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以为期》 第一章 “晚上九点,老地方。” 边以秋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在位于瑞德中心六十八层的集团总部开会。由于会议开始前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这条短信来得悄无声息,但屏幕亮起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把本应放在当月财报分析上的目光移了过去。 发件人是柯明轩,简单明了七个字,毫不拖泥带水。 边以秋也只是看了一眼,视线在那条短信上大概停留了四分之三秒,就重新落回正在汇报工作的cfo叶蓁身上。 专业的财务数据分析和中英混杂的各类名词听得边以秋云山雾罩,事实上他只关心几组数据:营业额、净利润、资产负债比,以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那起起伏伏的折线图所表达的业绩走势。至于怎么控制成本、减少费用、降低风险、提高收益,不是他这个老大该操心的事。 他要做的,从来就只有两件事:知人,善用。 所以边老大虽然没读过书,可替他工作的,随便拎一个出来,履历都能吓死人。 就拿这位叶总监来说,还是动用了梅夫人的关系,从pwc挖过来的。短短几年,愣是把一个财务乱七八糟公私不分的黑帮组织,生生捯饬成了正规合法像模像样的集团公司。 对,黑帮组织。实际上边以秋是个黑帮老大。 不要惊讶一个黑帮老大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文艺的名字,他会回答你他刚出生那会儿,并没有资格反对。 当然了,黑帮再怎么漂,也不可能完全变白,所以边以秋仍然以黑帮老大自居,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什么可耻的呢?混黑帮也是正正经经兢兢业业凭自己能力挣钱,比那些偷摸拿抢好吃懒做的渣滓们可高尚多了。 边老大对自己的职业那是相当满意,尽管如今走私变成了进出口;高利贷变成了做金融;卖肉的地方也变成了高档娱乐会所,他每个月至少得有这么一次,要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到总部开会,但他依然喜欢听到手下叫他一声秋哥,而不是边总。 于是每次会议的过程就相当痛苦,但好在作为一个木有学历但智商很高的黑帮老大,边以秋很清楚这个会议的重要性。一场会开下来,每个部门的现状和营运数据他都记在了脑子里,再恩威并重奖惩分明地做个总结陈词,还很有点商场精英的范儿。 开完会高层例行聚餐,酒过三巡,菜还没上齐,他就先离了场。 保镖左诚在前面开着车,问他是去俱乐部还是回月麓山庄,他说去悦珑湾。 左诚没再说话,只是将方向盘往左一打,稳稳当当掉了个头,保持匀速往前开去。 边以秋说的悦珑湾,是玖安集团旗下一家五星级温泉酒店,位于北郊度假村,从市区过去,车程得一个小时。到了地方,时间已经超过九点。 边老大把领带扯下来扔到一边,解开了衬衣的两颗扣子,方觉得终于能好好地呼吸口新鲜空气。 开门下车,他头也不回朝左诚挥挥手,让他自己找地方停车消遣。 悦珑湾是他的地盘,安保森严,手下也都认识,出不了什么乱子,左诚也就放心大胆让他家老大一个人朝d区尽头那栋专属小别墅走了过去。 边以秋走到门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有点什么不一样。想了半天想起来,那个说九点在这见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整栋别墅从里到外都黑黢黢的,一点光亮也无。 他站在门口,抬起手腕借着冬季淡薄的月色看了看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确实是来得晚了些。但同时又在心里把那个走了也不通知他一声的柯大少爷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一顿。 他边老大是什么人,就算是自己来晚了,他也认定是柯明轩放了他鸽子。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可不想就这样转身回去,横竖是他自己的地方,要找个人来打一炮还不容易? 混了几十年黑道,边以秋对危险的嗅觉原本要比常人敏锐得多,但不知道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太过放松,还是低头划拉手机打算叫个小帅哥过来暖床而分了心。总之,在他一只脚踏进屋子里,感觉到耳边突如其来的拳风时,已经来不及。 他狼狈地侧头躲过那气势汹汹的一拳,利索扣住偷袭者的手腕,狠狠往玄关处的鞋柜上一撞。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却在下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另一只手朝他侧颈切去。他反射性放开抓着男人的手,胳膊上抬格开那狠戾一击,同时抬膝就朝人裤裆顶过去。 边以秋打架没什么专业套路,招式都是从小摸爬滚打、跟野狗乞丐抢食无师自通琢磨出来的,所以下手又黑又狠,毫无讲究,只要能将对方制服,用什么掉节操的方法都不为过。 袭击者很明显没有想到他会朝自己下三路去,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边以秋寻到一丝破绽,铆足了劲儿迅猛挥拳,在沉沉黑暗之中,准确无误地朝人太阳穴上砸。 那人身手矫捷,侧身闪避同时出拳格挡。 两人你来我往,没有一句废话,如同两只蓄力已久的豹子,在黑夜之中你追我赶互不相让。