月份,算算时间,也该去一趟京城了,而且,京城那边还有些事情要他亲自处理。日前萧如雪来信,说京城城的情况已经有点不对味儿了,女真人几乎横行街头,无人敢管。大明与金国之间的来往越来越频繁了,张嫣从宫里送出消息,怕是女真人密谋着什么。总之事情太多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崇祯九年能不能平安度过。 八月初七,铁墨启程赶往京城,转道看了下中原的情况,就在洛阳停留了一段时日。可是好长时间没见过王婼然了,今日杨小娘子穿着一身藕荷纱衫,踮着脚站在李子树下,正焦急地够着还未熟透的李子呢。此时的王小娘子,有些调皮,一边摘还一边左右瞧着,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般,恐怕谁也想不到,名动洛阳的小玉环会有如此孩童的一面。 看着王小娘子的背影,铁墨觉得甚是可笑,眼看着四处无人,他捏着嗓子,装出一副怒声,“呔,就是你,为何偷我家李子,当真不讲道理,某家要将你送到河南府....” 铁督师故意装作一副老鸭嗓子,再加上王小娘子做这种事本就心里慌慌的,听这一声喊,吓得身子一颤,脸一红低着头就往路边跑。可不能让人抓住,要是被人抓住了,那可就糗大了,好歹也是王家小公主,要是被人晓得她做这种事,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王小娘子转身就跑,看上去煞是利索,铁墨很是无语,看来小娘子也有点神偷的潜质啊。 王小娘子提着长裙,头也不回的跑,但哪里跑得过铁督师,三两步就追上了王婼然,伸手一拽王婼然的袖子,哪曾想王小娘子反应特别激烈,头也不回,就嘟哝道,“呀,谁偷你家李子了,看看也不行?” “噗嗤”瞧王婼然这无赖嘴脸,铁墨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是有意思,没想到王小娘子也会耍无赖的嘛,难道这耍无赖也是会传染的? 听着笑声不对劲儿,王婼然将信将疑的回过头来,一看到来人的脸,她瑶鼻一哼,撅着嘴在铁督师肩头挠了挠,“督师,你真坏,故意吓奴家!” “....这可怨不得本督师,不知是谁看也不看就跑,呵呵,怎么,这李子还没熟呢,就想着偷吃了?”铁督师眨着眼,一副谐趣的笑容,其实小时候也没少干过偷鸡摸狗的事。 第910章 潜伏 第910章潜伏 当时干的最坏的一件事,就是不摘李子,只是每个李子上边咬一口,把人家种李子的老苍头气的满大街的骂人。 被铁督师如此打趣,一向面薄的王婼然哪里忍受得住,红着小脸无力道,“才没呢,就是看看,才不像督师想的那样呢....” 王婼然小脸红红的,嘴巴瘪着,说起来,她真不会撒谎,要是阿九,这会儿估计早就睁着大眼睛打哈哈了。铁墨也不再调侃,拉着王婼然的手来到李子树下,手腕一翻,那颗半生不熟的李子落到了手中,摸着半生不熟的李子,铁墨也是无限感慨,偶尔放纵一下,也能找回不少乐趣呢。 仔细想想在,这些年过得太压抑了,组建晋北军,与赵佶以及朝廷斗智斗勇,稳定晋北,这一路走来,好像根本没怎么放松过。也许真该学学王婼然,偶尔的童趣,能让人开心不少。将李子送上前,歪着脑袋嘿嘿笑道,“小娘子,你可愿意吃?” “不吃,不吃”王婼然非常坚决的摇着头,只是一双美目一直盯着李子看,可见这话有多么的言不由衷。陪着慢慢走着,这夏末的日子,暖风袭人,秋日不再遥远。洛水河畔,有几艘乌篷船停靠在岸边,反正闲来无事,随便跳了一艘,二人驾船驶离河岸,铁墨不是个合格的舵手,王婼然却是一个合格的船客。 她托着下巴,浏览着两岸景色,碧绿的河水从眼前流过,迎着那张迷惑众生的面容,淡淡的粉唇,精致的脸蛋,两道秀眉墨色琉璃,明亮的美眸饱含着几分娇艳,几分清纯。看到王婼然,总是会想起张嫣,张嫣这个人啊,想的太多了,她总是要操心那些她管不了的事情。 暖风吹拂,青丝飞舞,眉如远黛美色迷人,彩袖遥遥,可比日月星辰,洛神之美,天下又有几人?当年甄宓洛水之中飘摇,今日王婼然也随水而下。 “督师,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洛阳了,听阿公说,最近晋北事情可多了,奴家还以为你抽不出身呢!”悦耳的声音如百灵鸟欢唱,让人心情愉悦,看着四周美丽的风景,铁墨停住乌篷船,学着王婼然的样子坐在另一头,“怎么?难道本督师来洛阳,你不高兴?” “才不是呢,奴家....哼....督师就知道打趣奴家”王婼然小脸一急,可看到铁督师面上的坏笑后,就知道又被耍了,于是瘪着小嘴,似乎是在娇嗔。 “呵呵,不与你开玩笑了,过段日子是联姻的日子,本督师总要去瞧瞧的,再说,京城那边也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倒是你,要是觉得闷得慌,也可以跟本督师去京城走走!” “真的?”王婼然美目中光彩连闪,看上去很兴奋,最近她可是闷得很呢,娘亲管的特别严,生怕出点事,即使去街上逛逛也会派十几个侍卫暗中跟随,弄得好生无趣。要是真能去京城看看,那能不去么?铁墨撇撇嘴,淡淡的笑道,“骗你作甚?哦,这李子你真不吃了?那本督师可就不客气喽!” 聊了好一会儿,王婼然也放松了不少,此时再看到那颗半数的李子,当即伸手夺了过来,“哼,督师就是坏,这李子是奴家的....” “哈哈”铁墨爽朗的笑了笑,随后撑起竹篙,乌篷船朝着远处进发。古老的洛河,有着神奇的传说,这里不仅仅有美丽的洛神,还有这河图洛书。相传天地伏羲,有一匹龙马从黄河奔出,背负着一副“河图”,有一只神龟从洛河里怕出,背着一本“洛书”。这就是河图洛书,也是后世《周易》之源泉。 八月初九,在洛阳停靠了两天,一行人方才朝京城而去,途经郑州黄页镇,选择在一处茶馆中休息,这是一处非常朴素的茶馆,有的也是地地道道的大壶茶,茶水里放点盐巴,解渴又能补充盐分。喝着茶水,铁墨的心思却飞到了别处,晋北军有内奸的事情他心中一清二楚,戴绮梦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可铁墨却没抱什么希望,这个人隐藏的太深了,戴绮梦暗中查探的事情能瞒得过他么?更何况弥勒教又是无孔不入。一想到内奸,心里就像有一颗大石头,闷得慌。 沙雕站在茶馆外,目视着四周行人,这是沙雕一直以来的习惯,只要外出,绝不随意吃喝,只会谨慎应对。三星渡口的事情教训可不小,可以说有着许多偶然性,要不是督师机智,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呢。临近午时,行人却不见少,远处几个头戴斗笠的人缓缓走来,那是几个青壮男子,步履稳重一看就是身负武功之人。 看到这几个人,沙雕就警惕了起来,那几个戴斗笠的人前后有序,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魁梧男子,穿着一件灰白袍子,腰间还挂着一个红色葫芦。 待这些人走近后,沙雕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来者竟是丐帮帮主项龙山,拱拱手,沙雕面无表情道,“是项帮主,沙某有礼了!” “沙将军有礼”项龙山朝着沙雕拱了拱手,虽然沙雕神色冷淡,一副别人欠了八百万的模样,但项龙山并不在意,这沙雕一直都是这副嘴脸,仿佛天生不会笑。不过呢,你要是能看到沙雕笑,那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家伙只会冷笑和阴笑,笑容在他脸上就是用来杀人的。 进了茶馆,见铁墨身旁坐着几个女子,项龙山赶紧躬身行礼,“属下项龙山,参见督师、大夫人!” “嗯,免了吧”铁墨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虽然暗控丐帮,但项龙山可是很少亲自露面相见的,这次项龙山怎么跑过来了?“项帮主,可是有什么事儿?” “回督师,日前得到消息,说是孙铎雷就在京城!”项龙山的话让铁墨大为惊异,孙铎雷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竟然还敢跑到京城露面,弥勒教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会派孙铎雷去京城? 铁墨从不觉得黑袍人是蠢货,黑袍人精明无比,不可能想不到现在情报处和情报处都在追踪孙老五,现在却让孙老五出现在京城,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消息确认么?”铁墨平静的问了声,项龙山拱手道,“消息千真万确,是总舵兄弟亲眼所见,如果沙将军给的画像没有问题,那出现在京城易兴楼的一定是孙老五。” 易兴楼?铁墨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时海兰珠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夫人,这易兴楼是襄王府的产业,湘辰郡主也时常去那里喝两杯。” 经过海兰珠的提醒,铁墨倒是想起来了,可又有点迷糊了,弥勒教到底要干嘛? 湘辰郡主朱紫嫣大婚,牵涉着不少人的利益,难道他们要绑架朱紫嫣不成?开什么玩笑,在京城里绑架郡主,恐怕能绑也不能逃吧,再说了,绑架朱紫嫣对弥勒教又有什么好处?铁墨着实想不通,所幸就不想了,等到了京城见一见朱紫嫣再说吧。 此时铁墨心中已经有了几个疑问,为什么弥勒教会盯上朱紫嫣?为什么之前不盯现在盯?要说孙老五出现在易兴楼是偶然,一次是偶然,两次呢?说不是冲朱紫嫣去的,怎么能让人相信?难道朱紫嫣亦或者襄王府也与弥勒教有什么瓜葛? 假设襄王府与弥勒教有瓜葛,甚至襄王府就是弥勒教幕后后台的话,那事情可就热闹了。呵呵,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弥勒教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一日后,也就是八月初十,铁墨一行人来到京城城,如今的都督府俨然成了京城城最为尊崇的地方,门口两座雄狮,四名卫兵。总之,京城官吏没一个赶来都督府闹事的,所以一直以来,萧如雪过得还算舒坦。不过今日,一向与世无争的萧如雪多少有些郁闷的,因为看到海兰珠身边的王婼然,就有点吃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呢? 重新回到都督府,坐在熟悉的躺椅上眯着眼,听萧如雪唠叨着最近进城发生的事情,临近傍晚了,萧如雪推推铁督师的肩头,小声道,“督师,宫里那位可是来过话,若是你来了,让你赶紧去一趟呢,好像有什么急事!” “急事儿?”铁墨摸摸下巴,只能起身赶往皇宫,先是跟朱由检见了一面,又借着机会悄悄地去了趟西宫。没想到张嫣见了面,说的竟然是科举的事情。 按照祖制,大明开科三年一次,而今年七月份刚过殿试。按规矩会试在去年,殿试应该放在今年春天的,但春天里大明朝正跟北边打的不亦乐乎,所以殿试就延后了些。如今殿试刚刚结束,再加上湘辰郡主大婚在即,所以一些学子们干脆不回了,打算等到大婚后再回。这年头,能读书参加殿试的,大多都是富家子弟,平常寒门子弟都忙着造反去了,还有心思读书? 易兴楼可是学子们赶考居住的地方,楼内陈设优雅,空间也大,所以一些富商子弟都喜欢在此休息。今日铁墨领着女扮男装的徐美菱来到了易兴楼,说起来也是奇怪,自从沙雕布下人手后,孙老五就像消失了一样,如果不是确定项龙山没有说谎的可能,有时真要怀疑孙老五是不是真的在京城了。 今个来易兴楼,一呢是查一查楼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第二嘛顺便逛逛易兴楼。记得几年前,易兴楼后院中有一株四样松,这棵四样松乃是早年间大周一名富商偶然之下嫁接神作,至今已有几百年历史。四样松两人环抱,冬天里依旧绿意盎然,那时候最有趣的就是坐四样松下,喝杯小酒,那感觉轻松惬意。 易兴楼的掌柜姓贺,也是给襄王府做了十几年事的老人了,所以还是认得铁墨的,待铁督师领着徐美菱一进门,贺掌柜心里就打了个突突,铁督师怎么有闲情雅致跑易兴楼来了?贺掌柜是有点怕铁督师的,因为往往铁督师出现的的地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而且以前听郡主说过,但有铁督师来,要尽快知会一声,所以,贺掌柜不敢耽搁,赶紧找来伙计耳语几句,随后才摆着笑脸,微微弯着腰迎了上去,“小的见过铁...” “嘘,本公子姓秦,不要乱叫哦,贺掌柜”铁督师将食指放在嘴边,微微一笑,那贺掌柜也是伶俐人,知道殿下不愿表露身份,便讪讪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其实贺掌柜也知道,督师只要来易兴楼,那一定是挑四样松下端坐的。竟直来到后院,如今时节,四样松开的正是茂密,只见参天树冠盖的严密一场,烈日下,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凉爽。柴可言也是时常找人修剪四样松的,所以四样松树冠很远,如果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型蘑菇。 树冠下,一个圆形石桌,挥挥手,示意贺掌柜下去送些酒菜上来后,铁墨悠闲的坐下,托着下巴望着庭院四周。易兴楼不是那种单体建筑,而是由四面小楼围成的,有点像后世的四合院,只不过四周不是平房,而是楼房而已。一样的三层小楼,棕褐色的背景,坐在院中,可以说四处景色一目了然。铁墨甚是纳闷,易兴楼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孙老五冒险出现? 有些话不能问贺掌柜的,谁知道襄王府是不是真的跟听雨阁有关联呢?如果襄王府真的暗地里扶持弥勒教,那事情可就大了。 徐美菱自然知道铁督师在琢磨什么的,她挑着秀眉,低声道,“看出哪里不对劲儿了?” “呵,开什么玩笑,你当我是神仙呢?婉儿,如果你是孙老五的话,你会在哪里驻足?”铁墨问的话确实有些莫名了,徐美菱眨眨美目,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好,不过要是我呢,我反正不去楼上的,那里人多眼杂,做什么事都不方便的。” “嗯”铁墨轻轻点了点头,他也同意这一点,易兴楼里人来人往,尤其此时学子们还未退走,孙老五敢跑到楼里现眼么?不管怎样,孙老五都要小心行事的,要说这易兴楼里做事方便的地方,想了想去也只有这个小院了。院中幽静,平时少有人来,可孙老五到底要做什么呢?如果不知道孙老五找的是什么,那想破开迷局,就有些难了。 第911章 天火焚玉 第911章天火焚玉 贺掌柜很快领着伙计重新回来,那伙计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几碟小菜,贺掌柜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妥,只是讨好几句,便领着伙计退下。瞧贺掌柜那笑眯眯的脸,铁墨就一阵无语,哎,估计朱紫嫣过不了多久就要来了吧。 喝口酒,浓香甘醇,贺掌柜送上来的可是烈酒,徐美菱哪里喝的惯,一小口,就苦着脸咳嗽了起来,“咳咳,可真难喝,这就是你让珠儿姐姐弄得什么佳酿?” “呵呵,此酒适合男儿,美菱就别喝了”拉过徐美菱的小手,抓抓摸摸一番,搞得徐美菱一阵娇嗔。正想耳鬓厮磨一番,铁墨却愣了一下,因为就在刚刚,眼中闪过一个人影。 赵宇让?这位墙头草没事跑易兴楼来做什么?心中惊讶,铁墨拉着徐美菱偷偷摸摸的上了东边的小楼。易兴楼四个方向非常对称,建筑格局也是一模一样,宽阔的走廊,两侧一共十个房间,站在墙角,可以清楚地看到赵宇让去了乙字号房间。等着房门关上,铁墨和徐美菱才弯着腰来到窗下。 从声音上判断,房间里应该有两个人。铁墨猜测的并没有错,此时赵宇让挺胸坐在位上,在他面前,还站着一个面貌俊朗的翩翩公子,这公子哥身着红袖长袍,腰间玉带上挂一枚白玉,手里攥着一把折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新晋状元公扬州人许益丰。说来也奇怪,赵宇让官职并不高,也没有多大权势,可许益丰却对赵宇让毕恭毕敬的。 “许公子,和郡主关系处的如何了?教主千辛万苦培养你做这状元公,你可得尽心办事才行,否则,哼哼....教主他老人家要是生起气来,那谁也救不了你的!” 许益丰面色恭敬,赶紧拱了拱手,“赵先生放心,许某不敢忘教主大恩,一定会尽快取得郡主信任的,不过郡主心思缺缺,还望赵先生能替许某美言几句,体谅则个。” “呵呵,许公子担忧了,教主要是不体谅你,赵某人也无需来此跟你说这些废话了。对了,教主那边传来消息,暗堂的人已经盯上这里了,你以后就不要来此处了,至于在哪里见面,到时候孙老五会告诉你的!”赵宇让语气冷肃,此时的气势可一点不像那个风吹两边倒的软蛋。 房中赵宇让和许益丰在密谋着什么,铁督师却是心中一阵凉意,真是可怕,赵宇让和许益丰竟然都是弥勒教的人,许益丰还好说,赵宇让看上去可有可无,可在后金与大明只见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此说来,后金与大明的合作关系,又有多少是弥勒教布的局呢? 赵宇让、许益丰,弥勒教在朝中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至于弥勒教为何一直挂念着朱紫嫣,铁墨也能想到一些,控制了朱紫嫣,就相当于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至少,如果弥勒教控制了朱紫嫣,对弥勒教帮助非常大的。 有时候铁墨觉得自己很倒霉,没几天就是湘辰郡主大婚的日子,现在却把许益丰杀了?本来朱紫嫣已经对他多有误会,再把许益丰杀了,朱紫嫣会作何想?犹豫了一下,铁墨还是决定先不惊动房中二人,一方面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想悄悄地把许益丰做了,免得让朱紫嫣知道了,又要怪罪。 重新回到庭院里,就看到一个紫衣女子弯着腰在树下嘀咕,“这个王八蛋,跑哪儿去了?” 王八蛋?铁墨脸色有点黑,朱紫嫣这娘们什么时候也会背地里说脏话了,“哼哼,某位王八蛋找谁呢?哦,这位紫衣仙女,刚刚说话的是你?” 听到铁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紫嫣微微一愣,赶紧转过身来,一瞧见铁督师一脸欠揍的笑容,朱紫嫣就气的慌。真是个无赖,这让人如何回答?要是承认了,那不就是说自己是个女王八蛋么?不承认吧,又有点弱了气势,不知怎地,朱紫嫣觉得自己输谁也不能输给铁墨的,“呵呵,本郡主与督师相仿,你说呢?” “嗯?”好一个聪明的朱紫嫣,如此回答简单易懂,反正,你铁督师要是承认自己是王八蛋呢,湘辰郡主也可以是,铁督师要不是嘛,湘辰郡主当然也不是的。朱紫嫣冷艳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地笑,她觉着自己总算恶心了铁墨一把。 可惜,朱紫嫣高兴得太早了,她完全忽略了铁督师的心脏有多大,只见铁督师朝徐美菱挥挥手,示意徐美菱莫开口后,方才悠悠的笑道,“呀?王八蛋也是不错的嘛,本督师也想活个一千年呢,今个谢谢郡主吉言了!” 朱紫嫣登时就懵了,一张精致的小脸五官扭曲,差点没气晕过去。无耻,天底下怎么会有铁墨这般无耻的人?好在朱紫嫣也不是普通人,她长舒口气,坐在桌上抓起酒杯灌了一口,随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转眼间小脸变得通红通红的,“是烧刀烈酒,铁督师,你怎么喝起这种烈酒来了,当真是害人....” 朱紫嫣确实不知壶中是什么酒,她要是知道是烧刀烈酒的话,绝不会喝下去的。瞧朱紫嫣糗样,徐美菱掩着嘴咯咯直乐,弄得朱紫嫣美目圆瞪。铁墨可没想过一直跟朱紫嫣斗嘴,他坐在对面,笑眯眯的说道,“郡主,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某个人来本郡主楼里,本郡主还不能来看看了?本郡主可是生怕某人滥用私刑,占了这易兴楼呢。说吧,你铁督师百忙之中,跑这里来做什么?千万别告诉本郡主,你是来喝酒看风景的,这京城好去处多得是,你铁督师却不该来易兴楼。” “郡主果然聪明,如此,那本王也不瞒着了,就是想问郡主几句话。之前得到密报,有弥勒教的人出入易兴楼,所以特来查查,郡主呢,要是知道什么,不妨说一说,免得最后遭了弥勒教毒手!想必郡主也知道,弥勒教的人心狠手辣,尤其是对付漂亮的女人,有的是手段....” 铁督师一脸贼笑,还上下打量着朱紫嫣。只见朱紫嫣眉头微微一缩,随后舒展开,仅仅这一个反应,铁墨就确定朱紫嫣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她不会是这个表情的。 朱紫嫣也知道跟弥勒教扯上关系的后果,这弥勒教几年前突然冒出,连着做下几件大事,早已经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可以说不管是赵佶还是铁墨,都要对弥勒教痛下杀手的。仔细想了想,朱紫嫣淡淡的说道,“督师,你不是自诩聪明么,难道没听说过‘天火焚玉’的传说么?” 听朱紫嫣反问一句,铁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天火焚玉对徐美菱来说很陌生,但铁墨却是有些熟悉的,说起天火焚玉,就不得不提一下和氏璧。“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可以说是任何一代帝王都要追求的东西。由和氏璧而来的传国玉玺,不仅仅是一块美玉,更是权力的象征。古时讲究权力神授,而传国玉玺就是神权的信物,没有传国玉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而谁拥有了传国玉玺,则可为天下人拥戴。 传国玉玺经秦汉三国,再到唐末五代,传国玉玺一直都是帝王所追求之物,尤其是初唐年间,李世民因为没有传国玉玺,只能刻“受命宝”等玉玺聊以自慰,但受命宝就是受命宝,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一直到贞观四年,李靖西征突厥,才将传国玉玺带回长安。 自那以后,传国玉玺就归大唐李氏,一直到后唐李从珂,两百多年前儿皇帝石敬瑭率兵攻破洛阳城,李从珂与周妃点燃了御书房,二人一起葬身火海之中,具传闻,当时周妃怀抱传国玉玺,儿皇帝更是眼睁睁看着玉玺在大火中烧化。周妃抱玉,烈火焚身,这就是“天火焚玉”的传说。 天火焚玉,传国玉玺消失,铁墨一直对这个传说抱有怀疑,传国玉玺怎么可能烧化,难道真的是天火?作为后来人,铁墨当然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传说的,他更愿意相信传国玉玺失踪了。紧皱眉头,心中大为吃惊,难道弥勒教盯着柴氏,是因为传国玉玺? 对传国玉玺,铁墨并没有多少渴望,他觉得那东西就是个死物,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有实力,传国玉玺就是有力的武器,能让你站在道义的制高点,更容易收揽人心,可要是没实力,抱着传国玉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突然间,铁墨笑了起来,他看着朱紫嫣,难道朱紫嫣跟传国玉玺有关系?手指敲着石面,轻声问道,“郡主,你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当然知道”朱紫嫣挑挑秀眉,说不出的自得,铁墨微微一愣,这女人承认的是不是太痛快了?她难道不怕这事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朱紫嫣寒着脸,一点不似作假,可越是这样,铁墨就越是担心,因为朱紫嫣怎么看都不像个蠢货。 “你不怕本督师知道了抢么?哼哼,可言,骗人可是很没意思的,这个谎还是不要乱撒的好!”铁墨实际上是在试探朱紫嫣,偏偏朱紫嫣声色不懂,只是露出一点讥笑。 见鬼了,难道朱紫嫣真的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铁墨沉着眉头,朱紫嫣抬着柔嫩的小手,淡淡的说着,那声音就如蚊子哼哼一般,“跟你说了又有何妨?你铁督师要想抢,谁能拦得住?而且,本郡主觉得,你好像不会抢这等死物的,你要是想要传国玉玺,只需要伪造一个就好了。” 朱紫嫣的眼睛太锐利了,连铁墨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一时间有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不错,他铁某人如果需要传国玉玺,只要伪造一块就好了,至于是真是假很重要么?说是真,就是真,说是假,就是假,就像李世民一样,一块受命宝都能说成传国玉玺,那时谁说一个不字了? “哼哼,如果可以,本督师也想要!” 铁墨不想承认自己被看穿了,那样显得太无能了。哪曾想朱紫嫣不为所动,起了身扭着柳腰朝外走去,当走到院门时,停住脚步,冷冷的笑道,“督师,你现在想要也可以的,只要求一求本郡主!” “对不起,本督师不需要,而且,郡主啊啊,你真的知道玉玺在哪里么?” “你不信随你,不过,铁督师你记住,总有一天本郡主会让你跪下来求我的....一定会的....” 朱紫嫣最终还是离开了,她留下了一句凶狠的话,就那么轻飘飘的走了。对朱紫嫣的威胁,铁墨置若罔闻,他只很疑惑,朱紫嫣到底有没有传国玉玺? 有时候越是真是的越让人怀疑,越是忙着否认的,反而是真的,总之,铁墨搞不清朱紫嫣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朱紫嫣说的是不是真话,铁墨已经拿不准了,因为不排除朱紫嫣是故意这么说的,按照徐美菱的话,朱紫嫣什么都不知道,如此说就是为了让铁督师去求朱紫嫣,如此朱紫嫣也能借机好好羞辱一下铁督师。徐美菱不信朱紫嫣,铁墨自己也有些不信的,不过眼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要盯紧朱紫嫣,就一定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不管弥勒教是不是真的在寻找传国玉玺,最后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将目光放到朱紫嫣身上的。 天火焚玉,呵呵,我的湘辰郡主,你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铁墨屈着手指,用关节敲了敲额头,得了也别多想了,头疼的事情还不少呢,不过也不是全无好事,至少赵宇让并不知道刚刚所说已经被人听去,说不定在赵宇让和许益丰身上也能取得不小的突破。 不过有件事让人很头疼,到底该怎么对付许益丰呢?与徐美菱匆匆回到督师府,铁墨就来到了小偏院。几年前,萧如雪便把以前小院的花苗都移到了这里,这些年萧如雪早就养成了培育花苗的习惯,如今已经贵为督师府的女主人,她依旧停不下这份爱好。 第912章 许状元 第912章许状元 八月里,牡丹花早已开败,如今还在肆意绽放着娇艳的,是那些紫色的、黄色的秋菊。菊花不香,却很淡雅。院子里并不是只有师师一个人,除了萧如雪还有一个王婼然。王婼然出身大家,却不喜恬静,她的小脑袋里,总是保留着一点少女的天性,那就是天真活泼。 一株株菊花绽放在园中,萧如雪身处花丛,跟王婼然讲解着什么,也许太入迷了,两个女人竟然没发现铁墨到来。被人无视的感觉好生尴尬,铁督师只能佯装咳嗽两声,闻听异声,萧如雪方才转过头,轻轻福了一礼,甜甜的笑了笑,“督师,不是去易兴楼了么,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瞧你说的,去易兴楼还能待上半天不成?怎么,婼然,你什么时候也对养花感兴趣了?”铁墨嘴角上翘,带着点调侃的意味,王婼然眉头一锁,甚是无语的跺了跺脚,“督师就会挖苦人,奴家又不是娇弱无力的人,就是爱养花,哼哼,好啦,不打扰某人的好事了,奴家先走啦!” 王婼然提着紫色粉裙,穿梭在花丛中,犹如一只展开翅膀的紫色蝴蝶。看着她笑着跑掉,萧如雪念着铁墨的手,微笑道,“督师,王小娘子性格不错呢。” “好了,不提她啦,雪儿,我跟你问点事儿”搂着萧如雪坐在花丛旁的竹凳上,款款言道,“许益丰这人你了解多少,朱紫嫣喜欢这个人么?” 萧如雪略有些诧异的看了铁督师两眼,怎么就问起许益丰的事情了呢,虽然诧异,但萧如雪也知道自家官人不是那种胡来的人,想了想便仔细说道,“其实月前婚事提起的时候,就曾派人就用心查谈过许益丰,此人扬州子弟,出落得儒雅不凡,文采风流,为人倒也没什么大错,可以说是个良配了。说起来,朱紫嫣对这位状元公也是非常满意的,时常与许益丰讨教琴艺,若不是如此,陛下也不会这般爽快的指婚的。” “如此说来,朱紫嫣是喜欢许益丰的了?”铁墨大皱眉头,如果朱紫嫣对许益丰很伤心,这要如何收拾许益丰就要多加小心了,本就跟朱紫嫣关系不太好。要是再把许益丰杀了,与朱紫嫣之间的关系还能弥补回来么?告诉朱紫嫣许益丰是逆贼? 有时候铁墨也搞不懂,弥勒教如此千辛万苦的在朱紫嫣身上下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来是的,朱紫嫣与许益丰关系非常和睦,宫里那位也常说这二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萧如雪留意到铁墨的神色有些不对,颇有些忧虑的问道,“这许益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劳你这般担心!” “哎,也不瞒你,刚刚去易兴楼本来的,没想到无意间竟然发现赵宇让和许益丰竟然是弥勒教的人,你说,本督师该如何对付许益丰呢?” 听着铁墨的话,萧如雪就摇头苦笑了起来,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呢,怪不得督师如此做难。 星夜之下,月光明媚,一壶小酒,对月小酌,院子里很安静,铁墨一直在思索着如果做,对付许益丰,必然会惹得朱紫嫣不高兴,可要是不对付呢?思索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许益丰抓起来,也许会彻底惹怒朱紫嫣,可和挖出弥勒教,维护都督府势力是有必要的。如果在大业与朱紫嫣之间做个选择,好像只能放弃朱紫嫣,铁墨从来没碰到过如此艰难的抉择。 戌时刚过,沙雕被喊到了小院内,“盯好许益丰,找机会把许益丰弄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也不要伤害许益丰!” 不要伤害许益丰?沙雕还是第一次接到如此古怪的命令,以前督师可少有如此妇人之仁的,哎,看来帝姬在督师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既然铁墨有命令,沙雕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督师如此做,沙雕也有些庆幸的。虽然看上去督师有点妇人之仁了,但至少是个念旧情的人,毕竟,谁也不想跟着一个冷血屠夫做事的。 今夜月朗星空,繁星点缀着黑色幕布,许益丰晃悠悠的从娱乐城离开,与一帮翰林院好友分别后,一样一晃朝北街走去。此时已经临近子时,再加上多喝了几杯,许益丰脚步有点虚。许益丰不是个爱喝酒的人,更不会贪杯,但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赵先生说了,不让他动真情,时刻要记得教主的吩咐,可是面对郡主那样完美的女子,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一个多月的接触,他发现郡主是个完美无瑕的女子,她不光有着绝世娇颜,还有着高雅的气质,她出身高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有一点骄狂,她心地善良,不忍伤害所有,所以,谁又愿意去伤害她?有时候许益丰甚至觉得郡主不该出现在这个人世间,更不该出生在皇家。 临近北街的时候,许益丰去了角落里,想要放点水,可不知从哪闪出几个身影,许益丰直接昏死过去,紧接着被带离了北街。 京城,一处优雅的宅院里,已经子时快过,院中依旧亮着一盏灯笼,一个黑衣人端坐在凉亭下。四处静悄悄的,一直等到一个黑衣人从院墙外飘进来,这个黑衣人身材瘦长,左臂上帮着一对黝黑古怪的武器,这武器便是武林中少见的虎爪刀。至于这个黑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乃是弥勒教第三高手岭南人叶城歌,乃是弥勒教名符其实的二把手,负责着一些具体事务。 来到亭子外,叶城歌没再往前进入亭中,多年来叶城歌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教主很讨厌有人靠的太近,更不容自己沾染一点灰尘。拱拱手,毕恭毕敬道,“教主,铁墨果然派人将许益丰偷偷捉去了,而且,如教主所想,那些人并未加害许益丰!” “赵宇让呢?”黑袍人语声淡然,好像对所有的事都早已预料一般,叶城歌赶紧躬身道,“按着教主吩咐,早已让他去了大宁府,铁墨再想捉到赵宇让已无可能!” “很好”黑袍人站起身来,那不算高大魁梧的身子,却给人一种深深地威压,他背着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沙哑的嗓子发声道,“易兴楼那边呢?还没找到线索?” “回教主,孙老五传来消息,依旧没有半点头绪,教主,您看,要不要属下派人将郡主掳来,相信郡主一定知道点什么的!”叶城歌可不敢自作主张,哪怕他知道自己的主意非常不错,也不敢拿主意。黑袍人伸手抚摸着凉亭外的柱子,显然还在犹豫,她知道叶城歌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这么做值得么?一旦对湘辰郡主动手,那影响是深远的,叶城歌觉得主意非常不错,但他哪里知道这其中暗藏着多少危险。 “好了,你先回去吧,朱紫嫣的事情先不要急,容本座再想想!”挥挥手,叶城歌便乖乖地退下,等着没人了,黑袍人微微仰着脖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难道真的要对湘辰郡主下手么?一旦这一步棋走出来,那后边可就不容易掌控了。黑袍人很犹豫,他做不了主,必须找个人商量一下才行,至于那个人是谁,黑袍人不说,没人会知道。 督师府偏院地牢里,一桶冷水浇下,许益丰悠悠睁开双眼,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切后,吓得双手打颤,目光中满是恐惧。眼前这位俊朗的年轻人,有几个人不认识呢?想在大明官场吃得开,你可以不认识内阁首辅成基命,可以不给太子面子,但绝不能不认识铁督师,更不能对这位督师有半点不恭,因为惹恼了这位,会死人的。 “铁...督师....你这是何故?下官犯了何事,督师....要这般对待下官”许益丰语声发颤,不似作假,铁墨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等着许益丰把戏做完了,他方才冷笑道,“好了,许状元,本督师要是没十足的把握会抓你来这里么?说吧,黑袍人让你潜伏在郡主身边,为的是什么?千万别说冤枉你了,易兴楼里,跟赵宇让见面的是谁,你二人说了些什么,本督师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许益丰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他显然没想到铁墨竟然也悄悄地去了易兴楼,最要命的是机密的谈话还被铁墨听去了。如此情况下,再隐瞒已经没了意义,许益丰倒也算个男人,收敛那份慌乱,眉头一锁,面无表情的说道,“督师既然知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说罢,许益丰低下了头。他虽然与铁墨接触不多,但对这位铁督师的做事风格还是非常了解的,面对弥勒教的逆贼,铁督师会放过么?许益丰自知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所以他已经决定什么都不说了,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何必再牵连更多的人呢?许益丰如此表现,铁墨心中也暗自点了点头,如果朱紫嫣真的嫁给许益丰,也算是一件美事儿吧。 “许益丰,本督师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郡主的!” 许益丰有些莫名的抬起了头,铁督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表示不再追究了?许益丰内心是纠结的,咬着牙犹豫了好久,许益丰重重的点了点头,“督师,不管你信不信,面对郡主那样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不心动?督师,许某人永远不会伤害郡主的,可是,督师要让许某透露弥勒教的秘密,许某真的做不到,不是许某不肯说,实在是知道的太少。” 让许益丰倍感意外的是,铁墨竟然笑着点了点头,他挥挥手,示意卫士替许益丰松绑,“许状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他日若有违此言,莫怪本督师无情,你现在可以走了,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怎么会这样?铁督师何时变得如此仁慈了?不知怎地,许益丰目光中有泪花闪动,他犹豫了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他心中很清楚,督师是为了郡主才放他走的。都说郡主与铁督师关系匪浅,此言果真不假啊。 许益丰离开了,沙雕却皱起了眉头,“督师,真的就这么放许益丰走了?就算他所说是实话,如此放走,岂不是有点可惜?” “不,一点都不可惜,沙雕,你想过没有,弥勒教的人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为何偏偏这次露出这么大破绽呢?弥勒教的人会粗心到不看看周围的环境,弥勒教的人会不认识本督师和美菱?所以,怕是计谋啊,目的就是引本督师上钩,要真是如此,放走许益丰是应该的,不管怎样,不能全都顺着弥勒教的安排走,只要出了岔子,弥勒教的计谋也就得逞不了了。” 刚刚所说,也是铁墨刚才反应过来的,不管猜测是不是真,至少放走许益丰有备无患,说不定现在盯着许益丰的人已经发现一点端倪呢。至于弥勒教为什么会设这条计谋,就无从得知了,也许只能从黑袍人口中得知想要的答案了。 许益丰离开督师府后,沿着北街匆匆忙忙的走着,他的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他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铁督师,又觉得自己背叛了教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月光已经慢慢沉落,推开府门,满是书香气息,这是许益丰的家,院中只有他和老仆人阿财。 听到响动,阿财打着灯笼迎了出来,“公子,你怎地回来这么晚?” “哦,多喝了几杯,无事的”阿财在前边打着灯笼引路,许益丰满怀心事的跟着,没多久,许益丰就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今日阿财有点不对劲儿,阿财年岁大了,又有过脚伤,所以走出很慢,可今日阿财走起路来要快了许多。 转眼间来到房间里,阿财却没有离开,他关了房门,佝偻着的身子也站直了。阿财的腿脚能变利索一点,佝偻着的身子又如何能掰直了? 许益丰看着面无表情的阿财,吓得狂退两步,“你....你到底是谁?阿财呢?你把阿财怎样了....” 第913章 奸计得逞 第913章奸计得逞 “许公子,怎么,连本座也不认识了?哼哼....看来铁督师对你不错嘛,竟然一点伤痕都没留,至于阿财,放心好了,他睡得正香呢!”沙哑的嗓音,就像堵了什么东西,说起话来又是如此逼人,除了那位弥勒教教主黑袍人,又有谁? 许益丰吞吞口水,整了整衣袍,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一礼,“属下许益丰不知教主驾临,冲撞了教主,还望教主海涵!” 阿财,不,应该是弥勒教教主黑袍人才对,只见他摆摆手,示意许益丰不必再说,示意许益丰先坐在位子上,“许公子,你我还是如常吧,本座现在就是阿财,可别忘了,外边可还有十几双眼睛盯着呢,你以为那铁某人是什么好人,真会为了赵福金放你安然无恙的离开?” 听了黑袍人的话,许益丰并没有多少惊讶,也许这才是正常吧,如果铁督师真的仁慈无边,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呢,“教主,你一定要相信属下,在铁督师面前,属下真的什么都没说,没有做任何有损我弥勒教的事情!” 背对着房门,黑袍人微微弯着腰,就像是在听许益丰的吩咐一般。可实际上,却是许益丰在听黑袍人的吩咐,“许公子,何必如此惊慌,本座自然是相信你的,接下来的事情可还要靠你呢”,向前走了两步,趁着倒茶的机会,黑袍人给许益丰留下了一张纸条,看完纸条后许益丰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 “教主....这....”许益丰显然是对黑袍人的命令非常抵触的,相信如果可以的话,许益丰一定会杀了黑袍人的,可许益丰知道自己做不到。 不等许益丰说完,黑袍人便眯着眼冷笑道,“许益丰,记住,这是本座的命令,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做,甚至可以去那铁某人面前胡说八道,但不要忘了,你如此做,本座不会损失什么,倒是你许公子,想过扬州的人么?” 听着黑袍人的话,许益丰顿时蔫了,他瘫坐在椅子里,将那张纸条揉成团,燃成了灰烬。想他许益丰才高八斗,志向高远,怎么可能真心跟弥勒教合作呢,可没有办法,弥勒教有的是手段控制一个人。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许益丰就艰难地点了点头,“教主,属下会按你的吩咐做事的,也望教主言而有信,放过许某家人。” “放心便好,本座言而有信,你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对本座有什么威胁,自无必要杀他们,到时只要解了他们的毒就好。当然,这要看你许公子如何做了,许公子做得好,本座也做得好,不是吗?”黑袍人阴阴的笑着,此时这张虚假的面孔变得狰狞可怖,让人看得几欲呕吐。 一会儿后,黑袍人离开了,当然对于那些情报处好手来说,离开的只是阿财罢了。可惜,真正的阿财什么都不知道,此时正埋头大睡呢。 悄悄离开府宅,黑袍人回到了自己的宅院里,此时叶城歌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黑袍人回来,叶城歌赶紧给递上了一杯热茶。其实,叶城歌一直抱着一个疑惑的,那就是为什么教主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湘辰郡主,就算郡主和铁某人的关系破裂了,又有什么用? 见叶城歌没有离开,黑袍人便不咸不淡的问道,“叶堂主,你可是有疑惑?” “不敢瞒教主,属下确实不解,为何如此针对郡主?这样做,对我弥勒教大业又有何好处?”叶城歌心中的疑惑,恐怕很多人都有。 黑袍人轻轻摇了摇头,蠢夫就是蠢夫,这些人真的了解湘辰郡主么? 在旁人眼中,湘辰郡主是个纯洁善良的女人,她的美超脱尘世,她的性情温婉动人,在这个满是尔虞我诈的世界里,湘辰郡主就像一个另类,因为她与世无争,甚至好的让人无法理解。可是黑袍人,看到的不只是朱紫嫣的善良和美丽,从以前种种事情上,他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呵呵,恐怕就连朱紫嫣乃至铁墨,都不知道真正的湘辰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这看似软弱温顺的少女,实际上有着一种看不到的刚强,只不过这种刚强隐藏的很深很深,就连朱紫嫣自己也感觉不到罢了。 黑袍人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而实际上好处大大的有,朱紫嫣身份非常特殊,她的身份极为敏感,作用可是无限大的。 八月十九,铁墨正在房间里练着毛笔字,铁督师一直以来写字都不怎么样,如今有萧如雪这位书法名家在,倒是个学习的好机会。萧如雪很认真,拿出私塾先生的架势,逼着铁督师写上十篇文章,有道是熟能生巧嘛。铁墨那个郁闷就别提了,练习书法,比被人刺上两刀还难受,萧如雪也真是的,这么较真干嘛? 如今铁督师就梦想着有人能来解救他,哪怕说督师府外有打架的,那也是个离开的理由嘛。也许是呐喊感动了上天吧,只见沙雕低着头往屋里走,他看上去匆匆忙忙的,铁墨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是出事儿了吧。 铁墨猜的一点没错,确实出事了,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宫里发生了一件事儿。不知怎地,许益丰去了皇宫,由于从一开始并没有限制许益丰,所以情报处的人眼睁睁看着许益丰去了皇宫。许益丰去皇宫,依旧像往日一样去了御花园。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朱紫嫣趴在栏杆上,撒着鱼饵,看水中各种金鱼游来游去,多日来堵着的心也疏通了不少。一身洁白褙子纱衫,朱紫嫣就像一个超脱尘世的仙子,只是精致的额头上,总是泛着一丝忧愁,让一切显得不再那么完美。 咚咚咚,脚步声响起,微微回头,见是许益丰来了,她淡淡的幽声道,“许先生,今个有些乏了,就不学琴了,好么?” 许益丰倒是没有拒绝,点点头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他眉头紧锁,表情很不自然。朱紫嫣看出许益丰像是有话要说了,她挥挥手,轻声道,“你们先退下吧,要人伺候,我自会出声的。” 宫女太监们哪里敢说个不字,微微福了一礼,全都退到了远处,觉得不会有人听到了,朱紫嫣才摆正脸色,无比平静道,“许先生,现在可以说了。” “郡主...许某....”许益丰咬着牙关,眉头挤在一起,说不出的愁苦,还带着点恐惧,渐渐地,平复一点后,他重重的拱了拱手,随后低声道,“郡主,许某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无论铁督师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他....没安好心....” “嗯?”朱紫嫣甚是莫名,许益丰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朱紫嫣小脸冰冷,死死地盯着许益丰,她的事情,绝不容许益丰管的。此时朱紫嫣已经非常不高兴了,因为她认为许益丰是来挑拨关系的,“许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许益丰惨然一笑,那笑容夹杂了苦涩与绝望,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却笑得让人心疼,这是什么样的笑容呢?其实许益丰所有的笑容都是送给自己的,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教主一定要让他许某人去死了,因为一个活人,是无法让郡主彻底恨上铁墨的。 朱紫嫣等待着许益丰的回答,可惜她等来的不是回话,只见许益丰惨然一笑突然身子一晃,手抚胸口慢慢软了下去,很快,一丝心血从嘴角溢出,嘴唇也变得乌青乌青的。朱紫嫣不懂医术,可她也知道许益丰中了剧毒。顾不上再去责备许益丰,跑过去扶起他,美眸之中闪过一丝慌乱,泪水也在眼眶中打着转。 对许益丰,一直都怀着一颗敬仰之心,因为许益丰才华横溢,无所不精,“许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坚持一下,我这就让他们之后御医...” “别”许益丰艰难地抬起手,嘴角依旧挂着笑,不过眼前的笑柔和了许多。许益丰确实很高兴,因为可以看得出来,郡主是真心关心他的,可眼下做的事,又着实要害苦郡主。 许益丰突然想立刻就死去,因为多活一刻,他就多受一份煎熬,一边是深爱着的女人,一边是亲族几十条人命,他不想做抉择,却又不得不做出选择。哎,不管做什么,郡主今后依旧能好好活着,可要是不按照教主说的做,家人就一定会死。 “郡主,莫要浪费时间了...你听我...我说,昨夜督师将许某带到了督师府,郡主,你要相信我,督师绝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好,呵呵....他让许某好生看着你,可...许某哪里能害了郡主?今日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将一切告诉郡主,只愿郡主好好活下去....断肠散....断肠人天涯无路,幽冥鬼八方是岸...郡主....好好活着....没一个好人....这世道...谁又是真心?” 一席话说完,许益丰突然痛苦的抽搐了起来,他紧紧捂着小腹,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许益丰就没了动静,他蜷缩着身子,就像一个大虾米。许益丰死了,死于天下奇毒断肠散,本来许益丰可以活下去的,他只要今日去督师府跪在铁督师面前,他就能活着,可为了湘辰郡主朱紫嫣,他放弃了解药。 朱紫嫣呆呆的蹲在地上,小嘴微张,精致的小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愁苦。她的耳畔还回响着许益丰临死前的话,铁墨要人盯着她,呵呵,盯着?如果是简单的看护,许益丰需要死么?这一刻,朱紫嫣的内心落进了一块寒冰,她冰冻了自己也冰冻了别人。 跪在地上,朱紫嫣用力抱着许益丰的尸身,人刚刚死去,还有余温。抱着一个死人,曾经纯真善良甚至有点柔弱的湘辰郡主没有哭,她翘嘴粉唇,满是讥笑,恐怕没人能猜到此时湘辰郡主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世道,所有的人都盯着权力,他们为了权力似乎什么都肯做。 此时的湘辰郡主变了,仇恨的火焰释放了另一个灵魂。人其实都是如此,当你所有的信仰都崩塌后,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什么也不再相信。 此时远处的宫女太监们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赶紧跑过来,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两道冰冷的目光。这些宫女太监们跑着跑着,竟然不约而同的守住了脚步,这到底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本来一双醉人的美目,可此时却锋利如刀,让人如坠冰窖。嘶,这还是那个柔和美丽的湘辰郡主么,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滚,听见了吗?”冷冷的一句话,随后就看到宫女太监们一哄而散,他们仿佛是在逃命。真的没有理由的,郡主柔柔弱弱的,能杀人么?可他们就是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滚的话,真的会死,现在的郡主就是一个恶魔,披着美丽外衣的恶魔。 督师府里,铁墨呆呆的坐在椅子里,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他一直一言不发,府里许多女人,也没人敢打扰铁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对这个优秀的男人是多么沉重的打击。谁能想到,一切都是弥勒教的计谋,那个状元公许益丰只是一颗随时都可以牺牲的棋子,怪铁墨么?真的不能全怪他,谁能想到朱紫嫣会变成这样? 铁墨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每当想起许益丰的死,他就想狠狠的扇自己两巴掌。黑袍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如此了解朱紫嫣?其实朱紫嫣性子如何,早就有迹象的,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罢了。 啪,铁墨重重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蠢啊,怎么就这么蠢,铁墨想杀人,如果再见到黑袍人,一定要他生不如死,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朱紫嫣? 第二天,吃了点东西,铁墨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督师府,不管怎样,他都要去见见朱紫嫣的。气氛有点诡异,因为未来的驸马爷又挂了,而且还死于同一人之手,许多人都在谣传,其实是铁督师看上了郡主,只是碍于明面的事情不能霸占郡主,就用了如此卑劣手段,总之,郡主不能找男人,找一个,铁督师就杀一个。当然,此等谣言,信者很少。不过有一个谣言非常可信,说是铁督师交好郡主,就是想借郡主身份缓和与朱家的关系,好为将来做准备。 第914章 郡主被劫了 第914章郡主被劫了 才多长时间,谣言满天飞,铁墨可没心思管这些破事,一个朱紫嫣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许益丰刚刚死去,郡主朱紫嫣却如往常一般在凉亭里弹着琴,郡主嘴角一直挂着点笑容,可这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铁墨远远看着朱紫嫣,心中没来由的一痛,朱紫嫣果然变了,今日她抹了淡淡的唇彩,秀发上多了一根金色孔雀钗,谁人淡妆抹,孔雀飞凤凰。 美丽的朱紫嫣,依旧楚楚动人,她就是天地间孕育的冰晶雪莲花,本该圣洁开放的,可现在,莲花瓣上印了几分嫣红。望向西方,秋风不远,一抹残阳如血,就像那《广陵散》,压抑激荡仇恨,复杂的人生,看不清道不明。 “朱紫嫣,别弹了,你说过不喜欢《广陵散》的,别弹了....”说到后来,铁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提高了声调。 听到那近乎愤怒的吼声,朱紫嫣笑容更盛了,她停了手,回过头,留给人一个时间最美的笑容,这笑容,如牡丹盛开,冠盖京华。 “督师,你来的可真巧,本郡主也正想去找你呢,过段时间京城河畔有金秋诗会,咱们去瞧瞧吧!” 铁墨神色冰冷,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朱紫嫣,幽声道,“朱紫嫣,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有气,发出来就好了。何必这样,你知道你这样很膈应人么?” “嗯哼?”朱紫嫣歪着小脸,好像万分不解,“督师说什么呢,只是一次诗会而已,去瞧瞧又何妨?” 当然,朱紫嫣心里还补充了一些话,担心?谁担心了? “朱紫嫣,你给本督师清醒点,不管许益丰说了什么,你千万不要....”铁墨还想再说下去,朱紫嫣已经伸手摇了摇,“铁督师,莫再说了,许益丰说什么,本郡主才不信哩,金秋诗会,督师可要去哦。” 铁墨一字不答,摇摇头转身便走,弥勒教,哼哼,看来这群藏头露尾的狗东西必须好好敲打敲打了。 铁墨径直离开了皇宫,他没有去张嫣那里坐一坐,此时,他只想冷静一下,因为朱紫嫣的事儿,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今日穿着一身便装,铁墨没有回督师府也没有去清河街,而是沿着北大街来到了西边。虽然西街离着清河街不远,可这里繁华程度连清河街十分之一也比不了。 西街是不繁华,可西街有一处独特的地方,就是西山铁马岭,铁马岭上满是鸡冠花,所以总会有豪客去铁马岭饮酒。铁马岭上,不似文人墨客的优雅,却似西北刀客的狂野,在这里喝酒,人不醉,不下山。 一坛美酒,两斤熟肉,铁墨独自坐在一个地方,被一片鸡冠花包围,这里有花香,也有浓浓的泥土气息。躺在花圃里,任由泥土粘在华贵的锦袍上,耳边有狂人高歌,唱的是塞边曲。 龙蛇演义天海阔,牛羊奔腾入沸锅。嘿嘿,人生头一次败得如此惨烈,曾经自负,自傲,这一次败得彻彻底底。黑袍人,果然不简单啊,这辈子能碰上一个如此对手,是幸运还是不幸? 铁墨独卧铁马岭,他想醉却醉不了,而就在此时,离着铁马岭不远处,也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铁墨不高兴,朱紫嫣没来由的高兴,为什么高兴?呵呵,需要理由么?这个可恶的混蛋,也有被人当猴耍的一天。知道铁墨去了铁马岭,朱紫嫣穿着一身男儿装,手拿折扇一步三摇的朝铁马岭走去。已经是傍晚了,朱紫嫣却当做艳阳高照,因为傍晚的残阳也挡不住美丽的心情。 湘辰郡主要往铁马岭跑,一帮子襄王府侍卫只能紧紧跟着,要是郡主出点事,殿下还不把在场的人活剥了?临近铁马岭的时候,朱紫嫣加快了脚步,一帮子侍卫一脸苦笑,他们可生怕突然冒出一帮子人对郡主下手。不过世事就是如此玄妙,你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刚刚上铁马岭斜刺里杀出一票人,这些人头裹黑带,面蒙黑巾,几乎是二话不说,就朝着朱紫嫣围拢过去。一时间,朱紫嫣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如铁墨所言,弥勒教要对她朱紫嫣动手了? “快,保护郡主”二十多名侍卫一拥而上,将朱紫嫣护在中间,可那些黑衣人里边有一手持虎爪刀的人,出手甚是狠辣,转眼间几名侍卫就遭了秧。这持虎爪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城歌,他今日奉命而来,就要掳走朱紫嫣,至于后边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襄王府侍卫不可谓不强,可他们面对十几名江湖好手,终究是差的太远了,转眼间十几名侍卫死伤殆尽,只剩下侍卫统领毛运镖还在坚持着,可现在毛运镖也是身受重伤,虽然朱紫嫣也会几手功夫,可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顶用? 朱紫嫣不是蠢货,她很清楚,再这么下去,都得栽在这里,所以她一推毛运镖,急声道,“毛统领,快上山,快呀...” 毛运镖瞬间就明白了朱紫嫣的意思,如今能救郡主的,只有在铁马岭饮酒狂歌的铁督师了。于是,毛运镖重重的点了点头,逼开一人,直接从小路上跑了上去。弥勒教要的是朱紫嫣,自然不会对毛运镖穷追不舍,不过,铁墨会救朱紫嫣么?又能救得了她么? 此时,铁墨正在铁马岭上微醉,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挫败感了。其实说起来,铁墨也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可以置万物于身外的神,哪怕是庙里的和尚,恐怕也做不到万物皆空吧。朱紫嫣变了,心疼是肯定的,可最为无法接受的,是自己败得如此彻底,第一次,被人耍的团团转。 铁督师一直闷着,沙雕也不好受,这次出了如此大疏漏,他沙某人是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因为自从离开督师府,就是情报处的人马负责盯防的。当夜许益丰回到家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许益丰不可能如此快想出这般毒计的。沙雕问过当夜负责盯梢的人,那夜许益丰除了见过老仆人阿财外,一直闭门不出。 铁墨躲在铁马岭上喝闷酒,沙雕识趣的没有跟着,只是领着十几名侍卫守在铁马岭东边的山坡上。此时督师需要安静一下,如果督师不能尽快从这次失败中走出来,对秦王府势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酉时中,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天边依旧带着点霞彩。一阵沙沙的摩擦声响起,还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看似微醉的铁墨立刻警醒起来,双目一抖,右手暗中蓄力。 果然有个人从鸡冠花花丛中跑出来,这人衣衫褴褛活像个乞丐,就连脸上也是血迹斑斑,铁墨认识这个人,不正是襄王府侍卫统领毛运镖么? 看到躺在草地上翻白眼的铁墨,毛运镖差点没哭出声来,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督师了,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他向前两步,急吼吼的颤声道,“督师,求你了,快快出手相帮,我家郡主有难了,就刚刚,有一群弥勒教杀手突然冒出来,掳走了郡主。” “嗯?”铁墨本来见是襄王府的人,就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毛运镖受伤不轻,八成是碰上硬茬子了。可一听说是朱紫嫣出事儿,又是弥勒教的人出马,铁墨顿时坐起了身。他可不是忙着要救朱紫嫣,而是心中有很多疑问而已,朱紫嫣好好地不在城里待着,跑铁马岭做什么?铁马岭可是狂放之地,别说是朱紫嫣了,就是普通的文人墨客都不屑来这种粗狂之地的,眼下傍晚了,朱紫嫣难不成脑袋抽风,要跑这里来看鸡冠花? 抬头看着毛运镖,眼神十分锐利,“毛统领,你没有开玩笑?这天都快黑了,你家郡主又抽什么风,往铁马岭跑?” 听铁墨如此不太信任的问话,毛运镖的脸有点苦,看上去又是尴尬,又是着急。开什么玩笑,难道实话实说?郡主一听说铁督师心情糟糕,当时就高兴地大笑三声,还要找铁督师庆贺一下。把实话说了,铁督师会是什么反应,某人的痛苦就是湘辰郡主的快乐与幸福。撒个慌吧,毛运镖又不知道如何撒,主要是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临时编纂个,如何能瞒得过英明睿智的铁督师? 犹豫了一下,毛运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再怎么样,铁督师也不会见死不救吧,拱拱手,严肃认真道,“督师,我家郡主是听闻你跑到这里喝闷酒,心中焦虑,想找督师说些话,谁曾想....这刚到铁马岭附近,就遭到了埋伏...还王督师看在与郡主相熟的关系上,务必就我家郡主一下。” 毛运镖还算诚实,当然也很聪明,他把前因后果说了说,可又省略了许多,如此听起来,就好像湘辰郡主一片好心,要来安慰下铁督师似的。铁墨是什么人,稍一琢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嘴角一翘,不无挖苦的冷笑道,“焦虑?恐怕你家郡主是专程来看笑话的吧,毛统领,你觉得本督师为什么一定要帮你救郡主呢?” 铁墨看上去不慌不忙的,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铁墨不忙,毛运镖可是急得不行,郡主要是出了事,铁督师不会受什么影响,但他毛某人以及一家子亲属都得遭殃。心中焦急,不知怎地,也许是急中生智吧,毛运镖一低身,悲声道,“督师,那些人可是弥勒教派来的,他们刚刚害了郡主,难道你真的要轻易放过他们么?” 不得不说毛运镖这句话刺中了铁墨的痛处,铁墨眼下最恨的就是黑袍人,正愁没机会找到弥勒教呢。其实也不完全是被毛运镖刺激到,铁墨本身就没打算放过弥勒教,能不能救朱紫嫣还未知,但绝不能放过这些藏头露尾的小人。伸手拍了拍毛运镖的肩头,似笑非笑道,“很好,毛统领头脑不错嘛,刚刚什么地方出的事情?” “回督师,就在刚刚道铁马岭东边山道的时候”毛运镖心里一喜,不过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算计铁督师,呵呵,督师没当场宰了他就算好的了。 铁墨眉头皱起,东边?自己就守着鸡冠花花丛,此地位于西侧山道口子上,沙雕一伙人应该在稍微北边的地方,也就是说,那些弥勒教的人劫了朱紫嫣之后要么向东要么向南。向东,看似离着京城很近,很容易潜藏进诺大的京城,可铁墨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因为弥勒教可并非蠢货集中营,京城是大,可耐不住朝廷势力庞大。朱紫嫣是谁,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而且再过十几天就要跟太子成婚了,捅了这么大马蜂窝,朝廷还不得把京城给翻个遍,所以看似京城很大,实则是最危险的地方。 东边不去,西边和北边也不可能去,至少去北边,以沙雕和一帮子侍卫的能耐,不可能到现在都没什么东京的,如此一想,这帮子人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南边了。 铁马岭之南是鸢尾谷,谷中并无人家,由于四处丛林密布,所以成了最佳的隐藏地点。想好去哪里后,铁墨一指北边,面色平淡道,“去北边山坡通知沙雕等人,让他们去鸢尾谷!” 说完话,只见一阵凉风划过,接着毛运镖张着嘴巴,差点惊叫出声,铁督师好快的身法,怪不得供奉司也奈何不得他,有如此身手天下何处去不得?毛运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可真够险的,算计铁督师,什么时候自己冒出这么大胆子,怀着忐忑的心,捂着伤口匆匆忙忙的朝北边山坡跑去,铁督师孤身去了鸢尾谷,要是不早点通知沙将军,要是督师出点事,估计沙将军自杀之前,会先把他毛某人剁成肉酱。 沙雕一直在山坡上等着的,当毛运镖匆忙而来,将之前的说完后,沙雕脸色一寒,直接给了毛运镖一巴掌,这一巴掌又快又狠,把本来就受伤不轻的毛运镖直接扇了个头晕脑胀。 第915章 鸢尾谷春风起 第915章鸢尾谷春风起 沙雕知道,这次督师有点冲动了,说是救人,倒不如说是急着找弥勒教报仇,哼哼,这个毛运镖,还真是有点小心思,“姓毛的,刚刚的事儿沙某以后再跟你算账,六子,你回趟都督府,速调援兵去鸢尾谷,其他人与沙某去追督师!” 沙雕领着人飞速离开,毛运镖心里暗自叫苦,就知道沙雕这人心黑手辣。 以前蓝阔还活着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供奉司最狠的人是蓝阔,可毛运镖却知道,真论心肠毒辣,杀伐决断,还是这位不出彩的唐供奉,哎,但愿督师别出事儿,否则他沙某人岂不成世上最悲剧的倒霉蛋了? 鸢尾谷离着铁马岭并不远,翻过一个山头便是了,只不过此处与铁马岭不同,树木葱郁,覆盖四周,中间一处山谷,长满了鸢尾花,这便是鸢尾谷的由来了。成片的紫色鸢尾花,中间有这一条狭长的小道,道路静谧而幽静,长的看不到终点,淡淡的花香里,仿佛踏在一条通往天国的道路。 紫色鸢尾花,几分吉祥,几分纯真,可往往它代表了逝者的追忆。如今没人喜欢鸢尾花,因为鸢尾花的吉祥来自后世,大明朝的人把鸢尾花当成了死神之物,象征着霉运,鲜花虽美,却无人欣赏。因为充满霉运的鸢尾花,所以没人愿意来这里,铁墨低头走着,他走得很慢,左右凝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虽然弥勒教的人已经极力掩饰行踪了,可铁墨还是发现了一点线索 。通过一些新折断的的草叶可以看出,应该刚刚有人经过的,外边风不小,可鸢尾谷由于四处被山坡阻挡,很少有风的。顺着踪迹,铁墨越走眉头越是凝聚,因为走着走着,眼前已经没了路,这是怎么回事儿? 很快,铁墨走到鸢尾谷东边的山坡下,此处鸢尾花已经绝迹,只是生长着一些荆棘青草,有点不对劲儿,怕是被人误导了。没有办法,又返回远处,这次铁墨径直朝前走,一处向南,一直来到花丛小路重点,在靠近鸢尾谷南边山坡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点人为地踪迹,耳中还听到轻轻地斥责声。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行人从鸢尾花中站起身,一个黑衣人还淡淡的冷笑道,“郡主,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指望铁墨来救你么?呵呵,咱们这位铁督师早就被吸引到别处去了,想来是没法来救你了。” 朱紫嫣虽然双手被缚,脸上却不见半点惊慌,“呵呵,你们也太自信了,铁某人虽然不怎么样,可头脑还是很清楚地,会上你们的当?本郡主要是你们,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当赶紧藏起来才是。” “那又如何?郡主现在在我等手中,谅那铁某人也不敢乱来的。”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本郡主与那铁某人关系可不怎么样,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朱紫嫣说话时,一双美目暗中扫视四周,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嗔怒,那混蛋铁墨平时聪明似鬼,这次不会真上了弥勒教的恶当吧?瞧朱紫嫣这样子,铁墨也不急着动手了,反正朱紫嫣一时间也没什么危险,既然晓得了弥勒教的行踪,何不玩把大的,一定要让弥勒教知道疼才行。 叶城歌眉头紧锁,他伸手想要去推朱紫嫣,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赶紧收回了手,似乎很怕朱紫嫣似的。铁墨有些莫名,这是怎么回事儿?可叶城歌接下来的反应更让人捉摸不定,只见他双目圆瞪,不无威胁道,“失望不失望,郡主说了不算,还请郡主继续往前走吧。” 叶城歌赶着朱紫嫣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穿过鸢尾谷,就看到杉树林中竟然有一座小木屋,看样子,小木屋应该是刚刚建造的。铁墨一路跟随,可脑海里一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毕竟叶城歌的表现才过反常了,可想了许久,就是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朱紫嫣被押进了小木屋,而叶城歌与几个黑衣人说了些什么后,便匆匆离开。离得并不是太远,有些话铁墨还是听清楚了,好像弥勒教还有什么计划正在进行中。 吩咐完几名手下,叶城歌返回屋中,铁墨悄无声息的绕到木屋右侧,瞬间出手放倒右侧屋外的两名黑衣人。耳朵贴在木壁上,可以清楚地听到房中二人的对话。 “郡主,得罪了,今日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问问,玉玺放在了什么地方。当然郡主可以选择不回答,可意义真的不是太大,你拼死护着传国玉玺又有什么用?如今大明朝的情况,,襄王府抱着玉玺也没什么大用处,你们觉得当今皇帝会让襄王一脉继承皇位?倒不如交给我弥勒教。某家保证,只要郡主肯合作,我家教主定让襄王一脉更上一层楼,再不受燕王族人欺凌。” 朱紫嫣轻笑两声,不无讥讽道,“你们搞错了,什么传国玉玺?本郡主实在不知,既然弥勒教对玉玺如此有把握,自己找出来不就好了?” “郡主又何必出言哄骗,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我家教主又岂会令人紧盯郡主好几年?据我等所知,五年前老王爷就将玉玺交给郡主保管了,此事儿,瞒得了别人,需瞒不过我弥勒教的!” 在屋外,铁墨听得非常认真,果然是因为传国玉玺,弥勒教为了绑走朱紫嫣,耐心也真够足的,朱紫嫣也是犯傻,匆匆去铁马岭,白白给了弥勒教一个机会。 “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如此大事,何人告知?”朱紫嫣大为惊异,似乎很是恐惧,毕竟如此大的秘密被人知道,就意味着襄王府一定有内奸,如何不怕?当然所表现出来的惊慌是真是假,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毕竟朱紫嫣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最有好处,此时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玉玺,都得说有,因为只要弥勒教的人还没得到传国玉玺看,就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天色暗下来,屋中除了呼吸声,也没了争论的声音。铁墨已经不想等了,看来今天是不会钓到大鱼了。戌时初,趁着守卫松懈,铁墨悍然出手,连续个杀了几名黑衣人,连杀几人,不可能没有动静的,叶城歌反应够快,当铁墨暗中下手的时候,他匆忙朝左边一跃,才堪堪躲过。 接着月光,看清铁墨的脸后,叶城歌吓得狂退几步,他根本没有交手的心思,直接朝北跃去,不多时隐藏在密林之中,铁墨记挂着朱紫嫣,也没心思去追,朝北跑,估计跑不了的,沙雕又不是傻子,会不派人堵住鸢尾谷各个路口么? 迈步走向小木屋,靠近后,铁墨纳闷了,只听屋内一阵哼哼声,听上去好像朱紫嫣正在做什么事儿,舒服的不得了呢。见鬼了,这娘们在搞什么鬼,难道屋里还藏了个百合花,两个女人正在抓抓摸摸,图个爽快? 推开木门,一股异香扑入鼻中,这种香不是女子幽香,更不是鸢尾花的味道,像是芙蓉香,又带着点刺鼻的焦味儿。味道入鼻,铁墨本能的感觉到不妙,暗自运功看看是不是有中毒迹象,可这一运功,就觉得一股灼烧感从小腹涌起。铁墨可是风流之人,一生混迹花丛,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要命,竟然中了春.药,春.药不是毒,所以铁墨哪怕有神功护体,也没什么用。 耳中那种勾人的哼哼声更加清晰,放眼望去,屋中木板床上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那女人赤着竟直圆润的双足,一只绣花鞋搭在床边,纤纤玉手抚着小腹,冷艳的脸上阵阵红润。这是朱紫嫣?曾经的皇室冷美人变得狂热如火,眼中迸发出一股融化万物的欲望,看到门口的男人,香舌舔了舔嘴角,像个疯子一样扑了上来,美眸喷火,温润的小嘴吐着迷人的热气,“快,恶人,我要...嗯哼....快....快烧死了....” 铁墨从来不是个正人君子,哪怕是身体没问题,也不一定能抵住朱紫嫣这份魅惑。 想什么?什么都不用想,也想不了,左手一挥,房门砰的一声紧闭上,搀住朱紫嫣腋下,稍一用力,抱起美人。这冷艳的冰美人,哪还有半点高贵文静,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撕扯着铁墨的锦袍,此时她已经失去了理智。而铁墨呢?就算有着几分理智,也不想拒绝这份美妙的馅饼。 这个夜有着鲜血和杀戮,这个夜有这美妙与激情.... 叶城歌逃了,可又没能逃脱,最终栽在了沙雕手上。沙雕本来想活捉叶城歌的,可叶城歌也绝非庸手,与沙雕和十几名侍卫恶斗一阵,在自知逃生无望的情况下一掌劈碎了自己的天灵盖。如果一个高手想着逃命,也许能捉住他,可要是一个高手想着自杀,那谁也阻挡不了。 沙雕是郁闷的,不过来不及感慨,顺着叶城歌逃来的踪迹找到了那座林中小木屋。当靠近木屋几丈距离时,沙雕果断让众人停住脚步,紧守四周。 木屋外沙雕指挥着人收拾着周围的尸体,大约亥时初,周定山也领着一群侍卫赶到了鸢尾谷。周定山并不知道实情如何,所以非常匆忙,生怕督师出什么事情。虽然夫人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可自从三菱渡口的事情发生后,周定山对这些随时可能到来的暗杀心有余悸。 一直以来督师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按他的话说,如果能玩群战,绝不玩单挑,可这次督师所作所为完全是莽夫行为。 “沙将军,你不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么?周某来时观察过周围的情况,此处虽然隐秘,但弥勒教派来的人手是不是少了些?还有督师,他甘冒大险,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定山的疑惑也是沙雕的疑惑,按照常理,督师完全可以稍微等一等,待他沙某人领着侍卫们跟上后再来鸢尾谷的。沙雕可不认为铁墨是个莽撞之人,刚刚在郡主那边吃了弥勒教一个大亏,督师能不小心谨慎么?他既然如此做了,定然有他的道理。沙雕能想到一点,但又不是太完整,回忆起刚刚木屋里响起的醉人声,心中一阵瞎寻思,难道督师是冲着湘辰郡主来的?好像也不是太对,亦或者说,他早就知道此次追来不会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这怎么可能?几乎眨眼间,沙雕就甩掉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这个念头太过疯狂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说督师确定弥勒教不会伤害郡主,那么....弥勒教和郡主是什么关系? 木屋里,铁墨陷入了沉思中。从一开始,铁墨就觉得铁马岭一事甚是蹊跷,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不想被毛运镖看出什么罢了,毕竟毛运镖可是襄王府的人。来到这鸢尾谷,虽然说历尽波折,但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艰难,甚至可以说一点过分的顺利了。 朱紫嫣,你到底是谁?是不是真的跟弥勒教有什么瓜葛?铁墨一直想弄清楚这件事情,可一直都没机会,这次反而是个试探朱紫嫣的好机会。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好像除了有点顺利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想着想着,莫名的眉头一跳,之前那人将朱紫嫣押出鸢尾花花丛的时候,有一刻是非常不正常的,他本来可以筛住朱紫嫣的手腕的,可不知什么原因,又缩了回去,好像非常怕似的。 看着眼前醉人的娇颜,铁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朱紫嫣啊朱紫嫣,你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此刻,铁墨心中有些怕的,如果朱紫嫣真是弥勒教幕后主使,那这一切就太可怕了,襄王府一脉潜在的力量谁能说得清? 第916章 世事艰难 第916章世事艰难 半个时辰后,身下一动,朱紫嫣慢慢睁开了湿润的美目,稍微撑了下身子,就疼得哼了一声,接着就趴在了男人身上。她的脑袋里昏沉沉的,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是模模糊糊的,可有件事情她是非常清楚的,这清白身子毁了。 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熟悉而又可恶的笑脸,铁墨,这个王八蛋,难道上辈子欠他的么,被他这般欺凌,最后连身子也没保住,不知为何,心中有种杀人的冲动,秀眉一蹙,根本忘记了羞耻,微微撑着身子,右手抬起,狠狠地朝着男人的脸上抽去。 铁墨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了柔嫩的手腕,接着用了点力,将这个让人发狂的美人楼在怀中,“紫嫣,你莫要冲动,这次本督师可是受害者,一直都是你主动的,不信,本督师对天发誓!” 铁督师信誓旦旦,朱紫嫣根本不会听,张开樱桃小嘴,朝着铁墨胸口咬去,这一口,咬的肉皮外翻,当嘴中有一丝腥味,方才松口。深深地望了铁墨一言,朱紫嫣一言不发,独自下了榻,原本华贵的锦袍散乱在地上,一具完美妖娆的娇躯毫无保留的绽放着,朱紫嫣好像一点都知羞耻,来到地上,脚稍微用力,差点没疼的栽倒在地。 之前的种种疯狂,几乎是不要命的,对于朱紫嫣这个初次破瓜的女人来说,无异于遭受了一次重伤。疼,真的好疼,看着朱紫嫣手捂着小腹,眉头挤在一起,泪水打晃,铁墨也是心中不忍,下榻想去扶着一下,哪曾想朱紫嫣就像疯子一般,一推铁墨的胳膊,凄厉的叱道,“滚,铁墨,你给我滚....” 将衣服草草的裹在身上,朱紫嫣靠在冰冷的木板墙上喘着粗气,当觉得舒服一点了,她伸手去拉屋门。看着朱紫嫣这一番动作,铁墨心头发冷,忍不住轻喝道,“朱紫嫣,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肯跟着我么?” “铁墨,你别以为得到了本郡主的身子,就什么都得到了。那天,我就说过,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当然,只要你收拢你的野心,本郡主依旧可以跟你回晋北。” 朱紫嫣虽然语气森冷,可听得出,她的话再不像以前那样倔傲,甚至带着点哀求的意思。她不敢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她的泪就会落下来,也许下一刻就会忍不住扑在这个男人怀中,从此不管不顾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看着朱紫嫣略显孤独的背影,有那么一刻,铁墨冲动的想点一点头。可,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些事情不做也得做,自己如果放弃了,身后跟着的晋北党那么多人又能活下来几个?满桂、黑云龙、周定山、耿仲明这些人全都会成为政治倾轧下的牺牲品。自己如果不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大明朝不一样也要消亡? 而且,还有一个天大的疑惑没有解开,襄王一脉和弥勒教到底有没有关系? “紫嫣,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襄王一脉归顺都督府,你的一切,本督师替你扛下来。别再撑着了,难道,你就不想为自己族人挣一分好前程么?” 听着铁墨的话,朱紫嫣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心一步步沉落,一直沉到冰冷的海洋里,这就是铁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所谓的千秋霸业。世间动人的女子不知凡几,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以当朱琏和苏樱婼的,逼迫,呵呵,一直在逼迫,既然如此,那就罢了,看以后到底是谁求谁。 “咯咯....咯咯...铁墨,你觉得你说的话可信么?不要忘了,我和陛下都姓朱....从今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你我互不干涉。哼哼,不过,你记住,早晚有一天,你会跪在本郡主面前的!” 说完这些,朱紫嫣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迈了出去,门开,一股凉风袭来,朱紫嫣脆弱的身子差点被风吹倒。没人是傻子,当朱紫嫣走出木屋,大家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朱紫嫣走起路来那般艰难,周定山走上去想要扶一下,却被朱紫嫣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滚,本郡主的身子岂是你们这些狗东西能碰的?” 朱紫嫣这句话分外毒辣,听上去是骂周定山,可实际上骂了整个都督府势力。铁墨挥挥手,示意众人不要为难朱紫嫣,走上去,轻声问道,“紫嫣,本督师最后问你一句,传国玉玺是不是真的在襄王府手中?” “咯咯,当然在,铁墨,你有兴趣么?”回过头,朱紫嫣脸上挂着醉人的笑,她努力的想要站直身子,却无法做到,嘴角翘起,淡淡道,“早就说过的,跪下来,求一求本郡主,本郡主高兴了,或许会把玉玺送给你的,再怎么说,你也是本郡主的男人嘛。” 朱紫嫣言辞凿凿,可铁墨心中的疑惑却尽去,朱紫嫣没有玉玺,一直都没有。可,为什么弥勒教又说朱紫嫣知道玉玺的事情呢?怪,非常的怪。 “紫嫣,你就这么恨本督师?这样也好,本督师的愧疚也少了许多”说罢,就看到朱紫嫣粉脸含煞,抬手啪的一声又给了铁墨一巴掌,朱紫嫣只是痴痴地笑着,转身捡起一根树棍,拄着那个木棍踉踉跄跄的朝山下走去。亥时末,山风凉爽,天空布满星辰,这美丽的银河,醉人的风景,朱紫嫣一个人孤单的走着,铁墨远远地跟在身后,虽然心中有着诸多疑惑,可终究是放不下朱紫嫣的,只能远远地跟随。 在这片鸢尾花的包围中,朱紫嫣哭了,豆大而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滑落,此时的她脆弱不堪,再不是那个为襄王府奔走南北的女强人。忘不了那漫云湖畔的恶人,忘不了阳谷县里啼笑皆非的纠缠,为什么痴痴缠缠,到最后却是这种结果?铁墨放不下一生追求,她朱紫嫣也放不下与生俱来的背负,如果有一个人退后一步,将是海阔天空。 可,谁也没有退,也不会退,与其说铁某人在步步紧逼,她朱紫嫣不也是同样在逼迫着铁墨么?到了这一刻,朱紫嫣后悔自己生在了襄王府,身子已经给了心仪的人,却依旧不能跟着他,这就是身为襄王府郡主的悲哀吧。真的,还不如她是一名普通女子,而那铁某人也还是浑浑噩噩的纨绔子弟。如 当来到鸢尾谷北部小路,毛运镖与一帮子襄王府亲卫也赶到了,当毛运镖看到郡主的样子后,本能的怔了怔。郡主的身子竟然被人占了,这....这可如何是好?朱紫嫣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冷冷的看了毛运镖一眼,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言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本郡主回去!” “喏!”毛运镖赶紧派人缠着朱紫嫣,这时,朱紫嫣方才回过头,朝着那茫茫黑暗高声怒吼起来,“铁墨,你这头畜生....畜生....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一声凄厉的嘶吼,在鸢尾谷中不断回荡着,回音阵阵,刺着铁墨的心。看着那满天星辰,铁墨一遍遍问着自己,难道真的变得冷血了么?亦或者自己真的做错了? 不久之后,周定山和沙雕来到了山坡上,听到身边有脚步声响起,铁墨声音低沉道,“从今天开始,盯紧襄王一脉,就是襄王府里有多少老鼠也给本督师查清楚。” 沙雕可是大吃一惊,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拱手道,“督师放心,从今日起,属下当亲自盯着襄王府,再不出一点差池。” “沙雕,本督师只有一个要求,盯紧了,一点差池都不能有!”铁墨需要小心,十万分的小心,因为他盯紧的可是襄王府,那可是老朱家延续百余年的皇族一脉,潜藏的势力绝对不是其他藩王能比的。如果真的确定襄王府与弥勒教有瓜葛,那襄王府一族就只能尽快抹去了,哪怕与朱由检暂时合作,也必须抹去。 风,一阵阵吹来,黑暗里,一眼望不到边,铁墨的心请无比沉重,不知怎地,突然间,真的不想知道弥勒教的秘密了,谁知道查到最后,伤的会不会是自己。 梦想很遥远,看似手可摘星辰,往往都是雾里看花,不切实际的空想。没有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只有仰望云端幕布的凄凉。 王府里,朱紫嫣回来后,就躺进了浴桶中,一直过了许久,朱紫嫣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客厅里,襄王一脸愤怒的坐在椅子里,他已经听了毛运镖的回报,可以确定,女儿的身子就是被铁墨占的,铁墨啊铁墨,真是个冷血屠夫,为了所谓的权力欲望,一步步紧逼。 柴瑟睡不下,遣散众人,独自来到那扇优雅的小门前,敲敲房门,“紫嫣,若是未睡,开下门,爹爹有些话要跟你说。” “爹爹,孩儿乏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朱紫嫣说是乏了,可哪有一点睡下的样子,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梳妆打扮,镜子里是一个有着天使面容,却又表情僵硬的女人,粉红的嘴唇,从来没有如此诱人过。如今已经子时,朱紫嫣却做着这种事,着实有些吓死人的意思。 襄王哪里放心的下,当即敲响房门,加了几分力,沉声道,“紫嫣,把门开开,难道你还要让爹把门砸开不成?”襄王这半威胁的话果然起了作用,没多久,就听嘎吱一声,房门从里边打开,看到脸上画着淡妆的女儿,襄王揪心的疼,“是铁墨对吗?紫嫣,你跟爹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想跟谁,你若真的记挂着他,爹爹就是舍了这条老命,豁上这一族荣辱,也把你送到督师府去。” 朱紫嫣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她会感动,可现在,只有冷笑,为了铁墨这般做,不值,真的不值,“爹爹,别多想了,孩儿就是死,也不会去督师府的。” 朱紫嫣镇定而清冷,襄王有些错愕的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离开小院后,襄王找来一把刀,将院中的紫檀木孔雀雕塑砍成了碎末。铁墨,这仇不报,如何为人?此时襄王目光灼灼,冷冷的望着西面,楚王世子,也不过是一头畜生。 几日后御花园,人声鼎沸中铁墨来到了西院假湖,只是未曾想湖边竟然还站着一个锦袍男子,看到此人,铁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多尔衮,这家伙也有闲情雅致跑到湖边看风景了?听到身后有响声传来,多尔衮回头看了看,见是铁墨到了,拱拱手笑道,“原来是铁督师,小王有礼了。” “哦,多贝勒啊,最近听说多贝勒正在筹划大事,要一统北国,成就天下霸业呢。哎,本督师也是时常担忧的很,多贝勒有所不知,最近本督师从西伯利亚养了一群狼,多贝勒今后外出观光时,可要提前知会一声,要是被狼群咬伤了,本督师可是会很伤心的!”铁督师说话夹枪带棒,态度可不怎么好。 多尔衮也没指望铁墨能说什么好话,哼哼,这铁某人就算知道又如何?还能阻挡他执掌大金国,一统天下的伟业么?幸亏赵佶不是铁墨啊,如果赵佶也有如此头脑,这联盟之事可就不好说了。 “嗯嗯,铁督师说的没错,以后本督师会小心点的。这北边啊,不比督师的晋北,林丹汗余孽还在横行,大金国也有叛逆,本台吉还得劳累一番才行!” 金国叛逆?林丹汗余孽?都说他铁某人脸皮厚,可眼下跟这位多尔衮比一比,什么都不是了。明明自个就是金国天字第一号反骨崽,还说别人是叛逆,那林丹汗余孽说的更有意思了,这是在说敏特势力呢。如今就剩下敏特的势力还算完整。果然是心黑脸皮厚,就这么几句话,连今后对瀚海草原动手的理由都找到了。 多尔衮很嚣张,他似乎根本没将皇太极放在眼里,他就这么有把握?更何况,全宁西边还残存着杜棱洪的势力呢。 第917章 御花园对面 第917章御花园对面 虽然杜棱洪只是苟延残喘,但也有着几万兵马呢,要是真铁了心冲出全宁,搞一搞大宁,估计也够多尔衮喝一壶的,“呵呵,多贝勒莫担忧,那杜棱洪待死的狗而已,要是没人喂狗粮,他离死不远了。” 瞧铁督师不怀好意的笑容,多尔衮心中就暗骂一声我靠,哼哼,恐怕你铁督师回去就给杜棱洪喂狗粮吧。被铁墨恶心了一把,多尔衮面上还算平淡,他耸耸肩头,无所谓道,“那倒谢谢督师宽慰了,一会儿,本台吉给督师介绍个朋友,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 “哦?那本督师真要见上一见了!”铁墨也没把多尔衮的话当回事,蹲在湖边拘了把水,“多贝勒,你怎么今天如此有闲情逸致呢?” 闻听铁墨相问,多尔衮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督师该听过一句话的,关关雎鸠,在水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这漫云湖,自然是因为湖中有仙子。” 真不要脸,就你完颜多贝勒那半吊子文采风流,也能称君子?不过听多尔衮话里的意思,好像漫云湖附近还有另一个女人?难道是朱紫嫣?据铁墨所知,这多尔衮早就盯上了朱紫嫣,要是处理不好,搞不好真让多尔衮联姻成功了。 巡视四周,果然找到了那个靓丽的身影,此时朱紫嫣一身华贵的白色宫纱,手里拎着一根柳枝,从小湖北边的花丛中走出。朱紫嫣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该去参加婚礼的么?见朱紫嫣走来,铁墨的眼色瞬间寒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多尔衮,阴森森道,“多尔衮,最好别跟本督师耍什么心机,要是伤了朱紫嫣,本督师一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见铁墨生气,多尔衮可是高兴得很,至于铁墨的威胁,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就算没有朱紫嫣,还不是照样要拼个你死我活? “铁督师,你这次可是错怪本台吉了,这可是郡主邀请本督师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郡主!”多尔衮信誓旦旦,脸上露出笑容,朝着远处的朱紫嫣挥了挥手。 铁墨不会多问,他知道多尔衮没有理由撒谎,不待多尔衮走上前,铁墨快步拦在朱紫嫣面前。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朱紫嫣眼中也闪过一丝讶然,显然她也没想到铁墨会这么早来艮岳园,“督师,你怎么也在?本郡主邀多贝勒前来,正要请教下女真词律的问题呢。” 朱紫嫣神色纯真,笑容柔和,谁也看不出什么问题,铁墨不会信这些鬼话的,他拉住朱紫嫣的手,直接朝漫云湖东边走去,“跟我走,你知道那多尔衮是什么人么,不管你想做什么,本督师由着你胡闹,但不准找多尔衮。” 朱紫嫣哪里拗得过铁墨,闷哼几声,还是被拽着走远。多尔衮心中怒火中烧,这铁某人屡屡坏他好事,当真是可恶至极,没有多想,多尔衮快步赶了上来,他拦在路中间,神色不善道,“铁督师,还请放开郡主,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嘴角上翘,鄙夷的看了多尔衮一眼,铁墨抬手指了指南边,“多尔衮,趁早滚开,记住,这里是京城,不是你的大金国,放聪明点,千万别惹怒本督师,真要是惹得本督师不耐烦了,本督师不介意帮帮皇太极的忙。” “你...”多尔衮睚眦欲裂,怒目而视,可迎着铁墨锐利的目光,那怒火很快就熄了下去。多尔衮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不莽撞,该忍的时候一定会忍,铁墨说的没错,这铁某人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要看大金国内乱纷争,因为大金国越乱,对他越有好处。狗咬狗,呵呵,话是难听了点,但也切合实际。哼哼,不过狗也会反过来把主人咬死的。 多尔衮让开了一条路,看上去是那么的干脆,朱紫嫣第一次感受到铁墨身上独有的霸气,原来对别人的时候,他可以这般霸道,就连一向骄狂跋扈的金国十三贝勒也不敢抵挡。 午时,乐声在御花园响起,乐声起,湘辰郡主朱紫嫣像一只花蝴蝶穿梭在繁杂的人群中。偌大繁华的京城,纨绔衙们离开一批还有一批。 金秋诗会,是近些年新一代纨绔们整出来的,说是诗会,其实就是贵族子弟的内部相亲大会,不少人邀请朱紫嫣也一同去金秋诗会,朱紫嫣也没有拒绝。应付着这些纨绔子弟们,终究是有些累的,第一次,朱紫嫣觉得原来美貌也可以成为一把锋利的武器。额头上细汗涔涔,遥遥望去,只见铁墨倚靠着一棵红枫树,看他眉头蹙起,不知有多少愁苦。不知为何,朱紫嫣心中十分快意,难道就真的如此恨铁墨,如此想看他遭殃么? 铁墨想要安静一下,当他不想让人烦的时候,也没人赶过来触霉头,不过多尔衮是个例外,他与朱由检见过礼后,端着一杯酒晃悠悠的走过来。当然,多尔衮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沃勒尔。对于沃勒尔的出现,铁墨并不觉得意外,沃勒尔想在辽阳府打开局面,重建势力,就一定会与阿敏起冲突。如今阿敏守着辽东一带,地域不算辽阔,真正的重中之重就是会宁府和辽阳府,而沃勒尔想对辽阳府下手,阿敏能乐意? 沃勒尔还是太弱小了,他要打开局面,就必须与多尔衮通力合作才行。铁墨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多尔衮和沃勒尔的合作只是为了眼下的利益而已,两个野心勃勃之人,会真的合作么,就像当初自己与多尔衮合谋大宁一样,相互利用一下罢了,等目的达到了,转过脸就会置对方于死地。嘿嘿,沃勒尔,赶紧成长起来吧,当有一天沃勒尔在多尔衮后边挖坑的时候,多尔衮会是什么反应呢? 迎着多尔衮,铁墨抿嘴一笑,“多贝勒,你刚刚所说的老熟人就是沃勒尔?呵呵,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沃勒尔,一向可好?” “谢督师挂怀,复胃口奇佳,又有多贝勒帮忙,做起事来也是顺利的很”沃勒尔和铁督师那可是老熟人了,于是三个人凑在一起相谈甚欢,可实际上却是各怀鬼胎,三人可都很不多另外两个人狗咬狗呢,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朱紫嫣一直留意着的,当沃勒尔出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相对陌生的男人,能与铁墨和多尔衮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会是个简单人物么?沃勒尔?记住这个名字了,朱紫嫣觉得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有用的,就看你如何用,想不想用了。 大约亥时,铁墨就以酒力不继离开了御花园,眼看着铁墨离开,朱紫嫣也失去了留下来的乐趣。回到宫里,朱紫嫣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因为烛火之下,站着一个人,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朱紫嫣并没有太多慌乱,“你是谁?” “呵呵,郡主应该听说过的,弥勒教,知道么?”那声音沙哑中带着点磁性,这人全身包裹在黑暗中,手上也带着一副特殊的黑手套。听上去,黑袍人像是在笑。 朱紫嫣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了会心一笑,“你就是那反贼弥勒教的教主?还真是胆大,竟然敢只身闯入皇宫,就不怕我招呼一声,将你困死在宫里?” “不,郡主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因为郡主是个聪明人。如此距离,本座有千百种方法擒住郡主,只要郡主在手,没人敢乱来的,而且,本座既然能进来,就一定出的去。” 黑袍人说的这些话,朱紫嫣是信的,如果不信,她早就高喊几声了。湘辰郡主的镇定,让黑袍人有些愕然,当初果然没有看错郡主,这女子内心是刚强可不似外边表现出来的那般。黑袍人纹丝不动,朱紫嫣也耐心的观察了下这个人,就是他让朝廷深深忌惮,如今看来,果然不是凡人呢。 “不知教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你我好像并不认识吧?”朱紫嫣眯着美目,一只手放在了身后,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她拉开门就能跑出去。 黑袍人也看出朱紫嫣暗地里的动作了,他不急不慢道,“郡主何必惊慌,今日前来只是想跟郡主说几句话而已。” “哦?那就直说吧,今日乏得很,说完也要休息的!”朱紫嫣有些淡淡的应对着,黑袍人也不觉得奇怪,如果朱紫嫣太过安泰,反倒让人小觑呢,“也不算大事吧,本座知道郡主的心事,其实啊,郡主不必有诸多烦忧的。本座一直信奉一句话,不管讨厌还是喜欢,重要的是将所有的事情掌控在手中。” 黑袍人果然如之前所言,留下一句话后就消失在房间中。朱紫嫣看上去愣愣的,又有点恐惧,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被人看透了。朱紫嫣对那弥勒教恨之入骨,只要是皇室,就没有一个喜欢反贼的,可又不得不承认,黑袍人说了一句最为真实的话,不管是喜欢还是仇恨,只有将这一切掌控在手中,才能避免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 对于铁墨来说,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可不少,那多尔衮还和沃勒尔勾搭在了一起,总之,没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眼下,铁墨已经无暇顾及朱紫嫣的破事了,多尔衮亲自来京,又与沃勒尔勾结在一起,恐怕过不了多久,辽东就要风云突变了。可笑的是那阿敏还被蒙在鼓里,如果阿敏不能提前做些应对,估计很快就会被多尔衮做掉。 阿敏瞧不起汉人,总觉得汉人懦弱可欺,他这种心态可着实害了自己。回到府里,铁墨就一直坐在屋中苦思,已经深夜,怕铁墨饿了,海兰珠端着一碗肉羹进了屋。起初,还以为自家夫君是因为朱紫嫣的事情发愁呢,可见他看着一张地图发呆,才晓得自己想错了,放下肉羹,轻声言道,“夫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铁墨点点头,神色凝重道,“沃勒尔果然跟多尔衮搅和到一起去了,从情报处那听来的消息看,最近多尔衮与官家总动频繁,估计实在密谋什么事情。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八成是跟杜棱洪有关系,本督师可不想多尔衮过得这么痛快,珠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关于杜棱洪还真得找海兰珠请教一下,毕竟科尔沁部离着林丹汗势力非常近,而海兰珠早年间对周遭的事情也颇有了解,所以对全宁一带的情形非常熟悉。海兰珠偎在铁墨旁边,秀眉挤在一起,仔细想了想,纤指一点地图,微微笑道,“夫君,这多尔衮无非是想借卢梭之手牵制住杜棱洪罢了,既然如此,我倒有个办法,就是要看夫君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说着话杜棱洪笑眯眯的看着铁墨,小香舌还有意无意的舔了舔粉唇,瞧萧郡主的勾人样,铁墨噗嗤一乐,搂住美人的纤腰,轻声道,“欠打了不是?本督师的胆子大不大,你还不知道?快说吧,到底要如何做?” “夫君,你要牵制多尔衮还不简单,咱们退后一步,让出赤州,再以重兵堵住应州和弘州,你说杜棱洪会怎么做呢?”海兰珠嘴角上翘,露出点促狭的笑容,铁墨眼中一亮,便明白了海兰珠的心思。让出赤州,给杜棱洪增加点生存空间,看上去有点放虎归山的味道,可实际上杜棱洪这头老虎还是被困的死死地,因为要想从赤州杀出升天,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面对势力雄厚的晋北军,就是给杜棱洪十个胆子,他也不会蠢到在面对全宁卢梭以及多尔衮的时候,还来惹怒晋北军。 铁墨内心里已经认可了海兰珠的主意,揽着美人,将她放在书案上,“嘿嘿,珠儿,你说夫君我再把赤州的粮草辎重留给杜棱洪呢?” 海兰珠一扯铁督师的锦袍,手指滑过胸膛,狐媚道,“本来是一群病狗,喂上些狗粮,咬起人来才会更来劲儿!” 第918章 养狗 第918章养狗 第二天一早,几名锐锋营士兵奉命离开京城赶往西州,铁墨想调呼延宝庆领兵进驻庆州,有呼延宝庆坐镇庆州,再有沙巴克相辅,敏特等人再赶往弘州,如此一来,杜棱洪就是占据了赤州也没什么威胁了。几天后,也就是九月初三,就在多尔衮刚刚返回大宁那天,西边出来了一个消息,晋北军撤离赤州,连带着飞狐、灵丘等地的驻兵也相继向西撤到应州,与此同时,晋北军布重兵于弘州和应州,将赤州一带赌的死死地。 晋北军这一些列动作其实目的很明确,就是明着告诉杜棱洪,你小子别在全宁窝着了,快来赤州吧,有了足够的战略缓冲,也不用那么快玩完了。当然,晋北军可没安什么好心,让出赤州,就是要让杜棱洪有足够实力跟多尔衮咬呢。可以说晋北军心思险恶,可杜棱洪又会如何选择,他会选择给晋北军当看门犬么? 全宁城内,不到四十岁的杜棱洪已经是半头白发,自从来到全宁城,杜棱洪重新感受到了那种四面楚歌的味道,十几年前,面对林丹汗的压制,他小心翼翼的活着,可那时候,即使在艰难,他一点都不怕,因为他足够年轻,就是耗也能耗死林丹汗。可是现在呢?已过而立之年,本来已经有了一番基业,却转眼间化为泡影,从天堂到地狱,不是每个人都能扛得住的,至少杜棱洪忍受不了的,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持剑一挥,叱咤风云的感觉。 当晋北军让出赤州全境的消息传来后,杜棱洪嘴角一撇,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那铁某人又开始坑爹了,让出赤州,不就摆明了让他杜棱洪给瀚海草原西部城池看门么?可是不要赤州?开什么玩笑,要不要赤州还不是都要跟卢梭以及多尔衮死磕,没有赤州死的会很快,有了赤州还能坚持一下,有的选择么? 而且退到赤州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经过赤州松子口可以直接扑向全宁,再也不用费力经过房山了。几乎没有多想,留下三分之一人马驻守全宁后,其余兵马全部赶往赤州。韩镕泽一马当先,第一个入城,入城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领着士兵去府库,当打开赤州府库后,韩镕泽着实惊呆了,原来府库之中粮草颇多,旁边库房里还放这些兵甲,这段时间韩镕泽都穷疯了,要放以前,看到这些辎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现在看到,就像饥渴的男人找到几个美女一样。 嘶,看来那铁某人为了给多尔衮制造麻烦,也是下血本了啊,第一次,韩镕泽觉得原来给别人当看门狗也不错呢。 相比韩镕泽的欣喜,远在大宁的多尔衮可就不怎么高兴了,铁某人还真是坏到流脓了,怎么恶心怎么来,自己不出面,把半死不活的杜棱洪推到前边来,可巧的是杜棱洪还甘心当看门狗。多尔衮不是没想过招降杜棱洪,不过他觉得杜棱洪投降的可能性非常小,就是投降也不可能朝他多尔衮投降的。 当初辽东乱战,二人仇怨之深,难以想象,既然投降没可能,只能剿灭。如今杜棱洪本来没剩几口气,也许等全宁卢梭兵马冲杀一番,就能彻底剿灭了,但这个时候杜棱洪得到了赤州所有辎重,无异于久旱逢甘霖了。奶奶个熊的,杜棱洪喘了口气,这后边就不好说了。 想想与沃勒尔的约定,多尔衮就有种头大如斗的感觉,到底该不该按原计划进行呢?月上柳梢头,驻守会昌的阿济格也匆匆赶到,与阿济格同行的,还有一直留在大宁的赵宇让。阿济格也是听说了赤州的事情,所以才忙着过来看一看。见面后,多尔衮亲手给阿济格满上一杯酒,对这个兄长,多尔衮是尊敬有加,如果没有叔父帮忙,他不可能如此迅速崛起的,至于赵宇让,心里是看不起这个人的,但因为与弥勒教有合作,还必须留着这个小人。 “大哥,如今杜棱洪死灰复燃,我大宁西南不再安全,不知大哥以为该如何应对,还要继续履行与沃勒尔的约定么?” 来的时候,阿济格就已经想好该如何应对了,他放下酒杯,沉眉道,“十三弟,与沃勒尔之约定,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把事情办成了,阿敏手里的势力就断绝一半儿,你我联手,再加上沃勒尔搅乱辽阳府,阿敏必败无疑。” 多尔衮又何尝愿意放弃计划?只不过他心中有诸多担忧罢了,“大哥,话是如此,若是大宁兵力空虚,那杜棱洪趁机引兵来犯,该如何应对?” 听罢,阿济格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赵宇让,他眼神犀利,竟让赵宇让打了个寒颤,“嘿嘿,赵先生,咱们之前可是有过约定的,如今我们碰上难题,你家教主是不是也要帮帮忙了?” 赵宇让被阿济格看的有点牙疼,他知道,要是不点头的话,这叔侄二人绝对会立马将他铁某人踹出去的。想了想,拱手道,“二位大王放心,想来我家教主自有妙策!” “如此最好,但愿吧,贵我双方合作应该有些诚意才行,你说呢,赵...先...生?”阿济格阴阴一笑,赵宇让尴尬的点了点头,笑得也非常难看。 两日后,赵宇让就把中京方面的消息送到了京城,此时黑袍人坐在走廊里,苦思了许久,方才给赵宇让回了一封信。黑袍人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主意,其实想解决多尔衮的顾虑并不难,只要将杜棱洪的目光吸引到全宁析津府就可。至于如何吸引杜棱洪,就得好好谋划一下了。 时间匆匆,很快进入了九月中旬,铁墨领着王婼然和徐美菱在清河街上闲逛,瞧他的样子可不像有什么忧心事的。巳时之后,周定山从南边走来,帖耳说道,“督师,郡主真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实诗会了。 清河边上有太多纨绔子弟了,有许多还是熟人,铁墨并不担心朱紫嫣,以朱紫嫣的手段,只有她吃别人的份,别人能把她吃了?王婼然有点傻呼呼的跟在徐美菱身边,不是说金秋诗会么,怎么一点诗会的味道都没有,倒像是相亲的,瞧那些女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像是楼里的姑娘一般。怪不得督师不要她来呢,哼,要知道这样,就不缠着徐姐姐了。 来到二楼,铁墨径直朝朱紫嫣二人走去,话说见铁墨脸色铁青,朱紫嫣还是有点怕的,毕竟相处那么多年,想不怕都难。 “督师,就知道你会来,今晚牡丹亭下,奴家等你”说罢,粉色香舌舔了舔嘴角,右手捏着帕子,左手在铁墨小腹上轻轻按了按。 嘶,真是要人命,如果一个女人展露风流,威力一向很强大,就像铁督师一般经受不住萧如雪的魅惑一样。朱紫嫣这个动作,可是有不少人看着呢,虽然是在二楼,但上千双眼睛盯着,总有人看得清。朱紫嫣就是诡异如此,反正她朱紫嫣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还怕什么,倒是铁墨,哼哼,真的敢一点名声都不要么? 朱紫嫣真的很毒,如果是两年之前,铁墨绝不会在乎什么名声的,可现在大业将成,名声就变得尤为重要了,“紫嫣,这就是你的报复,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铁墨说出的话让朱紫嫣大为吃惊,在她惊诧时,铁墨左手一揽,大嘴印上去,狠狠地吻了吻朱紫嫣的芳唇,他咧着嘴,嘿嘿冷笑道,“紫嫣,你说世人会怎么看你呢?” “你...”饶是朱紫嫣精明睿智,依旧被铁墨搞得手足慌乱了,这铁墨真是个疯子,他就真的一点不在乎名声了么,他难道不想要那高高在上的权力了? “铁墨,别以为你次次都能赢!” “至少到现在,是赢的,紫嫣,想好哦,千万别跟本督师比无耻!” 铁墨脸上挂着点坏笑,可是心里有多苦涩,就只有自己知道了,真的不在乎名声么?当然在乎,而且很在乎,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名声是个拖累。如果要名声就要放弃很多东西,做起事来也会多有掣肘,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换个思路。 有时候朱紫嫣真的搞不懂铁某人是什么玩意变成的,做事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以他如今之身份,总该顾全下名声的,可偏偏反着来。自知今日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了,朱紫嫣挣脱铁墨的臂弯,翻个白眼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走去。 画舫之外,满是殷切的眼睛,好不容易等来了郡主,却没料到铁督师会突然杀到。今日朱紫嫣所作所为可着实让铁墨生气的很,扫视四周,看着这些新一批京城纨绔子弟,他剑眉轻挑,不怒自威道,“从今往后,谁也不准怂恿郡主掺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谁要是敢借机乱打郡主的主意,小心本督师把你们发配西伯利亚。” 铁墨语气不是那么高昂,却阴气森森的,一干纨绔子弟哪里敢跟铁墨作对,那西伯利亚可是在极北之地,听说还有野人出没。乖乖,跑那地方去,不是比死还难受么?郡主虽有百般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被铁墨双目一瞪,一帮子人赶紧拱拱手作鸟兽散,至于什么金秋诗会,改日再举办吗,何必今天惹铁督师发怒。 转眼间河畔变得空空如也,朱紫嫣气的小脸晕红,用力想要甩开铁墨的手却不可得,她跺跺脚,气呼呼道,“姓铁,你做什么,本郡主的事情不要你管。” “哼,你的事儿,本督师想管就能管,告诉你,只要本督师在,你就少玩那些幺蛾子,现在回去好好待着!”铁墨挑着眉头,不容置疑的拽着朱紫嫣的手,就这样,郡主气了一路,还是被送回了住处。也从这一天起,朱紫嫣发现自己不管去哪,总会有人跟着,而这些人可不是宫里的侍卫。 京城繁华,往往繁花似锦的日子过得会非常快,转眼间秋天来了,庭院里的枯叶多了许多,铁墨背着手不断踱着步,脚踩在枯叶上,发出一种有规律的沙沙声。布控襄王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什么都没发现,弥勒教更是奇妙,之前高调的惹出一场场风波后,又彻底销声匿迹。有时候不怕敌人多强,就怕看不见摸不着,与多尔衮和敏特交锋无数次,甚至十几万大军交战也曾有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忧过。明知道弥勒教不安好心,却有揪不出弥勒教的老巢,又如何不担心呢? 襄王府与弥勒教到底有没有关联,还未可知,弥勒教将朱紫嫣逼成这样,目的又是为何?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可问题却是越来越多。 秋日风雨绵绵,裹着一丝寒风,秋日的京城,就如那春日开封一样的醉人,庭院里湿漉漉的,黑袍人倒拖着一个扫帚,竟慢悠悠的扫着走廊积存的雨水。宅院里有不少人暗中护着的,他们看到黑袍人悠然自得的扫雨水,一个个眉头紧蹙,大为纳闷。教主这人有时候跟疯子一样,没人能搞懂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就像现在,傻乎乎的拿扫帚扫雨水,难道教主真的闲得慌? 如今弥勒教遭受的损失也不小,先是尹开被杀,随后冒头的叶城歌又死了。铁督师那边为了弥勒教头疼,而弥勒教的人也非常惧怕与铁墨为敌,互相害怕,这就是现实。叶城歌死后,紫淑堂堂主何若龙代替了叶城歌的位子,何若龙与叶城歌性子不一样,叶城歌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而何若龙则是能多说一句就多说一句。北边赵宇让早就传信来了,教主却不慌不忙,何若龙可是心急得很呢。 “教主,赵宇让催促咱们早做应对,以免让铁某人得了便宜,为何教主却不急不躁?”何若龙来到走廊下,想要接过扫帚,黑袍人也没拒绝,将扫帚丢给何若龙,若无其事的靠在柱子旁。其实黑袍人心中也明白,恐怕何若龙想问的,也是其他堂主想问的吧。 第919章 彻底乱套了 第919章彻底乱套了 “何堂主,你觉得需要担心么?本座既然如此,自然是早有应对,哼哼,估计过不了几天,那铁某人就要乖乖地离开京城,滚到北边去了。只要他不在京城,许多事也少了掣肘,朱紫嫣,必须要为我们所用才行!那铁某人,真以为这般护着郡主,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么?” 黑袍人语气里有着浓浓的自信,房府算准了铁墨会上当一般。何若龙眉头紧锁,心里无数个问号冒出来,那朱紫嫣精明似鬼,郡主也是聪慧无比。虽说眼下这两个女人好像都跟铁某人关系不怎样,可要她们转过头来对付铁某人,是不是有点扯了? 黑袍人不会跟何若龙解释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何若龙等人应该知道的,铁墨,呵呵,争斗了这么多年,也该分出胜负了,只要这次计划成功,铁某人将彻底陷入困局,而弥勒教也会趁势而起。黑袍人说铁墨会离开京城,事情很快就应验了。 十月初一,又是一场秋雨肆虐,萧如雪抚着一张古琴,弹奏着铁墨最喜欢的那曲《阳春白雪》,庭院里气氛静谧,许多人都安静地听着。王婼然本就是曲艺大家,可听了萧如雪的琴艺,还是心生佩服的。静谧优雅的环境里,总是有些大煞风景的人,周定山踏着雨水,匆匆而来,琴声也戛然而止。拱拱手,周定山将一封信递给了铁墨,随后在一旁等候起来。 一开始,铁墨着实没有多想,本以为是平常的边关急报,因为最近晋北军对西伯利亚土著发起清剿,战事没有断绝,所以有急报传来并不奇怪。可是看了几眼,渐渐地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完信,铁墨脸色发寒,连握信的手也有些颤抖了。海兰珠见铁督师神色不对,起身接过了信,看了两眼后,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怎么会这样?不怪铁墨和海兰珠如此凝重,因为就在昨天,新任全宁守备卢梭暴病而亡,副将曹珊亡故。 怎么会这样?卢梭正是春秋鼎盛,怎么会暴病而亡?呵呵,这其中猫腻不少啊。卢梭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应对才行,本来让出赤州,留下粮草辎重,指望杜棱洪牵制住多尔衮,给多尔衮制造点麻烦的,可现在全宁发生剧变,全宁防御必然会发生混乱,以杜棱洪之头脑,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全宁,而去攻大宁么? 几乎没有思索太久,铁墨就有了决断,必须尽快北上才行,要是真让杜棱洪重新夺回全宁,事情可就不妙了。不过在北上之前,必须做好安排才行,因为对京城的局势始终怀有担忧之心。当夜,海兰珠为铁墨收拾着一些必要的衣物,而铁墨也在客厅中召见了几位近臣。 十月初七,就在全宁发生惊变后不久,多尔衮也开始了自己的东征之路,多尔衮很自信,他似乎笃定了杜棱洪一定会打全宁似的,因为如果这个时候杜棱洪还放着全宁不攻,而打大宁,那一定是蠢驴脱成的。而杜棱洪也如多尔衮所想,几乎在多尔衮发兵东进的时候,立刻挥兵赶到全宁,陈兵玉山县外。 十月初七和初八两天,多尔衮以及阿济格以阿敏毒杀大福晋母妃为由,举大旗征伐会宁府,此次共集结兵马不下七万,其中骑兵为主,粮草更是充足。半年来,多尔衮休养生息,暗中与大明皇帝结盟,可是得了不少好处,光是粮草就能耗死阿敏。 听闻自己的兄弟要讨伐自己,阿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皇太极更是宣布多尔衮为大金国叛徒,人人得而诛之。短短时间内,整个北国风云突变,战云密布,尤其是辽东一带,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因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组织,号称“天香门”,而门主沃勒尔率领门下之人猛攻东京辽阳府,辽阳府守将脱骨阿反应不及,仅仅一夜之间就失了辽阳府南城大部。 乱了,彻底乱了,天香门也就三千余人而已,可造成的破坏力是无法估算的,这就是多尔衮的毒辣之处。多尔衮自小成长与白山黑水间,所以深知辽东子弟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内部出问题,导致粮草不足,而恰恰辽阳府就是大军的大后方。大金国是号称大金国,可永远不能与大明王朝相比,大明朝经历多少民乱,但底子还在,就因为大明朝农耕发达,粮草绵绵不断。而大金国不行,经不起折腾,后方只要被人折腾一次,就会元气大伤。 其实现在多尔衮所用的法子,与毛文龙建立皮岛根据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多尔衮利用沃勒尔于辽阳府发难,而毛文龙靠着皮岛作战而已。不管是沃勒尔还是毛文龙,他们都无法对女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更没有什么骄人的战绩。可作用却无法小视的,尤其是后世毛文龙的皮岛根据地,战略价值更是远远高于战术价值。 只要毛文龙的皮岛根据地还在,就可以很好牵制女真人的注意力,但有皮岛大军,女真人就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南下亦或者西进向南破长城关隘。很多人都质疑皮岛的意义,说毛文龙自始至终都没取得什么骄人战绩,跟土匪一般,就是抢点东西,打不过就跑。 可恰恰,这就是毛文龙的优势所在,皮岛所部根本无需跟女真人硬拼,假设,女真人集结大军南下,或者西进向南破长城关口,毛文龙就可以趁虚而入,对辽东一带造成大规模的破坏。不需要多,只要毛文龙成功折腾一次,所谓的后金国就会元气大伤,甚至会重新陷入困局,要么拼命南下抢粮,要么被大明朝逐步以利诱之进行分化瓦解。 可以说自努尔哈赤到皇太极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打毛文龙的皮岛存在一天,女真人就不敢肆无忌惮的南下,可惜,所谓的大英雄袁崇焕死心作祟杀了毛文龙,更为要命的是还解除了毛文龙建立的皮岛根据地。可以说正是大英雄袁崇焕亲自葬送了大明朝的辽东战略优势,致使后来皇太极毫无顾忌的南下破长城关隘。 今日沃勒尔就是后世的毛文龙,他于辽阳府东部暗中积蓄实力,人数不多,但牵制搞破坏完全可以了。而多尔衮呢?他也不是袁崇焕,他看的更为高远,多尔衮自然知道沃勒尔狼子野心,但眼下必须用多尔衮,因为只要沃勒尔能搞乱辽阳府,势必大乱阿敏的整个部署。据多尔衮了解,如今辽东会宁府可用之兵五万左右,只要辽阳府出了乱子,阿敏必须分兵去救辽阳府,如此一来,手上的兵马更少了,要维持辽阳府安宁,至少得调用两万兵马,哼哼,仅靠三万大军,阿敏敢出会宁府百里决战么? 多尔衮算计的非常准,就在辽阳府被破当天,阿敏就紧急征调万余大军,此外各部兵马向东收缩,集中在长春州、宾州等地,拱卫大金国国都会宁府。可以说阿敏这种做法,是眼下最为明确的决断了,毕竟人数不占优势,还跑出去跟多尔衮决战,那不是拱手让出汗王之位么? 由于阿敏主动放弃外围,多尔衮一路畅通无阻,仅用了一日,就打下了大大小小三十二座城池,行军速度可以用飞速来形容了。不过多尔衮可不敢放松戒备,因为这位兄长最善奇袭,如果让他捕捉到战机,失了主动权,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多尔衮显得很简单,不比忙着跟阿敏决战,但必须占据主导权才行。 各路兵马云集会宁府西部,而杜棱洪也调集三万大军将玉山县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今守卫玉山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先前临阵倒戈的郭台铭,郭台铭见杜棱洪率兵来攻,差点没吓尿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愿意再临阵倒戈一次,可是他太明白杜棱洪的为人了,抵抗一下还有可能活命,可要是投降,杜棱洪定将杀他郭台铭祭奠军旗。 杜棱洪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攻破玉山县,抵达析津府城下才行,那晋北军不会给他太长时间的,铁某人不是傻子,再知道他杜棱洪不对大宁动手后,就明白该怎么做了。棋子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有用,没用的棋子是不需要存在于棋盘之上的。晋北军能让出赤州,也一定能重新攻打赤州,如今赤州只有一万余人,这些人在凶悍的晋北军面前又能坚守多久?必须要快,敢在晋北军来之前打下析津府,有了全宁城池做为倚仗,就谁也不怕了。 玉山县战况惨烈,远在大名府的铁墨也是神色忧虑,急报已经送来好几件了,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孟小娘子替铁督师揉着太阳穴,还不断安慰着些话,“夫君,莫要着急,出不了大事的。” 哎,孟小娘子还是太天真了,从卢梭的死开始,明显是有人布了一场大局,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后招呢?徐美菱就在一旁等着呢,铁墨思索了下,提笔写了一封急信,“美菱,立刻派人送到敏特手中,命他放弃赤州,改由飞狐一带进入全宁,另尚可喜领骑兵游弋于飞狐与赤州之间,防止赤州兵马潜出城阻拦大军进入全宁!” 铁墨这条军令是有点冒险的,因为要是有什么意外,杜棱洪不打全宁集结重兵向西返回,那这支绕过赤州,经飞狐进入全宁的兵马就有被两面夹击的可能。 不过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战术兵法,只能随机应变,既然确定杜棱洪已经拼了命要拿下析津府,就不再担心他会返回来了。 军令很快就抵达敏特手中,敏特也是兵法大家,自然明白铁墨的意图,他当即召集部众,命尚可喜领骑兵先行,其余各部放弃围攻赤州,只在赤州东部建立一条防御带,其余两万兵马即刻配合尚可喜的骑兵赶赴全宁,务必在杜棱洪攻破析津府之前与之展开决战。 晋北军迅速做出反应,不在攻打赤州城,这下彻底解放了近四万大军,尤其是尚可喜所部骑兵,往飞狐县一窜,整个战局变得明朗起来,赤州兵马自然不敢擅自出城的,出去打,不是找死么?军报抵达玉山县外围,杜棱洪一听晋北军从飞狐县进行突破,当即吓得冷汗直冒。 杜棱洪领兵多年,会想不到飞狐县的问题么,可是他要是再往飞狐安放重兵,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攻打析津府了,无奈之下,只能赌晋北军会盯着赤州不放。既然赌输了,那就只能拼命了,不能在晋北军突破全宁抵达之前成功,那就死在这里吧。困局之下,杜棱洪被激出一股血性,他扯掉上身软甲,接过了一把长柄钢刀。 “儿郎们,能不能回到全宁城,就看此战,本汗将与尔等共赴难关”杜棱洪声音高昂,语气诚恳,当他亲自提刀攻城时,那些辽兵也被刺激到了。将奋勇向前,兵则悍不畏死,更何况,杜棱洪还是一个高贵的亲王。 杜棱洪亲自上阵,辽军士气高昂,郭台铭吓得脸色灰白,此时手底下七千多人已经打得只剩下四千多了,再打下去,就变成光杆司令了。郭台铭是个识时务的人,他非常清楚,只要手底下有兵,大明朝就得养着他,要是没了兵,他郭台铭连个屁都不是。想到此处,郭台铭当即下令打开玉山东门,自此逃窜而去,直到永定河一带才停下来。 十月初十,玉山县陷落,杜棱洪率三万多大军奔赴全宁,本来一切还有悬念的,毕竟全宁城高墙厚,就算没有主将坐镇,也能抵挡一番的。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全宁临时守备将军岳寒林下了个愚蠢的命令,他竟然领着近三万大军出城决战,结果可想而知,依靠着高昂的士气,以及精锐飞云骑,全宁守备大军一败涂地,这一战,三万大军被杀的血流成河,鲜血从全宁城下,一直绵延到了永定河河畔。 第920章 和谈 第920章和谈 十月十一,当敏特率军抵达玉山后,听到了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全宁易手,杜棱洪再次成了全宁之主。从玉山县被破,再到大军决战于全宁城外,仅仅用了十二个时辰。铁墨哪怕是神仙也不可能阻止杜棱洪入主全宁的,当消息传到大名府,铁督师正搂着孟小娘子说悄悄话呢,乍听杜棱洪重新入主全宁,惊得嘴巴一咧,差点把怀里的孟小娘子丢地上。 孟小娘子对那什么全宁城丢不丢,并没有太大概念,纤手恰恰铁墨的胳膊,没好气道,“督师,你这一惊一乍的,吓死奴家了,不就是全宁么,头疼的该是皇帝才对。” “...你晓得什么,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本来想着杜棱洪能牵制多尔衮的,谁曾想卢梭突然暴亡。眼下杜棱洪占据全宁,多尔衮上了掣肘,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灭掉阿敏了。到那时候反过头来再与朝廷两面夹击杜棱洪,这杜棱洪还是只有败亡的份儿。” 铁墨摇头晃脑的,总之,他可不希望杜棱洪完蛋的这么快,有杜棱洪钉在这里,不管多尔衮还是大明朝廷都得忌惮三分。虽然手握晋北大片土地,晋北军也号称二十四万,但其中不稳因素太多了,晋北大运河刚刚开拓,也需要休养生息,如果没有必要,实在不宜再开战端。所以眼下需要杜棱洪活着,可惜这杜棱洪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铁了心要夺回全宁城,估计是这位林丹汗的继承者在全宁憋太久了,他太需要出来透透气了。 由于沙雕不在,徐美菱又去白沟河一带传令,身边对情报有研究的也只剩下阿莎姐妹了。将阿莎唤进来,小声吩咐道,“丫头,领人去查一查岳寒林,如果有机会,将他带到大名府来,本督师要亲自问问他。” 铁墨觉得岳寒林身上有很多问题,首先岳寒林可是边军出身,行军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可是这次却犯了有如儿戏般的低级错误,放弃全宁城,与杜棱洪的大军出城决战。岳寒林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每个人做事都是有理由的,铁墨需要知道自己败在了什么地方。 两日后,阿莎传回来消息,说是岳寒林感罪孽深重,于白沟河河畔自刎。得到这个消息后,铁墨可谓是失望至极,岳寒林这一死可是断了许多线索。 全宁大战结束,辽东占据却刚刚进入起始阶段,十月十三,多尔衮以阿济格为征东大元帅,率三万大军直逼宾州城,阿敏自然不敢怠慢,调集重兵于宾州一带,打算利用宾州有利地形以及城高墙厚,尽可能的消耗多尔衮的有生力量。 阿敏也不想当个缩头乌龟,只是之前一战,损失不小,后来又进攻西州,与晋北军恶战一场,惨败而归,这一战可谓是元气大伤。而那个十三弟多尔衮却恰恰相反,连番征战下来,不仅兵力没有折损,反而越聚越多,现在已经对会宁府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阿敏等待着攻城战,而阿济格一路急行军,眼看着就要到宾州城的时候,却立刻下令,大军后退五十里就地扎营。阿济格这一出,彻底把阿敏搞懵了,大军疾行,走到半路又返回,这是再折腾部下几万大军么?阿敏与自己的兄弟有些交情,知道这位兄弟不是那种莽撞白痴之人,所以阿敏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知道阿济格如此做必有深意,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结合着最近得到的军报,阿敏仔细思索起来,多尔衮和阿济格到底要玩什么鬼把戏呢? 现在阿济格威逼宾州,多尔衮驻扎在双辽县随时准备进攻黄龙府,嗯,宾州,黄龙府。突然间,阿敏想到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双辽县处在宾州和黄龙府西南方,能随时抵达这两个地方,看似驻扎在双辽县非常不错,可实际意义又有多少? 如果多尔衮突然袭击黄龙府,会宁府也有足够的时间派兵南下驰援。不对,如此简单的道理那个侄儿不可能不知道,他必定不是为了宾州或者黄龙府,顺着地图往下一缕,咸州、贵德州,嘶,看到这两个地方,阿敏几乎是倒抽一口凉气。 错了,错了,完全被那十三弟给耍了,他哪是要打宾州和黄龙府,哼哼,从双辽县往东南方向一插,打下兵力空虚的贵德州,很快就能阻断辽阳府与黄龙府之间的联系,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恐怕是在等啊。 皇太极可是刚刚领兵前去辽阳府平乱,多尔衮这是在等皇太极领兵全部进入辽阳府境内呢,呵呵,真是好计谋,这是要一口气吞掉那两万精兵呢。知道了多尔衮的心思,阿敏却毫无办法,因为现在估计皇太极早已经过了贵德州,说不定已经陷入辽阳府混战中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皇太极能沉着应对了,挥兵援救辽阳府?开玩笑,只要大军一调动,估计阿济格就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如果会宁府丢失,保不保辽阳府和完颜宗弼还有意义么? 会宁府附近出奇的安静,可辽阳府的气氛却变得异常诡异,皇太极领兵抵达辽阳府附近后,沃勒尔就领兵退出辽阳府,直接退到了辽阳府南边的镇海府。皇太极领兵多年,做为努尔哈赤的继承人,自然是能力不凡的,他没有急着去追沃勒尔,因为沃勒尔的做法太让人生疑了。 已经快占据辽阳府了,却又打也不打直接退回镇海府,请问不奇怪么?一定有问题,皇太极命令斥候外放五十里,严密关注四处有没有异状。很快,变故就出现了,十月十七,驻扎在双辽县的多尔衮领两万大军突然东进南下,猛地对黄龙府南部的咸州发起疯狂的攻击,如今咸州城只有两千守军,哪里顶得住疯狗一样的多尔衮,仅用了一个时辰,多尔衮就拿下了咸州,紧接着马不停蹄追着败兵的屁股冲向了贵德州,等到皇太极反应过来的时候,多尔衮已经占据了咸州和贵德州,彻底截断了皇太极所部大军与北边的联系。 多尔衮如此做,看似面临着被两面夹击的危险,但他并不怕,这就是具有兵力优势的好处,双辽县还有两万大军按兵不动,只要阿敏敢派兵驰援,那两万大军随时都能抵达咸州,到时大哥阿济格所部大军再逼迫宾州和会宁府,阿敏如何做? 经过一场大战,辽阳府早已变得残破不堪,走在曾经繁华的市井小路,皇太极心思沉重,脸色变得阴沉可怖。如今可真是进退两难啊,进,那沃勒尔远在镇海府,随时都能经水路转移,退,有那阿济格领兵截断后路。死守辽阳府?皇太极从来没有死守辽阳府的心思,如今辽阳府内辎重被抢去,几乎精光,没有粮草,如何死守? 十月十九,就在皇太极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接到了一封信,这是多尔衮的亲笔信,内容也很简单,约他到辽河枣林桥叙话。皇太极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做了回复,他会去枣林桥的,也可以说没有别的选择了。其实皇太极并不怎么恨多尔衮,如果没有必要,他不想斗个你死我活的。 秋天的枣林桥风不小,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深秋时节,更是寒冷,这辽东大地,秋天就像是初冬来临。系着披风,皇太极骑马来到了枣林桥,此次前来,他只带了两名亲卫,这次是来谈判的,那二哥还不至于下毒手,如果二哥如此无赖,也到不了今天这地位了。多尔衮早就在桥头等着了,只见桥面上摆着一张酒桌,放着两碟小菜,见皇太极前来,多尔衮展眉笑道,“四哥,这里,小弟等你一会儿了,快来吧。” 皇太极也确实有些冷了,下了马快步走上枣林桥,坐在对面狂饮一杯,多尔衮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问道,“十三弟,你就不怕酒中有毒?” “呵呵,要是下毒,就没必要让小弟来枣林桥了”皇太极说这些时还是非常自信的,毒死他皇太极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逼着其他兄弟紧紧跟随在阿敏身旁? “好,老十三,你这点跟为兄很像,为兄说句实话,你我兄弟几人,为兄也就对你另眼相看,至于大哥,呵呵....好大喜功,腹中草包。” 皇太极可不知多尔衮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只能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皇太极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十三弟,你我终究是兄弟,所以,为兄希望你能过来帮我一把。你难道真的满足现在的生活么?哼哼,胸无大志,老是想着今天抢一点,明天抢一点,有什么用?你知道南国的好么?那里财富满地,美人如画,那南人更是懦弱,只要我兄弟联手,何愁不能南下侵吞大明?老十三,你是不是觉得为兄在说谎?呵呵,即使没有汗王之争,为兄也断然不会与这些老朽同路的,他们老了,失了雄心壮志,我女真勇士能杀出白山黑水,为什么就不能放马南下,占据南人的花花江山?” 多尔衮脸色潮红,变得有点疯狂,他没有说假话,句句都是真的。 多尔衮在沉思着,他的心已经有点被说动了,他是个年轻人,只要是年轻人就有股冲动。畅想着大明花花江山,皇太极描画着一副美丽的画卷,金国铁蹄越过黄河,那里的美人、财宝尽入手中,谁能不心动? 多尔衮又何尝不明白女真内斗的危害,但是他忘不了之前的仇恨。同样多尔衮也是野心勃勃之人,他渴望权力,但有一点他是没想到的,在皇太极心里想的竟然不只是南下打草谷,居然装着整个汉人的花花江山。至少多尔衮不敢想,在他想来无异于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但是皇太极敢想,这一点就输了。 “四哥,帮你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小弟一件事情!”多尔衮神色认真,皇太极没有迟疑,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当他日破会宁府,阿敏交给我处置!”多尔衮说的很强硬,如果皇太极不答应的话,他一定会选择死守辽阳府的 皇太极静静地看着多尔衮,神色平淡,也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事实上,皇太极也是非常生气的,因为他从没想过给阿敏一个好的死法,多少年了,被阿敏压在头顶,这口恶气要是不出来,如何能受得了。可皇太极毕竟是一代枭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选择收服这位十三弟,有了十三弟帮助,那将是如虎添翼,无往而不利。很快,皇太极就做出了抉择,他站起身,朝着多尔衮伸出了一只手,“十三弟,会宁府拿下后,阿敏交给你处置!” 皇太极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可此时,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将此生憎恶的阿敏交给多尔衮处置,其实就是给了阿敏最大的尊重了。皇太极起了身,握住多尔衮的手,有些佩服的点头道,“四哥,小弟很佩服你!” 枣林桥上,当多尔衮和皇太极联手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女真的局势已经进入了尾声,而此时的沃勒尔,也在镇海府默默耕耘着,他很清楚,多尔衮是头恶狼,等到拿下会宁府解决了阿敏,只要大金国局面一稳,这头恶狼就该对他沃勒尔动手了。 沃勒尔苦心经营,将镇海府已经南部几城全部掌控,随后又给铁墨去了封信,他需要外援,而这个外援只能是铁墨。沃勒尔知道自己还很弱小,只能先给别人当棋子,之前是多尔衮的棋子,如今大金国局势已经明朗化,他沃勒尔这颗棋子就该去掉了,为了存活下去,只能再给铁墨当棋子。这些年来,沃勒尔与铁墨接触不少,从铁墨身上他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一定要忍着,不就是给别人当棋子么?没有关系,等到他彻底占据辽阳府大片土地,这颗棋子就可以当家做主了。 第921章 谈妥的结果 第921章谈妥的结果 话分两头,多尔衮和皇太极谈妥之后,立刻集结双方四万大军猛攻黄龙府,而阿济格为了配合多尔衮,大军围困宾州,将阿敏大部分兵力都牵制在了会宁府附近。多尔衮和皇太极达成妥协这件事,影响的可不仅仅是黄龙府,如今会宁府附近还有代善等人。眼下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了,皇太极和多尔衮摆明了是要联手吃掉阿敏的两红旗,如此情况下,又何必为了别人死拼呢?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三,经过四天激战后,多尔衮杀黄龙府守备将军富蓝,夺下黄龙府。十月二十四,大军北上,一日间破宁江州,抵达会宁府城下,会宁府被围,宾州附近的两万大军也成了待宰的羔羊,二十五日巳时,宾州守将必克隆率众出城归降,随后又静远、威州诸城一同归降。同年十月二十七,多尔衮以多铎为大元帅,在会宁府西边,与驰援阿敏的五女部以及海女直部展开激战,这一场大战,五女部和海女直部族中精锐尽出,双方共计七万余人剿杀在穆拉河河畔,大战持续了两天时间,最后阿济格起兵突袭穆拉河北岸虎林,一把火烧了五女部的所有粮草。 阿济格这一战,颇有曹操火烧乌巢的味道,没了粮草,五女部和海女直部彻底大乱,皇太极趁势发起猛攻,直接将两部两军打的节节败退,直到乌苏里江才停下来。 两部联军被打退,也意味着阿敏再无援军,会宁府彻底成了一座孤城。对阿敏来说,他是非常不甘心的,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还是葬送在自己的十三弟手中,也许当年真的该痛下狠心,找机会杀了这个弟弟。会宁府内,人心惶惶,许多女真贵族已经开始动起了心思,他们支持阿敏也实属无奈,如今眼看着阿敏时日不多,谁还死心塌地的撑着。 于是,女真贵族暗中派人出城找多尔衮,而多尔衮对这些女真贵族并没有太大仇恨,只是做个入城不纵兵作乱的承诺,那些贵族们就感恩戴德了。因为按照女真人的规矩,破城后,这些之前跟着阿敏的贵族们可都要抄家灭族的。 有了多尔衮的保证,女真贵族们就开始琢磨着如何帮忙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了。阿敏聪明一世,末了也未想到自己会葬送在这些贵族手中。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九,仅仅对峙了两天,多尔衮没有费一兵一卒,会宁府东门就缓缓打开了。辰时未到,阿济格率领大军从东门而入,仅仅半个时辰,喊杀声就席卷半个会宁府,当阿敏反应过来的时候,多铎已经领兵攻破宫门,看着一身银甲,手持虎头刀的多铎,阿敏面露苦笑。 “真没想到啊,有一天会倒在老十三刀下!我要见一见老四,他怎么会同意和谈呢?”阿敏心头最大的疑惑就在这里,如果不是皇太极,形势不至于急转直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的。 “大哥,你老了,缺了些雄心壮志,但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南下中原,夺取大明花花江山,这一点,你不能比。所以,还望大哥莫怪,请上路吧,只要大哥肯走,余下众人小弟将设法保全!这是十三个之前答应下来的!” 阿敏心中无比苦涩,看来他真的老了,多尔衮野心勃勃,可一定是好事么,说不定会将女真一族推向魔鬼深渊的,至于家人,阿敏没有多想过,“告诉老十三,你以为老四答应了就无事了么,也许现在碍于实力不足,他不会动手,但之后呢?” “大哥,只要兄长还在,约定依旧有效,还请大哥莫要为难小弟,请上路吧!” 说罢,多铎挥一挥手,无数长弓手对准了场中阿敏。此时的阿敏没有愤怒,反而冷静了许多,想他南征北战,英雄一世,最后却落得如此凄惨的局面,抽出佩剑,日光下,灼灼耀眼,握紧剑柄,横着一抹,一道血剑喷涌而出。阿敏高大的身子躺在了地上,多铎什么也没说,放下虎头刀,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阿敏覆灭,多尔衮迅速崛起,铁墨不觉得意外,可也太仓促了。 抬望眼,秋日沉醉,那静静地辽河,还要流淌多久? 辽东局势渐渐变得明朗化,铁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留在大名府了,同时也下令敏特率兵退回赤州。如今杜棱洪占据全宁已成事实,铁墨不想为了全宁大动兵戈,杜棱洪占住全宁城,该头疼的是赵佶才对。离开大名府时,铁墨还将孟小娘子也带走了,临走时做了一番嘱咐,从现在开始,都督府在河北山东等地的产业不断转移,尤其是一些重要的物资,也全部由李万庆的水军运送到沙门岛去。 河北确实不会太平了,杜棱洪占据全宁,肯定会在短时间内扩展势力,以增加战略纵深,眼下杜棱洪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南开拓,向北?呵呵,多尔衮是要忙着稳定局势,可要是杜棱洪敢主动招惹多尔衮,估计多尔衮也不会客气的。多尔衮惹不得,就只能惹大明,所以蓟州一带兵灾。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多尔衮一定会破全宁,那时再饮马黄河,京城危矣。铁墨并不想阻止这一切,因为如今的大明需要鲜血来唤醒,不经历一场痛苦,怎么可能有凤凰涅槃之兑变? 十一月初,铁墨回到了京城里,海兰珠已经回了晋北,但常闵月还是留了下来,最近京中出了这么多事儿,萧如雪一个人是无法做主的。十一月初七,应来了一名客人,此人便是沃勒尔的亲属冯涛烈。看到冯涛烈,铁墨就知道沃勒尔又开始下棋了。呵呵,这沃勒尔也学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了,其实就算沃勒尔不找王语嫣,铁墨也没想过拒绝沃勒尔,因为支持沃勒尔站稳脚跟,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沃勒尔能牵制阿敏,同样也能牵制多尔衮。估计过不了多久多尔衮就要对付阿敏了,而他铁某人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全沃勒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政治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客厅里,冯涛烈朝着铁墨施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个盒子,“督师,我家可汗感念之前照顾,特遣小人送来些稀罕物。此外,辽东一带连遭兵灾,粮食短缺,我家可汗希望督师能帮忙想想办法,看看能否与江南粮商斡旋一下。” 冯涛烈说话时,一对眼珠子偷偷瞄着铁墨的反应,说实话,他第一次当使者,对这种事情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说什么粮食短缺,摆明就是胡说八道,就是要铁督师帮忙多存积点粮食,也好收拢人心呢。其实辽东连遭兵灾,粮食并没有多大影响,倒是朝鲜那边,去岁大旱,今年开春又遭了水灾,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可汗要这么多粮食就是为了收揽人心用的。最近朝鲜的日子苦不堪言,而镇海府离着朝鲜非常近,等拿下保州和丹东,再在熙川城用粮食打开局面,迅速能在辽东一带站稳脚跟,等到手掌几万大军,也就不再怕多尔衮了,甚至挥兵北上,占据辽东也不是没有可能。 沃勒尔再打什么鬼主意,铁墨能不知道吗?如果沃勒尔真的能打下半个朝鲜,在辽东站稳脚跟,也是不错的,眼下沃勒尔实力越强,多尔衮就越难受。佯装犹豫一下,铁墨示意阿莎 京城是个好地方,有风有雨还有美丽的景色,秋日里,清河边上有这一片迷人的红枫林,铁墨并不喜欢欣赏风景,但今天还是一个人来到了这里,天气凉了,枫叶红了,前些日子秋雨扫过,林中还存留着几分雨水气。 那一片红枫像一团团火焰,清河的红枫与后世香山枫叶大有不同,这里的枫树隔的距离有些远,更像是人为栽植的园艺,比起北国红枫,少了几分野性和自然。一个裹着白色披风的女子靠在枫树下,她手里握着一把小折扇,颔首低垂,仿佛看着脚下的枯叶,清风袭来,发丝掠过耳边,露出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 “紫嫣,看来你最近心情不错,找本督师来有何事?”铁墨走过去,伸出手霸道的揽住了朱紫嫣的蜂腰,那双目灼灼,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渴望。感受着那强烈的男子气息,朱紫嫣非常的不自然,她秀眉弯起,用力推了推铁墨,“放开你的爪子,我可是郡主!” “哼哼,那又如何?你要是无心,为什么来这无人的红枫林?”铁墨一点都不客气,朱紫嫣却气的咬牙切齿的,也许铁墨的话刺中了她心中的软处吧,内心里也渴望某样东西,这样东西,赵桓给不了,只有铁墨能给。 “你真是个泼皮无赖,与你有正事的”朱紫嫣握紧折扇,朝铁墨腰间一戳,趁着机会挣脱开来,转身朝枫林外走去。这是一片幽静的红枫林,靠着清河,周围少有人家,只有一处庄园,乃是襄王府的产业。来到院中,可以闻到浓浓的花香,铁墨甚是奇怪,这时节百花凋零,怎么还会有牡丹花香? 沿着香味儿追过去,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见走廊里放着挂着一些香囊,味道就是出于哪些香囊中。 亭子里摆着一桌酒席,铁墨翘着嘴微微笑着,朱紫嫣可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今日这般柔和,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相求吧。不知朱紫嫣是怎么想的,院子里不见半个下人,她亲自端着一壶酒放在桌上,随后朝着铁墨招了招手,还有些不耐烦的哼道,“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滚蛋!” “这叫什么话,紫嫣相邀,本督师怎能不给面子?”说着话,铁墨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瞧铁督师这幅厚脸皮的样子,朱紫嫣轻声冷笑,喝喝喝,喝死你个王八蛋算了。本来就恨死他了,可有些事情还不得不求他。 坐在对面,二人沉默不语,气氛尴尬的很,铁墨也不想这么干巴巴的坐着,放下酒杯笑道,“紫嫣,你找本督师来恐怕不是喝酒这么简单吧,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你这人还真是直爽呢,也没什么大事,最近山东那边碰上点问题,需要转移一批绸缎和瓷器,你在沙门岛放着那么多船,可不可以帮忙派几艘转运到苏州去?” 铁墨心中暗笑,这朱紫嫣还真不愧是人精,他铁某人晓得蓟州会不安全,湘辰郡主自然也想得到。大批量的绸缎和瓷器,其实还是走水路最安稳,而眼下在北方拥有大量船只的也只有李万庆的水军了。 怪不得一向高傲的湘辰郡主低下高贵的头颅,低声细语了呢,“紫嫣,既然你都发话了,本督师能不答应?不过,你也知道的,这海上运输辛苦得很,本督师没什么问题,但那些士卒辛苦一番,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有吧,这样本督师怎么对得起那些千辛万苦的将士?” “你...典型的恶商”朱紫嫣瞪瞪凤眼,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翻个白眼,哼哼道,“行,随船将士,本郡主付他们每人十贯钱,这样总行了吧?” “可以,不过那样是不是太麻烦了,郡主就把钱交给本督师就行了,本督师自会转交给李万庆的!”铁墨心中暗笑,朱紫嫣还真是每时每刻都不忘动点鬼心思,同样是送钱,如果朱紫嫣去送,那可就是收买人心了。既然如此,干嘛不以自己的名义发钱,还免了让朱紫嫣收买人心。 心思被看破,朱紫嫣也不生气,抿着嘴倒了杯酒,这铁某人鬼精鬼精,想要在他身上讨到便宜,不容易呢。 秋风沉醉,环境优雅,伴着牡丹香味,二人聊着天喝着酒,朱紫嫣的身份,按照规矩,莫说陪着铁墨喝酒了,那就是离开都要有人跟随记录的。 酒过三巡,朱紫嫣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也有点变了,铁墨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娘们不会在酒里下毒了吧,内力运转,也没感觉到半点不适,就是觉得浑身燥热不堪,那种热越来越强烈,就算秋风扑面,依旧压不下这股火。铁墨心中一阵苦笑,搞什么鬼,这傻娘们想干嘛?想要翻云覆雨,直说嘛,何必这般费事? 第922章 襄王之死 第922章襄王之死 有时候铁墨也搞不懂朱紫嫣的心思,都说女人的心思最难猜,可朱紫嫣明显不是普通女子,可做起事情来偏偏比普通女子还疯狂。 小腹火热,仰头时,可以明显的看到朱紫嫣冷艳的小脸上挂着一丝怪笑,铁墨眉头紧锁,哭笑不得的哼道,“朱紫嫣,我发现,你真是个疯子,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本督师?” “难道不好么?”朱紫嫣眯着凤眼,说话间起了身,纤腰摇摆,绕到旁边,那馨香之味扑入鼻中,纤纤玉指划过铁墨的脸颊,铁墨的身子就像触电般打了个哆嗦,“铁墨,看着自己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过,非常不错吧,你说我要多找几个男人,你会不会很高兴呢?” 听着朱紫嫣的话,铁墨心中一股火气冲出,似是怒火又像是欲火,“你果然疯了,哼哼,你不会这样做的,跟那些平庸之辈在一起,你不觉得恶心么?” “疯了?疯了又如何,铁墨,本郡主早就说过的,你会后悔的”朱紫嫣很是得意,铁墨眉头一紧,猛地将这个自得的女人搂在了怀中,朱紫嫣有点愣愣的,刚想挖苦几句,铁墨已经抱起她按在了石桌上。 秋日的庭院,只有飘落的黄叶,几棵红枫停靠在遥远的地方,像一道优美的红墙。 巫山云雨,风流本色,秋风吹拂,一片萧瑟。朱紫嫣推开铁墨的身子,暗骂一声牲口,她悄悄地走了,当铁墨醒来时,庭院里空空如也,唯有亭子里还留着一点血迹。此时,铁墨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朱紫嫣把他铁某人当兔相公了? 下次,朱紫嫣想要偏不给,眉头蹙起,若有所思的穿着衣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隐隐不安,朱紫嫣如此做会这般简单么? 一辆华贵的马车里,朱紫嫣侧躺在软榻上,纤手抚摸着小腹,嘴角挂着点奸诈的笑,铁墨啊铁墨,你真以为万事都在掌握中么?朱紫嫣想要一个孩子,以后再慢慢抚养成人,当二十年后,这个孩子站在铁墨面前时,铁墨会怎么办?铁墨这个人,说狠也狠,说不狠也不狠,他可以如冉闵一样屠尽千万人,可对亲人,偏偏爱护有加。朱紫嫣也觉得自己有点疯了,可那又如何,她就是要报复,让铁墨那个王八蛋乖乖地跪在面前求饶。 京城的日子是枯燥的,也是美满的,而对大明北边的子民来说,崇祯九年是个难熬的日子,杜棱洪又打回了全宁,大明边军又节节败退,导致河北多地百姓遭了秧。转眼间,来到了十一月初,天凉了,衣服厚了,人心也跟着变凉了许多,督师府里,铁墨沉着眉头面对着一封信,这封信是沙雕亲自带来的。自从瀚海大战之后,铁墨很少面对如此沉重复杂的局面了,为什么会这样? 在信中,说了一些事,就在十月二十八那天,襄王去了一趟陈桥镇,从那里取来一样东西,经过查探应该是玉玺之类。此外,最让铁墨难以接受的是,就在襄王离开陈桥镇不久,孙老五也从陈桥辉永大车行离开。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只能等铁墨亲自下决定了。 该怎么办?可真要对襄王府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思虑良久,铁墨将信揉成一团,淡淡的问道,“孙老五呢?” “回督师,孙老五自知跑不了,已经服毒自尽”沙雕说话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之色,他不是没有防着孙老五自杀,可孙老五又不是庸手,一发现情报处的踪迹,连逃跑的意图都没有,直接躲在小屋里服了毒,沙雕想阻止都来不及。一个人要是想活不容易,可要是想死就太容易了。 铁墨挥挥手,示意沙雕不必太过自责,孙老五也是一代高人,他要是想死,谁能拦得住?孙老五已死,便是死无对证,铁墨还不敢确定襄王府一定和弥勒教有关系,虽然看似证据确凿,可实际上都是猜测,并不排除弥勒教布下陷阱的可能性。看来该去跟襄王聊聊了,如果襄王府真的跟弥勒教有关系,那就只能对襄王府痛下杀手了。 想到就去做,如今已经亥时,铁墨不想多等,免得夜长梦多,沙雕找来周定山和三娘,点了百余名王府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襄王府奔去,百余人在深夜里奔行,动静小不了,不过那负责巡城的镇江军大都认识督师府的亲卫服饰,所以远远的一看是一帮子督师府亲兵出动,乖乖地躲在暗处不出去了。 开玩笑,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想必是铁督师要做什么事了,谁要是上去拦着,那不是不要命吗? 襄王府与督师府都在北大街,所以很快就来到襄王府门前,王府守卫一看一帮子大兵杀气腾腾的奔来也是吓坏了,当即拔刀怒吼道,“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襄王府,你们要造反不成?” 周定山可没把这些守卫放在眼里,这些人虽然负责拱卫督师府,但都是禁军的人,“都慌什么,铁督师只是想找殿下聊天而已,你们赶紧让开!” 嘶,几个守卫倒抽冷气,开玩笑,你领着这么多亲兵来,是为了聊天的?心中不忿,可又有几个敢说个不字?谁也不愿意死,所以,几个守卫犹豫了下,还是让出了大门,铁墨沉着脸走过王府大门,径直朝里边走去。襄王府的构建风格与督师府差不多,这些王府庭院可都是前唐时期同一批建起来的,所以格局都差不多,再说了,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襄王府,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 其实铁墨也不太明白,按照规矩襄王应该常驻封地才对,不知何故襄王最近一直在京城待着。当然,这是襄王与崇祯的事情,人家皇家的事,铁墨一个外人也管不到。 走过前院,铁墨就听后院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难道是出事了?铁墨心中一慌,加快脚步,过了拱门,就碰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右手抚着胸口,嘴角还挂着一点殷红的血渍。一见如此,铁墨本能的觉得大事不妙。 “沙雕,伤势如何?”铁墨快步向前,满脸担忧,沙雕面无表情,先是摇摇头表示无恙,随后,皱着眉头冷冷的吐了三个字,“督师,对不起!” 铁墨懵了,沙雕竟然说了对不起,这是好事么?越过沙雕,铁墨几乎是飞奔到正屋前,此时房门微闭,露着一点缝隙,一脚踹开门,往里边一看,铁墨几乎晕倒在地。浓烈的血腥味充满房间,桌椅翻倒,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就在方桌前,躺着一个人,一把短剑刺破他的胸膛,鲜血渗出,早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襄王死了,他死的如此彻底,双眼还愤怒的睁着。铁墨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如果之前还迷惑不解,可现在,他可以确定了,襄王府和弥勒教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嫁祸,只是为了将他铁某人吸引到这里来。盯着襄王的是独孤求败,杀死襄王的那把短剑也是独孤求败的,不,仔细说起来,这把短剑是铁墨扔给沙雕的礼物,当年中原剿匪,从那里得了一把精巧的短剑,自己觉得没用,就丢给了沙雕,可现在,这把短剑却刺在襄王心口。 沙雕会杀襄王?不,绝对不会的,如果沙雕杀了襄王,那一定是他铁墨下的命令。后背一股股凉风袭来,铁墨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庞大的漩涡之中,终于明白为什么弥勒教如此久的时间没有动静了,原来他们竟布下了一个如此诡辣的陷阱,襄王身死,朱紫嫣会怎么想? 襄王已死,这一切都归在了他铁某人头上,告诉朱紫嫣他铁墨不是凶手?呵呵,朱紫嫣会信么? 呵呵,铁墨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不会费心去解释了,如此局面,解释早已变得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如何去说服朱紫嫣?局面已经成为事实,接下来就是如何应对了,铁墨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既然无法避免了,就先下手为强吧。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声刺耳的惨叫刺破耳膜。朱紫嫣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让她爱恨交加的男人站在屋里,而自己的父亲则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他双目圆睁,似乎在叙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起初朱紫嫣不信的,哪怕几个巡城兵说五省总督铁墨领兵围困襄王府的时候,她依旧不肯信,铁墨那个人是心狠手辣,可还不至于这样丧心病狂,自己与他纠缠不休,他能那般狠心么? 当朱紫嫣到来那一刻,铁墨就知道什么样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了,铁墨一句话不说,朱紫嫣却像疯子一样跑到了屋中,她抱起襄王的尸体,泪水犹如夏天的大雨,“爹....爹...你醒醒啊....爹....” 朱紫嫣终究是个女人,面临这一连串的打击,她几乎昏厥过去,可一看到父亲怒睁的双眼,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右手握紧剑柄,一点点抽出来,血早已变凉,朱紫嫣的心也如寒冰一般,持着短剑,她慢慢站起身,当转头时,那美丽的凤目变得赤红妖艳,如恶鬼一般,两道目光就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哪怕铁墨也不由得有点怕了。 “铁墨,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咯咯咯...你想要襄王一脉帮你是么?对不起,你成不了,从今往后,你我情义两断,现在,你要么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梨花带雨,却笑得如此妖异,朱紫嫣立在殿中,短剑上滴着父亲的血。铁墨心中的痛苦,又有谁能知道?铁墨的眼睛变得森冷无比,不知怎地,这一刻他真的动了杀心,“紫嫣,不管你信不信,本督师说一句,襄王殿下不是我杀的,你难道真的要跟本督师作对么?” “铁墨,你也是个人物,又何必说这些可笑的话呢?咯咯,前些日子,你还在本郡主裙下摇尾乞怜,现在就可以做出这种事,你心动了,是不是要杀了本郡主呢?你最好快一点,今日本郡主不死,明日,你一定会后悔!” “紫嫣,你在逼我,告诉我,襄王去陈桥镇做什么?玉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跟孙老五在一起?你想清楚,这一切很可能是弥勒教的毒计,目的就是让你我反目成仇!” 弥勒教?也许吧,可朱紫嫣在乎的不是这些,她在乎的是爹爹的死,弥勒教是无孔不入,可他们也做不到跑到襄王府杀人,杀了人还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铁墨,而手中的冰魄剑就是最好的证明,“铁墨,本郡主不在乎弥勒教的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爹爹的仇不能报,本郡主还有何脸面活在世间?” 铁墨右手慢慢握起,看着眼前凄楚的女人,他的心好疼,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难道真的要杀了她么?铁墨是痛苦的,与朱紫嫣几番云雨,那番情意岂能是假,可现在却要杀了她,因为不杀她,必然会后患无穷。 哗啦啦,铁墨没有动,而房顶破开一道口子,几个人从房顶落下,顷刻间挡在朱紫嫣面前,与此同时,院外也想起了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周定山匆匆跑进来,低声耳语道,“督师,大批禁军将襄王府围了起来,还请督师尽快撤走。” 铁墨咧着嘴角,复杂的笑了笑,现在就是想杀朱紫嫣也不能了。 “紫嫣,最后问你一句,襄王去陈桥镇做什么?” 朱紫嫣笑容戛然而止,可紧接着又像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她身子颤抖着,那手中的短剑也哗啦落地,“王八蛋,你就是个畜生,你不是要传国玉玺么?我便找高人弄了一块方玉,打算弄一块假的好糊弄你,也好逼着你做些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铁墨,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铁墨有些呆呆的,呵呵,原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朱紫嫣只是想报复一下而已,却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传国玉玺,没想到自己就毁在了一块破玉石上。 第923章 崇祯十年 第923章崇祯十年 哎,一切都晚了,深深地望了朱紫嫣一眼,铁墨挥手道,“退!” 朱由检如此快知道襄王府的事情,铁墨并不觉得奇怪,东厂和锦衣卫虽然实力不如以前,但成立这么多年,也不是庸碌之辈。 一声令下,都督府亲卫护着铁墨慢慢退走,而禁军们也聪明的选择了不去阻拦,呵呵,铁督师撤走,可不是胆小,要真把他逼急眼了,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当然官家是希望把铁督师留在襄王府的,可禁军们还得为自己考虑一下的。 看着铁墨消失得无影无踪,朱紫嫣硬撑这么久,最后还是垮了,她身子一矮,捂着脸颊抽泣起来,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就算做梦,也梦不到局面翻转如此之快,爹爹死了,为什么会这样?朱紫嫣知道,从今往后,她面对的不光铁墨,还有神秘的弥勒教。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眼前的,而是你看不见的,弥勒教,纠缠这么多年,又能说了解多少? 十一月,对京城来说是特殊的,当襄王的死讯流传到市井之间,整个京城满是叹息声。这位老王爷可是温尔文雅,与世无争,平时爱到河边钓钓鱼,对待那些普通百姓也从来不端架子,对老百姓来说,他是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可这样的老好人居然死了。 襄王府里挂满白幡,哭声塞满了诺大的北街。朱紫嫣跪在软垫上,白色孝服下的身子显得越来越瘦弱,两天时间,眼泪早已经哭干了,朱紫嫣一直都不是软弱之人,更何况如今襄王府可还要靠她撑着呢。 襄王出殡那天,铁墨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并没有露面,这一天阴沉沉的,就像此时的心,这天有不测,不知下来的是雨还是雪。铁墨抱着膀子,脸上满是沉思,他昨天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下月初就离开京城,返回晋北。这段时间一直被别人吊着鼻子走,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也许真该听王左挂的话,既然在局中看不明白,就先跳出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也许,现在的自己就是如此吧。离开京城,不仅仅是自己离开,都督府一应势力也慢慢向外转移,自从发生襄王的事情后,铁墨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京城的实力太弱,靠现在手中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布控京城,与其如此,就先离开。铁墨这么做,有着自己的判断,只要离开,隐藏在京城下的暗流会一点点冒出来的。 最近朱由检过得非常高兴,先是襄王死了,紧接着就是朱紫嫣将一批粮食捐给国库,朱由检不是傻子,他知道襄王一脉既然把粮食交出来,就代表这一脉再没有其他想法了。呵呵,铁墨自作聪明,最近也是一心要霸占朱紫嫣,借机与皇族打好关系,结果却是这样。那弥勒教,无形中帮了个大忙啊。当然,朱由检也不会因为这事儿而改变对弥勒教的态度,弥勒教能不声不响的布下如此大阴谋,其能力恐怖到何种程度?吩咐王承恩一声,王承恩答应下匆匆离开,不久之后,锦衣卫指挥使于鑫就来到了房中。 朱由检手持毛笔,写着一张字帖,见于鑫前来,不咸不淡的说道,“加派人手,查探弥勒教,朕不想当聋子瞎子了,你们要是做不到,朕不介意换个人主事!” 朱由检显然有点急眼了,发生襄王的事情,他不急都不行,于鑫诚惶诚恐,赶紧拱手道,“陛下息怒,我等必将竭尽全力,护佑陛下安危。” 话是这么说,可于鑫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暗中打探弥勒教不是一年两年了,却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小鱼小虾抓了不少,可全无用处。对弥勒教有所突破的,也只有沙雕了,可惜,沙雕乃是铁督师的心腹,万不可能跟锦衣卫共享情报的。 十一月二十七,一行车队离开了督师府,海兰珠领人先行,铁墨负责殿后,本来是想试试和孟娘子跟着一起同行的,但京城事情还多,河北山东的事情也没拾掇利索,所以还得留人才行。握着萧如雪的手,轻声嘱咐道,“萧如雪,事情处理差不多,就去关中,怕以后这大明朝不会安宁了。” 铁墨一句话,可是一语双关,如今京城里有弥勒教的势力,朱紫嫣那边也让人琢磨不透,再加上朱由检和那些朝廷勋贵,可以说暗流涌动,要出事还不是眨眼的功夫?更何况,杜棱洪占据全宁,袭扰河北,多尔衮一旦安抚好后方,多半要打杜棱洪的,那时,大明估计就要经受一场磨难了。 寒风席卷南国,京城外一片枯黄,铁墨打马而走,悄悄的离开了古老的紫禁城。朱紫嫣倾着身子,胳膊撑在城垛上,清秀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京城暗流涌动,而在辽东一带,也不太安宁,冬天到了,白山黑水的子民又开始缺粮了,尤其是半岛上的朝鲜人,因为缺粮已经开始闹民乱了。多尔衮很头疼,本来他想着休养生息下,找机会先把沃勒尔灭掉的,可那沃勒尔识趣的很,缩回镇海府之后,就不向北进攻辽阳府了。与此同时,晋北军还兵出奉圣州,大有威逼辽东的架势。多尔衮觉得晋北军此时动兵的可能性非常小,可他又不得不防,加上粮草短缺,这剿灭沃勒尔的事情就只能先拖上一拖了。 躲在全宁城里的杜棱洪也不甘寂寞,城中粮草不继,那就出城打草谷,反正大辽兵马对打草谷一点都不陌生。杜棱洪耍无赖,抢完这里抢那里,这下可把靠近全宁附近的大明百姓搞惨了。杨嗣昌调集兵马想要围困那些出城的辽兵,可每次都是跟在别人屁股后边跑。 崇祯九年,就这样存在着,显得这么不安宁,就在这暗潮汹涌的迷局下,崇祯十年快要来了。 崇祯九年年末,对于大明朝来说是不安宁的,因为就在年关将至时,一条消息震惊了整个京城。腊月十一,一场大雪席卷北国,而躲在全宁城的杜棱洪却突然杀出,一战破玄石坡城,腊月十二,玄石坡守备和田城破身亡,随后,一万飞云骑过玄石坡,劫掠南部十几个县城。当消息传到大明各地,百姓心情可想而知,尤其是铁墨,他可深知和田的能耐,此人英勇善战,不乏良谋,怎么会被杜棱洪包了饺子呢?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调查的,情报处和情报处一起出手,不到三天时间就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原来和田根本不是死于杜棱洪之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杜棱洪能悄无声息的冒着大雪来到玄石坡,也完全是因为北边良乡守将郑凯歌贪图钱财,暗中放飞云骑通过。得知事情真相后,铁墨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想和田历经大战十几次,仅白沟河就与辽人血战四次,这么多大战没有丢命,却在占据优势的时候窝窝囊囊的死在了玄石坡城。如果当初将和田、杨惟忠调到关中,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想到此,铁墨果断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河北,至于杨惟忠愿不愿意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关中的天气要比京城干冷了许多,寒风肆虐,俯瞰苍茫的黄土大地,铁墨骑着马,慢慢穿行在榆林边缘,阿九骑着小白马紧随其后,背上还多了一把精巧的小弓。闲来无事,努努闹着来打猎,铁督师可不知道大冬天打什么猎,不过当散散心也好。正午时分,一骑西来,周定山停住马,随后来到近前,脸上带着点焦急之色,“督师,有人要见你?” “谁?”铁墨甚是纳闷,什么人能让周定山这般着急?周定山向前两步,帖耳小声道,“是田回!” 嗯?田回?铁墨心中一惊,这田回可是卢梭的亲信爱将,可自全宁出事后,田回可是杳无音讯,沙雕还专门派人去找,却没找到,没想到田回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朝着远处的努努招招手,大声喊道,“丫头,时间不早了,回去了!” 努努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出来两个时辰,连只野鸡都没逮住,回去了还不让木姐姐笑话死。更何况,打猎是次要的,跟可汗多呆一会儿才是真的呢。努努不想走,可铁督师却不会由着她,错马而过时,顺手牵住马缰,随后就看到小努努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要伸手去揪铁督师的袍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当真是看着就伤心。铁墨可不会上努努的恶当,俩眼一瞪,哼哼道,“努努,笑一个,就不走了!” 话音未落,就见努努小嘴一抿,凤眼微开,那笑容文静又甜美,铁墨心里那叫一个晕,努努不去当演员简直是可惜了,要是放在后世,最佳女演员非她莫属啊。努努歪着小脑袋,满是盼望,铁墨强自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再哭一个,绝对留下!” 说话间,马儿已经奔出一段距离,努努气的酥胸起伏,可恶的督师,又在打趣人。周定山在一旁看得甚是可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努努找不到发泄处,将精致的小弓朝周定山一丢,打马去追铁墨了,周定山郁闷得很,这死丫头,督师惹的事,朝他发什么火。 都督府前厅,坐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只是脸颊上两道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那双眼睛里也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此人便是卢梭的贴身仆人田回,铁墨久寻不到,他却自己找来了。 当铁墨来到厅中,田回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人田回,参见铁督师。” 铁墨打量着田回,他发现田回左臂不敢挥动,很可能是受了重伤,还没好利索,脸上疤痕很深,乌黑的头发也多了许多白发,哎,看来这田回着实吃了一番苦头啊。 “起来吧,自打全宁出事,卢将军殒命,本督师也曾派人打探过,但一直没找到你的踪迹。今日来了,就跟本督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听到全宁二字,田回眼中多了几分湿润,因为他又想起了惨死的东翁,坐在厅中,田回收拢心情,慢慢讲起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那时多尔衮要发兵会宁府,虽然朝廷没有公文行来,但卢梭也并非庸人,他知道这时候必须小心应对才行,于是吩咐诸将谨守各城,尤其是玉山一线,务必加强防备,以防止杜棱洪趁机偷袭玉山,威逼全宁。卢梭的安排也没有错,可变故就发生在那日晚上,徐青送来了一份鸭子肉,卢梭平生就喜欢吃鸭子肉喝点小酒,肉又是徐青送的,所以根本没多想。 那徐青可是跟了卢梭多年的老兄弟了,本来是跟着当一弓手的,是卢梭提拔他当了个小头领,可卢梭万万没想到,自己亲自提拔的徐青,会下毒要了他的性命。 那也吃完酒肉,也就两个时辰,卢梭就开始七窍流血,没等到郎中来,就死在了床榻之上。田回打小就聪明,徐青杀东翁,不可能没有后续的,所以田回没敢叫喊,匆匆逃出了将军府,可还是遭到了十几个黑衣人的袭杀,到了燕山悬崖,他力战不敌,掉落山崖。也许是命大吧,没有摔死,后来被采药的李老先生救走,之后留在李家药铺养伤,一呆就是几个月。 身子好利索后,田回一心要替卢梭报仇,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徐青,通过徐青之口,田回知道了很多事情,原来徐青所作所为全部都是其他人吩咐的。 田回讲完了,铁墨的心却沉了下去,田回没必要撒谎的,也就是说朝廷中有人与弥勒教有着某种合作?这弥勒教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有如此大能量? 铁墨还在沉思时,田回突然跪在了地上,他头磕地面,颤声求道,“求督师为我家将军报仇,小人愿鞍前马后,为督师效死命!” “田回,起来吧,你便是不说,本督师也要替卢将军报仇的,只是,这些事情急不得的!” 腊月末,张北下了一场大雪,就在雪未停的时候,鹿鸣寺的钟声敲响了。钟声响,新的一年来临,崇祯十年,是福是祸? 第924章 朝鲜战场 第924章朝鲜战场 崇祯十年元月份,张北喜庆隆隆,因为都督府最近发出了一道告示,将改原陕西西北以及蒙古草原西部瓦剌地盘并入晋北,并且都督府鼓励晋北百姓到西域通商,只要去西域通商,晋北军不仅负责货物安全,税赋也将减半。对于晋北百姓,乃至整个大明的商人来说,税赋减半都是一个莫大的诱惑,大明商人有时候之所以亏本,就是栽在这商税上边了。都督府商税公告一出,可以说给天下商人画了一张美妙的大饼,再加上铁督师将于正月十五迎娶瓦剌公主,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哪。 降商税其实是朱娘子想出来的办法,经过几年发展,虽然晋北商业已经繁华了起来,可西北一带依旧封闭潦倒的很,再加上商税沉重,更没人愿意通商,常闵月早就有降商税鼓励民间通商的想法了,只是之前西北不在晋北军控制范围内,就算想法再好也只能搁浅起来。现在好了,随着晋北大运河的开通,西域日趋稳定,也是该降商税的时候了。 随着新年,都督府将一条条惠民政策公布并加以实施,可以说这些政策,将让未来的晋北变得更加活跃,就眼前的长安,已经隐隐有了汉唐盛世的感觉了。大冬天的,街道上有头缠厚布帽子的大食商人,也有身着异服的吐蕃商客,总之张北城里随时随地都能看到那些来自西域各国的商客,而晋北百姓也对这些大胡子习以为常。 晋北一片繁华景象,铁墨逛逛晋北大学堂,又去了趟北衙十二营,生活挺不错的。远在京城里,远远不如张北这般温馨,正月初五,按照惯例朱由检又在御花园宴请群臣,不过今年不同往年,宴会气氛明显有点冷清,为什么呢?因为杜棱洪蠢蠢欲动,蓟州总兵赵率教不断发急报叫屈,可以说蓟州北部人心惶惶,百姓能跑的都往晋北或者南边跑,大过年的听到这消息能开心得了?辽东那多尔衮势力越来越稳固,大明朝不乏聪明人,他们深知多尔衮势力稳固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明天女真鞑子就会跃马南下。 朱紫嫣应付了一会儿,便悄悄地离开了,她还是有点不太适应那种热闹场合的,坐在亭子里,寒风掠过脸颊,冰凉刺骨。看着有些冻结的湖面,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娇小的嘴抿了抿,露出几分苦涩,今年漫云湖少有的结冰了,这在往年很少见的。至少,自记事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漫云湖结起薄薄的冰层。冰面光滑如镜,映着清晰的人影,看着自己的脸,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曾经逝去的人。 就在御花园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朱紫嫣就迎来了一个客人。深夜里,那人全身包裹在黑暗之中,如此怪异打扮的,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位弥勒教的主子了。仔细说起来,朱紫嫣与弥勒教也不算陌生了,以前随铁墨剿灭梁山时,就曾接触过弥勒教。在朱紫嫣的印象里,弥勒教的人早该来了,因为弥勒教费尽千辛万苦,制造了一场如此规模的阴谋诡计,会对她朱紫嫣不管不问么? 终于,弥勒教的人来了,来的还是黑袍人,清冷的月光下,黑袍人立在窗口,一只手抚摸着窗棱,“郡主,最近感觉如何?” “你就是那位教主?本郡主以为你早就会来了呢,没想到忍到了现在!”朱紫嫣的话语中不无讥讽,黑袍人却全无反应,似乎这些讽刺的话是对别人说的一样。 黑袍人要做什么,朱紫嫣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想利用柴氏达到某种目的罢了。那黑袍人看上去安静异常,靠在窗口,将窗子打开一道缝隙,冷风随后吹了进来,“郡主,铁某人杀害老殿下,想来郡主也是想杀铁某人报仇的,不如与本座合作一番如何?” 朱紫嫣心道果然如此,她面色不动,只是眼角瞥了瞥门外,“你以为本郡主会跟你合作么?说到底,我那爹爹也是被你们害死的,哼哼,要报仇,本郡主自有办法对付铁墨,还不需要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东西帮忙,弥勒教?无非是一群偷偷摸摸,不敢明着做事的蠢货罢了。” 听了朱紫嫣的话,黑袍人微微一愣,肩头轻颤,明显是有点生气了,“郡主?你如此说,难道不怕么?如此近距离,本座有百种方法能收了郡主性命。呵呵,郡主不妨仔细想想,以你现在的局面,苦苦撑着实为不易,又要对付铁某人,何不考虑下本座的建议呢?” 黑袍人说话沙哑而低沉,就像是快死之人吐出来的一般,面对黑袍人的威胁,朱紫嫣无动于衷,“弥勒教与铁墨有区别么?可以的话,本郡主倒是想看看狗咬狗是怎样的!” 话音刚落,就见房门外一阵轻响,黑袍人顿时心下一惊。果然不出黑袍人所料,居然是锦衣卫的人与弥勒教的人马斗在了一起。黑袍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还真是小看朱由检了,这个不称职的皇帝有时候总能制造些意外之喜。 京城暗流涌动,这一切对辽东的多尔衮仿佛没什么影响,自从占据会宁府,杀了阿敏以后,他就埋头清剿着那些不服的部落,经过近两个月时间,那些支持阿敏的顽固部落被打的一败涂地,随着时间推移,多尔衮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了。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只有开心事,就在上个月中旬,沃勒尔兵出镇海府,向南攻下了苏州和旅顺,此苏州可不是苏杭天堂里边的苏州,这块地方位于旅顺与镇海府之间,打下苏州,就相当于镇海府之南再无阻碍,一些辎重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经旅顺和苏州运到镇海府。 沃勒尔下手的速度太快了,多尔衮明知道这般下去,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苦于平定内部,无法顾及。去岁年末,南部列蛮人举族归顺镇海府,这下子沃勒尔的势力迅速膨胀起来。南部列蛮人和女真人乃是同宗,南部列蛮人源于唐时的溧水靺鞨,而女真人则源于室韦一脉的黑水靺鞨,虽然历经时间沧桑,溧水靺鞨早已势力减弱,可眼下溧水靺鞨可还有三部,族人不下二十万呢,可战之士更有万余。之前沃勒尔总共兵马有一万人么?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岂不是雏鸟长出了硬翅膀? 不管多尔衮是怎么想的,沃勒尔是绝对不会停下前进脚步的,因为他一旦停下来,就随时会被别人吞掉,如今要做的,就是趁着铁墨无暇东顾,多尔衮忙于平定北部各部的时候,尽可能的做大自己,以求日后能够自保。收服溧水靺鞨,是沃勒尔走出的第一步,而能收服南部列蛮人,那也是粮食的功劳,南部列蛮人虽然归属金国,但地位一直都不怎么样,女真人将南部列蛮人青壮编成一军,往往是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头,战后封赏却又是最轻的,南部列蛮人早已对金国人不满,更何况现在辽东饥荒严重,沃勒尔只是送出一笔粮食,再许以厚利,南部列蛮人就选择了归顺镇海府。 随着南部列蛮人的归顺,沃勒尔顺利掌握了辽东最南方的来远、定州两地,自此打开了通往朝鲜的门户。正月初九,沃勒尔就下令包不同领两千兵马伙同列蛮人统领速合闯入朝鲜地界元山城,仅用一天时间就破了朝鲜北部母亲河大同江。 按说大同江横穿朝鲜北部几个大城,淅川、平壤都属大同江哺育范围,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平时朝鲜人一直驻防大军于淅川城的,可现在朝鲜闹灾荒,又是海风肆虐,国内民不聊生,为了抢粮,朝鲜国内各大城主家族争相夺权,这下子淅川城没人防守,大同江城了任人跨越的地方。说起来也是朝鲜人自己大意了,以为女真人内乱,宋人软弱仁慈,不会主动打朝鲜,可唯独忘了平白冒出的沃勒尔,等到元山城一下,朝鲜人再想夺回大同江,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占据大同江后,沃勒尔挥舞着粮食大旗,迅速归拢了一批朝鲜百姓,势力更是迅速膨胀。 崇祯十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在辽东镇海府,沃勒尔迅速崛起,势力席卷辽东南端以及朝鲜北部,自称国号“大元”,史称后元。 沃勒尔崛起速度如此之快,莫说是多尔衮,就是铁墨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这样也好,有沃勒尔在辽东那折腾,够多尔衮头疼的了,当然,朝鲜人也是一群窝囊废,竟被沃勒尔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元山城,打下大同江。 二月开春,都督府里有了些新绿,努努爬到树顶上,手里拉着根绳子,原因是这样放风筝放的高。 王府中没人愿意管努努这个小疯子,铁督师本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对于礼法一向鄙视的很,所以呢,海兰珠一直笑称督师是“铁老怪”,努努是“铁小怪”,指望这俩邪乎人守礼法,纯属是自己找罪受。开春后的大柳树上,依旧显得光秃秃的,努努拽着绳子,小嘴里吧嗒吧嗒的嚼着果仁,“督师...督师....快看,快看...飞的好高哎....” 铁墨就坐在大柳树下,看着从常闵月那搜刮来的《罗织经》,听努努在上边一惊一乍的,铁墨也没答话,常闵月捧着一个果盘进了院,还没站稳呢,就听见努努在树上叫喊了。淡眉微蹙,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哎,夫君这般宠着努努,弄得这丫头越来越野了,“努努,你当心着点,掉下来刮花了脸可就不好玩了。” 努努也不是小孩子了,对脸蛋还是很看中的,听常闵月这般打趣,本能的抱着树干摸了摸脸颊,随后对着树下二人做了个鬼脸。铁墨恰好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天使般的可爱女孩,不由的愣了愣,当年从流寇手里救了个又瘦又干的破孩子,如今长得这般水灵了,“行了,快点下来吧,吃点瓜果,这般像个猴子似的,让珠儿姐姐晓得了,又该抓你去教导一番了。” 若说努努怕谁,那自然是海兰珠了,海兰珠逮住努努不打也不骂,就按在屋里讲宫里的规矩以及一些女训,反正努努听那些东西,比挨上几板子还难受。把风筝线往树干上一缠,顺着树就滑了下来,屁颠屁颠的跑到石桌旁,伸手就去抓盘里的瓜果,常闵月小脸佯怒,伸手打了一下,“死丫头,先去洗手,也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娃娃。” 努努才不在乎呢,趁着念奴儿收手,飞快的抓了几个瓜果转身就跑,看着努努的背影,常闵月手抚额头,满脸苦笑,瞧铁督师也是咧嘴嘿嘿直笑,常闵月抿着嘴伸手敲了一下,“瞧你惯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动了,比野小子还野呢。” 将常闵月揽进怀中,眯眼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乐得跟那丫头置气了?说说吧,有得到什么消息了?” 常闵月耍的把戏,能瞒得过努努,可是瞒不过铁墨的。故意支走努努,想来是有话说吧,果不其然,常闵月小手挠着男人的脖子,咯咯笑道,“夫君就是鬼聪明,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刚刚得到消息,最近多尔衮回到大宁了,你那位好朋友沃勒尔,好像也跟朝鲜人达成了友好协议呢。” 听了常闵月的话,铁墨眉头一皱,轻轻的拍了拍美人的大腿,“胡闹,这还算小事儿?多尔衮搞什么鬼,他这个时候跑到大宁,就不怕沃勒尔在他后边捅刀子?” 按照正常情况,多尔衮现在应该小心翼翼的待在会宁府才对,毕竟时局刚稳定下来,沃勒尔又在辽南一带搞风搞雨的,连个太平日子都没有,可多尔衮怎么就跑到大宁去了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多尔衮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铁墨本能的警觉了起来,难道多尔衮提前起了南下的心思?可他就不担心沃勒尔? 不对,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事情,只不过他铁某人还不知道罢了。 第925章 行动准备 第925章行动准备 瞧铁督师神色焦急,面色不是太好,常闵月掩着小嘴咯咯笑了笑,过了一小会儿,方才低声耳语道,“夫君,其实呢多尔衮去大宁也没什么奇怪的,据辽东传回来的消息,去岁多尔衮领兵征五女部的时候,一把火将率宾府烧了。不过,后来多尔衮才知道,那五女部竟然将半个辽东的粮食都存在率宾府了。” 听了常闵月调侃的话,铁墨微微发呆,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多尔衮这般反常呢,感情是闹了个大乌龙,放火烧错地方了。要说多尔衮故意派兵去烧率宾府,铁墨多少有点不相信的,辽东不比中原,对女真人来说,粮食远比金银珠宝贵重多了。 虽说率宾府的粮食是五女部存起来的,可同样也是多尔衮急需的,多尔衮不是不想学曹操烧乌巢,可要看情况的,乌巢的粮食可是袁绍的,曹操并不需要,所以烧了就烧了,可率宾府的粮食大有不同,那是属于所有女真人的,多尔衮一把火烧个干净,接下来就得想办法补足粮食才行,否则一旦缺粮,威望会直线下降。 至于多尔衮为什么不急着打沃勒尔也是可以理解的,沃勒尔的根基在镇海府以及旅顺岛,真要两军交锋,沃勒尔往南撤到旅顺岛就好,恰恰,大金国不缺马匹,就缺战船,大金国那群旱鸭子要打败沃勒尔不成问题,可要剿灭沃勒尔,夺取大燕国存在旅顺岛的粮食,那几乎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沃勒尔所存的粮食,也不够多尔衮用的,所以最好还是把目光放到大明身上。 粮食啊粮食,铁墨敲敲额头,心中很奇怪,多尔衮集兵大宁,除了向南进入大明地界,好像也没有其他路子了,难道向北去打活跃在苦寒之地的野人?向南,可还有杜棱洪这一关呢,多尔衮到底打算怎么破全宁城呢? 与常闵月聊着的时候,听外边一阵噪杂的响声,没多久一个满头金发的大洋马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根马鞭,走起出来趾高气昂的。这位金发美人自然是大洋马伊丽莎白了,铁墨可不敢将这位大洋马留在贝加尔湖,就伊丽莎白的性子,没人约束着,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乱子呢。 “督师,听说要打装啦,快快快,扼要当将军”伊丽莎白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有如炒豆子一般,飞速往外蹦。也幸亏铁墨跟伊丽莎白熟悉了,晓得伊丽莎白在说什么,摆摆手,没好气道,“谁说要打仗了?瞧你这性子,风风火火的,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伊丽莎白甚是不服气,忒的小瞧人了。铁墨也没打算多解释,哼哼,等以后让这娘们瞧瞧战阵攻伐,就晓得打仗不是什么好事了。不过伊丽莎白有句话是说对了,搞不好,真得活动下筋骨了。 夜里,铁墨歇在了玉观音房里,最近玉观音的精神面貌明显改善了许多,这还得归功于海兰珠,海兰珠闲时总会找玉观音聊聊天,有时还会陪着玉观音逛一逛张北和张家口,时间久了,玉观音心中的结也慢慢解开了。这次,可不是铁墨主动地,而是玉观音主动地,因为她想要个孩子。 云雨初收,玉观音枕着男人的胸膛,姣美的脸上挂着两朵晕红,虽然与海兰珠有着血亲关系,可两个人完全是两种性格,玉观音温柔似水,仿佛能融化一切,“夫君,难道真的要开战了么?” “谁说得准呢?你呀,就别操心这些事了,该来的也躲不过去”铁墨也不想过早的开启战端,毕竟如今的晋北当以休养生息为要。 次日,月亮宫内,陈子龙与王左挂分坐两侧,这次招两位亲信前来,自然是为了大宁一事的。这两年陈子龙已经很少掺合军务了,所以心安理得的眯眼养神,王左挂却要开动脑筋了,如今之局面,不正是他这位狗头军师出马的时候么?其实这段时间王左挂也一直憋着口恶气的,京城里一败涂地,被弥勒教耍的团团转,着实丢人的很,虽然督师没有怪罪,可王左挂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做为狗头军师,却没有看出别人的诡计,这就算是犯错了。 “督师,杜棱洪和多尔衮就是两条恶狗,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逼着两条狗在可控范围内咬就好了。