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听到拳脚击打在身体上发出的闷响以及动作太快而掀起的虎虎风声。 边以秋还穿着开会时候的西装,整个人有点施展不开,而对方的动作显然更加收放自如,且深谙格斗技巧,每次都是在快要击中的时候才握紧拳头,杀伤力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出拳角度刁钻,又快又狠,凌厉一记斜拳袭来,边老大居然没能躲过,被打中了胸口,当场感觉自己喉头都他妈有了铁锈味,而那人还在步步紧逼。 男人的血性一下子被彻底激发出来,边以秋不退不躲,硬生生再接下一拳,趁人不备使出一招组合擒拿,拽住那人来不及往回收的胳膊往自己这边一拉,迅疾出拳击向其腋下韧带,然后利落背身一个过肩摔,“砰——”一声闷响,边以秋已经扑上去,手肘推上去卡住了那人咽喉,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我赢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身下人表情,耳边大概是听到一抹轻不可闻的笑声,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有个坚硬的膝盖突如其来地撞上了他的肚子。 “你他妈……”边以秋没想到都这样了还会有变数,一时大意松了手,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已经倒了个个。脑袋重重砸到地板上,虽然有厚厚的羊毛地毯,但边老大还是被磕得有点懵,等缓过劲儿回神,皮带都被人给解了。 “宝贝儿,今天你还是得在下头。”柯明轩有点喘息不稳,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打了一架,还是因为看到躺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小腹里头一把火乱蹿,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动作利落地扒下裤子直奔主题。 “下次,下次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唔!” ================以下和谐的2000字请去论坛============ 第二章 =============和谐的内容请移步论坛,大家都懂=============== 天光大亮,满床淫乱,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似被拆散之后再重组,酸痛难忍。 他动了动身体,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柯明轩个王八蛋,别他妈落我手里”,骂完了刚要起床尿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看来边老大对我昨天晚上的服务不是很满意。” 边以秋吓了个半死,反射性地转过头,才发现柯明轩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在这里?”如果他记得没错,他们可是典型的炮友,正事办完就撤,从来不在一张床上过夜。 “昨天太晚了,就没回去。”柯明轩抬腕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这个样子怎么走?”边以秋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他妈昨天晚上吃春药了?” 柯明轩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剪裁得体的手工定制西服往身上一套,双腿交叠,身体斜斜往沙发上一靠,整一个吃饱喝足的衣冠禽兽。即使是对他素无好感的边以秋,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长得有让男人女人都为之疯狂的资本。 他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起身慢悠悠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浑身赤裸爱痕斑驳的男人,突然弯下腰凑到他面前,几乎与之鼻息相抵。 有那么一瞬,边以秋差点以为他要吻下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警告性地拉下了脸。 柯明轩本来就长得很具侵略性,五官立体,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略薄,明明就是一副薄情寡爱的浪荡子形象,却偏偏还生了双招摇过市的桃花眼,微弯的眼尾像一把带着春色的钩子,一不小心就能勾到人心里去。 边老大对他这眼神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至于他和柯明轩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样的关系,那实在是个很一言难尽的故事。 柯明轩当然没有吻他,他的嘴唇只是轻飘飘地擦过他的脸颊,贴在边以秋的耳边,用他低沉性感的嗓音说了一句:“宝贝儿,你就是我的春药。” 如果边以秋再年轻个十岁,说不定真会被他这一套一套的泡仔技巧给撩得毫无招架之力,但很遗憾,边老大就是边老大,事实上他十年前都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情话牵着鼻子走。 “很动听,可惜我不是你那些十七八岁的小情人,你这招对我没用。”边以秋抬手将他挡开,起身就这么光着身子在柯明轩的眼皮子底下朝洗手间走。“快滚吧,别打扰我补眠。” “如果我昨天晚上没有留下来,还真不知道边老大把我用完就翻脸不认人。” 