当然,具体该怎么办,还得看督师如何想的,督师是想快打斩乱麻呢,还是想徐徐图之呢?”王左挂嘴角挂着点神秘的笑,铁墨与陈子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王先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详细说说,何为快刀斩乱麻,何为徐徐图之?”铁墨心中有点感悟,可那都是模模糊糊的。 王左挂收拢笑容,少有的严肃起来,微微坐直身子,缓缓言道,“督师,你不觉得如今我大明就像一团线头,尤其是京城,各方犬牙交错,偏偏我都督府势力最弱,本来若是能跟老朱家搭好关系,阻力会小很多,我都督府势力定能站稳脚跟,可出了那么多事情,这一点已经没有希望了。那么接下来呢?要想在京城内占据主导权,要么把这些势力一起吞了,要么把这些势力一起毁了,督师到底选择哪一样呢?要是想徐徐图之,属下有下策可助督师慢慢来,要是想直接快刀斩乱麻,将这些势力全部摧毁,进而入主京城,属下也有上策。” 回味着王左挂的话,铁墨久久不语,陈子龙稳坐如山,也没有提供一点意见,其实陈子龙和王左挂的心思一样,这种事还是督师自己拿主意,做为属下,就是顺着督师选择的路走下去。臣子就是臣子,永远不要妄想替君上做选择。 王左挂说有上策和下策,可对铁墨来说,其实根本没什么上下策之分,无非是一个手段凌厉血腥,一个手段温和缓慢罢了。吞并这些势力还是一把毁了?当然,最好的选择是将各方势力收归为己用,但要做到这一点,难度太大了。 各方势力无法集中为自己所用,剩下的其实就只能毁去了,铁墨有点明白王左挂为何不拿主意了,这确实很让人为难,因为每一个决定都伴随着一场血雨腥风。良久后,铁墨眯着眼淡淡的说道,“王先生,将你的上策说说吧,要如何快刀斩乱麻?” 不知为何,听铁墨要上策,王左挂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在王左挂想来,但凡雄主,都会选择上策的,因为上策虽然血雨腥风,可死的是别人,选择下策,随能赢得仁慈之名,却会让自己人损失惨重。 沉思一下,王左挂换言道,“回督师,其实上策并不复杂,只需督师调兵拿下太原府,只要太原府落入我晋北军之手,不管是陛下还是多尔衮,定然会急,这人啊,一着急就会激进犯错。为了避免我晋北军进入河北腹地,横在黄河以北,多尔衮必然会狂攻全宁,而杜棱洪,为求自保,就只剩下三条路了,要么死扛多尔衮,落个身死的下场,要么挥兵西进,投降我晋北军,要么南下投降朝廷。依属下看,杜棱洪还不想死的,他要是想死就不会逃到全宁了,不想死嘛,就只能投降,反正咱们是不会招降他的,杜棱洪嘛就只有投降陛下这条路了。咱们这位陛下,好大喜功,可是一直想着找件事压一压督师的风头呢,杜棱洪投降,他求之不得呢。可是呢,据属下所知,当初多尔衮与陛下的盟约之中有一条规定,我大明朝廷不能以任何名义招降林丹汗旧部的,嘿嘿,有了这个理由,要是多尔衮还不懂得利用,那他就该回白山黑水里当野人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王左挂没有说,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到后边的结果,多尔衮一定会借机饮马黄河的,而河北兵马早已被金国铁蹄的凶名吓破了胆子,哪里挡得住金国人南下?一旦金国铁蹄饮马黄河,随后就是威逼京城。嘶,铁墨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此时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历史有着太多的不同,也同样有着必然性,如今这个时空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可女真人第二次扣关还是不可避免。 铁墨没想过阻止第二次扣关,因为他需要女真人帮忙,大明朝也需要一场灾难唤醒沉睡的民心,铁墨不想做那个力挽狂澜的人,力挽狂澜,说得容易,这能做到么? 是的,没想过阻止,可更没想到自己会亲手去推动那一刻的到来。 铁墨闭上眼睛,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才听一声长叹,“就按上策,如何进入太原府,想必王先生已有主意,本督师就不多说了,总之,计划要周密详尽,本督师要打破这眼前的形势,却不要我大明顶上一个软弱可欺的帽子。” “督师放心,我等定倾力而为,不给督师惹下麻烦!”陈子龙和王左挂一同起身,重重的行了一礼,王左挂心中很清楚,引狼入室的目的是为了借金国人之手搞垮即成的各方势力,只要女真鞑子完成这个任务,就该送这些人回老家了。若是真让女真鞑子席卷京城财富人口北归,那督师可就要成大明朝的千古罪人了。看似完美的计划,却需要小心翼翼,容不得半点松懈。 时间很快进入崇祯十年三月中旬,都说开春好时节,可今年开春对多尔衮来说可非常不美妙,那杜棱洪重新占据全宁后,将周围经营的如铜墙铁壁一般。杜棱洪显然是接受了上次失败的教训,将有限兵力全都集中在全宁附近,将蓟州北部等地主动让出,随后重兵布防玉山和大庆,总之,现在的杜棱洪聪明得很,前路挡着,一旦守不住,还能撤出全宁,随时退到全宁休整。 以多尔衮的实力,真要硬攻全宁,也完全没有问题,但多尔衮可不想在全宁耗费太多实力,因为他的目标并不是杜棱洪,而是杜棱洪南边广袤富饶的大明朝。强攻全宁,虽然可以打下,但损失定然小不了,这可不是多尔衮希望看到的结果。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僵持了下来,杜棱洪也乐见其成,只要多尔衮不主动进犯,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出去跟多尔衮纠缠呢,双方对峙许久,进入四月初,发生了一件让多尔衮暴跳如雷的事情。 四月初三,晋北军阿琪格公主以剿灭蒙山山匪为由,于当日提两万大军进入太原府西边的石州,与此同时,驻扎在应州一带的呼延宝山也奉命南下,仅仅一日时间就进入了代州腹地。堂堂都督府三夫人,奈曼部公主阿琪格竟然亲自领兵剿灭山匪,还一发兵就是两万多人,开什么玩笑,你这哪是去剿匪,是去剿灭太原府兵马的吧。 话说多数人都猜对了,阿琪格就是冲着太原府去的,一到达蒙山,阿琪格麾下第一大将奥尔格就挥兵围困蒙山,并在蒙山西侧建立了帅营。 时任太原府知府的张世昌早已是满头大汗了,蒙山能有什么山匪?这蒙山靠近太原府,就算太原府再无能,也不会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山匪吧。阿琪格公主亲自出马,那铁定是铁督师的意思了,张世昌心中惶恐不安,后来还是主簿方耀出了个主意,“知府大人,晋北军此来,意图明确,如此窝着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办法,否则,陛下那可是交代不过去的,为今之计,还是知府大人亲自走一趟蒙山。” 张世昌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听从方耀的建议,张世昌这一路上心存疑惑,可刚到蒙山脚下,就杀出一伙子蒙面强人,可怜的张世昌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绑上了山。此时张世昌脑海里一连串的问号,搞什么鬼,什么时候蒙山真有山匪了? 这帮子蒙山山匪自然是冒牌货的,郑源本来就在大梁山当了好些年了山贼,如今干起老本行,那叫一个熟门熟路。 第926章 死得冤枉的封守备 第926章死得冤枉的封守备 把张世昌往窝棚里一丢,大砍刀一摆,咧着大嘴恐吓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张世昌张知府?嘿嘿,老子也不骗你,你呢想活就好好合作,要是想死,尽管点点头,老子也好成全了你!” 看着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张世昌吓得脸都白了,能活着,谁愿意主动寻死?张世昌本来不是什么胆大硬挺之人,心中惧怕,本能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可以想起点头就要被砍,当即又摇了摇头,“好汉...这位将军....有话好说....” 话音未落,郑源双眉一挑,立马就怒了,挥手就给了张世昌一巴掌,“张知府,你眼花了不成,这里哪有什么将军,再敢胡言乱语,先割了你的舌头!” 张世昌那叫一个冤,哭丧着脸小声道,“是...是....都是头领,几位头领....” “这还差不多!” 郑源扛着鬼头刀,得意洋洋的哼了哼,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赶紧敲敲张世昌的脑袋,不阴不阳道,“张知府,还有件事你得知道,咱们能在这蒙山活得如此滋润,那可都是封肄业封守备的功劳,这点你得记清楚了,以后要是敢乱说...嘿嘿....” 张世昌心中一惊,他知道,封肄业是完蛋了,铁督师这是要一口气吞了太原府的节奏啊。 张世昌猜对了,阿琪格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封肄业,封肄业此人经营太原府已有两年,麾下三营近万人马,势力不容小觑。最重要的是,此人乃朱由检心腹爱将,想要掌控太原府,其他人可以留着,唯独封肄业不能留,因为手里有兵就容易惹事。铁墨这次拿下太原府,可就不会走了,当然不允许封肄业这样的地头蛇存在的。 蒙山山顶,凉风吹拂,郑源坐在窝棚前,大砍刀不断碰着脚面,张世昌对这个凶恶的大汉惧怕的很。临近傍晚,蒙山山路上来了一批人,其中走在最前头的竟是一名女子,这女子红巾锁子甲,相貌秀丽,英气逼人,这女子不是阿琪格又是何人。 张世昌做为朝廷一方大员,自然认识萧妃的,他没来由的打个寒颤,心里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既然阿琪格公主要杀封肄业,那还会留着他张世昌么,真要说起来,太原府知府可比太原守备惹人烦呢。阿琪格来到近前,笑眯眯的看着张世昌,本来按她的意思是直接杀了张世昌了事的,但听了奥尔格的建议后,就有了别的想法,一个活着的太原知府,远比死了的知府值钱多了。 除了张世昌有大用外,阿琪格这般做也是有点私心的,以前还没有觉得,可是最近一年,阿琪格的感触可是越来越深了。铁墨一系文武群臣不少,可文臣方面自陈子龙往下,好像都是拥戴海兰珠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呢。阿琪格希望文臣里能有自己的声音,而张世昌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凤眼扫过张世昌,幽声问道,“知府大人,你说本公主是要你活着呢,还是要你死了呢?”阿琪格脸上笑眯眯的,眉头微蹙,似乎真的拿不定主意一般。 张世昌几乎想吐口血了,萧郡主这不是在耍人玩么?只见张世昌身子一软,屈膝跪在了地上,“回阿琪格公主,小人想活,想活,求阿琪格公主开恩,以后小的鞍前马后伺候你和督师!” 张世昌表情谄媚,猥琐不堪,就他现在的样子,说他是一方知府,谁会信?张世昌猥琐不堪,阿琪格也不嫌弃,反正有人用总比没人用强,不过她面上却冷了下来,剑鞘朝张世昌肩头一搭,清冷的声音如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知府大人,本公主与督师不缺下人呢,就不需要知府大人帮忙端茶倒水了。” 听完阿琪格的话,张世昌的心就揪了起来,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又在近两年任职太原府,能听不懂阿琪格话里的意思么? 有用,就留着,没用,就得死,张世昌必须让阿琪格觉得自己有用才行,否则只能死无葬身之地。张世昌立马开动脑筋,眨眼的功夫,便想到了该怎么说了,“公主,那封肄业胆子并不大,贪生怕死的很,只要小的修书一封,定能说得封某人方寸大乱,到时候,阿琪格公主再派人稍加运作,便可轻而易举的拿下封肄业。” 阿琪格脸上多了点笑容,伸手拍了拍张世昌的头顶,都说汉人书读的越多,肚里的坏水越多,还多有不信,如今见了张世昌,方觉得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也不理会张世昌,转过身来朝郑源招了招手,“郑源,张某人就交给你了,总之封肄业不死,就把他剁了,封肄业要是死了嘛,就好好请张某人吃顿饭。” 阿琪格说话时也没有藏着掖着,故意让张世昌听得真切,这下张世昌差点没当场吓尿了。看看远处的山峦,张世昌心中摸摸念叨着,哎,封肄业啊封肄业,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怪张某人啊,这可都是阿琪格公主逼的,你封肄业要是不死,张某人全家就得死。当然,张世昌也有点庆幸自己来到了蒙山,如果不来的话,恐怕就要稀里糊涂的陪着封肄业一起死了。 太原府内,封肄业神色不安的坐在厅中,虽然此处就是将军府,可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铁督师挥兵到蒙山剿匪,可不是什么好事。假如晋北军真的要挥兵强攻太原府,他封肄业该怎么办?封肄业其实也不想跟晋北军死磕,但是自己家人都在京城呢,更何况陛下对他不薄,这稀里糊涂的撤了又如何说得过去?好在那张世昌去蒙山打探虚实了,真要是晋北军要强攻太原府,没奈何之下也只能奋起一搏了。 院中传来一点异响,封肄业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没多久,一个卫兵跑了进来,一看封将军如临大敌的样子,那卫兵心里就发嘀咕。其实封将军如此已经好几次了,一有点异响,就吓得全神戒备,看来铁督师和晋北军的名号已经把封将军吓坏了。 “封将军,知府大人回来了,现在正在外边等着呢!”卫兵说完话,就可以瞧见封肄业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还露出点喜色来,毕竟张世昌跑了一趟蒙山,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可见晋北军没有下死手,也就是说万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封肄业高兴地太早了,他哪里想得到这位老熟人回到太原府,是冲着他封某人的项上人头来的。 封肄业与张世昌也算是一对老朋友了,虽然平日里张知府眼高于顶,总是瞧不起粗鲁武夫,封肄业也对张世昌不冷不热的,可眼下大敌当前,也顾不得以前的不快了,于是一对不怎么样的老朋友,倒变成了一对非常要好的。封肄业亲自迎出客厅,双手抱拳,拱手道,“张知府,快快请进,自你离开太原,小弟可是牵挂的很,快与小弟说说,蒙山那是什么情况!” 客客气气的将张世昌让到客厅,无比热切的应对着,也是封肄业大意了,他此时要是留心下张世昌身后的侍卫,就一定会产生疑惑的,因为这几个人可都是生面孔。不过封肄业一心想找到蒙山的事,早已顾不得看周围的无关人等了。坐在位子上喝口茶谁,不仅仅是润润喉咙,也是给自己压压惊。 来的时候,张世昌就已经想好怎么说话了,所以他捋着半长胡须,叹气道,“别提了,那晋北军来这里还真是为了剿匪的,老弟还知道几年前的流寇之乱吧,上一任太原府就是因为剿匪不力惹得朝廷震怒,他们竟然没能打垮流寇,致使一部分流寇后来逃窜到北边子夏山境内。这次铁督师派阿琪格公主来太原府附近,就是为了打子夏山一带的流匪的。” 张世昌说起话来真切的很,可封肄业又不是傻子,他眉头一皱,脑袋一歪,暗道不对啊,要真是冲子夏山来的,干嘛派遣两万大军,就连应州的呼延宝山也挥兵南下,要真是剿匪,这可就不是杀鸡用牛刀,简直是杀猪用龙刀了,心中想着,直爽的封肄业就问了出来,“张知府,是不是错了?剿匪的话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还将呼延宝山调到代州。” “封指挥使,你这就错了吧,哎,其实一开始季某人也是这么想的呢,可是后来就有点明白了”说到这里,张世昌压低声音,左右瞅了瞅,看上去分外小心,确定没有旁人后,才凑近封肄业身边小声道,“封将军,你可能不晓得啊,这次阿琪格公主领晋北军前来,怕是冲着别的地方去的,如今辽人杜棱洪活跃在全宁一带,铁督师要做什么,想必不用我说,封将军也该懂了吧?” 郑源就站在张世昌身后,听了张某人的花言巧语,连郑源都忍不住佩服这位张知府了,此人说话真真假假,要是不知道实情的,真就被张某人绕进去了。其实张世昌所说只有一件事是假的,说晋北军是顺道灭山匪,可实际上顺路灭封肄业才是真的,剩下的话倒没有一点假的了。不过打别的对方,可不是为了主动打杜棱洪,而是为了防止杜棱洪逃窜到河北一带。 封肄业有些聪明,可终究是缺少了一些大智慧,而且,他也想不到张世昌会如此坑人,想了想,也就信了,于是乎,封肄业长呼口气,就差大念一声阿弥陀佛了。晋北军不是冲着太原府来的就好,至于过真定府去折腾杜棱洪,随他们呢。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封肄业为了不惹麻烦,亦或者说是自保,自作聪明道,“张知府,你说若是咱们先把子夏山的山贼灭了呢?这样,就不用面对大批晋北军了,若是让这批大军进了太原府,终究不是的。” 封肄业主动要跑到子夏山上剿匪,张世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拒绝?不过面上嘛,还是装作苦思一番,等他点头后,封肄业还傻乎乎的高兴了起来。郑源越来越觉得这位封守备倒霉透顶,碰上张世昌这样的损友也就罢了,偏偏蒙山脚下还停着那位心狠手辣的阿琪格公主,哎,这下封肄业算是死挺了,估计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法救这位主好生活着了呢。 四月初四,也就是晋北军抵达蒙山第二天,太原府兵马指挥使封肄业率领三千兵马去了子夏山,封肄业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出来,自己就再也回不了太原城了。如果说硬攻太原城,晋北军还有点发虚,可在城外要对付封肄业的几千兵马,那简直是手拿把攥。 封肄业一路行军,他可不知道活跃在子夏山的山贼是不是原来的绛山山匪,总之灭了山贼,也算给铁督师一个交待了,免得晋北军进入太原府。封肄业想的挺美,可这子夏山位于汾州境内,距离太原城有一段不少的距离呢,经过半天赶路,总算来到了子夏山附近,封肄业正打算休息下,骤变突起,只见子夏山上旗帜飞扬,遮天蔽日,无数兵马从山上冲了下来。 封肄业懵了,他脑海里只闪过一个问题,这是怎么回事儿?奥尔格以逸待劳,又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而封肄业一方又是疲兵,哪里是对手,才交锋没有一刻钟,就全部成了晋北军的俘虏。说起来也是封肄业太过相信记得找了,如果他能提前多派探马打探一下蒙山的情况,说不定还能发现一点端倪呢,现在倒好,稀里糊涂的成了下锅的饺子。 奥尔格做事非常干脆,他把封肄业押到山脚下,也不给封肄业说话的机会,就以勾结贼寇的罪名砍了封肄业的脑袋。封肄业这一死,太原府就是张世昌一家独大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张世昌以太原府的名义迎晋北军入城,阿琪格公主督师堂而皇之的成了这太原城的新主人。 封肄业是无法看到这局面了,如果看得到,估计能从子夏山石头缝里爬出来喊一声“狗娘养的”。封肄业死的冤,可又不冤,因为为了迷惑封肄业,阿琪格下令呼延宝山主动逼近真定府,如果没有这一招的话,封肄业也不会愚蠢到连探子都不往蒙山派了。 第927章 谋划 第927章谋划 太原城成了晋北军的囊中物,当太原府的情况传到京城后,朱由检气的心神一滞,俩眼一黑就晕了过去。王承恩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朱由检,接下来就听皇后哭天喊地的嚷嚷了起来,“还不快去叫御医?陛下,陛下.....你醒醒,你可不能有事啊....” 皇后可是将那位铁督师恨死了呢,要是把陛下气死了,她不也得跟着倒霉?不过王承恩却是一阵无奈,铁督师也是恶俗的很,弄死封肄业也就罢了,还望山贼头上推,什么样的山贼敢对堂堂太原府兵马指挥使动刀子?可是呢,陛下还不得不接受这种无厘头的理由,因为陛下还没胆子这个时候跟晋北军开战。 莫看现在陛下气的火冒三丈,可眼下杜棱洪为祸全宁,女真人暗地里与陛下缔结盟约,正要合兵剿灭杜棱洪呢,这个时候哪有精力去对付比那杜棱洪还凶猛十倍的晋北军?不过,王承恩心中还是有点疑惑的,那就是铁督师为什么这个时候对河东太原府下手呢? 一通人忙活下,朱由检总算悠悠转醒,他睁开眼后,望着华贵的床顶,呜呼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等着,朕早晚会报这个仇的....” 王承恩低着头,脸上满是悲戚之色。可此时的暖香阁中,却传来一阵叹息声,张嫣觉得一切似乎都回不到从前了,陛下气的都晕过去了。铁墨和陛下都算是孙承宗的学生,二人一在内一在外,以前配合的相得益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二人开始慢慢有了分歧,到了今天几乎要兵戎相见了。 四月初七,晋北军占据太原府后,就开始发兵威逼真定府,仅仅用了两天时间,近三万大军就在真定府西边构筑一条防线。与此同时,铁墨也来到太原城,他以都督府名义召各州县官员来太原城议事。至于为什么用都督府名义,大多数人也都明白,铁督师这是在下最后通牒呢,以后这山西就属都督府治下了,同意的就继续当山西的官,不同意的当然就不用来了,但铁督师会怎么对付这些顽固不化份子,可就不知道了。 公文传达下去,各方反响非常强烈,尤其是大明朝廷,官员们纷纷上书,言说铁墨的种种不是,说什么的都有,最狠的当属御史袁仁亮,简直把铁督师说成了与蛮人勾结分裂大明的卖国贼。朝堂上声音一致,大都是讨伐五省总督铁墨,可下边的百姓就不一样了,在他们看来山西归谁统制还不一样?尤其是河东百姓,这些年晋北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们看在眼里呢,铁督师入主太原府,大多数人都是举双手赞成的,至于朝廷怎么想,管那个呢。 河东的变故不是秘密,当闻听铁墨派兵占据河东,多尔衮的心情可想而知。铁墨要做什么,多尔衮不知道,反正,铁某人野心勃勃,他拿下了河东,会不要河西的大片土地么?若是让晋北军占了河北大片土地,再想南下,可就千难万难了。面对朱由检以及那些所谓的禁军,多尔衮有十分的信心能一战而过黄河,哪怕是关宁铁骑都未必放在眼里,可面对晋北军,别说一战,就是百战也没有一点把握。铁某人啊铁某人,你怎么就这个时候对河东动手了呢?想到痛处,多尔衮气的一拳擂在木桌上。 自从太原那边出了事,多尔衮便匆匆赶回了沈阳,他需要跟皇太极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还没进们,就听房里响起巨大的敲打声,推开房门,快步走进去,急声道,“大汗,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还得早做应对才行。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拿下全宁,免得给晋北军东进的机会。” 皇太极所言,也是多尔衮所想,可问题是要如何尽快拿下全宁呢?多尔衮早就琢磨过如何打全宁了,可那杜棱洪一改常态跟缩头乌龟似的,就是不出城,摆明了就是要靠着城高墙厚当铁王八了,任凭多尔衮派人如何骂,杜棱洪就是脸上笑眯眯。强攻全宁城,损失会多大,没法估算,如果没有必要,多尔衮真不想走这步棋。多尔衮头疼,皇太极也是同样如此,兄弟二人相对而坐,支着下巴开动脑筋,不知过了多久,多尔衮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这响声太突然了,差点没把沉思中的皇太极吓得坐地上。 “十三弟,你下去放出风声,据说本汗要下令挖小辽河淹了全宁城,本汗就不信了,杜棱洪就算被淹死,也不愿意离开全宁城?” 听了多尔衮的话,皇太极一时间惊呆了,这是多么疯狂的想法,那小辽河要是被扒开,河水倾泻,全宁还不得变成一片汪洋大海?为什么说疯狂呢,因为大水一来,淹的可不仅仅全宁城,还有大金国已经占据的宁州城。皇太极知道多尔衮如此说只是想吓唬杜棱洪,可万一方法不凑效呢,“大汗,要是杜棱洪死活不肯离开呢?” “哼哼,那还不简单,到时候本汗就真挖开小辽河了”多尔衮是真有点疯狂了,这完全是被铁某人逼疯的,本来还想着保全全宁的,毕竟全宁城里人口颇多,钱粮丰富,可眼下的局面,为了尽快通过全宁,只能出此绝招了。 四月中旬,关于女真人要挖小辽河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听到这个消息后,杜棱洪吓得脸色苍白,恐慌不安。守备将军府内,杜棱洪背着手走来走去的,如果别人把这事当成玩笑的话,但他不会,与多尔衮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多尔衮打起仗来比铁某人还无耻,什么阴损法子都用,这挖小辽河淹城的事,多尔衮完全可以做得出来的。 让人四下打探,未到傍晚,韩镕泽就来到了守备府内,“大王,消息已经确定了,今天午时味道,宁州城的女真蛮子就开始往北退了,现在宁州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杜棱洪嘴唇发抖,手也开始哆嗦了起来,王八蛋的多尔衮真要挖河淹城?真要城头硬憾,杜棱洪不怕,可面对汹涌的河水如何应付? 如果说宁州城的女真人不退,还能说多尔衮是在虚张声势,可女真人主动撤出宁州城,连个看大门的都没留,意图就再明显不过了,多尔衮这是在表决心呢。当然,杜棱洪可以派兵趁势夺回宁州城,相信会毫发未损的得到宁州城,可是那样做有什么意义? 大水一来,不管是宁州城还是全宁,都得变成一片水泽。去年雪下得很大,冰雪融化后,全部入了小辽河,开春后又下了几场雨,小辽河水位高涨。用小辽河的水淹全宁城,还是在春天,要放以前,绝对是个笑话,小辽河的水够淹全宁城的?可崇祯十年不一样,小辽河的水足足的,真要挖开了,能自北向南冲进永定河里去。 房间里很静,杜棱洪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突然间,他抓起旁边的椅子,狠狠地砸到大厅圆柱上,咔嚓一声,木屑飞扬,有几块木屑还划破了手背,“啊.....老天,你难道一心要跟我杜棱洪作对么,为什么要这样,贼老天....贼老天....”,杜棱洪面色狰狞可怖,双眼凸起,双手握紧,任由血水流下。声嘶力竭的呐喊,充斥着太多怨恨与不甘。 回想过去,杜棱洪有着太多无法忘怀的东西,当年林丹汗继位,自己性命风雨飘摇,不断忍耐下,等到了辽东叛乱的机会,借着这个机会,一点点培植势力,最终入主全宁,摆脱了林丹汗的束缚。那时候,他意气风发,觉得属于自己的春天来了,后来的一切也如自己所想,势力不断膨胀,几乎将手探进了大宁,那林丹汗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可在准格尔草原上,一切都变了,亦或者说,再碰到铁墨那天起,命运就开始跟他开玩笑了。 多少年了,一心要娶海兰珠,这个女人才华惊人,身份高贵,势力庞大。也许林丹汗也想要这个女人,但大多是贪图美色而已,可杜棱洪不一样,他深深地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大能量,有了这个女人,有了科尔沁部的支持,大宁也可以不战而下。可惜了,这一切都因为铁墨的出现和破灭了,海兰珠,那个女人竟然选择了那个汉人。 “可恶....可恶....”咆哮声从屋里传出,韩镕泽与一些军中将领一直守在外边的,听情况有点不对劲儿,生怕杜棱洪出事,赶紧跑了进来。杜棱洪只是手背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可眼下这位汗王的精神状态着实让人担忧,头发有点乱,双眼突兀,就像疯了一般。 “大王,还请暂且息雷霆之怒如今多尔衮已经铁了心要挖小辽河,我等当提早做出应对才行若是留在此处,全无希望啊”韩镕泽心急如焚,言辞恳切,脸上多有些不甘之色,“大王,末将恳求,速速退回全宁,再作打算,这全宁城是守不了的,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请大王早做决断...” 韩镕泽与杜棱洪一样的不甘心,为什么就这么倒霉呢?小辽河近百年水位很低,水势缓和,可偏偏今年水位暴涨,这可真是老天爷要灭全宁城了。听了韩镕泽的话,杜棱洪身子一颤,扑通坐在了后边的椅子里,他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呵呵,他杜棱洪还能等多久,他已经不年轻了,可韩镕泽说的也没错,离开全宁还能挣扎,可留在全宁只能变成多尔衮的刀下亡魂。 渐渐地,杜棱洪目光中露出几分狰狞之色,嘿嘿,多尔衮要全宁城对嘛,行,给他,但只能是一座孤城,握紧右拳,头也未抬,阴森森道,“传令下去,带走一切辎重,带不走的全部烧毁,城中百姓,一个也不带走。” 什么都不给多尔衮留,就留下一张张吃饭的嘴。杜棱洪如此做,可算是刺中了多尔衮的要害,多尔衮最缺什么?当然是缺粮了,他如此执意南下,也是为了抢粮,可杜棱洪把全宁城几十万张嘴留下来,多尔衮必须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才行,否则这几十万百姓会暴动的。 人,一旦快饿死的时候,那可就什么都不怕了,当然,多尔衮也可以主动屠了这几十万张嘴,可那样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多尔衮是要统治全宁城的,而不是去全宁城打草谷的,所以,杜棱洪这条计策很毒。 当守备府命令传达下去,城中蒙古兵就变成了一群彻头彻尾的疯狗,他们在城中烧杀抢掠,只要吃的用的金银珠宝什么的全都抢,谁要是敢拦着,手中弯刀一点都不客气。一时间古老的全宁成了一座地狱,大抢两日,蒙古兵徐徐退出全宁,面对这一切,多尔衮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杜棱洪这个狗娘养的,可真够狠的,全宁城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契丹百姓,他竟然下得去手。有人提议多尔衮趁势追击,衔尾追杀,可一向不给人留余地的多尔衮却拒绝了,他少有的大发善心,由着杜棱洪以及几万兵马撤往玉山。 多尔衮如此做,多少有些让人不解的,可对多尔衮自己来说,他觉得这样做是很有必要的,他这次发兵不是为了剿灭杜棱洪,杜棱洪就是一头待死的病虎,什么时候打都一样,最重要的是拿下全宁,打通通往南边大明朝的要道。而且,多尔衮也需要杜棱洪完成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呢,要知道现在大明和大金还有盟约呢,而且这盟约还是众人都知的,做为盟友主动占据全宁,攻打大明,这以后谁还敢跟大金国打交道?所以,不仅要打大明,还得找个合理的理由才行,而这些就落在杜棱洪身上了。 四月十八,全宁城正式易主,如今杜棱洪所有的兵马都缩回了玉山以西,所以只要多尔衮愿意,随时都能挥兵进入全宁。可让人意外的是多尔衮没有急着这么做,还传令下去,各部都统一定要严格约束部下,决不能进入全宁城半步,除此之外,原宁州城、顺州城守军全部撤回北边的檀州。 第928章 开疆拓土 第928章开疆拓土 多尔衮这道命令,可真让无数大金国将领们摸不着头脑了,咱们这位贝勒爷,放着大好州城不占领,还主动把已经打下来的城池让出来,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女人迷昏了头脑,神志不清了? 不管大金国的将领们如何不满,可军令就是军令,没人敢违抗汗王督师亲自下达的命令,于是,两天时间内,大金国近三万大军陆陆续续撤出宁州城和顺州城,对全宁城更是秋毫无犯。 多尔衮傻么?不,他一点都不傻,甚至可以说聪明到了极点,他就是要主动把全宁城等地让给宋人,把这些城池让给大明,也算履行了盟约约定,如果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那就不算大金国毁约了吧?而且,他多尔衮虽然想要全宁城,可一点都不想这个时候耗费粮食去供养那几十万张嘴,倒不如让大明帮帮忙。 大明朝富庶的很,可不缺粮呢,那明军占据全宁城后,一定会大肆运粮,以供应全宁百姓的吧,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再重新夺回全宁就好,到时候不光全宁城是自己的,还平白多了一批粮食,岂不美哉? 大明也有军队守城?呵呵,多尔衮从未将那些软弱的京营士兵放在眼里过,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打败那些所谓的京营禁军,更何况,小辽河的水少不了,能淹杜棱洪就不能淹大明的禁军了? 多尔衮既然决定当一回好人了,那就大张旗鼓的当,当天就行文天下,光明正大的将全宁等地让给大明,如此一来,可真是震惊天下了。要说大明陛下乃至几代帝王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当然是收复北地州县了,尤其是当朝陛下朱由检,这些年被内阁和铁墨逼得焦头烂额,就想着收复州县之地争一争丢掉的声望呢,大金国主动让出全宁等地,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因为要是大金国真的想要全宁,占着不松手,大明朝也是毫无办法,大金国兵马何等凶猛,朱由检是知道的,大明几万京营面对人数少于自己的蒙古兵,依旧是败多胜少,很多时候还被打的落花流水,可人家女真兵马,却能追着蒙古兵的屁股揍,如此一比,可见一斑。 当后金国的行文来到京城,大明朝廷可着实高兴了一把,当天让人通告京城全城,要全城庆贺。当然,陛下这一高兴,也给一个人带来不少好处,这个人便是督抚蓟州一带的杨嗣昌了。本来杨嗣昌配合攻打全宁,可是败多胜少,尤其是杜棱洪重新占据全宁后,四处劫掠,打的大明兵马溃不成军,现在陛下大肆宣扬禁军作战如何勇猛,夺城如何厉害,总之,看陛下拟定的行文,简直把大明兵马说成了天下无敌,那全宁城完全是大明兵马一口气夺回来的,所以,夺回全宁是大明禁军的功劳,更是他这位大明天子的无尚荣耀。 朱由检如此宣传,还能再怪罪杨嗣昌么?要是还怪罪杨嗣昌,那岂不成了打自己的嘴巴么? 正如别人预想的那样,杨嗣昌忙着让人占领宁州等地时候,一纸调令下发全宁,着令杨嗣昌即可回京,论功行赏。杨嗣昌站在全宁城头,看着遥远的南国,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捋了捋几根胡须,面上满是自嘲的笑容,呵呵,普天之下,打了打败仗还能论功行赏的,恐怕他杨嗣昌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吧? 大明朝举国欢庆,可杨嗣昌做为北伐统帅,并不像京城里的人那般乐观,他有些了解多尔衮的,这位金国多贝勒计谋频出,阴险毒辣,典型的无利不起早的主,他主动让出全宁等地,会是好事情么?而且,如今全宁城里烂摊子可不少,首先缺粮,虽然军中有余粮,可那也撑不了多久的,得尽快调集粮食来全宁城才行。 掌军中大权这么多年,杨嗣昌在军中势力无人能比,他行走在全宁城头,几个指挥使恭恭敬敬的跟在身后。其实几个指挥使也是有些不解的,陛下的行文明明是好事,可为什么杨督师还愁眉苦脸的呢。来到城垛拐角处,参将付成欢便向前问道,“督师,陛下调你回京论功行赏,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杨嗣昌眉头紧锁,双眼眯了起来,手抚城垛,淡淡的笑道,“你们啊,都太大意了,也不想想那多尔衮是什么人,你们觉得那多贝勒像是慈悲为怀的大师么?如果那多尔衮借机找咱们大明勒索点东西,反而不觉得奇怪,可偏偏他什么都没要,又是如此大方,本督师心中不安哪。” 杨嗣昌是真的不安,可是他就是想不清楚多尔衮要做什么,也许这才是最可怕的吧?明明知道别人有阴谋诡计,却不能加以防范,而且最让人苦恼的是,杨嗣昌不能也不敢对朱由检说,如今陛下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说这些话,不是惹陛下不高兴么? 两日后,杨嗣昌返回了京城,第二天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王承恩宣读圣谕,称我大明兵马英勇善战,攻城略地,方才凯旋归来,更是得益于杨嗣昌指挥得当,特此加封杨嗣昌为兵部侍郎。莫看实职只是挂了一个兵部侍郎虚衔,可跟之前却有着天壤之别,谁又说得准这是不是想让杨嗣昌去兵部顶替侯世禄呢。 反正,在这些年,什么奇葩事都可能发生。杨嗣昌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可心中终究是万分担忧的,只是看着大家喜笑颜开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天,决定在御花园大宴群臣,于是朝会很快就散了,杨嗣昌并没有急着离开,他靠在宫门内侧耐心的等着一个人,当成基命从御书房出来后,杨嗣昌赶紧迎了上去。杨嗣昌有心把心中担忧告诉陛下的,可没胆子自己去说,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请陛下身边的成基命代为转述了。也许与成基命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可有一点杨嗣昌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成基命能耐很强,也值得在内阁待这么多年。 成基命远远地就瞅见杨嗣昌了,所以凑今后,主动拱手笑道,“恭喜杨督师了,此次北伐,夺取全宁,你可是为我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不知为何,听了成基命的话,杨嗣昌觉得脸上臊得慌,他草草的回了一礼,一牵成基命的袖子,二人来到了一个角落里,确定没人经过后,杨嗣昌才又重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成大人,以前童某确实多有得罪之处,可还请成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 成基命煞是好奇,不由得笑道,“当不得,当不得,你我同朝为官,政见不和,互有争执,在所难免,这番大礼,宫某可是受不了的。杨督师,你有何事,就请明说吧!” 见成基命如此豪爽,杨嗣昌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的心事倒了出来,成基命一直眯着眼仔细听着,当杨嗣昌说完,他凝眉沉思片刻,随后压低声音慢慢说道,“杨督师,你所忧心,正是宫某所忧心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般简单的道理,陛下会不知道么?那多尔衮何时吃过亏,陛下不知道担忧么?总之,这些话本官是不会跟陛下说的,如何做,杨督师自己决定吧!” 成基命只是几句话,杨嗣昌就愣住了,仔细一想,忍不住拍了下额头,随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是啊,陛下又不是傻子,他会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之处么,可他还是假装看不见,还大肆的庆祝封赏,这是为何?原因太简单了,陛下觉得自己可以放弃一些东西,但是一定要把收服全宁等地的事情坐实了,因为他快被铁督师逼疯了。 最终杨嗣昌低着头落寞的离开了皇宫,看着通关的背影,成基命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嘲讽又像是慨叹。 京城大肆庆贺,御花园灯火通明,而此时太原府内,铁墨也在凝眉想着事情。多尔衮这家伙还真够狠的,竟然如此大方的将全宁让给了大明。 全宁回归大明手中,第一步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杜棱洪了。铁墨希望杜棱洪去投降赵陛下,因为那样多尔衮就会找到理由,像疯狗一样扑向大明边地的。不过铁墨不急,因为着急的是多尔衮才对。四月末,全宁附近各方兵马相安无事,短时间内,全宁竟然初夏了一副虚假的繁荣景象,就这样,时间飞速来到了六月份。 六月里,池中莲花盛开,烈日骄阳如火,就在这炎热的季节里,突然起了变化。六月初五,五千女真兵马突然出现在白马山脚下,当夜对白马上防线发起了猛攻,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等到天色蒙蒙亮,女真兵已经完全占有了白马山。当事情传到伊州城,杜棱洪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上,白马山为什么会丢的这么快,原因是这次统兵攻打白马山的不是别人,而是完颜宗翰。 多铎有勇有谋,论行军打仗,也仅次于阿敏、多尔衮和阿济格。他一路命令大军昼伏夜出,不声不响的到达白马山,随后派兵袭扰佯攻,成功绕到白马山西边,从侧翼发起猛攻,由于辽军反应不及时,立刻被杀了个大败亏输。白马山这一丢,整个全宁北边就没了屏障,西边赤州也已经被晋北军重新占据,指望晋北军帮忙抵御女真鞑子,开什么玩笑,晋北军不敲锣打鼓,给双方打气看热闹就算不错了。 如果不能将多铎赶出白马山,那死守东面的玉山也没有意义了,于是杜棱洪当机立断,领韩镕泽领着近万兵马赶赴白马山一带,韩镕泽也是当世名将了,一来到白马山南边的丘陵路下,他就立刻下令全军停止前进。韩镕泽看着眼前的丘陵,赶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安,因为从全宁一路赶来,竟然没有遇到一点阻拦,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停住马,韩镕泽派出斥候去周边打探,还严令扩大范围,一直停止不前一个时辰后,斥候传来了一个让韩镕泽头皮发麻的消息,发现大批女真兵马迹象,现在已经从奇峰一带进入太宁山。听到这个消息,韩镕泽就觉得心口一疼,久闻这多铎作战用兵凶险,往往让人不敢想象,今日一见果然是惊人啊。 太宁山位于全宁与赤州之间,可以说得上深入腹地了,而多铎并无援军,他如此做就是典型的孤军深入,要是被人包饺子,那是连跑都没地方跑。可看似凶险,实际上却是奇招,因为赤州的汉人是不会与大蒙古兵马合力围困多铎的,那多铎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兵行险招的。 明知道这招险,可韩镕泽一点脾气都没有,如今玉山有近两万人防着全宁城的汉人大军,全宁诸城分散开来后,全宁城守兵仅有不到三千,多铎的大军要是出太宁山奇袭全宁城,岂不是要出大事了?几乎没有多想,韩镕泽立刻翻身上马,挥舞马鞭,大声叫道,“回全宁,快...快....后队改前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全宁城....” 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近万大军在白马山一带露个脸又消失了,看似潇洒,可对这近万士兵来说,无异于受罪了,从全宁到白马山,骑兵还好说,可那些步卒,真的要累的吐血了。 五月十三,太宁山脚下出现一批庞大的军队,这就是多铎所统领的兵马,傍晚时分,遥望全宁城,多铎嘴角上翘,满是自信的笑容。现在只剩下等了,等天色彻底暗下来,就要将那杜棱洪一举赶出全宁。 戌时,多铎统领的兵马开始向东潜行,天上月光明亮,所以也不会有行军不便的事情,戌时初发,到达全宁城的时候正好是丑时,此时城中大多数人正在熟睡,就连城头守卫都在打盹,可想多铎发兵的时间有多巧妙了。 岁月当照,寂寞歌谣,乘风而起,乘风而落,杜棱洪裹着披风,靠在一处低矮的青砖墙下,月光唯美,星辰满布,好久没看过如此美丽的风景,好久没有轻松地心境。 第929章 抢果实 第929章抢果实 曾经野心勃勃,因为他是耶律阿保机的子孙,既然生于世间,有有着如此高贵的血统,为什么不去争一争,若是那林丹汗雄才伟略也就罢了,甘居其下理所应当,可那个人好色无度,胸无大志,凭什么要占着大汗之位。所以,要去争,不断地去争,从辽东崛起,一步步走来,何曾怕过谁?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怕了,恐惧了,说到底,是那种野心已经沉寂了吧,没有野心支撑,何以拥有强大的意志力?有一点杜棱洪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就是一条狗,苟延残喘,随时都会丢命,呵呵,重新冲出全宁,争霸天下?那是痴心妄想。 伴随着杜棱洪的是层层的落寞,风景虽美,满是清冷。就在这个无法睡去的夜晚,一支大军从西边杀来,为了拿下全宁西城门,多铎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齐特善。这齐特善可是号称女真第一巴图鲁,听说其骑射功夫就连二太子多尔衮都甘拜下风,不过这次齐特善面临的是攻城战。 将飞爪撩上去,齐特善就靠在城墙上仔细倾听起来,过了好久都没人发现飞爪的存在,这时候一声令下,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人顺着绳索飞速爬了上去,随后又是几根绳索顺下来。如今已是寅时初了,整个全宁城里安静异常,守军大都休息了,其实也不怪这些守兵,谁会想到有人会冒险潜藏到太宁山呢,跑到太宁山驻扎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没人觉得女真人是疯子,那领兵的人可是多铎啊。 突然间,惨烈的嚎叫声从全宁西门传来,随后就是一场血腥的杀戮,齐特善威武雄壮,身如铁塔,一身铁布衫功夫更是炉火纯青,一般刀枪砍下来,根本破不了齐特善的防护,经过一番冲杀,毫无防备的西门守兵被杀的片甲不留,紧接着,西城门被打开,早已埋伏在外的多铎大军汹涌而入。 全宁城破了,破的非常意外,当消息传到将军府,杜棱洪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完了,全宁城破,他杜棱洪最后一块生存的地方也没了。濒临绝境时,人会有一股力量,本来已经对未来没有希望的杜棱洪竟然迸发出一股子狠劲儿,他一撩散乱的头发,大声喝道,“集结所有兵力,堵住石河子街,给本汗把女真蛮子打出去。” 杜棱洪亲自压阵,着实给蒙古兵增添了几分士气,如今杜棱洪手中还握有三千多兵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兵力集中到石河子街。石河子街位于城中心地带,女真人要攻到北城将军府,必须经过石河子街。杜棱洪就是要主动让出大片地方,集中兵力进行决战,如果把所有兵马分散到城中四方,那人数劣势就会变得更加明显。 不过在此之前,杜棱洪命人打开了北大门,如果打不过也能逃出去,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撑到韩镕泽领着大军赶回来,大军回援,定然从北方来,所以打开本门最为稳妥。杜棱洪并不是想守城,只是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罢了,别说以这三千兵马守城了,就算大军回援也不一定能守得住,他不敢撤到外边跟大金国士卒交战,跑到外边,四面开阔地,女真人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 让杜棱洪倍感意外的是,多铎完全没有占领城池的意思,竟然将大军集中到石河子街,其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不管多少损失,先把杜棱洪灭了。其实多铎这种做法真的有点蠢,只要占据全宁城,不就可以轻松获胜了么?可多铎记得多尔衮的吩咐,不能杀杜棱洪,只要逼着杜棱洪逃命就好。 多铎如此反常的行为,直接让杜棱洪想要依靠石河子街阻挡女真人的想法化为泡影,如今女真人士气旺盛,又有齐特善带领,双方一交锋,蒙古兵就被打得步步后退。半个时辰,杜棱洪已经是损伤过半,形势危急之下,还挺对面女真人高声喊道,“活捉杜棱洪,活捉杜棱洪.....” 石河子街被占据,杜棱洪不敢回将军府,面对如此困局他几乎是咬着牙下令道,“从北门撤离,快....” 随着杜棱洪的命令,大批辽军步步后撤,从北门离开,多铎派出骑兵从后追赶,将杜棱洪赶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第一次,被人追的如丧家之犬一般,可杜棱洪一点脾气都没有,原本的傲气,早已被磨没了。 大约辰时初,韩镕泽终于赶回,半路上碰上了杜棱洪以及仅剩的百余名残兵,女真骑兵还在追赶,韩镕泽一点好办法都没有,全宁城没了,再想夺回来,几乎没有可能,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趁着玉山还在,迅速撤离全宁,向南进入保州地界。 可是保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明的地盘,跑到那里打打草谷还行,但是要在那种地方建立老巢,太难了。不过,杜棱洪和韩镕泽没有选择,一边让人下令玉山驻军向南撤到保州,一边拼命甩开女真追兵。 五月十四,逃出全宁的杜棱洪大军悍然对保州北部的满城发起猛攻,由于事出突然,满城守兵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攻破城门,五月十四日申时末,满城失陷,知县黄希被杀。消息传出去之后,大明朝廷当即就怒了,以前你杜棱洪仗着全宁城拿你没办法,现在跑到满城了,还不能整治你? 崇祯十年五月十八,朱由检再次做了一次错事,严令河北各部配合全宁兵马剿灭杜棱洪残余势力,不给其喘息之机。 以前杜棱洪真不怕大明兵马当回事,可现在不一样了,势力受损,又没有坚城防护,如何是好? 几日之内,河北各路兵马汇聚保州外围,杜棱洪可是一点交锋的心思都没有,只能放弃满城往西去,杜棱洪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打下达鲁,达鲁城出于大明北边,为了抵御北边的游牧民族,城池修的非常坚固,只要能拿下达鲁城,也能暂时有个安息之所了。可惜杜棱洪满怀希望的赶来,却在达鲁城城被砸的头昏脑胀。 其实早在多铎拿下全宁城的时候,铁墨就已经来到了达鲁城,他要亲自会一会这杜棱洪。崇祯十年五月二十一,杜棱洪率领着残兵赶到达鲁城,可是还未站稳脚跟,就看到一支银甲骑兵从西方赶来。奔波逃命好些天,杜棱洪早已是狼狈不堪,胡子拉碴,浑像个老头子,再看铁墨,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杜棱洪就是一条落水的狗,可铁墨恰恰是那种痛打落水狗的人,双方摆开阵型,铁墨打马上前,不无讥讽的喊话道,“哦,不知杜棱洪可汗去哪了,可否请杜棱洪可汗出来一会?” 不得不说铁督师太过凶狠了,什么叫杜棱洪可汗在哪呢,不就在眼前么?铁墨一席话,敌我双方全都是倒抽冷气,听说过目中无人的,可那是小瞧人而已,咱们这位铁督师真干脆,直接就是眼里没你这个人了,把目中无人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杜棱洪恨得牙根直痒痒,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侮辱?怒目而视,两道眼光似要刺破铁墨的身子,突然间,瞳孔一缩,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女人,几乎本能的,仰起头便大声喊道,“海兰珠,你也是我草原儿女,为何要帮着汉人残害蒙古勇士,瞧瞧本督师手下这些兄弟,其中不乏你亲族部落子弟,你如此对待他们,于心何忍?” 听着杜棱洪的咆哮,海兰珠秀眉紧蹙,目光森冷如冰,马儿缓缓走出,她抬起手,遥遥指了指,“现在,但凡察哈尔子弟,愿跟随本公主者,将既往不咎,此外,你们听清楚了,本公主科尔沁海兰珠...听....明...白...了...吗?” 随着这一声怒喝,杜棱洪身后的大军躁动了,正如杜棱洪所说,残兵之中有着不少亲近科尔沁部落的察哈尔子弟,平时,他们还会听杜棱洪的,可现在穷途末路,能有个更好的选择,谁愿意陪着杜棱洪一起去死? 一分一秒一刻钟,渐渐地,有人离开了,他们跑到阵前跪了下来,将头重重的杵在地上。杜棱洪变得脸色铁青,一眼扫过去,竟有两千多人,呵呵,当真是英雄迟暮了嘛,他杜棱洪还活着呢,就有两千多人阵前倒戈,这场仗还怎么打? 海兰珠笑了,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杜棱洪,你也有今天?打个眼色,奥尔格便喝道,“你们这些人,速速退到一旁!” 这些选择投降的蒙古子弟自然不敢反对,起了身慌慌张张的去了大军侧翼,而铁墨呢?他很满意海兰珠的做法,既然要打击杜棱洪,就要将他打击到体无完肤,彻底失去争雄天下的野心,一个志在天下的男人,永远不会选择投降当个富家翁,所以,海兰珠越是凶狠,越是有利。 春天的狂风席卷整个达鲁城,傍晚的夕阳并不红火,可人心比火还炙热,周定山一马当先,长枪像一条毒龙,韩镕泽将杜棱洪护在了阵中,亲自领兵冲锋,这一战,拿不下达鲁城,未来也是前途渺茫,所以,不胜就死,韩镕泽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秦晋王变成一介懦夫,所以要夺达鲁城,死也要拿下来。 牛角声隆隆,骑兵冲锋,纵横全宁十几年的飞云骑曾经无往而不利,可今天他们碰上同样凶猛的晋北骑兵。银甲泛着耀眼的光芒,还未接触,就已经流露出一股慑人的杀气,这就是晋北骑兵,历经百战沙场,早已经将这支骑兵磨砺成一直钢铁之师。 哗哗哗...双腿触碰着锁子甲,周定山举起银枪,大声吼道,“结阵...破敌....” 随着一声声呐喊响起,一队队铁索连环马展现在眼前,韩镕泽听说过连环马的厉害,可真正交手还是第一次,飞云骑和晋北骑兵的重装并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发生,战斗一开始,韩镕泽好不容易构建的方阵就被连环马切割开来,经过几次冲锋,整个方阵已经被切割的乱七八糟。 惨嚎声响起,铁锁不断收割着性命,杜棱洪已经有些傻了,他神情木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汉人的骑兵刀锋利无比,连环马步步紧逼,而草原儿郎们早已没了斗志,他们崩溃了,逃跑了。这一刻,一向阴狠要求甚高的杜棱洪没有生气,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了斗志,如何去要求这些子弟兵呢? 奥尔格适时地出手,只是站在外边高声大喊一句,便有无数人选择了投降,一些蒙古兵跪在地上,晋北军骑兵也没有难为这些人,渐渐地,所有兵马开始朝着韩镕泽所率领的中军集结,似乎要一口吞了中军大部兵马。韩镕泽回头望去,周定山也已经领兵回收,彻底断了后路,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韩镕泽是个狠人,他征战沙场,杀人无数,早有战死沙场的觉悟了,左拳举起,朝着后方用力挥了挥手,“速速护着大汗离开,快!” 如今留在杜棱洪身边的还有两千多名亲兵,这些人可都是追随杜棱洪多年的亲信死士,听了韩镕泽的话,当即将杜棱洪护在中间。可此时的杜棱洪早没了雄心壮志,窝窝囊囊的活着,倒不如死在这里呢,“你们让开,本汗不走....要走你们自己走...快随本汗去救韩将军。” 此时没人听杜棱洪的将令,亲兵统领陈显怒吼一声,几个亲兵将杜棱洪强行架上了马,“可汗,得罪了,末将不能让韩将军白死,兄弟们,护着督师朝东撤,撤回唐县。” “陈显,你个狗东西,放了本汗,本汗杀了你”杜棱洪睚眦欲裂,高声怒骂,可惜,任他如何叫骂,陈显无动于衷,两千余残兵护着杜棱洪东去,而海兰珠只是让人象征性的追了追,便回来加入围困韩镕泽的阵列中。那可是故意放走杜棱洪的呢,如果不是有意送他走,凭着晋北军骑兵之利,莫说一个杜棱洪,就是十个杜棱洪也死在这里了。 第930章 回京城 第930章回京城 战场上的韩镕泽果然了得,依靠了不足两万人的兵马,竟然死死拖着几万晋北军,他只知道挥刀砍杀,早已失去了意识。可惜,雄狮虽猛,总有末日降临,身边的士卒一个个倒下去,厮杀声小了,渐渐地恢复安静,整个战场上,只有韩镕泽浑身浴血,像个疯子一样对着一无所有的空气砍杀着,那是他本能的动作。战马已经被杀,韩镕泽头脑嗡嗡作响,终究还是累了,当看清眼前一切时,他发现场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其他人早已躺在了地上。 少年时鲜衣怒马,中年时驰骋天下,老年呢?还未到老年,已经末日来临,韩镕泽是个少有的将才,所以铁墨并无杀他之心,打马走出,沉眉目视道,“韩镕泽,该做的你已经做了,你已经证明自己的忠诚了,现在放下武器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肯降,本督师绝不辱没了你。” 招降?韩镕泽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涣散的目光扫过那些人,铁墨、海兰珠、奥尔格、周定山、尚可喜.....这些人哪个不是当世鼎鼎大名的人物,嘿嘿,死在他们手上,不亏了,他韩镕泽不会投降的,他不能让自己一世英名毁在这里,聚集起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朝着海兰珠遥遥喊道,“郡主,若是还看得起末将,请给末将一个痛快!” 韩镕泽的态度是坚决的,铁墨也不再劝阻,冲着海兰珠点了点头,海兰珠秀眉微挑,左手伸出,从阿娜那里接过一把强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可韩镕泽回不去了,如果尊重这个契丹男儿,就给他一个有尊严的死法,拉满弓,狼牙箭呼啸而出,叮的一声,刺破额头,韩镕泽魁梧的身子向后倒去,头枕着大地,双目直视蓝天。 崇祯十年五月二十一,杜棱洪率兵大战达鲁城,此役被晋北军阻击,大将军韩镕泽战死,杜棱洪本人仅率两千多残兵逃回塔县。让人意外的是,晋北军没有追击,而占据全宁城的多铎也没有南下追击,仿佛双方无视掉了杜棱洪。对于杜棱洪来说,逃回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活着也是受罪,大明各路兵马越来越近,靠一座塔县能撑多久?如今手中无粮,也无兵马,他杜棱洪败了,再无翻身的资本。 陈显端着一个托盘进了屋,只是看了一眼桌上,便皱起了眉头,大汗还是没有吃饭,犹豫了下,他将托盘放在地上,后退两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可汗,韩将军已经死了,你得好好活着才行啊,你难道想让韩将军白白死在那里么,更何况,咱们还有两千多兄弟呢,督师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们想想啊。” 陈显的话,杜棱洪又何尝不知,可是他已是穷途末路,一无所有,还如何就那些亲信子弟?苦笑一番,有浑浊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陈显,是我对不住你们啊...” 杜棱洪已经不再自称本督师,也不成本汗,甚至不再自称朕,他认命了,因为这次败的再无翻身可能,他也想让那些勇士们能够活下去,可又有什么好办法?杜棱洪绝望了,陈显却没有,他跪在地上抬起头,犹犹豫豫的说出了一番话,“可汗,末将知道有些话你不愿意听,可如今局面,只有两个选择,现郡主就在达鲁城,我等可以前去投靠郡主。除此之外,只能....只能向南边明廷称臣...” 说完话,陈显就沉沉的低下了头,因为说这番话可是需要一番大勇气的。多少年了,草原男儿都从来不低头,可是现在要去向大明称臣,心理落差何等大?当然,最好还是向晋北铁督师投降,可杜棱洪又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么?他曾经多么渴望得到海兰珠,可是被铁墨夺走了,如今要他投降晋北军,每天面对那对男女,能承受得了么?陈显的话,杜棱洪不能不仔细考虑一番,因为他必须为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子弟兵考虑,韩镕泽已经死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了。 久久之后,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长长地叹息,“派人去达鲁城,先祭拜下韩镕泽,另外说说眼下的情况,看看那铁某人和海兰珠愿不愿意接受咱们吧。” 崇祯十年五月二十五,在等待了几天后,杜棱洪终于得到了达鲁城方面的回复,那就是五省总督铁墨并不接受察哈尔可汗杜棱洪的投降,理由是一山不容二虎,猛虎虽然濒临死亡,但猛虎就是猛虎。对此杜棱洪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如果他是铁墨,也会做同样选择的,一个心怀天下的野心家,未来的路要么雄霸天下,要么归于尘土,有的人会投降,有的人天生没有投降两个字。可,杜棱洪真的想说一句,他真的没有半点野心了,所有的野心都被一次次失败打击的飘入汪洋大海了。 达鲁城那边行不通,可总得找另一条路才行,眼看着大明兵马越来越近,最后,杜棱洪想到了一个办法,他集结一部分财宝,让陈显亲自去了一趟定州,也许是看在财宝的面子上吧,负责围剿的杨嗣昌答应了暂停发兵塔县。 其实并非杨嗣昌贪财,而是手底下那群人可不是清廉人,在如今这种环境下,就连陈奇瑜那样的人都要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杨嗣昌。杨嗣昌是个聪明人,他太清楚那位陛下的心思了,陛下可正愁威望被铁督师压制呢,如果能亲自招降察哈尔克汗,陛下得多高兴呢? 五月二十九,杨嗣昌的军报抵达京城,只是看了两眼,朱由检就高兴地眉开眼笑起来,多少年了,朱由检都没这么办高兴过了,他咧着嘴不断抖着那份军报,就像个孩子。 崇祯十年六月初四,整个京城再次沸腾了,因为一个消息引爆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当天开封府行文各地,大明兵马经过几日鏖战,终于将现任产哈尔克汗杜棱洪困于塔县,并逼迫杜棱洪投降。此外,将于六月二十日,在京城南郊举行盛大的招降仪式。 察哈尔克汗投降了,这是何等振奋人心的消息,和朱由检一样,京城百姓疯狂了,他们庆祝着,家家燃起竹炮,宛如过大年一般。 六月二十,说远也远,说近也近,铁墨停在达鲁城几日,回了趟晋北,再返回京城,已经是六月中旬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虽然才六月中旬,可天气已经非常炎热,领着努努行走在清河街上,风景依旧,却是物是人非。半年的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了,朱紫嫣怀孕了,这个女人真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了?还有一件最让铁墨伤心的事情,那就是朱紫嫣变了许多,如今她已经是京城第一名媛了,出入各种场合,几乎整个京城的男人都想一亲芳泽,甚至抱得美人归。铁墨不信佛,可这一天他过了京城河,径直来到了大相国寺。 相国寺的钟楼重新翻修过了,不过那口大钟并没有什么变化,来到三楼,看着硕大的铜钟,铁墨眉目之中满是回忆。 几年过去,努努长得亭亭玉立,也是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可她依旧带着一丝未泯的童心,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棒,揪着铁墨的袖子笑道,“督师,给,快敲啊,这钟声可响了!” 铁墨不觉莞尔,结果木棒,左手抚摸着冰凉粗糙的铜钟,随后双目一瞪,举起手,狠狠地敲了下去。 “嗡嗡....嗡嗡....”钟鸣响起,那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好多香客们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大相国寺的铜钟不是随便敲的,只有每日早晨和晚间才会敲响,其他就是重大节日或者发生了重大事情才会敲,可眼下午时刚到,和尚们干嘛要敲钟? 钟声是一种警告,警告这些生活在京城的人们灾难将要降临,可惜没人理解这钟声的寒意。当和尚们跑到钟楼里,铁墨早已经拉着努努跑出老远了,某个地方,奥尔格和沙雕全都抹着鼻子,心里一阵腹诽,铁督师高高在上,却还保留着如此谐趣的一面。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水诗会,在豫园湖中,飘着一艘高大的画舫,画舫内聚集了京城贵族子弟,其中一名女子坐在主座之上,她浓妆淡抹,脸若桃花,白色纱衫点缀着几点粉色花瓣,看上去雍容大体,高贵典雅。她很美,就像湖中走出来的古典女子,那一笑妖艳,那容颜又是纯洁,她就是大明朝最美丽的皇室牡丹朱紫嫣。朱紫嫣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只是心中多少有点烦的,说到底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这种场合,因为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虚伪。 找了个理由出去透透气,手抚栏杆若无其事的看着岸边风景,突然间美目一缩,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这不是铁墨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一 艘小船缓慢划着,努努亲自摇桨,铁墨站在船头,当看到朱紫嫣后,他就冷起了脸,这个朱紫嫣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别人?小船终于靠到了画舫旁边,上了画舫,就可以感觉到楼船上的气氛有些变了,之前还热闹的氛围变得异常安静。 京城贵族子弟,又有几个不认识五省总督铁墨的,大家可还记得当初清河河畔铁督师说过的话呢,谁要是怂恿郡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后果自负。不知道铁督师还记得多少,总之纨绔子弟们可记在心里呢。 朱紫嫣靠着栏杆,杏眼眯着,小嘴撅得老高,好像多说一句话也欠奉,铁墨撇撇嘴也没打算让朱紫嫣有什么好态度,他扫视周围的纨绔子弟们,平淡的问道,“今年这清水诗会是谁举办的,看上去不错嘛,环境优雅,气氛火热。” 铁墨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语气平静,听上去就像是好奇,不知怎地,听铁督师的话,纨绔子弟们竟然都觉得后背发寒,有点毛毛的感觉,几乎是本能的,立马让开了身子,接着露出了一个人。 铁墨仔细一瞧,这下开心了,这不是陈飞彪陈太监的侄子陈如尔么。 陈如尔可真有点尴尬了,笑不敢笑,哭不敢哭,要放在十年前,他敢指着铁某人的鼻子骂一声“臭军户”,可现在,哪有那个胆子啊,搞不清楚铁墨心中怎么想的,只好上前两步,拱拱手道,“回督师,是陈某主持的!” “嗯,原来是小陈子啊”铁墨嘴角一咧,笑得有点阴阴的,伸手拍拍陈如尔的肩头,神色一变,冷声道,“小陈子,本督师清河边上说的话你都忘记了?本督师说过的,不要带郡主来这种烂七八糟的场合,你怎么就不听呢?” “这....”陈如尔顿时冷汗直往外冒,大热天的,后背上感觉到的是一股股凉意,“这....督师,您当时说话时,小人并....并不在....” 陈如尔也算是有点急智了,可惜铁墨是什么人,这理由实在可笑得很,京城纨绔子弟之中,还有什么消息是不知道的?东城某寡妇偷汉子,西城某纨绔半个时辰内就能得到消息,所以,铁墨眉头一挑,举起手,狠狠地拍在了陈如尔的脸上。 陈如尔皮肤白皙,还算俊朗,被铁督师这一巴掌拍上去,立马肿了起来,人也趴在了地上,“陈如尔,你当本督师是傻子么?哼哼,既然敢把本督师的话当儿戏,那就得有担当才行。” 说着话,铁墨拍拍手,不多时湖边跑来一个人,那人双臂张开,眨眼的功夫站到船板上。 “督师,何事?”陈耀峰那对眼睛乌溜溜乱转,蹦来蹦去的就跟跳大仙似的,铁墨那个郁闷啊,也懒得理陈耀峰,指了指陈如尔,淡淡的说道,“瞧见没,这个小白脸交给你了!” 听铁督师的话,陈如尔差点没尿了,爬起来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督师,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说完这些,陈如尔转过头朝着远处的朱紫嫣磕了几个,“郡主,求求你,快跟督师说啊,不是陈某怂恿你来的,陈某不想死啊。” 陈耀峰最近这些年的名声,那可谓是杀神再起,便是京城纨绔子弟们也是听说过的,被陈耀峰弄去,那肯定是被折磨一番,总之一句话,结果都是个死,就是死法不一样而已。 第931章 投降仪式 第931章投降仪式 朱紫嫣从头看到尾,慢慢的也看不下去了,这铁墨太霸道了,“铁督师,你这是做什么,是本郡主自己要来的,与陈如尔无关。” 可惜,这次留给朱紫嫣的不是笑容,而是一张冷脸,铁墨没有半点笑容,冷冷的看了朱紫嫣一眼,“朱紫嫣,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此间之事只是因为你么?哼哼,你们都给本督师记住了,从今往后千万别把本督师的话当耳旁风,否则,陈如尔就是例子,陈耀峰,把他带走!” “好嘞,他奶奶的,老子可好久没玩过了,小白脸,今个老子好好陪陪你”说罢,陈耀峰一提陈如尔的领子,迅速离开了画舫,很快,就只能听到陈如尔的惨叫声了。 朱紫嫣有些呆呆的,铁墨可是很少这般跟她说话的,铁墨真的只是要立威么?朱紫嫣看不懂,纨绔子弟们也看不懂,不过有一点他们都看懂了,那就是铁督师真的在立威,半年多时间,好像铁督师的影响力降低了许多,就拿京城来说,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忘却铁督师了,他这一回来,就立马拿陈如尔开刀,就是要告诉京城所有人,那个五省总督铁墨一点都没变,依旧是一言九鼎,威望十足。 画舫靠在岸上,铁墨拽着朱紫嫣离开了豫园,一路上朱紫嫣对铁墨拳打脚踢,谩骂不止,可惜铁墨一点感觉都没有。朱紫嫣气的小脸煞白,最后也只能收敛脾气,软声道,“铁墨,你到底带本郡主去哪儿?” 其实一开始朱紫嫣还以为铁墨押着她回宫的,可走着走着就有点不对劲儿了,怎就走到清河街来了呢,这可不是回宫的路啊。听朱紫嫣不那么发火了,铁墨翘着嘴角,轻飘飘的回了几个字,“娱乐城,朱紫嫣,你可别跟本督师说你没听说过!” 娱乐城?朱紫嫣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那不是花楼改建的销金窟么?这下朱紫嫣不仅脸色泛白,就连眼睛也瞪圆了,可恶的铁墨,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娱乐城,此时娱乐城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一般,所有客人都在厅中等着,有些人还不耐其烦找人询问着。听管事的说今个娱乐城会请来以为天下无双的绝色女子,这下一帮子人自然有兴趣的,娱乐城的信誉还是信得过的。众人耐心等待着,可当人来了之后,众人就傻眼了。 这段时日,湘辰郡主的名字可是响遍京城,不知什么原因,这位郡主性情大变,以前不怎么露面,现在经常出入各种场合,可你要认为郡主很容易得手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听说有几个胆大的,竟对郡主有所不恭,最后都落得个缺胳膊断腿的下场,其中有一人还是郡主亲自操刀做下的。 所以,京城纨绔暗地里给湘辰郡主起了个外号,叫做“毒牡丹”。当然这个外号,不能让郡主晓得的。邪门了,难道管事说的新到小娘子就是眼前这位郡主? 话说嫖客们猜得不错,管事所说之人正是湘辰郡主朱紫嫣,这一切都是铁墨安排的。将朱紫嫣推到台上,铁墨清清嗓子,慢条斯理道,“诸位,想来大家都认识本督师的吧,今日本督师前来,就是要做一件事。本督师听说郡主啊,最近想男人想疯了,今个就借机会给这位郡主挑个如意郎君了,不知诸位哪个有意呢,可以向前来。” 嘶,嫖客们都是有身份的,还能不知道铁督师?他身边的郡主那就更认识了,堂堂郡主,跑到娱乐城里找男人,这....这玩笑开大了。 没人敢回话,当朱紫嫣冰冷的目光扫过后,场中所有人甚至已经赶紧低下了头,他们真的很怕朱紫嫣,郡主对付不了督师,可是对付他们这帮子草民还不是轻而易举。 此时的朱紫嫣也有点明白铁墨要做什么了,她转过头,突然阴笑了起来,“督师,这就是你玩的把戏?” “难道不行?朱紫嫣,你不是一直想找个男人么,这里这么多,够你用的了吧,你觉得够么,不够的话,本督师再帮你找!”铁墨毫不畏惧的对视一眼,他就是要让朱紫嫣感受到屈辱,没有屈辱,哪里知道疼? 朱紫嫣胸脯起伏,早已是怒火中烧,她猛地回过头,朝着厅中所有人大声叱道,“都给本郡主滚,一炷香时间,要是还让本郡主看见,断他两条腿。” 呼,虽然郡主是在骂人,可众人觉得这是特赦令,虽然不知道督师玩什么鬼把戏,可很明显这种事不是他们这帮子草民能搀和的。众人忙不迭的朝外跑,可还没跑两步,就听身后响起一阵阴森森的声音,“嘿嘿,谁敢跑,本督师剁了他的脑袋。” 声音落下,众人的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开玩笑,郡主虽然可怕,但铁督师更可怕,一帮子嫖客们都快哭了,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是不是最近做什么孽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铁墨,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朱紫嫣,你可以挑了,免得以后再这里去,那里跑的,你不累,我都替你累!”铁墨无动于衷,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朱紫嫣阴沉着小脸,如果可以的话,她真要跳起来将这无良兄长暴打一顿,简直是可恶到极点了,不就是逼着她朱紫嫣老实些么,“谁说本郡主要找男人了,督师你多想了吧。” 朱紫嫣已经有点认栽的意思了,不过铁墨可没想这么快放过朱紫嫣,他右手抬起,猛指朱紫嫣额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不是就好,那以后就给本督师老老实实的,以后你要是再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不介意给你举行个招亲。” “你....”朱紫嫣顿时语塞了,她虽然性格练出来许多,可终究没脸皮厚到什么都不在乎。 最终,朱紫嫣被逼回皇宫,可怜的朱紫嫣哪怕是再聪明,又哪里是铁墨的对手,娱乐城招亲的手段都能用出来,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京城是个好地方,春花秋月,岁岁年年,尤其是六月里,细雨绵绵,给这古老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柔情。杨柳摇摆,百花盛开,沾染着雨后的水雾,迎来了六月二十日。这一天,京城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因为所有人都赶到了南郊,杜棱洪的兵马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手无寸铁,只有狰狞的面孔表示着他们曾经驰骋沙场,凶恶不凡。 今日陛下朱由检一身黄色大褙子,绣着五爪金龙,紫金冠两侧珍珠悬挂,一身盛装的朱由检春光满面,哈哈,大明开国以来什么时候让蒙古人彻底臣服过,可现在,察哈尔可汗要向他投降了,虽然这个可汗是杜棱洪自封的,但朱由检才不在意这些呢。 杜棱洪浑身颤抖,也许在别人看来他是被乌压压的人群吓住了,可实际上完全不是,他是被气的,想他杜棱洪也是一代豪强,今日却要降于朱由检,当真是丢了黄金家族几百年的脸面啊,他没败给朱由检,可又必须投降朱由检。这一刻,杜棱洪后悔了,之前就该奋起反抗,哪怕是死,也不必受这份屈辱的,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因为在京城外,连拼的资本都没有了。 “吉时到,察哈尔大汗杜棱洪上前献印....”王承恩扯着公鸭嗓子吼了一句,杜棱洪捧着一个锦盒迈步走了过来,杜棱洪走得并不慢,可在朱由检眼里,还是太慢了。 单膝跪下,杜棱洪举起双手,沉声道,“外臣杜棱洪,愿归大明天下麾下,为大明臣民,愿大明皇帝陛下不弃,收留之!” “快快请起!”朱由检太激动了,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走样子了。 朱由检很高兴,杜棱洪却低着头,目光里满是屈辱和愤恨,而铁墨呢,他站在朱由检身后,手中秦王刀杵在地上,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冷酷而邪恶。 朱由检啊朱由检,高兴得太早了,杜棱洪不是一份荣耀,而是一份火药桶,将来有一天,这个火药桶会引起滔天大火,毁灭大明的。 杜棱洪归降大明,让陛下朱由检高兴万分,至少从表面上看,大明朝赢了。可实际上,大明朝这次就是赢了面子,失了里子,不过让铁墨特别不解的是,为什么成基命如此聪明的人也不提醒一下朱由检呢? 倒是孙承宗曾经来信提醒过,可惜没有多少用,更何况孙承宗本人在辽东,更是阻止不了大明朝廷的举动。而且这次皇帝朱由检跟内阁几乎是死死地站在了一起,孙承宗也只能莫可奈何。 将杜棱洪迎进京城,朱由检总要向杜棱洪展示下大明朝有多富饶的,于是乎,又要在御花园大宴群臣,对此铁墨甚是无语,幸亏现在杜棱洪已经是一头折腾不起来的病虎了,否则,不是领着强盗看藏宝库么? 这次宴会按照规矩是不准带家眷的,不过铁督师还是将海兰珠、徐美菱和萧如雪一起带来了,禁军们也没有人会傻乎乎的去拦着,开什么玩笑,铁督师只是带自己的女人呢来而已,连陛下都不敢拦,他们拦着不是找死么? 宴席开始,杜棱洪就坐在朱由检旁边,如今他总算享受到屈居人下的滋味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笑,都得陪着,因为你无法做自己的主了。海兰珠笑眯眯地望着杜棱洪,瞧这家伙一副强自欢笑的样子,就觉得特别解气,这杜棱洪早些年可当真是风光无限呢,连林丹汗都要对他忌惮三分,至于如今那位稳坐全宁的多尔衮,当时还差杜棱洪老远呢。 还真是世事多变,无法预料啊,谁能想到察哈尔最为狠辣的年轻才俊竟然成了大明皇帝的阶下囚?举起手来,朝着杜棱洪做了个敬酒的手势,杜棱洪双眼一眯,只能假装没看见,杜棱洪啊杜棱洪,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当初就该死在达鲁城城下的,也省的来这京城受这窝囊气。 铁墨也没想道,成熟稳重的海兰珠也会有如此恶俗的一面,与徐美菱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徐美菱更是碰了碰海兰珠的肩头,凤眼闪亮,轻声道,“珠儿姐姐,你要是把杜棱洪气死了,可就不好玩了,咱们以后很多事还要落在杜棱洪身上呢。” 得了徐美菱的打趣,海兰珠屈指弹了弹酒杯,平静道,“好妹子,你可说错了,那人啊,与咱家夫君有几分相似的,气死他,可比登天还难呢。” 本来好好的,听萧郡主这话,铁墨就觉得牙疼,这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也是人太多了,要是在家里,非得家法伺候才行,目光扫过去,正好看到海兰珠笑眯眯的脸,粉色嫩舌还有意无意的舔了舔红唇,嘶,这妖精,魅惑人的本事都快赶上戴绮梦了,如今常闵月跟海兰珠一比,都得甘拜下风了。 铁督师与海兰珠眉目传情的,却是惹怒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湘辰郡主朱紫嫣。坐在亭中,朱紫嫣一直留意着铁某人的一举一动,这家伙还真是安心得很呢,从始至终都没往这边看过。真不愧是铁石心肠的恶人,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哼了哼,随后目光也放到了遥远的夜空中去了。 那一声轻哼,铁墨还是留意到了,他转头看向磷火亭,脸上挂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朱紫嫣啊朱紫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周定山不知从哪冒出来,弯腰在铁墨耳边小声道,“督师,成基命在宴会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去了湖边。” “嗯?成基命去湖边做什么?”铁墨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对海兰珠说了些什么,起身离开了宴席。成基命果然在湖畔站着,不过让铁墨惊讶的是成基命并不是一个人,朱紫嫣竟然站在他身前,二人似乎说着些什么。 月光下,铁墨的身子显得更加魁梧挺拔,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成大人,你当真是好心机呢,本来本督师还想问问你对杜棱洪降我大明怎么看呢,如今看来,或许不用问了!” 铁墨死死地盯着成基命,似乎要看透他一般,若是换成旁人,面对铁墨,也许早就慌了,可成基命神色沉稳,心安理得的很。 第932章 江南再起乱局 第932章江南再起乱局 “督师这些话不知是何意思呢,杜棱洪督师归顺我大明,不是好事一桩么?难道督师还有其他看法不成?” 成基命回答的甚是巧妙,听上去说了许多话,可实际上又是什么都没说。 走到成基命面前,铁墨脸色异常难看,他并没有回答成基命,而是绕过成基命,对朱紫嫣淡淡的说道,“朱紫嫣,你可真是心思大了,什么都想插一手了?哼,还不回去?” 守着成基命直呼赵朱紫嫣的名字,可是让朱紫嫣气怒的很,她本来还带着点甜甜的假笑的,可这会儿连笑也欠奉了,“铁督师,我的事儿你少管!” “回去,你难道还要本督师亲自派人送你回去么?亦或者,我告诉陛下一声,你说,他要是听了,会作何感想?”铁墨神色难看得很,语气也是不容置疑,他有很多话想跟成基命聊一聊,但这些话是不能让朱紫嫣听的。面对着铁墨的威胁,朱紫嫣咬紧银牙,哼了一声,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着看不到朱紫嫣的身影了,铁墨松一口气,只是右手慢慢攥起,突然间转过身,脸色顿时冷下来,成基命心中一凛,冷声道,“督师,你这是何意?” “何意?成基命啊成基命,本督师警告你一举,以后离郡主远一点,如果郡主受到一点伤害,本督师不介意送你进阎王殿。”铁墨阴测测的笑着,走上两步,“现在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督师,本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成基命嘴角一翘,面色居然比之前还好些了。 “很好,成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杜棱洪降了,大明重新夺回了全宁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不过再美好的事情也会过去的,一个月后,杜棱洪归降的事情就淡了下来。不过对于大明百姓来说,崇祯十年注定是不平静的,大胜的消息还未完全过去,江南百姓又遭受到一场磨难。 当年张献忠流窜江南搞得江南沿海百姓民不聊生,直到晋北军联合杨嗣昌的大军,多方努力,再加上南京应天府京营兵马配合,好不容易才压住张献忠之乱,最后将张献忠困死在浙江东南一带。张献忠被杀,距离现在并不久远,江南百姓还没有完全忘却,可江南又再次爆发了一场洪灾。 去年大明朝各地干旱眼中,可今年又出奇的多雨,尤其是江南一带,七月份大雨滂沱,这一下就是半个月,雨水积累,水位高涨,再加上早些年民乱四起,河床年久失修,后果可想而知。 崇祯十年七月二十八日,宣州境内西津河河堤被冲垮,冲塌房屋无数,大水蔓延,淹死百姓不计其数,造成十几万灾民无家可归。随着西津河河堤被冲垮,随后就是东津河,仅仅几天后位于苏州府境内的娄江江堤也被冲垮,大雨没有停下,江南百姓彻底遭了大难。江南急报一封封送到京城,朝廷也是没什么好办法。进入八月份,大雨是停了,可救灾成了大难题。 当然江南局面如何糜烂,铁墨不用担心的,因为至少目前看来,这些都是朱由检的事情。可八月初九这一天,一个消息震惊了整个京城。 由于宣州知府赈灾不利,致使民怨沸腾,有南陵人陈七破了南陵县衙,将物资抢劫一空,陈七作乱,一时间引起了一连锁的反应,泾县、苏州昆山、太仓也相继出现了民乱现象,眨眼的功夫,整个江南陷入了混乱中。 铁墨有点懵,因为他真的没料到局面会转变的如此之快,好好地赈灾局面,竟然会如此快的失去控制。当民乱爆发,铁墨第一个感觉就是有问题,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民乱怎么会蔓延的如此之快?宣州的事情还好说,那宣州知府孟腾轩确实贪赃枉法,扣了南陵的赈灾款也有可能,但昆山和太仓又是怎么回事?据铁墨所知,在朝廷命令下达之前,苏州府就已经开始赈灾了,为何还会发生这么大民乱? 宣州也就罢了,那昆山和太仓南边可是秀州,如果民乱蔓延的太快,谁敢保证乱民不会冲击秀州各大盐场,如今都督府有很大一部分财源都来自秀州以及杭州的盐场,如此就不由得铁墨不着急了。督师府内,海兰珠和铁墨坐在榻上,二人蜷着腿,大眼瞪小眼,“夫君,这江南民乱甚是蹊跷,尤其是昆山和太仓,恐怕还得夫君亲自走一趟苏州府才行,虽说苏州府还在督师掌控中,可那位宜阳候并非督师亲信呢。” “嗯”铁墨淡淡的点了点头,朝廷倒是封了宜阳候安抚江南,全权负责平乱,但这宜阳候刘彻可是朱紫嫣朱紫嫣的亲舅舅,与都督府关系微妙的很,如果他借着平乱的机会,做些别的事情就再轻松不过了。 不到江南不知道江南局面有多糜烂,当铁墨赶到苏州府后,才知道整个苏州府地界乱成了什么样。至八月中旬,昆山、太仓、嘉定、宝山一带已经连成了一片,整个乱兵已经将苏州和秀州分隔成了两半,乱民足有几十万人。甚是苦恼的坐在太师椅上,王婼然乖巧的忙铁墨揉着太阳穴,“督师,你也别太担心了,之前张献忠作乱不也让督师轻松应付了,眼下的事情也算不了什么的。” 铁墨一边咧嘴,一边暗道,王小娘子还是有点天真了,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朝廷可有点盼着苏州乱呢,因为苏州可是都督府的地盘,要是不能尽快平定民乱,有心人再借机进入秀州和杭州,到时候盐场可就要易手了。当然最好的方法就是强行镇压这些乱兵,可现在手中真正能掌握的就是万余苏州府兵,至于宜阳候刘彻的两万大军,那是绝对指望不上的,没瞧见人家宜阳候一点发兵南下的意思都没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铁墨到现在还没摸清楚苏州这边是怎么乱起来的,要有行动,必须等沙雕那边带回来消息才行。 苏州之乱,江南大灾,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 此时在太湖中有一艘小船,船上坐着两个衣着华贵的人,这二人可不是别人,正是这苏州府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自从张献忠被剿灭之后,彭鑫就坐稳了苏州知府的位子,这一坐就是两年。彭鑫这个苏州知府与其他州府知府可完全两码事,他不仅管着苏州,还管着秀州和杭州,尤其是杭州湾一带的盐场。 短短两年时间,江南百姓就给现任苏州知府起了个外号,叫做“彭大胆”。有此外号,就因为彭鑫铁面冷目,对祸害百姓的官吏绝不手软,只要找到证据,直接打入苏州府大牢。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彭鑫做事根本不看朝廷脸色,就拿秀州和杭州盐场的税赋来说,直接自己做账,反而朝廷派人来插手,则立马被苏州总兵宁国晓逼走,总之,如今的秀州和苏州已经不是朝廷的地盘了。 苏州太华山庄里,铁墨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了。这两天铁墨可着实不好过,苏州的事情跟一堆烂泥似的,如今昆山一带乱成了一锅粥,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宣州那边是因为陈七挑头,可苏州府这边就有点奇怪了,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阿莎有些焦急的走过来,拱手施了一礼,“督师,彭知府和宁将军到了,现正在装在外等着。” 太华山庄环境优雅,守着天湖湖畔,便是最炎热的夏季,这里依旧清爽宜人。宁国晓和彭鑫也是少有这么清闲过,好不容易来次太华山庄,总要放松下才行,二人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参天榕树,码头上徐美菱正在钓鱼,头戴斗笠,宛若一个老翁,不过看她时不时的晃晃身子,估计这鱼也没钓上来。 眼见铁墨到来,宁国晓和彭鑫赶紧起身,向前两步拱手行了一礼,“参见督师!” “嗯,都来了啊,不必拘谨,都坐下说话吧”铁墨也不是讲究之人,盘腿坐在草地上,便于二人交谈起来。几个人聊得无非是最近苏州府发生的事情,彭鑫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神情严肃的说着,“说起来这苏州民乱也是怪哉,自从水灾以来,下官可是紧急调拨物资救济灾民,光被褥粮食就送了两次,可不知怎地,民乱还是发生了。事后,州府吏员和宁将军的副将也曾去昆山调查过,得到的结论是粮食不见了。” “粮食不见了?”铁墨听罢就想笑,这怎么可能呢,大批的粮食运到昆山,必然是大军守护,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如果换做他人,一定就笑出声了,不过铁墨没有笑,彭鑫和宁国晓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作假的,因为唐淼定能将这些事情查清楚的,而且,彭鑫和宁国晓有什么理由这样做,苏州府闹乱子,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俩。铁墨眉头紧皱,一只手不断摸着下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昆山当地官吏弄虚作假,中饱私囊?” 宁国晓直接摇了摇头,“督师,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事发后,末将就派兵将昆山知县曹仁光和县丞白青松控制了起来,经过严格审问,这二人要的很死,他们确定是亲眼看着粮食入库的,可不知怎地就不见了。” 铁墨觉得不可能的,好好的粮食怎么可能消失不见?看来这其中甚是蹊跷啊,交待二人一些事情后,铁墨就回到了太华山庄,在事情没有头绪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的,谁知道这种种迷局下隐藏着什么陷阱呢? 又是一天过去,终于等来了沙雕,此时沙雕身上脏乱不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来不及梳洗,便对铁墨做起了汇报,“督师,昆山的事情现已查明,此次作乱的乃是吴县人侯方义以及太仓人蒙则旭,作乱原因,乃是太仓和昆山等地不放粥铺,百姓无家可归,无法活下去。令属下特别调查过昆山粮库,除了空空的粮袋,确实不见粮食。” 有粮袋没粮食,这事可真是奇怪了,如今时局混沌,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再调一批粮食,不过苏州府存粮本就不多,直接从苏州府调是没戏了,从开封调,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最根本的方法还是找到那些消失的粮食。坐在椅子里,铁墨皱眉沉思着,他在想如果这时一场阴谋,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定是搅乱苏州府,也好从中渔利吧,所以最正确的方法不是急着剿匪,而是安抚,可现在没有粮食,又如何安抚这些暴民呢?想了许久,铁墨方才慢慢叹道,“给宁国晓、周定山传令,所有兵马撤出太仓,驻守吴县和青龙镇,本督师要亲自走一趟太仓。” 铁墨此话一出,沙雕可着实吓了一跳,苏州之乱,最严重的就是太仓,那蒙则旭和侯方义纠集近万青壮,占据太仓,督师亲自走一趟太仓,这不是冒险么?心中担忧,所以沙雕赶紧退后一步,躬身急道,“督师,此事万万不可,那蒙则旭草莽之人,如何值得督师千金之躯前去?” “沙雕,你觉得除了本督师亲自走一趟太仓,还有更好的办法么?”铁墨这话说完,沙雕就沉默了,因为铁墨说的是事实,可以不去太仓,但是必须有粮食,可一时半会儿如何找到消失的粮食?没有粮食,就得先安抚,否则的话就只能兵戎相见,兵戎相见,铁墨自然是不怕的,可这样做对自己统治苏州府又有什么好处? 沙雕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无奈之下,只能默认了铁墨的想法。八月十九,铁墨离开苏州府直接去了太仓,太仓县枕着娄江,紧邻吴县和昆山,在苏州府境内,太仓也算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了,不过现在的太仓可一点都不美,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和庄稼,乡间路上处处都可看见大水过后留下的尸体。 哎,这场大雨太惨了,江南多雨是好事,可雨水太多了也是灾难啊,铁墨并不怪这些百姓,没饭吃了,除了造反还能怎样,该恨的是那些弄走粮食的恶徒。 第933章 太仓迷局 第933章太仓迷局 蒙则旭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本来是娄江一介渔翁,只是在当地颇有威望而已,可惜了大水一来,蒙则旭的家被冲塌了,再后来三个孩子饿死了两个,没有办法了,蒙则旭抢了太仓府库。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的,耗子啊蒙则旭威望十足,再加上为人义气,短短时间内响应者无数。 蒙则旭有着一对厚重的浓眉,此时他右手摸着眉毛,脸色苦不拉几的,虽然打下太仓府库夺了一批粮食,可又能撑多久呢?才两天而已,就已经见底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弄点粮食来,手下头领们可就要多有怨言了。 说实话,蒙则旭走着这一步也是被逼无奈,他一点也不想当这个所谓的大头领,在他看来,当大头领就是给大家谋生路的,压力简直就是顶天呢。 一个壮汉匆匆跑了进来,瞧他一脸的喜色,就像捡了八百万似的,“哥....哥,外边来了个小白脸,说找你有要事!” 蒙则旭正烦着呢,听罢想也没想摆着手怒道,“什么小白脸?老子认识小白脸么,还有要事?八成又是来蹭粮食的,赶紧一顿乱棍打法走。” “哎,哥,你误会了,这次那小白脸不是来蹭饭的,他说是给咱们送粮食的!”壮汉说完,还一脸不屑的蒙则旭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你这老五,怎地不早说?” 那叫老五的壮汉觉得特别委屈,这叫什么事嘛,他倒是想说来着,可你蒙老大好像也没想听啊。随着蒙则旭点头,很快那所谓的小白脸就被领进了大厅,蒙则旭盯着来人看了两眼,顿时就晕了,还真是小白脸呢,不仅一个小白脸,还是三个。蒙则旭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啥来,他犹犹豫豫的拱了拱手,“兄弟,咱们认识?” “蒙头领说笑了,咱们以前从未见过面,何来认识?不过以前不认识,不代表以后不认识,久闻蒙头领大名,甚是佩服啊”说着铁墨拱拱手,爽朗的笑了笑。 蒙则旭是个急性子,他可不会文绉绉的掉书袋,等着落座后,便急着问道,“兄弟,不知你尊姓大名,是何身份,真的能给哥哥弄来粮食不成?” “当然”铁墨点点头,甚是平静道,“不瞒蒙头领,我呢,姓铁,现在当了个五省总督,管着晋北一片地方,不知蒙头领听说过没有呢?” 五省总督铁墨?蒙则旭虽然知道的不多,可还能不知道秦王铁墨的名字么?他盯着铁墨看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好一会儿后,突然向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小老弟,你这是来找蒙某人寻开心呢,五省总督铁墨,他敢来这里,他要是敢来,蒙某人第一个剁了他!” 蒙则旭笑得很嚣张,就连旁边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陪着铁墨一同前来的徐美菱一看这情况,顿时秀眉一挑,便要起身呵斥,不过却被铁墨阻止了。铁墨稳坐如山,脸色平静如常,他笑眯眯地望着蒙则旭,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渐渐地,蒙则旭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懂得不多,可还是看得出眼前的年轻人不同寻常,因为此人气势非凡,镇定自若,难道,他真的是铁墨?可,这怎么可能呢? “小老弟,你...到底....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铁墨就是本督师的名字,怎么,蒙头领还有疑惑?”