边以秋简直要被气笑了,说得好像每次做完拔屌就走的人不是他一样。 “是啊,我就是把你当根按摩棒在用,你敢操,老子就敢爽。都他妈爽完了,还需要对一根按摩棒和颜悦色?” 柯明轩听了这话居然也没恼,居然还笑了笑:“被按摩棒操晕的感觉怎么样?” 边老大的脸色终是变了变:“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了。” “那你好好练练,争取下次赢我。”柯明轩说完转身走出房间。直到房门关上,边以秋才爆了句粗口走进洗手间放水。 其实在他和柯明轩刚认识那会儿,他明明是赢过柯明轩的,而且还打折过他一条腿,让柯明轩足足养了一个多月。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从他伤好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赢过他? 这个问题就跟他俩为什么会上床一样无解,被*了一夜的边老大实在没那个精力再去思考,放完水回来直接扑上床,闭着眼睛继续梦周公去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确实太累,他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足足睡到傍晚才被一阵惊雷般的敲门声吵醒。 左诚作为一个十分忠犬的保镖,但凡没什么意外情况,他离边以秋的距离通常不会超过十米,如果一定要离开,他也会保证自己在一个可以随时看到他,或者射击角度和间距都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位置。就算老大要跟哪个小帅哥打一炮,都不介意让他在门外听全程,足以说明边以秋对他的重视和信任。 然而,最近两个月,左诚同学觉得他家老大跟他之间有了秘密,证据就是他来悦珑湾跟小情人约会,居然不让自己跟着了。每次到了大门口,就丢下一句“自己找乐子去”。虽然他在头两次也据理力争,以保护老大安全为由想要近距离围观一下那个神秘“情人”,但都被边以秋挡了回来,理由是自己的地盘,安全得很。更何况最里头那栋私人小别墅,连窗户装的都是防弹玻璃,左诚实在没有借口再跟得那么紧。 针对这个反常得有点诡异的行为,左诚曾经很有自知之明地找了另外两个比他聪明的盟友做过分析。在他心中,这两个盟友实在比自家老大要靠谱得多。 三只脑袋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专门帮边老大搞定一切合法跟不合法特殊事件的何大律师一锤定音:老大谈恋爱了。 左诚和叶蓁同时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就算母猪上树天下红雨,边老大也不可能跟除了陆霄以外的人谈恋爱——除非是把陆霄追到了手。 这个陆霄是何许人也?那说来话就长了,左诚不喜欢说这么多话,于是简而言之就是边老大眼里的白月光心底的朱砂痣,特别爱非常爱、爱得死去活来的一个人。但很可惜,陆帅哥压根儿不鸟他,最近正跟一个姓楚的珠宝设计师打得火热。 于是叶大美女说:“老大可能是失恋太伤心了,跑悦珑湾一个人待着抹眼泪呢。这事儿太丢人,不让你跟着也正常。” 左诚突然觉得这两个据说智商很高的高高高高高材生,也不过尔尔,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俩人比他聪明呢? “铁三角”联盟原本牢不可破的友谊忽然有了点摇摇欲坠的危机,左诚十分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边老大这三天两头不定时的约会,一进别墅就完全脱离了他的能力范围,弄得他每次看到边以秋完好无缺地从别墅里出来,都跟劫后余生似的松一口气。心里想的和脸上表现出来的,都是赤裸裸的一句:老大,你没被人暗杀真是太好了! 但今天左诚有点坐不住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边老大就算前一天搞得再尽兴,中午之前也该出来了,但这眼看都要吃晚饭的点了,别墅大门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当然,危险应该是不至于有的,别墅每一个房间包括厕所都装了消音联络装置,而且都在只有少数几个心腹才知道的隐蔽位置,要真有危险,边以秋早就发出求救信号了——不过,如果边老大被美色迷惑,意乱情迷之下被人下了黑手,那……就另当别论。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冲进去,电话铃声就适时地响了起来,何大律师开口就问:“老大呢?” 左诚回答:“还在别墅里。” “你他妈快进去看看,我刚刚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担心他出事!” 左诚二话没说立刻读取指纹开了别墅大门,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脚下咔嚓一声。 他低下头,顿时有点不忍直视,边以秋那只手机正躺在他脚下,屏幕碎成了蜘蛛网。 然后顺着那只手机,他看到了散落一地的衣服、裤子,包括内裤、鞋袜……同时,他还注意到客厅明显有打斗的痕迹。 左诚一时拿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这一地的衣服,应该真的是来会小情人的。但在他的认知里,边老大在这方面一向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绝对不会对任何人使用强迫或者暴力手段。且据他对自家老大的了解,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有了sm的癖好,所以这打炮是怎么变成打架的? “左诚?”何叙见他半天没有回应,忍不住在电话里叫了一声,“怎么样了?” “我去卧室看看。”左诚一边回答,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对着门板砰砰砰就是一阵拍,“老大,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了。” 左诚之所以没有直接踹门进去,一来是顾忌边以秋的起床气,二来是担心那个小情人还没走,但这也就是象征性地告知一声,如果边以秋真出了什么事,他敲不敲门意义不大。 奈何边以秋正裹着被子蒙头大睡,突然梦到黑云翻滚、惊雷阵阵,醒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左诚,顿时火冒三丈,大吼一声:“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左诚刚迈进去的一条腿僵在了半空,立刻反应过来把手机丢给了老大:“何律师找你!”然后飞一般地逃出了卧室。 何叙对左诚这种出卖队友的行为十分不齿,一边盘算着怎么悄无声息地把他整得哭爹喊娘,一边在边以秋开骂之前说了一个名字,成功地堵住了边老大那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热度的熊熊怒火。 “人在哪儿?” “西郊码头的废弃仓库。” “我马上过来。” 第三章 边以秋说马上过去,事实上挂了电话他在床上又差点睡着,要不是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实在太饿,他估计能直接放一帮手下的鸽子。 左诚在楼下跟个保姆似的收拾完一地乱七八糟的衣服,听到座机响,走过去看了一眼赶紧接起来,因为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号码。 边以秋拿着他的电话站在盥洗池前,吩咐他让酒店后厨把晚餐送过来。说完摁下挂机键,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暧昧痕迹,一边在心里把柯明轩诅咒到死,一边庆幸自己睡觉习惯性把空调温度打得比较低,被子裹得紧,不至于在手下面前太丢人。 洗漱完毕在衣柜里找到备用衣物,穿戴整齐下楼,晚餐也正好摆上了桌。 左诚毕恭毕敬地站在餐桌前给他拉开椅子,边以秋把手机丢回给他,顺便问了一句:“看到我手机没?” “……”左诚默默地从旁边拿过他的手机。 边以秋看了一眼那碎得不能再碎的屏幕,差点儿不认识:“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左诚一脸诚恳地表示:“我不知道。” 边以秋心想可能是昨天跟柯明轩打架的时候摔到地上砸的,也没往心里去,放在一边拿起筷子开动,并叫了左诚一起吃。 左诚看了眼那只差不多已经死透的手机,毫无心理负担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吃完饭,边以秋还慢慢悠悠享用了一份甜品,以及一壶顶级香茗。等他们开车到达西郊码头,距离何叙打电话来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在这凛冬寒冷的天气里,何大律师没吃没喝地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废弃仓库里,足足等了他三,个,多,小,时! 何叙看着四散在仓库里不动如松的一帮手下,再看了眼角落里被打得已经不成人形的男人,十分惆怅地抽了根烟,后知后觉地想到,边以秋那起床气果然没这么容易打发过去,他这绝对是在趁机故意修理他。 何大律师大叹自己识人不清交友不慎,掏出手机正要再打个电话给左诚,就听到仓库外头传来边老大那辆十分拉风的迈巴赫稳稳停在门口的声音。 他将手里的烟摁熄,从木头箱子上跳了下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边老大,你知不知道我的工作是按小时计费?” 边以秋睨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每年给你的事务所多少顾问费?” 何大律师马上变脸:“……老大,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吃晚饭了吗?路上塞车了吗?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再办正事?” 左诚对何大律师的见钱眼开报以深深地鄙视,边以秋倒是对他这德行很是受用,慢条斯理环视了下除了一堆破木箱子别无他物的偌大仓库,仿佛还真想找个能休息的地方。不过很遗憾,没找着。 “算了。”边以秋喃喃丢下两个字,仿佛对这个仓库居然没有能休息的地方有点不满,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朝角落走过去。 那个被打得半死的男人听到脚步声,睁开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在下一刻竭尽全力朝他扑过来,准确无误抓住他的裤腿:“秋哥,秋哥……饶了我……我也是被逼的……” 边以秋低头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刚皱了皱眉头,那血葫芦一样的男人已经被左诚一脚踹了出去。 边以秋对男人的哀嚎置若罔闻,站那儿抬了抬一边脚尖。左诚下巴一指,立马有个手下蹲下给老大仔仔细细拍干净了裤腿,又迅速退开。边以秋才又朝前走了两步,站在男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谁逼的?” “钱三爷……不,钱运昌,他让手下抓走了我的老婆孩子,逼我在船上放毒品……秋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看在我跟了你八年的份上,饶我这一回……秋哥……” “八年。”