说着,旁边的徐美菱拿出了一块令牌,上边刻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都督府制令”! 真的是铁墨?蒙则旭笑不出来了,随后神色一寒,一拍桌子,几乎是跳起来,抄起了桌子上的大砍刀,“铁墨?哼哼,老子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既然敢送上门来,老子非砍了你不可,要不是因为你们这帮子朝廷败类,我等太仓百姓何至于此?” 铁墨并不紧张,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蒙头领,你杀本督师容易,但杀了本督师,你就一粒粮食也得不到了。并且,你以为本督师是那么好杀的么?” “哼哼,这可由不得你了,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这刀利不利”蒙则旭恨苏州府所有官员,更何况是秦王铁墨,他举着刀,当真砍了下去,这一刀迅猛厚重,如果砍到身上,还不得立马被劈成两半,铁墨不急不忙,身子一侧,接着一闪,蒙则旭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手腕一阵酸麻,胳膊挥不下去不说,连那把砍刀也没了。 当蒙则旭再次恢复清明,只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那把砍刀正抵在自己脖子上呢。 “蒙头领,现在你相信了么?如果本督师要杀你,有千万种方法要你性命,而且本督师可以保证你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另外,蒙头领难道没有好好想过么?本督师的兵马到底怎么样,你心中没有数么?敢问蒙头领麾下这些兄弟比起张献忠手底下的乱党又如何,本督师大军能灭张献忠,就不能剿灭你这点太仓子弟么?本督师下令撤兵,不是怕了,而是不想多造杀戮,惹得苏州府一片大乱罢了。蒙头领仔细想想吧,千万别做那无用的莽夫。” 说罢,铁墨直接将刀丢在了地上,这时厅外喽啰们听到动静,全都涌了进来,蒙则旭却摊手大声喝道,“都给老子退下去,没我命令谁也不准乱来,谁要是敢胡来,莫怪我不认他做兄弟了。现在,都给我退出去!” 众喽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可不知道厅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蒙则旭脸色这般铁青,也不敢怠慢,当即拱手道,“蒙大哥息怒,兄弟们这就下去。” 蒙则旭直愣愣的站在厅中,他脑海中还在回味着铁墨刚才说过的话。蒙则旭为人粗犷豪放了些,可不代表他真就是个大老粗,有些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当年张献忠势力席卷江南,风头一时无俩,朝廷大军数次征讨,每次都被打得大败而归,可就是风头强劲的张献忠最终败在了定国军手中。蒙则旭自认为手底下这近万人不是张献忠贼兵的对手,又如何对抗定国军呢?可实际上得到的消息是,日前定国军和苏州府兵就全部撤回了吴县,并没有强攻太仓。 渐渐地,蒙则旭冷静了下来,他沉着眉头坐在椅子里,语气不善道,“督师,小人承认你很厉害,但是蒙某可不是怕死之人,你还说说吧,到底是为了何事来太仓?” 看蒙则旭不像之前那样激动了,铁墨也松了口气,能谈就好,就怕碰上那种不能谈的,“蒙头领,本督师跟你打个商量,七天之内什么都不要做,七天之后本督师定将粮食送到太仓和昆山,七日内本督师的兵马也保证不会袭扰太仓。不过,蒙头领,本督师将丑话说在前头,你得约束好部下才行,否则的话,本督师不介意血洗太仓。” 话语之中带着股浓浓的杀伐之气,铁墨虽然身份高贵,但说到底是战场长历练出来的,绝非蒙则旭这种草莽可比。听着铁墨软中带刺的话,蒙则旭心里直抽冷气,他相信铁墨没说谎话,秦王铁墨这些年杀的人还少么?只要他想,就一定能血洗太仓的,只不过那样会让苏州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而已。 蒙则旭只是想活下去,对于权力什么的并不热衷,如果能太平无事的过了这场大水灾难,当然好了,不过蒙则旭也不是傻蛋,不阴不阳的回道,“督师,蒙某人凭什么要信你?” “哼哼,本督师有必要骗你么?”铁墨眯着眼睛,眼角留意着四周,让他倍感意外的是,过了这么久,那侯方义为什么还没露面?渐渐地嘴角一翘,露出一丝自信满满的坏笑,侯方义在准备刀斧阵么,真以为他赵某人是任人宰割的了。 蒙则旭很犹豫,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还是决定信铁墨一次,不为别的,就为秦王铁墨的赫赫威名。 说服蒙则旭,铁墨也不打算在太仓多做停留,因为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回粮食。与蒙则旭约定好一些事情,便想要离开,可刚来到院中,就听一声奸笑,一个蓝衫青年站在门口,这人身材瘦长,长着一对三角眼,八字眉,总之但从面相上看,这人一定是个奸诈之徒。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仓第二号人物侯方义。 “兄弟们,这人就是五省总督铁墨,咱们只要拿下他,就能换取很多东西,大家一起上,拿下铁墨者有重赏!” 侯方义一声吆喝,喽啰们是又惊又喜,不过这可急坏了蒙则旭,兄弟们太胆大了,哪里晓得这铁某人的手段,这姓铁的这般诡诈,会是仅仅三人前来么?果然,眨眼的功夫,簌簌声响起,从院墙外跃进来几十个黑衣人,瞬间就将铁墨等人围在了中间。 铁墨只是扫了一眼侯方义,便回头冲蒙则旭笑了起来,“蒙头领,你这是何意呢,是在考验本督师的耐性和手段么?” 嘶,蒙则旭只觉得心里扑腾扑腾狂跳,这铁某人的眼神太过锐利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大声喝道,“兄弟们,都散开,放他们走!” 嗯?喽啰们犹豫的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当蒙则旭再次吼了一遍后,喽啰们才慢慢让开路,侯方义心急得很,跳脚喊道,“蒙大哥,不能这么放他们走啊!” “放人,侯兄弟,至于原因,为兄一会儿会跟你解释的!” 侯方义那对三角眼一阵乱转,犹豫了好久,还是闪到了一边,铁墨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一直到离开太仓后,沙雕才彻底放松下来,不过紧接着他就将亲信干将喊到了近前,神色严肃道,“派人盯紧了侯方义,这小子有问题!” 沙雕这般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所说是不是真,就只能留待以后验证了。 自古昆山就有姑苏屏障的美名,立足昆山,不仅能望吴淞江,俯瞰长江口,更重要的是,有昆山在,就能替姑苏城挡住许许多多的灾难。这次也是一样,苏州府南部乱成一锅粥,若不是有昆山挡着,现在苏州以及吴县等地早就受到冲击了。 自民乱爆发之后,昆山就变得没了秩序,尤其是定国军扯到吴江一带后,昆山就更加哄乱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铁墨亲自来到这昆山县,风险还是很大的。 昆山离着苏州太近了,又是通往秀州的要道,所以一向管理非常严格,再加上此地富庶,百姓也都很安分,尤其是苏州府文风鼎盛,吴县和昆山更是号称江南才子聚集地。文风鼎盛,百姓富足,原本称得上人间天堂的地方,却变得泥泞躁乱,沿着昆山街道走过,可以看到街道两侧房门紧闭,街上行人稀少,有的也是乞丐和那些过路的流民,为什么会这样? 一次水灾而已,昆山的情况竟然变得如此悲惨。来到昆山,便是要查清楚粮食去处的,所以沙雕直接领着铁墨去了乔北路的仓库。乔北路仓库位于昆山县衙西面,距离驻守昆山县的苏州府皮锐营营地只有五里地,所以可以说乔北路仓库算得上防守严密了。 来到乔北路仓库,可以看到驻守仓库的府兵还没有离去,虽然仓库里除了麻袋,空空如也,可他们还是尽职尽责的守着这里,眼见沙雕和铁墨前来,都统制蔡晓赶紧迎了出来,“督师,你怎么亲自来了?” 蔡晓之前得到宁国晓的吩咐,说无论如何要守住仓库,不得让人破坏,本来还以为督师要派查案能手前来呢,谁曾想督师竟然亲自来了。此时蔡晓的压力非常大,如今昆山附近只有三千皮锐营,杨将军和宁将军的大军可都在吴江呢,如果贼兵冲击昆山县,再加上昆山县内早已不安的难民,这些人一起发难,谁敢保证能护佑督师安全? 沙雕知道蔡晓在担心什么,他拍拍才晓得肩膀,小声道,“好了,蔡都统不必担忧,短时间内贼兵不会来的,你只要守好仓库就行。” 第934章 粮食去处 第934章粮食去处 “喏”听了沙雕的话,蔡晓长长地舒了口气,如此便好,可别督师一出事,就被屎盆子往他蔡某人头上扣,他蔡某人一人死不足惜,可要是担上保护不周的罪名,全家人都得跟着吃瓜落。 乔北路仓库真的很大,早先这里就是用来存放苏州府粮食的,后来张献忠做乱后,当地官员怕昆山不安全,才将苏州粮仓转到了吴县和苏州,不过昆山的粮库还是保留了下来,据沙雕所了解,自从张献忠被灭后,这仓库是由昆山县衙租给当地商户用的。 一间间仓房紧紧挨着,每间大门上都上了锁,蔡晓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后,人还没走进去,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霉味儿。长时间没有清理,再加上今日雨水多,湿气重,霉味儿有些浓也是正常,可不知怎地,铁墨觉得这味道很怪。 徐美菱柳眉紧蹙,她鼻子一向灵敏,这会儿也忍不住露出点讶然之色,怎么这仓库里会有腐肉的味道?虽然这味道很淡,甚至被霉味儿掩盖,但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见徐美菱的反应,铁墨就贴耳道,“美菱,你也闻到了?” “嗯,夫君,这仓库有问题!”徐美菱说罢当即不出短刀,而沙雕则已经将右手所在了长袖中。沙雕天生长了一对猪鼻子,对气味儿非常敏感,铁墨和徐美菱能闻到,他没有理由闻不到,真是怪哉,记得之前来仓库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味道的。如果不是确定蔡晓没有问题,沙雕就要怀疑是不是蔡晓动过什么手脚了。 蔡晓紧张得很,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徐美菱拔出短刀,也跟着紧张兮兮的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徐美菱第一个走进去,目测上去,仓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两侧开着四个小窗口,以作通风之用,南北两头两扇大门,而铁墨等人进的则是南大门,仓库里阴暗潮湿,再加上那股子怪异的腐肉味道,给这空气里增添了几分诡异,就像是后背上长了毛一般。 观察了一下,仓库里空空如何,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如此徐美菱才收回刀。木婉清持着长剑,直接挑起了地上的米袋,草草的看了两眼,方才丢给铁墨。将麻袋接过来,铁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可以清楚地看到麻袋内侧粘着一些米粒,也就是说这些麻袋近期确实装过米粮的。 一个个麻袋检查下去,确实如沙雕所说,所有麻袋里的粮食都不见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麻袋还保持着原来存放的样子,一个个麻袋摞在一起,一摞足有十二三个袋子,如果里边装满粮食的话,估计得有两丈高了吧。真是怪了,难道粮食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这怎么可能?粮仓不是其他得放,防守森严,不光外边有守卫,每个仓房里还会置四个守卫,如此情况下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走粮食? “蔡大人,之前仓库里就是这个样子么?”铁墨想不出头绪,眉头紧紧的皱着,蔡晓当即拱手回道,“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当时宁将军和彭知府亲自下令,务必保护好仓库,等着唐将军前来查探,从事发到现在,仓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这一点可以问唐将军!” 沙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如供奉司,再到掌暗堂,经历的事情不知凡几,可像这种诡异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一共十四个仓房的粮食,全部不翼而飞。 起初沙雕怀疑是不是粮食根本就没运进来,可审问过那些当值的仓库管事已经县衙官吏还有那些士兵后,众人都是众口一词的咬定粮食却是运进来了,这一点也不可能弄虚作假的,每个仓房的粮食都要随机验查的,如果麻袋里装的不是粮食,不可能查不出来的,而且,就算麻袋里装的不是粮食,那现在麻袋为什么会变得空空如也,原来麻袋里装的东西去哪里了? 有的人说那些粮食被鬼取走了,而且有这个想法的还不是一个人,就乔北路仓库有一半兵丁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除了鬼,什么东西能在大军防护之下,一夜间将十四个仓房的粮食抢走,还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沙雕当然不相信这种说法的,鬼神之说是靠不住的,对方一定是使用了什么玄妙方法,只不过大家想不到而已。 鼻子里的味道越来越浓,沙雕慢慢蹲在地上,鼻子一阵乱嗅,铁墨知道沙雕鼻子灵敏,想必是有什么发现吧,所以也不打扰。只见沙雕沿着仓房中间空旷的过道一点点向前,他时而趴下,时而蹲起,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方才转头对蔡晓吩咐道,“派人取水来。” 仓房的地面都是用青石砖铺的,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有老鼠啃食,沙雕敲着每一块石砖,听得也很仔细。铁墨甚是纳闷,难道又是被人挖通了密道?如果真有密道,也能解释为什么粮食会不翼而飞了,至于为什么守着仓库的士兵没有发觉,也很好解释,只需要弄点迷香之类的,就能轻松让这守在仓房里的卫兵舒舒服服的睡过去。别人如何进入仓房,也比较简单,仓房两侧的窗口虽然不大,但只要身材瘦长,又懂锁骨技法的人完全可以进得来的。 水很快就取来了,而且还取来两大桶,蔡晓也不知道唐大将军要干嘛,所以亲自提着两桶水进来了。不过这次蔡晓还真做对了,沙雕对水的需求量还真不少。站起身,沙雕吩咐蔡晓提好水桶,自己则拿着一个水瓢弄些水一点点洒在地上,瞧他弯着腰,认认真真的样子,就像一个田间插秧的农夫。 也许觉得沙雕的样子好笑吧,木婉清靠在铁墨肩头,抿嘴直乐。铁督师可没木女侠这般轻松地心态,他仔细观察着沙雕的动作,渐渐地有点明白沙雕要做什么了。他这是在测试是否有暗道呢,如果有暗道,水一定会渗进去,就算别人将暗道入口封住,但泥土比起其他地方也会松软许多,水还是很容易渗进去。 整个仓房面积很大,这般一点点找过去,是个非常繁杂的过程,铁墨也吩咐人去提来水,走到北边门下,朝着反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洒着水,徐美菱帮忙提着水,其他人则在四周搜寻起来。 这般一点点搜寻,真的太累了,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没什么发现,就在徐美菱都有点失去耐心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当水洒下去,很快就渗了进去,紧接着石砖缝隙一边的清晰起来,铁墨生怕找错地方,再次倒下一瓢水,水依旧瞬间渗了进去。 发现异常后,铁墨显得很兴奋,他招呼一声,沙雕等人就跑了过来,徐美菱丢了水桶,取出短刀沿着青砖缝隙轻轻一挑就将青砖挑开,从表面上看,这块方砖下的地面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短刀往下一刺,轻轻松松就能刺进去,这土有问题,一定是近期扑上去的,如果是长年累月的土质应该非常坚硬才对,更别提吸水了。随着青砖取下来,拿过浓浓的腐肉味道变得更浓了,就像下边埋了死人肉一般。徐美菱掩着鼻子,甚是不爽的哼道,“这味道真难闻!” 土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其实并不需要疑惑太久,徐美菱用短刀挖着松软的土,很快就在里边挑出一只死老鼠,这老鼠个头不大,尾巴却奇短,这是昆山一带独有的林间田鼠,可这种田鼠一般生活在稻田缓坡以及树林子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美菱弄出死老鼠后,便站到一旁,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蔡晓喊进来两名士兵,士兵拿着铁锹一阵挖,很快就将新土取了出来,不过接下来就挖不下去了,因为竟然挖到了一个大木柱子,这木头约直径两尺,正好将整个窟窿堵住。 看到这里,铁墨和沙雕也有些释然了,怪不得以沙雕心细如发的程度,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没发现异常呢,有这么跟木柱子顶着上边埋了土,就算你一块块石砖敲过去,从声音上也判断不出来哪里有问题的,要不是今日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腐肉味道,估计沙雕还想不到洒水的办法吧。 蔡晓想多喊些人把木柱子取出来,却被铁墨制止了,他觉得这样做完全是无用功,从大木柱子这点看,下边一定有密道,不过取出木柱子也没用了,别人用完密道,估计直接毁掉了,也就是说就算取出木柱子,也得派人进去一点点挖才行,只有重新清理完被毁的密道,才有可能找到入口在哪里,这得耗费多久的时间,铁墨可没这么大耐性。 “蔡都统,昆山境内可有花匠?”铁墨如此问也是有深意的,重新清理密道费时费力,有点得不偿失,但还有一条捷径,那就是从这土质上去分辨。之所以如此,也是那只死去的田鼠给的提示,对方不可能傻乎乎的弄个死老鼠放木柱子上的,所以很可能是取土的时候弄死了一只田鼠,连带着死去的田鼠也裹在土中被放在了木柱上方。 不得不说对方很聪明,上边顶着土,事先藏在仓库的人再重新盖上方砖,立刻就能将土压平,如此一来莫说一块块方砖敲过去,就是把所有方砖都揭开,估计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至少在普通人眼中,土是没有区别的。 不过这世上有两种人懂得分辨土壤的,一个是种花的花匠,因为花匠养花需要细心培育,每种花适合的土壤也不一样,所以花匠往往会对当地各处的土质有研究的,另一个就是窑厂的泥瓦匠了,因为做砖做陶瓷,都需要不同的土壤的,所以匠人也会对当地土质做些研究的。 要在后世,想分辨土壤,只需要做下化验就行,可大宋朝不行,没有显微镜等等高科技,就只能依靠现有的人了,昆山这个地方是没有窑厂的,能找的也只有花匠。 蔡晓一介武夫,冲锋上阵还行,琢磨起事情来可就落后太多了,不过他也不敢违逆铁墨的话,拱着手道,“东城倒有个魏老头,只是遭了难后,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督师稍等片刻,末将这就去找!” 铁墨知道蔡晓说的是实情,就眼下这种情况,难民丛生,昆山、太仓成了重灾区,没死的人也想着往外逃呢,所以,别人离开昆山一点也不稀罕。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多,蔡晓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回到了仓库,这老头头发灰白,看上去很瘦,估计之前得到蔡晓的吩咐了,所以来魏老头磕头行了个大礼。 “老人家莫慌,找你来就是想问些事情”说着话徐美菱已经将那些取出的新土端上拉一些,她可没铁督师那般客气,冲着魏老头道,“老头,你来瞧瞧,可否看出这些土取自何处?” 原来是看土啊,知道这些后,魏老头也安心了不少,他蹲在地上捏起一撮土,放在手中捻了捻,随后又用舌头舔了舔。看到这里,徐美菱的脸色就有点古怪了,铁墨纳闷得很,还没问呢,徐美菱就踮着脚贴耳道,“这老头会不会得鼠疫啊,这些土都是贴着那些死老鼠的...” 听了徐美菱的话铁督师顿时无语了,还是别告诉魏老头了,要是魏老头知道实情,估计非当场把隔夜饭吐出来不可。魏老头检查的很仔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他才抬起头,甚是自信道,“督师,小老儿所料不错的话,这土应该取自南边的破瓦岗。” 破瓦岗?铁墨哪里知道破瓦岗是什么地方,只能拿眼睛去看蔡晓,不过蔡晓却露出一脸的疑惑之色,他指着魏老头不高兴道,“老魏头,你有没有搞错,破瓦岗可是丢垃圾的地方。” “蔡将军,小老儿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秦王督师啊,这土啊就是破瓦岗的,去岁小老儿曾经去那里取过土”说着话摊开一些土,小声回道,“蔡将军请看,这土颗粒比较大,有些泛黑,味道也有些酸,不信的话,可以尝尝!” 第935章 暗道 第935章暗道 噗嗤,徐美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这魏老头还以为谁都跟他这么有性格呢,连埋死老鼠的土都去舔,不过此时蔡晓也相信了魏老头的话。有蔡晓带路,几百名士兵随性,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城南破瓦岗。昆山县是个小城,从乔北路仓库到破瓦岗也就一里地而已,之间隔着一片小树林,不过大雨过后的小树林也倒了许多树,所以道路变得很难走。过了小树林,臭味刺鼻,也就到了破瓦岗了。 破瓦岗是当年昆山整修,朝廷取土的地方,土取走了就留下一个大坑,而这个大坑就是后来的破瓦岗了。昆山县所有的垃圾以及病死的牛羊猪狗的都往破瓦岗扔,久而久之,这地方就成了一个臭坑,除了丢垃圾,没人愿意来这种地方。如今正值盛夏,湿气有种,那些腐烂发臭的尸体有多恐怖,可想而知了。在铁墨的吩咐下,众人找了块布蒙住口鼻,虽然味道减轻了许多,不过看到破瓦岗的场景,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破坑里好多猪狗尸体,苍蝇嗡嗡乱飞,哎,怪不得古代瘟疫频发,估计这也是一个原因吧,大夏天的死尸乱丢,还不做处理,又是大灾过后,很容易发生瘟疫的。吩咐下去,让人去找些石灰粉来,赶紧清理下这些尸体。 沿着土路下了破瓦岗,众人分散开来紧密搜寻起来,很快沙雕那就发现了异常。一些破瓦垃圾被分开,中间还有些车轮印,再往前走,地上有些散落的米粒和谷物。在一片蒿草后边,找到了那个密道入口,不过此时入口已经坍塌,估计里边也被堵死了,不过至此,整个粮食失踪之谜也算大体解开了。 不知是什么人挖通了通往仓库的密道,再派人进入仓房迷晕那些守卫,直接通过打通的窟窿将粮食倒下来,下边的人再用车子之类的东西把粮食运出来。果然是聪明啊,昆山境内也只有破瓦岗最合适了,因为这地方平时不会有人来,就是折腾个半天估计不会有人发现。现在粮食如何消失的大体晓得了,也就是说知县曹仁光等人也是无辜被牵连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粮食啊,对方到底会把粮食运到什么地方呢? 紧皱着眉头,看着天空的骄阳,久久之后,低声询问道,“沙雕,你有什么看法?” “督师,此时已经确定粮食被人劫走,接下来只能从两个方向查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得到粮食绝不会为了毁掉粮食,否则也不用千辛万苦运出去了,所以,对方要么借粮食谋利,要么,利用粮食收买人心!” “嗯,你分析的不错,既然非我苏州官员内部搞鬼,接下来就好做了,你暗中吩咐下去,着令可信的商户大肆收购粮食!” 铁墨这一招并不高明,就是诱之以利,只要对方想靠着粮食赚钱的话,就一定会忍不住诱惑卖粮的,到时候谁的手笔大,谁就有可能参与了此时。若是长时间内没人露面,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就是对方要用粮食完成某种目的,而不是简简单单的谋财。 崇祯十年八月末,吴县以及苏州府一带巨商商学彬放出风声收购粮食,这商学彬可是苏州府富商里的泰山北斗,那说句话影响力是非常大的。当然商学彬这么做也是得了彭鑫的吩咐,目的就是要看看能不能通过收粮之举发现一些异常,当然,能收些粮食以缓解灾情也是非常不错的,虽然所能收上来的粮食有限。 虽说此事是苏州府传的口风,但商学彬还是知道真正吩咐这件事的是什么人的,商学彬可是攀上都督府这条路的,不见那杭州胖猪曹富贵就靠着铁督师水涨船高,所以啊,商学彬做起事情来,那可是尽心尽力。 八月二十一吴县南郊搭着一个棚子,许多仆人不断忙碌着,这里就是商学彬收粮的地方了,此时棚子外排着长长的人龙,不过卖粮的人虽多,可都是些当地百姓,这些百姓富裕的粮食也不会太多,若不是这次商学彬大夫君开出市价两倍的价钱,百姓们还是舍不得卖粮的,毕竟眼下苏州府局面不稳,有粮食总比没粮食强的。 商学彬亲自坐在棚子东边,在他旁边坐着一个神色阴沉之人,此人便是暗堂首脑沙雕了。粮食之事太过重大,沙雕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既然收粮,那他就要亲自盯着,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对这位沙将军,商学彬还是有点怕的,他总觉得沙将军这个人阴沉沉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直透人心,仿佛一把刀子般。坐在桌子旁,一直都是商学彬在说话,沙雕只是时不时的哼一哼,渐渐地商学彬也觉得无趣了,干脆闭上了嘴。棚子外的长龙越来越长,可收获却很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收得的粮食比预料中要多了不少吧。 苏州府附近商户不卖粮,也情有可原,之前苏州府集结辎重送往昆山,估计就是在这些商户手中买来的吧,现在再收粮,这些商户也是弄不来了。江南和北方不一样,像北方大族都有存粮的习惯,可江南商户不同,他们手中的东西更趋近于流通,粮食够用即可,平时富余的也会用来换取钱财,所以看似苏州府富商繁多,可实际上粮食并不多,这里的粮食大都运到北边的开封以及洛阳了。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商学彬只能先暂停了收购,等明日一早再开。 商学彬有点心急,他生怕这收粮的方法被人堪破,所以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下去了,他倒不是心疼钱,苏州大豪,家财万贯,比那太华山庄还要有钱,又岂会在乎这点钱?他只是怕忙活半天,又没什么收获,无法讨秦王督师高兴,岂不是冤的很? 沙雕很等人,他当然晓得商学彬的心思,等回了吴县商家大宅,他便拱手言道,“尚员外放心,来时督师已经吩咐过了,此事不管成不成,都督府都念员外相助之情。” 呼,如此一来,商学彬就彻底放下了心,只要秦王督师念好就行,他舒眉一笑,拱手道,“沙将军哪里话,帮苏州百姓做些事情,乃是商某人分内之事,将军里边请,先行吃饭再说!” 沙雕眼中露出点笑容,不愧是苏州府有名的大商户,这嘴皮子功夫当真是一等一的利索啊。第二日,吴县南郊再次搭起了棚子,不过今天前来卖粮的可少了许多,怕鱼儿不上钩似的,商学彬还加了价钱,以市价三倍收购,可即使如此,卖粮的人依旧那么少,很好理解,能卖的昨天就卖了,剩下的都是生活必须的粮食了,那就是再给个十倍价钱也没人卖的。商学彬颇为失望,不过沙雕依旧稳坐如山,沙雕为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耐性非常足,而且他坚信重利之下对方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末时两刻,一个瘦削汉子推着辆手推车来到了棚子外,只见这汉子头戴小帽,长着一对稀疏的八字眉,嘴唇很薄,眼睛吊着,眼珠子乌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油滑之人。沙雕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因为推车上放着三大袋粮食,更重要的是车轮上带着很厚的泥巴,那汉子额头汗水直冒,可见此人赶了一段远路来到这里的。 据沙雕所知,吴县附近最富裕的就是太湖边上的芒星村了吧,不过就算富裕,试问一个村民能一下拿出三大麻袋粮食么?要知道,这可是五百多斤,平常一户一年所留粮食也就两百斤,卖出的话更不可能这么多了。 让沙雕深感意外的是,商学彬的眉头也挑了挑,沙雕随即问道,“尚员外,怎么,你认识此人?” “不瞒沙将军,此子名叫王开,混好赖头子,家住黄叶村,平时啊就在这吴县城里混迹,靠着坑蒙那些小贩过日子,久而久之,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赖头子,说的就是他这赖皮坑人的劲头,不过瞧这家伙的样子,也不知这粮食从哪弄来的,估计又是从那家大户那坑来的吧?” 沙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可不觉得是从什么大户手中坑来的,从王开来的方向看,根本不是从吴县来的,再看车轮上的泥以及王开额头上的汗水,可以确定他不是来自吴县,而是来自南边。是芒星村还是黄叶村,也或者哪个村子也不是,沙雕面上不动声色,却叫过两人低声吩咐道,“一会儿将赖头子卖的粮食搬过来,此外,派人盯紧这个人。” 沙雕已经看出赖头子王开有点问题了,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确定,那赖头子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开开心心的卖了几百斤粮食,领着一笔不晓得钱财开开心心的走了。正如沙雕所想,赖头子并不是回吴县,而是推着手推车朝南走去,如此沙雕对赖头子的怀疑就更深了。 很快两名壮汉将一袋粮食搬了过去来,当麻袋打开后,沙雕就笑了,商学彬也探过头来看,不过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麻袋里装的粮食是谷物和大米掺合在了一起,如果有一点混杂在一起,还解释得通,可如此大量的混杂,可就有点奇怪了。 沙雕定下买粮之策,就是依据这些,当时存放在仓库里的粮食可是大米和谷物什么都有,当时对方无法将整个麻袋从窟窿里丢下去,就只能解开麻袋把粮食倒下去,如此一来就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米类和谷物就会混杂在一起。本来对这个方法不怎么抱希望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效果。 赖头子开开心心的走在路上,他心里美滋滋的,反正抢来那么多粮食,少了几袋头领也不会发现的。赖头子想的挺美,可他不知道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两个尾巴,包森和陈科一路尾随,小心翼翼的,赖头子根本没有发现。 也许是得了钱财,精神爽利吧,赖头子走起路来轻松飞速,在路过一片柳林的时候,赖头子还特意停下将得来的钱财埋在一棵大柳树下,他左看右看,一幅小心的样子,却不知道这一切早已经落在别人眼中了。做好掩藏后,赖头子将手推车丢进一堆蒿草中晃晃悠悠的继续朝南走去,不过他去的不是黄叶村,而是黄叶村西北变得青石村。 包森和陈科冷笑一下,继续跟了上去,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只见赖头子来到一家庭院前,伸手敲响了院门,也许平常人听上去没什么区别,可是聪明人还是听得出来,赖头子的敲门声很有节奏,先是一声重,接着两声轻,之间隔的间隙也很有规律。反复敲了四次后,院门终于打开,赖头子进院后,院门就关上了。 估计这就是赖头子等人隐藏点了,包森趴在高坡上,伸手推了推陈科的肩头,“老陈,你速速回去告诉督师和沙将军,包某在此盯着,你快....” 包森的话还没说完,神色就变了,他嘴巴一张,双目一瞪,大为吃惊,因为他和陈科都听到那座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而这惨叫声正是属于赖头子王开的。包森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掩藏身份了,从高坡上站起来一跃而下,拔刀怒喝道,“不好,出事了!” 那惨叫声陈科也听得真真的,所以他拔刀与包森一同冲向了那座院子,包森一脚踹开门,可他们还是来晚了,只见正房大门开着,而赖头子王开毫无声息的躺在血泊之中。包森和陈科也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军汉,可看到屋中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赖头子的手被硬生生砍了下来,躺在离尸体两步的地方,那张脸也被割了好几刀,这应该是死后留下来的吧。 包森不明白,难道是他和陈科暴露了?还是别的原因?来不及详查,包森让陈科先行回去,自己则守在这座宅院里。陈科走后,包森在院子里搜寻了一下,可惜还是让他失望了,整个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好像本来这院子就赖头子一个人似的。 第936章 暗道狗吠 第936章暗道狗吠 包森敢断定,这院子有古怪,但他一个人也查不过来,而且他也生怕自己一个人去查,会死的比赖头子还惨。 夜里戌时,铁墨和沙雕领着大队人马来到了青石村,沙雕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让一半人手分散到青石村四周,严查可疑迹象。铁墨领着徐美菱和徐美菱进了院子,早守候多时的包森立刻上前禀告道,“督师,这院子古怪得很,当时我与陈科明明看着还有其他人在的,可是冲进来后,却只剩下了王开的尸首了。” 铁墨轻轻点了点头,有古怪是对的,如果没有古怪反而不正常呢。吩咐下去对整个院子进行仔细搜索,尤其是地下像灶台,水缸等等,做完安排后,铁墨来到屋中,屋子是普通的民房,陈设也非常简单,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赖头子的尸体就有点意思了,脸上也被人刮烂了,似乎发泄一般。 徐美菱见惯了死人,也没什么怕的,她盯着王开的尸体看了一会儿,耸耸肩头,小声道,“对方也是个小心眼之人呢,就算发现赖头子偷粮去卖,顶多少了他便是,何必如此残忍?” 徐美菱说话一向不怎么靠谱的,不过这次她的话却说到铁墨心坎里去了,对方一定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而且精神上有点毛病,甚至应该是嗜血才对,人死了还刮人脸,断人胳膊,宛如一个强迫症患者。在心理学上分析,如此做的人,一般是自己有着某种残缺,看不得别人完美,例如执意刮花人的脸,一般是自己脸上也带着疤痕,还曾经被人侮辱过。这一切都是线索,不过都是猜想罢了。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院子里也有了发现,经过士兵们的努力,终于在水缸下发现一个密道,沙雕第一个下去检查,确定无事后铁墨才紧随着下去,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地下空间,从现场存留的米粒来看,这里应该是存放粮食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赖头子偷粮去卖的事情被提早发现,对方紧急将粮食转移了,虽然最终没有找到粮食,但铁墨还是非常开心的,就像一根绳子,只要找到头,顺着缕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尾。粮食没了,铁墨沿着地道一直走,可走了一会儿,他又停了下来,由于走得太快了,身后的徐美菱止步不及,一下子撞到了铁督师的肩头,她摸着下巴,闷闷不乐道,“恶贼,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嘿嘿,回去!另外让外边的人弄几条狗进来,先把狗嘴绑住!”铁墨咧嘴一笑,带头转身往回走,沙雕有点怔怔的,督师这是搞什么鬼呢?不过仔细一想,就有点明白了,之前对方带走粮食后直接毁了密道,尽可能的毁掉线索,为何这次没有毁掉呢? 因为时间紧迫?哼哼,怎么可能,对方有时间折磨赖头子,就没时间毁了密道?很快沙雕就想起来少室山外发生的事情,那次和这次何等相像,督师可是差点被炸死在地下,这次对方又要故技重施? 回到远处,将几条绑住嘴巴的狗放出去,那几条狗呼哧呼哧的朝密道另一头跑去。很快,几条狗就没了身影,众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着,其实也没过多久,可像是经过了很久一般,终于,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大地似要震塌了一半,轰隆隆的声音想了好久,站在地面上的铁墨等人全都脸色煞白,幸亏及时止住了脚步,否则所有人都要葬身于密道之中了。这是什么人,非要置他铁某人于死地,难道又是听雨阁? 不知为何,冥冥中有种感觉,铁墨觉得这不是听雨阁所为,因为整件事情看似严谨,实则漏洞百出,就拿赖头子来说吧,弥勒教绝对不会用这种人参与机密之事的。与弥勒教打交道的次数多了,知道弥勒教的手段何等诡诈隐秘。 “哼哼,想让本督师死,还差点气候呢”铁墨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连着被人炸上几次,就是泥捏的人也会迸发出一股怒火。火药,只有晋北军炮兵才能大规模研制的,当然别人也能仿制,但威力没有如此巨大的,内奸,这内奸不除,以后永无安宁之日啊。 可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内奸并不好除,曾经想过各种办法,诱骗、钓鱼等等方法对这个内奸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好像很能忍,仿佛能看穿一切般。徐美菱眯着凤眼,却是看向了旁边的沙雕,有些冷冰冰的哼道,“沙将军,督师将情报处交于你,你到现在还没将火药的问题查清楚么?” “属下无能”沙雕赶紧拱手躬身,脸上满是惭愧之色。内奸能不声不响的搞出火药,却不被人所查,完全是他沙雕的责任,因为这件事一直是暗堂负责的,过了这么久,一点头绪都没有,督师和王妃不怀疑他沙雕有问题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铁墨并没有将所有责任推给沙雕,他能理解沙雕的难处,晋北军的军火工匠不少,虽然炮营管制非常严格,火药进出详细记录,但终究免不了出问题的。例如有工匠私藏火药,例如火药配方外流等等,这些都有可能的,沙雕不可能一个个去查的,“好了,沙雕,你起来吧,火药的事情先放一边,现在给本督师全力搜寻可疑人员,尤其是脸上有疤痕,为人阴鸷,又会武的人,但凡见到这种人,全部抓捕起来。” 铁墨这道命令有点不讲道理的味道,所有脸上有伤,会武的人都抓,这可真有点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意思了。沙雕自然不会违背铁墨的命令,一方面让人去搜寻车印痕迹,看看能不能找到下一个藏粮地点,另一方面,对苏州府下令,苏州府境内搜捕脸上有伤疤之人。 苏州府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苏州府几个县城以及村落就被府兵占据,这些府兵看到脸上有疤痕的,不管是男是女全部抓捕。这一下,苏州府被弄得怨声载道的。不过如此做就一定能有效果么?当然有,从始至终,铁墨就没想过抓到那个杀赖头子的人,只是制造恐慌气息而已,这人啊,一旦慌了,就容易露出破绽。 另外,这大肆搜捕,还能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其实抓不抓那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趁着对方不留意的时候,密切查访粮食的消息。 长洲,一座普通的宅院里,一个面白如雪的男子端坐在木凳子上,他身材匀称,可算得上上等风流了,可再往上,当看到那张脸后,就有种见到鬼的感觉了。他的脸上有三道深深地划痕,连眼角上也有一道,看上去就像一根根的蚯蚓,恐怖得很。他的嘴时而翘起,时而紧闭,时而笑,时而怒,看上去就像是着了魔。 他叫梅星升,小时候人人称他是奶娃娃,长大了一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的,可一切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都变了。那天那个叫梅滕的男人又醉醺醺的回到了家,他对着娘亲又打又骂,本想上去阻拦,可那个梅滕就像疯了一样拿出了一把剔骨刀割破了他的脸,当时,他昏死了过去。 半年后,长洲城里少了一个奶娃娃,多了个鬼孩儿,原来的小伙伴离他远远地,没人敢靠近他,因为他是个鬼,比鬼还让人害怕。转眼间十四年过去,鬼孩儿长大了,也该相亲了,可是他相了是一个女子,都没能成,因为他是梅星升,外号“鬼孩儿”,谁愿意嫁给一个鬼呢? 于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那个叫梅滕的男人再次对娘亲下毒手的时候,他拿着那把剔骨刀捅死了梅滕,还拼命地刮花了梅滕的脸。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哭了,她夺过剔骨刀选择了自杀。呵呵,人人都要离他而去,人人都嫌弃他是个鬼孩儿,那就让所有人都变成鬼。 梅星升咧嘴,满口白牙泛着亮光,只是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让人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苏州府都在找他,呵呵,太好了,鬼孩儿的名字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的。 “你们按照原定计划,将粮食运到昆山去,嘿嘿...” 几个黑衣人赶紧拱手道,“是,只是梅先生,你不一同前往么?主人可是吩咐过的,必须梅先生亲自送去才行。” “嗯?主人知道苏州府的人再找我么,要不,你们代替我露面?嘿嘿....嘿嘿....”不知何时,梅星升手里多了一把短剑,这把剑真的很短很短,可是寒光闪闪,直夺人心。那几个黑衣人倒抽凉气,再不敢多言,拱拱手逃也似的消失了。 梅星升就是这般吓人,他平生最喜欢的不是杀人,而是折磨人,以前梅星升做过一件事,他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扔到蒸笼里蒸,上边放上蒸屉地下放着水,那半大小子没半个时辰就被蒸的哇哇乱叫。梅星升也没直接让那个胖小子死掉,等到那小子皮肤发红,将人取出来,就拿着刀子在那小子身上一划,就跟切豆腐一样。梅星升就是个疯子,别人杀人是因为恨,而梅星升杀人仅仅是因为觉得好玩。 苏州府各处都在搜寻者面上有疤痕的特殊人,本来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可对梅星升来说,他觉得很兴奋,那个铁墨不是传说中非常厉害么?嘿嘿,那就陪他好好玩玩,听说他身边的女人可是非常漂亮呢,如果刮花了脸会怎么样呢?没人能搞懂梅星升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就像没人能搞懂江南的天如何变幻一样。 苏州府太华山庄,铁墨斜倚着椅背,沙雕站在一旁慢慢诉说着什么,“督师,现已查明太仓河一带有异动,最近侯方义也频频离开太仓前往太仓河一带,估计粮食应该被转移到太仓一带了,若属下所料不错,对方应该是想收服太仓巨匪。” “嗯”,铁墨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他之前也曾料到了这一点,不过沙雕所作调查更是坚信了心中的判断罢了,不过沙雕带来的消息,也给铁墨带来了另一个答案,那就是此次苏州府谜团并非弥勒教布下的,因为整个行动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你想不发现破绽都难。如果说唯一的妙处,就是青石村暗伏炸药吧,不过除了这些,还真没什么过人之处。 “派人盯紧侯方义,先不要打草惊蛇,本督师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我苏州府闹事”铁墨真的很想知道除了弥勒教,还有谁干跟他作对,赵吉么?这位官家,可没有这份耐性呢。山中无雨,可闻金鼓齐鸣,只有耐得住的人,才会拥有无法比拟的毅力,铁墨有所吩咐,沙雕自不敢怠慢,拱着手退了出去。 此时苏州府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哆哆嗦嗦的走着,他是个瞎子,手里拿着一个拐棍,扯着嗓子喊着话。不过这叫花子一进城门,就被府兵逮住了,因为此人脸上有几道疤痕,让人看了甚是难忘。此人便是梅星升了,他扮作乞丐,就是要主动进苏州府大牢,嘿嘿,铁某人不是聪明么,自己主动送上门他能发现么? 梅星升的想法他疯狂了,不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越是疯狂越是刺激,生生死死的,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真是见鬼了,别个脸上有疤痕的,都躲着咱们走,这乞丐倒是厉害了,往咱们怀里撞!”几个士兵也就发发牢骚而已,不过却落进了有心人耳中,包森上次盯着赖头子的时候,可是憋屈得很,正卯足了劲儿想搞出点事情呢,听了几个士兵的话,他嘴角上翘,领着陈科去了大牢。 如今苏州大牢可真有点人满为患的意思了,包森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乞丐,他只是看了两眼,在陈科耳边说了两句,陈科点点头就跑了出去。包森要陈科做的事情一点都不神秘,就是让陈科找一群乞丐进来罢了。以前曾听督师说过,天下最讲义气的是丐帮,可帮派森严,争斗最多的也是丐帮。 第937章 谋划 第937章谋划 丐帮和其他帮派大为不同,看上去和睦的很,但各个分舵都是暗自里争口气的,而每个分舵也是分成好几个派别,都说收保护费的要地盘,这要饭的也是要地盘的,收保护费还能跑单,但讨饭敢单干,保准被一帮子人打得姥姥都不认识。 丐帮里有多少猫腻,旁人就是知道点,也不会太了解,若不是项龙山是丐帮帮主,有他叙述,铁督师也不可能了解这般仔细的。没过多久,陈科就将一帮子乞丐丢尽了大牢,陈科也是够牛的,领着一帮子侍卫直接把苏州分舵的南城驻地给抄了,当场就抓了十几个乞丐,好在陈科还知道丐帮和都督府的关系,没有都抓了,不过就是这样,苏州府分舵舵主汤夕阳还是找铁督师哭诉去了。铁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科和包森搞什么鬼呢? 大牢里,梅星升本来坐的还算安稳,没成想没多久就丢进来一群乞丐,这些乞丐骂骂咧咧的,也浑没当回事。这天下间要说谁最不怕进大牢,当属这乞丐了,乞丐平时讨不到饭的时候,都故意往牢里钻,所以进大牢对他们来说如家常便饭一般。 这十几个乞丐里边有一个小头目,名叫牛二灿,这牛二灿人如其名,不仅长得像头牛,连性格也有点二,他打量着角落里那名乞丐,抓了把稻草丢了过去,“你,哪里混的,走旱的,还是盯包的?北边的客,还是南边的佛陀?” 听了牛二灿的话,梅星升就有点郁闷了,他可是冒牌乞丐,哪里懂这苏州丐帮的暗语?苏州府丐帮,地处江南,可不光只是讨饭的,就拿着走旱的来说吧,就是那些纯靠着要饭生存的,为什么成为走旱的呢? 早年北方大旱时,颗粒无收,赤地千里,可谓是惨不忍睹,所以渐渐地,走旱的成了苏州府某些乞丐的特称,说的就是这些单靠讨饭生活的人跟大旱时候的饥民没两样。而盯包的就有点高级了,这些人讨饭专门找那些有钱人家讨,有些人专门研究哪家大户有喜事,提前去道贺,或者研究下哪个大户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于是这些人盯好大户们的行踪,好讨些好处。 当然,得来的钱财也不是挥霍的,可以用来弄些店铺什么的,用以支撑丐帮,有的丐帮子弟甚至还做起些走镖的买卖。至于北边的客还是南边的佛陀就更好解释了,北边的客就是指北城那帮子人,南边的佛陀,则是南城自封的,觉得比北城的人高人一等。 梅星升可不懂这些话的含义,所以只好闭口不言,把脸瞥向了墙。牛二灿这下可就不乐意了,真是反了天了,除了北城王六和分舵主朱万,谁敢不给他牛二灿面子,打个颜色,十几个乞丐立刻将梅星升围了起来,“哑巴了,问你话呢,说,为何老子没见过你呢?” 这次梅星升答话了,梗着脖子冷声道,“外边刚来的,活不下去,讨口饭吃!” 梅星升回答的非常生硬,牛二灿撸起袖子,直接往梅星升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你娘的还敢骗老子,别以为脸上长几个疤瘌就能吓住人,哼哼,苏州城里多少乞丐,爷们比谁都清楚。就你还讨饭的?十指干净,没有污垢,腰间缠布,皮肤无烂处,你蒙谁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包森和陈科本来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客听了牛二灿这些话,立刻就警觉了起来。果真是乞丐最了解乞丐啊,牛二灿这么一说,那人还真是越来越不像乞丐了,包森眉头一皱,立刻下令,于是乎十几个侍卫扑向牢房,打开牢门后就将梅星升拖了出来。 侍卫们一进来,梅星升倒没怎样,却把牛二灿等人吓了个够呛,可别看牛二灿刚刚威风凛凛的,可以见了包森等人,吓得赶紧抱头蹲在地上,嘴上还不断嘟囔道,“二位大哥,咱们跟他开玩笑的,别介,小的们不闹事了,你们开开恩!” 包森觉得甚是好笑,一踹牛二灿,没好气道,“滚一边去,老老实实呆着,没你们的事儿!”包森的话刚刚说完,牛二灿大大的松了口气,还给包森递了个自以为美好的笑容。 包森一阵恶寒,懒得理这脸皮厚的牛二灿了,回过身朝着梅星升嘿嘿笑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嘿嘿,爷爷们忙了这么多天,总算把你这兔崽子找出来了。看来督师说的没错,你这人还真是自以为是的很,你要是不来,咱们还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梅星升之前都很镇定的,佯装也好,真的镇定也好,总之心里还算安宁祥和,可听了包森的话,渐渐地有点阴沉了起来,难道真如这小头目所言,自己上了铁某人的恶当? 怎么可能,他与铁某人从未见过面,更谈不上打过交道,可以说互不了解,铁某人凭什么就能这般确定?想到此处,梅星升一脸惊恐的坐在了地上,惶恐不安的看着包森,“这位将军,你说什么呢,小的不认识你们啊,只是家中遭了灾,想讨口饭吃而已,小的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作乱犯法的事情啊,求将军开开恩那。” 说着话,梅星升跪在地上痛哭起来,他撑着地快速爬了两步,抱住了包森的腿。他害怕的样子太真实了,他哭声刺耳,让人听了无不心疼,有那么一刻,包森恍惚了,难道真的冤枉这个人了?不过陈科显然比包森心狠了许多,他不理会梅星升的哭嚎,直接将梅星升拖过来,按住他的一只手,作势要砍下去,“朋友,虽然你表演的很精彩,但某家还是不会信你,你知道么,就在刚刚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嗯?”梅星升几乎是本能的,瞳孔一缩,他心中有了点迟疑,可因为生性冷硬坚定,依旧佯装到,“将军,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刚刚牛老二说你全身装扮不似乞丐,老子就有所怀疑了,刚刚你那般恐惧,说了那么多,为何就是不说你是谁?”陈科一脚踩住梅星升的手,右手按住了他的脑袋,阴测测的笑道,“说吧,你到底是何人,青石村赖头子就是死在你手上吧,你要是不说呢,陈某人不介意在你这半边脸上再划出几刀!” 一阵脚步声传来,铁墨与沙雕也赶到了,他们恰巧听到梅星升与陈科的对话,铁墨欣慰陈科有此机智,于是鼓着掌笑道,“不错不错,看来你们两个跟着沙将军没少学东西啊,陈科啊,把这家伙放开吧,让本督师好好瞧瞧他。” 陈科自然领命,铁墨真的仔仔细细的看着梅星升,如果别人看不出梅星升眼中的自信与狠毒,可铁墨看得出来的,因为居于高位,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观人之术,识人不明乃大忌也。此人面色惶恐,眼神里却光彩熠熠,双臂自然下垂,十指向内,全身颤抖,呼吸却不急促,这种人会是普通人么? “朋友,你也算是个人物了,又何必玩这些猫捉老鼠的游戏呢?本督师给你一座山峰让你挑战,你既然有胆子挑战,难道还不敢承认自己是谁么?哦,你认识本督师么?本督师铁墨,今日呢,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另半张脸也变得跟鬼一样,你呢,又想做什么呢?” 每一个疯子都是偏执之人,每一个偏执之人都有着完美的一面,因为守护那份完美,所以变得可怕。梅星升就是这种人,他的脸跟鬼一样,所以这辈子最珍惜的就是另一半脸,他痛恨别人说他象鬼,谁敢说,就杀谁。突然间,牢里的气息为之一滞,原本看热闹的犯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有谁下了定身法一般。 那个还在筛糠般痛哭的人慢慢抬起了头,此时他眼中哪还有半点害怕,有的只是兴奋地赤红,嘴角翘着,说不出的诡异,“嘿嘿,铁墨,都说你很厉害,看来还真的不错,你不怕,某家当然也不怕了,记住,某家叫梅星升,今日就是特来会会你的!” 说话间,异变突起,只见梅星升右臂一抬,身子猛地转了个圈,一把短剑不知从何处露出,陈科离着最近,一个反应不及,就被刺中了胸口。只听痛哼一声,陈科魁梧的身子倒在了地上,血剑飚出,殷红在昏暗的牢房里绽放。好快的手法,好很辣的招式。 牢房里,牛二灿看得嘴巴张得大大的,这还是那个软弱可欺的乞丐么,想想刚才做过的事情,如果这个家伙当时就发怒,估计自己早就死在牢里了吧? 见了血,梅星升变得更兴奋了,他舔着短剑上的血渍,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再加上那恐怖的脸,就像一个嗜血的恶鬼,张嘴一笑,牢房里室温骤降十度,“铁督师,梅某人这份厚礼如何?瞧,你快救他啊,再不救可就要死了哦!” 地上的陈科捂着胸口,鲜血不断涌出,包森与陈科亲如兄弟,见陈科如此,泪水夺眶而出,撕破袍子,紧紧地捂住了陈科胸前的伤口,“兄弟,挺住,哥哥这就带你去疗伤。” 看着眼前的局面,铁墨似乎无动于衷,他目光扫过梅星升,目光里喷出两道火焰,“你很得意么?忘记告诉你了,本督师已经让人去太仓河了,你的粮食会落入本督师之手的,你真是个蠢材,就为了跟本督师较劲,放弃整个计划,跑回苏州府惹事。你说你得多蠢,现在也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却沾沾自得,你不觉得像个小丑么?” 梅星升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他讨厌那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小的时候被那个恶男人欺负,那时候自己就是只猴子,现在,难道还要当猴子?不知道铁墨是如何晓得粮食要运往太仓河的,也许铁墨说的是假话,可要是真话呢? “铁墨,你太自信了,以为梅某人会一个人来么?”梅星升重新笑了起来,此时他的笑就像刀子一样刺着铁墨的心,不知为何,铁墨心中怕了,没来由的怕,他怕的不是梅星升,而是其他事,“梅星升,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呢,铁督师有那么多女人,梅某人就不能么,不同的是秦王督师需要那么多女人,而梅某人只需要一个。桀桀....那女人真漂亮,嘿嘿,等她变成天下第一等的丑八怪,铁督师还会喜欢他么?” “哈哈....桀桀...”梅星升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锐利,越来越刺耳。铁墨整颗心颤抖起来,他猛地回过头,大声喝道,“沙雕,速去太华山庄!” 沙雕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必须尽快赶到太华山庄才行,如果王娘子出什么事,督师会内疚一辈子的,因为这一切,都源自于已方的疏忽,料到了所有,没料到对方会向王小娘子下手。徐美菱那张秀美的脸变得铁青铁青的,这个梅星升简直不可理喻,比疯子还疯子,他做的事情简直超出理解,明明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却要用自己的命争取到机会毁了王语嫣,而这一切就是为了打败铁墨。 “姓梅的,你死不了”徐美菱拔出短刀快步逼了上去,梅星升却镇定得很,其实不用徐美菱说,梅星升也知道自己的下场,身处重重围困之中,便是有通天只能也逃不了的,所以来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走。 理也不理徐美菱,梅星升坐在地上,做了一件让人心口发颤的事情,他握着短剑在自己的右脸颊上割了起来,他割得很慢也很深,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一直等到有脸的伤痕与左脸对等相互对称,方才停下来。鲜血淋漓中,有的只是诡异的笑容,看上去,这哪是人脸,简直就是一张恶魔的嘴脸。 嘶,徐美菱倒抽一口凉气,脚步也停下了,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这个梅星升到底是什么脱变成的?杀他,他心安理得,不杀他,他也不怕,因为他觉得此生已经非常完美了,就连脸上的疤痕也那么完美。这不是人,是鬼,地狱来的恶鬼。 第938章 潜行太仓 第938章潜行太仓 铁墨慢慢走到徐美菱身旁,低头看着桀桀怪小的梅星升,只说了一句话,梅星升的笑声就戛然而止。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本督师要她千人骑万人跨,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笑不出来了,一点都笑不出,因为总以为自己够狠,可跟铁墨比起来,那些狠又算得了什么?抬起头挂满鲜血的脸狰狞可怖,牙齿露出,突然身子弹起,哇哇怪叫道,“铁狗儿,我杀了你,你个婊子养的!” 杀人?呵呵,多么熟悉的话,铁墨眉头一皱,右拳紧紧握着,一股巨力轰了出去,这一拳含怒而出,梅星升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去,直接撞断了牢门,随后落在地上,没了声息。刚刚还在狂笑的梅星升,就像个虾米一样蜷缩着,死相惨不忍睹。 而在太华山庄,王婼然在阿莎陪伴下慢悠悠的走着,就在昨天,娘亲已经同意了,等督师离开苏州府的时候,就可以随着督师去晋北了。对于王婼然来说,这可是件大好的消息,一直以来,王婼然对娘亲都有些敬畏的,若是她不同意,也不敢私自跟着督师去关中的。 前边走来一名女子,那女子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那一身衣服,这身纱衫红彤彤的,就像一团火焰,阿莎也喜欢这种红如火的颜色,可自从长大成熟了些后,就不喜欢这种颜色了,因为这种颜色太过扎眼刺目。阿莎秀眉微蹙,几乎本能的问道,“这是谁?” “不知呢!” 不知?阿莎美目一缩,突然一拉王婼然的袖子,猛地朝左侧倒去,就在这时,那红衣女子扔出一件东西,只见这东西飞到半空爆开,一团黄色烟雾弥漫开来。随后就听一阵大吼,“娘子小心,贼女安敢,沙某人在此!” 沙雕终于赶来了,他也庆幸自己赶来了,否则慢一点就到不了了。飞身而上,一脚逼退那名女子,回头去看,见王婼然和阿莎无恙后,才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再去看那名满身红火的女人,沙雕却呆住了。 竟然是她,又是一个老熟人! 此时红衣女子的斗笠早已掀飞,满头青丝散开,当阿莎和王婼然看到这个女人后,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她有着一张标致的鹅蛋脸,肌肤雪白如玉,一对杏核眼,浓浓的眉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唯独脖子。那脖子整整比别人粗了一圈,前边长着一个乌青色的肉瘤。女子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可目光里流露出的冷意却如千年不化的冰霜。 “铁心遥,真没想到你竟然跟梅星升勾搭到一起去了,哎,也许早该想到了吧,除了你,还有谁愿意跟梅星升那样的怪物呆在一起?”沙雕话语中多是叹息,甚至有些可怜的意思。这铁心遥本是药王铁飞天的独生女儿,年轻时也曾貌美如花,却因为一个男人误了终身。 具体沙雕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那年铁心遥怀了身孕,而那个男人却跟着另一个女人跑了,铁飞天受不了女儿被人玩弄,找上了那个男人,最后受了重伤,死在了药王谷,接下来铁心遥流产,误服了某种毒药,脖子变粗,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起来铁心遥也是个可怜人,不过沙雕却没有足够的慈悲心。 重新站起来,铁心遥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好像梅星升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咯咯,是你呀,沙雕,都说你挺能跑的,看来这两条腿还真的挺快的。” 铁心遥可算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阿莎和王婼然也识趣的很,自觉地退到了一旁,王婼然还不忘提醒道,“沙将军,小心这恶女人,她用毒的本事诡异得很。” 这一点又何须王婼然提醒,沙雕早就留意着呢,铁心遥眉头一皱,一对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王婼然。好漂亮的女人,就像花朵一样美好,可看到这样的漂亮女人,她心中就不舒服,突然间,右手一甩,手里那把剑就朝着沙雕飞去,与此同时,左手戴上了一条金丝手套,一些黑不溜秋的粉末撒了出去。 沙雕暗道不好,侧身躲过那把剑后,猛地一扯袍子,将袍子扯下来后,当做一块布挡在身前,同时内力灌注,一股劲风扫出,那些黑色粉末再不能向前,不过还是附在了袍子上,只见袍子冒起了浓浓青烟,有腐化的迹象。嘶,真不愧是药王的女儿,这制毒的本事也是天下一绝,这要是皮肤沾染上粉末,还不得立马皮肉腐烂? 见铁心遥出手如此狠辣,沙雕再不客气,长剑一抖,欺身而上。其实铁心遥最大的倚仗就是这一身用毒的本事,如果这一切都没了希望,她完全不是沙雕对手的,武功?铁心遥可没有那种出神入化的功法。若是面对阿莎和王婼然,铁心遥能稳稳地占据上风,但面对沙雕这种程度的高手,她简直没有反抗的余地,几招过后,沙雕刺破了铁心遥的喉咙。 像铁心遥这样的女人不能留的,这铁心遥就是个鬼,而且留着她,也问不出什么的。 经过一场惊吓,王婼然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太好,由阿莎陪着回到了太华山庄。夜晚的水榭,流水潺潺,清风吹拂,星光满布的夜空,湖水中泛着一点点光芒。 梅星升死了,铁心遥死了,不过梅星升死前的反应验证了铁墨的判断,那就是这批粮食确实和太仓匪患有关系,有人要用这批粮食交好太仓巨匪。可是铁墨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对方又怎么那么有把握能让太仓巨匪答应合作呢? 不仅铁墨在想这个事情,就连沙雕也是一筹莫展,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还未到亥时,两名亲卫划着船从苏州府赶来,二人气喘吁吁的,见了面急匆匆道,“督师,刚刚城内出事,昆山知县曹仁光和县丞白青松被人救走了!” “嗯?”铁墨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自从调查结束后,曹仁光和白青松就离开了大牢,暂时软禁在别院之中。虽说这二人通匪的可能性非常小,可粮食丢失与这二人管束不严有着必然的关系,所以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什么人会救走这两个人? 曹仁光和白青松明知自己不会出什么大事,绝不会暗中安排人手救自己的,那么救他们的好像只剩下梅星升那批人了。虽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弄走曹仁光和白青松,但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手指敲打着石桌,发出叮叮清脆的响声,很快便眉目一动,朝旁边的阿莎招了招手,“丫头,你想办法混进太仓城中,本督师倒要看看这些人要搞什么鬼!” 铁墨虽然对太仓局势有所怀疑,却又不想打草惊蛇,因为此时派大军围困太仓,不仅会激怒已经安抚下来的蒙则旭,还会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线索就此断绝。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要尽可能的免除后患,而适合混入太仓的也只有阿莎了,毕竟阿莎混迹底层多年,不是旁人能比的。阿莎倒也没有多想,点点头嗯了声,“督师放心,婢子不会误事的!” “我倒不担心这些,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做事还是让人放心的,只是莫要心急,多小心些,不要露出破绽,安全第一。另外,蒙则旭那边多留意些,若有异动立刻抽身!” “是”阿莎甜甜一笑,还歪着头做了个鬼脸,看着转身而去的阿莎,铁墨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也多亏这鬼丫头了,要是少了她,许多事都要多费些功夫的。 太仓,蒙则旭坐在屋里,此时他双目圆瞪,须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很心急似的。算着日头也快七天了,那秦王督师为何还不派人来接洽,难道之前所说寻找粮食的话都是鬼话?明天就是第七天了,蒙则旭愿意相信名动天下的秦王督师是个守信之人,可真要过了时间,也必须给手底下的兄弟们一个交待才行。 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耳中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蒙则旭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听外边吵吵闹闹的,顿时火气上来了,起了身迈着大步子来到了院外,朝外一看,好家伙,十几个头领一窝蜂的堵在门口,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呢。 “他娘的,嚷嚷什么呢,都给老子闭嘴,找个嘴皮子利索的,跟老子说说”蒙则旭这一声大喝中气十足,十几个头领立马熄了声,没多久,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瘦削汉子走上来拱手道,“蒙大哥,这眼看着第七天可就要到了,兄弟们都听你的安抚不下,可朝廷那边到现在一粒粮食还没运来呢,您要是再不给句话,兄弟们可就压不出手下那帮子人了。” “哼,都闹腾什么,这不是还没到第七天么?姚速,你们别把话说的这么漂亮,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想攻进昆山城,多捞些好处么?蒙某人告诉你们,只要时间未到,你们谁也不准轻举妄动,谁要是干破了约定,私自出兵,别怪当哥哥的不客气了!” 蒙则旭语气十分严肃,他可深知手底下这帮子人参差不齐的,有的是活不下去为了口饭吃才闹事的,但有的却不是,就像姚速为首的几个人,那就是想趁乱捞好处的,那姚速早年间就是乡间恶痞,最近苏州府暴乱,这家伙也趁机凑热闹。 起事也是需要人手,所以蒙则旭对姚速等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次不一样,面对的可是那个名动天下的铁督师,吴江附近还有近万晋北军呢,如果率先撕毁约定,总不是好事。蒙则旭希望朝廷能将粮食尽快运来,他可不想跟晋北军兵戎相见,至少这些年,还没听说晋北军打过什么大败仗呢。 蒙则旭语气如此严厉,姚速等人畏惧蒙则旭在起义军中的威望,也只能悻悻而回,不过姚速可不是省油的灯,离开县衙,就翘着嘴冷笑起来,“哼哼,七天时间马上就到,看明日你蒙某人还能怎么说,要真是怕了晋北军,那这大头领的位子也该让出来了。” 姚速是个恶痞,从来都是个恶痞,到了什么地方都忘不了心中那些小算计,今日去县衙闹事,只是降一降那蒙则旭的威风罢了,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对昆山动手可不是他姚某人的意思,而是蒙大当家下的死命令。要是七天内朝廷不派良,蒙则旭这个大头领也就做到头了,到时候把侯方义大哥往上一推,整个义军不就是自己人说了算了么? 蒙则旭为人豪放,可不代表他蠢,他对姚速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不过看透了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秦王督师了,要是这粮食最终没个着落,群情激愤之下,他这个大头领能不能活着走出太仓城都是未知数呢。蒙则旭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既然选择了相信秦王督师,那后果就得担着,要是事情真的出了岔子,就是被兄弟们砍死也是应该的。 蒙则旭又是等了一天,结果到了晚上依旧没有一点信,也许是蒙则旭太过担心了吧,竟然没发现某个守卫看上去有些不正常。这个守卫叫陈三,大名叫什么,没人记得了,不过此时的陈三正躺在某个草堆里呼呼大睡呢,而站在院子里这位,明显就是个冒牌货。 阿莎早就到太仓了,今日白天的事情她看的非常真切,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提醒蒙则旭小心点,因为她知道,现在还不是露面的时候,貌似那个侯方义一直还没回太仓呢。大约到了亥时时分吧,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侯方义推开大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几个喽啰押着两个中年男子,看到那两个狼狈之人,阿莎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还真让督师猜着了,曹仁光和白青松果然被绑到了太仓,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侯方义到底想干嘛? 第939章 兄弟? 第939章兄弟? 侯方义进了大厅后,阿莎也往门口大柱子下靠了靠,还好,站在这里能听清楚里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侯方义显然也没想过瞒着外边的人,这里可是太仓县,难道还怕被人听去么?对于侯方义匆匆赶回,蒙则旭多少有些讶然的,“侯兄弟,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蒙大哥,其实小弟昨日就可以回来的,不过路上碰上些事耽搁了”拱了拱手,侯方义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神色忧愁道,“蒙大哥,你可知这两个人是谁?” “这...”蒙则旭自然不认识曹仁光和白青松的,他弯着腰沉眉看了看,随后有些粗鲁的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回大头领,我等乃是昆山县曹仁光、白青松”曹仁光此话一出,蒙则旭着实吃了一惊,他抽口凉气,不可思议道,“你们就是那昆山知县和兵头子?” 蒙则旭说着话,眼角有意无意的瞥了瞥侯方义,他现在可有点搞不清侯方义要干嘛了,侯方义出太仓可是为了寻粮的,怎么把昆山知县带回来了?侯方义并没有让蒙则旭疑惑太久,他打打袖子上的尘土,声音缓和道,“哥哥请坐,待小弟慢慢道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侯方义出太仓确实是去寻粮食的,不过他偶然间碰到两辆马车,于是侯方义就动了打劫的主意,也许是老天保佑吧,竟让他逮住了两条大鱼。经昆山知县曹仁光之口,侯方义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原来苏州府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给灾民发粮,那粮食送到昆山之后,就被曹仁光等人私吞了。当然单一个曹仁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吞赈灾粮的,他上边可还有一个秦王督师撑腰的,据闻,这些粮食要经海路运到辽东镇海城去,至于太仓这边,尽力拖延就可,等西京的晋北军一到,就立刻对太仓义军进行围剿。 侯方义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听上去头头是道,可蒙则旭心中总有几分疑惑的,如果一切真如叙述的那样,秦王督师何必亲自冒险来一趟太仓,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取信于人?不,蒙则旭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以秦王督师的身份,越是玩阴谋诡计,越是不需要冒险的,凭着他的实力,需要冒险么?可曹仁光和白青松就在地上跪着呢,他不信也不行。 “哥哥,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像个万全之法,既能得了粮食,又能安抚诸位弟兄,这其中之事也不可让兄弟们晓得!”侯方义如此说,蒙则旭也能理解,如果让兄弟们知道上了秦王铁墨的恶当,那他们不仅会愤怒的攻打昆山,连带着他蒙某人的威望也会跌到谷底,因为这错误的决定是他蒙某人下达的。蒙则旭点了点头,有些抑郁的摆了摆手,“侯兄弟,你先将这二人押下去吧,容为兄再多想想。” “如此,那小弟就不打捞哥哥了”侯方义礼数周全,态度恭敬任谁都挑不出什么不是,不过,就在离开房门的那一刻,侯方义笑了。嘿嘿,蒙则旭啊蒙则旭,物质的莽夫就是莽夫,你最好瞒着,瞒得越深越好,慢的越深,兄弟们的怒火就越猛烈,到时候一把火把蒙某人烧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别人看不见侯方义的笑容,但阿莎看得见的,盯着侯方义的背影,阿莎握紧了拳头,冷哼了一声,如此宵小也敢跟督师斗,当真以为督师是那么好欺瞒的么? 夜深人静,蒙则旭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此时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看上去焦躁不安的很。蒙则旭还在犹豫,要不要瞒着众位兄弟们呢?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不待蒙则旭去开门,外边的人已经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来人,蒙则旭大为光火,“陈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私闯蒙某人的房间?” “咯咯,蒙大当家的,你老人家还是消消火吧,陈三还在睡觉呢,这估计没个两天他是醒不过来的”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这哪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声音明明是个妙龄姑娘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蒙则旭阴晴不定的眯起眼睛,人也稍微往右侧靠了靠,在这个位置上,他随时都能抄起柱子旁的大砍刀。随时询问,但声音阴测测的,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 这些年阿莎经历过的可怕场面多了去了,又岂会被蒙则旭吓住?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淡淡的笑道,“蒙头领不必担忧,我呢,是督师的贴身侍婢,你呢,称呼我一声阿莎便可。今日前来,便是要救蒙头领一条性命的。” 听罢,蒙则旭就是眉头一挑,他显然有点不太相信的,“蒙某人凭什么相信你呢?救蒙某人性命,哼哼,在这太仓城,谁能还得了蒙某人?” 阿莎也不多做解释,从腰间取下一块牌子扔给了蒙则旭,随后轻声道,“蒙头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这么晚迟迟不睡,恐怕也是担心粮食的事情瞒不住别人吧?你呀,要是信呢,就听我一句劝,明日一早什么都不要想,直接去军营把事情说清楚,但记住一点,要将曹仁光和白青松带去,他们会帮你度过难关的。” 蒙则旭验看完腰牌,也确定了阿莎的身份,因为上次铁墨前来就让他瞧过这枚腰牌的。回味着阿莎说的话,蒙则旭眼睛里闪过几分忧色,“将曹仁光和白青松带去?这能成么,阿莎小娘子,你要知道,这张嘴要蒙某人的可就是这两个人。” 阿莎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淡淡的说道,“蒙头领没听说过一句话么,此一时彼一时,这一夜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明日蒙头领按照我说的做便是,其他事情不用担心!” 就在阿莎和蒙则旭密谋的时候,此时一间暗房里,曹仁光和白青松狼狈不堪的躺在稻草堆中,屋外有着暗淡的月光,也许是觉得曹仁光和白青松跑不出去吧,所以两个守门的人靠着墙睡了过去。不过这两个倒霉的守门人睡得太熟了,仅仅吸进一点白色粉末,就打起了呼噜,那睡觉的劲头比屋里的两个人还爽快。 当两个人睡熟后,一个黑衣人持着一把长剑打开了牢门,听见轻微的响动声,曹仁光和白青松就醒了,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来人的脸后,两个人全都跪在地上爬了过去,“沙将军,求求你,救救我们!” “救你们?哼哼,你们做的事情,沙某人为何要救你们,说说吧,为什么要陷害蒙则旭,破坏约定,督师以及彭知府好像没亏待你们吧?” “这....沙将军,你息怒,只因那伙强人掳了我二人家人,我等也是无奈,才胡说八道的啊,沙将军明察,我等绝不是有意这么做的!”曹仁光已经是声泪俱下,不过沙雕却是无动于衷,“等天亮了,会有人带你们去兵营的,记住,一定要照实说!” “啊....可....可若是这样,我等家人岂不是?”曹仁光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怪沙雕太过绝情,为何这般不能体谅人?沙雕眉头皱起,双眼一眯冷冷的哼道,“你们两个蠢货,也不好好想想,就算你们按照那帮子人说的做了,就能救家人了?当利用完你们,还不是杀人灭口,至于家人,你们自己觉得那些人会放过他们吗?你们要是聪明,就听沙某的,听沙某的,至少你们能活下去,不听沙某的,你们以及家人都得死!” 最后一个死字,就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曹仁光和白青松全身颤抖起来,这一刻,是那么的难以决断。要演无间道,岂是那么容易的? 沙雕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说实话,能保住曹仁光和白青松的性命已经非常不错了,这次督师火气可不小,若是他不保着,督师绝不会放过这二人的。莫看督师明日里笑眯眯的,似乎和蔼得很,可沙雕清楚地知道秦王督师有多果决,笑里藏刀,说的就是督师这类人。 梅星升、铁心遥这两个人怎么样,如果留着这两个人,说不准能问出什么呢,可督师的态度就一个字,那就是杀。梅星升本来可以活着的,但他不该对王小娘子动心思,曹仁光和白青松也一样,贪污受贿什么的,督师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被判,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啊,这次就算能保下曹仁光二人的性命,这二人的仕途也算完蛋了。 沙雕来得快走得也快,他心中很清楚,曹仁光和白青松知道该怎么选择的。第二天,侯方义一早就起了床,今日他精神饱满,红光满面,就像有什么大喜事一般。侯方义无法布高兴,因为过了今天,太仓万余义军就要尽数归他侯某人掌控了。刚走到院子里,姚速就弯着腰一路小跑的凑了过来,一见面,拱着手打着笑,嚷声道,“恭喜侯大哥,贺喜侯大哥,以后小弟还得要侯大哥多多提携了!” 侯方义收敛笑容,摆摆手,一副谦虚的样子,“不可说,不可说,姚兄弟这些话不是在害某家么?慢慢来,哈哈,有些事情啊得慢慢来!” 虽是谦虚,不过就侯方义脸上的表情,可有半点谦虚的意思?旁人心知肚明,所以啊,还是拱着手说着些贺喜的话,寒暄一番,侯方义笑眯眯的问道,“姚兄弟,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侯大哥,您就瞧好吧,等会儿姚某就带着兄弟们去县衙,将曹仁光和白青松的事情嚷嚷的人尽皆知,倒要看看那蒙则旭怎么办!”说着话,姚速脸上露出几分阴毒之色,事实上姚速可比侯方义还盼着蒙则旭出事呢,因为侯方义上台,最大的变化就是义军可以少许多约束,那样他姚速不就可以多捞些好处了么。哪像现在啊,蒙某人管的这般严,东西不能抢,女人不能玩,那造反作乱还有什么意思,难道造反就仅仅为了一口饭吃,求个太平生活? 侯方义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侯方义也不喜欢姚速这种小人,但有时候缺了姚速这种小人,还真的成不了事。院外已经有几个头领等着了,他们是专门等候姚速下命令的,只要姚速一声令下,便可以直接招呼部下赶往县衙,一口气将那蒙则旭赶下台。 这些头领有的被蒙蔽,有的是与姚速等人穿一条裤子的,总之,眼下他们还是一条心的。其实也不怪这些头领有意见,当初为什么反,还不是朝廷逼的,蒙大头领倒好,竟然还相信那什么秦王督师的鬼话,那些人一个都不能信,花言巧语的,还不是拖延时间,好派大军围剿义军?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梦想,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这些头领们暂时站在了一起。姚速春风满面的,对今日一战,他可是信心满满的,刚下了台阶,想抬手说几句动员话,嘴巴还没张开,就看到一个喽啰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这人姚速也认识,不就是侯方义身边的家仆老易么? 老易其实并不老,今年也就是十七岁,来到侯方义旁边,老易喘口粗气,低声道,“公子,蒙...蒙大头领去东城大营了!” “咦?”侯方义俩眼一瞪,眉头一挑,脑瓜子里一阵迷惑,蒙则旭搞什么鬼,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解决后患,往军营里跑个什么劲儿?在原处瞎寻思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琢磨下,领着一帮子人也去了东城大营。 东城大营,原本是太仓大校场的,后来改成了义军军营,今日不到巳时,军营里响起了隆隆的鼓声,一帮子义军全都蒙圈了,可听到鼓声还是乱糟糟的集中在校场上,他们看到蒙大头领挺胸站在高台上,手中握着一把大砍刀,也不知道谁把蒙大头领惹了,搞得这位粗汉脸上狰狞可怖的。邪门了,难道官兵打过来了? 第940章 狰狞 第940章狰狞 鼓声响后不久,侯方义和姚速就领着人赶到了兵营,抬头看去,见到蒙则旭脸上的神色后,侯方义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因为他从蒙则旭脸上,可看不出半点慌乱,此时的蒙则旭镇定自若,威风凛凛,哪像个惊慌之人该有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曹仁光和白青松被灭口了? 一想到这里,侯方义就想照着自己的脸上来两巴掌,因为曹仁光和白青松可是他侯某人的亲信看守的,如果真出了事,还能不知道?想了想,跟老易交待了几句,老易走后不久就回来了,当他冲着侯方义摇了摇头后,侯方义就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嘿嘿,只要曹仁光和白青松没问题,还怕蒙则旭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等着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蒙则旭朝着众人拱拱手,扯开嗓子嚷声道,“今日召集大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大家唠叨几句话。蒙某人知道,最近军中谣言四起,有甚者想让蒙某人下台。让蒙某人交出大头领之位,可以,但是被跟老子玩阴的,今日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谁要是对蒙某人不满,站出来说话,蒙某人自会跟大家解释一番,到时,要是还无法让大家满意,蒙某人愿意让出这大头领之位。” 蒙则旭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豪放无比,军中那些士卒也交头接耳起来,近些日子随着七日之期越来越近,可是冒出了不少流言。有的人说蒙头领受了朝廷好处,与那秦王铁墨有所约定,蒙头领就是要用这粮食拖住大家,等那边铁墨调来援兵就将大家全部剿灭。 起初,是没人信这种鬼话的,因为当初起事就是蒙则旭大头领打得头,自起事以来,蒙头领身先士卒,义气为先,可当真没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情,他又岂会与朝廷同流合污坑害大家?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怀疑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到现在为止,大家可没看到一粒粮食运到太仓。 姚速嘴角上翘,捏了捏嗓子,大踏步走上前,朝着周围拱拱手,随后向蒙则旭鞠了一躬,“蒙头领,你是咱们大家的主心骨,你说什么,大家都信。可是,有些事情你得跟大家解释清楚才行,那朝廷真的会运粮过来么?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姚速眼中带着点讥讽的意思,可蒙则旭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粗声粗气道,“蒙某人所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无愧于诸位兄弟,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蒙则旭豪爽之语,侯方义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昨夜与蒙则旭相见时,明显看出这位大头领心绪不宁的,怎么今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难道他就真的这么刚正不阿,不怕被一口咬死? 侯方义暗中使了个眼色,这下姚速信心就更足了,他嘴角一撇,神色严肃道,“蒙大哥,你是不是被那铁墨坑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一粒粮食都没看到,很明显是那铁某人不讲信用,有意要拖延咱们,为何蒙大哥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执迷不悟?” 姚速的话可谓是深入人心,毕竟对于太仓义军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粮食,没有粮食,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一时间出生附和的人不在少数,“是啊,蒙大哥,你就跟大家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一粒粮食见不到,你不能让兄弟们就这么一直蒙在鼓里当傻蛋呢!” 场面越来越混乱,吵吵闹闹的,蒙则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侯方义却隐秘的冷笑了两声,倒要看看这蒙则旭要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 如此多人质问蒙则旭,这时场中一个魁梧大汉向前两部,他握着一根木棒王高台边上一砸,那棍子立刻断为两截,接着,他一瞪牛眼,吼声道,“都给老子闭嘴,谁要是再敢对蒙大哥不恭不敬的,石某人就让他跟这根木棍子一样。” 大吼之人名叫石兴堂,祖籍山东齐州人,两年前梁山义军南下,卢俊义被调走后,他便离开义军落户到太仓成了家,再后来水灾爆发,领着一帮子人反出太仓,后钦佩蒙则旭为人,便归顺蒙则旭当了一个头领。 在太仓义军当中,跟朝廷大军交过手的不在少数,可跟晋北军交过手的唯有石兴堂一人,所以许多人畏惧石兴堂的经历和勇武,见他这一发狠,许多人立刻熄了火,就连嚣张无比的姚速也露出了点尴尬的表情。 蒙则旭性情温和,可这个石兴堂就属狗熊脾气的,手底下几百号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义军之中有句话叫做蒙老大的刀不如石兴堂的脚,说的就是石兴堂那双大脚板杀伤力巨大。 见石兴堂出面维护,蒙则旭伸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石兄弟,稍安勿躁,我蒙某人未做亏心事,也不怕大家追问,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便是!” 说完这些,蒙则旭又朝着台下众人拱了拱手,随后嚷声道,“兄弟们质疑蒙某,蒙某人无话可说,可眼下不是七日之期不是还没到么?从现在开始,蒙某人就坐在这高台之上,静待七日之期到来,要是最后见不到粮食,兄弟们要打要杀,蒙某人绝无二话。” 蒙则旭凛然不惧,态度诚恳,渐渐地许多人已经安静了下来,是啊,蒙老大说的没错呀,不是还没到七日之期么,就如此草率的怀疑蒙老大是不是有些过了?场面安静下来,这可不是侯方义想看到的效果,他要的是群情激奋,直接将蒙则旭掀下台,看来只能用杀手锏了,不过要把曹仁光和白青松推出来,那他和蒙则旭也算撕破脸了。 不过为了自身利益,侯方义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招招手示意姚速退回来,自己则一撩长袍下摆,迈着方步上了高台,草草的拱了拱手,有点不阴不阳的笑道,“蒙大哥,到了现在,你为何还要瞒着大家呢?” 看着站在眼前一脸痛苦的侯方义,蒙则旭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虽然那阿莎说过侯方义有问题,可终究不愿意相信,毕竟都是为了对抗朝廷,都是底层出身,可当侯方义站上高台时,他心中所有的期望都破灭了。心中明镜一般,不过蒙则旭还是一脸不解的问道,“侯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兄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是听得太懂了吧?侯方义做出一副痛心的样子,袖子一甩,哼声道,“蒙大哥,你说你与那铁某人有所约定,七日内就送粮食来,可为何小弟了解到的不是这样呢?小弟听说那铁某人可从来没有过派粮的想法啊,苏州府运来的粮食,刚到昆山就被转运到了海边,说要运到辽东镇海城去,到了此时,你还瞒着大家,居心何在?” 侯方义出声质问,蒙则旭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双目一瞪,大为光火道,“侯兄弟,你是什么意思,你这般说,可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侯方义丝毫不让,转过身面对着台下千余名义军士兵,站直身子拱拱手,摇着头大声道,“兄弟们,本来这件事侯某人不想说的,可蒙大哥今日所为,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所以啊,侯某今天就把所有话说出来了,前两日侯某人奉命出城找粮食,想来此事大家都知道的。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侯某人粮食没找到,却给大家带回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昆山知县曹仁光和官兵头子白青松。” 呼,侯方义的话刚落下,台下立马炸了锅,那姚速把握好机会,立刻跳脚问道,“侯大哥,曹仁光和白青松那两个狗贼呢?” 姚速问完自有人出声附和,乱乱糟糟的问道,“对,两个狗贼呢?侯大哥,快快把那两个人押上来,容兄弟们出口恶气!” 见台下反应,侯方义心中甚是满意,装模作样道,“安静,安静,兄弟们稍安勿躁,荣侯某继续说说,其实啊,这两个狗贼有什么稀罕的,当时侯某人就想一到宰了他们的。可是审问了下,让侯某人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看着旁边的蒙则旭,侯方义咬着牙关,愤怒道,“让侯某人得知,就是蒙大哥,受了铁某人的好处,安抚大家,七日内不得妄动,而那铁某人呢,则趁机征调洛阳大军,目的就是要将我大军一网打尽。至于粮食,哈哈,大家别想啦,那些粮食早被铁某人中饱私囊了,而负责转运粮食的,正是那曹仁光和白青松!” 果然是个天大的秘密,一时间台下是人人变色,有的人是愤怒,有的人是一脸不信,有的人是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而蒙则旭一声长叹,苦笑着低下了头,就像是无话可说了一般。 蒙则旭无话可说,石兴堂却是气的睚眦欲裂,他跳上高台,指着侯方义大骂道,“姓侯的,你少他娘的血口喷人,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搬倒蒙大哥,好自己当着大头领之位么?哼,姓侯的,任你今天说出个花来,也别想动蒙大哥,和姓赵的同流合污,我呸.....兄弟们,你们也好好想想,一开始就跟着蒙大哥起事的人不少,蒙大哥为人如何,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么?” 石兴堂这番话说出,果然有许多人思索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嚷嚷道,“没错,蒙大哥为人慷慨仗义,光明磊落,绝不是那种投靠朝廷的小人。侯头领,你还是将那两个狗官押出来,容兄弟们好生问问吧。” 侯方义一点都不怕,拍拍手姚速的手下就将曹仁光和白青松押上了高台,一看见二人,台下骂声四起,有的人还将破土坷垃丢了上来。看二人跪在台上,蒙则旭脸色铁青,侯方义就冷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事情好像有点超出预料了。 第一个开口的是白青松,他所说与之前侯方义说的一般无二,甚至还详细了许多,就连如何转运粮食,如何运到海边的,都说的详详细细的。接下来轮到曹仁光了,只见曹仁光说话时先看了看侯方义,接下来往前爬了两步,直接跪在了石兴堂面前,“这位头领,曹某人实话实说,不过你可要保住曹某人性命啊!” 曹仁光突然玩这么一出,把侯方义吓得够呛,跺着脚怒道,“姓曹的,你想做什么?” 石兴堂却是俩眼一瞪,逼得侯方义不敢上前后,大手一拍曹仁光,瓮声瓮气到,“狗官,你有话直说,石某人向你保证,只要你实话实说,没人能动的了你!” “是,是....各位兄弟们,事情绝对不像姓白的说的那样,其实铁督师与蒙头领的约定是真的,自从离开太仓县,铁督师就直接去了昆山,因为不是朝廷不派粮,而是苏州府的粮食一到昆山就被人劫走了。而铁督师去昆山,就是为了亲自查找粮食下落的,好在铁督师天纵英才,现已经找到了粮食踪迹,估计不过今晚亥时,粮食必然送达。至于本官和白县丞,那是被人从苏州府掳来的,当时本官与白青松因为粮食丢失一事,受彭知府和铁督师责怪,软禁苏州府,又哪里能居家外出?如若不信,大家可以去苏州府打探一下!” 听曹仁光的话,侯方义大为光火,他能感受到台下的白眼和疑惑,更能感受到石兴堂嘲笑的目光,于是他大怒道,“姓曹的,你胡说八道....你这个王八蛋....” “姓侯的,你想干嘛,恼羞成怒么?”石兴堂一下挡在曹仁光身前,魁梧的身躯就像铁塔一般,这下子形势就有点搞笑了,义军内部不合,就连曹仁光和白青松也各执一词,这下子许多义军士兵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侯方义脸色阴沉的可怕,也许随时都有可能下命令跟石兴堂翻脸。蒙则旭可不想看到这种结果,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论人数,侯方义的部下可是占绝对优势的,而台下支持自己的也就石兴堂的人和自己的亲信几百人,总过连两千人都不到,剩下大部分都是不知所措的。 第941章 借刀杀人 第941章借刀杀人 “都给老子安静”蒙则旭大吼一声,在众人诧异中,他将手中大砍刀一丢,双手往后一拢,大声道,“石兄弟,拿绳子将蒙某人绑起来,从现在开始,蒙某人就绑缚以待天命。兄弟们,你们要是相信蒙某,就安心等着,只要时间一到,不见粮食,蒙某任你们宰杀,石兄弟亲自掌刀,你们应该信得过吧?总之,蒙某人不希望大家自相残杀!” 蒙则旭的话说到了许多人心坎里,大多数人都不希望自相残杀的,所以许多人站了出来,其中一名叫归伯益的头领大声道,“蒙头领说得对,不管谁说的是真的,眼下绝不能自相残杀,谁要是敢挑事,那就是咱们整个太仓义军的敌人。” 侯方义握紧拳头,他有种有火没出发的感觉,奶奶个熊的,本以为蒙则旭是个莽夫,没想到他还有点急智。 太仓县内不太平,而在太仓河之北也不安静,太仓河北边有个镇子叫刹马镇,此时一个长长的车队停靠在刹马镇,而镇上的镇民则紧闭门窗不敢乱动。这可不是什么商队,就是一群杀神,他们发下了话,谁要是敢在镇上乱晃,格杀勿论。 一个破落的差棚子里,有一个鬼面人,这人身材中等,有点发胖,双手焦黄,满是老茧,面前桌子上放着一把特殊的三尖刀。梅星升没能回来,那铁心遥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那铁墨果然是难缠啊。一个刀手从镇口跑来,鬼面人捏着嗓子嘿嘿笑道,“苏州府那边怎么样了?” “回头领,苏州府那边得到准确消息,梅先生已经死了!” “哼,死了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不是主人有地方用着他,老子早把他剁了。吩咐下去,都安心等着,另外守住整个镇子,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等过了今晚,苏州府就要变天喽!” 鬼面人还是有些太过乐观了,苏州府的天会不会变不知道,反正刹马镇有点不太安全了,因为就在刚才有一支兵马朝着刹马镇而来,而领头的是一名银甲上将,中军之中,还有一名骑着火红赤龙马的威武男子。刹马镇,注定会成为一个不平凡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将见证一场阴谋的结束。 鬼面人看着天色,心里却想不到接下来,他面临的最大的难题居然是如何杀出刹马镇! 刹马镇这个地方非常特别,南边靠着太仓河,北边是长洲丛林,东边隔着一座山,鬼面人来到这里,其实就是想歇歇脚而已,觉得刹马镇三面隔绝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可现在藏身是没问题了,关键是藏进去就不好出来了。刹马镇外围放着不少暗哨的,当那些暗哨们看到那支大军后,吓得尿都快出来了。 一个小喽啰背着刀狼狈不堪的往回逃,一直进了刹马镇才停下来,“头领,不好了不好了,有...有大批兵马朝咱们这来了,领头的好像是周定山...” “哈哈,慌个什么,不就是一些官兵么,哈哈哈....呃....你刚才说是谁?”鬼面人本来没当回事,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周定山可是铁某人麾下最忠实的狗腿子兼职打手,这杨某人朝着刹马镇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难道粮食被发现了?鬼面人惊得冷汗直冒,跳起身慌慌张张的喊了起来,“快,快,分一半人去赌着大桥,其余人立刻将粮食毁了,快....” 鬼面人非常清楚,这批粮食就算毁了也不能落入晋北军之手的,有了这批粮食,铁墨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安抚太仓义军,控制苏州府局面,苏州府不乱,秀州也不会出问题。毁了这批粮食,虽然主人也失去了控制太仓义军的筹码,但至少可以不让铁某人招降义军,只要太仓义军还在闹,苏州府就安定不下来。 在刹马镇西面有一座石桥,这座石桥横跨太仓河,算是刹马镇一带唯一一条石桥了,其他地方也有桥,不过得绕很远一段路才行。鬼面人知道兹事体大,所以他亲自领着人去驻守石桥,剩下的人则留在镇子中将粮食集中起来,一旦有意外,就立刻烧了粮草。在石桥以西,周定山打着马手持千里镜看着刹马镇的情况,石桥东面已经满是悍匪,周定山微微一笑,分出一个千人队去了别处,这支千人队得令后立刻舍了马匹,悄悄地去了河边。等那支千人队离开一会儿,周定山才下令所有人逼近石桥。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简单了,鬼面人精明,但也是属于江湖人的小聪明,根本不懂兵法,他以为只要堵住石桥,晋北军就算要突破也得绕道才行,可当一千多人从水中爬出时,整个石桥东面陷入了混乱之中,而周定山也趁机挥兵夺取石桥,面对这帮子乌合之众,仅仅一个回合就突破了石桥。鬼面人多少有些后悔的,因为眼下他可是想逃都逃不了了,面对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士兵,他心急如焚,如果没有自己亲口下令,镇子里的人可不敢放火烧粮的,这可如何是好? 周定山眼睛锐利的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戴着小鬼面具的人,长枪一指,几名骑兵挥舞着骑兵刀朝着鬼面人扑去,面对这种迅速狠辣的冲杀,哪怕鬼面人身负高强武学,依旧有些吃不消的,如果周定山是儒雅的,那周定山身后之人可就有点凶恶了,此人手持一杆方天画戟,马背上一把强弓,不正是那位史森明么? 双目一眯,史森明抄起强弓对着鬼面人就是一箭,这一箭快如流星,鬼面人听到风声,想要躲避一下时,已是不及,狼牙箭刺入肩头,强大的力量,戴着鬼面人的身子晃了晃,那些骑兵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下敲掉鬼面人手中的三尖刀,绳索出手,将鬼面人绑好,拖倒在地。 战斗结束的很快,留在镇子里的悍匪们没得到鬼面人的命令,也不敢烧粮,等周定山领兵突入刹马镇,这些人再想烧粮已经来不及了。 铁墨骑着赤龙马慢悠悠的过了石桥,看着跪在石桥边上的鬼面人,他淡淡的冷笑道,“摘了他的面具,本督师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本督师的地盘上搅风搅雨的。” 岳老三最是不甘寂寞,跳下马撸着袖子替鬼面人摘了面具,这人长得太普通了,一双大眼睛,鼻子有些塌,大众脸,不过看到这个人的样子,铁墨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准确的说,不仅铁墨认识这人,就连沙雕和周定山也认识这个人,此人名叫桓儒,现任兵部主事,更是温体仁的心腹走狗。 真是没想到,查到最后竟然将温体仁牵扯了出来,仅仅一个周廷儒敢对苏州府动歪心思?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搞乱了苏州府,对他温体仁又有什么好处,为了秀州和杭州的盐场?渐渐地,铁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只见他眉头一挑,做了一件让人吃惊不已的事情,“来人,替桓儒松绑吧!” 铁督师此言一出,史森明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史森明大将军睁着眼睛左看右看的,一脸迷茫,是他耳朵出问题了,还是督师脑瓜子出问题了? 徐美菱嘴角一抽一抽的,她跟着铁督师多年,可深知这位恶贼的性子,他要是有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决断,那八成是没安什么好心思。摆摆手,示意众人别犹豫,挑着秀眉哼道,“还不快给桓大人松绑?” 桓儒有点呆呆的,被人松绑那是好事啊,可桓儒却觉得这简直比往他脖子上来一刀还让人害怕。娘的,都说铁墨诡计多端,阴损至极,眼下他到底要干嘛?不管桓儒愿不愿意,还是得到了自由,起了身后,桓儒有些尴尬的起身拱了拱手,“下官桓儒见过督师。” “哎,桓儒啊桓儒,之前本督师得到信说是那内阁派桓大人来了苏州,当时还不信,看来还是真的了。桓儒,这次本督师放你回去,也算是给内阁一个面子,但你回去告诉周廷儒那些人,苏州府和秀州的事情绝不容许别人插手,再有下次,就别怪本督师不讲情面了,现在...赶紧滚,等本督师后悔了,你就是有十条命也得留在这里!” 铁督师的神情变化的太快了,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转眼间就布满了寒霜,桓儒心里就像炸开了锅一般,他无论也想不明白铁督师为何如此笃定此事是和周大人有关系的,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保住性命要紧啊。桓儒拱拱手,头也不回的跑了,他逃的狼狈不堪,就像被狼群蹂躏了一番的兔子。 桓儒走了,粮食找到了,紧接着由周定山亲自押送粮草去往太仓县,看上去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可留在众人心中的疑惑却还没有解开。傍晚,太仓河静静地流淌,就像一片清水色的幕布,盖在广袤的大地上,杨柳依依,几只鸟儿展翅飞过,铁墨倚着杨柳,徐美菱左手摸着铁督师的头,右手掐着腰,娇美的脸上满是不爽,“督师,快说说,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是周廷儒搞出来的呢?” “美菱,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其实这事一点都不复杂,温体仁是什么人,那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他一心要往上爬,可偏偏头顶上踩着成基命那些人,他能甘心么?温体仁野心勃勃,偏偏被人踩得死死的,他要不想点别的办法,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如今大明朝廷官场看似庞大,可实际上能掀起风浪的也就那几个人,兵部侯大人,内阁成基命,再有就是周廷儒!温体仁与成基命有过节,断然不会替成基命卖命,至于侯大人,那更不可能了,剩下就只有同样野心勃勃的周廷儒了。” “嗯,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番道理,只是为什么还要放桓儒走,宰了桓儒给周廷儒一个下马威岂不是更好?”徐美菱是个豪放的侠女,她的心里永远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铁墨呵呵一笑,将徐美菱拉到怀中,抚摸着她的肩头,小声道,“你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杀了桓儒对咱们可一点好处都没有,但留着桓儒,桓儒这张嘴能帮咱们做许多事情呢。眼下江南的局面复杂的很呢,但一个周廷儒可搞不起这么大的风浪,宣州那边恐怕还有别人在折腾吧,周廷儒把手伸到苏州府来,八成是被人利用了,而我呢,也不跟周廷儒翻脸,借着桓儒那张嘴,好好挑拨一下,有时候坐山观虎斗,瓮中狗咬狗,还是非常有趣的,远比咱们亲自动手要省事多了。” 铁墨所作所为,都是经过一番考量的,江南好几个地方闹乱子,显然不可能只有周廷儒折腾的,一个周廷儒没有如此大能量的。某些人也算聪明,自己不动手,却挑唆着周廷儒来苏州府惹事,如果赵楷真成功了,所州府大乱,他铁墨好不容建立起的江南势力土崩瓦解不说,秀州盐场的利益也势必被人夺走。 如果周廷儒不成功,也能成功搞得他铁墨与周廷儒恶斗,真可谓是一举多得了。铁墨自然不会上这种恶当,所以,他放走了桓儒,也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日,从太仓方面传来一个好消息,太仓义军降了,祸乱苏州府近一个月的乱民被招抚,同时侯方义、姚速等人成了最可怜的倒霉蛋,不仅被桓儒抛弃不说,最后还被愤怒的义军折磨致死。八月末,苏州府恢复了平静,而宣州等地还是乱糟糟的,不过宣州乱成什么样,跟铁墨没关系,他可不是慈善家,只管自己的苏州府。 九月初,铁墨打马返回,而此时周府内,却是一片压抑。周廷儒神色复杂的站在桌旁,地上跪着战战兢兢的桓儒,就连温体仁也一言不发的低头站在一旁。 1秒记住网:。 第942章 小人温体仁 第942章小人温体仁 周廷儒觉得自己这一连串的计划已经非常完美了,为什么还会失败?不过,这也是铁墨敢放桓儒回来的重要原因,周廷儒这个人太自负了,他自小惊才绝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犯错,既然自己不会犯错,那就一定会找别人的错,因为失败总是要有个理由的,“怎么会这样?桓儒,是不是你泄露了什么,否则如此计划,又岂会被铁墨看破?” 周廷儒此话一出,桓儒身子一震,磕头如捣蒜般,“周大人,小人对天发誓,绝没有泄露半句的...”突然间桓儒想起了那日铁墨说过的话,他思索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哆嗦道,“周大人,那日离开时,铁督师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他说事先有人给他送过密信,说是周大人筹划了苏州府的事情。” “什么?当真有此事?”周廷儒大惊失色,双目变得阴沉沉的,其实,周廷儒嘴上这么问,心里已经相信了桓儒的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败得如此惨。桓儒点点头,沉声道,“大人,小的不敢欺瞒于你,小的对天发誓,如果此事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过督师,当时铁督师应该是无意间说漏嘴的,之后就再没提过半句....” 周廷儒凝眉思索着,温体仁这时适时的凑过来小声道,“大人,之前下官就说过,不能轻信那些人,哼哼,让咱们去苏州府,背地里再把整个计划透漏给铁督师,这是要借铁督师之手削弱咱们呢,哼哼,好一个借刀杀人,不管咱们胜了还是败了,对那边都只要好处没有坏处。不过那人还是料错了一点,咱们那位铁督师可不简单呢,似乎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周廷儒神色不善的点着头,双拳已经仅仅握了起来,“....呼,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位铁督师可不是好欺负的。” 温体仁是非常忌惮铁墨的,准确的说是有些怕,因为那铁墨可是手握近二十万精兵,势力席卷北方,又占了河东跟陕西。周廷儒又何尝不怕铁墨呢,铁督师不杀周廷儒,那是有着通盘考虑,可对他温体仁就没那么客气了,仔细琢磨了下,有些凝重道,“大人,咱们得主动找铁督师和解才行,不管督师怎么做,只要能取得铁督师的谅解就好。” “那铁墨睚眦必报,会原谅本大人”周廷儒对此实在没什么信心,对这位铁督师,他所知颇多,跟他结仇的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周廷儒没有信心,温体仁倒是有足够的信心,因为只要铁督师志在天下,就一定不会把这事看得太重的,毕竟,对手归对手,但被别人当刀子使的蠢事还是不会做的。眼下铁督师在京城势力薄弱,又岂会杀了周廷儒? 九月的京城清爽宜人,一点微凉中带着些秋天的气息,回到京城已有四日,这四天时间铁墨哪里也没去,就静静地等待着,就好像苏州府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放松下来,人也清爽了不少。 九月初七,有人送来了一封请柬,原来是周廷儒请他去青花楼赴宴的。青花楼,有好些年没去过了,自从念奴儿离开后,至今已有快九个年头了,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周廷儒主动相邀,铁墨自然要去的,他收拾一番,在萧如雪的陪伴下去了清河街。 萧如雪,这个千娇百媚的冰美人,其实一点都不软弱,那年有几个纨绔来到都督府吵闹,是她一句话,将那几个弯跨的腿打断,最后扔到了酸枣门外的臭水沟中。 时光匆匆,不断变迁,人生十年,沧桑巨变,一个普通人已经感到十年匆匆,而对这些楚馆女子来说,十年就像是一辈子,普通人一个十年也许是一个衰弱的过程,是一个奋斗的过程,是一个兴盛的过程,可一个女子十年里要经历从青涩到成熟,从成熟到顶峰,从顶峰到衰败。 甲子号包房里,铁墨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周廷儒,以前那位满面春风的周大人看上去神色不安的,他站在窗口,听着铁墨来了,匆匆走过来,甚至有些谄媚的拱了拱手,“督师,你可让下官好等呢,快快坐下吧,否则菜就凉了!” 对周廷儒的表现,铁墨一点都不吃惊,拿得起放得下,咱们这位周大人也不简单呢。如此便好,要真是那种风风火火藏不住事的人,也斗不过官场那些老油条的。 “周大人,你是不是太急了,不是酉时么,这申时还没过呢,嘿嘿!”铁墨神秘一笑,捧着萧如雪的手去了主座,说实话,铁墨这一番言行不客气得很,客居主座,还说什么来的不晚,连客气一下都欠奉。要是以前,铁墨不会这样,可这次这么说了,心高气傲的周廷儒还生生的受了,“哈哈,是下官的错,是下官的错,下官来得太早了!” “嗯,确实来早了!” 铁墨翘着嘴角,一脸坏笑,京城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湘辰郡主、弥勒教以及内阁内部争斗,官场犹如旋涡,将来这京城会成什么样子呢? 萧如雪颇为诧异,美目不由得多看了周廷儒两眼,真是没想到,这心高气傲的周大人也有如此隐忍的一面呢,看来夫君说的没错,官场上的人可没一个省油的灯。这位周大人更是不简单,躲在开封府看上去风花雪月,人畜无害,这不声不响的经营了那么番大家业,这次还差点将整个苏州府搅个底朝天?这以后,对谁都不能小觑啊。 周廷儒坐在旁边位子上,亲自给铁墨满上了一杯酒,这一开始,周廷儒东拉西扯,铁墨也乐得应付,反正急的应该是周廷儒才对。酉时三刻,窗外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铁墨喝着小酒,又有没人作陪,轻松惬意。不过周廷儒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想他周廷儒胸怀大志,心气高傲,今日却要向赵凌低头,来的时候忍着,可真要说出的时候,还是有些受不了的。. 可是想想彻底得罪铁墨的后果,周廷儒还是选择了低头,“督师,今日找你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以前的事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也是猪油蒙了心啊,还请督师莫要怪罪。就当下官欠你一个人情,这以后啊,只要督师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言语一声。” 周廷儒如此说,无异于认栽了,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甘愿为走卒的意思在,铁墨很满意周廷儒的反应,不过他没有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意思,只要周廷儒认栽了,又何必在做那些事情惹周廷儒生气呢。毕竟以后还得靠周廷儒跟内阁那边较劲呢,总之啊,这京城越乱越好,大明就该变个天了。端起酒杯,起了身哈哈大笑道,“周大人说的哪里话,你我同僚自该相互帮扶才对,以后啊有什么事,本督师能帮的一定帮。” “哈哈,就知道督师不是那种小气之人”一对官场老狐狸,相互对望哈哈大笑,看上去当真是其乐融融,羡煞旁人。不过这心里呢,早已经将对方骂了千百遍了,不过再怎样,也不影响二人的合作,至少在兵灾到来之前,铁墨是不吝啬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撑着周廷儒的,否则单凭一个周廷儒,很快就会被成基命那些人玩死的。 一处幽静的庭院里,黑袍人抱着一只蓝眼波斯猫,此时的他温柔无比,至少在众人眼中,这是黑袍人最温柔的时刻了。一个青袍人站在亭子外,小心翼翼的回着话,“教主,刚刚铁墨去青花楼见周廷儒了,二人相谈甚欢,怕是之前的过节揭过去了!” “揭过去了?哼哼,表面上的过节能过去,可心里的不痛快会隐藏一辈子的,不过这样也好,有铁墨那狗贼帮忙,那周廷儒也能多坚持一下,就凭他自己,绝不是成基命那些人对手的。铁狗贼不怎样,不过有句话说的还是很不错的,狗咬狗一嘴毛,有意思的很,有意思的很呢!你们哪,盯好了,我弥勒教隐藏的够久了!” “是,教主!”青袍人脸上露出了一点兴奋之色,听教主的意思,接下来应该有大动作了呢,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做,可是憋屈得很呢。而且没人愿意一辈子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如果能享受沐浴阳光,为何不站在人前走一走呢? 黑袍人有着一个庞大的计划,这个计划具体如何展开,又会走向何处,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他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永远都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在这条道路上,无论是谁,只要敢挡着去路,唯有死路一条。以后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又会死多少人?谁管呢? 风从南边吹来,记忆慢慢变得枯黄,有人从北边走来,岁月苍老了容颜。秋天,又是一个苍凉的秋天,当树叶黄了,天气凉了,铁墨也该回关中了。因为此时的关中面临着西北最后一战,剿灭吐蕃,解决西北最后一点忧患。 人活世间,梦想和现实总是有着遥远的距离,本想着乌思藏内乱,最后不费吹灰之力灭了乌思藏,可哪里想得到两年时间里西北高原冒出来一个枭雄,他名叫卓玛一赞,自封野象王。这位野象王用了两年时间,趁着晋北军无暇顾及时候,一举统一了乌思藏各部,如今卓玛氏、叶茹氏已经全部归他所有。铁墨不会看着野象王一步步成长下去的,既然等不了,就先下手为强,至少在女真人饮马永定河之前,乌思藏之乱必须解决。 秋风萧瑟,马蹄西去,回望这座古老的城市,铁墨摇摇手作别,有一天这座城市会遭受灭顶之灾,可他不会阻止。大明朝需要一场磨难来兑变,没有冲天大火,凤凰如何涅槃。风花雪月,沉醉江河,没有鲜血,如何唤醒内心最深处的勇武? 十月份,乌思藏高原一片肃杀之气,因为就在上月初,晋北军开始围困高原,尚可喜、耿仲明、史森明等大将全部积聚边关,而刘国能则居后指挥。此战,所有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速战速决,决不让乌思藏人拖延太久。 晋北军对乌思藏用兵,最高兴的不是朱由检和内阁,而是远在辽东的多尔衮,铁某人无暇东顾,好事啊。于是多尔衮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十月初,一支满清使节团进入京城,而让朱由检火冒三丈的是,满清使臣竟然是他亲封的臣子赵良嗣。朱由检恨不得一刀宰了赵良嗣,但人家赵良嗣现在可是满清使者,就连名字也改了,不叫赵良嗣了,改叫金直成,听说这个名字还是蒙满清皇太极赐名。 赵良嗣,不,应该是金直成,他此次来开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声讨大明皇帝陛下,竟然不顾盟约,私自接受察哈尔可汗杜棱洪。金直成的话非常清晰,大明必须在一个月内将杜棱洪送归大宁府,否则就是撕毁盟约,到时候大满清也不再顾全情面,武力南下。 金直成气焰嚣张,长袖挥舞,简直没把大明文武放在眼里,更将大明皇帝陛下当成了孙子一般的存在,金直成是故意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商量,就是要激怒大明文武,如此大满清才有南下的理由嘛。 如今成基命年岁已高,所以很多事情全部由周嘉谟担着,周嘉谟年轻气盛,见金直成这般嚣张,当即大怒道,“蛮子,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大明做什么事,还要尔等多嘴不成?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可汗,他要打便打,杜棱洪是绝对不会送出去的,杜棱洪现在可是我大明臣民,岂有无故送与他国之理?” 周嘉谟之言,赢得不少大臣附和,就连赵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周嘉谟说得好,这帮子女真蛮子,还真是得寸进尺,把大明当成泥巴捏了。不过金直成还是非常满意现在的效果的,怒了就好,就怕大明朝这帮子文武不怒呢。 所有人都对金直成怒目而视,唯有一人沉着眉头,看上去焦虑不安的,此人便是兵部侍郎陈新甲。 第943章 找理由 第943章找理由 此时陈新甲可以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总觉得朝廷这般草草的拒绝金直成不是什么好事情。大家都以为金直成说这些话都是狠话,可又真的了解皇太极和多尔衮么? 女真人生长于白山黑水间,其骁勇凶狠程度比蒙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他们早就对大明花花江山垂涎三尺了。当然若是大明兵强马壮,自不惧女真人,可惜眼下朝廷兵马经几年恶战,从江南再到白沟河,损失惨重,如何抵挡女真人南下呢? 其实陈新甲想的也没有什么大错,不过他还是有点太天真了,总是将一切交到他人手中,就算没有杜棱洪这个理由,就找不到其他南下的理由了么?就算一点理由也没有,凭着多尔衮的无耻程度,明目张胆的撕毁盟约,直接南下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陛下,下臣还是那句话,若不依约定交出杜棱洪,我大清十万铁蹄将踏破长城,我家汗王也将亲自带走杜棱洪”金直成挺身而立,一脸傲气,掷地有声,这一句话,震得整个大殿颤三抖。侯世禄可是大明朝兵马司最高指挥者,见金直成如此嚣张,当即瞪眼道,“回去告诉你家汗王,要战便战,我大明百万儿郎,还怕了你们不成?” 群臣如此廷议,自然不欢而散,金直成也没有多做逗留,当天就打马滚回了北边。不过想必大明朝这帮子人,金直成是开心的,因为他顺利完成了多尔衮交代的任务,说实话,一开始金直成还真挺担心的,毕竟在大明为官多年,对当今朝廷官员的性子也算知道一点。 至于京城的事情先撇过不提,就说晋北吧,铁墨回到张北,也就休息了两天,就立刻赶往了西南方的白玉城。自从卓玛一赞崛起于逻些城,仅仅半年时间就把骄狂不可一世的彭斯托给灭了,随后占据了整个迦马丹萨城。要打乌思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最好还是从青唐城进入吐谷浑故地,不过铁墨并不想这么做,直接从北边下手,难度太大了。 西南高原地势奇高,地形也是无比复杂,对于手底下这些晋北子弟来说,莫说凶悍的乌思藏兵,光特殊的高原气候就能打倒一片人。铁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先经白玉城拿下迦马丹萨城,只要占据迦马丹萨城,就如同在乌思藏腹地钉了一颗钉子,野象王卓玛一赞势必要分兵驻守逻些城东部,到那时,大军在云集高原北部,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夺下唐古拉山。 如今乌思藏虽然不比唐时松赞干布年代,可野象王卓玛一赞上台后,就大兴土木,改造安多城和达木城。这安多城和达木城位于乌思藏高原腹地北部,北面便是唐古拉山脉,如果等到安多城和达木城改造完毕,再想从唐古拉山脉突袭乌思藏腹地,就难如登天了。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乌思藏高原的道路比起蜀道也是不遑多让,唐古拉山脉横亘在北部,澜沧江、长江、怒江相互交错,峡谷纵横,可以说地形发杂无比,总之,在这茫茫高原上,晋北军赖以成名的晋北骑兵没有用,有的话也只能等到了腹地之后,就算那样也只能是小规模作战,根本无法形成大规模兵团作战。依靠步卒,要在一个月内覆灭乌思藏,难度不小啊,那个多尔衮鬼精鬼精的,不会等太久的。 白玉城内,尚可喜、周定山、鲁招等人全部聚集在将军府内,其中尚可喜向在座所有人说着迦马丹萨城的情况,“自从那个彭斯托被宰了后,一家子人死的死逃的逃,那些女人全被卓玛一赞抢到了逻些城,至于彭斯托原来的族兵,则逃到了南边的墨脱和马赫利塔一带,所以眼下迦马丹萨城附近并无人敢反对卓玛一赞。” 墨脱在迦马丹萨城南边,而马赫利塔就在更南部了,那可是天竺属地,没想到乌思藏人这么能跑,都跑到天竺国去了。之前打败彭斯托,是用的抄后路的方法,可着卓玛一赞明显比彭斯托聪明了不止一倍,想来这法子对他来说是没啥用了。 思索了下,铁墨朝旁边的王左挂瞪瞪眼,没好气道,“王先生,你貌似很清闲啊,想来是有法子了,这样吧,攻打迦马丹萨城的任务就交给你老人家了,从本督师到士卒都听你老调遣。” 铁督师明显就是挖苦人的话,就是讽刺王左挂太过清闲呢,未曾想王左挂竟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铁督师的委托,捏捏嗓子,拿着把破扇子敲了敲桌面。尚可喜脸有点黑,他就是搞不懂,都快冬天了,还是在这乌思藏高原上,你员外还玩扇子不怕不自己完成冰棍? “其实啊,要拿下迦马丹萨城一点都不难,这迦马丹萨城守将有个老毛病,你们晓得么?”王左挂故作深沉,一副神秘的样子,尚可喜俩眼一瞪,拍着桌子冷哼道,“王先生,你有话赶紧说,可别磨磨唧唧的,惹火了老子,老子把你扔金沙江里去!” 嘶,金沙江就在白玉城边上,站城头往下一甩,绝对飞进金沙江。都知道高大将军是个二百五,说啥就敢做啥,员外懒得跟高二愣子一般见识,翻个白眼一脸平静道,“这迦马丹萨城守将宏查卢大家都知道,此人啊有个老毛病,那就是好色,而且是见色而忘本,对此人,美人计将无往而不利!” 美人计?这有何难?铁督师摸摸下巴,伸手指了指坐在两旁的徐美菱和徐美菱,“员外,觉得本督师身边两位没人合适否?” 论相貌,徐美菱可谓是英姿飒爽,容颜绝世,让她们去勾搭下宏查卢应该不成问题的。可惜,王左挂竟然眯着眼摇起了头,王左挂这一摇头,却是惹怒了徐美菱,她美目一眯,冷哼道,“王左挂,难道我这相貌就这么不入你法眼?” “咳咳,徐小姐息怒,且听某家解释!”王左挂很是尴尬,咋就忘了徐美菱的性子呢,徐美菱子不会计较,徐美菱可是会计较的。 “督师,诸位,这宏查卢是好色不假,但此人却不是傻子,徐小姐论相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可这性子么,怕是瞒不过宏查卢啊!”王左挂说着话,铁墨也在仔细思索着,好像王左挂说的很有道理呢,徐美菱子为人性子,就是再怎么装,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子火药桶味道,保不准啥时候忍不住就要拔刀子戳宏查卢。阿莎? “王先生,你觉得谁合适?”铁墨实在想不到人选,只好开口去问王左挂,王左挂显然早已经想好了的,听铁督师询问,嘴角一翘,起了身朝着铁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督师,属下只求玉夫人或者王小娘子之中一人足矣,除此二人,旁人则无把握!” 玉观音?王婼然?铁墨嘴角一阵抽抽,怪不得王左挂行此大礼呢,感情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啊,玉观音和王婼然那可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主,让她们去赚宏查卢,是不是太冒险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王左挂如此要求也不是没有道理,玉观音天生贵气,相貌更不用多提,察哈尔第一美人岂是浪得虚名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性情柔和,那一身气息,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勾着男人的魂。王婼然与玉观音很相似,都是那种不需刻意,就能搞得男人心思不定的主。 “成,王先生,本督师就信你了,美菱,你现在就回晋北,把人接过来,不过此事就先别跟阿琪格说了!”铁墨也不想节外生枝,要是让阿琪格知道铁督师要拿她最可敬的姨母去祸害人,估计得立马从乌兰城杀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就是一个字,等。晋北军按兵不动,可就苦了迦马丹萨城里的宏查卢,作为野象王麾下第一大将,宏查卢可谓是智勇双全,当然,这是野象王自己说的。守着迦马丹萨城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宏查卢可是听说过晋北军的威名,当年彭斯托嚣张跋扈,还不是被晋北军打得灰头土脸,一战之后,就没了东进拿下白云城的心思。 野象王麾下也有不少狂傲之人,他们早就叫嚣着夺下白云城,重新占据金沙江,可宏查卢没这种心思。早年去过晋北,如今的大明张北已经不像之前了,那里的人雄赳赳气昂昂,仿佛天生有股子傲气,晋北军更是骁勇善战,论势力乌思藏绝不是晋北军对手的,所以最好的策略就是守,防守中寻找战机。 晋北军按兵不动,北边的萧芷韵大军也是陈兵不动,不知道晋北军下一步动作,应对起来就有些麻烦了。十月末,玉观音被接到了白玉城,秋末季节,她一袭黑色披风,长发束起,如水的面庞,总是那种淡淡的柔和,就好像世间万物对她来说都没了兴趣。只有见了铁墨,才露出点甜甜的笑容。 在迦马丹萨城东边,活跃着一支小部落,叫做林芝部落,十月二十六那天,林芝部落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这一晚,不知晋北军骑兵是从哪冒出来的,仅仅半个时辰,就将整个林芝部落屠戮的一干二净。传说中,林芝部落有着乌思藏国千年来最美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娜棕木,因为娜棕木,所以小小的林芝部落总会经常被乌思藏贵族们提起。 知道娜棕木这个名字的不少,可是见过娜棕木本人的却很少。林芝部落历经一场浩劫,娜棕木却逃了出来,她在两名部落勇士的护佑下逃到了北边的纳雪城。纳雪城就在迦马丹萨城西北方,虽然纳雪城比不上迦马丹萨城重要,但在乌思藏国内,也算是一座大城了。 纳雪城连通玉树与逻些城,商客云集,一直都是乌思藏贵族们不肯舍弃的地方,而今就任纳雪城城主的就是叶茹卫贵族禄东普。禄东普早就听说过娜棕木之名了,只是无颜得见,当听说娜棕木来到纳雪城,他匆匆去了一趟,自从看了娜棕木的容颜后,禄东普就像着了魔一样。 禄东普是个色鬼,那宏查卢就是色魔,娜棕木出现在纳雪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以前娜棕木有林芝部落守护着,多少要给林芝部老族长叶蓉查一些面子,现在叶蓉查已经见阎王了,娜棕木是不是该找个好男人了?听说禄东普要接娜棕木入账,宏查卢当即就怒了,点了几个人匆匆赶到纳雪城。 宏查卢只是听说过娜棕木,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娜棕木的,就在纳雪城达日庙中,他见到了潜心祭拜的娜棕木。美人,见过不少,可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可以美丽到如此地步。娜棕木有着乌思藏女子少有的白皙和细润,她就像圣洁天山雪神,让人不可侵犯。娜棕木不会笑,可她的眸子却勾魂夺魄。 仅仅见了一面,宏查卢就下了一个决心,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占有,谁都不能抢,哪怕野象王卓玛一赞都不行。听说宏查卢来了,禄东普气的暴跳如雷,这宏查卢可是野象王麾下第一红人,轻易不能得罪,若是其他女人,让给宏查卢也就是了,偏偏这个女人是娜棕木。 两个男人眼中喷火,当事人娜棕木却一言不发,因为她说不说都一样,乌思藏有着乌思藏的规矩,谁有本事谁就去抢,活下来的人就是强者,女人天生是赐给强者的瑰宝。 达日庙外,宏查卢阴测测的看着禄东普,手里那条马鞭卷着,眉头紧紧皱着,枯树皮似的脸一阵抖动,“禄东普,娜棕木是本将的,你最好识相一点,哼哼,别人怕你禄东普,可老子却是不怕的,惹恼了我,老子不介意帮纳雪城换个当家人。” 宏查卢言辞凿凿,信心十足,放在平时,要动禄东普,总要善加考虑吓得,毕竟禄东普可是叶茹卫数一数二的贵族,而叶茹卫恰恰是乌思藏国内最大的部族。不过现在,嘿嘿,东边有晋北军来犯,野象王督师可要靠他宏查卢谨守迦马丹萨城呢,岂会为了一个叶茹卫贵族而治罪于他? 第944章 抢女人 第944章抢女人 禄东普脸色阴沉沉的,十年前,他都不会多瞧宏查卢一眼,那时候宏查卢在她面漆那就是一条狗,可是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连那条汪汪叫的狗也开始冲他呲牙咧嘴了。叶茹卫一直被野象王压制着,本就不爽,现在连宏查卢也开始这样了,“嘿嘿,宏查卢,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么?滚回你的地盘,想要娜棕木,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份实力!” 禄东普如此说,那是摆明不给宏查卢面子了,宏查卢也不多言,眯着眼盯了盯禄东普。这里是纳雪城,身边只有十几个亲卫,不适合太过刺激禄东普,不过等他回了迦马丹萨城,哼哼,就是禄东普老贼的死期了。要灭禄东普,需要太多兵马么,根本不需要,只需两千精兵而已。 调出两千精兵,对迦马丹萨城防御造不成什么影响,却可以得到一个美人,还能灭了禄东普,何乐而不为?当然,敢于这么做,也不仅仅因为一个女人,野象王殿下对叶茹卫可一直头疼得很呢,他一直想削弱叶茹卫,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宏查卢匆匆离开了纳雪城,纳雪城执政韦玛找到了禄东普,他有点气急败坏的跳脚道,“禄东普大人,你怎么能放宏查卢离开呢?那宏查卢就是个狼崽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此去,必将引兵前来,到时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韦玛痛苦劝告,不过禄东普显然没当回事,在他想来宏查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敢私下决定进攻纳雪城,他就不怕叶茹卫的报复,就不怕卓玛一赞治他的罪? 禄东普太过天真了,今日叶茹卫早已不是松赞干布的时候了,虽然还号称乌思藏第一部族,但势力分散,各贵族心思不一,还能共同抵抗外敌么?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宏查卢才这般肆无忌惮。禄东普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他就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宏查卢真的派兵来了,还一下派了两千大军。 纳雪城里只有几百叶茹卫勇士,如何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东部边军?禄东普慌了,他想着先逃命要紧,不过也得带走娜棕木才行,总之就算死也要和娜棕木死在一起,绝不容许这个女人投进宏查卢的怀抱。纳雪城的事情,不是秘密,可逻些城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野象王已经默认宏查卢的行为了,如此,也给宏查卢增添了几分胆子。 韦玛亲自领兵去抵挡宏查卢的大军,而禄东普则领着几十名亲卫护着一辆马车朝着匹播城方向逃去,可惜不知道是谁泄露了禄东普的行踪,刚离开纳雪城一刻钟时间,就看到一支百人队骑兵驰骋而来。看着那威猛的骑兵,禄东普脸色苍白,这可是宏查卢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勇士,这可如何是好?还有那宏查卢是如何知道自己要逃到匹播城的? 骑兵来,弯刀扬起,鲜血淋漓中,杀声四起,禄东普的亲兵那里是这支骑兵的对手,很快就被杀的四散逃落,禄东普心中发狠,既然逃不掉了,那就杀了娜棕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疯狂的禄东普拔出配刀冲向了马车,只是跑了没两步,一支狼牙箭飞来,准确无误的穿透了禄东普的胸膛。 禄东普死了,只是那支箭不是乌思藏骑兵射出来的,战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唯有马车里的娜棕木嘴角一撇,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诡笑。 又一支骑兵出现,这些人身披乌思藏长袍,一个个身材魁梧,弓马娴熟,可这不是乌思藏骑兵,绝不是,因为乌思藏勇士用的是轻羽箭,而不是狼牙箭。不知是谁吼出一声,“快,快,是汉狗,是汉狗,快拦住他们,保住马车!” 可怜的乌思藏人,他们如果想逃还能逃,可偏偏还想着保护马车里的女人,如果他们知道马车里的女人是谁,恐怕一定会翻过身来将车里的女人剁成肉泥吧。 一员上将打马本来,一杆方天画戟排江倒海,游龙飞跃,弓矢纷纷,这是一支最精锐的晋北骑兵,为了挑选出这百多人会说乌思藏话的骑兵,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至于领兵将领,倒有个现成的,史森明本身就会乌思藏话,再加上人又长得黄不溜秋的,扮个傻乎乎的乌思藏大汉倒也合适。 史森明一番冲杀,毫不留情,片刻时间后,那些乌思藏骑兵就全部躺在了地上,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史森明吩咐下去,士兵们在这些尸体上挨个补了一刀。处理完尸体后,换上乌思藏骑兵的衣服,史森明大踏步来到马车前。 “末将史森明拜见夫人!” “嗯,免了吧,吩咐下去,抓紧准备,到了夜里就去迦马丹萨城!” 迦马丹萨城准备迎接那位娜棕木女神,可这座城市哪里知道迎接的不是女神,而是一群杀神! 人是没法预知未来的,如果能预知未来的话,宏查卢一定对天大吼一声,再也不泡妞了。可惜,眼下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一点私心会给迦马丹萨城带来多大危害,他满心盼着派去的小股骑兵队能将娜棕木抢回来,最好是能把那个禄东普也宰了,如此就算完美了。 前去突袭纳雪城的大股部队一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这股兵马带回纳雪城执政韦玛的人头,估计娜棕木也该很快就能到迦马丹萨城了吧。为了表示自己最娜棕木的喜爱,宏查卢特意让人收拾了一座大房间,房间里还摆着些从汉人那抢来的装饰物,既然喜欢娜棕木,总要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的。听说娜棕木自小崇仰大明文化,为此还找了个汉人做老师,想来如此安排,定能讨她欢心吧。 宏查卢亲自站在城头上,他脸上很是焦急,不断朝西边张望。临近戌时,西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人影近了,可以看见一支百人的骑兵队,前边是一辆华贵的马车。呼,终于来了,听着城下熟悉的喊话声,宏查卢心急之下,犯了一个大错。他并没有怀疑城下的士兵,因为除了自己的骑兵队,还有别的骑兵队会深夜来到迦马丹萨城么? 更何况,马车里的娜棕木是那般真实,禄东普的人头也是真的不能再真。一声令下,厚重的迦马丹萨城城门缓缓拉起,看到城门大开,史森明的眼睛眯了起来。真是有点佩服东方军师呢,整个美人计一环扣一环,可以说将人心把控到了极点。宏查卢为人就那么一个弱点,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的弱点,却被东方军师把握住了,随后一击致命。 史森明内心里喊了一句话,宏查卢已经是个死人了,如果今夜如此突袭迦马丹萨城,还无法取下宏查卢的人头,那他史森明也别想着在晋北军中更上一层楼了。 城门吊起,宏查卢哈哈大笑的往城下走,而此时那支百人骑兵队已经开始护着马车缓缓进城。只是进城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变化,本该马车在前的,这次却成了几十名骑兵在前,反而马车拖到了后边。这一点点变化,并没有引起乌思藏人的注意,此时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马车上,就等着目睹一下娜棕木女神的风采了。 马蹄声踏踏作响,进城后,可以清楚地看到宏查卢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宏查卢太过心急了,竟然离开了亲兵队,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想要亲自去接娜棕木下车。不过就在宏查卢快要靠近史森明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副将索特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他看这支骑兵总觉得怪怪的,突然间,他的目光放到了头前之人的马背上,那把铁胎弓很大,绝不是常人能用的。据自己所知,就乌思藏国内能开这种三石铁胎弓的人一个都没有,为何此人马背上会挂着一把铁胎强弓? 心中有了怀疑,再去看那人的手,左手握着马缰,右手却垂在臀后,一点下马的意思都没有。不对,这些人有问题,于是索特叫出了声,“大帅,快回来,有诈!” 有诈?宏查卢微微一愣,可双脚还是本能的停住了,不过他还是反应的有点慢了,史森明一看被人识破了,所以也不再掩藏,右手抽出一支狼牙箭,左手持强弓,抬手就是一箭,这一箭又快又狠,再加上双方离得如此近,宏查卢根本躲避不了,一声闷哼,狼牙箭刺破额头,顷刻间变成了一具死尸。 变化来的太快了,甚至城头上那些乌思藏士兵都忘记了反抗,宏查卢大人就这样死了?他死的无声无息,死的一点都不轰轰烈烈,哪怕一个普通士卒,总会在临死前吼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可宏查卢大人没有,他就像是倒在地上睡着了。 当宏查卢一死,史森明就盯上了索特,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杆方天画戟出世,谁人能挡。索特逃也逃不了,就这样迷迷糊糊成了方天画戟下的有一个亡魂。而此时后对二十多名骑兵则调转马头,护着马车直接撤出了城门。一直响箭冲天而起,红色光像黑夜里盛开的烟花,当城内大乱,早已埋伏在城东的尚可喜和周定山随即领兵扑了上去。 也许史森明无法做到突入城中,但是靠着自身勇武,再加几十名善战之士,完全可以撑到援兵到来的。上万大军沿着史森明杀出的血路冲了进去,至于宏查卢的尸体早已被踩得面目全非。 人性都有着自己的弱点,而善懂人心的,往往能切中要害,直接夺命。王左挂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许论大局观,论阴谋规划他永远赶不少师兄宫梻,可论对人性弱点的把控,他说第一,世间没人敢说第二。同样是美人计,不同的人用出来效果不一样,如果直接将一个美人送到宏查卢面前,依着宏查卢的性子八成是心生怀疑。 而王左挂的美人计,妙就妙在不直接,让宏查卢不知不觉中自己跳进彀中来。而结果也是如此,宏查卢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死在什么地方。 迦马丹萨城乃是乌思藏东部重镇,可就是这样一座防守严密的城池,一旦少了宏查卢和索特两个人,城中三万乌思藏兵立刻陷入混乱之中。这一战从酉时初,一直打到了次日卯时,战况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惨烈,主要是乌思藏兵马失去统属,虽然人数众多,抵抗强烈,但毫无章法,根本造不成多大伤害,再加上周定山故意留着北门和西门,将大军分成两路不断挤压乌思藏兵马的活动空间,失去希望的乌思藏兵,夺回迦马丹萨城的心思越来越低,渐渐地有人开始退出城池。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初五,晋北军以里应外合之计破乌思藏东部重镇城池迦马丹萨城,一战斩七千乌思藏兵,余者尽数逃窜。 逻些城,布达拉宫,神圣的宫殿里,有着一座恢弘的庙宇,大殿中一尊三丈高的大佛立在北面,钟声袅袅,有一个华贵兽袍的男子跪在殿中。这男子身材中等,连阔方正,肌肤逞小麦色,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浓眉上挑,整个人不怒自威。此人便是乌思藏国内最近叱咤风云的野象王卓玛一赞,看上去非常虔诚的拜佛,可实际上卓玛一赞根本不信佛,如此做,无非是收揽人心,为自己所用罢了。 一个老者低着头匆匆走进大殿,站在卓玛一赞身后,低声说道,“大王,出大事了,宏查卢被杀,迦马丹萨城被汉人占去了!” 说话的老者叫琼苏赞,乃是当年大相禄东赞的子孙,与乌思藏国师鸠摩智是一对至交好友。一直以来,琼苏赞都已成熟镇定为人所知的,可今日连他也慌了。当年卓玛一赞起兵,琼苏赞亲自去希望自宗赞那里当使者,都没有慌过,可这次他怕了。 卓玛一赞睁开眼睛,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就那么看着大佛好久好久,他一拳擂在厚重的青石板上,整张脸变得狰狞可怖。怎么会这样?前两日宏查卢还与禄东普抢女人,怎么转眼间就死了,还丢了迦马丹萨城?迦马丹萨城,不仅仅是一座城池,它关系到了整个乌思藏兵马的部署,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945章 南下 第945章南下 宏查卢是死了,如果没死,那也一定要割了他的脑袋,迦马丹萨城都能丢,还有他不能丢的地方么? 此时不管是卓玛一赞,还是琼苏赞,都还不知道迦马丹萨城的具体情况,可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了,那就是调北边一些兵马,全力驻守工布江达城。工布江达,可是逻些城东面最后一道屏障了,如果这道屏障丢掉,汉人完全可以长驱直入,至少在工布江达以西,除了逻些城能抵挡住汉人的脚步外,别的地方根本挡不住汉人前进的步伐。 当然,如果不想被牵制,或者争取战争主动权的话,也可以主动退出逻些城,撤往西北方向的象雄古都穹庐银城。可是逻些城怎么能放弃,在乌思藏子民心中,逻些城就像大明开封一样的存在,尤其是那座布达拉宫,那里可是乌思藏子民的信仰,是每一个乌思藏人心中的最威严的圣地。人可以死,布达拉宫不可失。 卓玛一赞反应非常迅速,仅仅两天时间就有三万多人从北边安多城和达木城调到工布江达,再加上从迦马丹萨城逃回来的残兵,短短时间内,这座不算坚固的工布江达城里竟然聚集了五万多人,其兵马人数占据了整个乌思藏兵马的三分之一还要多。由此可见,迦马丹萨城的丢失,对乌思藏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看上去乌思藏地域不小,可真正有意义的地方都集中在西南高原腹地,也就是说看上去地域辽阔,而实际上的战略缓冲却非常有限,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死守迦马丹萨城的原因。迦马丹萨城一丢,整个乌思藏腹地立马少了将近百里地的缓冲地带。 乌思藏人调兵工布江达,这在铁墨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指望乌思藏人不调兵,让晋北军顺顺利利的拿下工布江达城,随后围困逻些城吧? 十一月的乌思藏高原已经如寒冬一样冷冽,刺骨的寒风从未听过,每日里可听外边的呼啸声。玉观音安静的坐在石屋里,中间燃着一个火盆,铁墨搂着美人的肩头,低声细语的说着些什么,“观音,明天你就回张北吧,这里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你这身子本就不怎么好,可别落下什么病。” 听着铁墨在耳边温声细语,玉观音甜甜的笑了笑,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将颔首开在男人臂弯里,有些余悸的说道,“王先生有时候真让人害怕,这次迦马丹萨城内,宏查卢就像玩偶一样一步步走向陷阱。督师,这些话也许不该奴家说,可你真要留心些才行。” 其实玉观音说的已经够委婉了,感受过王左挂用计的人,如果不生出惧意,那反而大有问题呢。王左挂读心之能,天下无人能敌,他既然能读懂别人,为什么就不能读懂他铁墨呢?想想有一个人像影子一样,对自己知之甚深,好的坏的,他都知道,能舒服的了么? “你呀,不该说不还是说了,此话啊,入我耳,在你心,就莫要再与别人说了。王先生这个人很聪明,他只会在该表现的时候表现自己的才能!” 铁墨敢用王左挂,不仅仅因为有情报处,更因为王左挂的所作所为很让人安心。王左挂虽然受宠,却从来不揽权,除了行军打仗,其他时候他绝对不与军中诸将多来往,至于政务,王左挂更不会插手,哪怕铁墨和陈子龙主动要求,王左挂也不会接受。 有时候也觉得挺对不起王左挂的,不过试问王左挂如果事事插手,自己还敢用王左挂么?铁墨不想骗人,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敢用的,至少不敢深用,那样不仅仅王左挂活得累,他铁某人也累。 “夫君不是打趣奴家么,奴家这点事还是晓得的,这一场仗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夫君也要早点回来才行,奴家不想....”话说了一半,玉观音星眸似水,手抚着小腹,一脸幸福。 有时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与玉观音次数也不是太多,现在玉观音已经有了身孕。可最渴望孩子的海兰珠和阿琪格反倒还没个动静,记得有一次阿琪格公主大骂铁督师藏货了。铁督师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藏货法,难道一半收回去,也不知道阿琪格的脑瓜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第二日送走了玉观音,铁墨也启程去了玉树,而迦马丹萨城则留给了王左挂和史森明等人,有王左挂的头脑,再加上史森明和尚可喜之英勇,谁能打破迦马丹萨城呢? 经过一日奔波,终于在十月初九这一天到达了玉树城,与阿琪格也是多日未见了,这一见面,阿琪格就免不了一阵责难,她揪着铁督师的衣领,神色不怎么美妙,“夫君,你现在做事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竟然要我那姨母帮你赚人!” “嘿嘿,本督师倒是想让你去呢,问题是你觉得你能成?”铁督师不无鄙夷的瞥了瞥阿琪格,见铁督师这般无耻,阿琪格也是相当无奈,事实上要真让她去玩什么美人计,她还真不一定能受得了那些恶男人的眼光。反倒姨母,从小到大都是从男人火辣辣的眼光下长大的,对应付这些男人,简直得心应手。 “就算你说得有理,可以后这种事还得与我说上一说才行,再有下次,哼哼....本公主不介意斩了你那做坏的东西....” 阿琪格恶狠狠地,铁督师却双目一亮,不怀好意道,“绰绰,你确定?做了这种事,以后别后悔哦,这东西要是被斩了,可就长不出来了,还是你本身喜欢....” “去你的,没脸没皮的坏东西!”阿琪格牵着铁墨的手,免不了胡闹一番。玉树城内安静得很,铁督师攻打乌思藏也算顺利,可对大明朝廷来说,十一月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就在这个月月初,满清真的出兵了,多铎为左路军大元帅,领两万大军兵临蓟州城下,而阿济格则为右路军大元帅,率三万大军攻打喜峰口一带,而多尔衮亲领两万大军居于后方。这次多尔衮兵出大宁府,共计大军七万多人,来势汹汹,目标直指喜峰口。之前大明朝廷文武百官都以为女真人只是说说而已呢,并不会大动干戈,兵临城下的。可事实上多尔衮就是发兵了,哪怕辽东半岛南部不稳,沃勒尔的势力越来越大,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南下大明。 对满清来说,南国花花江山就像一群群待宰的牛羊,他必须先把这些牛羊肉弄到手才行,如此才能不挨饿。今日不抢,也许明日就会被那铁墨抢走。永远不要以为铁墨是什么好人,他不打开封,仅仅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而已,现在他去打乌思藏人了,等他解决了西面所有后患,绝对会掉过头来收拾大明朝廷的。 和铁墨争京畿,还是跟朝廷争京畿,这很容易选择,相信只要不是傻子就会选择大明朝廷。不管大明朝廷如何吹嘘,其实内里就是一堆软绵绵的草包。 满清铁蹄南下,朝廷才彻底慌了,但并不意味着怕的要死要活的。十一月十三,皇宫朝议,很快就拟定了初步方案,此次将以杨嗣昌为北直隶总督,所辖兵马八万余。又以通辽总兵刘仁科为先锋,领两万京营兵马外加河北、山东各路兵马,七万余人。左右两路大军,共计十五万,再加上本就驻守蓟州的四万多人,整个北直隶将集中大明王朝二十多万大军,所以这一战朝廷信心满满。就算守不住喜峰口和同僚,也能守住苍蓝河吧,哼哼,女真蛮子想要南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京城外,依旧是军备松弛,城内,还是歌舞升平,风花雪月。不过,在京城内,有些人就要倒霉了,这就是那些前期滞留京城的满清商人,以前这些满清商人欺男霸女,耀武扬威的,早已经让百姓们恨得牙根痒痒了,现在有了机会,还能放过这些人?于是变量街道上出现了一副盛景,几乎每隔几十丈就有十几个百姓围着一个女真商人奏,而那些女真商客还不敢反抗。前几个月还在天上飘,现在就在地上摔,前后落差之大,简直让人喷饭。 京城的事情撇过不提,就说说玉树城里的铁督师吧,此时铁督师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如何翻过唐古拉山。要打多安城和达木城,就必须过唐古拉山。可众所周知,唐古拉山是多么的难以逾越,唐古拉山东面接着界山,东南部则是横山云岭和怒山,西部则是可可西里山脉。 当然要过唐古拉山,完全可以绕道唐古拉山西部,那里有一片戈壁滩,从戈壁滩就可以进入原来吐火罗人世居的地方,从而过吐火罗进入乌思藏境内。可问题是时间紧迫,几万大军怎么可能耗费近一个月时间去绕道? 所以,对于任何要过唐古拉山的人来说,最好的途径就是过唐古拉山口。唐古拉山险阻不断,所以后世蒙古人称这里是“雄鹰飞不过的山脉”,可见人类有多畏惧唐古拉山。 唐朝年间,李绩用兵,最终到吐谷浑而止,其原因就是因为跨不过唐古拉山。一座唐古拉山,封死了乌思藏人外出的路,限制了乌思藏人扩充的速度,同样,这座山脉也保护了乌思藏人上千年。 要征服乌思藏,必要征服唐古拉! 现在摆在众人眼前的难题是如何突破唐古拉山口,唐古拉山口为长江源头,地势复杂,东面更是奔涌不息的长江,而从北向南,最南端却又陡峭狭窄,如此地形,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简直比那函谷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艰难又如何,有时候没得选择,明知道艰险,也要打。 商讨一天,最后决定让吴玠领兵出战,先打一打唐古拉山口,试试乌思藏人的深浅。 唐古拉山口,梦想之中的巴木错山谷,当一座山谷立于山地之巅,哪里风云缠绕,就早已不是人类能轻易征服的地方了。可这次,晋北军来了,最终的结局是赢还是输? 如今驻守巴木错山谷的,乃是乌思藏最为强横的叶茹卫,想几百年前,叶茹卫纵横松州,西域各国闻风丧胆。今日的叶茹卫,虽然远不如当年那般鼎盛,可依旧在乌思藏国内占据着无法替代的地位。据闻此次驻守巴木错山谷的乃是象雄人纳言阿策。 崇祯十年十一月十六,都督府大将耿仲明亲自领兵进入唐古拉山口,为了拿下唐古拉山口,铁墨将精锐步卒一万余人全部投到了唐古拉山谷内。耿仲明自然也知道拿不下唐古拉山口的后果,如果一个月内拿不下唐古拉山口,这场战争的结局就不会多么美妙了。 以前晋北军作战,都是别人心急,而这次是晋北军自己拖不起,撇过那多尔衮随时有可能南下不说,就说这乌思藏高原的气候,就不是晋北子弟能忍受的了得。才仅仅一个月时间而已,便已经有将近一成士兵出现了明显的高原反应,若是拖得时间太久,等到隆冬腊月,估计不用乌思藏人来打,晋北军自己就要被高原气候打败了。 耿仲明很心急,督师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于他,那是一份信任。在纳木错山谷北边有一片高坡,叫做盘龙坡,这道山坡及其狭窄,上边光秃秃的,环境非常恶劣。乌思藏人起名盘龙坡,意思就是只要来到这纳木错山谷前,就是巨龙你也得盘着,雄鹰也得收拢翅膀。对于所谓的盘龙坡,耿仲明根本没有半分畏惧,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没有了后路。 手持千里镜,遥遥望着纳木错峡谷,只见两侧峭壁笔直,上边旌旗招展,巨石放在峡谷两侧,一条狭窄的山谷谷道从北向南越来越高,就在谷道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关隘,宛如崤山之中的函谷关,看到这里,耿仲明忍不住背脊发寒,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第946章 葬身之地 第946章葬身之地 果真是一个雄鹰飞不过的地方啊,真不知道,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地形,整个山谷峭壁北侧光滑无比,南边却有路上去,山谷谷道又是从北向南一点点陡峭上去,这更增加行军的难度。总体来说,要想攻上纳木错,就必须先占据两侧的山巅,否则根本到不了关隘,就直接被上边的乌思藏兵搞得死伤惨重了。看着这座难啃的高原关隘,耿仲明长吸口气,对旁边的郑则仕问道,“郑将军,可有妙法,能否攻上两侧山巅?” 郑则仕可是晋北军山地营的头头,如果有谁能再不可能的情况下攻上山巅,那就只有郑则仕了。结果耿仲明手中的千里镜,郑则仕脸色凝重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最后还是有些颓败的摇了摇头,“没有办法,两侧太陡,根本无着力点,而且也太高了。” 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郑则仕都说没有希望了,耿仲明也绝了先攻山巅的念想,“看来只能强攻纳木错了!” 在盘龙坡北边休息一日,于十一月十七日巳时,晋北军开始朝纳木错山谷发起了猛攻。大军以四人为一排,分别靠在两侧山壁下,将盾牌举在头顶之上。晋北军士兵进入纳木错山谷,作为守将的纳言阿策自然也不会客气,眼看着就要进入攻击地点,纳言阿策拔出腰间弯刀,毫不犹豫的吼道,“汉狗入山谷,要灭我乌思藏,勇士们可愿意?现在,杀死这群汉狗!” “杀....杀...”随着一阵阵吼声,那些埋藏在两侧山巅的乌思藏士兵开始将那些早已预备好的石块推了下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般落下,晋北军士兵们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砸了个七零八落。一时间山谷内哀嚎声连成一片,有些士兵直接被大石头砸中,那石头连着厚重的盾牌直接压在了身上,顿时没了气息。纳木错山谷内惨不忍睹,但让那些狂笑中的乌思藏人没有想到的是,即使面临着这不可战胜的死亡谷道,竟然没有一个后退的。 晋北军自从成立以来,经过无数次战斗,伤亡惨重的战争不是没有打过,却从来没有后退过,更没有失败过,所以在晋北军身上早已养成了一股傲气,就是战死,也不能轻言后撤,今日晋北军之威名,那可是无数前辈用鲜血换来的。几个都统干脆丢去盾牌,举着佩剑高声呐喊着,“前进,过了山谷,杀死乌思藏狗贼....” 刚到击打着厚重的盾牌,压抑中的晋北军士兵发出愤怒的吼声,行军的速度快了,石头还是纷纷落下,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踏过石块,越过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纳言阿策神色凝重,明知道这一条道路千难万险,却依旧涌起一股恐惧,就仿佛那些汉人士兵能飞过来一般。都说汉人懦弱,为何这些汉人士兵却如此英勇无畏? “放滚石,轧死这些汉狗”冷冷的声音从纳言阿策口中蹦出,不久后,就看到关隘之下多了几个圆形的巨石,那些乌思藏士兵撤去挡在巨石前的木栏,巨石猛地滚了下去。这一个个圆形的石头太大了,也太重了,当它们滚动起来,大地跟颤抖起来。在充满暴力的大自然面前,人类是非常渺小的,有些东西绝不是英勇能够阻挡的,一个顶在最前边的堵头校尉直接被巨石碾成了肉泥,碎肉鲜血混在一起,向四周溅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巨石滚动的声音隆隆不绝于耳。 “啊....我的腿....啊....”突然,一声惨嚎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宁静,一个个晋北军士兵惨死在巨石之下,他们想躲避,可谷道狭窄,而巨石又是从高处往低处滚落,哪里有躲避的空间?一个个圆形巨石就像碾压机,在这狭窄的谷道中轧出一条死亡之路。 耿仲明神色越来越冰冷,他知道强攻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伤亡,可眼下的伤亡也太大了,一共两千多精兵,还没摸到关隘,就近乎损失殆尽,就算他耿仲明的心再狠,也经受不住如此损失的。当山谷中没了惨嚎声,耿仲明手里的千里镜掉在了地上,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努力让泪水不要涌出,“呼....鸣金....收兵....” 当收兵两个字说出,无数将校全部垂下了头,他们知道,这一战晋北军败了,败得一塌糊涂,那纳言阿策将整个谷道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他们根本无从下手。郑则仕狠狠地跺了跺脚,难道晋北军成军以来第一败就要从他和耿仲明手中诞生了么?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啊。想牛将军一心栽培,督师厚爱,许他郑则仕为山地营统领,此次更是被委以重任,随吴大将军一起攻打纳木错山谷,却要以惨败回报督师的厚爱? 回头看向身后的将校们,郑则仕提起大刀,怒声吼道,“娘的,都给老子抬起头来,谁说我们败了,不就是纳木错关隘么?尹磊、弘泰,你二人点上五百兵马,给老子抄到北边峭壁下,就算用命搭,也要给老子挂一条绳索上去。” 得令后,有两个黑甲将领出列拱手扬声道,“将军放心,我等定拉一条绳索挂到峭壁上去,若任务不成,我等提头来见!” 尹磊和弘泰相伴离去,耿仲明深深的看了郑则仕一眼,随后收拢心神,再次下达了进攻谷道的命令,只不过这次不必过于深入而已。之前郑则仕说过想从北边峭壁上山的可能性很小,可见尹磊、弘泰此去希望渺茫,可即使只要有一点希望就得尝试,除了赌一赌,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耿仲明一直都是个稳重的人,他领军作战,与周定山、刘国能二人有许多共同点,那就是都愿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而这次是他唯一一次不顾伤亡的下达命令。 军令如山,又有三千士兵扑向了纳木错山谷谷道,在耿仲明以及所有晋北军士兵心中都有一个梦想,就是能拖住所有乌思藏人的注意力,让山地营顺利登上山腰,一步步登上山巅,出其不意的对两侧乌思藏人造成致命一击。 为了这个心愿,三千士兵可以继续葬送在纳木错山谷之中,哪怕耿仲明也可以死在这里。没有人能接受失败的结局,更没人愿意背负晋北军成军第一败的耻辱。耿仲明的军令是不得深入纳木错山谷,可真的打起来之后,许多士兵为了吸引乌思藏人的注意力,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鲜血铺成了一条殷红的路,血腥味充满整个谷道,碎肉、骨骼散落一地,纳言阿策冷冷的望着那些一个个扑上来送命的晋北军士兵,此时他心里有一个疑问,那汉人大将军是头蠢猪么?明知道强攻谷道是多么的不智,还是下令义无反顾的冲,如果晋北军的大将都蠢到了这种地步,那晋北军能战无不胜,打下这赫赫威名么? 纳言阿策从来没跟晋北军打过交道,可是他知道大辽铁蹄的威力,更知道回鹘夜陵王的能力,当初夜陵王五千兵马就席卷西域各国,威风何等强盛,却被晋北军打得落花流水。这些汉人一定在用生命换取什么,而且是对乌思藏勇士来说,无法预料的东西。 渐渐地,纳言阿策的目光放到了远处的山巅,想了想,弯刀一指山巅,无比严肃道,“木拉夫,你去山巅上巡视一下,看看北侧是不是有动静,如果有动静的话,务必将汉人赶下去!” 纳言阿策此言一出,无数人都呆住了,副将木拉夫更是不解道,“阿策大人,您是不是多虑了,北边石壁陡峭,就连猴子都爬不上来,更何况是汉人!” “废话什么,让你去就去”纳言阿策不想多做解释,晋北军可不是那种平常兵马,他们可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木拉夫领命而去,而此时尹磊和弘泰正一点点攀着峭壁,攀岩,算是山地营士兵必修科目了,可纳木错山谷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哪怕再小心,依旧免不了伤亡,仅仅半个时辰,已经有十几个士兵因为脱手跌了下去。这种高度,再加上地下满是尖锐的石块,后果可想而知。 山腰就在眼前,只要爬上去,就有支撑点,也能暂时挂一条绳索了。十一月的乌思藏高原就像开封最冷的寒冬,手攀在石壁上,早已冻得没了知觉,尖锐的石块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木拉夫并没有将纳言阿策的话放在心上,阿策大人也是大题小做,那汉人不是猴子,怎么可能爬的上来?可当他来到北边山巅朝下张望后,整个人差点没栽下去。竟然真的有人,娘的,那些汉人挂在石壁上,虽然爬的很慢,可终究是朝上爬的。 看到这里,木拉夫赶紧吹响了腰间的牛角,嗡嗡声中,不断有人赶来。至此,可以说尹磊和弘泰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因为只要乌思藏人稍加阻挠,就只有败退的份。 一块块碎石滚下来,尹磊被砸中脑袋,闷哼一声,就像断了线的风中坠落下去,弘泰见尹磊身亡,气的眼睛都红了,赤着双眼朝上怒吼道,“蛮子,老子在这里,在这里...你们来这里啊...” 历经两个时辰的恶斗,晋北军士兵再次在纳木错山谷谷道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而弘泰和尹磊的五百多山地营士兵也无一幸免。当伤亡报告上报后,郑则仕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身子一晃,差点昏厥过去。弘泰、尹磊,多少年的兄弟了,却死在了这里,刚到插在石缝中,郑则仕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兄弟....是哥哥对不住你们啊...” 猛地站起身,郑则仕就要冲下盘龙坡,耿仲明拔出佩剑,拦在了郑则仕身前。耿仲明脸色生冷,双目却是看也不看郑则仕,“郑将军,如果你执意去送死,本将不介意先送你上路,免得有更多兄弟为你陪葬。” “耿仲明,难道你能忍下这口气?我晋北军到现在,什么时候败过....嘿嘿,兄弟们伤亡过半,你有脸回去,老子是没脸回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当由耿某负全责,与你何干?莫要忘了,耿某人才是这军中主将,现在本将命令,全部回撤,让出盘龙坡!”耿仲明说完转身打了个手势,亲兵统领立刻挥舞令旗,没多久退兵的金锣声响起,大军陆陆续续的往盘龙坡北部撤去。 见耿仲明如此,郑则仕气的哇哇大叫,“耿仲明,我草你祖宗,兄弟们的尸体还留在那呢....尸体还在那呢....呜呜....” 郑则仕哭了,许多将校哭了,可是军令如山,就算他们如何不满,都不得不服从军令。耿仲明又好受么?他心里的煎熬比郑则仕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他不能表现出半点哀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若要救更多的人,就得放弃更多的人,生命,只是战场上的筹码。 耿仲明退的非常果断,傍晚味道,余下六千余人尽数撤到了盘龙坡以北二十里的地方。得知耿仲明下令撤兵,纳言阿策却感觉不到半点轻松,这次可真是碰到对手了。为将者,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只能经受成功,而不能经受失败,永远成不了大才的。 纳言阿策希望那些汉人会因为同伴的惨死而愤怒,最好是留在盘龙坡,等待跟乌思藏勇士决战。如果那样的话,就可以夜里偷袭盘龙坡了。可惜,那个汉将耿仲明很沉得住气,关键时刻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玉树城里,前方急报早已送达,闻听耿仲明和郑则仕兵败纳木错山谷后,铁墨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显得太吃惊。纳木错山谷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卓玛一赞又在日前加固关隘,打不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伤亡确实有些大了。到了晚上,郑则仕请求再攻纳木错的信也送到了玉树城,铁墨只是看了一眼,直接将信扣了下来,只给回了四个字“按兵不动”。 第947章 雪山高峰人罕见 第947章雪山高峰人罕见 深夜里,将军府内依旧灯火通明,房间里除了阿琪格和铁墨,像奥尔格、周定山等大将也全部在场。纳木错山谷简直就是一个死地,铁墨是没心思再强攻纳木错了,那地方大军展不开,己方的人数优势根本用不上,再加上骑兵进不去,就这么跟乌思藏人对峙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如果真的想从别的路过唐古拉山口,也不是没有办法,可铁墨一直在琢摸着要不要这样做。唐古拉山地势高耸,海拔千丈以上。而从唐古拉山东部山巅也能进入纳木错山谷两侧山巅的,只是唐古拉山太高了,山顶处终年积雪,而且是山头林立,跨过一个雪峰还有一个雪峰。而从北端进入纳木错山谷一带,就要跨过桑丹康桑雪山,而桑丹康桑雪山可是唐古拉山脉中最为险峻的一座雪峰。 夏天那雪峰上都能冻死人,更何况现在初冬十一月份?手下这些士兵大都是晋北、河东一带的子弟兵,他们大多数人都适应不了高原气候,更何况爬那险峻的雪峰?铁墨有这么一条路,却迟迟不敢下决定,因为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越过桑丹康桑雪山,搞不好所有人都要冻死在雪峰上的。 “督师,眼下强攻纳木错峡谷实属不智,不如许末将五千兵马,由末将日夜兼程,改从吐火罗腹地直插乌思藏腹地”说话的正是奥尔格,奥尔格可知道耿仲明的领兵能力,如果连一向诡计多端,稳重机智的吴晋卿都拿纳木错没办法,其他人又有谁能自信拿下纳木错? 铁墨摇摇头否决了奥尔格的提议,奥尔格的心思是不错,但道理还是那个道理,太耗费时间了,如果那样做,还不如主动后撤,分出大军将乌思藏困死在高原之上呢。眼下多尔衮那个狗东西已经开始行动了,沃勒尔那边开心的收拢高丽人,整一个坐山观虎斗,如果他铁墨不能及时站出来的话,大明可真的遭受浩劫。 铁墨只需要大明官场势力重新洗牌,并不想要真正的国耻,如果重生还要背负这么沉重的屈辱,又何必回到这个大明朝呢? 眉头蹙起,渐渐舒展开,手指点着桌面,缓缓言道,“本督师倒是有个方法,听说这唐古拉山山顶有不少雪峰,其中东面最高峰就连通北面路口和纳木错。本督师现在需要一人能跨过这座雪峰,不过有一点本督师不会欺瞒大家,上雪峰九死一生。” 众人都很纳闷,督师是怎么知道山顶有路的?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奥尔格领兵心切,当即拱手道,“督师,派末将去吧!” 这次不仅铁墨摇头,就连一旁的阿琪格也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奥尔格,你不能去,你这辈子连大山都很少走,如何过得了雪峰?” 阿琪格的话非常有道理,奥尔格听罢,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下,铁墨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个任务交到了周定山手中,“定山,这次还是你去吧,另外郑则仕的人随你抽调,如果实在上不去,就回来吧,切莫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 铁墨话语沉重,带着些无奈的感慨,如果真的拿不下纳木错,那也只能说乌思藏不该亡了。 铁墨一直都不相信命运之说的,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力并非万能的,就像这唐古拉山脉,如果用尽一切办法,都翻不过去,那只能后撤,也许是真的灭不了乌思藏吧。其实应该有这种觉悟的,乌思藏人在高原上生活了千年,从来没被人剿灭过,要有战乱,也是乌思藏和象雄国之间的纷争罢了。 第二天,周定山就离开了玉树,这一次他带走了五千精兵,随行的除了木阿里,还有郑则仕。对于之前的落败,郑则仕显然是耿耿于怀的,这次随着周定山上唐古拉山,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五千大军,此去前路漫漫,生死未知,铁墨唯一能希望的,就是周定山能沉着冷静,化解那些行进路上的困难。十一月十九,狂风大作,冷冽的寒风干燥冰凉,就像一把把刀子刺着人的脸,在盘龙坡北边二十里处,晋北军构建了一座临时营寨,大营交由奥尔格亲自负责。 晋北军按兵不动,仿佛失去了攻打纳木错的心思,可对纳木错关隘里的纳言阿策来说,这无异于一场煎熬。这契丹人奥尔格真不愧是大草原上的独狼,自从建立大营,纹丝不动。纳言阿策觉得晋北军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可又实在想不出,有时候战局就是这样玄妙,如果晋北军来攻,自己守着纳木错关隘,反而心安,因为至少能看明白局势,可以做出相应的应对。可是现在,明知道晋北军有所行动,却什么都不了解,战场之上不怕被动,怕的是无法掌控局势。 纳言阿策找来了木拉夫,直接下达命令让木拉夫去北部盘龙坡去看看,深夜里,木拉夫恭恭敬敬的站在纳言阿策身前,之前他对这个象雄人还颇有微词,觉得这人没资格统领纳木错兵卒。可是经过几日相处,纳言阿策的领兵之能征服了许多人,如果不是他执意巡视北边峭壁,估计晋北军就真的得逞了。 “木拉夫,你带着四千人去盘龙坡,记住,明日一天不要行动,就守着盘龙坡,如果这一日汉人没有行动,你就于夜里子时对盘龙坡北部军营发动袭击。切记,遇到抵抗,立刻撤回,绝不可恋战!” 纳言阿策眉头紧蹙,看上去凝重的很,就好像知道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狂风席卷,披风裹着粗犷的身子,木拉夫挠挠头,小声问道,“阿策大人,你在担心什么?” “木拉夫,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汉人劳师兴众前来,仅仅进攻了一次,就不动了?哎,恐怕这些汉人又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呢。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让你去打一打汉人,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木拉夫啊,千万不要小瞧了汉人,这批汉人几年时间席卷西北,灭大辽,吞西夏,岂是那种无能之辈?只是可惜了,逻些城那些贵族们,还坐着大山之神的美梦,殊不知汉人随时可能越过唐古拉山。” 对纳言阿策的话,木拉夫自然是多有不信的,汉人连纳木错山谷都打不下,凭什么越过唐古拉山,难道他们长了翅膀? 不过作为部署,木拉夫还是按照纳言阿策的吩咐去做事的,崇祯十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三千乌思藏士卒占据了盘龙坡,双方隔着二十里地遥遥相望,一时间气氛诡异的很。 一天的日子匆匆过去,双方人马相安无事,接下来木拉夫就想起了纳言阿策的吩咐,时值次日子时,木拉夫趁着夜色下了盘龙坡。从盘龙坡往北二十里,几乎是无遮无拦,所以木拉夫尽量让队伍保持安静,可顶着猎猎狂风,着实不怎么好受。 却说这奥尔格,那也不是等闲之人,自打听说乌思藏人重新占据了盘龙坡,他就警觉了起来,盘龙坡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别的地方都是易守难攻,而这盘龙坡却是易攻难守。乌思藏人占着盘龙坡,总不至于看风景吧? 心生戒备之下,奥尔格让探马更加小心,戒备范围更是放开五里地,附近许多地方还设置了隐蔽的陷阱。暗中戒备,晋北军有着自己的一套体系,例如挖土埋绳,将一些坚硬的土挖开,重新埋上,这时候土质就会变得松软许多,再往土中买入绳子,绳子绷紧后,另一头迈着一些小铃铛,自要有大军经过,必然会践踏地面,松软的土质踩下去,那些绳索就会被牵动,接着另一头的铃铛就会响起。 子时刚过,大营里就想起了风铃声,奥尔格得到消息后,咧嘴一笑,用手拍了拍桌案,没想到这些乌思藏人还真来了,“你们都把路让开,今日萧某人要让这些乌思藏蛮子有来无回,传令下去,东营兵马全部赶往盘龙坡以北十里处,待到乌思藏人一到,响箭为号,给我好好地招待下这帮蛮子。” “喏”几个将校领命而出,眨眼间东大营两千多人缓缓朝盘龙坡迂回,而西大营的兵马也渐渐稀释到东大营,总之,从外边看,整个大营可一点都不像少人的样子。 木拉夫也并非蠢货,可这次他还是太过自信了,完全对晋北军的作战方法缺乏足够的了解,如果他知道晋北军应对偷袭的防范措施,绝不会这般贸然进入大营附近的。丑时,正是一天时间最寒冷的时候,许多士兵被动的瑟瑟发抖,面对如此天气,就算生长在高原上的乌思藏人也是忍受不住的。 许多乌思藏士兵哆哆嗦嗦的喘着粗气,不时的哈一口热气取取暖。眼前已是一片亮光,前方大营里火把通明,木拉夫也不得不佩服这些汉人,还真是纪律严明呢,这般深寒的季节,还这般认真的巡逻警戒。 既然是偷袭,木拉夫就不想多犹豫,总之先下手为强,快进快出才行。对几个统领打个手势,一群乌思藏人静悄悄的靠近大营,很快,两名守在瞭望塔上的晋北军士兵遭了秧,随后,在木拉夫的带领下,三千乌思藏士兵对整个大营发起了猛攻,其攻势浩大,大有一口气吞下整个大营的架势。 一开始木拉夫前进的很顺利,只是稍遇阻挠,接下来很快就破了南边营寨,将营帐烧毁。不过深入几十丈后,木拉夫就明显的感觉到汉人的抵抗越来越强烈,战线拉得越来越长,越多乌思藏勇士已经和汉人士兵绞杀在了一起。 砰砰砰,一阵特殊的鼓声响起,就看到一支铁甲林立的步兵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这些人成排成列,手中握着长柄刀,身上覆辙一层黑甲,“嚯....嚯....嚯....” 木拉夫头皮有些发麻,虽然还未交手,但是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力。木拉夫怎么可能见过这种另类的步兵的,这些步兵乃是奥尔格和牛皋综合大辽铁浮屠和西夏长刀手编练的厚甲步兵,意图就是为了在短距离,又不适合骑兵作战的地方当做尖刀部队使用,而这次厚甲步兵来到盘龙坡,也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参加大规模会战。 许多乌思藏士兵不知厚甲步兵的威力,一个个冲上去挥刀去砍,结果火星四溅,那些厚甲步兵却安然无恙,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许多乌思藏士兵都吓坏了,因为他们到现在才发现,这些汉人步卒简直是刀枪不入,木拉夫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哭似的大声叫喊起来,“砍他们的头,看他们的脑袋!” 木拉夫听说过铁浮屠骑兵的,那些铁王八就是出了名的硬,几乎刀枪不入,可惜了,木拉夫还是想简单了,这批步兵身上的厚甲可是结合了榆林锁子甲的优点,相比之下重甲重量轻了许多,而且比原来的厚重铁甲,锁子甲也松软许多,所以脖子可以灵活转动,更何况头盔下沿是完全可以挡住脖子的。 乌思藏人的努力是徒劳的,随着伤亡越来越多,而相反晋北军的阵型却越来越稳固,半个时辰后,木拉夫就产生了撤退的想法,再不走,可就要被这些铁王八全部留在这里了。一声令下,乌思藏人丢下上前具尸体后,大队人马如潮水般退出军营,奥尔格可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何况他已经做了伏兵,又岂能不追? 木拉夫从没想过一次小小的偷袭行动,会变得如此惨烈,连逃跑都变得这么艰难,气喘吁吁的逃离大营,朝着盘龙坡方向奔去,可奔出没五里路,早先留在外围的斥候兵连滚带爬的找到了木拉夫,“木拉夫大人,大事不好了,汉人...从...从南边杀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木拉夫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幸亏这士兵是随他多年的老兵了,否则真要怀疑这军报是不是有误了。 第948章 乌思藏国师罗摩智 第948章乌思藏国师罗摩智 汉人怎么会提前做好伏兵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汉人早就知道乌思藏勇士们会偷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汉人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留在木拉夫心中的疑惑太多了,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却不是很多,马蹄声响起,只见火把闪耀中,一员银甲小将冲出,此人相貌堂堂,一把银枪,短的时间神目如电,“周定山?” 不怪木拉夫会认错人,据他所知,晋北军中年轻英武,又勇烈非凡的,除了那位铁督师,就剩下周定山了。那马上小将闻言后瞪眼大怒,一挺长枪,高声呵道,“蛮子无知,你听好了,你家爷爷叫陈耀峰,一会儿见了阎王,可别报错了爷爷名号!” 木拉夫听得懂汉话,于是顿时一张脸涨得跟猪肝一般,他好歹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被个毛头小子认成了孙子,如何能忍,“汉家小儿,某家要你狗命!” 木拉夫要斗将,绝不是莽撞,他想着如果能一下刺死这汉将,也能提振士气,这对逃亡之中心气不高的乌思藏勇士可是好事一件。于是乎,木拉夫作为眼下最高将领竟然冲向了陈耀峰,其势如下山猛虎,弯刀快如山电,木拉夫一直对自己的力气有着充分的信心,就这个没长大的奶娃子能扛得住他一刀? 哼哼,这银甲小将也不知道是哪个高官子弟,真把他木拉夫当成混军功的对象了?木拉夫如此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大明朝混功劳的官二代还少么?往前数,赵括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么?木拉夫有信心,可这一刀砍下去后,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那小将不仅接住了这一刀,还神色无比轻松,嘶,不好,碰上硬茬子了。 比力气大,木拉夫还真找错了人,陈耀峰天生神力,要不是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小小年纪拉开三石弓了,银枪就那么一挡一挑,枪柄朝着木拉夫小腹一砸,自负勇武的木拉夫就像一块石头样滚下了马。接下来,不等木拉夫站起身,十几个士兵围上来,瞬间就将木拉夫砍成了烂泥。木拉夫死了,死的莫名其妙,心有不甘。 “宰了这些蛮子,一个都别放回去,杀”有陈耀峰领兵阻挡,后边奥尔格也领兵追上来,这些乌思藏士兵的命运可想而知了。半个时辰不到,三千多乌思藏士兵出来,只是几十个人逃回去,就这些逃回去的,有一半的人还精神不正常,说是碰上了天神。 黎明的光芒穿透云雾,却不能带来一点温暖,高原的冬天太冷了,冷的你喘不上气来。纳言阿策一夜未睡,整整一夜,他都在琢摸着汉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一声脆响,吧纳言阿策吓了一跳,仔细瞧瞧,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不小心把烛台碰落在地,哎,真是自己吓自己。低下身,刚刚捡起烛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亲兵匆匆走了进来,“阿策大人,前方来报,木拉夫大人领兵偷袭汉人大营,不料中了埋伏,木拉夫大人阵亡,所去之人几乎全军覆没,仅有几十人逃回盘龙坡。” 哗啦,烛台在此落了下去,这一次直接摔成了两半儿,纳言阿策有些呆呆的,脸上一条条青筋纠结在一起,额头上浮现出一个个疙瘩。久久之后,纳言阿策双目圆整,狠狠地捶在了桌案上,随后痛心疾首道,“木拉夫,是某家对不住你啊!” 纳言阿策后悔了,后悔的很,当时怎么就想到让木拉夫亲自领兵去偷袭汉人大营呢?木拉夫之死,是他的过错啊。不过,纳言阿策毕竟是少有的将才,不需人安慰,很快就强自平复了心情,“传令下去,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准靠近盘龙坡,所有人加强戒备,除了北面悬崖,就连两侧雪峰脚下也要查探。” 纳言阿策的命令有些让人费解的,如果说不靠近盘龙坡和加强戒备都说得过去,但两侧雪峰需要查探?开什么玩笑,学峰上别说是人,就是鸟都上不去,难道汉人还能从雪峰上飞下来?注定有血多人无法理解纳言阿策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晋北军队的可怕,所以,很多人对纳言阿策的命令不当回事,后来发生一些事情后,他们才明白自己有多无知。 传下命令,纳言阿策又写了一封急报送往逻些城,信中讲的很简单,他希望大王大人能多派一些援兵前来。木拉夫之死,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他的想法,晋北军驻守盘龙坡以北二十里,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堵住唐古拉山口,如果只是这些的话,他们根本没必要煞费苦心的灭了木拉夫的大军。 虽说木拉夫全军覆没,可汉人的伤亡也绝对轻不了。晋北军出手这般狠,是为自己今后攻打纳木错奠定良好的基础啊,盘龙坡以北多死一个人纳木错就会少一个守城人。既然如此,那就要增兵纳木错,不管汉人打着什么阴谋诡计,增兵纳木错就没有错。 可惜了,纳言阿策的急报如泥牛入海,整整两天逻些城没有派来一兵一卒。其实纳言阿策也明白,没有反应,也就是说大王大人不同意增兵,之所以不做否决,只是给他纳言阿策留着面子罢了。这些天,纳言阿策也听说了一些事情看,好像许多贵族都不同意增兵纳木错呢,因为多增兵,就意味着多耗费。 蠢货啊,到现在了还计较着那点小利真要是汉人打进逻些城,多少好东西都得被汉人抢去。生气归生气,但纳言阿策一点办法都没有,说起来,这也是他为什么追随卓玛一赞的原因,以前那些大王们太没有进取心了,老想着守着乌思藏高原当个土皇帝,简直就是井底之蛙,不知乌思藏高原外的天地有多大。 卓玛一赞很像他的祖先松赞干布,只要有机会,就会往前走一步,让乌思藏子民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不过卓玛一赞毕竟是刚刚崛起,能将各方势力捏合在一起已经实属不易,要想事事不受阻挠,也是异想天开。 话说这卓玛一赞不派援兵,除了纳言阿策所想到的,还有一点,就是晋北军朝西边派兵了,这支大军足有八千人,领兵之人则是刘仲武之子刘錡,至于目标方向,也是显而易见,恐怕就是原来的吐火罗城了。不管汉人最终会不会抵达吐火罗,作为卓玛一赞,不得不防着这一手,再加上朝中多数贵族反对增兵纳木错,就只能否决纳言阿策的谏言了。 盘龙坡附近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可这个消息对铁墨来说,并非那般美好,奥尔格此举,无异于告诉乌思藏人,晋北军不会放弃纳木错的。也正因为如此,铁墨才派刘錡领兵西进,目的就是吸引乌思藏人的视线,现在所有的指望都放在周定山身上了,只要周定山能征服雪峰,一切都是值得的。 冬天的夜里,明月高悬,高原的月亮看上更大,更亮,庭院里,阿琪格烧着一壶酒,桌上摆着几碟热气腾腾的小菜。也许是觉得铁督师最近心情太过沉重吧,徐美菱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美其名曰犒劳犒劳大家伙,铁墨拿着筷子,对着一个盘子看来看去的,看了半天,他可怜巴巴的问道,“这是烧的胡饼?” 徐美菱本来兴高采烈的,听到这话,笑容不见,抬手就给铁墨来了一下,“浑蛋,你胡说什么呢,这明明是鸡蛋饼,怎么就是烧的胡饼?” 鸡蛋饼?铁墨快哭了,他只是想问一句,谁家鸡蛋饼黑乎乎的,跟快黑锅贴似的,“这是....鸡蛋饼啊...我尝尝....”,好一块鸡蛋饼,吃一口咸味比过老咸菜,酸味赛过老陈醋,哎,徐美菱做的菜果然不是平常人能享受的。 想比铁督师的哭丧脸,徐美菱就镇定了许多,只是一口咬一点,那一点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妹妹这菜有样子了,后边会慢慢好起来的。” 嘶,谁说徐美菱不通人情世故了?瞧这话说的多漂亮,嗯,徐美菱的饭菜是有样子了,不过也只有个样子而已,至于味道,还需多加努力才好。阿琪格更是聪明,就喝酒吃肉,因为那羊肉可是她亲手烤的。 有时候你不得不慨叹下徐美菱的脸皮,要说徐美菱肌肤赛雪,娇嫩娇嫩的,可这脸皮简直比城墙厚,明明大家伙都怕了她,她还是招呼着大家赶紧吃,反而自己一口不吃,铁墨觉得自己就是头一号毒药测试者,真是悲剧。 吃着徐美菱的夺命饭菜,喝喝小酒,痛并快乐着。酒过三巡,正待打趣徐美菱两句,却听回报外边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此人便是乌思藏国师罗摩智。 看着来人,铁墨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这人头发全无,一身僧袍,额头上一块印记圆环,一脸的大胡子,看此人不正是那乌思藏国师罗摩智么? 熟人相见,又是仇人,当真是千山鸟飞绝,和尚来找灭啊!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乌思藏高原没有下雪,唯有雪峰之上,冷冷的白色。而在玉树城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罗摩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月光清冷,洒在光秃秃的院落里,玉树是个小城,当罗摩智来到玉树之后,就有种孤孤单单的感觉。 对于乌思藏的事情,罗摩智并不是太过上心,只是晋北军来犯,他不得不留心一下了。在罗摩智心想,他绝不希望晋北军和乌思藏勇士拼个你死我活的,不出高原,不知晋北军的厉害,就眼下晋北军又岂是乌思藏能抗衡的。