边以秋蹲下身,眯着眼睛看他,“你说,这八年,秋哥有没有亏待过你?” “秋哥、秋哥我错了,我忘恩负义,我罪该万死,可我也是为了老婆孩子……晓雨还那么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钱运昌扔进海里……” “父女情深,真感人。”边以秋偏了偏头,唇角微微勾起来,但笑意丝毫没达到眼睛里,“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要去投靠钱老三,所以先把老婆孩子送到他那儿寻求保护?” “不,不是这样的……秋哥……这是有人挑拨离间……” “哦。”边以秋点点头,朝旁边伸出手,何叙立刻递了一沓文件过来。他接过来摊到男人眼前,声音几乎是温和的,“眼熟吗?” 男人在看到文件时,整个人都发起抖来:“秋哥……” “这是你在公海那条赌船上近两年的进出明细。”边以秋随意翻了翻,“啧啧,真是大手笔啊,比你秋哥我赌得大多了,弘源去年一半的利润都被你输出去了。你想翻本把窟窿补回来,找锐意给你拆补,躲过了年底查账那一关。可惜锐意今年让你还钱,你还不出来,怕我知道了饶不了你,所以生了要离开玖安,投靠钱老三的心思。我说得对不对?” “秋哥,不是这样的……我是被人整了……那条赌船是钱家的……我被他们整了……秋哥……”男人再次扑到他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边以秋不理他,继续说道:“弘源和锐意都是玖安旗下的公司,你说你怎么就蠢到以为借了锐意的钱不还,我会不知道?噢,对了,你在弘源进口的货船上放了数量足够我吃枪子儿的毒品,是觉得我没命来清算这事,对吧?” “不不不,不是……秋哥,我没想害你,都是钱老三逼我的……秋哥……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晓雨不能这么小就没了父亲……你看在她还叫你一声叔的份上,留我一条命……”男人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狡辩的余地,最后能做的,也不过是涕泪交加地利用自己的小女儿向边以秋讨一条苟延残喘的活路。 边以秋看着他,点了点头:“好,我留你一条命,让你在晓雨面前继续当一个好父亲。”他说完站起身,把文件递回给何叙。 男人仿佛是没想到一向手黑心狠的边以秋会就这么放过自己,愣了半晌才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谢谢秋哥,谢谢秋哥……” “命留着,以后就不要再赌了。”边以秋双手插回风衣口袋,语气听起来还颇有点劝慰的意思。 “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所以,要从根源上杜绝再去赌博的可能性,你说是不是?”边以秋弯下腰,对着男人笑了笑。这回是真心的笑,却比刚才任何一个表情都让人毛骨悚然。 “秋哥……”男人吓得声音都开始打颤。 边以秋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保持微笑吩咐手下:“把他的指骨全部给我敲碎,记得要一根一根地敲。漏了一根,你们就自己补上,懂吗?”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看男人一眼,转身朝大门走去。 “秋哥,秋哥,饶了我……秋哥,你不能这么对我……边以秋……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在下一刻响彻整个寂静仓库,边以秋眉头都没皱一下,走得从容又镇定。 既然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他边以秋的规矩。 走出仓库坐上车,何叙跟他一起坐在后面,左诚开车,副驾驶空着。 车开了一会儿,边以秋突然朝何叙伸出手。 何叙从兜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根递给他。 边以秋说:“手机。” 何叙把烟放到自己嘴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你要干嘛?” “征用了。”边以秋接过手机,开着车还不忘一心二用的左诚从自己的钱夹里翻出一枚取卡针递给他,然后就在何叙的哀嚎中直接把电话卡给换了。 刚换完开机就有电话进来,居然是柯明轩。 他皱了皱眉,点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有事?” “我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电话那头传来柯明轩带笑的声音。 “什么礼物?”边以秋愣了愣,随即想到仓库里那个只剩半条命的男人,“周明是你找到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你手下那帮饭桶么?” “柯明轩,你说话客气点。”虽然自己的手下在这件事上效率确实差了点,但也轮不到他姓柯的来指手画脚。 “好好好,不说你手下那帮饭桶了,我们说点别的。” “你他妈……” “下周末几个朋友去枫岭越野,你去不去?”柯明轩说要跟他说点别的,就真的说了点别的。 边以秋想了想:“楚奕和陆霄去不去?” 旁边的何叙和开车的左诚听到“陆霄”两个字都竖起了耳朵。 柯明轩在电话那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这话直接就乐了:“你这是想他们去,还是不想他们去?” “不想。”他怕看到姓楚的自己会管不住拳头。 “你是有多喜欢陆霄?喜欢到连见他一面都不敢。” “关你屁事。” “行,不关我的事。