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交好晋北,这一点卓玛一赞之前的老大王做的非常好,可是卓玛一赞上台后,一切都变了,这个人野心勃勃,竟然想着重新杀出高原夺取塔里木河流域。如果卓玛一赞好好地,铁墨也不会兴兵来犯了吧,毕竟,只要是一代雄主,就不会允许自己后方出现危险分子的。 面对铁督师的讥讽,罗摩智双手合十,一脸和然道,“西域小僧罗摩智,见过铁督师,督师安心,小僧绝不是要与督师为敌的,只是有些话想跟督师说说罢了。” 罗摩智和颜悦色,却是让铁墨等人诧异不已,就好像罗摩智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的罗摩智可会这般平静的说话?看来罗摩智真的变了,不仅语气神态,整个人的气势也不像以前那般盛气凌人了,有道是远来是客,铁墨也不怕罗摩智,所以安心道,“国师既然来了,就请坐下吧!” 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中,铁墨与罗摩智坐在一张石桌旁,可有一点不能遗忘,现在晋北军还和乌思藏血战呢,而这两人一个是秦王一个是乌思藏国师,能够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奇事了。罗摩智会有什么事情?应该是好事吧,如果是坏事,大和尚估计就不会来了,否则不是来送死么? “国师此来,不知所为何事?如果国师想劝本督师退兵的话,还是免开尊口的好”铁墨笑眯眯的望着罗摩智,希望能从这大和尚脸上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惜罗摩智宝相庄严的,根本看不出半点破绽。有趣,相当的有趣,难道乌思藏国内出了什么事情? 罗摩智拱拱手,平静的回道,“小僧这次来,只是想问督师一个问题,督师觉得我乌思藏小王子为人如何?来时,我家小王子就吩咐过了,只要督师支持小王子当上大王,他将鼎力助督师。到时,督师只需要越过唐古拉山,小王子就会放开安多城城门,引晋北军进入逻些城。” 呼,听了罗摩智的话,哪怕铁墨一向镇定,此时也忍不住倒吸几口凉气,乌思藏小王子宗赞想干嘛?斜着眼看了看罗摩智,瞧着乌思藏大和尚可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国师,你可想好了?能够告诉本督师,你为何要这般做?” 闻言后,罗摩智眉头一簇,紧接着双手和什道,“小僧自然是真心的,哎,这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最惨的莫过于乱世人,能早日解决这场纷争,对大明,还是对我乌思藏都是好事吧。小王子那人,虽然莽撞了些,却是与人无害的。” 第949章 翻山 第949章翻山 铁墨笑了,罗摩智能说出这番话,可真有点难为他了,不过有一点,罗摩智说的一点都没错,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里,人命不如狗。铁墨没有道理不答应罗摩智,虽然罗摩智亦或者小王子宗赞玩了点语言把戏,必须等过了唐古拉山才肯彻底合作,放开安多城城门。但就这点合作已经足够了,如果不能越过唐古拉山,就是得到再多的保证,也是无用。 “请回复小王子,本督师一定会过唐古拉山的”铁墨答应了罗摩智,等送走了罗摩智,他站在院中哈哈大笑起来。徐美菱伸手推推铁墨的肩头,颇有些郁闷的问道,“你怎么想的,就这么轻易答应罗摩智了,那什么宗赞小王子对你有用?还要与他合作!” 听徐美菱气呼呼的话,铁墨为之一愣,随后翻起了白眼,就连阿琪格也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徐美菱看。气氛有点诡异,徐美菱蹙着秀眉,指指自己,哼声道,“看什么,难道错了?” 海兰珠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妹妹,姐姐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那宗赞希望自怎么样?” “宗赞?”徐美菱低头想了想,随后挺身理直气壮道,“那个乌思藏蛮子一把年纪了,还傻乎乎的,就算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我说他傻,有错?” “嗯,当然没错,不过呢,他越是傻乎乎的越好呢,他要是不傻,敢跟他合作么?卓玛一赞倒是不傻,但偏偏这种人是不能留的!”阿琪格悠悠的说着,渐渐地徐美菱也有点脸红了,倒是把恶贼给忘了,铁墨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感情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早就想好怎么坑宗赞小王子了呢。 铁墨是真心想扶着宗赞上位的,这位宗赞王子实际上是个可爱又可敬的国际友人,他为人欢乐了许多,脑瓜子也不是太灵活,这种人当个乌思藏大王再好不过了。 至于宗赞为什么会反对卓玛一赞,其实也好解释,老大王死的不明不白的,卓玛一赞又突然上位,宗赞又岂能和他一条心?宗赞这人虽然为人愚钝,但做事也有点一条筋,既然人为卓玛一赞不是个好人,那这辈子就绝对不会和卓玛一赞合作的。 话分两头,铁墨忙着跟宗赞取得联系,而另一边周定山也已经领着人登上了唐古拉山北部山脊。隆冬的唐古拉山,狂风烈烈,还夹杂着干冷的寒气,三天时间,周定山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桑丹康桑雪山,可这个时候周定山不仅要面临人员短缺的问题,还面临着粮草不继的大问题。 来的时候,以为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抵达桑丹康桑雪山,所以为了行军方便,只带了三天口粮,可现在三天口粮已经快尽了,更要命的是手下士兵或多或少的染上了风寒,有两名士兵因为受不了这种高原反应,已经死在了登山的路上。桑丹康桑雪山就在眼前,可看看桑丹康桑雪山的情况,周定山对能不能越过这道雪峰,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雪峰之上,终年积雪,早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晶,光滑无比的冰面,再加上陡峭的石壁,真不知道如何才能爬上去。 如今摆在周定山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此作罢,撤出唐古拉山,要么一路向前,不管是生是死,都要登一登桑丹康桑雪山,可不管哪个选择,都是无比艰难的。后退,吃的东西已经快没了,又如何坚持到下山,上山,又如何保证能活着上去? 木阿里和郑则仕全都凑在一起,三个人蜷缩在一处巨石后方,躲着狂暴的风雪,木阿里和郑则仕不一样,他是地地道道的契丹子弟,何时经受过这种情况,草原上最猛烈的暴风雪比起这桑丹康桑雪山,不知仁慈缓和了多少。 搓搓手,哈口热气,周定山冷冷的看了看远不远处的雪峰,“二位将军,现在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如今军中吃食已经告罄,能不能坚持返回也是未知数。所以,杨某也不想瞒你们,不管向前还是向后,都是九死一生,现在如何选择,二位将军拿个主意吧。” 说话时,周定山的手悄悄地放在了剑柄上,木阿里和郑则仕都全神贯注的思考着周定山刚才的话,又哪里留意到这些呢。如今军中有权威的也就他们三个了,周定山虽然是在询问这二人,可事实上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 督师派他前来,却不派耿仲明,那摆明了就是一种信任,所以就算前方有千难万险,也必须踏过去,如果谁敢说后退,他周某人不介意当一回屠夫。木阿里和郑则仕不知道周定山心中已经动了杀心,如果他们此时表露出半点不乐意,周定山铁定会出手的,他不可能放任这二人去影响本就所剩不多的士气。 过了半会儿,周定山总算松了口气,因为郑则仕和木阿里全都选择了向前,尤其是木阿里,他拍拍发青的脸,呵呵苦笑道,“周将军,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后退,都是大男人,走到这一步了,就是死也得往前走一走才行,总之,末将是不会撤的,要是这般草草回去,就是阿琪格公主和奥尔格将军也不会放过末将的。” 木阿里不退,郑则仕更不会退,郑则仕出身山匪,血液里流淌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狠劲,“周将军,接下来郑某人来打前阵,从现在开始,谁要是敢言后撤,老子亲自剁了他。纳木错山谷,郑某人撇下兄弟们的尸体没能管,老子不想再如此窝囊了。” 说罢,郑则仕猛地起身离开了巨石后,来到山地营士兵附近,郑则仕激动地喊了些什么,那些士兵就随着他一同扑向了不远处的大雪峰。郑则仕已经拿出了实际行动,其他人也不肯落后,就这样,一支颓废的大军缓缓朝桑丹康桑雪山走去。 来到雪峰前,郑则仕换上了挂在后背的鞋子,这种鞋子乃是山地营士兵特别所有,鞋子外观上与普通军靴没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脚下。鞋底是特制的铁板,铁板上裸露着许多铁刺,风格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鞋钉。换上鞋子,郑则仕右手握一把匕首,同时用布将匕首和手结结实实的绑在一起。 登山是个艰难的过程,需要在冰面上凿出一个洞,用匕首固定后再继续向前,许多士兵的手都被冻得没有知觉了,鲜血顺着崩裂的口子往外流,他们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没有用布将匕首绑在手上,早就跌落下来了吧。即使如此,依旧免不了出现伤亡,有些山地营士兵手上没了力气,从冰面上滑下来,很多人并没有立刻死去,不过他们的痛苦简直比死还难受。这一刻,周定山的心肠是冷硬的,他让士兵们上前补了一刀,填写受伤的士兵解决了痛苦。 没人会多说什么,这些天惨死的人还少么?有一个士兵掉进冰窟窿里,整个胯部都冰锥刺穿了,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出,怎么救他?那一次,是木阿里将军亲手割掉了那人的喉咙,大家都知道,那士兵死的时候是笑着离开的。 有时候死亡不是苦难,而是苦难的解脱,有时候杀人比救人还要难。周定山急的以前在大杨滩军营的时候,韩世忠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为将者,要多为活着的人去考虑,有些命令别人不敢也不能下,而作为主将必须有这份担当。 整整半天时间,整个桑丹康桑雪山北部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晋北军士兵的鲜血,不过这一番牺牲是值得的,太阳落山之前,郑则仕领着人登上了雪峰,打起了一条条绳索。这一座雪峰,千年的奇迹,当站在雪峰之上,才明白天地之浩大。 周定山不敢多做停留,因为时间太紧迫了,必须想办法下山才行,可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站在峰顶,白雪皑皑,云雾缭绕,但最基本的方向还是能判断的,一定要向东,向东才能进入纳木错一带。步步前行,步步艰难,当来到桑丹康桑东部一带,周定山只想吐一口鲜血,因为根本无路可寻,光秃秃的雪峰峭壁几乎是笔直的,仅有那点坡度如何站的住人? 扭头看看西方的太阳,昏昏沉沉的,必须要在今日下山才行,否则等到了晚上,估计晋北军还没饿死,就已经被随后而来的暴风雪打败了。 周定山没有多做解释,他将佩剑困在身上,厚厚的披风扔到了一边,“现在到了下山的时候了,兄弟们,下了山就是纳木错,到时候咱们就可以配合督师拿下唐古拉山口了。你们再问要怎么下山对么?呵呵,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大家怕死么?不怕死的就跟本将来!” 说吧,周定山纵身一跃,顺着光滑的冰层滑了下去,滑的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好多士兵都惊呆了,周将军就这样跳下去了?如果下边有危险怎办,如果前边有石头怎么办?有周定山做表率,木阿里等人有样学样,于是一群人滚落,成片的滚地葫芦出现在冰层上。 “啊”一声惨叫传来,原来是一名士兵掉进了冰窟窿里。桑丹康桑雪山并不是完整的山头,很多地方有着山涧,只不过被冰层堵住了而已,这是大量的人从山上滚下来,东京不小,震动之下,有些冰层破裂,那些士兵就成了倒霉鬼。掉进冰窟窿里,救也没法救。 周定山真的很疯狂,他今日所作所为真有点赌命的意思,如果雪峰下是悬崖或者冰谷,那所有下去的人一个也活不了。不过周定山命大,等悠悠醒来后除了身子各处有几处刮伤外,就是有些地方有些疼罢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天吼了一嗓子,接着许多人都凑到了一起。 清点了下人数,还剩三千多人,这还没打仗呢,就损失了近三分之一人马,可见这唐古拉山又多可怕了。雪峰脚下是一片针叶林,高兴之余看周围是一片针叶林,心情松松不少。一方面让人处置伤口,一边让木阿里去林中打打猎物,如果站前能改善下伙食,那也是非常不错的呢。 崇祯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纳木错峡谷静悄悄的,纳言阿策也努力做着应对,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晋北军已经真的出现在纳木错峡谷西边高山上。纳言阿策之前吩咐过斥候要留意雪山附近,可又有几人听得进去呢?在巡视几次,没有发现异常后,乌思藏士兵也就放松了对雪山方向的戒备。而且,就算他们这时候再派人来,也无济于事了,晋北军不会躲在原处等人来查探的,早已经找了出隐蔽的山坳躲了起来。 周定山让人做着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是用来发信号的孔明灯。本来约定好的,进攻纳木错之时,以红色响箭为号,可惜在大雪峰上,那些响箭早已经毁的毛都不剩了,如今能传递信号的,也只剩下孔明灯了了。十一月二十九日深夜,整个唐古拉山寒风大作,就在这寒风凛冽的时候,几盏孤灯冉冉升起。乌思藏人并不知孔明灯为何物,所以许多人还觉得这飞天的灯光非常美丽,甚至有的人已经跪在地上念念有词的祈祷了起来。乌思藏人是非常迷信的,这一点和蒙古人差不多,那种飞天的灯,一定是神灵的恩赐。 营中有了动静,也惊醒了熟睡中的纳言阿策,他披着衣服抬头看了看,目测了下神灯升起的方向,脸色顿时就变了,“快快传令各部,加强戒备,汉人要进攻了!” 纳言阿策的话有多少作用呢?几乎是零作用,因为就在他传令的时候,峡谷西部已经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同时还伴着一片火焰。周定山经过一天时间养精蓄锐,如今突然发动攻击,那就不会给乌思藏人反应的时间。 第950章 猛将周定山 第950章猛将周定山 奥尔格守着盘龙坡,已经等了许久了,当信号传来,他一边使人通告玉树城,一边组织所有人马扑向了纳木错。对这些守卫纳木错的乌思藏人来说,那些突然杀至的晋北军士兵就像是一群天兵天将,他们一下子就被打蒙了,驻守西侧山巅的四千余人,根本没能组织起像样的反扑,就被赶下了山。占领山巅,周定山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往山下搭绳索,与此同时,派人守住西部山巅南部入口,掩护着奥尔格的兵马上山。 对铁墨来说,得知周定山等人还活着,他高兴得忘乎所以。只要周定山出现在纳木错,那么这唐古拉山口也该拿下来了。 唐古拉山口一下,安多城就在眼前,难道宗赞小王子真的要站上高位了么?不得不说,有时候真的是傻人有傻福,逻些城,晋北军来了! 守在玉树城这么多天,铁墨一直耐着性子,可一旦机会来临,他就不会有半点犹豫,一声令下,拱卫在玉树附近的三万大军全部扑向了纳木错山谷。而此时黑夜下的纳木错山谷,正在经受着一场地狱般的火焰洗礼。冬天里,树木干燥,周定山放了一把火,这把火将守卫西边山巅的乌思藏人烧的哇哇大叫,如今隆冬,正吹北风,火借风威,朝着山下烧去。 纳言阿策本来在西边山下安排了重兵布防,可是这道看似坚固的防线被大火搞得土崩瓦解,周定山和奥尔格也领着人直接突破了乌思藏人的防御。在周定山看来,突破第一道防线,接下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论正面交锋,晋北军惧过谁? 沿着狂风卷过的烈火之路,晋北军席卷而下,两侧山巅的出路就位于纳木错关隘之内,所以只要下山,连攻打关隘城墙都省了,直接跟乌思藏人正面硬憾就够了,谁更为英勇,谁就是这纳木错关隘的新主人。 看着火光四起得纳木错军营,耳中是无数乌思藏人的喝骂声,此时此刻,周定山等人心中是无比激动的,能不能拿下纳木错,关系到接下来能不能向南进入乌思藏高原腹地,所以此战只许赢不许败。 将银枪杵在地上,佩剑别在腰间,周定山抬手摘去了头盔,随后挺着银枪,怒目而视,“兄弟们,前些日子我晋北军多少弟兄死在这纳木错,今日就是报仇的时候,周某人告诉你们,此战只能向前,不许后退,占领纳木错,我等赢,打不下来,只有死,因为我们没有退路!” 周定山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大家全被周定山这股勇悍感染了,怪不得督师如此栽培周定山,这周某人果真是一代奇人,天生良将,他的身上闪烁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感染所有人。渐渐地,那些晋北军士兵一个个双目赤红,举着佩刀,高声呐喊,士气也达到了顶峰。 周定山右手持枪,左手持剑,双目看着旁边的奥尔格,“大将军,借你部兵马一用!” 周定山的话有些嚣张,也有些出格,因为按照规矩,纳木错一战应该移交给奥尔格才对,论军职周定山终究是比不上奥尔格的。不过奥尔格不以为意,点点头,嚷声道,“周将军尽管下令,今日我等兄弟们全部听周将军调遣!” 奥尔格之言,无异于树立了周定山的地位,周定山也不客气,左手腕一翻,拔出佩剑,朝着山下一指,“郑则仕听令,将所有能用的木牌、木板集中起来顶在前边,另外砍一些树木居于后,周某人给你一刻钟时间,务必给本将击垮西边的乌思藏蛮子,为大军深入纳木错关隘腹地创造条件。” “喏!” 郑则仕领着人匆匆而去,接下来就轮到了木阿里,木阿里的任务并不轻松,他要率兵攻打纳木错关隘城门,迎接外边的大军进来。一条条命令下达后,周定山和奥尔格也领着人扑向了东面的山巅,周定山身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一马当先杀在最前头,那乌思藏士卒竟无一合之将,一番厮杀下来,周定山早已经是个血人了,直如一个杀神。 许多乌思藏人已经生出了恐惧之心,他们再也不想跟这个汉人打了,这个人就是个恶魔。 就在纳木错军营内,纳言阿策踌躇不安的走来走去的,哪怕他做出了最快速的应对,可各个地方还是频频告急,尤其是西边大营,那郑则仕领着人冲击西大营防线,这些汉人就像吃了什么药一般,一个个龙精虎猛,西大营防线被破只是时间问题。西大营不保,接下来汉人一定会合兵攻打关隘城墙。 呼,当真是兵到用时方恨少啊,如果之前逻些城能派些援兵来该多好,只要兵马足够,扼守住城墙,这城墙内的汉人也是败亡的命运,可现在呢,城墙倒是没丢,问题是拱卫大营的乌思藏勇士们已经顶不住汉人的攻击了,正面交锋都打不过,还谈何剿灭。 不行,西大营可以丢,但是城墙一定不能丢,如果集中兵力,趁着西大营没有完全陷落的时候跟汉人决战一番,也许还能赢呢。这也是纳言阿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眉头一皱,冲着外边大喊道,“传令下去,驻守东部山巅的兵马全部收回,赶往西大营,给我把西大营的汉人吞了。” 纳言阿策的命令是好的,但有点晚了,此时的东部山巅早已是血流成河,火光冲天,周定山和奥尔格一路杀过去,只把乌思藏士兵杀的丢盔卸甲,到命令抵达,乌思藏大军已是伤亡过半。乌思藏人退回后,全部扑向了西大营,纳言阿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趁着东部山巅的汉人没赶到之前,一口吞掉郑则仕的人马,这样不仅仅能杀伤汉人,也能拖住大部分汉人,只要城墙不丢,一切还有希望。短短时间内,纳言阿策集中了一万兵马对郑则仕的两千兵马进行了重重围困,渐渐地,郑则仕也倍感压力,“娘的,乌思藏人是疯了,专门盯上老子了。” 郑则仕为人粗犷,可心思却油滑得很,他这也是和牛皋学的,牛大将军打仗出了名的鬼点子多,整日里跟着牛大将军,多少学到点皮毛的。吐口唾沫,郑则仕冲着周围几个将校喊道,“分散开,别跟蛮子纠缠,给老子放火烧营帐,烧完就往西边山上跑,能跑多快就多块,等上了山,你们自己看着办。” “嗯?郑将军,这样好么?周将军的命令可是让咱们打穿西大营,往城墙靠拢,咱们就这么撤退了?”几个将校全都疑惑了,郑将军的命令,明显跟周将军的命令相悖嘛,其中一人更是苦笑道,“郑将军,咱们再撑一会儿吧,估计过不了多久,萧将军和周将军就会率兵驰援咱们的。” 听完这些话,郑则仕双目一瞪,骂骂咧咧道,“驰援个屁,突然冒出这么多乌思藏人来,很明显是那乌思藏蛮子把东边的兵马也调过来了,周某人要是聪明,就该趁着这个机会朝城墙靠拢,配合木阿里把城墙拿下来,也好为接下来攻打城门做准备。他要是领兵来驰援咱们,那才是真的上乌思藏人的当呢。” 郑则仕这次真的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死脑筋的钉在西大营,因为这个时候周定山可是一点前来拯救郑将军的心思都没有。在周定山想来,哪怕西大营的人都死了,只要他们能拖住大量乌思藏兵,为其他人攻打城墙,占据城池做出贡献就够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下城门,否则光靠城中的人,就算能打下纳木错关隘,最后也定然是伤亡惨重。所以周定山不会干那种蠢事的,有了周定山的加入,木阿里这边压力顿时降低了许多。驻守关隘城墙的,乃是纳言阿策手底下最为信任的副将巴克。 纳木错关隘城墙不比其他雄关,一应建造保持着乌思藏建筑的独有风格,那就是城墙很矮,不过城墙过道很宽阔,这就给了乌思藏人施展开来的机会。 宽阔的城墙上,乌思藏人分散开来,所有的弓矢倾泻而下,木阿里所领兵马并不是太多,仅仅攻打了两次,就被乌思藏人压制住了。就在木阿里一筹莫展的时候,周定山领着大部人马及时赶到,这下可算是救了木阿里一命,否则一旦往后退却,乌思藏人非得跟疯狗一样扑上来不可。 木阿里心里清楚得很,真的让乌思藏人扑过来,自己这一千多人是绝对扛不住的。周定山赶到纳木错关隘城墙下,看看城头的情况,不禁是大皱眉头,这城墙虽然不算高,可眼下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啊,周定山可不想再硬攻城墙了,刚刚在东边山巅上损失就不小,再硬攻,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琢磨了一会儿,还真让周定山想到了一个主意。 纳木错城墙建造风格非常特殊,按照正常情况,城墙不应该只有左右两个阶梯过道的,只有多留几个阶梯过道才能有利于兵力流动,可纳木错不一样,就只有左右两个过道。周定山想的主意很简单,他就是要堵死这两个过道,那些乌思藏人不是守着城墙不下来么? 哼哼,那就堵死下来的路,让他们想下来都下不来,一声令下,晋北军士兵转头朝东部山巅跑去,晋北军这一跑,可把守在城头的乌思藏人搞蒙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没见过像晋北军这样玩的,一帮子乌思藏士兵吆喝着,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藏语,木阿里可是听得懂的,原来这帮子乌思藏人正在挑衅呢。 这帮子汉人,有本事来攻城啊,还没打呢,就被乌思藏勇士吓得掉头就跑。反正乌思藏人喊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木阿里差点没笑喷了,这群乌思藏蛮子就嚣张吧,等一会儿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不可。大约一刻钟时间,几千大军又回到了城墙下,不过这次很多人手里扛着石块,有的人手里抱着干燥的木柴,这下子乌思藏人更是迷糊了,汉人到底要干嘛? 答案很快就有了,只见晋北军士兵在周定山的指挥下将那些石块丢在两侧过道里,眨眼的工夫,随着轰隆隆声响,整个城墙两侧的过道就被石块填满了。这下子乌思藏人就是再傻也明白晋北军的意思了,晋北军这是要把乌思藏勇士们困死在城头呢。 周定山既然这么做了,就不可能只有这点把戏,如今隆冬,天气干燥,更重要的是城墙上乌思藏人还备了火油,滚木,这些可都是易燃之物,接下来晋北军毫不客气的把搬来的木头树枝子往上边丢,虽然乌思藏百夫长们命令士兵弓矢阻敌,可弓矢挡得住人,却挡不住那些木头之物。木头呼啦啦往上飞,咋的乌思藏士兵哇哇乱叫,至于后边的事情就简单了,周定山直接让人放火箭将整个城墙引燃了。 一开始乌思藏人倒不是太慌,可渐渐地他们就有点乱了,因为火势一起,竟然扑不灭了,许多乌思藏士兵丢了长弓,将那些燃烧之物丢下城去,他们这么做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还有不少人因为主动凑上去,直接被引燃了,好在大冬天穿的后,一时间烧不到肉,可即使这样也够人难受的了。 “阴险狡诈的汉人,可恶可恶”百夫长约克玛跳脚大骂,不过没骂两声,一枝羽箭毫不客气的收走了他的性命。 乌思藏人急的跳脚大骂,他们以为汉人会趁机攻城墙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了,只见那汉人突然兵分两路,一小部分人留下和乌思藏勇士们对峙,大部分兵马直接反向向南。 按说晋北军如此,城墙上的乌思藏士兵应该松口气才对的,可事实恰恰相反,乌思藏人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千夫长祖若,祖若现在是又气又恨,他为了守卫城墙做了许多安排,可那些汉人倒好,蒸腾一下就闪人,说不打了。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951章 山巅恶战 第951章山巅恶战 晋北军向南,除了要打纳言阿策的中军还有什么其他可能?现在祖若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晋北军唯有如此蹊跷的安排了,他们这是要用少量的兵马拖住城墙上的乌思藏勇士,而余下大军可以南下攻打阿策大人的中军。乌思藏人从上到下都知道纳言阿策的重要性,如果纳言阿策和他的中军完蛋的话,那城墙也铁定守不住的。于是乎,祖若下达了一条让他后悔终生的命令,“各部听令,一半兵马留下驻守城墙,其余人随本将下城,剿灭汉人。” 如果祖若有时间仔细考虑一下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莽撞的,可惜根本没那个时间去细想。看着城墙上乌思藏人的反应,奥尔格就笑了,周定山这一招虚虚实实玩的真是绝了。如果硬攻,乌思藏人靠着长时间准备好的防御体系,还真有可能拖死入城的晋北军,而周定山呢,很聪明的决定不强攻了,只要乌思藏人窝在城墙上,周定山也没有什么办法。 所以呢,要尽可能,更有效率的剿灭乌思藏蛮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些人勾出来打。而周定山所用的法子说起来也没什么高明的,就是利用了乌思藏人的心理弱点,如果强攻,乌思藏人反而会死守,你要是把下来的路堵死,摆出一副不攻的架势,那乌思藏人反而要胡思乱想了,你让乌思藏人滚下城墙,他们越不会滚下来,可你要是越想把乌思藏人堵死在城墙上,他们反而会觉得不安,会想方设法冲下城墙。 周定山的方法起到了显著地作用,祖若吩咐下去后,领着两千余人从东西两侧阶梯上往下攻,他们这一路上不仅要面临晋北军的暗器阻挠,还得一点点移开那些堵在路上的时候,可以说往前一步就有一个血脚印。等着祖若下了城墙,木阿里只是交锋一下,立马溃退,这下子更验证了祖若的猜想,再无迟疑,引着人朝中军扑去。 祖若一心去救纳言阿策,可是半路上遭到了周定山和奥尔格的伏击,两千余人尽数被打散,就连祖若自己也被奥尔格砍下了脑袋。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没了祖若的指挥,再加上人数锐减,乌思藏人士气大落,被木阿里一口气冲上了城墙。当晋北军士兵站在城墙上后,就意味着乌思藏人失去了翻身的资本,这些乌思藏人也是被晋北军打怕了,一个个仓皇逃窜。占据城墙厚,木阿里让士兵握住逞强的吊杆,慢慢将城门打开。 纳木错关隘下,赵有恭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当城门大开后,不需吩咐,万余大军蜂拥而入,至此也预示着乌思藏人经营多年的纳木错大营宣告失陷。赵有恭做事,往往不会拖泥带水,既然破了关隘城墙,那就要一鼓作气,彻底将停留在纳木错的乌思藏人彻底剿灭。 能够打下纳木错,着实不容易,之前过纳木错峡谷的时候,依旧能感觉到这道峡谷有多凶险,道路上还留着许多尸体,残留的血迹早已干涸,可是夜色下依旧掩盖不住浓浓的血腥味儿。入城后,奥尔格等人踏步向前,拱手行了一礼,“督师,现在东西两侧山巅已经被我部占据,唯有纳言阿策中军万余人还在西大营,另有一股残兵还在东大营冲击城墙防御带。” “很好,奥尔格听令,本督师许你五千兵马,你要做的是给本督师封死纳木错南边的出口,本督师要一口吞掉纳言阿策这万余兵马!”铁墨的话语中带着些凶狠,奥尔格闻言,不由得一滞。就是现在,仿佛能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督师封死南边的出口,这是要全歼纳木错军营的乌思藏人啊。 奥尔格也有点理解铁墨的心思,晋北军南征北战,唯有在纳木错峡谷栽了个大跟头,那些尸体还放在峡谷谷道,惨状不忍直视,督师心中有股怒火,要报复乌思藏人也情有可原。 当然,奥尔格的想法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铁墨要全歼纳木错的乌思藏人,也不全部是因为怒火。全歼纳言阿策的大军,就是要让那些乌思藏人看看晋北军的暴力,就算纳木错都拦不住晋北军,那么其他地方呢?如果屠杀会引起乌思藏人的拼死反抗,那就大错特错了,又是屠杀能给一个民族带来恐慌。 隆隆的鼓声响起,整个纳木错城墙一片欢呼声。而在西大营,纳言阿策还在苦苦围剿着郑彪的山地兵,一阵脚步声响起,十几个乌思藏士兵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一看到这十几个士兵,纳言阿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认识这些人,这些人不是拱卫城墙的么?看他们一副惊慌的样子,身上还染着不少血渍。难道难道城墙那出问题了? “阿策大人,不好了汉人攻上城头,拉起吊门,现在已有大批汉人涌了进来”士兵的话说完,纳言阿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果然是城门出事了。既然汉人已经入城了,为何还不赶紧过来帮西大营的汉人士兵?看着前边的山峦,纳言阿策慌了,他长呼一口气,大声吼道,“撤赶紧撤往南边跑!” 纳言阿策不是蠢人,他能想得到为什么晋北军会迟迟不发援兵,这是要一口吞掉纳木错的乌思藏勇士啊。东大营还有不少乌思藏士兵,可纳言阿策来不及告诉他们,当然,纳言阿策也有着一点私心,大军撤离,总要有人留下来殿后拖住汉人的,所以只能对不住东边的乌思藏勇士们了。 听闻纳言阿策的命令,士兵们撇下郑彪所部残兵,匆匆撤离,在纳木错南边有一条小道,叫做牛肠路,当离开纳木错,进入牛肠路后,乌思藏人发现已经有一批汉人大军早早地等在路中间了。一排排盾牌手,一排排长枪兵,黎明的曙光下,看到的是一群黑甲士兵,这一支大军,威武雄壮,气势滔滔。 奥尔格手持倒刺枪,站在队伍最前方,他已经等了足有一刻钟了,终于等来了乌思藏人。之前盘龙坡附近,可是被乌思藏人压制的够呛,这次有了机会,非要好好教训下这些蛮子不可。 抬起手,嘴角一撇,“盾牌手向前,封死路面,长弓手,三十度抛射,一刻钟内,将所有箭矢全部放完!” 奥尔格的命令有些狠,也有些拼,一刻钟内将所有箭矢倾泻出去,那是什么样的场景。乌思藏人呆住了,在乌思藏由于制造工艺不成熟,所以箭矢可是稀罕物,可晋北军却将箭矢毫不吝啬地倾泻出来。黎明到来,随着阳光照射,迎来的却是异常黑压压的箭雨,无数乌思藏人倒在了第一波攻击下,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钉成了刺猬。纳言阿策倒抽凉气,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用箭矢的,箭雨纷飞,恰恰牛肠路光秃秃的,两边是峭壁,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整整将近一刻钟时间,箭矢落满了整个牛肠路,纳言阿策指挥着人不断后撤,可惜依旧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当箭矢放干净,前排盾牌兵站起身,组成严密的阵型一点点朝着乌思藏大部人马逼去。面对晋北军步步紧逼,纳言阿策可以撤退么? 其实并不能,他能来到这牛肠路,那也是靠着东大营士兵的拖延,所以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冲过汉人的防御才行,否则等到汉人大队人马追上来,那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纳木错西部山峦,郑则仕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厚厚的外套上多了几个窟窿,本来黑色盔甲,也被洗成了红色。此时他脸上黑黝黝,头发乱糟糟像堆草,远远看去,活像一个大狗熊。郑则仕的情况也不是太美妙,跟乌思藏人恶战一场,拖住那么多人,要不是打仗比较油滑,说不定这会儿他郑则仕就死在西大营了。 山下的乌思藏人撤退的一干二净,好多士兵都各自找地方躺在地上喘粗气,郑则仕更是吐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这群狗娘养的蛮子,别让老子缓过劲儿来,否则非得打的你们叫祖宗。” 休息片刻,郑则仕便招呼人赶紧下山,至于下山干嘛,当然是跑到东大营打酱油了。这会儿东边杀声震天,只要不是聋子就能听得见,像郑则仕这种爱好热闹的人,岂能放过机会?郑则仕到了东大营,迎头碰上了铁墨,铁墨一看郑则仕安然无恙,不由得喜上眉梢,抬手在郑则仕胸口上擂了一拳,“郑子,老子还以为你躺在西边了呢,哎,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说起来,郑则仕也是晋北军的老人了,他开始的时候紧随刘国能,可以算得上刘国能的异性兄弟了。要说自己与刘国能的关系那自不用多说,可郑则仕呢,就因为刘国能的原因,郑则仕对他铁墨是死心塌地,这些年南征北战,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郑则仕都没有过怨言。铁墨真的怕郑则仕出事,如今见他好好地,哪能不高兴呢? 铁墨如此粗俗,却是让郑则仕心里暖暖的,这些年督师的身份与日俱增,威望越来越足,他已经很少想前些年那般随意了,至于说粗话,那更是少得可怜,今日督师如此,显然是没有半点伪装的。郑则仕的眼睛红红的,鼻子有点发酸,督师如此关切,这次就是死在纳木错也值了,“督师郑子土生土长,阎王爷也不收郑子这种浑人的!” 抬手拍拍郑则仕的肩膀,重重的点了点头,能有这么多好兄弟撑着,也算是他赵某人的幸运了吧?东大营的杀戮还在继续,面对蜂拥而上的虎狼之师,乌思藏人哪里顶得住,只能步步后退。可惜,现在两侧山峦已经被晋北军占据,能活动的空间只限于东大营,那些乌思藏士兵就算撤又能撤到哪里去?面对晋北军的疯狂缴杀,乌思藏人节节败退,渐渐地,有很多乌思藏士兵已经被眼前的惨状吓住了,他们怕了,惊慌失措之下选择了投降。 许多乌思藏士兵投降了,晋北军也没有难为他们,不过等到东大营彻底安静下来后,迎接乌思藏人的却是一场噩梦,负责清缴东大营的耿仲明下达了这一生最为无情的命令,在他的授予下,晋北军士兵将那些已经投降乌思藏士兵全部砍杀,一个都没有留。不管任何时候,杀俘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最简单的原因,杀了俘虏,以后谁还会投降? 不过铁墨默认了耿仲明的命令,并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现在大军深入乌思藏高原,看押俘虏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俘虏都不要。而且,如此做也能震慑那些乌思藏贵族,只要这些乌思藏贵族怕了,那和晋北军作对的心思就会弱许多。 杀戮有时候能增加仇恨,同样也能减少仇恨,如果能让敌人连恨得勇气都没有了,那也是一份能耐。想当初欧洲列强是如何征服日本的?还不是靠着屠杀么?整个东大营阴森森的,到处都是死去的乌思藏人,耿仲明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后,余下兵马全部朝牛肠路扑了过去。 牛肠路中间地带,正在上演着一场疯狂的厮杀,一方是士气旺盛,勇悍非凡,一方是拼死逃命,所以这场仗一打起来,就有点超出平常范畴的意思了。乌思藏人根本不讲究什么战法,就是往前冲,这就是纳言阿策的方法。 眼下根本没时间研究什么详细方案,就是拼命冲击汉人的军阵,能跑出去多少是多少。乌思藏人终究是没跟晋北军正面交锋过,她们的肉体哪里扛得住那些厚重的金属盾牌?许多乌思藏士兵用身体撞上去,可接下来就被长枪捅成了马蜂窝。厚重的盾牌兵顶在前方,虽然前进速度不快,却像一辆推土机,一点点碾压着疯狂扑上来的乌思藏人。 咚咚咚,鼓声震天,而且是越来越近,听到这声音,纳言阿策身子一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952章 格桑花的地方 第952章格桑花的地方 完了,东大营的弟兄已经没了,真不愧是大明朝最精锐的兵马,晋北军名传天下,不是浪得虚名啊,这才多长时间,就把殿后的东大营勇士缴杀了。 事情如纳言阿策想象的那样,当耿仲明的主力大军赶到后,乌思藏人彻底绝望了,他们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变得歇斯底里,可此时的疯狂除了加速死亡,还有什么作用?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经过六个时辰的激战,晋北军终于拿下了纳木错关隘,也预示着从今往后,晋北军可以随心所欲的进出唐古拉山口。此战,晋北军也是付出了六千多名士兵的性命,而拱卫纳木错关隘的近三万乌思藏士兵全部葬送在黎明一战。 对许多人来说,晋北军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拿下纳木错,简直就是个奇迹,谁能想到竟然有人能跨越桑丹康桑雪山呢?疯狂的晋北军,因为这支军队有着一个疯狂的铁墨,每每关键时刻,他总能想到别人无法想到的捷径。 逻些城布达拉宫,看着眼前古老的壁画,卓玛一赞沉着眉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年祖先松赞干布少年英杰,压制的象雄国抬不起头来,后来更是一战而下穹窿银城,现在他卓玛一赞也做到了。接下来就是进取凉州了,松赞干布能做到的,他卓玛一赞也同样能做到。 “报赞普大人,安多城急报!”一名亲兵捧着一封书信急匆匆跑来,卓玛一赞心头一跳,不知道安多城能有什么急报?拆开信看了两眼,卓玛一赞嘴角一阵抽搐,突然间捂着胸口往后倒去,“天杀的,我的纳木错汉狗,该杀的汉狗啊啊” 卓玛一赞一声咆哮,回荡在广阔的布达拉宫里,那一幅幅壁画,此时就像是在嘲笑卓玛一赞的无能。卓玛一赞的心很疼,疼的深入骨髓,纳木错丢了,连纳言阿策也死在了关隘之中,而那些勇士们,除了有百余人逃回安多城,其余人竟然全部被汉人砍了脑袋。更为可恶的是,汉人竟然在安多城北边不远处摆了一座人头观,近三万颗人头,堆积起来,那不成一座山了? 乌思藏人是信奉神灵的,在他们的思想里,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不能转世轮回,那就意味着灵魂的枯竭。而让一个人不能轮回的方法,就是砍下他的脑袋,没了脑袋的灵魂是无法证明身份的,那么也就一辈子都无法转世轮回。看下人头,算是乌思藏人最恐惧,最讨厌的行为了。 多少梦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刀光剑影,谁是谁的英雄?其实,根本没有英雄,亦或者说人人都是英雄,就像眼下的晋北军士兵,他们人人骄傲,人人自豪。一座人头观摆在安多城外,而城内的乌思藏人看的是又气又怕,气的是汉人如此恶毒,怕的是汉人如此厉害。以前的汉人自诩为天朝上国,以德服人,可现在这支汉人军队,就像一群畜生,做出来的事情比契丹人还可恶。 耿仲明打马在安多城附近溜达着,看准时机,张弓搭箭将一封信送进了安多城。这封信是写给安多城城主塞勒班的,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告诉塞勒班,如果安多城还有男人,就赶紧把乌思藏人的人头收走,否则时间久了,就要被野狼叼走了。 野狼?开什么玩笑,安多城附近陈着两支凶恶的大军,什么样的狼群敢跑到这地方撒野。可偏偏真的有狼,第二天,晋北军牵来了一群狼,这些狼啃食着人头观,甚是享受。这下子安多城守军被激怒了,城中百姓更是大声喝骂,催促着城主塞勒班赶紧下令出城把勇士们的人头抢回来。兵法云,将不可因怒兴师,同样百姓怒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晋北军这边就得到了关于安多城城主塞勒班的详细情况,这塞勒班乃是秋仓五卫人。在乌思藏,要说势力,除了原来的叶茹卫,恐怕就是秋仓五卫了。这塞勒班秉承了秋仓五卫的优良传统,那就是谨慎,特别的能忍。在乌思藏,甚至有人给塞勒班起了个外号,叫做铁蜗牛。蜗牛是个什么东西,谁都知道,可见塞勒班性子如何了。 塞勒班为人如此,他会跑到城外跟晋北军抢人头么?当然不会,而耿仲明要的就是塞勒班不来,塞勒班没有行动,势必惹得安多城百姓不满,到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安多城内,塞勒班可是头疼欲裂,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人头观就摆在安多城前边,让人如何是好?抢吧,谁知道汉人准备了多少陷阱等着乌思藏勇士呢?不抢呢,就得被安多城百姓骂,甚至连手底下的士兵都会颇有微词。塞勒班头疼得很,就想了个招,直接给逻些城写信,结果赞普大人的回信是“静观其变”! 塞勒班不知道这静观其变四个字有什么意义,人家汉人摆明了就是在耀武扬威,还变个什么劲儿?塞勒班这边愁眉不展的,可在另一个地方却是另一番场景。在安多城内,除了城主塞勒班,应该就属着安多将军阿杜玛最有权势了。 城中共有两万多精兵,阿杜玛则控制着其中的六千多人。阿杜玛和塞勒班可不是一条心的,塞勒班效忠的是新赞普卓玛一赞,而阿杜玛效忠的却是老赞普,现在老赞普去了,自然而然要听小王子的了。 日前得到密令,要他想办法放开安多城城门,随后撤离安多城。阿杜玛非常清楚宗赞小王子的命令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小王子一定和汉人达成了某种共识,也就是说小王子和汉人合作了。宗赞小王子的行为让人不耻,可阿杜玛觉得自己没得选择,他在别人眼中那可是铁杆的老赞普一系,和小王子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小王子完蛋,他阿杜玛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头观,就在安多城外,不光塞勒班为之心醉,就连阿杜玛也是牵挂的很。 腊月初的纳木错关隘冷冷清清,寒风肆虐的时候,铁墨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他就是乌思藏小王子宗赞。几年未见,宗赞还是那副老样子,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袍,耳朵带着一串东西,倒是头发看上去干净了许多。在宗赞身后跟着那几个喇叭辨侍卫,有时候铁墨真的搞不懂,宗赞干嘛要让自己的侍卫弄成喇叭辨,难道为了回忆童年? 双方见面,宗赞尽力让自己变得文雅一点,不过一张嘴就透着股子土气,“那个督师对吧,国师将之前的事说过啦,既然合作嘛,那本督师子就不会坑你,只要你跟本督师子好好合作,竟然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金钱、美人随便你挑!” 听宗赞的话,铁墨就暗骂一声我靠,这乌思藏蛮子还真把晋北军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土匪了,也不看看乌思藏女子的质量,还美人呢。就算金钱,乌思藏还能比大明有钱?不过呢铁墨也不会拆穿宗赞,在他想来,宗赞越是蠢,越美妙,“哈哈,小王子说得对,这以后啊,晋北军有什么事儿,还得多倚仗下小王子的百战雄兵呢,等日后,小王有求时,还望小王子莫要推辞啊。” 赵督师一副自居下风,拼命讨好的样子,木女侠实在抗不住了,跑到外边,抚着胸口咯咯笑个不停。宗赞小王子可真是个妙人,估计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宗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他把铁墨的话当成了讨好,顿时觉得自己很厉害了,于是顺口道,“你放心好了,本王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只要帮本王夺取赞普之位,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铁墨呵呵一笑,赶紧拱手道声谢。不过这心里啊,冷笑不断,宗赞啊宗赞,早晚有一天,把你也弄成人头观。 人生,相约在心里梦里,战火,燃烧在天上地下。战争距离安多城很近,真的很近,因为谁都知道,晋北军不会沉寂太久,安多城不太平,迦马丹萨城的晋北军也有了一些行动,两日之内,史文恭领兵席卷附近几个部落,一时间乌思藏难民一窝蜂的被赶到了逻些城附近。可以说以逻些城为中心的乌思藏高原腹地,感受到了一种从所未有过的压力,也许一个不留意,下一刻就会成为战火下的亡魂。 铁墨觉得跟宗赞谈判太爽快了,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但还没见过宗赞这样的好人呢。不管宗赞说不说,总要推宗赞上位的,只不过主动说,和被动说,那区别可就大了。至少由宗赞主动提出来,能换取不少好处呢。 关隘下,宗赞裹着厚厚的袍子,活像个大狗熊,铁墨也是想不明白,宗赞一个土生土长的乌思藏人怎么就这么经受不住乌思藏高原的冰寒呢?沿着城墙走了一圈,宗赞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指了指关隘,颇为鄙夷的说道,“那个纳言阿策也是个废物,这么好的地方竟然守不住,就他那样的,卓玛一赞还说什么象雄第一兵法名家,简直就是山里的狗熊,看上去猛,却没脑子嘛。” 宗赞挑着眉头,胸膛挺着,颇有点目空一切的架势,像什么晋北军啥的,根本没放在眼里,可是宗赞也不想想,现在纳木错是在谁的手上,竟敢当着晋北军的面吐露狂言浪语。周定山一直跟在身后保护的,听了宗赞大言不惭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宗赞,不就是个大狗熊么? 自铁墨往下,没有一个生气的,他们可全把宗赞当乐子瞧了,先由着宗赞嚣张一下吧,等打下乌思藏后,再跟宗赞说道说道该如何当好一个小弟。 隔了一天,送走了宗赞,紧接着耿仲明和周定山又跑到安多城外边耀武扬威去了。时光匆匆,转眼间腊月份就来了,整个乌思藏高原变得寒冷枯燥,行走在安多城北部高原,看着眼前颓败的风景。这一片地方叫做格桑山,相传每年七八月份此处都会开满浓郁的格桑花,可惜此时的格桑山,只有格桑花开败后的残影。 格桑花,在乌思藏人心中是一种圣物,如果天山雪莲是财富高雅的圣物,那格桑花就是内心最信仰的圣物。格桑,又称活佛之花,传闻中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活佛降临人间,一场瘟疫席卷整个乌思藏高原,活佛用一种神奇的草药拯救了大部分乌思藏百姓,而那种草药就是后来的格桑花,花因活佛的格桑语而命名,因为救苦救难,所以格桑与佛有缘。 一直以来,格桑花都是坚强圣洁的象征,如今格桑花没了,安多城的乌思藏百姓又会怎么做呢?他们还会不会坚强的面对人生呢? 此时无数恼人的问题摆在了塞勒班面前,如今可不光百姓闹着要给死去的勇士们报仇雪恨,就连军中一些将领也开始坐不住了,更有甚至已经开始跑到城主府门前大呼小叫。开始的时候,塞勒班还能利用身份压制一下,可随着时间推移,安多城的事情已经有点超脱掌控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阿杜玛从中挑唆。 腊月初三,十几名军中将领堵在了城主府门前,一个精瘦的汉子举着钢刀大声吼道,“塞勒班大人,我乌思藏子民被人这么羞辱,难道还要忍气吞声不成,大人要到外边听听,我乌思藏子民是怎么戳着脊梁骨骂咱们的?” 说着话,这精瘦的乌思藏汉子竟然流出了两行浊泪,城主府外的场面着实感人,也着实气人,被一帮子自己人堵着大门,再加上都是军中将领,不能打不能骂,塞勒班可真是头疼得很呢。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原本还算平静的格桑山一带也发生了变化。 本来耿仲明和周定山老老实实驻扎在格桑山一带的,今日却拔营一同朝着安多城赶来,晋北军大兵压境,城上的乌思藏士兵惊慌失措的应战,以前还瞧不起汉人的,可纳木错一战,谁要是还敢小觑晋北军,那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第953章 都有点难处 第953章都有点难处 耿仲明打个手势,一个会乌思藏话的士兵打马向前,他手里拿着个大喇叭,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这小子看上去眉飞色舞的,就像刚娶了媳妇一般。这士兵叫曹岁,现任耿仲明的亲兵,早年间跟乌思藏人接触的多了,所以会说一串流利的乌思藏话。 曹岁这个人,用耿仲明的评价,就是嘴碎,平时吹牛绝对有一套,本来吧吹牛皮不算啥光彩的事情,但咱们铁督师却格外看重专门吹牛皮的曹岁。至于曹岁为何红光满面,那是因为铁督师给了一份保证,只要曹岁能把乌思藏人骂出城,就给他打赏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曹岁如何不高兴,举着大喇叭就朝城头喊了起来,“城里的人都听好了,瞧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德性,不是总吹你们乌思藏人多么英勇善战么,怎么现在成缩头乌龟了?还有你们那个城主,叫什么傻了吧唧的,还爱民如子呢,我晋北军席卷安多城北部十几个部落,愣是连个人毛都没看见,就这样还爱民如子呢?喂喂喂,那个傻了吧唧,赶紧的,既然不能保护子民,就赶紧退位让贤,瞧瞧老子咋样,十岁捉鱼,二十岁扛刀,这两年改行了,专门收格桑花,当个城主没问题吧?” 要不怎么说曹岁嘴贱呢,这一番话说的,能把乌思藏人气的七窍生烟,骂塞勒班叫什么傻了吧唧也就算了,竟然说自己是收格桑花的。格桑花那可是乌思藏圣物,神圣不可侵犯的,于是乎,一个个乌思藏士兵忘记惊恐,对着城下破口大骂起来,甚至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张弓搭箭射起来,可惜了,曹岁离着老远呢,弓箭飞过来,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摆明了没把这当回事。 安多城的士兵和百姓怒了,作为城主的塞勒班更是怒火冲天,被自己人堵住门口也就罢了,竟然还被汉人骂。塞勒班这个人是能忍,堪称忍者神龟也不为过,但是呢他也有个毛病,就是爱护百姓,换句话就是太看重名声了。被人说的不顾子民死活,这如何能承受得起? 沉寂片刻后,城主府内响起一声饱响,塞勒班一拍桌子,大踏步来到门口,朝着那些围在门前的将校们怒道,“打打打,这就打,都别他娘的在这里窝着了,点齐人马,随老子出城会会汉人。” 塞勒班终于忍不住了,这么一直被人戳脊梁骨说坏话,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一声令下,城内的乌思藏士兵快速行动起来,不过塞勒班没有调阿杜玛的兵,塞勒班不是傻子,小王子宗赞与卓玛一赞之间的问题他再清楚不过,让阿杜玛随军出征,要是出点事怎么办,所以啊还是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城里的好。 塞勒班就领着四千人出了城,这次出城塞勒班没指望真的能打败晋北军,不过是想用实际行动,堵住那悠悠众口罢了。打一场,要是打不过呢,就撤回去,这样百姓们就不会说什么了吧。而且四千人还有个好处,就是损失也损失不到哪里去。 塞勒班出城,着实让周定山吃了一惊,对峙了这么久塞勒班都没反应,没想到让曹岁那张破嘴给骂出来了。周定山斜着眼睛瞟耿仲明,看得耿仲明浑身不自在,“定山,这般看着耿某人作甚,曹岁这张破嘴又不是我教的?” 耿仲明脸上不喜不怒的,有曹岁这样的亲兵,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安多城外,双方摆好阵势,塞勒班一点废话都没说,大手一挥,几千乌思藏士兵就压了上去,此时乌思藏人同仇敌忾,士气高涨,打起来就是打不退晋北军,也能在这些汉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按照正常情况,如此距离,一般都要弓箭阻敌,然后盾牌向前建立防御带的,可这次没有,耿仲明指挥着刀手们顶在前边,这可真有点短兵相接的意思了,乌思藏人被压了这么久,一出城,真有点下山猛虎的味道,双方一碰面,晋北军士兵就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力,短短时间内,晋北军竟然被压制的无法向前。 耿仲明站在高处看着战场上的形势,渐渐地,嘴角露出了督师笑容,乌思藏人这么想报仇,好事啊。不过眼下还得暂避锋芒才对,如此,也能给乌思藏人足够的信心。仅仅过了一刻钟时间,格桑山上响起了金锣声,正与乌思藏人恶战的晋北军潮水般退去。 塞勒班有点莫名其妙的坐在马背上,他没想到会赢得这么轻松,更没想到晋北军会如此狼狈逃窜。许多乌思藏士兵都看傻了眼,那些汉人跑起路来比兔子还快,不是说晋北军英勇善战,战无不胜的么?怎么这会儿败起来跟兔子一样? 哼哼,名传天下的晋北军也不过尔尔吗,有什么可怕的?许多乌思藏士兵生气了骄纵之心,他们不再将晋北军放在眼中,与之相反,塞勒班却呆呆的坐在马背上,那神情纠结在一起,简直比打了打败仗还难看。怎么会这样?汉人到底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不管塞勒班心中有多少疑惑,有一点是无法更改的,那就是晋北军真的撤出了格桑山,乌思藏大军也赢回了那些摆在格桑山上的人头观。再回安多城,塞勒班所部兵马收到了热烈的欢迎,许多城中百姓不再责怪塞勒班之前为什么不派兵出城。 勇士们的人头被接回了安多城,为了安放这些人头,安多城内的小峰寺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没有办法,在乌思藏文化中,没有人头的死亡,魂魄是要受到天神责备的,只有做一场法事,才能免去亡魂的痛苦。 夕阳外,格桑山上满是颓败的格桑花,那里有着盛开后的绝响,狂风吹拂着红色云彩。在城内,风铃声不绝于耳,嘛呢轮不断旋转,充斥着独有的梵音。 祈祷,管用么?如果祈祷可以拯救亡魂,那么刀枪又有何用?安多城的百姓在寻找心灵上的慰藉,作为城主的塞勒班却躲在屋中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桌案。晋北军败了,可败得太有秩序了,兵败,往往是乱哄哄的,一点次序都没有,人心不齐,前后不一致,所以兵败,自相践踏者多如牛毛。 可之前晋北军兵败呢?那简直是进退有度,整齐划一,该怎么说呢,那就是打得有模有样,也跑的有模有样。打仗怕的是什么?就怕敌人进退自如,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这样就意味着自己一直都被别人掉着鼻子走呢。 塞勒班不会将这些话对将校们说,因为那些人听不下去的。如今安多城内的矛头可不好啊,许多人已经开始小觑晋北军了,觉得他们能拿下纳木错,也是得了偷袭的好处,真要是正面交锋,乌思藏勇士真不怕晋北军。如今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现在塞勒班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乌思藏勇士们降降温,也好过他们头脑一发热,跑到城外被晋北军耍。 可惜了,不等塞勒班想到办法,晋北军已经逼近了安多城。仅仅一日之后,晋北军就以报仇为由,发兵安多城,而且这次和上次不一样,竟是那督师铁墨亲自领兵前来。 瞅着眼前的安多城,铁墨脸色异常平静,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对于他来说,能不能打下安多城,不在于塞勒班,而在于阿杜玛,只要阿杜玛放开城门,直接就能打进城去。当然如果能够顺便多消灭点乌思藏士兵,也不怕多费一点功夫。 这次根本不需要曹岁再上前磨嘴皮的,因为有铁督师这个大大的诱惑在,不怕乌思藏人不动心的,对于那些乌思藏将士来说,拿下督师铁墨,可是一份顶天的功劳呢。 如果在格桑山之战前,也许乌思藏人还心存戒备,不敢贸然出城,可现在刚刚胜了一场,又碰上这么大一份军工,他们能忍得住么?要不怎么说铁督师为人阴损无赖呢,就这么一点点逗弄安多城的乌思藏将士,让这些乌思藏人不知不觉中就跳进了挖好的陷阱中。 “定山,纳雪城那边送去消息了吧?”铁墨裹了裹披风,笑声问了句,周定山笑着回道,“督师放心,消息早就送过去了,估计这会儿史文恭将军应该已经逼近匹播城了!” 其实自打纳木错大战开始,史文恭等人就没有停止过行动,先是离开迦马丹萨城,夺取纳雪城等地,后来又威逼波密,目的就是尽可能的牵制乌思藏人的兵力。现在铁墨命令史文恭等人进攻匹播城,就是为了将乌思藏人的视线全部吸引到匹播城去。 在乌思藏,除了逻些城,恐怕就属匹播城最为重要了,相比之下,安多城这个北方重镇又差了许多。铁督师怕什么?怕的就是乌思藏人增兵安多城,所以啊,先断了乌思藏人增兵的念头最好了。 安多城内,塞勒班可是一个头两个大,面对一个个自告奋勇的将军们,他连劝阻的心思都没了。真的不怪这些勇士,那铁墨可是个大大的功劳,当兵打仗,不就是为了立功么,如此功劳谁愿意舍弃? 有些话塞勒班不说,总有人说的,其中一名叫镞搋的千夫长也有着和塞勒班一样的担忧,他沉着眉头低声道,“诸位,都安静些吧,那汉人诡计多端,之前那一战更是诡异得很,咱们赢得太轻松,说不准,这就是汉人为咱们挖的坑,总要小心为妙。” 镞搋的话也算是老成持重了,不过他刚说完,就淹没在了众人的声讨中,“镞搋,你这懦夫,都什么时候了,还胆小怕事。哼哼,你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咱们无能,汉人故意败给咱们看的?你今天最好把话说清楚了,否则跟你没完。” 镞搋也确实孟浪了一点,刚刚说赢得太轻松,不就是拐着弯的说乌思藏勇士的战斗力没那么强悍么,这可是犯了众怒了。这会儿镞搋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人噎了两句,也不敢再多说了。塞勒班赶紧起身打了个圆场,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看情况大部分人是支持出兵的,他这个城主也没有理由阻止大家出城与汉人一战,但要打,也得保险一点。 此次汉人可是发兵足有万余,来势汹汹的,谁要说汉人是来打秋风的,那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请问那督师铁墨是个什么玩意,典型的坏到流脓,黑到看不见的鸟人。他亲自领兵前来,八成是有几分把握的。 安多城一共两万多人,有心请求援兵,可迦马丹萨城的汉人大军又袭扰匹播城,卓玛一赞连一千人都派不出来,还指望什么援兵?自己的人是不够用的,琢磨来琢磨去,也只能指望阿杜玛了。 一直以来,塞勒班和阿杜玛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塞勒班知道阿杜玛的心思,所以一直不敢重用他,可这次不得不用一用阿杜玛了,“诸位先行回去,整顿兵马,等待迎战汉人。阿杜玛大人还请留下,还有要事相商!” 听了塞勒班的话,一帮子乌思藏将士可是为之一振,听塞勒班大人的意思,这一仗是要打了,于是乎多人都拱手高高兴兴的退了出去,直到屋中仅留下塞勒班和阿杜玛。阿杜玛心中如明镜一般,之前不管做什么事,塞勒班什么时候想过他阿杜玛?这次反而单独相谈,看来这次塞勒班这个老狐狸是有难处了。 屋中静悄悄,塞勒班眯着眼盯着阿杜玛,相反,阿杜玛神色从容,双目和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样,“塞勒班大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咱们好像没多少时间呢。” “阿杜玛,眼下的情况你想必也清楚,如果任由汉人破城,你我都得不到什么好处。之前你我各为其主,针锋相对,可是现在,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乌思藏人的份上,先暂且放下芥蒂,一同迎战汉人,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你能守好安多城。” 第954章 转折大战 第954章转折大战 阿杜玛翻个白眼,很是冷淡的笑了笑,“塞勒班,你以为就你深明大义么,别老是拿着大义来压我,这些我也知道。放心吧,不管是为了小王子,还是为了我自己,安多城老子会守好的,不过你呢,也别总是这般算计,出城捞功劳的是你,一心为乌思藏的也是你,好像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被阿杜玛如此说,塞勒班的老脸上也不免浮现出一丝尴尬,好像出城的事情跟阿杜玛没关系,人家阿杜玛说的也是真呢。不过塞勒班并没打算计较,只要阿杜玛守好安多城,管他怎么说呢。 塞勒班自以为得计,可是他哪里想得到这正是别人想要的结果,离开城主府,阿杜玛看着天空嘿嘿笑了起来,塞勒班啊塞勒班,真是防了一辈子,末了还是要完蛋。 守卫安多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只有傻子才会死守安多城呢,迦马丹萨城已经被汉人占了,北部纳木错天险也失了,小小的安多城还能阻挡住汉人前进的脚步?阿杜玛也不想害了塞勒班,可正如塞勒班所言,各为其主,就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事情了。 当天,塞勒班领着一万两千多名乌思藏士兵离开了安多城,至此城内就只剩下了八千多守军,而大部分还都是阿杜玛的亲信。隆隆的鼓声不绝于耳,看天边,有一排排黑色乌云。塞勒班眉头狂跳,这次明显地感觉到晋北军比上次强大了许多,单这气势就像换了一拨人。 让塞勒班安心的是晋北军依旧不是那种严谨的阵势,盾牌兵没有顶在前边,居于最前方的竟然是长弓手。真的是有问题,汉人到底想干嘛? 泥土中不知道还有没有格桑花的香味儿,在这格桑山下,枯萎的花朵早已化为尘土,可一场大战,又会盛开多少血腥的花?坚强的格桑,勇猛的晋北军! 人来没江湖,花钱醉灵歌,几分辛苦泪,马上洛桑河。 格桑花早已沉寂在枯草中,光秃秃的格桑山外,上万乌思藏大军云集前方。仔细说起来,这还是乌思藏人第一次见识晋北军,也算得上首次正面交锋。之前也曾在迦马丹萨城和白玉城爆发过大战,可那已经是两年前了,人类是容易忘却的,乌思藏人也早不晓得当年晋北军是如何取胜的了。 牛角声响起,乌思藏人组成了严密的阵型一点点朝着晋北军队大阵扑来。此时正午不到,日光正空,可是感受到的却是刀锋展露出的寒光。狂风吹拂着格桑山,吹过每一个人的脸颊,那些稚嫩或苍老的脸,那些恐惧或振奋的神情,这一刻,乌思藏人没了后路,他们也不想后退,谁能杀铁墨,封赏无数。 狂风起,一片枯草落入手中,铁墨淡淡的看着那些汹涌而来的乌思藏人,眉头舒展,无比自信道,“本督师要一战永绝后患,自此安多城就不要再有什么麻烦了。” 听了铁墨的话,耿仲明心头一紧,督师这是要一口吞掉这上万乌思藏大军啊。安多城附近的形势太复杂了,东面靠着达木城,再往南就是工布江达和纳雪城,如今纳雪城已经子啊晋北军掌控下,工布江达成不了威胁,就只剩下安多城和达木城了,拿下安多城,就不能再给自己留半点麻烦,否则一旦跟达木城打起来,后边再出事,那可就要遭殃了。 严格上说,晋北军可是名副其实的深入作战,容不得半点大意。 耿仲明与周定山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压力。塞勒班本就没打算给晋北军太多的应对时间,所以催促着各部将领赶紧进攻。塞勒班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速战速决,胜,则乘胜追击,败也能提早应对,尽快撤回城中。天空流云朵朵,白色的云彩,就像活跃在高原上的绵阳,而天空下,是一群挥舞着弯刀的勇士。远处山峦起伏,美丽的风景,配上的是一场杀戮。 “吼..吼....吼”乌思藏人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口中吹着尖锐的口哨,耿仲明拔出指挥刀,微微向前,大声道,“刀手蹲下,长弓手射!” 晋北军对于战阵配合早已演练的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当耿仲明的命令传达下去,一声声口令响起,前排刀手半蹲下,那些准备许久的长弓手立刻向前,一次三队,三队九排,箭雨倾泻,一刻不间断,乌思藏人什么时候见识过这般弓矢,一时间被钉死许多人。不过箭雨并不能阻挡乌思藏人向前的脚步,许多乌思藏士兵举起圆盾挡在头顶,鬼叫着继续冲。 耿仲明大皱眉头,看来督师还是挺诱人的,竟能让乌思藏人不顾伤亡往前冲,眼看着乌思藏人已经距离本阵几十丈了,耿仲明左手向后一摆,长弓手和刀手潮水般往后退去,紧接着从后边跑过来一群背着包袱的士兵,这些士兵解开包袱,将里边的物件抖搂在地上,放眼望去,顿时亮瞎人的眼。只见地上满是丝绸、首饰等物,甚至有些士兵还丢下了一些金叶子。 说起来晋北军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了,当年对阵王庆贼兵的时候,就用的这一招,当时可将段家兄弟耍的破口大骂,这次故技重施,乌思藏人会是什么反应呢?丢下那些财物后,晋北军狼狈不堪的往后逃窜,就好像被乌思藏人杀的亡魂大冒一般,可事实上双方还没有短兵交接呢,晋北军就如此灰溜溜的后撤,是不是太过分了?不管晋北军败得是不是有点过分,可那些乌思藏勇士们还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乌思藏高原上缺什么? 缺酒,缺绫罗绸缎,现在没有酒,却又绫罗绸缎,在这些乌思藏勇士们看来,绫罗绸缎可比金叶子强太多了,只要半匹绸缎,就能娶个好姑娘,哪个男人不想娶媳妇?只不过条件不达标而已,不过眼下有机会了,只要你稍微弯弯腰,就能得到娶媳妇的资本。 绫罗绸缎不算多,乌思藏勇士就得抢,当然乌思藏人抢东西不跟王庆的贼兵一样,为了点东西就自相残杀。乌思藏国内,强者为尊,军队之中也不乏一些有威望的强者,这些好东西大部分都被那些兵头子弄去了。 乌思藏勇士们停下抢东西,后边冲锋的人可停不住,再加上四千骑兵从两侧迂回,一时间整个阵型乱成了一锅粥。塞勒班坐在马背上气的脸都绿了,这帮子蠢货,明明是汉人的诡计,还上当,“快放下手里的东西,别抢了,县打败汉人....” 塞勒班扯着嗓子一阵大吼,效果却很小,因为抢东西的可不光普通士卒,不少千夫长和百夫长领着头的抢,这命令能执行下去?生怕晋北军贸然进攻,塞勒班心头一愣,抽出配刀对着部下亲兵下了死命令,砍死了几个抢东西的百夫长,场面才稍稍得到了控制。 塞勒班心急火燎的,可等到乌思藏勇士们继续进攻的时候,晋北军已经在几百丈外再次组起了一条防御带,这次冲过去,又得到了上次一样的待遇,无数箭矢飞来,还没摸到晋北军的面呢,乌思藏勇士们又倒下一大片。 如此被人戏耍,乌思藏人被激起了体内的雄性,他们往前奔着,口中嗷嗷直叫,那士气爆棚,连塞勒班也没想到轮番打击下,乌思藏勇士们会变得如此凶残。 快杀到近前了,等逮住那些汉人,非把他们剁成肉泥不可。乌思藏人士气高涨,杀意腾腾,可惜了,眼看这就要短兵相接了,晋北军又撤了,不仅撤了,还留下许多坛子香喷喷的美酒。此时战场上气氛诡异,刀光剑影,双方投入了两万多人,可响起的不是厮杀声,而是乌思藏人的赞叹声,光闻味道就是好酒。 乌思藏人和蒙古人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就拿着喝酒来说,那都是天生带着一条酒虫,这会儿就是明知道晋北军没安好心思,可乌思藏人还是停下来驻足观望一下,哪怕闻一闻也是好的。 塞勒班都快哭了,打了这么多年仗,当年向西攻打象雄国,当时穹窿银城何等坚固,还是打下来了。可是现在呢,这哪是打仗,乌思藏勇士步步紧逼,汉人步步后撤。因为有着之前的教训,这次乌思藏士兵也没有敢喝酒的,不过他们一个个停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后边的千夫长以及大将军们。这是在打仗?怎么像是在追土匪,追上了就要战利品拿。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茫然又无辜的神情,塞勒班也被逗乐了,他哭笑不得的咧开嘴朝远处看了看,满满的生出了撤兵的念头。这仗打得简直就是摸不着头脑,再下去还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呢,塞勒班想车,不过晋北军却不会让乌思藏士兵轻松撤退,鼓声响起,远去的晋北军士兵有列队踏着鼓点涌了上来。 一个个乌思藏士兵早被逗弄的心头火起,姥姥的,玩这么多阴招追不上你们,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下子好了,塞勒班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巴,一帮子百夫长领着手下士兵冲了上去。晋北军阵型严谨,也是一副要与乌思藏人决一死战的架势,眼看着就要短兵相接了,接下来的一幕差点没把一帮子乌思藏人气哭了,因为晋北军竟然转过身杀气腾腾的又往回跑了。 天神在上,你睁开眼看看吧,你的子民英勇无畏,要打仗啊,可你看看眼前的汉人,他们太无耻了。英勇善战的乌思藏人被激怒了,再加上相距也不是太远,必须追上那些无耻的汉人才行。 于是,异常别开生面的追逐战在格桑山下展开了,无数乌思藏人骑着矮小的高原马为步卒摇旗呐喊,他们倒是有心拦住那些逃跑的汉人,可是格桑山一带的地形坑坑洼洼,根本不利于骑兵冲锋,晋北军和乌思藏大军共两万余人,双方你追我赶,像两股无尽的潮水。 晋北军故意与乌思藏人保持一段相对稳定的距离,搞得那些乌思藏人心痒难耐的,想放弃又不甘心,一直追又追不上。 塞勒班脑门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就在这隆冬腊月里,能流出汗,也算是奇事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抄着马鞭不断呼喊道,“快,快停下,撤回城内....” 塞勒班的声音很粗犷豪放,但这会儿谁还能听得进去,很快形势就发生了转变,逃跑中的晋北军不跑了,他们左右一分让开分成了几列,中间让出好几条过道,就好像故意留给乌思藏人过的一般。随着一阵阵嚯嚯声,盾牌手慢慢顶到了最前边,晋北军总算恢复了往常常用的防御阵型,那些分开的过道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阳光照耀下,一辆辆造型诡异的车子被士兵们推了出来。 只见这车子前边很尖,乃是大木柱子削尖后裹上一层铁皮,这要是撞上人,还不得立马戳个大窟窿?除了这些,大木柱子两侧镶嵌着一把把银色钢刀,总体看上去,这车子就像一辆铁刀蜈蚣。 乌思藏士兵不认识这种诡异的车子,塞勒班还是识货的,看外形有点像当年西夏人赖以成名的铁滑车,可又有点不同,就是推车的把手更多了,也就代表着冲击力更强,两侧的尽数羽翼改成了一把把银色钢刀,这简直就是山地战中收割人命的利器啊。 盾牌兵左右护卫着推车的士兵,整个大军形成了一种严密的攻击阵势,晋北军居于高出,乌思藏人居于低处,铁滑车顺着缓坡冲了下去,十几丈距离,转眼就到,面对这些像蜈蚣一样的铁皮车,有些乌思藏人竟然尝试着用手里的圆盾去挡,可哪里挡得住? 咔嚓一声,圆盾被撞碎,紧接着整个人也被戳中小腹,随后种种铁滑车碾压过去,那乌思藏士兵死的透透的。铁滑车速度太快了,再加上乌思藏人挤在一起,阵型散乱,铁滑车冲进去,乌思藏大阵中想起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嚎声,许多乌思藏士兵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小腿外侧或者膝盖就被铁滑车两侧钢刀割破,虽然伤口不致命,但受伤之后还如何跟随后蜂拥而来的晋北军恶战? 第955章 拖字诀 第955章拖字诀 晋北军可不会有什么仁慈之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怎么能放过?那些受伤的乌思藏士兵反应不及,立马就被后边的晋北军士兵挥刀砍杀。百夫长们慌忙指挥着乌思藏士兵组建一条防御带。可惜那仓皇建立的盾牌阵哪里挡得住铁滑车的冲锋,一条条口子被撕开,那些赶来的骑兵也没能幸免,战马接触到铁滑车,能安好的又能有几匹? 恢恢....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整个乌思藏大军乱成了一锅烂粥。塞勒班脸色死白,几欲昏厥,知道汉人酝酿着阴谋诡计,可哪里想得到晋北军的反击会来的如此猛烈,竟让勇士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此时想要全部撤出去已经没有可能了,塞勒班也是统兵多年的将领了,此时要走,就必须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才行。 眉头一皱,他严令道,“库鲁查,带着你的人从侧面迂回,给老子把汉人牵回去。” 塞勒班也是够狠,他看得到在晋北军后方有一面大旗,那里一定是督师铁墨呆的地方了。杀铁墨,已经没有可能了,但是冲击后方,晋北军定然要回援中军,也许那样前去冲击后方的库鲁查和他的三千骑兵很可能会全军覆没,可要是能救大部分人,也是值得的。用三千骑兵换七千步卒? 值不值?如果放在平时,一定是不值的,别说七千,就是换两万也得考虑一下才行,骑兵是战略兵种,不是用来拼命的。可现在,步卒就是比骑兵重要,在接下来守卫安多城的战争中,步卒要比骑兵重要太多了,守城靠的是人数,人越多越好。 库鲁查没有多言,拔刀领着部下骑兵朝格桑山高坡冲去,虽然道路崎岖,颠簸不堪,但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必须硬着头皮往上冲。库鲁查也有点小聪明的,他看到晋北军与大军绞杀在一起,便故意避开,上了高坡就往西边跑,沿着高坡脊梁,绕过整个战场,才向着大军后方赶去。库鲁查的大批骑兵行动,周定山不可能不知道,他与耿仲明交代一番,自己分出三千兵马回援中军,不管怎样,督师都不能出事的。 两千多骑兵沿着高坡脊梁扑上来,铁墨暗自点头,塞勒班也不是泛泛之辈啊,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唯一一个扭转战局的方法,也算不容易了。敌人汹涌而来,铁墨并不害怕,他慢慢拔出那把墨色鬼头刀刀,指了指远处的骑兵,傲然道,“陈耀峰,可斩此人?” “督师放心,末将绝不辱使命!”陈耀峰年纪轻轻,可俨然成了晋北军中举足轻重的猛将,他张弓搭箭,狼烟见如流星飞过,直朝着库鲁查额头钉去,狼烟四起的战场是,杀声震天的环境里,库鲁查能捕捉到这一箭,绝对算是一员猛人了。他往后一样,左手一探,竟硬生生将那支狼牙箭我在了手心,这一下,可真是技惊四座。 陈耀峰的箭术那可是仅次于史森明的猛人,臂力更是无人能挡,可这一箭警备库鲁查硬生生接住了。不过库鲁查并不好受,如果能有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握住箭矢了,这一箭又快又狠,力道惊人,手心火辣辣的,虎口发麻。 陈耀峰冷哼一声,当即收起长弓,领着千余名锐锋营士兵迎了上去,一照面,陈耀峰就盯上了库鲁查,刚刚着实栽了面子,必须找回来才行。银枪飞舞,将库鲁查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库鲁查并不弱,可刚刚接那一箭吃了个暗亏,到现在手心还火辣辣的疼呢。 交锋没有一刻钟,周定山的援兵就堵住了后方,这下子库鲁查就慌了,心思一乱被陈耀峰逮住机会,一枪刺死在马背上。锐锋营和周定山带回来的援兵将两千多乌思藏起兵堵起来打,这地方本身就不利于骑兵冲锋,以至于有些乌思藏士兵甚至主动跳下马背当了步卒。不过即使这样,也避免不了被晋北军围剿的命运,这地方是逃也逃不了。 虽然剿灭了库鲁查所部骑兵,但少了周定山的几千兵马,耿仲明那边终究是有点捉襟见肘的,一个不查,就被乌思藏人冲出一条路。逃命中的乌思藏人发挥出了高原子弟特有的优势,那就是耐力足。晋北军虽然经常性的越野跑,可那不是在高原气候下,这种高原气候,哪是短时间能适应的?乌思藏勇士们还有点恍若梦中的感觉呢,之前还嫌汉人跑的跟兔子样,可这才过了多久,逃跑的人换成了自己,而且这逃跑的速度比兔子还兔子。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塞勒班逃的好好地,结果马蹄子才在小石头上,马腿一下子折断,好在塞勒班本事大,否则非被摔成残废不可。没了战马,又不好意思抢士兵的马,硬着头皮跑吧。眼看着就要回到安多城了,却又异变突起,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西边传来,没多久,一队银甲骑兵在阳光下驰骋而来。看到这股骑兵,塞勒班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次他连逃跑的心思都没了,面对这股骑兵,疲惫不堪的勇士们怎么逃,越是逃越是被人轻松砍杀。什么情况是骑兵最喜欢的?就是你用两个大脚板在前边跑,我骑着马在后边追。安多城附近多山,偏偏附**坦得很,十几里草原,足够骑兵砍杀一路了。 苍天,汉人的骑兵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安多城西北,晋北军会飞,那战马还会飞不成?塞勒班哭丧着脸望着安多城方向,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安多城内的人能反应及时一点,尽快出兵救援,否则真的要葬送在此地了。塞勒班注定是多想了,此时的安多城早已不是乌思藏人的天下了,就在塞勒班领着大军出征后不久,阿杜玛就暗中让人放开了安多城南门。 自己的亲信几千人也悄悄地从南门撤离,就在阿杜玛离开后不久,一支汉人大军突然出现在安多城南部,这支大军由一员上将统领,此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杆方天画戟,一番砍杀下,有入无人之境,直杀的安多城守兵哭爹喊娘。塞勒班那边还没败,安多城内的守军就先败了,有些人还想逃出安多城给塞勒班报信,提示他往东边逃,最好逃到达木城去。可这些传信的人一出城就被耿仲明所统领的骑兵截杀个一干二净,所以到现在塞勒班还不知道安多城已经易主了呢。 晋北军中,要论骑兵运用,当属耿仲明,至少现在还无人能出其右,就是近两年对骑兵运用突飞猛进的周定山也多有不如。看着塞勒班的疲兵,他嘴角翘起,满是傲然之色。其实早就可以对塞勒班发起攻击的,但耿仲明一直在等,直到乌思藏人希望就在眼前时才杀出来。 人,一旦满怀希望的时候,又彻底绝望,会是什么反应呢,大多数人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现在的乌思藏人就是如此,他们太累了,连唯一一点希望都破灭了,还怎么打,现在最好就是祈求能够死的痛快一点吧? 这一场杀戮一点都不惨烈,古镇骑兵驰骋而过,无数乌思藏士兵像稻草一样倒下去,就连城主塞勒班也没能幸免,当安多城北部没了活着的乌思藏兵,这一场格桑山恩恩怨怨总算结束了。 耿仲明吩咐士兵们打扫着战场,对耿仲明来说,安多城一战只是他此生微不足道的一战,当年武州城大战,远比这激烈多了。可是对于那些乌思藏人来说,安多城一战,无异于是转折之战,这一战,北部屏障彻底被击垮,接下来,逻些城和匹播城就裸露在晋北军眼前了。 崇祯十一年腊月初六,晋北军再下安多城,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再下安多城,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当年阿月城头,岁岁平安,古老的乌思藏王朝,还能走多远?当安多城陨落,也预示着整个乌思藏王朝将面临一场灾难,那就是能不能继续存活下去,晋北军来势汹汹,绝不会打到安多城就停住脚步的。腊月的乌思藏高原下起了雪,虽然不大,却伴着狂烈的寒风。也是这场大风雪,让乌思藏人赢得了一点喘息之机。晋北军拿下安多城,惊恐不安的并非卓玛一赞一人,说起来,全宁城里的多尔衮可比卓玛一赞惊恐多了。 乌思藏的急报就放在案头上,多尔衮不断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轻松一点,可实际上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哎,本以为乌思藏人能拖住晋北军两三个月的,谁曾想这么快就让晋北军突破了唐古拉山防线,更可笑的是连七天时间都没有,就让人家占了安多城。 多尔衮从来没去过乌思藏,更不知道安多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是他听长辈们说过,安多城可是逻些城北部最后一道屏障,现在唐古拉天险已经失去,又丢了安多城,以铁墨的性子,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么?多尔衮觉得自己很了解铁墨的,这家伙拿下了安多城,要是不一口气把乌思藏吞了,那绝对不会罢手的。 铁某人能跑到遥远的西伯利亚建一座城堡,更能在乌思藏境内修筑城池,要是这姓铁的把安多城和迦马丹萨城重新修葺一下,再讲纳木错关隘加固弄成函谷关那样的雄关,嘿嘿,那乌思藏人以后可就只能窝在乌思藏高原上了,当然也可以向南跟那些天竺人闹腾下,至少是无法再染指中原的花花江山了。 无能的乌思藏人,无能的卓玛一赞,当真是让人失望。接下来铁某人就该攻打逻些城或者达木城了吧,他多尔衮也要打达鲁城,还必须赶在铁某人打下逻些城之前夺取达鲁城才行。南下中原的计划早就有了,不过也没想到达鲁城里的明军竟然如此抗打,城中粮草齐备,城墙坚固,明军守着城不出来,硬攻伤亡实在太大了。当然,造成现在的困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小瞧了那些大明将领。 之前攻打达鲁城暗中留了些暗道,就是为了日后攻城更方便,这些密道大都是在城墙下挖的,距离很短,当时自以为妙计,六个后门给自己,可谁也没想到那大太监杨嗣昌领兵还真有一套,一听说大清国要打达鲁,吩咐一些人沿着城墙搜寻,一找到不妥之处,立马进行加固补救。 说起来杨嗣昌用的法子也挺缺德的,就明目张胆的雇了一群三教九流的闲人,跟他们做了保证,找到一个不妥之处,赏钱一两。这下子可把一帮子闲人兴奋坏了,这些三教九流的闲汉们平时没事就对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感兴趣,你要是让他们扛着锄头上城墙御敌,那绝对一个比一个坑人,可要是让他们去找密道或者打听下谁家寡妇偷汉子,那绝对厉害得很。 就这样,杨嗣昌利用城内的闲汉,顺利找出了多尔衮之前留下的密道,顺便还多填了几口水井。多尔衮对自己的计策有信心的很,咋想也想不到自己会败在一帮子闲汉身上。现在投机取巧入城是没戏了,可硬攻达鲁城,那损失又不失自己能接受的。 相比较多尔衮,杨嗣昌可就舒心多了,只要自己死守达鲁城,誓死不出门,什么都不用怕。不就是缩头乌龟么,当了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杜棱洪这个人唯一的贡献,就是将达鲁城修建的跟铜墙铁壁一般,有这一座坚城,女真人来多少打下去多少。 要是春夏之际还要担心下别的,可现在隆冬时分,河里早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就是想放水淹城也没机会了。所以啊,杨嗣昌一点都不担心,只要这么耗着,谁怕谁?你多尔衮有本事对峙个一年半载的?杨嗣昌太了解大清国的情况了,这两年干旱严重,年底又闹雪灾,女真人缺粮缺的都快跪地上哭姥姥了,就那么点家当能长期对峙下去?在杨嗣昌想来,多尔衮早晚得退! 第956章 妙招 第956章妙招 全宁城里,多尔衮得有多愁,看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就知道了,女真人都不太种种外表,但多尔衮算是个例外,他是很注重仪表的,像这样好几天不打扮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的,阿济格都快被这个侄子晃晕了。 多尔衮不想等太久,等到铁某人解决了乌思藏人,挥兵东进,跟大清国抢买卖么?倒是不担心姓铁的阻止大清国南下,怕就怕这家伙跑来捞好处,大清国得来的好处,凭什么要分给铁墨? 阿济格也是凝眉苦思,大清国现在面临的困境他能不晓得?如今多尔衮刚刚继承了林丹汗的地盘,虽然那些部落表面上顺服,可到底是不是真的信服,就不好说了,再加上大清国缺粮。所以不管是提振威望,还是让大清国安全渡过这个冬天,都得发起一场战争才行,这场战争只能赢不能输。莫名的,阿济格想到了什么,他来到案前摊开地图看了看,随后一拍脑门哈哈大笑道,“有了,有了!” 阿济格一声大笑,可把多尔衮吓得够呛,舒口气,赶紧问道,“大哥,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十三弟,我们都有点死脑筋了,为什么要拼死攻达鲁城呢?咱们不打达鲁了,将大部分兵马放到南边,猛攻大沙窝,随后攻入永平境内,哼哼,倒要看看汉人还能不能坐得住?” 阿济格说完,多尔衮大吃一惊,他摇摇头,又有点不敢置信道,“大哥,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南人集中山东河北各路兵马堵住永平,杨嗣昌又派大军占据大沙窝大宁,隔断咱们后路,那我女真勇士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其实阿济格所说,确实是有孤军深入的意思在,也怪不得多尔衮惊讶。阿济格也不急,他坐在椅子里,喝了口茶,“老十三,你之前做事可没有这般死板的。绕过达鲁,打下大沙窝,直接进入永平,确实有很大的风险,可是你觉得现在的大明那群官员有那种魄力再征调南边的大军北上么?恐怕,他更多的是责怪杨嗣昌为什么放任我大军进永平吧,接下来,八成会下圣旨逼着杨嗣昌出城与我军决战,你不就是一直盼着汉人离开达鲁么?” 嗯?多尔衮彻底明白了了阿济格的意图,看来自己这位看似莽撞的大哥也不是一无是处啊,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朱由检不是铁墨,谨小慎微,却又好大喜功,爱好脸面,如果大清国勇士破了大沙窝,逼近永平,一定会给大明朝廷造成一场慌乱的,大明皇帝的脸上也定然是无光。朱由检到底会如何选择呢? 嘿嘿,他要是知道增兵,也就不会被铁墨压制的抬不起头来了。朱由检这人,永远都分不清主次,面子受损,又没魄力江南边的兵马调过来,那定然是要杨嗣昌想办法的,甚至逼着杨嗣昌出城决战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想到就去做,多尔衮觉得阿济格说的很对,自从继承了林丹汗的地盘之后,心思比以前少了许多冲劲儿,太过小心了。反观那铁某人,总是奇谋频出,虽然冒险,效果却非常不错,要不是周定山兵出桑丹康桑雪山,能那么快拿下纳木错?自己要拿下达鲁城,也得冒点风险了。 找来亲兵,多尔衮去除一枚令箭,神情严肃道,“立刻快马赶往达鲁城北,告诉多铎贝勒,即日起从顺州东进,到达三剌河,绕过达鲁,务必在两日内给本汗打下大沙窝城。” “得令”亲兵接过令箭,快马加鞭的去了达鲁北边的顺州城,傍晚时分,多铎就得到了大宁方面的命令,对多尔衮的军令,他是抱着点疑惑的,不过他还不敢质疑军令。不过多铎知道多尔衮的性子,所以多铎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什么大错。不过多铎到底是女真为数不多的兵法名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当日驻守顺州城的两万多女真兵马,突然分出一万多人离开城池,向东而去,当日夜间,就与赶来的阿济格大军聚集在三剌河城下。三剌河是座小城,因为地理位置并不重要,所以杨嗣昌并没有派多少人驻守,只留了一千兵马象征性的驻防下。差不多三万金国士兵突然夜里杀到,紧靠着千名士卒如何守得住? 也就眨眼的工夫,宋军就撤出了城池,让出了三剌河。当三剌河失陷,杨嗣昌都没搞明白女真人到底要干嘛。傍晚时分多铎领兵出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达鲁城里,当时杨嗣昌就纳闷了,好好地多铎往东边跑个什么劲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杨嗣昌摸不着头脑了,三万多大军围攻三剌河,见鬼了,女真人打下三剌河要干嘛,难道三剌河城下埋着粮食和宝藏? 如果这个时候杨嗣昌只是疑惑的话,那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就是震惊了,女真人打下三剌河后也不留守,紧接着就南下猛攻大沙窝城,面对女真人万余兵马的猛攻,大沙窝城只是坚持了两个时辰就宣告陷落。直到此时,杨嗣昌才有点明白女真人要干嘛,这是要南下永平呢。 明白了女真人的意图,达鲁城内的许多将领都是开怀大笑,有的人还骂多尔衮脑袋被驴踢了,如此去永平,不是主动往口袋里钻么?到时候达鲁大军出城占据大沙窝,堵住后路,朝廷再派大军驻守白沟河,那时不用攻,光困就能把这三万多女真蛮子饿死在白沟河北岸。孤军深入,辎重不足,粮道不保,怎么多尔衮就烦了这么大错呢? 和那些军中将领不同,杨嗣昌那张脸黑如锅底,眉头纠结,手不断揪着那几根珍贵的黄胡子。杨嗣昌身为陛下御前宠臣,那对陛下的心思太清楚了,陛下不会派援兵的,在陛下想来由达鲁城的十余万大军就够了。十万大军还挡不住女真人,那就是无能透顶。陛下不知道河北的情况,更不懂什么是打仗,他这辈子就没来过北边,如何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十万大军守住达鲁不是难事,可问题是河北这么大,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驻守的固若金汤的。 人家女真人不跟你打,绕远路,甚至连断后路都不怕,就是要绕过去打别的地方,你有什么办法?别说十万人,就是二十万人,人家不跟你打,你也是空摆设。哎,如此浅显的道理,陛下不知道啊,以他可怜的军事才华,一定觉得十万大军就一定能打得女真人落花流水的。 杨嗣昌知道自己面临的困境有多难,女真人此举无异于逼迫达鲁附近的朝廷大军出城决战,但真的摆开阵势决战,又有多少把握?女真人的骑兵连蒙古人见了都发抖,凭着手底下几万步卒如何抗衡?思来想去的,最后杨嗣昌还是下定决心给京师方面去了一封信。不管管不管用,总要说说眼下的情况吧,至于陛下听不听,那就得看天意了。 杨嗣昌的信跟河北方面的信前后抵达京师,正午时分,朱由检正陪太子湾呢。看完信之后,朱由检生气了,不过他气得不是多尔衮,而是杨嗣昌,“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杨嗣昌是怎么搞的?朕给他十多万大军,竟然还能让女真人攻下大沙窝,朕要他何用?” 朱由检拍着桌子,暴跳如雷,将杨嗣昌的信往桌子上一拍,几乎跳着脚怒骂道,“援兵援兵,还哪来的援兵,十几万大军还不够么?王伴伴,立刻拟旨,着令达鲁方面必须尽快收复大沙窝,避免造成更大的恐慌。” “是是是,陛下息怒,小的这就派人传旨去”一离开御书房,王承恩心中有些话却没敢说,连他这个不通军务的都觉得杨嗣昌说的有道理,偏偏陛下听不进去。 人多就厉害么?要是比人多,大明朝早该把北边的蛮子灭了,。女真人可是比蒙古人还强横呢,怎么陛下就认识不到这一点呢,还老指望着杨嗣昌主动出击,将女真蛮子打回去。 达鲁城内各部将领求战心切,杨嗣昌不得不想办法压着这些亢奋求战的将领们,两天后京师方面的圣谕就到了,杨嗣昌看到预料中的圣旨后,只能心下苦笑了。出城打?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呢,可以确定,只要大军出城,等在大宁城的多尔衮定然会调附近余下兵马全部投入到达鲁附近,到时候多尔衮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七八万人,看上去还是大明朝占了人数优势,可论战斗力呢,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得到圣旨后,杨嗣昌表面上答应下来,却又是以各种理由不出战,要么说士兵困乏需要休养,要么说需要准备粮草,总之,杨嗣昌就秉承一个拖字诀,有本事你女真蛮子就一路朝南打,最好是越过永平,直接进入大名府地界。只要离着达鲁远了,就直接调大军进攻大宁,围困多尔衮。杨嗣昌的拖字诀不可谓不妙,开始也着实让多尔衮头疼得很,不过这拖字诀又能玩多久? 达鲁的情况撇过不提,说一说安多城的情况,如今已是腊月初十,铁督师裹着披风坐在屋里烤火,乌思藏高原的风雪天气真不是平常人能熬得住的,到现在别说诗人了,就连战马都开始出现问题了,为了避免出现更大问题,骑兵已经退回到纳木错,仅留几百人做斥候用。拿下安多城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是逻些城,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解决达木城才行,只要达木城拿下来,就可以将安多城、达木城、纳雪城和迦马丹萨城连城一线,再也不怕后方不稳了。 达木城,是个很奇妙的地方,乌思藏高原上少平原,而达木城附近却是百里平坦的沃土,百里平原,同样也是骑兵驰骋的天地,而达木城之中就活跃着乌思藏国内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万叶茹卫铁骑。达木,源于古老的苏美尔文明,是神话中主管着植物和转世的神灵,是苏美尔神话中独一无二的健康之神。达木城取名如此,就是要达木城永远平平安安,不受灾难侵扰。几百年来,达木城也着实没出过事情,可现在,必须给这座古老的文明城市留下一笔黑色痕迹了。 要打达木城,首先要想想怎么搞定叶茹卫铁骑,上万骑兵,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下人类的劣根性,不敢什么民族,总是充满了勾心斗角,大明朝争名夺利,乌思藏人也是如此,要不是达木城城主乌尔图与塞勒班有过节,说不定要拿下安多城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呢。至于塞勒班和乌尔图有什么过节,就更有趣了,听说当年塞勒班仗着长得不错,抢了乌尔图喜欢的女人。 “夫君,日前达鲁方面送来了消息,最近多尔衮动作越来越快,咱们也得抓紧时间才行,这达木城到底如何打,你得尽快做出决断才行!” “阿琪格,我的大公主,你真把本督师当成万能神了?说有办法就能有办法的?”铁墨挑着火炭,嘴上老大不乐,不过说完话,就愣住了,他瞅瞅阿琪格,接着丢了挑火盆的铁棍,拍拍手笑道,“真有个办法了,乌思藏人不是敬畏神明吗,这次就给他玩一出跳大神!” 说完话,铁墨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伟大的苏美尔神明们,这次能不能拿下达木城,就靠你们了。 在苏美尔神话里,天安神是美索不达米亚崇拜中的至高无上的神明,其人统摄天地,护佑众神,主持正义。而乌思藏神话,也有着许多共通之处,不过流传最盛的当是魔女图的传说了,传说中魔女肆虐,冰雪不断,造成牛羊死亡无数。是后来佛祖出世,用佛光融化了魔女,溶化后的魔女被镇压在大昭寺佛塔之下,而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更被美化成了佛祖使者。 当然这个神话大都是松赞干布为了巩固统治权编造出来的,可乌思藏人迷信,对魔女和佛祖的传说深信不疑,铁督师要做的,就是借神明之手,再次愚弄乌思藏人一把而已。 第957章 神相 第957章神相 安多城城主府内,郑则仕穿着一件宽大的袈裟,头发也被弄成了干干净净,这隆冬腊月里,弄个大光头,可真是充分感受高原风寒了。如今郑则仕的表情要多郁闷有多郁闷,铁督师不时地吩咐几句,郑则仕做着些架势,不过多数时候都是惹得铁督师大为不满,“哎,大郑子,不是本督师说你,你老人家连和尚坐禅都不懂么?你难道就没去会昌寺看过高僧做法.....你....你这手怎么回事,赶紧收起来,捏好诀,脸抬高点,装的圣洁点,高僧,高僧哎,本督师让你扮佛祖的,不是让你扮黑山老怪的。” 被铁督师指指点点的,郑则仕张着嘴巴,左手微抬,右臂下垂,整个人都快哭了,“督师,你就别折腾属下了,这活真干不了啊,还是找周将军吧,周将军一表人才,为人机灵,更具大智慧,还是绍烈来得好,属下在山上呆惯了,就能扮个黑山老怪了。” 郑则仕打蛇随棍上,不就是黑山老怪么,认了,这他娘的扮佛祖,简直比打场恶仗还让人难受。周定山就在旁边站着看热闹呢,一听郑则仕这话,差点吓得夺路而逃,“大郑子,这可是你自己争来的,没人逼你吧,你可别有什么事就往周某人头上扣。” 被周定山一阵奚落,郑则仕也不吵也不闹了,说起来也怪他太莽撞。当时督师说有个大大的功劳要教给大家,一伙子人都稳坐如钟,就他郑则仕急吼吼的自告奋勇,结果呢,捞到事情后才知道要干啥。 要知道扮什么佛祖玩把戏,他才不争呢。哎,真的怪自己,以后再也不这般莽撞了,就算抢功,也得等督师把话说完嘛,现在好了,头发被刮了,还得按照要求做这做那的。 郑则仕打退堂鼓,铁督师哪里允许,拍着郑则仕的肩膀不断安慰道,“大郑子,别这样,要知道你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可关系到能不能打下达木城呢。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事,等破了达木城,本督师给你记首功,可要是没能破了达木城,你小子就给本督师去找老苍头喂马吧!” 喂马?郑则仕差点没坐地上,老苍头可是晋北军里边有了名的马夫,这辈子都没指望过走出马棚,找老苍头混,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与打仗无缘了?在铁督师胡萝卜加大棒的整治下,郑则仕总算服服帖帖了。开什么玩笑,不听话就要被丢进马棚里去,别说真当马夫了,光那个脸就丢不起。 达木城里,乌尔图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看着安多城陷落,只是想存心看塞勒班笑话而已,最好塞勒班这混蛋能主动来求,这样也能解下心头之恨吗。可谁能想到塞勒班败得这么干脆,一战就把安多城丢了,连自己的老命也丢在了安多城外。 如果知道汉人如此果断凶狠,那绝对不会和塞勒班置气的。达木城和安多城可以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二者相互支援,所以才能固若金汤,失其一,必然风险极大。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不管怎样,塞勒班是活不过来了,至于发兵夺回安多城,想也不敢想的,恐怕汉人正盼着达木城的勇士出城决战呢。乌尔图耐心等着逻些城的消息,现在能拿主意的,也只能是赞普大人了。 逻些城内,卓玛一赞看上去颓丧的很,以前卓玛一赞英气勃发的,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可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不是错的了。汉人应该不成气候的,如果汉人能耐惊人,就不会被契丹人压制百年,现在也不会被女真人压着了,正因为瞧不起汉人,所以才定了东进北出的计划,想着向东夺回白玉城,掌控金沙江,向北面冲出唐古拉山,夺取河套走廊,虽然晋北军这些年名气很大,但能跟以前的宋军又多大差别? 自以为晋北军不怎么样,可几场仗打下来,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纳木错关隘陷落,接下来不到五天时间安多城也被攻破,这晋北军的进军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按照这种速度,也许明天汉人就能打进逻些城,占据布达拉宫了。 安多城是如何丢的,卓玛一赞也能猜到一些,怕是阿杜玛出了问题吧,可知道归知道,却不能拿阿杜玛怎么样,只要还想当这个赞普,就必须忍受一下宗赞。当初真该一刀宰了宗赞的,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困局了。 琼苏赞也一直在思考着眼前的局面,总的来说,眼下的局势对乌思藏颇为不利,北边汉人占了安多城和纳木错,东边的汉人逼近匹播城。简单点说,现在赞普卓玛一赞乃至所有乌思藏贵族都面临着一道选择题,就是保匹播城,还是保达木城,以乌思藏的兵力,全力保两个地方是不可能的,唯有集中兵力保一个地方才行。 以前往匹播城增兵,那是因为北边有安多城和达木城为屏障,现在屏障已经失去,北边是不增兵也不行了。这着实是一道难题,就连卓玛一赞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匹播城可是原来的乌思藏旧都,精神信仰一点不比逻些城差,可北边安多城和达木城又是逻些城的屏障,简直就是哪方也割舍不得。 割舍不得,也得割舍。琼苏赞有些沉重的抿了抿嘴,良久后,才沉声道,“大赞普,此时不能再犹豫了,调驰援匹播城的三万大军回援达木城吧。” “这....大相,这样匹播城八成就没了”卓玛一赞面无表情,如同死了亲爹一般。琼苏赞知道这对卓玛一赞有多难,于是摇摇头,低声道,“大赞普,丢了匹播城,我们还有逻些城,还有西边穹窿银城以及广阔的象雄高原,可要是丢了达木城,逻些城不保,最后穹窿银城和匹播城也迟早得陷落。弃匹播城保逻些城和象雄,还是三处都不要?大赞普,不要犹豫,还请早做决断,怕等的久了,那汉人又要冒出什么阴谋诡计啊,一旦达木城丢了,后悔也晚了。” 琼苏赞所言不能说有错,卓玛一赞也知道这话有道理,可哪是那么容易做决断的? 琼苏赞在屋中静静地站着,卓玛一赞一刻不停的走动着,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认可了琼苏赞的话,“大相,下令把,让所有人撤出匹播城,向北驰援达木城,不管怎样一定要保住达木城,阻断汉人南下的道路,另外原匹播城大军后撤驻防桑野城。” 卓玛一赞也不愧是乌思藏高原百年难出的枭雄人物了,既然决定放弃匹播城,那就干脆一些,不仅援兵撤回调到北边达木城,就连原匹播城的两万大军也收缩到逻些城东边的桑野城。以前还想过主动出击,现在就想着怎么守了。在乌思藏高原上,让不占据人数优势的汉人摁着揍,真的很丢人,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忍过去,早晚有一天能把这笔账讨回来。 次日,达木城里的乌尔图就接到援兵即将到来的消息,这可让他高兴的不得了,看来大赞普还是明事理的,如果不派援兵的话,他乌尔图就得琢磨下如何保命了,紧靠着达木城里的兵马,是绝对守不住北部防线的。卓玛一赞决定发兵驰援达木城的消息不胫而走,知道这个消息后,最生气的竟然不是安多城的铁墨,而是躲在穹窿银城玩女人的宗赞小王子。 当初卓玛一赞想暗地里做掉宗赞的,但考虑到乌思藏贵族的反应以及宗赞的身份,就不得不谨慎一点了,不仅没杀宗赞,还很虚伪的对宗赞委以重任,让他去驻守穹窿银城。之所以如此,那也是因为觉得宗赞此人傻乎乎的,成不了气候,可谁能想到傻人有傻福,碰上晋北军攻打乌思藏高原,到让这傻乎乎的宗赞讨了个了不得的盟友。 宗赞小王子可一直盯着大赞普的位子呢,而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晋北军了,可那卓玛一赞要往达木城派援兵,着实可气的很。 安多城里,铁墨对乌思藏人增兵达木城的事情反应并不激烈,就好像早就知道乌思藏人会增兵一般。哼哼,乌思藏人能增兵,晋北军就不能增兵了么?达木城的兵马越多越好,这样也方便毕其功于一役了,直接在达木城附近和乌思藏大部分兵马展开决战,也免得后边麻烦。乌尔图可一直盼着晋北军攻打达木城呢,现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还怕别人攻城么?可惜,晋北军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满足于占据安多城一般。 这一日,大雪停了,许多乌思藏士兵窝在城头上晒着太阳,一个个乌思藏人懒洋洋的,汉人不攻城,有闲着没事,那就看看雪后的风景吧,虽然看得多了,可此时除了雪后风景,还有什么可看的?巳时刚过,太阳已经老高了,这就是乌思藏高原的特色,太阳永远比别的地方升的早,升的高。阳光成束,像一条条光带洒在雪地上,远处山峦起伏,白色银装,风景秀丽。 安静的暖阳雪景,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一个乌思藏士兵啊的叫了一声,随后呆呆的站在城垛后,只见他张着嘴巴,俩眼瞪的溜圆,左手向后,右手抬起,手臂平伸,那右手还不断打着哆嗦,“活了....活了....是活佛,是活佛,你们快看,活佛显灵了!” 一声惊叫,许多人都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眨眼间,城头上一片惊呼声,紧接着听到许多人都在倒抽凉气,有的人甚至手扶胸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之间城墙以东几十丈的地方,一个身披袈裟的高僧坐在雪地中,那高僧一动不动,双手合十,双目微闭,高僧的年纪看不出来,只看得见那两条白眉垂到了脖子间。 突然间一股狂风吹来,这股狂风很奇怪,只围着那高僧大赚,城头上却感受不到一点肆虐之意。一股黑烟慢慢缠绕在高僧四周,犹如妖气缠身。渐渐地,一个由黑色烟雾形成影子出现来,那黑烟看上去像是一名女子,可那女子又没有腿脚,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是雪地魔女,绝对是雪地魔女,乌思藏人从小到大众口相传的便是雪地魔女的传说了,有时不听话的时候,老辈人都会拿雪地魔女来吓人。传说雪地魔女没有面貌,只有黑乎乎的形状,她似人形,却长着一条尾巴,她看似善良,却吞噬一切生灵。黑色身影越来越大,随后膨胀开来,朝着地上的高僧扑去。 嘶,城头上的乌思藏士兵紧张坏了,高僧会不会被魔女吞了?显然担心的有点多余了,就在黑影将要接触身子的时候,只听一声“呔”,高僧身子四周突然迸出万丈金光,那光芒夺目耀眼,有一些金光甚至射到了城头上,映着乌思藏士兵震惊无比的面孔。高僧手里多了一件物什,看山去像一座佛塔。这不是用来镇压魔女的大昭寺佛塔么? 大昭寺佛塔,并不是大昭寺建立后修筑的,而是一件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早在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修建大昭寺之前,早已经流传千年。相传佛塔出,可镇世间万千邪魔,谁能拥有佛塔,谁就是乌思藏国至高无上的神,任何人都要臣服于他。在汉人有传国玉玺和氏璧,在乌思藏有神灵圣王佛塔。多少年了,为了寻找佛塔,不知出动了多少人,可今日出现在了达木城外。 佛塔出,黑影渐渐消失,可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当黑影雪地魔女被收走后,那席地而坐的高僧也不见了踪影,这下许多乌思藏士兵都大叫起来,有的人已经跪在地上哭诉起来,“活佛,你不能走,点化你的子民吧!” 乌思藏人真的很迷信,迷信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乌尔图正陪着几个将领聊着,突然亲兵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乌尔图大人,活佛显灵了....场外活佛显灵了,刚刚活佛用佛塔收走了雪地魔女,是佛塔....乌尔图大人,真的是佛塔啊。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当时城头上的人都看到了。” 第958章 朝圣之路 第958章朝圣之路 亲兵太激动了,几句话都说不利索,但大体意思还是听得明白的。佛塔?活佛?雪地魔女?搞什么鬼,乌尔图和那些将军们自然是不信的,活佛显灵,开什么玩笑,多少年了,还从没听说过那个地方有活佛显灵呢。不过乌尔图感兴趣的是佛塔,如果真的是佛塔,那取之交给卓玛一赞,岂不是好事一件?大赞普现在就怕别人说名不正言不顺呢,但只要有了佛塔,谁还会质疑他呢? 乌尔图匆匆来到城墙上,听城头士兵一个个说的信誓旦旦的,他也就信了一半,不过心中多少有点疑惑的,怎么佛塔出现在的这么蹊跷?该不会是汉人的阴谋诡计吧?就在乌尔图犹豫不定时,城头上又有人惊叫了起来,这次不用别人说,乌尔图自己就能看,只是朝东边看了两眼,立马就呆住了。 就在达木城东边两三里的桑日坡上突然射出万丈金光,这真的是佛塔?金光四射,意味着佛塔在用佛光普照世人。 晋北军的诡计?不太可能吧,如此金光摆明了就是神迹,汉人再有能耐,能创造这万丈金光?没有犹豫,乌尔图喊来几个亲兵,让他们出城去桑日坡打探一下。亲兵们走后,从乌尔图到普通乌思藏士兵都在焦急的等着,大约一刻钟后,几个亲兵骑着马回来了,“乌尔图大人,金光确实是从桑日坡发出,至于圣物,我等未能仔细搜寻,因为...因为阿杜玛大人也领着人朝桑日坡来了,我等怕出事,才赶紧回来。” 阿杜玛也来了?乌尔图不由得吃了一惊,如果让阿杜玛将圣物抢去,再先给小王子宗赞,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乌思藏子民可以不认大赞普,却不会不认圣物佛塔,必须想个办法将圣物抢到手才行,乌尔图还有点犹豫不决的,因为他实在担心会不会是汉人的诡计,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乌尔图犹豫不决,可其他人不会,几个将领自告奋勇道,“乌尔图大人,快快下令吧,圣物佛塔决不能落入阿杜玛之手,否则大赞普怪罪下来,我等谁都担待不起啊。” 被一帮子人聒噪一番,乌尔图也有点加不住了,当即点了一名将领带着几千人出了达木城,在桑日坡上,乌尔图的兵马和阿杜玛的人撞到了一起。双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不管阿杜玛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的,从乌尔图下到普通士卒,都把阿杜玛当成了前来抢夺圣物的不速之客。 阿杜玛冤枉得很,稀里糊涂的跟乌尔图的兵马打了起来,桑日坡是个小地方,根本就施展不开,双方打了好半会儿,才想起佛塔还没收呢。阿杜玛也不是傻子,虽然他起初只是按照宗赞王子的命令领兵出来兜圈子,但是既然知道了圣物的存在,那就必须抢一抢了。 乌思藏人都是一群虔诚的信徒,为了圣物,他们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桑日坡杀声四起,可当一场恶战结束,金光消失了,佛塔自然也找不到的。乌尔图的兵马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达木城中,阿杜玛也领着人灰头土脸的跑了。乌尔图有着自己的疑惑,就是为什么阿杜玛会出现在桑日坡,这混蛋不是该滚回桑野城或者逻些城么? 圣物没有找到,对于城内的乌思藏人来说是非常郁闷的事情,许多人唉声叹气的,唯有十几个士兵凑在一个火堆旁,嘀嘀咕咕的唠叨着些什么。 腊月十四,又是一个晴日,这一天依旧是像往常一样守城,不过所有人都忘不记昨天发生的事情,往日传说就在眼前一点点发生,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不到五十,城头再次躁动起来,在那不远处的雪地上活佛再次出现了,他就那么凭空出现的,坐在雪地上,活佛的身子慢慢腾空而起,那姿态空灵而优雅,同时四周还想起了袅袅梵音。 不知是谁,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更是高声喊道,“活佛显灵,活佛显灵!” 更不知道是谁放开了城门,许多乌思藏士兵一窝蜂的冲了出去,他们每走一步,匍匐在地叩拜一下,这就是最虔诚的信徒,他们走着自己的朝圣之路。当乌尔图知道城外的情况后,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许多百夫长和千夫长也加入到了朝圣行列。 乌尔图几欲吐血,这帮子蠢货,他们就不怕这个时候汉人打过来么?到时候朝圣之路,就要变成殒命之路了。 朝圣,有着严格的仪式,身子要匍匐在地,方能表达对神灵的尊敬。莫说现在,哪怕是后世,藏民祭拜大昭寺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风貌,他们虔诚叩拜,每一步每一次触地,都饱含了深深地憧憬。每个人都有信仰,没有人会那神圣的活佛开玩笑,不过偏偏碰上了最罔顾神灵的铁墨。 郑则仕端庄无比的望着那些匍匐而来的乌思藏子弟,心中却是震惊得很,督师的法子真的管用了? 当然,这么多乌思藏人出城叩拜,也少不了那些无间道份子的功劳,要不是他么领着头叫嚷着出城,乌思藏人也不会轻易放开城门。乌尔图有心阻止那些朝拜的子弟兵,可有个声音一直再告诉他,决不能硬来,必须想办法才行,硬来很容易引起士兵们反感的。 乌尔图在苦思冥想,而城外的朝拜的乌思藏人却越来越多,更为诡异的是,明明看着活佛就在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那个,可不断朝拜,活佛还是离着那么远。 临近午时,场面终于发生了变化,在达木城西边,一支兵马缓缓走来,这支大军身着银甲,屏气凝声,气势威压。就在这个时候,活佛的手里多了一把嘛呢轮,梵音响起,佛号在旷野之中显得沙哑和庄重,右手握着嘛呢轮,遥遥指着达木城西方,“恶魔来临,勇士当奋勇杀敌,天地方可清明!” 梵音之后,活佛消失了,只看到眼前金光一闪,一团火焰在活佛身前燃烧起来,火焰消失,活佛也没了。活佛不见了,那些朝拜的乌思藏兵立马乱了,他们寻找着活佛,最好看到了西边天际顶着暖日本来的银色洪流。 是汉人,汉人攻打过来了,几个乌思藏人高声呐喊了起来,“活佛说了,汉人都是恶魔,我们必须杀了恶魔,活佛才会降下福泽。” 活佛的影响力是巨大的,至少现在许多乌思藏士兵对活佛刚才说过的话是深信不疑的,于是无数乌思藏士兵列起阵型,迎了上去,他们还扯着嗓子嗷嗷直叫,仿佛与魔鬼交战的圣徒。乌尔图看到城下的情况,气的直跺脚,任他如何叫喊,城下的人就是不回来,“蠢货,蠢货,为什么要出城?快,快调兵支援城外,一定不能让汉人冲过来。” 听了乌尔图的话,几个百夫长和千夫长颇为不悦的哼了哼,活佛都说了,汉人就是恶魔,咱们剿灭恶魔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来乌思藏将领对乌尔图这种龟缩战术就颇有微词,如今又有了活佛之言,就更有倚仗了。 乌尔图大人就是太胆小了,达木城有上万骑兵,步卒不下四万,近六万大军需要怕安多城的汉人么?听所那汉人的骑兵不太适应高原长途跋涉,已经送回纳木错关隘了,如果六万乌思藏勇士面对两万汉人还要怂,那以后别打仗了,干脆都回家喂牛羊算了。当然,这些话千夫长们不敢明着跟乌尔图说,不过执行起军令来,就大打折扣了,就因为百夫长和千夫长们的懈怠,很快乌思藏大军就跟晋北军撞上了。 两军一旦交锋,就不是乌尔图想怎样就怎样的了,近万大军和晋北军对峙,不打也得打,这个时候再草草的下令让大军撤回,那些勇士们听不听话是另一回事,就是晋北军也不会放过追击的机会的。乌尔图暗骂一声晦气,筹划了这么多天,就等着如何消耗晋北军呢,可那些不懂事的偏偏要跑出去跟晋北军打。 百夫长们和千夫长们的心思,乌尔图也了解一点,不就是想跟汉人打上一场,好捞点功劳么?当然,大多数人也没把汉人当回事的,如今达木城兵马明显比安多城的汉人多得多,也着实有理由有自信能胜了汉人。 既然要打,就必须赢,如果在城外有着人数优势还赢不了,这对乌思藏勇士们的士气无异于沉重的打击,乌尔图下令将五千骑兵调出了达木城,同时几个千夫长领着两万大军也出城参战,短短时间内,乌思藏人已经在达木城城外聚集起了三万五千大军,而反观晋北军却只有可怜的一万五千余人。 此战由耿仲明坐镇中军,周定山和尚可喜分居左右,史森明为先头。接触一开始,晋北军就摆开了阵势,耿仲明一声令下,居于最前方的史森明所部三千余人渐渐后撤,与左右两翼组成一军,盾牌手相互交错,满满的整个大阵分成了十几个圆形阵。盾牌手在外,长枪手居中,这圆形大阵晋北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所以用起来得心应手。圆形阵有一个优点,就是互为犄角,能够有效阻挡骑兵。 乌思藏人与晋北军交手次数还是太少了,明显不知道破圆形阵的窍门,破圆形阵,不能往里冲,只能在外围攻,逐个破去外围阵势。可乌思藏人不是如此,他们依旧是骑兵开路,步卒居后掩杀,骑兵冲锋很顺利,根本没受到像样的阻拦,可当一部分骑兵冲起来后,原本温和的大阵变得肃杀起来,十几个圆形阵逐渐靠拢,转眼间乌思藏骑兵们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他们发现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驰骋了,再加上步卒跟了上来,一时间大阵缝隙中,骑兵和步卒混在了一起。 众所周知,骑兵不能与步卒混杂,因为步卒往往会影响骑兵的冲击力,而此时,乌思藏步卒,就成了骑兵最要命的绊脚石,要是汉人挡着路,那一刀砍了就是了,可自己人如何下得了手? 冲锋阵势乱了,而晋北军的大阵却不会客气,长枪不时地探出,一下将战马刺伤,有的步卒去冲击外围盾牌阵,也被长枪刺死,还要防着时不时从暗处飞来的箭矢,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刚刚还英勇无畏的乌思藏人,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他们想要冲出去,而外边的人又想冲进来,就在骑兵想要拼命破路的时候,大阵之中燃起了浓浓黑烟,要弄出大量黑烟,真的太简单了。平常有浓烟,感觉不到什么,但这个时候大阵中冒起黑烟,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乌思藏人的视线受到了影响,很多人已经分辨不清方向了,更别提冲出的大阵了。 骑兵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战马和乌思藏士兵倒在了大阵之中。 呼,乌尔图站在城头上遥望着整个战场,看着乌思藏勇士们被打的如此狼狈,额头上也见了冷汗。总觉得塞勒班太无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乌思藏人的伤亡越来越严重,乌尔图却迟迟没有下达下一步军令,因为到现在太还没看出破阵的窍门。 整个战场上浓烟滚滚,一声声惨嚎响起,乌尔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他动了,冷着脸急声道,“传令达吉克,将所有骑兵集中起来,全力冲击东南角!” 经过长时间观察,乌尔图发现东南角那个圆形阵虽然盾牌厚重,可弓矢非常少,而且运转缓慢,说不得要破汉人的大阵,就要从东南角入手了。骑兵千夫长达吉克得到乌尔图的命令后,立刻领骑兵出城,绕着大阵一圈,来到了东南方向。达吉克这个人打仗非常直爽,既然乌尔图大人下令破了东南角圆阵,那就直接打,他也不讲究什么策略,直接将四千多骑兵分成四个千人队,轮番对着东南角的阵势展开猛攻。 第959章 折戟沉沙 第959章折戟沉沙 耿仲明居中,一直留意着战场变化的,当看到东南角的情况后,他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但凡骑兵掠阵,都是循序渐进,稍有一窝蜂冲上去的,这种战法,那无异于莽夫之举。而那乌思藏蛮子恰恰就这么干了,领着四千多骑兵对着一千多人的步卒大阵轮番冲击,这个蛮子是个疯狗。 可不得不说,达吉克的做法恰恰切中了圆形大阵的软肋。圆形大阵就怕这种疯狗似的打法,对别的地方不管不顾,就对着其中一个分阵下手,逐个击破的方法,是圆形大阵最忌讳的,整个大阵十八连环,少了一个,就会产生一连串的反应。 耿仲明想要调史森明坐镇东南方,可下令的时候有点晚了,达吉克疯狗似的打法,竟然很快就重创了东南方阵势,盾牌手被冲开一个口子,许多乌思藏人一拥而上。整个大阵就靠盾牌防护的,否则步卒们哪里是乌思藏骑兵的对手? 有骑兵在前,又有被压制许久的乌思藏步卒咬牙切齿的冲上来厮杀,东南分阵顷刻间土崩瓦解,一千三百多名晋北军士兵一个都没逃出来。一下子去了一千多人,耿仲明心里流血一般的疼。 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耿仲明当即拔出佩剑,扬声道,“众军听令,靠拢众军,方阵搏杀。史森明领后军,向桑日坡撤!” 一声令下,整个大阵迅速发生了变化,刚刚取得一阵小胜的乌思藏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们就看到恼人的圆形阵不转动了,盾牌手慢慢展开,从内向外,组成了一个不算太完美的方形。三层盾牌在外,长枪撑起,就像刺猬一样将乌思藏勇士们推到了外边,不过居在大阵中央的乌思藏勇士可就遭了秧,短时间内晋北军利用人数优势,一口气将阵中的乌思藏残兵一口气吞掉。 盾牌手负责碾压,长枪手突破,留在阵中的乌思藏士兵根本生不出抵抗之心,当方形大阵组建完毕,那些留在阵中的乌思藏人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晋北军的绞杀速度,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乌思藏人的意料,看着惨烈的战场,多数都是同伴的尸体,他们心中满是恨意,可同时又有着点恐惧,都说汉人软弱无能,而眼前的晋北军真的是懦夫么?不,他们不是懦夫,而是一群高原野狼,嗜血狂热,杀戮成性,活佛说他们是魔鬼一点都没错。 随着方形大阵的建立,整个大军渐渐往桑日坡方向撤退,乌思藏人当然不愿意让晋北军轻易撤离的,但有史森明居后开路,以史森明之英勇,再加上长枪手悍不畏死,乌思藏人尽力阻拦,依旧挡不住晋北军后撤的步伐。 正前方,乌思藏人还想正面突破,骑兵也在两翼袭扰,但晋北军士兵宁愿献出生命,也保持着盾牌阵的稳定性,如此一来,乌思藏人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倒是有些乌思藏士兵报仇心切,反而成了晋北军的枪下亡魂。 桑日坡,这座达木城外毫不起眼的山坡,此时却成了双方你争我夺的地方,渐渐地乌尔图也有点呆不住了,他骑着马出了城,指挥着乌思藏人阻挡晋北军前往桑日坡。一旦到了桑日坡,那乌思藏勇士所具有的骑兵优势就不复存在了。乌尔图想的并没有错,可晋北军撤往桑日坡,仅仅是因为要躲避乌思藏骑兵么? 虽然在撤退,晋北军的阵型却保持的非常稳固,偶有松动,就有人立刻补上,乌尔图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硬骨头。只要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而此时的乌尔图明显已经被激起了火气,原本的谨慎也没了,他现在最迫切的就是灭了这万余汉人大军,就如那些千夫长们所想,如果如此优势,还让汉人进退自如,那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士气,只能鼓不能泄,一旦士气跌落谷底,那接下来就要彻底被动了。想比乌尔图的心急,耿仲明脸上镇定如常,有时候耿仲明也不得不佩服秦王督师的魄力,用一万五千多士兵当诱饵,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了吧? 乌思藏人只想着晋北军援兵刚刚调到纳木错,无论如何也赶不到达木城,可是乌思藏人只关注北边了,却忘记了东南方向的迦马丹萨城。是的,秦王铁墨的杀手锏就来自迦马丹萨城,真正的援兵不在纳木错,而在东南方。 当然,如果迦马丹萨城的大军倾巢而出,整个迦马丹萨城也成了无人驻守的空城,如此大的风险,很少有人会干这种蠢事吧。 乌思藏人想不到这一点的,因为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把迦马丹萨城的士兵调到达木城附近,而督师恰恰利用了乌思藏人的思维误区。用督师的话说,只要北线安多城和达木城掌控在手中,再向南切断逻些城与东边各城的联系,重新收回迦马丹萨城难度也不会太大。就是豁出去不要迦马丹萨城了,也要一口气拿下北线重镇达木城,随后一路向南围困逻些城,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远离关中的战事。 一万五千多名晋北军士兵全都是诱饵,就是要钓着乌思藏人出城,一点点靠近桑日坡。午后的暖日高高挂在天上,一个身着青色厚袍的男子站在桑日坡上,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千里镜,脸上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两个时辰前王左挂就已经引领大军悄悄地绕过纳雪城来到了桑日坡附近,士兵修整,就只等达木城的乌思藏人送上门了。西边乌压压一片人,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匍匐的蚂蚁,这可是决定命运的一场大战了。 乌思藏国几乎一半的精兵都集中在北线达木城,这场仗赢了,接下来就再不会有什么大的。如此关键时刻,若是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但王左挂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接下来很多事还要靠他指挥呢。 “尚将军,时候差不多了,看到那棵枯松了么?等耿将军的兵马撤过枯松,你就领骑兵从北边斜插乌思藏人后方,某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更不管伤亡如何,总之,堵住乌思藏人回城的路!” 王左挂神情严肃,尚可喜自不敢怠慢,领命而去。乌思藏人在追击,晋北军逐步后撤,很快就越过了桑日坡下那棵百年松树,一支响箭冲天而起,那响声刺耳异常,许多乌思藏士兵都愣了下,就连乌尔图自己也抬头看了看响箭的方向。竟然是从桑日坡东边响起的,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意味着桑日坡附近还埋伏着一支汉人大军? 想到这里,乌尔图慌了,他顾不得太多,挥舞着手里的三尖刀大声吼道,“撤,快撤,汉狗有伏兵!” 伏兵?哪里来的伏兵?汉人援兵可还都在纳木错呢,许多乌思藏将领疑惑不解,甚至有些人还怀疑乌尔图的判断。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大地随之颤抖,北方不远处,一片银色铁骑背着阳光夹杂着吞天灭地的气势汹涌而来。是骑兵,是汉人的晋北骑兵,乌尔图不认识晋北军骑兵,却认识那名动天下的连环马。 呼,撤,必须撤,而且还要快,一旦被铁锁链环马扑过来,乌思藏勇士们如何抵挡?乌思藏没有重骑兵,更没有战车以及铁蒺藜等物,仅仅靠现有的步骑绝对抵挡不住的,乌尔图不得不承认,论骑兵作战,晋北军晋北骑兵当世第一,尤其是铁锁链环马分割绞杀,简直是无人能挡。一旦乌思藏勇士们被分割开来,那些逃跑的晋北军再反过身掩杀,这出城的三万多乌思藏勇士,又有多少能回到达木城? 乌尔图要撤,可哪是那般容易的,乌思藏人作战是勇猛,可训练照着晋北军差太远了,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进退一致,乌尔图这边传令,那边还有的人止不住前进的步伐。 说话间,骑兵就到了,达吉克奉命去阻拦,他领着所有的骑兵扑了上去,却碰上了杀意滔天的尚可喜。这一战关键就在他尚可喜了,所以尚可喜心性坚定,眼看着一名乌思藏将领冲过来,二话不说,持着长枪迎了上去,尚可喜何等英勇,达吉克根本无法抵挡,不出五个回合,就被尚可喜一枪刺穿了胸膛,整个人还被挑飞,如死狗般静静地躺在枯萎的大地上。 轻骑掠阵袭扰,趁机绞杀,连环马负责冲击分割阵势,这可是晋北军骑兵经常使用的招数,不用尚可喜指挥,晋北骑兵自觉地对活跃在眼前的乌思藏步骑进行了冲击分割,几个来回,不少乌思藏人死在了尖锐的铁索倒刺上,桑日坡附近的乌思藏兵马太多了,连环马每次绞杀过后,都会留下一条血色河流,哪里有着残肢断臂,无数乌思藏人躺在地上哀嚎着。 刚刚还在气势汹汹的追击汉人,眨眼间不可一世的乌思藏大军就被分割的七零八落,自诩英勇无畏的乌思藏人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乌尔图快疯了,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不断倒下,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叫着撤,能跑回去多少是多少。当乌思藏人开始逃亡时,那些游弋在外围的轻骑开始发起了攻击,箭矢如雨,骑兵刀随后收割,一路逃亡,一路追杀,当初安多城外曾经上演过的惨剧,再次在桑日坡附近上演了。 不同的是上次被追杀的是塞勒班,这次被追杀的乌尔图罢了,一对老熟人,都有着同样的结局,那就是殒命当场。 郑则仕早就盯上了乌尔图,也不换衣服了,把袈裟一丢,提着大砍刀纵马朝着乌尔图杀去。许多乌思藏人觉得自己像傻子,因为这提刀扑来的不就是之前还顶礼膜拜的活佛吗? 乌尔图不是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别说勇猛了,就连手上功夫都不怎么样,偏偏郑则仕还勇猛不凡,两个人刚照面,乌尔图就吓得往后躲,亲兵们扑上去,被郑则仕三两下砍翻,随后追上了乌尔图。只见大砍刀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一颗人头落地,战马还驮着无头的尸体奔出老远。 乌尔图阵亡,乌思藏人大势不可逆转,从桑日坡到达木城短短距离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看看那些砍得卷刃的骑兵刀就知道了。达木城已经挡不住晋北军了,在那些败兵的冲击下,达木城的城门直接被晋北军占据,随后就是惨烈的巷战。 接下来的巷战虽然惨烈,但也只是针对乌思藏人而已,负隅顽抗的结果,最终还是灭亡,经过一天的厮杀,逻些城北方最后一座重镇也宣告陷落。 当消息传到逻些城,不可一世的卓玛一赞抚着胸口倒了下去,鲜血从嘴角溢出,卓玛一赞的身子,就像眼前的乌思藏国,已是夕阳沉落。 昨日繁华不可留,今朝陈梦梦归州。已经是年关了,不仅大明会庆贺丰收年,乌思藏国内也有着自己的祭祀之日,太阳出来了,逻些城的子民全都来到了街上,他们沐浴着高原骄阳,沉醉在古老的乌思藏王朝的光芒里。 阳光下,布达拉宫神圣不可侵犯,遥远的宫殿,居于蓝天白云之下,在乌思藏人心目中,布达拉宫是神明建造的地方,这里神圣不可侵犯,如果逻些城里有黄金,那布达拉宫就是比金子还要坚固珍贵的存在,每年腊月十五,乌思藏人都会聚集在大昭寺外,匍匐在地,叩拜布达拉宫,当天,大赞普也会身着礼服,享受子民的参拜。 可是今年情况有点不一样,布达拉宫里迟迟没有动静,大赞普卓玛一赞也没有半点庆贺的意思。逻些城里的人到了中午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达木城丢了,于是布达拉宫还很安静,但逻些城已经有点乱象丛生的意思了,因为逻些城的百姓也都是怕死的,他们也怕晋北军眨眼的工夫就杀到逻些城来。 第960章 争相攻城 第960章争相攻城 有的人卷起铺盖朝西边古象雄国领土逃去,有的人离开逻些城去了南边躲避,多少年了,乌思藏国内都没有面临过这种局面,就连当年与大唐王朝对抗时,乌思藏王朝都是应对自如。可是现在,却被汉人打得灰头土脸,连个想要的反击都没有,纳木错丢了,丢的莫名其妙,还被人围起来打,割了脑袋做人头观。 安多城丢了,城主塞勒班被杀,现在拥有几万人驻守达木城也丢了,连一向狡猾的乌尔图也被杀了。在晋北军面前,乌思藏勇士突然变得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 崇祯十一年腊月份,对乌思藏人来说,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北部天险被晋北军一拥而上,全部攻破,南部旧都匹播城也随后陷落。面对来势汹汹的晋北军,大赞普卓玛一赞竟然没有派兵救援匹播城,于是,短短时间内逻些城内谣言四起,在一些乌思藏贵族的带领下,讨伐卓玛一赞的声音越来越多。卓玛一赞不想夺回匹播城乃至北部重镇么? 问题是达木城一战,乌思藏精锐一半多兵马都葬送在桑日坡附近,还出去跟晋北军拼,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外边的人不理解,又要顶着晋北军随时攻来的压力,卓玛一赞的处境可想而知,短短两天时间里,原来那些对他言听计从的乌思藏贵族们变了,那些千夫长大将军们也变得模棱两可了,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依附穹窿银城的宗赞了。 眼下真有点四面楚歌的味道了,卓玛一赞处境不是太美妙,铁墨却不会等下去,蓟州那边传来了消息,估计过不了多久,达鲁城就要成为多尔衮的地盘了,虽然河北有着十几万大军,可对那位赵陛下,实在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从某方面来说,多尔衮和铁督师真有点心有灵犀的意思,两个人都打着同样的主意,就是赶在对方反应之前赶紧疏通北疆的事情。多尔衮野外决战,一口吞并达鲁的野心持续着,而铁墨呢,为了早日返回关中,在那下匹播城第二天,大军不做休整直接进攻逻些城东北方最后一道屏障,乌思藏之春桑野城。桑野城,名为乌思藏之春,顾名思义,此地土地肥沃,生产粮食。 这是一篇千里沃野,有着唯美的清水,更有广袤的草原,牛羊不知多少,牧民再次生活了上千年。可是,桑野城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无险可守,就连城池也有点单薄。 桑野城南边有一条静静地河流,名为曲水河,也是高原上的春之河,此时一支骑兵沿着曲水河慢慢行走,马上一人手持千里镜,望着不远处的桑野城。铁墨观察了一会儿,收起千里镜,将随在身旁的耿仲明叫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耿仲明,他笑眯眯的问道,“耿将军,此次攻打桑野城就交给你了,一天之内能破桑野城么?” 耿仲明昂首挺胸,无比自信道,“督师放心,许末将一万兵马,明日末时之前,末将一定拿下桑野城,打通通往逻些城的路!” 铁墨轻轻点头,随后将攻城的任务交给了耿仲明,这可是引得奥尔格、尚可喜等人非常不满,耿仲明打了安多城之战,又领兵主导达木城之战,可谓是功劳甚高了,怎么还让他主攻桑野城?这是要将所有功劳一股脑丢给耿仲明么?郑则仕嘴上不说,脸色扭曲,鼻子里直哼哼,反正督师太偏向耿仲明了。奥尔格到底是辽将,心中有点凹槽,但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过尚可喜可就有点忍不住了,这次随军攻打乌思藏,他可是想着好好表现一下呢。 如今晋北军体系里成名之人不好,想当初与他同一批的李元庆、耿仲明等人哪个不是领军一方,被人敬仰,就他尚可喜,因为在张北练兵的时间久了,名头都快被陈耀峰和郑则仕这两个毛头小子盖过去了,着实是可忍孰不可忍。 “督师,耿将军历经几次大战,身心疲累,这桑野城就交给末将来吧”说完话,尚可喜还挑衅似的扫了扫耿仲明。耿仲明嘴角一挑,心里一阵发笑,他可没心思跟尚可喜争,怎么说尚可喜也是晚辈,还能跟他抢功?再说了,现在他耿仲明已经算是极品大将了,再立功也爬不了多远。 哼哼,督师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就是有意激激这些后辈,没瞧见,尚可喜如此,那陈耀峰已经瞪眼睛了,“督师,尚将军和耿将军都太累了,还是交给末将吧,末将年轻,多跑跑腿没事。” 陈耀峰横插一杠子,把尚可喜的脸都弄黑了,尚可喜心说,老子多少也是军中元老了,不好再耿仲明等人面前摆架子,还怕你个毛头小子不成?把眼睛一瞪,朝着陈耀峰怒道,“陈耀峰,桑野城跟你有什么关系,尚某人年纪轻轻,还不需要你代劳。” “哎,尚将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小弟还不是为你着想,听说昨个打匹播城的时候,你可是受了点伤啊....”陈耀峰那性子除了韩世忠和铁墨外,谁也不服,尚可喜这一发飙,他当即针锋相对起来。奥尔格到底是老成持重,看了一会儿就看出点味道来了,不由得暗笑起来,这俩家伙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还别说,要是真让这俩人一起进攻桑野城,估计这桑野城也坚持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铁墨就佯怒道,“都闭嘴,争什么争,不就是想打桑野城么,那还不简单,本督师给你们一万人,一人领五千,合理打桑野城,谁先进城,谁就得首功。” 一听可以攻城了,俩人也不争了,叫着劲儿的跑到别处整顿兵马了。桑野城,原本还是有着两万多兵马的,但是后来达木城生变,需要援兵,抽走了五千多人,逻些城兵力空虚,又抽走了八千多人,所以现在整个城内也就七千不到,而且这七千多人还算不上个中精锐。 仅靠这些人如何守得住桑野城?铁墨很清楚打下桑野城只是时间问题,可他不想耗费太久,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桑野城,挺近逻些城。而用计激陈耀峰和尚可喜一下,就是希望这俩人能琢磨一下,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破城。这俩家伙既然要破城那定然会绞尽脑汁表现自己,不把这仗打得漂亮点,那绝对不算赢。 果不其然,一得了任务,两个家伙就开始研究起来了,尚可喜倒是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他发现桑野城的城门并不厚,所以让人赶造撞城车,打算先破了城门再说。对撞破城门,尚可喜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只要现在城门上撒上黑油,烧一烧,再用撞城车撞,保准能撞散了,就乌思藏人弄的薄薄的铁门,根本经受不住高温撞击的。 尚可喜这边有了主意,陈耀峰也不遑多让,不就是迅速占据桑野城么,今天非要兵不血刃拿下城池不可。 当天午时不到,隆隆的鼓声从东西两面响起,此刻在城中等待多时的乌思藏士兵神经立马紧绷起来,甚至有的人双手打起了哆嗦。没有办法,最近这段时间让晋北军打得都有心理阴影了,从北到南,十几仗,愣是一场没赢,也许最漂亮的也就是开始的纳木错血战了,可那次虽然阻击了晋北军,结果纳木错守军还是被汉人全歼了。 对于守住桑野城,城里的人没有多少信心,安多城和达木城都挡不住晋北军,凭着无险可守的桑野城怎么守?许多人觉得留在城内就是等死,可大赞普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死守桑野城,否则军法从事。乌思藏国内,有着自己的一套军法,谁要是敢违抗军法,不仅自己受重刑,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没有办法,只能等着。 如今汉人要攻城了,所有人都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隆隆的鼓声,像恢弘雄壮的马蹄声,震得整个桑野城摇摇欲坠。 尚可喜负责攻打东门,鼓声隆隆,却并没有排出太多人,只有几十名士兵顶着厚厚的盾牌冲向东城门。桑野城不是什么军事重镇,别说护城河了,就连平常防御工事都没有,所以顶着盾牌,畅通无阻的冲了过去。城上的乌思藏士兵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手里的羽箭是伤不到那些躲在盾牌后边的汉人的。 晋北军士兵来到城门外,将手里的一些陶罐砸在城门上,套管碎裂,立刻流出一种黑乎乎的液体,同时伴着刺鼻的味道。这就是黑油,也就是后世的石油,不过乌思藏人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那城头百夫长觉得这些汉人只有几十个,也太瞧不起人了,就领着人下了城墙,想开了城门,砍杀一番。可是就在那百夫长下去的时候,火星触碰黑油,整个铁门燃起了浓浓大火。 百夫长领着人去开门,却被高温烫的哇哇大叫,有几个士兵的手直接被烫烂了。 大铁门燃烧起来,尚可喜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立刻组织攻城,不过攻城的人大都是掩护,真正的杀手锏是撞城车。 东边闹得动静不小,西边却安静得很,只闻金鼓声,听不见士兵攻城的吼声,尚可喜纳闷得很,岳鹏举不会偷个懒,想捡现成的吧?心中放不下,使了人去西边悄悄地看看是什么情况。 西城门外,陈耀峰吃着千里镜,嘴里叼根稻草,他这副轻松的样子,那像是争功的模样,“哎,你们几个卖力点,把鼓声敲响点,都没吃饭嘛?” 陈将军大刺刺的指挥着,士兵们只能遵从,只是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可是郁闷,敲鼓就敲鼓嘛,可是只敲鼓不干活算什么事?这陈将军年纪不大,倒是挺能玩花样的,光让人敲鼓,不派一兵一卒,难道打算用鼓声吓得乌思藏人主动献城? 陈耀峰自然不会多解释,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鼓声,不仅可以起到震慑乌思藏人的作用,还能渲染气氛。东边打得热火朝天的,陈耀峰也不急,就慢悠悠的踱着步子,一直到东边打了快一刻钟后,才见西边来了一支兵马,这支兵马前边还押着一群乌思藏百姓。 看到这些乌思藏百姓,陈耀峰阴测测笑了笑,傻子才学尚可喜那样攻城呢,如今城内乌思藏人明显已经士气低落没有战意,只要稍加恐吓,这些人就会献出城池,所以啊,强攻绝对是下下之策。走到那些乌思藏百姓前,对旁边的副将曹湘问道,“这些人都是曲水河的牧民吧?” “陈将军放心,绝对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全都来自曲水河岸边!”曹湘有些兴奋的说着,看那些乌思藏人的眼神就跟狼碰到了羊一般。陈耀峰点点头,心中暗自得意,之前就想过攻打桑野城了,所以提前做了调查。这桑野城守军大部分是从乌思藏旧都匹播城撤过来的,当时驻守桑野城的士兵大都来自曲水河两岸,现在抓了这些乌思藏士兵的家人,还怕城里的乌思藏士兵不就范?收拢心情,脸色一寒,手臂扬起指了指那些恐惧不安的乌思藏人,扬声道,“告诉你们,本将军耐晋北军大将陈耀峰,奉命攻打桑野城?相信你们也清楚我晋北军的厉害,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去城下汉话,将你们家中的男子叫出来,只要能成,保你们一家无事,要是等本将军强攻桑野城,城破之后,一个都不留。” 陈耀峰言辞锐利,自有人翻译给那些乌思藏人听,当明白这汉人小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后,这些乌思藏牧民当即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这段时间关于晋北军传说听了不少,听说这些人可是天神麾下的恶魔,纳木错一战,直接将两万人头摆在安多城之北,到现在格桑山附近还沉寂着无主亡魂。 现在安多城和达木城都丢了,不到万人的部队哪里守得住桑野城?如今乌思藏国还没有完整的国家概念,有的只是部落罢了,这一点和契丹人非常像,如果能活着,没人会愿意枉死的。城内的士兵不明白,可生活在曲水河的牧民很清楚,大赞普没有往桑野城派一兵一卒,实际上也是无兵可派,桑野城受不住了,还有必要陪着这座城一起死么? 第961章 丝毫不满足 第961章丝毫不满足 倒有几个死忠份子,表示了不满,不过陈耀峰也没有客气,手一挥,几个虎狼之兵扑上去,当着乌思藏百姓的面,把那些人的脑袋割了下来,同时还一本正经的登记了下这些死者的家人。如此狠辣手段,彻底镇住了乌思藏人,连敲带打之下,近四百多乌思藏百姓唯唯诺诺的朝桑野城走去。 东城杀声震天,城门被撞的摇摇欲坠,也许下一刻,城门就会倒塌,所以负责守卫东城的乌思藏士兵们惶恐不安的等待着城门口恶战。而在西城,那些乌思藏士兵更是不安,本来鼓声响起,不见人影,就够让人揪心的了,这人啊,看得见的倒不怎么怕,反而那些看不见的,怕的要死,乌思藏士兵们都觉得汉人有什么阴谋诡计。 结果还真想对了,有人来攻城了,来的却不是晋北军,而是几百个乌思藏百姓,看到那些百姓,许多乌思藏士兵跪在城头上就哭了起来,不少人的老爹老娘媳妇的都在里边呢。晋北军长弓手蹲在后边严阵以待,那架势一目了然,只要城头一有异动,估计就会放箭将城下百姓射杀的。 不是说晋北军英勇善战么,怎么如此无耻,简直连土匪都不如,堂堂大军交锋,竟然把人家家人抓来当挡箭牌。可不得不说,这一招很管用,至少城头上的乌思藏人一动不敢动。 一个叫祖路的老人朝城头招了招手,沙哑着嗓子哭丧道,“纳钟,跟阿爹回家吧,这城咱们不守了,大赞普把所有人都放在逻些城,一个援兵都没派,这是要看着你们死啊。这仗咱们不打了,回家去,免得城守不住,还累得全族遭难。” 祖路老人的话可是这些乌思藏百姓的心里话,随着祖路老人的声音,城下想起了一连串的呼喊声,不少乌思藏士兵趴在城头上哭了起来。晋北军士兵也很讲义气,没有趁着这个机会下杀手。被这些乌思藏百姓一搞,整个西城彻底乱糟糟了,如果说之前乌思藏士兵还有一拼的心,但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剩了,就想着出城跟着家人回家了。百夫长们慌了,这些士兵如果真的离开了,那遭殃的可就是他们这些百夫长千夫长们了。 “都安静,都安静,这是汉人的诡计,千万不要出城,出了城汉人也不会放过咱们的”一个千夫长大声叫嚣着,可惜他的话根本没人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千夫长心下一狠,就做了个最愚蠢的决定。他想着那些城下百姓扰乱军心,那杀了这些人不就成了?非常时刻,非常手段,按说,千夫长的想法也没错,可是实在是时机不对,这时乌思藏士兵根本看不到守城的希望,家人的出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出城回家的台阶下而已。 要是放在往常正常情况下两军对垒,雷霆手段没有问题,现在可就出问题了。千夫长亲自持长弓,一箭射杀祖路老人,随后瞪着双眼怒吼道,“谁再敢扰乱军心,就是这个下场。” 雷霆手段,没有震慑城头的士兵,反而适得其反,士兵纳钟红着眼睛扑了上来,当即和千夫长扭打起来,这下子可热闹了,一些将军府亲兵与普通士兵厮杀在一起,完全没晋北军什么事了。最后千夫长郝策被杀,西城乌思藏士兵很快就打开了城门。 就这样,陈耀峰兵不血刃,堂而皇之的进了城,当然,他也如约没有杀这些乌思藏士兵,他要让乌思藏人知道,晋北军是将信誉的,能杀人也能救人。当然,陈耀峰心里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该不讲信誉的时候就不讲信誉了。 尚可喜打得一点都不轻松,虽然撞破了城门,但在东城门着实恶战了一场,从攻城到打下东城,仅仅一个半时辰而已。 尚可喜觉得自己速度够快了,于是美滋滋的骑着马领着部下往西边冲,那岳鹏举动作太慢了,就让他刘某人帮帮忙吧。尚可喜很高兴,他觉得这一局自己赢定了,可是当来到西城门下后,整个人差点没从马背上跌下来,西城门安安静静的,一点战斗的痕迹都没有,最为诡异的是陈耀峰悠哉悠哉的坐在城门下烤着火,火堆上还放着一串烤肉。 尚可喜差点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搞什么鬼,岳鹏举到底怎么做到的?虽然败了,也得败得明白才行,坐在对面,少不了追问一番,当知道陈耀峰是如何攻破西城后,尚可喜由衷的赞叹道,“陈老弟,怪不得督师总说你用兵灵活,今日一战,可见一斑啊,不过,你这法子,也忒....忒....” “嘿嘿,无耻了点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初跟督师研习兵法,督师亲口说过的,只要能打赢,少死些人,个人脸面算得了什么?”陈耀峰一点都不傻,直接把铁督师搬出来了,这下可让尚可喜说不出什么了,要是再说,那岂不是连督师一块骂了么? 尚可喜尴尬的笑了笑,抄着肉串就吃,他心里可郁闷得很,这一战败得真不服气,“陈老弟,咱们今天就这样了?一个小小的桑野城满足的了你?” 听尚可喜的话,陈耀峰眉头一皱,随后眼睛就亮了,盯着尚可喜的脸,笑眯眯的问道,“尚将军,你的意思是?” “陈老弟,你可是个聪明人,还要为兄明说么?督师是命令咱们打桑野城,可没说打下桑野城就不能往前了吧,如今我军士气正旺,也不甚劳累,何不来一次直捣黄龙?怎么,难道陈老弟的胆子小了些,不敢去?” 陈耀峰到底是年纪太小,哪里受得了尚可喜这鄙视的眼神,再说了他也是很心动的,如果能直插逻些城西部,扼住逻些城西部咽喉,接下来督师想要夺取逻些城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陈耀峰很心动,也很自信,所以两个不甘寂寞的人一拍即合,交流个眼神,开始了行动。当天,刚刚打下逻些城,上万大军就扑向了曲水河一带,所有人都以为尚可喜和陈耀峰是去清缴乌思藏残兵的,可是就在当夜,这一万大军突然转到向西北,绕过曲水河,直奔逻些城西部的簇尔卜寺而去。 尚可喜和陈耀峰自以为够聪明,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进了铁督师耳中,听着斥候兵的回报,王左挂、阿琪格等人相视一笑,这两个牛犊子还真是够野。王左挂笑着摇了摇头,却又是一副庄重的模样,“督师,时机已到,这二人诡计多端,八成今夜就能打下簇尔卜寺,接下来咱们也该行动了。” 那些簇尔卜寺,本就是计划之中,可又不能让人知道,人多口杂,尤其是晋北军这么多人,万一计划泄露,就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簇尔卜寺了。王左挂挑陈耀峰和尚可喜,就是看准了这俩货年轻气盛,不会满足一个小小的桑野城,这二人去簇尔卜寺,自会尽力掩藏行踪,而其他人更不知道这二人想做什么,如此一来,不就是最好的偷袭方法么? 王左挂和铁督师露出一副坏笑,奥尔格、尚可喜等人暗自撇嘴,乖乖隆的咚,那俩瓜娃子又被耍了,估计这会儿那俩货还得意洋洋的以为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逻些城,布达拉宫内,一支红烛照着一点点晕黄的光,烛光下,卓玛一赞佝偻着身子不断喝着酒。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浓,说的就是卓玛一赞吧,曾经有个伟大的梦想征服天下,而现在这个梦想却要沉醉着美酒之中。大梦沉醉,醉了不愿醒! 他山之玉,梦中独响,多年苍月,往日烟火。曲水河依旧静静流淌,这条乌思藏王朝的血脉河流,历经千年没有变化。大昭寺的梵音经久不息,神圣的布达拉宫里,那个乌思藏的王者却面目苍白。卓玛一赞老了,他仅仅三十几岁,可真的老了,没了心气,没了斗志,就像一个等待死亡的骆驼。 沙漠里有一头骆驼,它积聚水源,忍受苦难,可最终的结果还是死亡,不是所有的骆驼都能通行沙漠,同样也不是所有的乌思藏王者都能像松赞干布那样名垂千古。 神圣的布达拉宫,承载了乌思藏王朝千年的荣耀,多少人为此沉醉,多少人不愿觉醒?这里宫殿林立,有无数佛像供人顶礼膜拜,大昭寺就在附近,夜晚的寺院静悄悄,可在逻些城西边,有一幕惨剧正在上演。簇尔卜寺,扼守逻些城西部,从逻些城到穹窿银城,必须要经过簇尔卜寺。 本来,如此重要的位置,应该派重兵把守的,可是卓玛一赞手里的兵马真的不够用,能够守住逻些城已经是奢想了,还哪里奢望拱卫簇尔卜寺?簇尔卜寺,后世称大乘法王领地,受大明王朝保护,莫看簇尔卜寺离着逻些城非常近,可如今的簇尔卜寺根本无法与大昭寺想比,更无法与逻些城相媲美,这里贫穷落后,环境恶劣。整个簇尔卜寺,除了那几百名僧人,剩下的就是几千破落百姓,能够守城的健壮精锐连三千人都没有。 卓玛一赞自认为汉人不会绕远路偷袭簇尔卜寺的,不管怎样,若是晋北军有如此大的军事行动,那边应该有所反应的。弥勒教,就像幽灵一样,卓玛一赞并不像与这种江湖组织合作的,而且也信不过这弥勒教,再怎么说,也是汉人搞出来的,谁知道打得什么目的呢? 可有一次弥勒教将大明朝廷的事情转了过来,起初不信,后来祥加验证,竟与弥勒教所说一模一样,自那时候起,就不得不多思考一下了。有道是多一个朋友,总要强过多一个敌人,指望着弥勒教,可卓玛一赞却不会想到这次簇尔卜寺之战,竟然瞒着许多人,就连尚可喜等人都是靠后来猜测,才知道铁墨和王左挂是有意让尚可喜和陈耀峰偷袭簇尔卜寺的。 夜色如水,冰冷的寒流笼罩着整个簇尔卜寺,低矮的城墙,就像关中村镇的土墙,尚可喜和陈耀峰领着人藏在距离簇尔卜寺之南十里地的壕沟中。偷袭簇尔卜寺,只是临时决定,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哦啊这一路上竟然一点麻烦都没碰到。说起尚可喜和陈耀峰进军顺利,这也要得益于小王子宗赞才行,自打确立合作关系后,宗赞为了弄死卓玛一赞,将所有兵马撤到了穹窿银城附近,如此一来,整个簇尔卜寺方圆几十里地,根本没有任何兵马。 子时三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尚可喜和陈耀峰下令行军,偷袭簇尔卜寺。十里地,依着晋北军的行军速度,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而已,丑时初,许多簇尔卜寺人还在说梦中,就被城头上的杀声惊醒了。 晋北军这次偷袭行动太过顺利了,顺利的尚可喜都有点怀疑了,如狼似虎的晋北军士兵爬上簇尔卜寺城头,将那些守夜的人杀的节节败退,虽然城中乌思藏千夫长组织了一波反扑,可于事无补,没用半个时辰,晋北军就全部占领簇尔卜寺,与此同时,尚可喜亲自领兵对整个簇尔卜寺进行了清缴,只要胆敢反抗的,一个不留,并且晋北军实行了血腥的连坐制度,只要有一个人敢闹事,全家人都得跟着遭殃,在晋北军的高压下,小小的簇尔卜寺不断颤抖着。 簇尔卜寺离着逻些城太近了,这边战斗刚刚结束,逻些城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可是还有什么用呢?不是卓玛一赞狠心不支援簇尔卜寺,而就在之前不久,大批晋北军趁夜偷袭了桑野城北边的卡蔡寺,卡蔡寺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站在逻些城城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晋北军打下卡蔡寺后不作停留,直接攻打了卡蔡寺西边逻些城以东的墨竹坡。 墨竹坡可驻扎着一万多乌思藏精锐,这一万多精锐,这墨竹坡可是逻些城东边最后一点险要所在,如果这里再丢了,逻些城也就摇摇欲坠了。因为墨竹坡的重要性,卓玛一赞将很大一部分精锐都留在了这里,目的就是能拖住晋北军。 第962章 破灭在即 第962章破灭在即 弥勒教的消息很明确,就是要撑着,等到女真人破了达鲁,夺取河北各地,那时候铁墨也没法在乌思藏待下去了,势必会带着人返回。 墨竹坡并不算高,但难就难在整个缓坡坑坑洼洼的,非常不适合大军作战,在这种地方列阵,跟找死没什么两样,晋北军失去严密的阵型,也就失去了自己的优势,像普通士卒一样,毫无畏惧的猛攻墨竹坡么,至少铁墨还不想这么硬来。看着地形复杂的墨竹坡,铁墨颇有些一筹莫展。 临时军帐中,阿琪格等人也留在帐中苦思着,不久之后,阿琪格紧皱着眉头,有些清冷的笑道,“我的铁督师,你心中早有了主意,为什么不愿意用呢?这墨竹坡四周多是枯草,这种地方,强攻不合适,但我们不需要上去,只需要困死墨竹坡的乌思藏人就好。三国时诸葛孔明挥泪斩马谡,原因为何,不就是因为马谡将自己置于死地么,被一把火烧的大败亏输。” 放火,当然是个好办法,铁墨又怎么想不到,只是他希望能有更好的办法,一旦放火,墨竹坡上的人可就活不了几个了。铁墨希望留下这些乌思藏士兵,当然这么做不是怕得罪乌思藏人,而是因为不能让卓玛一赞的势力消亡的太干净。宗赞是个蠢货,可这个蠢货手底下还颇有实力,如果把卓玛一赞的人全部剿灭,宗赞不就一家独大了么。失去制约的宗赞,很容易出问题的。 “阿琪格,放火虽好,可本督师并不想伤亡太多,目前来说,卓玛一赞的人还是有点价值的,那个宗赞蠢归蠢,可手下的兵马不是假的。” 铁墨只是说了几句,阿琪格就明白了铁墨的意图,听罢,她轻轻一笑,摇着头说道,“夫君,你是担心河北变故之前无法赶回吧,其实大可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我们能在三天之内连下逻些城和穹窿银城,将宗赞和卓玛一赞的人一网打尽,你所担忧的事情,就不成问题了。” 斜着眼看了看阿琪格,露出些震惊之色,总觉得自己的心够大了,没想到萧公主的心更为狂野,竟然想三天时间连下逻些城和穹窿银城。如果说逻些城近在眼前,攻下来不成问题,可那穹窿银城离着此处百里地,又在象雄古国高原上,如何能短时间内打下来,听说那穹窿银城可是一座坚城呢。 想法是有点玄妙,但铁墨没有嘲笑,阿琪格既然如此说,那就一定有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妨先说上一说。” “夫君,你来看”阿琪格摊开地图,仔细说道,“这里就是布泽亚山口,接下来咱们打逻些城的时候,尽量把通往布泽亚山口的路流出来,如果任由卓玛一赞的人逃到布泽亚山口,一到接近穹窿银城,那个宗赞会怎么办呢?” 似乎想起了什么,阿琪格凤眼眯着,有些神秘兮兮的笑道,“还有啊,琼苏赞那老小子也是条老狐狸呢,他不是要投靠咱们么,既然想给我晋北军卖命,就得拿出诚意才行,就让他怂卓玛一赞一成吧,等卓玛一赞的兵马和宗赞的人相遇在布泽亚山口,咱们就等待时机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就好了。” 听阿琪格这般说,铁墨一抚额头,暗自苦笑起来,怎么就把琼苏赞忘了呢。身为禄东赞的子孙,琼苏赞可不具备老祖宗的优良品德,虽然聪明点,可功利心重了太多,就在前不久,琼苏赞就让家人来过达木城,说是会配合晋北军打开逻些城东门。 不过铁墨并不怎么相信琼苏赞,万一这老小子玩阴的,盲目的派人去东门,可是会吃大亏的。不过萧公主的方法倒是不错,就让琼苏赞怂恿卓玛一赞往布泽亚山口逃,琼苏赞不从,也就表示他投诚事假,也不会给晋北军带来什么损失,可要这老小子说动卓玛一赞往布泽亚山口逃,那收获可就大了。 寅时刚到,墨竹坡燃起了冲天大火,守卫墨竹坡的上万乌思藏人全部被困在山坡之上,如今隆冬腊月,枯草丛生,可谓是点火就着,再加上如今凌晨湿气重,大火夹杂着浓烟,将山坡上的乌思藏人熏了个够呛。被折腾半死的乌思藏人,在火势灭了后,将遭受到了晋北军强有力的冲击,历经两个时辰的恶战,终于在巳时初解决战斗。 一个晚上,簇尔卜寺丢了,卡蔡寺丢了,现在连墨竹坡也没了。消息雪片般飞进布达拉宫,可惜都是坏消息,现在卓玛一赞已经变得麻木了,不管什么样的消息,他都淡然处之,已经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 琼苏赞天不亮就进了布达拉宫,可一直等到天亮才得卓玛一赞召见,站在殿中,琼苏赞偷偷地拿眼瞧了瞧卓玛一赞。卓玛一赞的脸上没有任何神采,眼睛里更是颓废得很,这位赞普已经完蛋了,虽然汉人还没攻进城,可他的心已经败了。 “大赞普,汉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墨竹坡已经失陷,以咱们的实力,逻些城八成是守不住了,所以,还望赞普以大局为重,早早离开逻些城。” “大相,你真是劝本赞普逃么?呵呵....”卓玛一赞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又有几分自嘲之意,悉补野氏的后人,竟然要逃出逻些城,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算了,大相的好意本赞普心领了,至于离开逻些城,就莫再提了,本赞普誓要与王都共存亡。” 卓玛一赞言辞凿凿,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这下琼苏赞心中可就郁闷了,你老人家不离开逻些城,如何去布泽亚山口,刚刚汉人送进来信,想要赢得秦王督师信任,甚至重用,就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行,而将卓玛已在赚到布泽亚山口,就是给他琼苏赞的第一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却不能变成唯一的任务,否则他琼苏赞可就要遭殃了。有时候官大了不是好事,看上去大相风风光光,可一旦乌思藏国除了变过,大相就要经受一番风雨了,到最后,能留条命就算不错了。琼苏赞可不想死,至少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死。 心中一动,琼苏赞躬身行了一礼,语重深长道,“大赞普,你难道忘了么?穹窿银城还有一个宗赞呢,这时候那个莽夫就等着看咱们热闹呢。也许咱们无法挡住晋北军去前进的脚步,可是总不能让宗赞看了热闹,得了好处吧。” 说起来,琼苏赞太了解卓玛一赞了,卓玛一赞这个人傲气太重,经常将自己的出身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输给晋北军,卓玛一赞只是觉得实力不如人,可输给宗赞,那简直是丢老祖宗的脸。 宗赞文不成武不就的,输谁也不能输他啊。琼苏赞一番话直接刺到了卓玛一赞心窝窝里,大赞普之位,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给宗赞那个蠢猪,一想起宗赞,卓玛一赞整个人都不镇定了,“宗赞,你这头猪,乌思藏有此大难,都是你惹出来的,本赞普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久久之后,卓玛一赞坐在位子上阴测测的说了一番话,这下琼苏赞彻底放了心。只要大赞普还有火气,那去布泽亚山口就完全有希望。 崇祯十一年腊月十九,晋北军四万余人围困乌思藏王都逻些城,本来都以为在逻些城城下会有一场恶战的,可谁也没想到预想中的大战没有发生,在一些乌思藏内贼的帮助下,晋北军兵不血刃,轻而易举的占领了东城墙,随后包抄整个逻些城。 而作为乌思藏王者的卓玛一赞,却领着人从西门出,直接离开了逻些城,同时还带走了逻些城仅有两万大军。卓玛一赞这一走,惹得逻些城子民骂声四起,甚至有的人称呼卓玛一赞是“狗熊犊子”。 太顺利了,铁墨能想到不会又太强烈的反抗,可也太顺利了,顺利的有点过分了。 这一天暖阳四射,收不去逻些城的寒冷,几万晋北军长驱直入,无数乌思藏百姓被雄伟的军阵震撼到了。这一天乌思藏人的观念改变了,他们知道为什么大赞普会灰溜溜的离开王都了,因为面对着雄壮的大军,大赞普一点胜算都没有。 裹着披风,矗立在白宫前,这里依旧保留着岁月的沧桑,活佛坐在殿中,不断敲响梵音,喇嘛们的佛音,又能唤回多少死去的灵魂。活佛到底有没有神圣的气息,只有天知道。几百年来,唯有一尊古佛伴着几盏长明灯,佛在,灯不灭,又是谁在添加酥油,撩拨灯芯? 圣洁的灵塔,大昭寺的烟云,过往的一切,烟消云散。神圣的布达拉宫,蓝天白云下的天堂,行走在壁画走廊,那里还保留着文成公主遗留的痕迹。那个来自大唐的女人,当无数人歌颂的她的伟大时,谁能想到她内心的忧伤,若我兴盛,何必远嫁他乡? 巍巍大唐,盛世乐章,如果没有文成公主的野望,一切都是美好。叹息一声,铁墨轻轻挥了挥手,“来人,将壁画取走,移送长安!” 有些东西不该在布达拉宫,既然是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给了布达拉宫最高的荣耀,那今日就将这份荣耀带走,也许,文成公主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阿琪格背着手,裹着披风靠在柱子上,红色圆柱,龙蛇飞舞的壁画,却不如她诡异的笑容,“真搞不懂你们汉人怎么想的,当年文成公主入乌思藏,明明就是碍于压力,被迫送来了自家宗室女子,偏偏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什么联姻,为了两国世代友好。可笑,可悲。” “说什么呢,至少本督师从来不会干这种破事,如果送几个女人就能换来两国友好,那简直太可笑了,真正的和平,唯有强大的晋北军,骑兵骁勇,炮火锐利”说罢,铁墨伸手拍了拍眼前的壁画,随后在松赞干布头顶画了一个x,卓玛一赞,你也想当松赞干布么,那就好好享受下吧。 话说卓玛一赞离开逻些城后,一路往布泽亚山口逃,而尚可喜也领着人装模作样的在后边追。而在穹窿银城,宗赞已经高兴地欢声歌唱了,卓玛一赞这个狗东西终于还是败了,更可笑的是,这家伙竟然朝布泽亚山口来了。冲击布泽亚山口,是为了抢他宗赞的穹窿银城么?真要谢谢那些汉人了,没有亲手杀了卓玛一赞,给了他宗赞自己动手的机会。 宗赞有点太不小心了,亦或者说跳过得意忘形了,他根本没有留心卓玛一赞的兵马,甚至连卓玛一赞所部伤亡情况都懒得了解,直接下令所部三万多大军北上布泽亚山口。宗赞的目的很简单,既然汉人打败了卓玛一赞,那他干嘛不痛打落水狗呢?雪中送炭的事情他干不了,可是这落井下石的事情,那绝对是手到擒来,只要宰了卓玛一赞,谁还能跟他宗赞小王子争,未来的大赞普之位,必然将属于他宗赞。 才多长时间,布泽亚山口就成了一个备受瞩目的地方,崇祯十一年腊月二十一,宗赞和卓玛一赞在布泽亚山口一带遭遇,双方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厮杀在一起。这一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双方可谓是伤亡惨重,尤其是卓玛一赞一方,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又接着与宗赞大战一场,如何受得了?而宗赞,虽然伤亡也不小,可依旧是自信满满的。 第二天,大战依旧,不过这一天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双方在狭长的布泽亚山口恶战时,有两股大军分别出现在山口南北两端,随后几声轰鸣响起,那响声如闷雷一般,回音不绝于耳,站在山口内的乌思藏士兵全都摇摇晃晃的,仿佛地震来了一般。 这下,宗赞和卓玛一赞都觉得不对劲儿了,各自守兵去打探情况,结果得到实情后,双方几万人全都傻眼了。就在刚刚,晋北军偷偷来到南北两端,用火药炸塌山巅,封死了南北出口,就连其他进出小路也被巨石封死,更有弓弩手严阵以待,也就是说,所有乌思藏士兵全都被困死了。 第963章 问鼎乌思藏 第963章问鼎乌思藏 宗赞差点没哭出来,他是有点傻,可还不是真傻,他被耍了,汉人背信弃义,这是要将他和卓玛一赞一网打尽啊。而卓玛一赞呢,他笑着流出了泪,愚蠢的宗赞啊,还有那个聪明的铁墨,就这样把整个乌思藏毁掉了。 风中的花信子,高高在上的布达拉宫,谁能听懂心里的声音,长廊古道,宝剑出鞘,一曲长歌泪。 命运的通道里,尘封了多少记忆,战场之上,又有多少变化,当布泽亚南北两端被封死后,峡谷中整整近五万乌思藏人变得鸦雀无声。这所有的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有没有。晋北军背信弃义,是宗赞无法想到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选择臣服晋北军了,汉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国师鸠摩智也不在身边,此时连个拿主意的都没有了。 相比较宗赞的无助和恐慌,卓玛一赞却笑了,不过都是苦笑罢了。愚蠢的宗赞啊,现在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吧,人家汉人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留什么后患,晋北军这一手藏得好啊,等到乌思藏国剩下的勇士都集中到布泽亚后,趁着双方交手无暇顾及其他,迅速占据南北要处。 笑着笑着,卓玛一赞的脸就像被人控制了一般,突然间蹦了起来,脸色变得越来越冷,一双眸子扫视四周。 汉人定下了这个计划,那必然会想办法将双方引到布泽亚山口来,之前自己可是绝对没有离开王都赶往布泽亚山口的想法,若不是大相琼苏赞极力劝解,也许现在就站在逻些城城头与汉人恶战呢。 如果所猜测的没错的话,琼苏赞已经投靠汉人了,想到这里,卓玛一赞整个人变得暴怒起来,“琼苏赞,琼苏赞,来人,给我找到琼苏赞....” 卓玛一赞喊下去,乌思藏士兵们寻找其大相琼苏赞来,可之前还随着大军进入布泽亚山口的大相大人竟然不见了,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像算准了会有这些变故一般。 面对强敌围困,卓玛一赞和宗赞还是没能站到一起去,不管怎样,双方都不可能合作的,宗赞是直性子,不管有没有晋北军,他都不会原谅卓玛一赞的。而卓玛一赞呢,则是另一番想法,他不会跟宗赞合作的,双方争执不断,最后有可能活着。 可要是合作,那谁也离不开布泽亚山口。汉人是狡猾的,他们要的控制乌思藏,只有纷争不断的乌思藏才对汉人最有利,反而一个团结一致的乌思藏,是汉人绝对不能容忍的。 如果自己与宗赞联合,那晋北军就算付出一定的代价,也会尽全力消灭布泽亚山口的乌思藏勇士的,反之,他们乐见其成,就不会下杀手了。 英雄末日,凄惨悲凉,虽然没有四面楚歌,可卓玛一赞依旧感受到了那种无助。自己杀了老赞普,到最后又毁在小王子宗赞手中,这就是佛家所言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么? 悲哀的风雨,汇聚成河,随着恐慌蔓延,许许多多的乌思藏人选择了投降,不是他们愿意投降,而是不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要能活着,没人愿意去死,就算乌思藏人也不免俗。 铁墨并么有去布泽亚山口,而是领着人突袭了古象雄国最坚固的城池穹窿银城,如今穹窿银城几乎是无人防守的状态,宗赞小王子为了对付卓玛一赞,几乎抽出了穹窿银城大部分兵力,现在上万大军从南北两个方向夹攻兵力空虚的穹窿银城,又能费得了多少事情?一日之间,穹窿银城被拿下,紧接着奥尔格亲自领兵,一卷附近几个部落。 逻些城和穹窿银城全部被拿下,预示着整个乌思藏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布泽亚山口的乌思藏人而已。 站在布泽亚山巅之上,远远望着峡谷内成群的乌思藏人,而在身旁站着面色复杂的琼苏赞,此时琼苏赞心中五味杂陈,似有愧疚,又有幸运,铁墨一直不发话,他也闹不清铁督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琢磨了一下,还是躬身道,“尊敬的督师,你答应过的,只要能夺取穹窿银城,掌控乌思藏局势,就不会多造杀戮的,还请你开仁慈之心,莫要多造杀伤!” 铁墨眯着眼瞅着琼苏赞,那双眸子锐利如刀,有一种莫大的威压气势,竟让琼苏赞不敢抬起头来。感受着铁督师锐利的目光,琼苏赞心里十分慌乱,真的是莽撞了,晋北军作为胜利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又需要他琼苏赞多说么? 若是惹得铁督师不快,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付之东流了?琼苏赞心惊肉跳的,过了一会儿,才听铁墨慢悠悠的笑道,“嗯,琼苏赞大人还是不错的呢,你也该知道,本督师很讨厌那种没有良心的畜生。你放心好了,本督师不愿意多造杀戮,可那些人要是反抗的话,也不介意动动刀子。” 铁墨领着人向前走去,琼苏赞却站在后边长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刚刚真的很险,这铁某人喜怒不形于色,刚刚看似流露出杀意,可实际上是在试探罢了,如果自己刚刚没说那些袒护乌思藏勇士的话,估计以后也不会受到重用了吧。 铁某人说的很清楚,没有良心的人是不敢用的。为什么姓铁的年纪不大,就有如此深的心机呢,相比之下,乌思藏英杰卓玛一赞差的太远了,如此也能解释为何每一步都要败于晋北军了。 接下来的招降任务则交给了耿仲明,被困在峡谷内的乌思藏人已经没了斗志,但这并不意味着乌思藏人会心甘情愿的放下武器,投降晋北军。总有那么一批人有着傲气,不可放弃,宗赞是不想反抗的,卓玛一赞也形同一个活死人,可这二人的部下却有很多人不想就这么降了晋北军。 多少年来,乌思藏勇士何时如此窝囊过?临近傍晚,几个千夫长聚拢在一个魁梧壮汉旁边,这位壮汉就是宗赞手下头号大将铁仑,“兄弟们,小王子和大赞普是无心再战了,可是咱们不能就这么认命了,明日汉人定要招降,到时候咱们就跟着小王投降,等一离开峡谷出口,就立刻制造骚乱,定能打汉人一个措手不及。” 听了铁仑的安排,众人大点其头,没有人反对。第二天,一切如铁仑所说,晋北军放开了布泽亚山口南端,铁仑等人走在最前头,他们低着头,看上去颓丧的很,而宗赞和卓玛一赞反而走在最后。耿仲明注视着长长的人流,神情严肃,突然间眉头挑了下,指着那走在最前头的铁仑,低声对旁边的副将道,“喊话,告诉他们所有人将双手举起来。” 那副将不明白耿仲明的意思,不过还是按照命令用乌思藏话喊道,“下边的乌思藏人听好了,所有人将双手举起,否则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有的人举起了双手,有的人却犹豫了,其中就有铁仑。此时铁仑低沉着脑袋,心里一阵暗骂,他现在手里可藏着一把短刀呢,如果举起手来,岂不是露馅了?铁仑犹豫不决,山巅上的耿仲明握紧千里镜,嘴角划过一丝冷意,这些乌思藏人可真是不简单呢,到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多心思,看来必须给他们足够的教训了。 随着一连串的命令传下去,原本开放的南端出口立刻被封死,厚重的盾牌手堵住路口,长弓手在后,看到这种情况,铁仑等人哪里还撑得住,现在不动是死,倒不如拼死一个汉人。只听一声怒吼,铁仑右臂一甩,多了一把明亮的短刀,“兄弟们,汉狗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是赚!” 铁仑这一招呼,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前边铁仑和几个千夫长领着人去冲击南端的出口,而居于后方的宗赞小王子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这个铁仑到底想干嘛,难道想把所有人都害死么?卓玛一赞也不赞同这种拼法的,明显汉人占据绝对的优势,乌思藏勇士几乎毫无胜算,这样拼,除了徒增伤亡有什么用 ?所以,宗赞和卓玛一赞第一次达成了共识,他们约束着那些还没有产生骚乱的部下,慢慢朝后退去。 铁仑不可谓不英勇,可面对厚重的盾牌阵,那份英勇又有什么用呢?在弓矢绞杀下,一群群乌思藏人躺下了,随后盾牌手向前,长弓手退去,一队队长枪手随着盾牌手开始对残余的乌思藏进行清剿。 这是不公平的决斗,因为乌思藏人伤亡惨重,而晋北军却毫发无损,面对凶悍的晋北军,随着伤亡越来越多,许多乌思藏人崩溃了,他们扑通跪在地上,可迎接他们的依旧是死亡。 打扫完战场,耿仲明让人将近三千乌思藏残兵押到了布泽亚山口中央,扫视那些注视当场的乌思藏人,耿仲明神情肃穆,高声呵道,“看来本将有必要跟你们说一下,以后,但凡有反抗者,所有随从者全部格杀,你们都记住了,以后要是还有反抗者,你们最好自己把这些人解决了,你们不动手,本将就亲自动手,不过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目光扫光,那些观望的乌思藏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汉人可真凶残。接下来似乎是印证自己的话一般,耿仲明亲口下令,将那些参与闹事的降兵斩杀。就这样因为铁仑的暴动,一万多乌思藏士兵死在了南部端口。卓玛一赞心里除了骂铁仑愚蠢,还能做什么? 崇祯十一年腊月二十三,逻些城布达拉宫,铁墨亲自接受了宗赞和卓玛一赞的归降,当天封宗赞为新的大赞普,原来的大赞普卓玛一赞送归长安,而那些乌思藏降兵,则被整合,将在今后半年内逐步改编入纳木错和迦马丹萨城担任仆从军。 也就是说,宗赞这个大赞普已经没了兵权,他只有治理乌思藏的权利,却没有兵权,宗赞会不会不满,奋起反抗? 也许会,可铁墨也不怕,因为手里还攥着卓玛一赞呢,宗赞不听话,不要紧,不说他手里的兵马能有多少,单单到时候把卓玛一赞这条疯狗放出来,就能咬的宗赞遍体鳞伤的。 看着王座上的铁墨,琼苏赞心中暗叹,真不愧是枭雄之姿,举手投足,轻而易举的就将未来乌思藏的路子定下了。 所有人都以为卓玛一赞会死,可铁某人偏偏不杀,就是要给宗赞小王子一个警告,只要他铁某人想,随时能拿下宗赞头上的大赞普之位。 乌思藏之战后,铁墨决定重修纳木错以及安多城,并以尚可喜为将驻守纳木错,另外调方启梁离开,改镇迦马丹萨城,并该迦马丹萨城为青藏府,所辖白玉城、匹播城、纳雪城。可以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先就想好了的,为了让方启梁没有后顾之忧,铁墨还刻意把史森明留在了青藏府,协助方启梁处理军务。 如此一来,可以说整个乌思藏已经被一分为二,而王都逻些城则直接暴露在晋北军铁蹄之下,只要逻些城有点风吹草动,晋北军转眼间就能杀到。安排好一切事宜后,铁墨就领着阿琪格等人快马赶回张北,而王左挂则暂时逻些城主持大局,至少要等到局面彻底稳下来,才能从乌思藏抽身的。 回张北的时候,已经是年关了,这个年对铁墨来说,并不是太美妙,因为刚回张北,就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大清国十三贝勒多尔衮于永定河河畔大破杨嗣昌十几万大军,一战之下,大军惨败,不仅丢了达鲁城,就连小黄河一线也在乱兵冲击下土崩瓦解。杨嗣昌怎么也有十几万大军,无论如何也该撑上些时日吧,这事啊还得从十几天前说起。 腊月十九,三万金国铁骑在多铎的带领下直扑永平北部小南河,按照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为了保住南部永平,定要发兵攻打大清国后方的,可多铎在打下小南河后,等了足有一天时间,依旧没等来达鲁方面的援兵。达鲁城里,杨嗣昌压着手下部将,就是不出兵,他非常清楚所部兵马的极限在哪里,守城绰绰有余,出城阵地交锋,自寻死路。 第964章 杨嗣昌很倒霉 第964章杨嗣昌很倒霉 三川之地,平原广阔,这地方简直就是骑兵的天堂,而恰恰大明缺的就是骑兵。当年与女真人人交手的时候,就曾经吃过教训,所以如没有必要,决不能随意出兵与金国铁骑硬碰硬的。 杨嗣昌这边按兵不动,底下的人却炸了锅,要知道,朝廷那边命令早就送达了,你童枢密还不发兵,这不是抗旨不遵么? 永平府方面请求援兵的信雪花般飞到京师城里,朱由检看了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坐在龙椅之上,他手拍扶手大怒道,“反了,反了,这杨嗣昌竟然置永平百姓于不顾,任由女真蛮子南下,当真是可恶,当真是该杀。” 朱由检大为光火,殿中文武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周廷儒面上带着点笑容,他可不管杨嗣昌的处境,只要杨嗣昌惹得陛下不高兴就是好事。 这杨嗣昌与成基命老匹夫走的太近了,如果能借此机会,一举拿下杨嗣昌,那绝对是好事一件。等着朱由检火气小了,周廷儒出列拱手道,“陛下,杨嗣昌拒不发兵,累我大明百姓罹难,其人难辞其咎,臣建议撤杨嗣昌总督一职,捉拿回京,以正国法。” 如今成基命渐渐退居幕后,虽然有钱谦益担当大任,可钱谦益这人顽固不化,与朝中诸多官员关系不佳,这朝中影响力自然是越来越小,而周廷儒呢,长袖善舞,善于结交,这威望自然是越来越足,大有盖过蔡鞗的势头,如今周廷儒出列指责杨嗣昌,户部、吏部不少官员纷纷出列附和,一时间杨嗣昌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就是杨嗣昌不在京中,要是让他看到这种场景,还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呢。 自己在前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抵挡女真人,后方的人却想着法的搞内斗。 群臣声讨杨嗣昌,侯世禄却是大皱眉头。这临阵换帅可是兵家大忌啊,更何况是达鲁这样重要的地方。出于保守,高俅出列道,“还请陛下暂歇雷霆之怒,杨嗣昌此举虽有不妥之处,但也情有可原,达鲁方面时局复杂,想必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没有发兵。陛下无需动怒,只要再发军令,陈述厉害,杨嗣昌定会遵命行事的。” 侯世禄发言,早已等候的多时的钱谦益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他拱手言道,“启禀陛下,侯尚书所言甚是,如今大敌当年,当以稳妥为主,如何能先斩大将?周大人所言,实在是居心叵测。” 说完话钱谦益阴测测的扫了周廷儒一眼,哼哼,姓周的太心急了,内阁几位老大人还没挂呢,就想着争权了,就算成基命死了,也轮不到他周廷儒呢? 钱谦益帮杨嗣昌说话,那绝对不是为了杨嗣昌,而是为了自己,总之周廷儒支持的,他一概反对,以前二人站在一条战线上。 侯世禄和钱谦益为官多年,都有自己的一帮子亲信,于是这些人出列附和,一时间竟盖过了周廷儒。如此情景,周廷儒恨得牙根直痒痒,蔡大郎当真是够狠,竟然要保住杨嗣昌,“钱大人,你倒是说说,本官到底如何居心叵测了?” “哼哼,临阵换将兵家大忌,你周大人博览群书,如此浅显的道理还不懂么?如今关键时刻,你不劝诸臣顾全大局,反倒要杀杨嗣昌,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哼哼,本官实在是怀疑你,是不是收了多尔衮什么好处,否则为什么处处向着女真蛮子?” 钱谦益言辞锋利,句句威逼周廷儒。一时间周廷儒被气的够呛,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是个人都知道,所以他建议杀杨嗣昌被人指责也是无可厚非。 可被人说作跟女真人勾结,着实吓得够呛,之所以如此害怕,那也是因为之前确实受过多尔衮的好处,当时多尔衮来京商讨结盟,可是给了他不少金银财宝,现在女真人悍然南下,攻伐大明,这事情就成了一大污点,别人不计较就算了,如果真的想整他周廷儒,这事就能直接将他打得无翻身之地。 周廷儒也是聪明,感受到了朱由检目光里的疑虑和不善,他往前两步,直接跪了下来,手持笏板,悲声道,“陛下,臣有罪,臣之前是受过多尔衮的好处,可那是多尔衮为了结盟才送的,当时收了多尔衮好处的可不光臣一人,六部诸位大人都受过,要说这样就判臣勾结女真蛮子,臣不服!” 周廷儒此话一出,殿中几乎一大半的官员全都变了脸色,因为没受过金国人好处的少之又少,随着朱由检望过去,殿中哗啦啦跪下一大片。好家伙,竟然没一个站着的了,就连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指责周廷儒的钱谦益也趴地上了。 看了好一会儿,朱由检笑了,不过笑的那叫一个苦,官员收受贿赂,稀松平常,也不会太在意,只是这满朝文武没一个廉洁清明的,也太让人无语了,难道他朱由检真不是一个好皇帝? 其实吧,朱由检真不是好皇帝,不过这话没人敢说啊,陛下想想还行,要是别人敢说出来,那绝对是死路一条。大殿之中非常压抑,朱由检不发话,一帮子文武也不敢起身,良久之后,才听一声长叹,“都起身吧,之前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可从天开始,谁要是还昧着良心给女真蛮子说好话,朕就让他去天牢里呆呆。” “谢陛下隆恩,陛下圣明”群臣大拍马屁,朱由检神色难看的很,他也不是不想追究,可是这么多人,怎么追究?再者,这些年下来,朱由检也算明白了一件事,有些时候他想追究也没用,真追究起来,群臣再闹腾起来,到时候什么事也别想做成。 接下来,还是杨嗣昌的事情,生气归生气,朱由检也不得不承认侯世禄说的很有道理,不管如何不满,眼下还得指望着杨嗣昌呢。于是,一道令箭从京师城飞出,从腊月十九,一直到腊月二十五,六天之内,竟然有十道金牌飞到达鲁城,其中二十五那天,直接来了四块金牌。 说起来也是可笑,六日十道金牌,简直相媲美于南宋赵构送给岳飞的十二道金牌了,只不过不同的是朱由检要杨嗣昌发兵,而赵构要岳飞峰退兵罢了。 面对陛下不断催促,城中将是一直请战,杨嗣昌终究还是压不住了,已经十道金牌了,再拖下去,接下来送来的可能就不是金牌,而是三尺白绫或者鸩酒了。 无奈之下,杨嗣昌还是决定发兵,不过他不会向南发兵,而是向东,多铎打永平府,他就打大宁,只要把多尔衮围起来猛打,就不怕多铎不回来。 杨嗣昌所用围魏救赵之计也算是最稳妥的方法了吧,可真的能入预想中那样顺利么? 离途漫漫,红云满天,似乎在预示着一个结局。 古老的达鲁城外,白雪茫茫,腊月里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不少明军已经有些不太适应了,尤其是那些来自江南的兵马,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冰雪? 可反观金国士兵,他们本就生活在白山黑水间,那里的环境远比冰雪天气差太多了,一场大雪,对女真人似乎没什么影响。杨嗣昌选择这个时候出城攻打大宁,并非莽撞,他有着充分考虑的,除了围困大宁,逼着多铎回援外,还有着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打个漂亮的大胜仗。 这些年大明屡败屡战,败得连尊严都没有了,倒是有些大胜仗,那都是晋北军打得,陛下又多嫉恨晋北军可想而知,要是能打个大胜仗给陛下长长脸,对自己的未来大有裨益。听说晋北军顺利打进了乌思藏,又是一场胜仗呢,陛下可是急需一场胜利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呢。 杨嗣昌选择这个时候出兵除了这朝廷方面的考虑外,也是觉得这时候打大宁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腊月份一场大雪,现在大宁附近很多地方已经形成了厚厚的冰层,这种环境下是极不利于骑兵行进的,只要女真人失去骑兵之锋利,还怕打不赢人数战劣势的金国兵么? 这一战,杨嗣昌还是有着八成把握的,多铎去永平带走了三万多人,如今顺州、大宁一带的金国兵马加起来也就四万多,以十二万大军对阵四万大军,这是何等的人数优势,如果这样还打不赢,真该回家抱孩子了。 杨嗣昌不去南边堵多铎的后路,反倒往东进攻大宁,还真把多尔衮吓了一跳。毕竟现在拱卫大宁城的只有两万多人,如果明军真的倾尽全力强攻大宁城,谁能保证就打不下来呢?所以,面对眼前的局面,多尔衮煞是头疼,这个童太监,真不愧是领兵多年的主。 多尔衮贵为金国兵法大家,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之所以能屡屡野战打败大量的宋军,那是因为手底下骑兵锋利,这和当年契丹人总能对大明形成压制优势一个道理。可现在冰雪天气,地上打滑,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强行排出骑兵,一旦冲起来,可就刹不住了,猛地停马,结果就是人马一起摔倒在滑不溜湫的冰面上。 阿济格那双充满智慧的眸子里闪现着几分色彩,他到底年纪大了些,不会像多尔衮这般沉不住气,思索片刻,缓声道,“老十三,先下令让十四弟领人退到永定河一带,务必能随时支援我们。如果实在不行,就命令十四弟和皇太极的兵马强攻达鲁,我就不信汉人能眼睁睁看着达鲁陷落。” 阿济格这一招围魏救赵可真有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阿济格和多尔衮还不想用这招,因为大明军马出城一次不容易,如果这次不尽量找机会取得绝对优势,想等到明军下次出城,可就不容易了。骑兵,无法使用,可要是能使用骑兵呢? 当阿济格提出这个问题后,多尔衮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到底如何让骑兵摆脱冰天雪地的困扰呢?这可不容易啊!” 多尔衮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主意,不过他脑子活络,自己想不到,不代表别人想不到,当天便让人到城中贴告示,只要谁能相出让马蹄不打滑的主意,赏钱百两。告示贴出去后,在大宁城内反响很不错,一百两的赏钱,代价只是想到一个好主意,这买卖谁不愿意做? 很快就有人登门了,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还别说,真有一些百姓提出了歪点子,有的提议用厚布包裹马蹄,有的提议缠上稻草,最后经过测验,多尔衮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法,将一些兽皮裹在马蹄子上,因为摩擦力的关系,竟然一点也不滑了。 信心百倍的杨嗣昌可不知道自己的算计已经入了别人的彀中,崇祯十一年腊月末,简直就是多事之秋,先是晋北军西征乌思藏,紧接着就是金国挑起战争,谁知道这个年谁能过好呢? 当来到大宁城下,杨嗣昌并没有急着攻城,以前他最讨厌跟金国人正面交锋,但这次,反过来了,他可不想硬攻大宁城,毕竟大宁北方重镇,又有两万大军驻守,强攻的后果显然不会太美妙。 说起来,杨嗣昌也有点损了,他让人去城头下喝骂,骂的还是现在大清国的贝勒多尔衮,“十三贝勒杀了亲爹,睡了亲娘,猪狗不如,有本事的滚出来,大明皇帝陛下教教你如何做人,省的一辈子禽兽,却不自知。” 城头下骂声五花八门,总之没一句好的,这些话传到多尔衮耳朵里,反应可想而知。多尔衮何等高傲的性子,听了城外的喝骂声,那心情可想而知。铁青着脸,多尔衮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刺耳的碎裂声响起,惊动了正在屋外调派众将的阿济格。 安排好各项事宜后,阿济格回到了屋中,看着房内一片狼藉,他眉头蹙起,脸上神情严肃,“多尔衮,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大清十一个部落的共主,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部落的子民,以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如果还控制不了自己,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争得过晋北军的,更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皇太极。” 第965章 兵贵神速 第965章兵贵神速 已经许久没人敢说多尔衮了,恐怕大清国里,除了阿济格敢如此,也没有别人了。重重的舒了口气,多尔衮苦笑道,“兄长,小弟知道了,不过这次,我要亲自领兵出征,定要让那些逞口舌之利的小人付出惨重代价。” 多尔衮的眼中透着几分坚定和凶狠,阿济格并没有拒绝,而是沉声道,“你要出征可以,但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出什么事,这得来不易的局面就要拱手送人了。” “嗯,兄长放心,小弟晓得”多尔衮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所处的局面,自己这次要是损失太大的话,那之前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可就全部便宜皇太极了。 大宁城外,任凭那些明军如何叫骂,城头上都没有反应,杨嗣昌心里还在纳闷,多尔衮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他应该早早的领兵出城一战才对啊。大宁城没有反应,杨嗣昌也只能按兵不动,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杨嗣昌主动后撤十里地扎营,随后就是埋锅造饭。杨嗣昌以为今日不会有什么变化,可多尔衮等的恰恰就是这个时机,城中女真骑兵早就吃的饱饱的,马匹备好,待城外明军退去,多尔衮提刀上马,扬声道,“我女真族勇士们,汉人欺我大清国无人,我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大清国的厉害。城外汉人数倍于我,尔等害怕呼?” “汉狗懦弱,必胜....必胜....”许多女真士兵挥舞着弯刀,喝着囊袋里的烈酒,烈酒能唤醒热血,每当厮杀之前,女真骑兵都会喝点,酒就像神奇的灵药,能让他们平添几分战斗力。 多尔衮一马当先,近一万五千名女真骑兵陆陆续续的从西门冲出,为什么一定要从西门出呢? 因为多尔衮要与顺州城多铎所部集合在一起。出城五里地,就看到多铎的大军汹涌本来,两股大军合在一起,短时间内就汇聚成了三万多人的铁骑,而此时的大明军马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他们的想法里,这种冰雪地里,战马不合适的。见了面,多尔衮嚷声道,“十四弟,知道你勇猛不凡,怎么样,这次有没有没信随为兄一战破大明军马?” “兄长说笑了,那无用的汉人,虽有十几万,不过是十几万待宰的猪样罢了,要胜他们又有何难?”多铎举手投足间展露着一种自信,当初女真铁蹄能打的蒙古人满地找牙,更何况是被契丹人压制了十余年的明军?如今明军之中只有几千骑兵,还都收缩在达鲁内,所以这一战,大清国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主动权在手,还怕那明军人数多? 三万多铁骑冲锋起来,那气势几里外都能感受得到,当探马慌慌张张的来到大营,禀报杨嗣昌的时候,女真铁骑已经距离大营只有两里地了。两里地,对于骑兵来说,几乎是眨眼就到。 杨嗣昌不知道女真人的骑兵为何能在光滑的冰雪地上前进自如的,但有一点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要遭殃了,“快传令胡成科,将拒马和铁蒺藜撒下去,一定要将女真人的势头挡住。” 杨嗣昌的命令不可谓不及时,可这次出城根本没想过和骑兵正面交锋,哪里带许多拒马和铁蒺藜呢? 多尔衮和多铎兵分两路,一路从北边进攻,一路从南边进攻,胡成科是顾头不顾腚,刚刚组织起阵型,南边就被多铎冲破了。如今大部分明军还想着吃饭呢,有的窝在别处休息,女真铁骑一来,简直如虎入羊群,砍得明军还无还手之力。 终于,乱象丛生,渐渐地营中局面就有点失去控制了。多铎突破南边,也不急着深入,而是领着兵在南边外围东西交叉,不断收割能看见的明军,如此一来,逼着那些慌乱不堪的明军往大营中间跑。这可是十几万大军啊,整个大营连绵十里地,分散开来,倒显不出什么,可当大多数人都集中到小片范围内后,就知道场面有多乱了。 乱,就是多尔衮兄弟俩想要的效果,女真铁骑南北夹攻,却放着东西两侧不管,当感受到压力过大时,许多明军选择了从东西两个方向逃跑,这人啊都喜欢跟风,有第一个跑的,有第二个跑的,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大逃亡。 无数明军像蚂蚁一样从东西两侧奔出去,杨嗣昌是想管也管不了,前边步卒逃亡,后边铁骑追赶,后果可想而知。面临金国骑兵的追杀,数不清的明军惨死在那些钢刀之下。当形势不可逆转后,杨嗣昌也选择了逃,也许这就是杨嗣昌最大的弱点吧,如果他能在这个时候领兵驻守大营,死死地拖住女真铁骑,伤亡会降低许多。 可杨嗣昌惜命,他不会留在必死之局中的,杨嗣昌下令逃跑,其他将领直接没了主心骨。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人心不齐,撑不起脊梁。 大明几万大军一败涂地,他们就像一群绵羊样被追的乱跑,鲜血染红了大宁城外几十里的地方,尸体数也数不清楚。明军想逃回达鲁,可阿济格早已领兵挡在大宁到达鲁的路上,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南跑,至于往北跑,没人想过,一路向北跑到全宁府么,那不是蠢材是什么? 一路逃亡,一路追赶,最终来到南边的三川河河畔,对大多数明军来说,看到三川河,就看到了希望,因为只要过了三川河,回到小黄河一线,就可以缓口气了。可是过得了三川河么?答案是不可能。多铎早就在此地等候了,为了万无一失,他在派人守住永定桥的前提下,让人砸破了冰面,看着三川河中碎裂的冰层随着河水缓缓流动,无数明军直接绝望了。 有冰层,他们可以顺利踩在冰层上跑过去,可冰层没有了,别说河水有多深,刚这寒冷的天气谁能受得了,落水后估计还没到河对岸,就早被冻得手脚发麻了。没了生路的情况下,许多人会变得疯狂,此时的大明士兵就是如此,他们一窝蜂的冲向了永定桥,因为那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结果可想而知,面对以逸待劳的金国兵马,大明士兵付出惨重的伤亡依旧没能冲过去,几万大军被困在三川河北岸到大宁几十里的地方,一场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知道第二天黎明到来,方才渐渐停下。没人会去数死了多少人,总之很多很多,这一天,多铎放开了石板桥,剩下的几千残兵飞速过了石板桥,而女真人从后追赶,一路到了小黄河一带,在乱兵冲击下,小黄河一带形同虚设,仅仅半个时辰,女真人就过了小黄河并猛攻河北重镇汉庄城,一日之间,涌入汉庄城,至此,也意味着达鲁城成了一座空城。 崇祯十一年腊月二十四,达鲁守将程风雷率城内一万守军投降,这也预示着达鲁陷落,女真人具备了南下的资本。三川河一战阵亡几万明军,如此大的消息想瞒也瞒不住的,两天后,杨嗣昌兵败,三川河惨剧就传到了东京京师城,当消息传来,无数京师百姓还以为是佛祖开的玩笑。 几年前,大明被辽朝杜棱洪杀的大败亏输,损失惨重,现如今又在那里败了一场,并且败得是如此干脆。 汉庄失陷,那接下来女真人随时都能南下蓟州,紧接着就是过遵化,过了遵化是哪里?那就是京师。再一次,生活在京师的百姓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安,虽说河北和山东还有几万兵马,可这些地方兵马能够挡得住凶猛的女真人么? 而如今挡在蓟州北边就只有三屯营这座军镇了,自上次女真人从喜峰口扣关以后,赵率教便全力加强三屯营的建设,以图在蓟州北部多一道防御。 可是面对大军压境的女真铁骑,一个三屯营又真的挡得住么?最让赵率教头疼的是皇太极麾下几路兵马也在锦州一带磨刀霍霍,虽然还未有什么大动作,但意图却非常明显,就是要拖住大明辽东主力。面对如今局面,哪怕是用兵如神的孙承宗也有些莫可奈何,总之,孙承宗暂时抽不出足够兵力来驰援蓟州。 以前,从未想过会面对两路作战,因为女真人绝对不敢这样大动干戈的,只要女真人敢重兵囤积喜峰口,孙承宗就有一百种方法捅到沈阳腹地去,给女真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可是,现在女真人办到了,多尔衮在喜峰口一带重兵云集,而皇太极也将主力摆在辽东正面进行牵制。 说到底,自从吞掉林丹汗的察哈尔势力之后,多尔衮实力突飞猛进,他有足够的的兵力单独发起一次军事进攻。谁也没想到多尔衮和皇太极这两位枭雄,能在兵戎相见的时候能放下成见,转而达成协议,正因为这二人合作,才给了孙承宗莫大的压力。 寒风吹拂着庭院,几片枯叶挂在树梢,看上去荒凉和孤单,这一座诺达的庭院,没有生机勃勃,有的只是愁绪哀怨。 崇祯十一年腊月末,当女真人重新攻下达鲁的消息侵扰这京师城的时候,京师百姓惶恐不安,而身为大清国汗王的多尔衮却不会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腊月二十四,三万女真铁骑在多铎的带领下直扑三屯营。三屯营位于蓟州北部,破了三屯营,就要直面蓟州了,为了保住北方重城蓟州,蓟州知府梁世忠从附近调来了近三万大军拱卫三屯营城。 这近三万大军可是蓟州千辛万苦才拼凑起来的,里边还夹杂着不少老弱,战斗力可想而知。想靠这些老弱守住蓟州,其难度可想而知,梁世忠也知道靠这些人勉为其难,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啊。 三屯营,作为蓟州北部防御,低位无比重要,如果三屯营不保,女真人就可直接攻打蓟州,继而向西进攻遵化。如今蓟州危急,梁世忠很快就想到了赋闲在家将养身子的赵率教。自打两年前小黄河大战后,赵率教就因为有伤回老家休养,直到现在也没有启用。 朝廷不重新启用赵率教的原因,也很简单,赵将军性情耿直,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些言语着实不得朝廷喜欢,再加上跟晋北铁墨眉来眼去,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打被贬,赵率教倒显得安静得很,乖乖的回老家不管事务。 梁世忠亲自修书一封,信中言辞恳切,对赵率教的领兵能力大加赞赏。起初,梁世忠还真的担心赵率教不出山的,如果那样的话,他梁某人就要亲自登门请赵将军出山了。不过让热颇为意外的是,赵率教似乎兵没想过为难梁世忠,得到蓟州书信后,他连夜从老家赶到了蓟州。 赵率教对朝廷没有怨言么?怎么可能,只不过赵率教分得清孰轻孰重,作为大明将领,辽东名将,如今蓟州有难,他责无旁贷,总不能看着河北百姓无辜惨死在女真人的铁蹄下吧。 蓟州客厅里,梁世忠亲切招待了赵率教,“赵将军肯来,梁某心中甚慰,赵将军不计前嫌,梁某佩服,再此,梁某代我蓟州百姓谢谢老将军了!” 说完梁世忠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对赵率教行了一礼。赵率教神色一愣,眉毛轻轻一挑,要知道梁世忠可是蓟州最高官员,而他赵率教只是辽东一员将领罢了,还是要受蓟州节制的。 而且大明朝重文轻武的风气非常重,文贵武贱,武将见文官,直接矮三头,一般大将军见了低三级的吏部官员都得行个礼,更何况是平级相见,而梁世忠官职远比赵率公高,却肯行此大礼,可见梁世忠的诚意了。赵率教赶紧退后两步,慌忙回了一礼,“大人严重了,身为大明将领,保百姓太平安定,乃是赵某义务旁贷的责任,大人切莫说这些话,羞煞赵某也。” 赵率教还是太实诚了,梁世忠也非那种老好人,他这般做也是无奈罢了,要不把赵率教的气理顺了,打起仗来能用心? 为您提供大神怒江山的明末凶兵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65章兵贵神速免费阅读. 第966章 帝国余辉 第966章帝国余辉 闲话不说,赵率教领命后自去拱卫三屯营城,当来到三屯营,赵率教才知道自己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女真人由多铎亲自带领,这十四贝勒作战勇猛,狠辣异常,其麾下黑熊营更是由族中最精锐的勇士组成。 多铎知道强攻三屯营代价会非常大,所以他并不急着攻,而是让人分散开,持续不断的攻,攻上去就上,攻不上就回,总之攻城不能停,一定要持续不断的进行下去。多铎用的这一招就是典型的疲兵之计,女真人能攻就攻,攻不上去就回来,可作为守城的大明士兵却不能这样做,不管女真人是不是真的尽力攻城,他们都得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应对。 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此往复七八次,城头上的明军终于忍不住了,看着那些再次慢吞吞退去的女真人,破口大骂道,“这些狗蛮子,到底想干嘛,就不能干脆点?” 任何时候守城都是被动的一方,如果可以,没有愿意一味的守城。如此来回往复,将明军折磨的头都快大了,一直到傍晚时分,攻城才停止,可这时候守城的士兵早已是精力疲惫,不堪重负。 休息的命令下来,很多士兵也不管有多冷,直接靠着城墙休息了起来。可是多铎呢,此时的他并没有如赵率教想象中那般坐在帐中吃饭,而是对着帐中十几名将领,严密详细做着安排。 “一会儿,等本王的响箭,响箭升起,你们务必将手中所有的火箭等易燃物全部丢入三屯营城,记住,不要节省,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些,等城中起火,从四周强攻三屯营城。如果两个时辰内,拿不下三屯营城墙,尔等就不用回来了,至少你们死在城头上,汗王还会善待尔等家人。” 多铎目光灼灼,众将无不信神一滞,四王子这是要展开决战啊。十几名将领,大多数都跟多铎有过接触的,这位四王子是说得出做得到,论起果决,绝对不比汗王差多少。 没人愿意死,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攻下三屯营城。当天入夜,也就刚刚过酉时两刻,突然一支响箭冲天而起,淡红色的火焰拖着长长的余尾在空中绽放,赵率教正在城头巡视,看到那响箭后,心神一愣,随后大声吼了起来,“快,都起来,女真蛮子攻城了。” 喊声刚刚传出去,城头上的明军就呆住了,他们的目光紧紧锁着上空,哪里有无数火焰在燃烧,就像一阵美丽的流星雨。可惜,这不是流星雨,而是火箭,箭雨不断落下,同时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些碎裂陶罐里流出浓浓的酒味儿,火箭沾染上,立刻被点燃。无数火箭绕过城墙,直接飞进了城中。 三屯营城是典型的北方小城,城中建筑多以木料撑着,火箭射中,很快就燃起了烈火,如今可是隆冬时分,正值西北风,火借风威,风助火势,眨眼的工夫,小小的三屯营城就变成了一座烈火之城。许多百姓离开房屋,努力的救火,可干柴烈火相遇,岂是那么容易扑灭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烧死在家中,总之,谁也没想到女真人会如此奢侈。 箭雨,一直都是晋北军引以为傲的进攻利器,而现在女真人用出来,同样威力无穷。为了打下三屯营城,早在两天之前,多铎就开始准备箭矢,以及投掷陶罐的简易投石机了。在他的严令下,手下千夫长将军们在短短半柱香时间内全部倾泻进三屯营城。 一只麻雀不可怕,可当麻雀遮天蔽日,多如蚂蚁时,那是什么感觉,现在三屯营城军民感觉就是如此,他们被这遮天蔽日的箭矢镇住了,也吓住了。 这就是多铎想要的效果,用雷霆手段震慑明军,然后趁机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突破。火海在燃烧,牛角声响起,几万女真士兵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扑向三屯营城,这一次不同之前,女真人几乎投入了一半的兵马,那吞天灭地的气势,似乎瞬间就能推到脆弱的城墙。许多明军要么忙着救火,要么还未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而女真人利用这个机会,一口气冲上了三屯营城墙。当城墙上女真人越来越多,明军所具有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城头厮杀不断,可明军根本挡不住疯狂的女真人,多铎给了手下将军们高压,这些千夫长百夫长们就会将压力倾泻给手下的女真兵。谁都知道,这一仗不能败,必须打下三屯营才行,谁要败退,格杀勿论,现在督战队就在城外等候着,只要有一个敢撤下城墙的立刻射杀。 女真人不想死,他们像疯子一样冲击着四面城墙,无数明军倒在血泊之中,城墙一寸一寸的陷落。赵率教持着钢刀不断砍杀,几乎精疲力尽,看着城中火光,还有摇摇欲坠的城墙,他心中很明白,三屯营守不住了。 “撤,所有人往县衙撤,赵胜,去告诉城中百姓,如果想守护家园,就拿起手里的武器,将这些杀人放火的女真蛮子赶出去”赵率教怒吼一声,左臂还在滴着血,他神色冷峻,有一种说不出的狠劲。女真人不是想要三屯营呢,那就让女真蛮子知道下大宋军民的厉害。百姓,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一群愤怒的乌合之众呢,依旧会凝聚成一股可怕的战斗力。 当明军满城呼唤,城中百姓怒了,有不少青壮男子放弃救火,拿着锄头铁锹加入了明军的行列。女真人夺取了四面城墙,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想要那些三屯营街道,却比占领城墙还要艰难,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危险来自哪里,也许是看似无害的百姓,也许是低矮的草垛。 不少女真人就是被三屯营百姓打死,到了后来,多铎被惹怒了,他下令焚城,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能杀的都杀了。多铎的命令给女真人提供了便利,可也让三屯营百姓更为团结。 本来按照计划,两个时辰内就该占领三屯营的,可打了三个时辰到了子夜时分,依旧没能全部占领三屯营。几个千夫长灰头土脸的站在旁边,多铎并没有怪他们,而是神色凝重的问道,“此城守将是谁?” “回贝勒爷,据查负责三屯营防务的乃是辽东名将赵率教”一个千夫长有些羞愧的回答道,多铎眉头一皱,“可是前些年守卫蓟州的赵率教?” 不是那个赵率教又能是哪个赵率教?第一次,多铎对多尔衮的计划产生了怀疑,一个赵率教就可以领着三屯营军民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那么其他地方的汉人呢?也许十三哥真的搞错了,汉人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懦弱可欺,只不过这些汉人需要一头猛虎而已。 三屯营县衙,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眼看着西方有了一丝鱼肚白,而三屯营军民的黎明却没有到来,这一刻,迎接他们的是黑暗。战争,是一个强与弱的对抗,强者总会生存下来,三屯营军民死伤无数,如今留在赵率教身边的已经不足百人,就连赵率教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坐在县衙门槛上,赵率教紧紧地靠着大门,如果不是这样,他绝对坐不住。双腿不断打颤,手上没有一丝力气。喊杀声越来越近,终于,女真士兵将县衙大门围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赵率教,多铎有些话梗在喉咙里,就是眼前这个平白无奇的老人阻挡了几万女真勇士六个时辰么?诺大的大明朝到底还有多少个赵率教,如果有一百个赵率教,又会给大清国带来多少伤害?也许真该谢谢这个昏庸的大明朝廷吧,如果不是这个朝廷,像赵率教这样的一旦受到重用。 “赵将军,本王佩服你,你是汉人里边的英雄,你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现在,投降吧。本王向你保证,只要赵将军归降,本王定在兄长面前美言,高官厚禄,任赵将军挑选。” 高官厚禄,真的很诱人,赵率教不想虚伪,他当初入了大明官场,就是想搏个封妻荫子,成为一代名将。不过碰上如今这样的朝廷,又能怎样,对朝廷有些怨言,可他是汉人,堂堂大明男儿,又岂能投降蛮夷? “嘿嘿,蛮子,休要多言,败就败了有死而已,老子这条命当年早就该死在蓟州了,现在已经是赚了。英雄?蛮子,你知道什么是英雄么,若老子是英雄,尔等不能越三屯营一寸土地,所以,老子不是英雄。我大明有一个英雄,就是我朝铁督师,蛮子休要嚣张,铁督师不会放过你们的。” 蛮子?多铎的眼神变得冰冷异常,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称作蛮子了,女真人是勇士,不是蛮夷。赵率教,这个老东西为什么要提铁墨,这一生最惨痛的记忆就是铁墨给的。 挥挥手,几个金国士兵向前,手起刀落,砍下了赵率教的头颅。至此,三屯营陷落,整个三屯营军民全部被杀,无一幸免。 而在三屯营陷落的时候,铁墨正坐在庭院里感受着丝丝寒风,他很想告诉赵率教,他赵某人不是英雄,大明朝也没有英雄,因为英雄的下场往往很凄惨。 岁月无声,天山高歌,英雄末路,一方虚无。 寂寞了烟花,寂寞了归处,这个崇祯十一年,对于每一个大明子民来说都是那么的难熬,当三屯营破,蓟州还能保住么?梁世忠独坐在厅内,房门开着,庭院里满是败落的风景,就像梁世忠自己,看上去疲惫而颓败,往日威严的蓟州城里不在安宁,那些府上下人背着包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三屯营破了,女真人到了汉儿庄,也许明天就要打到蓟州了。 许多府上下人卷了财物逃命去也,对此,梁世忠置若罔闻,他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一般。何必去阻止下人们逃走呢,其实梁世忠心里也很清楚,只要女真人打过来,蓟州一定守不住的,如今河北兵马要么死在了小黄河河畔,要么死在了三屯营,剩下的老弱病残一点用都没有,想靠蓟州仅剩的三千人挡住几万女真铁骑?那简直就是痴人做梦,比公鸡下蛋都难。 府上变成这幅样子,梁世忠不管,钱夫人却不能不管的,钱夫人不愧是钱谦益的闺女,这爱财的毛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跟下人们计较半天,效果甚微,可不光府上家仆跑路,就连侍卫们也想着逃命,谁还听钱夫人的话呢? 心下有气,钱夫人怒火冲天的来到了客厅里,一瞧见梁世忠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顿时气得浓眉倒竖,“你这不顶事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府上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管管!” 钱夫人话语中可没有一点妻子对丈夫的尊重,更像是命令一个家仆,本以为梁世忠会像往常一样跑过来讨好的,谁曾想,梁世忠听了话,只是抬头瞅了瞅,什么也没说,鼻子里哼了哼。钱夫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还没看出今日梁世忠的不同,掐着腰冲着梁世忠喝骂道,“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没听到我说话么?” “听到了,难道你还想去拦着那些人?你也去收拾一下吧,一会儿咱们也得离开蓟州了!”梁世忠语气淡淡的,还带着点威严,第一次,在钱夫人面前展露梁中书的威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钱夫人甚是莫名,微微张着嘴巴,“你说什么,怎么如此跟我说话?” “怎么,你没听清楚?赶紧去收拾东西,一会儿离开蓟州,你要是想死在蓟州,梁某人也不在乎”梁世忠说话冷冰冰的,他对这位娘子到底有多少感情真的说不清楚,可要说怨气,那绝对少不了,被一个泼妇压了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到底是夫妻一场,梁世忠还做不出抛弃妻子的事情,蔡氏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些年自己能有今日之地位也是多亏了她。 第967章 内斗不止 第967章内斗不止 当梁世忠站起来,钱夫人才发现今日的郎君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听话了,看着那对发寒的眸子,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梁世忠,你....你....真的要逃么?哦,逃,去京城!” 钱夫人刚说完话,梁世忠就皱着眉头冷声道,“蠢,你怎么想的,还往京城逃,女真蛮子破蓟州,必然进攻京城,你还往京城逃,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啊,那往哪去?”钱夫人哪里懂得这么多道理,她只是觉得京城里有爹爹护着,却不曾想京城也未必能保住。梁世忠叹口气,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去,你呀,也别指着你爹了,女真人要是来了,爹也保不住咱们。咱们不去京城,去张北!” 长叹一声,里边不知充满了多少的无奈,目光看向西方,张北啊张北,曾经何时被大明抛弃的地方,而现在因为晋北军的出现,那里成了大明最后一片安宁的乐土。 钱夫人懂得不懂,可有一点她还是晓得的,张北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朝廷的心病,那秦王铁墨与爹爹钱谦益也是不合,去了那里,会是什么结果?想到这些,钱夫人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真的去张北?梁....夫君,咱们要是去了张北,内阁那些人会怎么看我爹?” “哼,岳父大人一把年纪了,也该回家颐养天年去了,他留在内阁继续跟着成大人那些人,恐怕晚节不保。我这是在帮他,再说,不去张北,还去哪里,你认为朝廷能放的过我么?”渐渐地,梁世忠变得激动起来,他脸色红润,双目圆瞪,指着北边,大声怒道,“朝廷要是行,当年小黄河几万大军又为何败给几万蒙古人,现在更好,几万大军,被几万女真蛮子杀的片甲不留。朝廷,就养了一群废物,哼哼,就你那爹爹又如何,逢大事不怎样,年年暗地里收好处一点不客气,梁某人早就过够这种日子了。” 梁世忠心中的怒火已经积攒了十几年,这一下子爆发出来,无比吓人,钱夫人变得唯唯诺诺的,再不敢质疑。 崇祯十一年腊月二十七,蓟州最高军政高官梁世忠携家眷逃亡,当天傍晚,女真人就一路杀到蓟州。此时的蓟州早已是人心涣散,能逃得人都逃了,一个没有了凝聚力,一个没有了指挥者的蓟州如何抵挡女真人的进攻?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多铎只是让人猛攻了一下蓟州南城,半个时辰就打下了南城门,随后这座北方军事重镇完好无损的落入了女真人之手。 蓟州陷落,预示着辽东到京城中间最重要的关隘易主,蓟州失陷影响是深远的,不仅仅女真人可以随时南下,还可以向四周辐射各个州县,这下子京畿百姓慌了,无数百姓开始举家逃亡,而他们逃亡的方向和梁世忠一模一样,全都奔着晋北去的。现在大明百姓大多已经对朝廷死心了,多少次了,朝廷大军对阵外敌是屡战屡败,败得稀里哗啦,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 而反观晋北军,逢战,必将勇猛无畏,打得大胜仗数不胜数,哪跟朝廷似的,剿匪有本事,打起蛮子来跟绵羊似的。 铁墨到底是不是好人呢?至少他觉得自己不是,他就是个坏人,地地道道的坏人,在京畿东部饱受女真铁蹄侵扰的时候,晋北军却按兵不动,倒是京畿逃难来的百姓,尽数接收。人口,是一种庞大的资源,很多时候,没有人什么也做不成,有了足够的人口,就有了足够的劳力,重新开发晋北就有了希望,有了人口,就有了兵源。 不过铁督师这么做,也着实缺德了不少,毕竟多尔衮领着大清国士兵入侵京畿,也是因为晋北军的默许,但凡晋北军朝大宁靠近几十里地,金国人就不敢这么嚣张的。明理的人都懂,但百姓是容易被愚弄的,他们可不懂的这里边的道道,只知道晋北军给他们房子,给他们穿的,还给了地,最后还承诺保护他们的安全。 最近陈子龙可是忙晕了,整个人不管黑天白夜的连轴转,铁督师却清闲了许多,努努不知从哪搞来一只雏鹰,说是要训练一下,让这鹰能像大黄一样勇猛护住。看着努努整日里瞎胡闹,铁墨摇头苦笑,这死丫头还能不能长大了? “努努,你还能长大么?难道就这样打算一辈子十三岁了?”打趣一句,啾丫头却豪气得很,皱着可爱的眉头,挺挺胸膛,脆声道,“督师就会胡说八道,哪小了,你看看!” 铁墨顿时无语,仔细瞧瞧,还真是不小了,看看又有什么用,得摸摸才行啊。脸上带着坏笑,一只手抓呀抓的,眼看着就要摸到努努了,身后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夫君,快去前厅吧,京畿那边又有军报送来了。” 铁督师那叫一个郁闷啊,瞅瞅海兰珠,好嘛,眉宇间带着点坏笑,摆明了就是故意的。整整身影,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嗯,本督师去瞅瞅!” 不过错身的时候,又给海兰珠补充了一句,弄得海兰珠面红耳赤的,娇媚的白了铁墨一眼。铁督师一走,海兰珠拉着努努坐在了庭院桂花树下。 多年来,不光铁墨宠爱努努,就连海兰珠也是,伸手挑了挑努努额前的乱发,慢悠悠的笑道,“丫头,你也老大不小了,一个女儿家,总不能一直这么荒废着吧。前些日子,本夫人替你寻了个好男儿,你可愿意?” 努努着实有点怕海兰珠的,这位大夫人不打人不骂人,却有的是手段。本来低着颔首,乖乖听海兰珠说话的,可听到这里,努努抬起颔首,挣脱海兰珠后,退后两步,小脸冰寒,嘴巴撅着,此时的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执拗,“不,夫人,努努哪也不去,这辈子就跟着公子,哪也不去。” 见努努这个反应,海兰珠咯咯直笑,“丫头,你难道就不想听听那人是谁么?难道让你跟着督师也不行?” 多少年了,努努心中的想法人尽皆知,铁督师对努努又多宠爱,也是人尽皆知,海兰珠恶作剧一把,也是想促成此事而已。也许努努该高兴的吧,她一定会欣喜的,可听了海兰珠的话,努努竟用力的摇了摇头,她低下头,什么也没说,飞快地跑了。 看着努努模糊的背影,海兰珠有些呆呆的,这么多年了,这丫头还没从当年的事情里走出来么? 当岁月朦胧了双眼,我将双眼交给了大地,日子飞逝,该长大的人长大了,该老去的人也老了。风不停,云还动,还有多少梦想能停留在此地。京畿一片混乱,晋北依旧繁华,大殿里,听陈子龙说着最近京畿发生的事情,哎,不出所料,女真人占据了蓟州后,直接攻占了西边的安阳县,至此时,女真人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要积蓄实力,等待时间渡过三河,兵锋直指三河南岸的京城。古老的京城,大明最为繁华的地方,终于迎来了兵灾。 皇宫里,一处大殿之中,供着三清道尊,殿中燃着袅袅青烟,朱由检一身青袍,跪坐在软垫上,神情庄重而严肃。 恰在此时,王承恩小跑着走进了殿中,附耳道,“陛下,刚得到消息,梁世忠舍了蓟州,去晋北投靠....投靠铁墨了!” 一句话,就点燃了朱由检心中的怒火,梁世忠去哪里都行,就不该去晋北投靠铁墨。一想到深受皇恩的梁世忠投靠了晋北,就像吃了一只死老鼠般恶心,“好你个梁世忠,朕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种事来。还有那钱谦益,到底是怎么管家人的,管出这么个白眼狼来?” 朱由检怒火冲天,梁世忠和钱谦益是什么关系,不可避免的迁怒于钱谦益,思索一番,朱由检下达了自己禅位之前最后一道圣旨,“王承恩,拟旨,跟钱谦益说,朕念他年迈,这就回家养老去吧。至于朝中的事情,就给温体仁吧,钱新亮年纪轻轻,如何服众?” 如今东林党内部其实也是矛盾重重,成基命本就头疼周廷儒了,如今钱谦益又出了这种事,更不可能这个时候出来帮钱谦益。甚至,为了免得周廷儒拉着人给自己找麻烦,还主动上折子弹劾钱谦益。实在是梁世忠这件事对东林党打击太大了,这个时候还保着钱谦益,岂不是告诉所有人都可以吃里扒外了么? 总之,朱由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代表着钱谦益的仕途就此完结,当圣旨抵达相府,钱谦益显得很沉静,倒是钱新亮还很激动,尤其是权力尽数落入温体仁之手,更是窝囊。钱谦益及时阻止了想要闹事的钱新亮,还恭敬的谢了皇恩。 钱谦益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离开京城,也是好事一件吧,一方面年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另一方面女真人什么时候打过三河也不知道,还是离开避避的好。 一日之间,以前最为风光的内阁大佬倒台了,可京城百姓们并没有太过高兴,因为他们面临的可不仅仅是钱大人,还有女真蛮子。不过周廷儒二人还是非常高兴的,钱谦益告老还乡,这内阁的位子该轮到他了吧,可是呢,高兴没多久,就听说陛下让温体仁暂时代理钱谦益所负责的政务,这下子周廷儒差点没背过气去。 崇祯十一年,是如此的风云变幻,北国的河没有结冰,而北国大地风霜之中,金国人的铁蹄动了,这一年最后一天,多铎兵出平谷,猛攻南部宝坻,半天时间,宝坻告破。宝坻陷落,女真人开始收集当地船只和马车,目的不言而喻,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女真铁骑就会猛攻挥兵向西,渡过三河。 三河天堑就要没了,如果滚滚三河都挡不住女真人的前进步伐,谁还能挡? 三河破了么?还没呢,可对京城近郊的百姓来说,几乎就是破了,这个年没人想过去过,大家都在琢摸着是不是该去避避难,或者想方设法的去阻止女真蛮子。 竹炮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可是这个年关,没有一点喜庆,街上满是奔走的人,就连朝廷的官员们也失去了寻欢作乐的心思。辽东方面,孙承宗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一心想调动兵马驰援蓟州,可是刚有动静,皇太极立刻增兵锦州一线,致使孙承宗只能放弃心中的想法。 孙承宗心中不仅仅是乱,更多的是伤心。往日无论女真人兵锋多么锐利,他从来没有气馁过,可是这一次却失去了信心,不仅仅是因为爱将赵率教的死,更是因为大明朝廷的内斗。铁墨与朱由检内斗不止,已经无法避免。甚至可以说女真人能顺利突破喜峰口扣关,也是那个好学生默许的。 但凡晋北军兵锋直逼大宁一带,多尔衮敢动弹分毫? 朱由检不断召见朝中将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调集五万精兵赶赴阳武附近三河渡口。虽然有五万大军拱卫三河沿线,可所有人都没有多少信心。三河那么长,你守得住阳武,守得住香河,还能守得住所有渡口么? 只要女真人想要过三河,就一定能过,至少京畿地带,还没有哪只兵马能与女真铁骑相抗衡。 北边小黄河一战,损失惨重,杨嗣昌也算完蛋了,就他的嫡系兵马几乎损失殆尽,别说还没回到京城,就算回来了,那也是杀头问罪的结局。杨嗣昌已经没了用处,可还得尽可能的收拢兵权才行,如今京营兵马大部分归刘世成节制。 就在这沉重的包袱下,迎来了不一样的新年。 靖康二年,有些乱糟糟的,才刚刚过了初五,京城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禁军查抄了户部侍郎姜夔的府邸。姜夔可是钱谦益的门生,在朝中可是实力惊人,闻听姜夔被逮捕,不少官员已经牟足了劲儿想要给朱由检点颜色瞧瞧了。 为您提供大神怒江山的明末凶兵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67章内斗不止免费阅读. 第968章 主动退让 第968章主动退让 今天是姜夔,明天就有可能是自己,不为了姜夔就算为了自己你也要上书唠叨下的。 不过没等到朝廷官员们准备好呢,都督府萧小姐说了话,说姜夔作奸犯科,残害百姓早就该杀了,如此逆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好家伙,这下子京城百姓拍手叫好,那些准备上书的官员们也打起了退堂鼓,这些人赶紧将那些没呈上去的折子烧掉,碰上有人来聊姜夔一事的,赶紧摆手表示一概不知,一概不参与。 开什么玩笑,被陛下和内阁整治下,顶多丢官罢爵,可要是跟都督府作对,那就是丢命了,丢官和丢命想比,太好选择了。 两天时间,禁军查抄姜夔的家,查出的金钱财帛无法估算,不过这些东西大部分落入了都督府的库房里。姜夔一倒台,可把周廷儒吓坏了,要是放在以前,姜夔或者钱谦益倒台,他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呢,还会害怕?这次不一样啊,陛下整治姜夔,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只有一条是真的,只是因为姜夔是钱谦益的心腹,位高权重。姜夔是钱谦益一派干将,周廷儒以前也是啊,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他周某人和姜夔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周廷儒生怕下一把火烧到自己头顶上,所以惶恐不安的。 入夜后,一个黑袍人鬼鬼祟祟的进了都督府的门,偏院里,萧如雪一看到来人,眉头一锁,甚是不乐的斥道,“周廷儒,不是说过,没有大事不得前来么,谁让你这个时候来的?” 周廷儒也不多言,屈膝跪在地上,跪爬两步看,磕着响头哭丧道,“萧小姐救命啊,属下对督师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过二心,你可得帮忙属下啊,要是萧小姐都不管,姜夔完蛋,下一个就是属下啊”。周廷儒声泪俱下,那哭声让人听了为之心疼,不得不说周廷儒是个表演家,这眼泪说来就来,不过官场上混的,哪个不是表演家呢? 萧如雪非常厌恶周廷儒这种人,看着满腹经纶的样子,其实肚里全是草包,莫看周廷儒哭的凄凄惨惨的,她真没当回事,面上冷淡得很,“哼哼,你对督师忠心耿耿?那之前王承恩去找你的事情你怎么不说?周廷儒啊周廷儒,你真以为我都督府是那么好欺瞒的么?你是不是觉得内阁和陛下真的看好你?” 周廷儒身子一怔,连哭都忘了,他半张着嘴呆呆的,他和王承恩相见的事情非常隐蔽的,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萧小姐,属下....属下糊涂....可属下真没做什么有害督师的事情啊”周廷儒真的怕了,之前还是泪水,现在就是汗水,这位一直信心满满的六部大员毫无形象的跪在地上,任由冰冷的大地侵蚀着膝盖,哪怕冻得嘴唇发青,他都不敢站起来。 “你一点都不糊涂呢,哪边都想捞点好处,真是聪明得很呢。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督师的事情,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么?”师师措辞严厉,远不像平时的温厚,对周廷儒这种人,温厚善良是没有用的,只有刀子才最管用。 果然,周廷儒再不敢胡言乱语了,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磕了几个响头,灰溜溜的跑了。 张北城里,冷风不断掠过,初六那天,谷云盛从京城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听说了京城发生的事情,铁墨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了,师师性子也是太傲,谁又小瞧过她,非要争这口气,再说了,他铁某人还需要这点名声么?没回来就没回来吧,也只能改变下方法了,本来想着去打大宁府的,为了避免多尔衮狗急跳墙,伤了萧如雪,也只能提前发兵了。 崇祯十二年正月初九,一场大风席卷中原,狂风肆虐过后,荒凉的风景还没有缓和,金国人的马蹄就来到香河城外。如今大明在香河到阳武一带布置了足有六万大军,而香河城中就有一万多人,统领这万余大军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小三河败退回来的杨嗣昌。 如今,杨嗣昌不敢回京,经历那么一场大败,朝廷能容忍他么? 此次多铎亲自领兵,攻城大军备好了云梯等攻城之物。由于香河城并不坚固,所以一开始就在金国士兵的强攻下变得摇摇欲坠了,这一次杨嗣昌亲自上城督战,杨嗣昌一介书生,可是很少动刀枪的,这次他亲自提刀砍起了人。 杨嗣昌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小三河一战,损失那么大,他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这次香河守卫战,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能守住香河,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要是守不住,也不用回京城了,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 杨嗣昌亲自挥刀杀敌,着实振奋了士气,多铎也算一代猛将了,为了香河猛攻了一天,竟然愣是没能打下来。 杨嗣昌是庸才么?真的未必,他虽为书生,但东征西讨,平乱暴民,要说没有真本事,那绝对不可能立下那么多功劳的。 不过现实比人强,两次北疆之战,都败得稀里哗啦,也正因为如此,多铎一开始才有点轻视之心,在香河城碰了头之后。多铎也不着恼,立刻下令撤兵扑向西边的阳武。阳武城高墙厚,又是刘世成副将曹吉林亲自驻守,所以朝廷倒没有太担心过阳武城。如今多铎转战阳武,也有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思了。 不过多铎既然敢打,就一定有所把握。大明朝廷里勾心斗角,大清国也是一样,皇太极虽然表面上与兄长多尔衮和谈了,可暗地里一直对他多铎手中的兵权虎视眈眈的,总是琢磨着如何把兵权转到自己名下。这次多铎出兵三河渡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多铎觉得自己不能败只要是败了,皇太极就有充足的理由收回他手中的兵权,随后就是派人取而代之。 这次进攻三河渡口,虽是一场劫难,但同样也是一个机会,一定要打个漂亮仗才行,必须让皇太极知道,他多铎一点也不比兄长多尔衮差。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就得证明自己的价值。女真起源于白山黑水间,是最讲究利益的,有用就能活着,没有用就回部落里看管后院吧。 一共两万精兵,安稳的驻扎在阳武城之南,从阳武城往南二十多里地,就是三河边。多铎不忙着攻城,可是让杨嗣昌等人大为费解,因为就多铎所处的位置是非常玄妙的,看上去向北可攻阳武城,向南可下三河,可仔细一想,也是危机重重,如果三河南岸的明军来到北岸,配合阳武城的两万大军南北夹击,多铎这部分兵马可就要面临被人包饺子额危险了。 刘世成奉命统筹三河一线,自然是万分关心金国兵马动向的。自打多铎驻扎在阳武之南后,他就不断地向北边派出探马,他可是深怕女真人又玩什么阴谋。 刘世成怀疑多铎的兵马是鱼饵,目的是诱骗大明军马朝阳武附近集中地,本来是这么怀疑,可探马搜寻了好几遍,都没发现黎阳方面的多铎有什么动作,至于北边的多尔衮和完颜晟更是按兵不动,一时间,刘世成都有点怀疑完颜家几个兄弟是不是有生死之仇了,怎么看上去就像是多尔衮故意让多铎来送死的呢? 不管刘世成是怎么想的,反正多铎似乎铁了心不动弹了,一直待了三天,到了正月十四,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这会儿别说刘世成了,就连黎阳城的多铎心里也开始骂娘了,这个多铎,到底在搞什么鬼,进又不进,退又不退,难道他就想这么耗着?耗时间,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大明地大物博,有的是能耐耗下去,可大清国不行啊。 不过多尔衮识趣的没有去催促多铎,多少年的兄弟了,对这位亲弟弟还是有点了解的,他可不是那种蠢人,明知道拖延时间对自己没好处,他还这么做了,那八成是打什么鬼主意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都要到上元节了,多铎依旧不动。这时,一直驻兵三河南岸的刘世成就有些忍受不住了,因为多铎这支兵马可是一块大大的肥肉啊,明知道这两万人孤军深入,要是还不做点什么,那是不是太无能了些? 从阳武到三河,土质松软,而且沟壑很多,根本不适合骑兵奔驰,这也给了刘世成足够的信心。如果是五万步卒,围困多铎两万步卒,完全可以一战的。 刘世成生出了发兵北上夹击多铎的心思,而香河城的杨嗣昌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当初他离开析津府攻打蓟州城,不也是觉得胜算很大么,可结果呢,落得个凄凄惨惨,十几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现在刘世成又生出这种心思,简直是愚蠢。 如果是以前,杨嗣昌会毫不客气的指责刘世成。可现在不同了,他杨嗣昌能不能活还得看人家刘世成的脸色呢,犹豫了许久,杨嗣昌写了一封亲笔信着人送到刘世成手中。 当信来到刘世成手中时,已经是正月十五辰时了,展开信看了看,随手传了下去,帐中诸将看完后,大都面露喜色,其中指挥使闵天河更是鄙夷道,“刘将军,依末将看,这童枢密是被吓破胆了吧,这里可是京畿附近,女真人有什么举动,绝对瞒不过咱们的,在阳武南边,又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末将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败。” 闵天河还真是信心满满,他的话得到大多数将领的支持,也有一些人对此表示怀疑的,不过看刘世成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所以这些人也没有再多言。 正月十五这一天,刘世成一声令下,近三万大军沿着三河大桥朝北进发,几乎在同一时刻,多铎就有了反应,他不见半点慌乱,让自己的两万大军立刻拔营分东西两路靠近阳武城。这个时候还分兵,又是靠近阳武城,几乎是疯子举动了,多铎是不是真的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少,刘世成得知女真兵马分两路靠近阳武后,是非常高兴的,只要驻守阳武城的曹吉林用尽方法拖住多铎,那么这场战斗的结局就显而易见了。 午时,没有休息太久的女真兵马开始猛攻阳武城,这次,多铎没有一点保留,一上来两万大军全都扑了上去,城墙四周满是女真人,所有人都以为多铎疯了,他这么做就是想赌一把,赌自己能在刘世成大军到来前打下阳武城。 大家并不担心黎阳城的多铎会发援兵到此,那多铎手底下也只有步卒万人而已,这些人还要受到香河城的牵制,不可能全力驰援阳武的,多尔衮的大军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猛烈的攻城战似乎也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女真人疯狂的攻城,看似凶恶,可阳武城并没有失陷,反而是女真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仅仅一个时辰,再丢下近三千具尸体后,多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次,多铎是真的撤了,损失惨重的女真兵马掉头向东,直往东北黎阳方向而去,看上去多铎是要逃了。 多铎这一逃,刘世成就急了,驻守阳武城的曹吉林也心急。刘世成心下着急,一边催促大军加快行军速度,一边下令曹吉林务必想尽办法拖住金国兵马,为大队军马赶到赢得时间。得了刘世成的命令,曹吉林没有多想,领着一万多兵马离开了阳武城。 曹吉林生怕放走了多铎,白白失了如此大功劳,所以心急如焚,他这一心急,就忽略一些微笑的细节。其实从一开始,女真兵马就表现的有点异常的,他们逃起来井然有序,还有就是女真人在阳武城下虽然损失了三千兵马,可并未伤筋动骨,但女真人却是越逃人数越少,要知道前边可没有阻拦女真人的大队兵马,如此情况实属诡异了。 可惜,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曹吉林没有留意到这些,就在他领着人急着追赶时,已经有无数小股女真兵马离开大队兵马,慢慢绕到了曹吉林后方。 为您提供大神怒江山的明末凶兵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68章主动退让免费阅读. 第969章 河畔战略 第969章河畔战略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五末时中,曹吉林终于追上了多铎的逃亡大军,不,准确的说是多铎列好阵势在一星河畔等着呢,此时的女真人脸上镇定自若,哪有半点逃亡之人的反应? 见到这种情况,曹吉林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怎么女真蛮子人数这么少了? 看阵势也就五千多人而已,那剩下的一万多人去哪里了?轰然间,曹吉林的脑袋快要炸开了,明白了,女真人根本就没败,他们就是借着逃亡,把阳武城的兵马调出来呢。曹吉林反应够快了,可是还是太晚了,一股金国兵马从后赶来,这几千大军正是那些小股兵马凝聚而成,突然间杀到曹吉林大军后方,整个明军顿时大乱。 一星河畔,明军乱了,阳武城还能不能保住?崇祯十二年,注定要乱,京畿动乱,还会远么? 曹吉林也没想到多铎会如此凶狠,竟然用三千士兵的生命,来换取这条计谋的成功。如果是平时,多铎的计策根本成不了,因为这里是阳武,只要稍微谨慎用心些,就会探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可当胜利了,利欲熏心的时候,就急了,有意无意的会忽略掉那些看上去细微而又有价值的事情。曹吉林也算是西北边军体系出身,当年瓦剌之战,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真要是无能之辈,也不可能积功升到参将一职了。 明白自己被人耍了,曹吉林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对方早有准备,这个时候盲目逃窜,就只能被蛮子轻松追杀了,现在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靠自己的本事拖住多铎才行,只要多铎不能早时间突破,攻进阳武,待刘将军大军前来,依旧有翻身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曹吉林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在他的招呼下,陷入困局的明军慢慢变得镇定起来,很快组成了一个收缩的方阵。见宋军反应,多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来这领兵将领并非庸才啊,如此局面下,还能短时间内稳定军心,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要解决这些明军可能要颇费一番功夫,但他多铎其实这种小难听能够困住的?展眉一笑,多铎持着佩剑高声道,“列阵,富察,给本王杀了那汉将!” 佩剑遥指,正是那站在最中间指挥列阵的曹吉林,声音落下,一员身材魁梧的大汉从步卒中走出,只见此人身形像铁塔一般,黝黑的肌肤,大脸盘,胡子拉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盘大,偏偏眼睛小,这铁塔般的黑大汉就是黑水第一巴图鲁富察了。 富察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与平常女真人大有不同,白山黑水间的男人少有不会骑马的,可富察是个例外,他天生骑不了马,一起马就晕头转向的。骑不得战马,并不影响富察,他就是步卒中的猛士,镇上杀敌,斩将夺旗,手中两根狼牙棒,不是敲死了多少英雄豪杰。现在富察盯上了曹吉林,而可怜的曹将军还不知道已经有一双毒辣的眼睛盯上他了。 富察体格健壮,便是大冬天里,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衣,得了命令,他怒吼一声,撕扯掉碍事的上衣,赤膊冲了上去,两个大脚板甩开,就像一辆重型坦克。 富察在前,在他身后,是蜂拥而上的女真精锐,这些女真人有的持功,有的手里抱着一包东西,在队伍的最后放,还跟着十几辆怪异的车子。说是投石机,又比投石机小了许多,说是攻城车,又没有装头,简直是让人看不明白。富察到底有多恐怖,看看明军的反应就行了,在曹吉林的吩咐下,士兵们组成了一道严密的盾牌墙,可这些看似严密的阵型竟让富察轻而易举的撞开了一道口子。 曹吉林远远看着,心里一阵发秫,这蛮子还是人么,几个人竟然都扛不住他那么一撞。在富察的带领下,整个阵型被撕开一道口子,女真人也不急着往里边冲,从外围一点点剥,看上去破坏力不大,可很快就能感受到那种莫大的压力了,在没了盾牌防护后,整个大阵暴露在外围女真人弓手面前,后果可想而知,最可恨的是女真人打乱阵型后,由立马往后撤了撤,如此一来双方没有缠斗在一起,也就没有误伤之说了,接下来可就任由长弓手发挥了。 弓手压制,箭雨压得大批明军都抬不起头来,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支箭落到自己头顶上。 几个女真人推着一辆怪车走了上来,那些士兵将怀中抱着的包裹解开,放到怪车顶部的篮子中,往后一扳,随后包裹像石块一样飞出去,不久之后,包裹散开,从里边落下一片灰色粉尘。粉尘落入人群之中,明军被迷得睁不开眼,有的干脆咳嗽起来。这些粉尘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草木灰而已,可此时草木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知道女真人准备了多少草木灰,总之,短短的时间内,整个战场出现了一片灰色地带,看上去灰蒙蒙的,视线受阻,这下子本来就有点不稳的阵型变得更乱了。 明军的阵势越来越乱,多铎则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用草木灰并非偶然,当年武州城下铁墨用硫磺粉等物把契丹大军折磨得够呛,他这一手也是跟那铁某人学的。曹吉林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一向自认为英勇善战,不屑耍阴谋的女真人竟然使用起了草木灰,偏偏还取得了奇效,阵势乱了,女真人的箭雨杀伤力就更大了。 曹吉林大声怒吼,想要稳住局面,可这个时候谁还听呢?当整个阵势彻底垮掉后,多铎让卫兵吹响了牛角声,鼓声点点,女真人踏着步子冲向了宋军,这个时候的宋军可谓是不堪一击了。 富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一直盯着曹吉林所在的方向,进攻命令一下达,他就抄着狼牙棒扑了过去,曹吉林也是倒霉透顶,一个不留神被乱兵撞了个趔趄,还没回过神来呢,富察的大棒子就到了,可怜的曹吉林被砸的当场脑浆迸出,两只眼睛突兀的睁着,估计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窝囊,这么干脆。 曹吉林一死,这支离开阳武城的宋军彻底没了主心骨,失去希望的人会逃,一旦逃亡,就再无反抗之心,这一战,多铎打得非常迅速,战果颇丰。曹吉林领着人辛辛苦苦追到一星河畔,最后被多铎包了饺子。大胜过后,多铎不作停留,直接尾随败兵朝阳武城而去,女真人故意和败兵拉开一段距离,如此做,就是要让这剩下的残兵给女真人当开路先锋,这些人逃回阳武城外,城内的人会不放他们进城么? 一切如多铎所料想的那样,残兵逃到阳武城外,城内的守军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城外可都是他们的兄弟,很多人还都是阳武县的乡亲。城门打开了,可再想关上就没那么容易了,随后而来的女真人直接尾随冲击,不到半个时辰,阳武东门就被富察领兵打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惨烈的巷战了。 如今阳武城内没了主将,再加上曹吉林临走带走了大部分兵马,城内余下那点兵马哪是女真人的对手,所以残兵抵挡不住,只能再次逃出阳武城,如此一来,整个阳武城也彻底落入了女真人之手。当多铎走入阳武将军府的时候,可怜的刘世成还在拼命朝一星河畔方向进发,当得知斥候回报阳武城有变后,刘世成惊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刘世成是个儒雅的人,但是现在的他铁青着脸,双目瞪着,就像一个凶狠的暴徒。阳武城怎么会生变,为什么会生变?曹吉林怎么搞的? 刘世成发誓,如果找到曹吉林,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刘世成注定无法将曹吉林千刀万剐的,因为他很快就得到了曹吉林的死讯,阳武城大多数守兵出城追击,被多铎在一星河畔以逸待劳,几乎全歼,随后女真人追着残兵的屁股进了阳武城。 刘世成的眼睛阴沉沉的,脸色灰白的可怕,曹吉林为什么会出城追击,那是因为他刘世成的军令啊。这一刻,想起了杨嗣昌的忠告,悔不听杨嗣昌劝告啊,如果当初继续安安稳稳的守着三河南岸,按兵不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夕阳残照里,正月十五月儿圆,月光洒落,满地尸体。 还去阳武城?不,去了也是无用,现在不是夹击女真人了,而是该考虑退回去了,现在人家女真人占据阳武城,也算有了支撑,再留在北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如今女真人大胜,士气高涨,而自己这边,却是新败,士气一蹶不振,莫看人数多,士气不行,再多的人也是无用。刘世成果断下令撤回三河南岸,发生这么大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刘世成写了一封军报送往京城,不过军报上是不是实话说,那就不得而知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可是个好日子呢,乱哄哄的京城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迹象,这一夜已经恢复了点往日繁华,为了提振民心,朱由检亲自去慈恩寺听禅。大约戌时末,朱由检回到宫中,紧接着内侍太监梁永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他鼻尖带着汗水,气喘吁吁的,就好像刚刚跑过远路似的。 梁永倒霉得很呢,一接到前方军报,就急匆匆的跑去慈恩寺,可人到了听说朱由检回宫了,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跑,可把梁永这两条腿折腾的够呛。 “陛下,前方刘大帅送来急报,请你尽快批阅”递上军报,梁永乖巧的站到一边去了,一份军报,两个人看,本来赵桓的脸上还带着点喜色的,毕竟上元节嘛,大好的日子,还能哭丧着脸? 朱由检注定要悲剧的,因为看了两眼,那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身子一晃,几欲晕倒,好一会儿,铁青着脸大骂道,“曹吉林,这个蠢货,好好地阳武城不守,非得跑出去,丢了阳武城,大罪也,朕....朕要定他全家之罪。” 女真人破阳武城,传遍了大明朝每一个角落,为了保住京畿腹地,保住大明朝最后一丝尊严,朱由检不得不听从群臣的建议,广发调令,调各地兵马前来勤王护驾。 勤王归勤王,但各路兵马素质参差不齐,想法更是不同,其中不乏一些人跑来作秀的。 大家都希望驻守南岸的大明军马能赢,而作为一军主帅的刘世成却没有多少信心,有道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现在军中士气情况,根本不是女真人的对手,更何况要防护的地方太多了,谁知道女真人会选择在哪个位置突破呢?这一刻刘世成突然有点恨自己了,当初干嘛利欲熏心,揽了这么个活呢,虽然立功后封赏大,可风险也太大了,胜败姑且不论,至少他刘世成还不想葬送在这里。 三河北部,最近这一带主要有两个渡口,一个是黄风渡口,一个是陵夷渡口。 很早之前,黄风渡口已经是个不错的船坞了,非常适合停船发船,经过这么久黄风渡口经过扩建,比当初更为宽广,实在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而陵夷渡口比黄风渡口也差不了多少。几万大明军马和几万女真人隔河相望,双方十几万人都很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还能不能活着。 从正月二十一开始,黄风渡口开始忙碌了起来,无数船只从别处调来,不断运进渡口内。除此之外,女真人还在加固营寨,显然是在放着明军偷袭呢。 当初草草破黄风渡口就是靠着一把火,而今天气干燥,冷风吹拂的,不正是放火的好时间么?想比黄风渡口,陵夷渡口反而安静得很,一直没什么动作,而且陵夷渡口那派的人也不多,拱卫陵夷渡口的女真兵也不修筑营寨,看上去懒洋洋的,就这状态,真让人怀疑女真人是不是应付下众人,装模作样守住陵夷渡口的。 第970章 渡河难 第970章渡河难 至少从表面上看,女真人真正要用的还是黄风渡口,毕竟那么多船只和人是骗不了人的。不过刘世成可不这么想,女真人要真的要从黄风渡口渡河,应该表现的携带一些才对,如此认认真真的岂不是惹人怀疑么?女真人应该没那么傻,八成是要打陵夷渡口。 刘世成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随后笑了笑,哎,差点又被女真蛮子给骗了,如果要从陵夷渡口过来,必然会加以掩藏下。多尔衮可是出了名的狡诈,那皇太极何等精明,最后还不是被多尔衮抢走了许多兵权。 所以啊,这里边八成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是多尔衮有意做出这种局面,让人去猜想,这般明显的差异,谁都能看得出来,黄风渡口动作颇大,陵夷渡口一点动作都没有,有点脑子的人就会猜到陵夷渡口有问题。既然如此,多尔衮还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刘世成心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就算有意在陵夷渡口取得突破,那也会让人在渡口上折腾下的,至少不能让人看出黄风渡口和陵夷渡口有什么区别。这次多尔衮如此玩,八成就是为了迷惑所有人的眼睛,最后还是要从黄风渡口出兵,这种故布疑阵的把戏并不高明。想通这些,刘世成果断下令将陵夷渡口的一半兵马暗中调往黄风方向。 正月二十五,似乎一切如刘世成预料的那样,当许多人以为黄风渡口只是个幌子,女真人会从陵夷渡口发兵时,女真人竟然真的冲出了黄风渡口。巳时不到,大大小小的船只如同一片乌黑的蚂蚁,慢慢朝南岸驶来。 女真人到底是一群旱鸭子,即使准备了许久,依旧问题很大,由于大大小小的船只都是抢来的,女真人也就勉强能操作一下,渡口内没问题,可一到了三河中央,在奔涌的三河水冲击下,不少女真人开始玩不转小船了,手忙脚乱的操作下船桨,整艘小船竟然原地打转悠,还有一些女真人更是厉害,直接翻船掉进了水里。 虽然女真人划船磕磕绊绊的,但到底是朝着南岸进发得,刘世成可没心思嘲笑女真人,看水面上的船只,女真人几乎是发兵一半啊,多尔衮这条小狐狸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么?真的是太小瞧他刘世成了,难道大明朝的兵马就如此不堪一击么? 为了应付女真人的船只,大明军马早有准备,随着一声令下,居在岸边的士兵们用力拽起手中的绳索,哗啦啦声中,水里探出一些竹排,竹排顶部被削尖,直接刺进了木船底部,大船还好,一些小木船直接被刺穿了船底,很快就沉了下去,紧接着不少女真人在水里扑腾着大喊救命。 这些竹排并没有对女真人造成多大伤害,可是最大的好处就是阻止了船只的前进,前排船只被阻住,后边的船上不来,其实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派出水鬼去下边将竹排拉走,并且水鬼还要防止来自水中的其他威胁。可是女真人生长在白山黑水间,这辈子见过的水就是小河沟,对水站一窍不通,又哪有什么水鬼? 船只不比人,灵活性差了太多,这么多船乌压压堵在三河水域上,可就成了活靶子,刘世成下令投石机以及长弓手一起发威,一时间天空中火箭与石块齐飞,顿时将女真人砸的晕头转向,不少倒霉的女真兵直接掉水里成了真正的水鬼。 第一次攻打南岸,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多尔衮直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经过这一战,多尔衮也算是搞明白了一个问题,这水战不比陆战,女真勇士们根本打不了水战啊,陆地上一群狼,到了水里成了一群绵羊。这一战女真人败得挺惨的,不少人直接留在了三河之中,奔涌的三河水冲刷下,尸体不知道去了哪里。 多尔衮小败一阵,心情自然是好不了的,刘世成呢,虽然赢了,可是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一次并没有杀死太多女真人,大部分人已经随着船只回到了对岸的黄风渡口。 大帐中,刘世成沉着眉头走来走去的,他看上去有点焦躁不安,心里总有种感觉,要出大事了,因为今天女真人出兵黄风渡口,看上去气势汹汹的,可一口气南下的决心并不坚决,他们就好像是平常的演练,稍遇上抵抗,就草草的回去了。这知难而退,可不是女真蛮子的性格啊,虽然口称蛮子,但是女真兵马的骁勇由不得不服,当初析津府的契丹人厉害不厉害,最后还不是被女真人打得惨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黄风渡口是个幌子?可是陵夷渡口那边也没有动作啊。 在阳武城西南方有一个小镇子,名叫苏胜镇,镇子人口不足千人,平时都是靠着一些小买卖为生。在京畿路一带,像苏胜镇这样的小镇子估计很难引起别人注意的,到底是一个小镇子,哪怕女真人攻打三河呢,镇子上依旧一片安宁。 夕阳沉落,阿牛扛着扁担往家里走去,阿牛的家住在镇子南边两里地的小盛村,来镇上就是把几日弄来的草药交给小贩的。走着走着,努努惊呼一声,赶紧坐到了地上,因为他感觉到大地在晃,地震来了么?中原腹地,多少年没有地震了,所以阿牛弄错了,不是地震,而是一支雄壮的骑兵。 看着那群凶悍的身影,阿牛呆呆的,好久之后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双臂转头朝苏胜镇跑去,“乡亲们,蛮子杀过来了,蛮子杀过来了...呃....” 一骑掠过,阿牛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马上一名银甲将军面色冷酷,此人鹰目如电,仪表堂堂,正是那金国四太子多铎。苏胜镇,没人留意,可是多尔衮看到了这里,苏胜镇不起眼,可是镇上的人在三河边上搭了一些浮着的竹排。竹排用绳索连起来,为镇民穿越三河提供了便利。 这些刘世成从没有留意过,他只是觉得苏胜镇一带河流宽阔根本不适合大军强渡,却不晓得百年来苏胜镇镇民为了生存,慢慢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过河方法。而现在,多铎就是冲着那浮桥来的,既然浮桥能过百斤的货物,战马也应该能过。 举起刀,寒光闪闪,映着夕阳如血,狂风肆虐,“全军向前,迅速占领浮桥,镇上一个活口不留!” 多铎不是个嗜杀之人,可是这一次不得不这么做,强渡浮桥需要时间,至少两个时辰内大清国骑兵来到苏胜镇的消息不能传出去,否则刘世成一定会派兵西进阻拦,而香河城的杨嗣昌所部也会强攻空虚的黎阳城。 命令下达,苏胜镇遭受到了百年来最沉痛的灾难,在凶悍的女真骑兵的绞杀下,夕阳下的镇子成了一座炼狱,弯刀落,血流成河。 崇祯十二年,多铎突袭苏胜镇,为了保证消息不被别人知晓,镇上的人被屠戮一空,沿着苏胜镇镇民搭建的生命之桥,三千女真骑兵用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来到三河对岸。女真骑兵已经加入战场,而此时的刘世成却懵然不知。 正月二十七,黄风渡口渡口,多尔衮再次集兵,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急着进攻。而在苏胜镇东边的郝桥镇正在经历着一场浩劫,郝桥镇和苏胜镇不一样,这是一座小县城,当多铎的骑兵突然杀到的时候,郝桥镇的百姓吓得六神无主。知县曲胜阳一介书生,何时经历过这种情况,不过曲胜阳还存着一丝血气,他下令紧闭南北两门,领着衙役们来到了县城菜市口。 此时曲知县手里拿着把刀,官袍紧紧地扎起来,扯着嗓子大吼道,“乡亲们,女真蛮子残暴不仁,城破我等必将被屠戮一空,为了我等儿女,一定要誓死反抗,决不能让女真人轻易破了郝桥镇。刘大帅的兵马就在不远,本县已经着人去通传了,等到刘大帅兵马到了,定要这些女真蛮子有来无回。” 曲知县言辞慷慨激昂,百姓们也都受到了影响,他们也听说过女真蛮子的事情,这些人杀戮成性,与畜生无异,不过百姓们到底不晓得曲知县的心眼子。女真人来的这么突然,人家直接围城,曲胜阳有什么本事能把消息送出去?说这些话,不过是安众人之心罢了,现在就指望外边的人能发现异常了。 城外,多铎大皱眉头,他可是没想到自己领兵杀至,会面临攻城的情况。按照原来的计划,骑兵突袭,应该直接破城而过,偷袭刘世成大军的,没想到小小的县城会反应如此迅速,临近午时,多铎不敢拖延,果断下达了攻城令,于是一群女真骑兵下马变成步兵,朝着城墙扑去。好在县城城墙就是一片低矮的土墙,防护能力有限。 这也怪不得当官的,郝桥镇在京畿腹地,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地,修城墙干嘛,难道困死自己么? 曲胜阳提着刀奋勇杀敌,在他的鼓舞下,压抑们和百姓们也渐渐安定下来,莫看曲胜阳一介书生,可手上还有把子力气,平常女真人还真不是对手。多铎早就留意到那个身着官袍的汉子了,都说大明文人只知风花雪月,手无缚鸡之力,可这个书生知县不仅能提刀,还如此英勇。 多铎崇敬文人,尤其是这种有血性的文人,不知怎么想的,他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就在镇上百姓惶恐不安时,多铎打马来到近前,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些老百姓根本没有弓矢,伤不得他的。指了指站在最前方的曲胜阳,他大声道,“你叫什名字?看样子应该是汉人里边的知县吧,本王多铎,最是佩服你这样的汉子,只要你肯归降我大清国,本王保你高官厚禄,享受不完的富贵荣华!” 多铎?听到这个名字曲胜阳倒吸一口凉气,多铎的大名他早有耳闻。多铎与多尔衮的关系,注定他的话就像圣旨一样。高官厚禄,富贵荣华,这些保证对于一个小小的知县来说太具有诱惑力了,曲胜阳也动心,可他还是留着几分理智,当即破口大骂道,“尔等蛮夷,就算封曲某人一个亲王,老子也不稀罕,滚回去,咱们刀剑上见真章,难道你就是个口舌如簧的黄毛小儿么,哈哈哈!” 多铎并没有生气,他拱拱手,钦佩道,“汉人,你叫什么名字?” “本官曲胜阳!” 曲胜阳,天启年间三榜进士,他是一个书生,可书生依旧可以杀敌。可他的官袍又能拦住汹涌的女真骑兵么?当多铎再次下达攻击命令后,女真人再没有一点保留,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女真铁骑,小小的县城百姓就是再悍勇,又能如何? 城墙破了,曲胜阳领着人退回城内,在城内大街小巷,敌我厮杀在一起,可最终,金国人的铁蹄还是踏平了这座和平安宁的小县城。曲胜阳被杀死在县衙大厅中,就是这个可怜又可敬的书生,用生命维护着大明文人最后一丝傲骨。 杀敌不破是为败,败者也有真勇士,可惜,大明朝的文人少有曲胜阳这样的血勇之人。如果文人都如他们一般,华夏文明又岂会遭蛮夷践踏? 郝桥镇被破,曲胜阳身亡,多铎的目标并不是郝桥镇,更不是小小的知县曲胜阳,打通关节后,三千骑兵立刻赶赴东边三河沿岸。 望着对面的黄风渡口,刘世成心头狂跳,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喉咙里似乎残存着什么东西,堵的人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会有如此深深的不安,难道是自己胆小了?刘世成多少也是沙场老将了,胆子当然不会小,只见西边一声响箭,刘世成眉头一皱就想破口大骂,“是哪部兵马,为何无故放响箭,真是岂有此理。” 响箭可是特殊的存在,这不是礼花,没有大动作,干嘛放响箭?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咱们可谁也没下这种命令,刘将军你可别怪错人啊。 1秒记住猎文网网:。 第971章 明退暗进 第971章明退暗进 刘世成气的火冒三丈,赶紧让人去查,可就在这个时候,北边的黄风渡口有动作了,牛角声响起,多铎和完颜杲亲自上船,引领者万余兵马扑向南岸。这下子只要不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响箭是给对岸的女真蛮子发的,这是一种约定好的信号,不过,三河南岸有女真蛮子? 还别说,三河南岸不光有女真蛮子,还是清一色的女真骑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女真铁骑直插大明军马后方,面对突然而至的女真骑兵,就像看到了一群天兵天将,好多大明士兵没有回过味儿来,就被砍杀在地。后方大乱,一应辎重上不来,北边女真人强渡三河的态度又非常坚决,一下子几万大明军马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没人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真骑兵怎么会出现在三河南岸?在骑兵肆虐下,整个南岸宋军大营乱成了一锅粥,首尾不能相顾,南岸大寨也是不保,女真人冲上岸之后就朝着骑兵所在方向靠拢。面对这种局面,刘世成急的暴跳如雷,不能撤的,要是再往后撤,那就是京城了。 他刘某人功利心很盛,可还存留着一丝尊严,只要是男儿,就不能放女真人去京城,女真铁蹄去了京城,对大明子民是何等的打击。几年前皇太极领兵扣关,已经给大明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这次如果还让鞑子顺利抵达京城,岂不是想让世人说明大明朝已经垮了,亦或者说鞑子太强大了? 心中有一口气在,刘世成下令所有人收缩防御,全部集中到南岸大寨,刘世成也是豁出去了,女真鞑子不是一心去京城么,那老子就领着人在女真鞑子后边打,有本事就一去别回头,看最后睡倒霉。 还别说,刘世成这一招还真让多尔衮头疼得很,再怎么说现在刘世成手中还握着不到三万大军,这么多人足够对女真勇士造成惨重损失了。 为了避免以后出现问题,多尔衮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在两天时间内将刘世成所部全部剿灭,为大军进京城扫除后患。女真人渡过了三河,但因为刘世成的临时决定,还是将女真人死死地钉在了南岸十里处的地方。 正与二十八,还没有天亮,大明益丰营千总变郊率领所部六千余人对多铎所部兵马展开猛烈攻击,这一次明军几乎是怀着必死之心来的,半个时辰内,竟然将准备不充分的女真人赶得后撤三里地,直接将大营右翼空出了一片地方,刘世成趁着这个机会领着大军直插中军,冲着多尔衮的中军打仗扑了过去。 一时间女真人和明军纠缠在一起,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就是刘世成想要的效果,老子不跟你正面决战,咱们乱着打,看谁乱过谁。至此,刘世成已经没有一点余地,而香河城的杨嗣昌也领大部兵马舍了香河,加入乱战之中,短时间内,大明军马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将斗志昂扬的多尔衮搞得是焦头烂额。 二十八乱战一天,过了末时双方休兵,一点伤亡人数,多尔衮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桌案上,乱战一天损伤四千多,这简直比攻一座坚城的损失还大,虽然明军也伤亡近万人,可要知道这里是中原腹地。在这片土地上,明军耗得起,女真勇士可消耗不起。 阿济格也是一筹莫展,帅帐中爱新觉罗家几个男人都是沉默寡言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本来觉得可以一口气打到京城的,谁曾想那手下败将刘世成突然想换了个人似的,想着法子的跟女真勇士玩贴身肉搏。 “诸位,眼下局面,可有何良策?这么消耗下去,对咱们可没有半点好处,那晋北军铁墨态度让人琢磨不透,如果此人真的挥兵拦断我军后路,那咱们可就要完了”多尔衮语气沉重,除了晋北军的问题外,还有一个问题他没说,就是辽东的沃勒尔。从最近得到的消息看,沃勒尔可是一心要收拢朝鲜人了,以镇海府为根基,沃勒尔逐步朝南发展,现在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朝鲜,最近好像朝鲜王族也有臣服的迹象,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总之,大清国真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现在是多溜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尤其是那个铁墨,这个王八蛋简直是一条凶恶的狼王,一旦露出獠牙,就会嗜血的。 多铎眉头挑了挑,张嘴想说什么,可见阿济格不说话,他又闭上了嘴。多尔衮知道这位兄弟担心什么,所以伸手宽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个时候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不管你说什么,为兄都不怪你。” 得了多尔衮的保证,多铎方才沉声道,“兄长,不知你可还记得小弟是怎么打下阳武城的,咱们不如故技重施,这次也是不进反退,如果明日汉人还来,咱们就全部向北撤,乘船撤到黄风渡口。” 多铎此言一出,阿济格顿时就怒了,指着多铎骂道,“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三河渡口跟阳武城一样呢,你退回去,还能再回来,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才打通要道,这次如果撤退了,人家汉人有了防备,你还怎么打回来?” 不怪阿济格大骂多铎,实在是多铎的主意太过吓人了,好不容易打过三河,再撤回去,也就是多铎,要换个人,阿济格保准一刀砍下去了。多尔衮赶紧抬手,斥声道,“兄长,还不赶紧坐下,都是自家兄弟,闹将起来,惹人笑话。” 多尔衮觉得多铎的主意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显然是有些话还没有说,等着阿济格闷闷不乐的坐下后,方才出言道,“继续说吧,为何要退回去,还有之后又该如何渡过三河。” 多铎不得不暗叹一句了,沉吟片刻,小声道,“兄长,如今和之前不一样了,我们退回三河,再想从黄风渡口渡过三河确实没有希望,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从黄风渡口过呢?莫要忘了,因为昨日乱战,杨嗣昌所部已经大都从香河城来到了这里,我们回到北岸,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向东夺取兵力空虚的香河城。有了香河,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了,就算刘世成有通天之能,还能两个地方都驻守重兵?明军人数够不够不说,单香河三河南岸无险可守,就够刘世成头疼的。等从香河再渡三河,汉人势必手忙脚乱的跑来堵住我们,到时候我女真勇士以逸待劳,再加以骑兵之利,必能一战剿灭刘世成和杨嗣昌所部大军。” 听完多铎的阐述,帐中的人全都仔细思索起来,很快最为老成的富察春就朝着多尔衮轻轻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同意多铎的主意了。 多铎这一招看似有点浪费功夫,可通过调动后,再次将主动权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中。有一点,多尔衮是非常同意的,老是这么跟汉人乱战厮杀,绝不是好事,女真勇士还是擅长阵地厮杀,步卒英勇,骑兵锋利,完全能打得汉人溃不成军。 主意定下来,很快就实施了下去。第二天,刘世成为了拖住女真人,故技重施,只不过这次是使人猛攻右翼而已,这次女真人的反应有点出乎刘世成的预料了,他们竟然不正面交锋,直接往后撤,尤其是中路大军,最是干脆,直接向北逃亡,乘着船晃悠悠的毁了北岸黄风渡口。 女真人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站在岸上,看着残破不堪的堤坝,刘世成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女真人怎么就撤了,他们不想要京城了?如果说女真人怕了,再不想攻打京城,那刘世成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的,你让老猫枕着咸鱼睡,他能不动心? 现在女真鞑子来到三河了,京城在望,你让他们放弃,不就等于让老猫放弃嘴边的咸鱼么? 老猫还有可能丢掉嘴边的咸鱼,因为老鼠有时候会出现,但女真鞑子绝对不可能放弃嘴边的肥肉,因为对女真人威胁最大的晋北军可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尤其是瀚海草原那边,敏特简直就是稳得跟铜钟一般,刘国能更干脆,直接贴出榜文,说自己这边兵力有限,根本管不了京城的事情,再说了,晋北军就是想去京城,陛下敢让么? 女真人到底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要是弄不清楚这一点,接下来就会非常被动,由于事先谁也没料到女真人会向北撤回黄风渡口,更没有人会想到女真人好不容易过了三河,还会再跑回去,所以岸边船只并没有毁坏,一艘不少,这下子可是让女真人玩了出来去如风。你想追?别开玩笑了,阳武城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杨嗣昌也被最近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两位军中大帅坐在帐中犯愁,不知是谁提了一句,“童枢密,既然鞑子退回去了,咱们是不是回香河?” 某人无意间一句话,立刻让帐中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几乎是呼吸之间,刘世成直接跳了起来,一拍额头,大为痛苦道,“坏了,刘某人怎么就瞎了眼,把香河给忘了?” 刘世成如此,杨嗣昌更不用提了,什么也没说,领着所部大军迅速离开大营,两个时辰后,等杨嗣昌来到香河三河对岸时,迎接他的是两千多残兵,就在刚刚,富察春领兵突袭香河,防守空虚香河城只抵挡了片刻,就被女真人攻下。闻听这个消息,杨嗣昌惨叫一声,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幸亏有几个亲兵扶着他,否则童枢密这会儿就坐在地上了。 杨嗣昌到底有多郁闷,到底有多气愤,没人知道。守住香河多少立了一功,如今就指望着香河城给他赢取后路呢,这下好了,香河城也丢了,还丢的这般彻底。 要说恨呢,那该恨刘世成,如果不是他下令大军驰援,香河城怎么可能变得空虚。得知香河城陷落后,刘世成也觉得自己对不住杨嗣昌,现在香河简直成了杨嗣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因为他刘某人丢了。刘世成不断地出言宽慰杨嗣昌,但具体有多少效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切如同多铎所设计的那样,拿下香河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女真人是撤回了北岸,可刘世成发现这会儿的局面比当初女真人渡过三河的时候还让人难过。香河之南无险可守,哪里可不想黄风渡口,光寨子就够守卫半个月的,再想在香河三河南岸建立营寨? 女真人会给这个时间么?当初就是靠着香河城拱卫三河的,谁会蠢到再在南岸建营寨。 二月初一,富察春亲自领兵,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香河渡过了三河,随后五千女真铁骑慢慢过了三河渡口,无险可守三河南岸,成了女真大军最大的倚仗。如今难题全都甩给了刘世成,你到底来不来拦着呢,不拦着,大军直接南下京城,拦着的话就要面临大军决战的局面。 刘世成该如何选择,他根本没得选,黄风渡口一个人毛都没有了,果断下令撤退,整合了近五万大军兵发香河之南。 古老的三河,孕育了多少民族,浑浊的河水滔滔不绝,一路东去,岁月苍苍,英勇不问出处。当站在这里,每个英勇的人都是英雄,抬望眼,长空一轮圆日,踩着初春的阳光,近十万大军聚集在香河南岸。 几乎没有什么前奏,一场大战就拉开了序幕,刘世成坐镇中军,一万大军猛扑女真人右翼,这次女真中军依旧后撤,中路大军看到有机可乘,猛地扑了进去对两翼女真兵马进行疯狂的攻击。短时间内,明军着实给女真大军的阵型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可渐渐地,所有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女真人的阵型越展越开,中军越撤越深,而两翼呢也逐渐散开,就好像张开了一条口袋,就等着系紧布袋口了。 刘世成居于马上,看得比较真切,情况有些不妙啊,如今女真人左右两翼已经将大军全都围拢了起来,如果这时候有一支大军从后方杀过来,那五万大军可就要全部被装进口袋里了。 第972章 谁才是罪人 第972章谁才是罪人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一声凄厉的惨嚎,随之而来的是一支骑兵,骑兵未到,箭矢已经飞来。 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不过刘世成没有逃,此时逃,就是自寻死路,几万大军誓死搏杀,方有希望,逃跑,只能变成骑兵刀下的羊群。 “全军听令,合力攻击中军,今日一战,我等当要对得起大明父老,是男人的,根本将冲!”刘世成很少亲自上阵杀敌,这次,他抛弃了一切,今日决战,不成功便成仁,有着刘世成鼓舞士气,明军为之一振,所有人合力进攻对方中路,这下子可是给多尔衮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多尔衮当然明白刘世成这样做的意图,无非是想靠最猛烈最疯狂的举动,强迫女真勇士让开一条道路,也好安全撤离。逃,也要看如何逃的,如果主动落荒而逃,那只有被人宰杀的份,可要是靠着英勇重开一条血路,这样的逃跑是最为坚韧的逃跑,因为士气还没有丢。这一次,就是要将汉人大军一网打尽,只要结局了这些兵马,京城附近就少有抗衡的兵马了,所以就是压力再大,也得顶住。 几万人的猛攻,女真人也受不了,眼看着阵型松动,多尔衮厉声道,“多铎,你去,给为兄顶住,谁要是敢退一步,格杀勿论。” 多铎领命而去,有着多铎的加入,中军前部兵马总算安稳了不少,这个时候女真骑兵已经冲了进来,他们不断分割绞杀,在女真步卒的配合下,明军成片成片的倒下,场面让人惨不忍睹。疯狂的决战,疯狂的汉人,还有疯狂的女真人,在这片天地下,已经没了理智的人,所有人都想活,想活就要毫无保留的厮杀。 战线越拖越长,绵延了几里地,鲜血染红了大地,汇聚成河流,缓缓流进了奔涌不息的滔滔三河。这一条母亲河,再次亲眼见证了人类是如何残杀的,孕育了生命,再看着生命在此消亡。 所有士兵的神经都紧紧地绷着,这个时候谁先泄气,谁就完蛋,大战从巳时一直持续到傍晚,没有人吃饭,没有休息,多铎早就盯着刘世成了,中军这边压力笑了后,他张弓搭箭,嗡的一声,刘世成应声栽落马下,好在只是射中了肩头,没有生命大碍,亲兵拼了老命才将刘世成抢回来。 此时战场上的局面已经对明军越来越不利了,亲兵们拖着刘世成往后跑,气的刘世成破口狂骂,“放开,你们放开老子,老子还没有输!” “大帅,别硬扛着了,败局已定,还是保住命啊,京城方面还得靠大帅去守呢!”亲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正不敢刘世成说什么,就是护着他往外逃,这个时候的杨嗣昌也是如此,不同的是杨嗣昌是主动逃跑而已。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命都丢这里了,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现在朱由检明显已经有点接受他的迹象了,这个时候还寻死,不成傻子了么? 多尔衮时刻都在留意着战场上的形势,当看到刘世成和杨嗣昌后撤后,他笑了,连主将都已经如此,看来明军的心志已经到了边缘,一挥手,骑兵主动让开一条路,更有甚至大喊“刘帅亡了,杨大人跑了”,随着这种声音不断蔓延,坚持了几个时辰的士气终于崩溃了。有了路,就要逃,明军开始顺着女真人留出的道路逃跑。 向北还是向南,已经没有了意义,能跑就好,但是结果往往与料想中相反,等大明军马开始逃亡,骑兵才展露最锋利的獠牙,原来从一开始富察春就没有将所有骑兵扑上去,这时休息了许久的近三千骑兵分散开来,追着明军就是一路砍杀。 没有南北,没有东西,慌不择路的明军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当深夜来临,大战也进入了尾声。 崇祯十二年二月一战,大明三河一带守军五万多人再遭重创,除了四万五千多人当场阵亡,更有两千余人失踪,还有六千多残兵逃了出去,而女真人则大获全胜,在付出五千人得伤亡后,彻底解决了横亘在京城北边的最后一丝威胁。 向西吧,还有什么可怕的,宋江?刘彻?这些勤王兵马挡得住么? 遥望西方,多尔衮豪情万丈,当年离开京城,就发过誓言,现在终于完成了,他多尔衮又回来了,这次他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踏上紫禁城的土地。 无上耻辱,并不远,大明劫难,不是灭亡,就是凤凰涅槃。 当三河沿岸残兵逃到京城附近,兵败的消息传来,对京城的冲击可想而知,那些大户人家还好,毕竟早先就开始转移家产了。可是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来说,无异于在经历一场浩劫。他们也想跑,最好去江南以及广南,躲过这场灾难,可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世代都居住在京城里,他们家业全都在此,离开京城去别处如何活?京城的百姓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万兵马,每每跟异族交战就是赢不了呢?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怀疑了,是不是大明朝真的是国运不济,该到此而忘了呢? 作为大军主帅的刘世成逃了回来,不过长途颠簸,身受重伤,再加上怒火交加,整个人变得有些垮掉了,至少眼下朱由检是不能指望刘世成了。刘家庭院里,之前风光无限,被誉为高俅之后军中第一人的刘世成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刘家人围在卧房里,个个脸色凝重。 刘显宁局促不安的靠在门框边,直到听里屋传来声音,方才阴沉着脸走进去。刘世成这次兵败受伤,对刘显宁来说,无异于一次沉重的打击,朝廷会不会追究父亲兵败之责不好说,但他与茂德帝姬的婚事就有些难了。刘显宁在担心什么,刘世成岂能不知道?知子莫若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刘世成最清楚,虽然身受重伤,但还不至于要死,见刘显宁走进来,刘世成示意他坐下回话。 刘显宁非常不安的望着重伤的父亲,眉头皱着,小声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孩儿去做?” “嗯”刘世成重重的点了点头,颤巍巍的抬起右手,指了指挂在床榻上的佩剑,起初刘显宁根本没能明白刘世成的意思,还以为刘世成想要那把剑呢,“爹,你身子不适,还要剑做什么?” 听了刘显宁的话,刘世成气的眉头一皱,火气一上来,就咳嗽了起来,刘夫人和几个小妾赶紧上前扶着,抚胸顺气,端茶倒水,一时间忙了个不亦乐乎。刘夫人嘴上不断埋怨着,可是她哪里知道刘世成内心的想法? 刘世成看着眼前的儿子,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刘家世世代代累受皇恩,家中男儿各个血气方刚,精于兵法研习,可到了自己儿子,一切都变了。这个儿子倒是长了一副好尊容,却是整日里游手好闲,架鸟遛狗,寻欢作乐,参加诗会,要说文采风流真有几分,可论行军打仗,那是半点不行。 愚蠢啊,就现在的大明朝,文采风流有个屁用,帝姬下嫁刘府还不是因为他刘世成有兵有权,朝廷要多依赖他,要是没了这些,刘府什么都不是。眼看着儿子不懂其中意思,刘世成长吐口气,铁青着脸怒道,“蠢货,老夫要剑何用,是你,是你...你从明日起,拿着老夫的剑,随着徐凌将军去怀柔,鞑子要是来了,你就随着徐将军守城杀敌。” 刘世成的话,让整座刘府的人变得呆若木鸡,尤其是刘显宁,瞪着眼睛,就像见了鬼一般。刘夫人扶着刘世成,低声劝慰道,“你说什么呢,你让显宁去守城,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刘家不就完了?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说这般胡话呢?” 刘世成并不想理会刘夫人,他说的可不是什么胡话,妇人之见,当不得真,哼哼,要是刘家不继续贡献自己的价值,那才是真的完了呢。 看着刘显宁,有些沉重的说道,“显宁,记住了,你是我刘家的男儿,你阿公南征北战,才让刘家有了今日之地位,为父也是如此,如果我刘家无法立足军中了,也就垮了。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吧,你的诗词能打退鞑子么?你去,我刘家的男儿就是死也得死在城头上,如此方能保我刘家名声,世代不受唾弃。” 刘世成又何曾想让自己的大儿子去城头上御敌,可现在没有办法啊,他刘某人败得一塌糊涂,刘家已经不怎么受待见了,现在唯一能挽回刘家声誉的,就剩下这最后一个机会了。 保住了京郊,大明朝廷还会想着刘家,要是城破了,刘家就成了大明最大的罪人,世世代代都会遭人唾骂的。哎,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家里的人就是不懂呢,真以为只要好好活着,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么?刘家积累了不少财富,可这些都是朝廷给的。 刘显宁似乎明白了刘世成的意思,他退后两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爹,你息怒,孩儿这就去,这就去,鞑子要是不离开,孩儿也不回家!” 提着刘世成的佩剑,刘家大公子离开了家门,这还是刘大公子第一次披上戎装。像刘显宁这样的,可不光他一个,因为女真人过了三河,明军大败,转眼间就有可能杀到怀柔。 此时京城里的官员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却依旧无法放下成见,整个朝廷闹哄哄的。这一点,其实可以预想得到。大明朝的官员腐败懦弱,勾心斗角,重文轻武。如今这局面,崇祯皇帝朱由检也要负主要责任。 朱由检吊死在煤山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朕非亡国之君,臣乃亡国之臣。 乍听上去,崇祯颇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可其中不乏一些道理,看看崇祯身死,大明灭亡后,那些文人臣子的表现吧,他们换一身服装,继续当着大清朝的臣子。 崇祯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根本上还算是一个好皇帝的,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少了该有的帝王教导,导致徒有心志,却缺少手段,拥有一个振作之心,却又少了耐性,他上台,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彻底搞垮了魏忠贤集团,也就是所谓的阉党。 没了阉党,所谓的清流东林党们没了制衡,开始主导大明朝的序幕。 有的人说大明朝亡于党争,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敢问自魏忠贤倒台后,还有什么党争,有的只是东林党内部官员争夺私利罢了。 文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就是笔杆子,本来崇祯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被文人清流们写成了最为值得歌颂的事情,听上去阉党覆灭是好事,可实际上对大明百姓,对崇祯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帝王之术,也可以说是平衡之术,就是充分利用自己手下的人才,来完成自己的目标。平衡,能防止一家做大,如果一个朝廷里只有一个声音,那这个王朝也离着覆灭不远了。 朝廷之上只有帝王之声,而无臣子之言,则国有昏君暴君,朝廷之上只有臣子之言,帝王听从,则蒙蔽圣聪,旨意不得履行。 如今大明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崇祯有着一颗好心,他赈灾,他招抚,可每次结果都是不好的,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所谓的清流大臣们中饱私囊,胡乱做决定,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崇祯太心急了,一下子毁了阉党,阉党覆灭,代表着晋商利益的晋党、秦党没了,为皇家充当耳目,监视文武百官的锦衣卫和东厂垮了,无人抗衡的清流们没人制衡,不久可以随便欺瞒了么? 大明朝,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党争,最大罪人不是崇祯,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东林党。 可怕的是文人的笔杆子太厉害,到最后,崇祯成了大明朝败亡的罪人,可东林党成了可歌可泣的英雄。有那么一些文人总是让人痛恨,有那么一些文人总是那么的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