不过我不得不再次负责任地告诉你,陆霄是我兄弟的人,你别再想了,想也想不着。” “柯少爷,这句话你已经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场合跟我说过无数遍了,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啊。” “误会什么?”柯明轩很配合地问。 “误会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柯明轩像听到什么世纪笑话一样在电话那头笑了半天,边以秋甚至还听到一个颇年轻的男声在撒着娇问他怎么了。 边以秋不用猜就知道那应该是柯明轩的某个小情人,年轻、漂亮、听话、乖巧,是柯大少爷一向喜欢的口味。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笑声边老大听着有点刺耳。他当然知道柯明轩不会爱上他,事实上他对柯明轩也是半点好感都没有,可他妈谁能想到这样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居然保持着诡异的炮友关系。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边老大就觉得人生真他娘的处处充满奇迹。 于是不等柯明轩笑完,边老大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两分钟,柯明轩又打过来问他到底去不去越野。边以秋说,把时间和线路发给我,然后又把电话挂了。 柯明轩很快发了消息过来,他第一条还没看完,第二条又进来了:“你这不等人说完就挂电话的毛病到底还有没有得治?” “病入膏肓,没得治。”边以秋回了几个字过去,然后利索地把手机一关,闭着眼睛开始养神,完全不理会何叙左诚一脸想要八卦的火热心情。 第四章 边以秋这人其实很闲,大部分时间可以睡到自然醒。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苦日子过够了,所以有钱有势之后就过得相当随心所欲。公司那间“总裁办公室”,他进去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次开完会都跟火烧屁股似的,起身就走,绝不多留。 当然,他不去公司并不等于他不管事,只是他办公的地方通常很让人匪夷所思,叶蓁就经常拿着各种文件到名人俱乐部让他签字,且每次看到他,都能发现他怀里的小帅哥又换了个人,让叶蓁不止一次地怀疑边老大一天到晚说喜欢陆霄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边以秋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怎么腹诽,他只是特别投入特别陶醉地一边扮演情圣,一边跟换衣服似的换着形形色色的小情人。 而柯明轩,就是他在扮演情圣的路途上,万分蛋疼的一个意外—— z市的七月如同天上下火,温度高得能把人烤成肉干。边以秋怕热,夏天基本不怎么出门,没日没夜地泡在俱乐部里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但那天下午也不知道是怎么心血来潮,突然想喝砂锅粥,于是带上左诚何叙以及几个手下浩浩荡荡就去了那家他常去的粥店。 他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陆霄,更没想到陆霄身边会有另外一个男人。陆霄应该是先看到了他,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陆霄已经拉着那个男人跑出了粥店。他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辆白色suv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 他眯着眼睛记下了那串车牌号,当即让手下去查。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看上的男人,这哥们儿胆子不小。 混黑帮的办起这种事来,效率还是很高的,没过两天手下就告诉他,人已经绑回来了。 边以秋接到这个电话,回头问左诚:“我让他们绑人了吗?” 左诚一副不动如山的面瘫脸:“你没说,不过你就是那个意思。” “……”边老大觉得他手底下的人可真是太会自作主张了。 人绑回来了,不管他有没有说这个话,他也得去看看,顺便敲打敲打,让这小子以后不要再打陆霄的主意。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到了包房,看到那个被蒙住眼睛反绑双手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的男人时,才发现这帮兔崽子绑错了人。 边老大从小就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他见过一次,就能记在脑子里。 虽然那天在粥店并没有跟那个男人正面交锋,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被他们绑来的这位。 负责绑架行动的手下犹不自知,还特别兴奋地上前邀功,然后被笑眯眯的边以秋反手一巴掌打得脑袋都歪到了一边。 “蠢货。” “秋哥……”手下一脸懵逼。 边以秋说:“绑错人了。” “不可能啊……秋哥你再看看,他确实是那辆奔驰gl的车主,我找车管所的哥们儿查的,不会有错。” “你的意思是,我眼神不好?” “不不不,不是,秋哥……我知道错了……那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把人放了啊怎么办。你还真他妈当现在是旧社会呢,随便杀个人埋个尸警察都不敢管。” “他要是报警……” “他眼睛不是蒙着吗?把他送远点再放人,别让他看到你们脸上大写的蠢字。”边以秋说完转身离开,以至于并没有看到坐在地上的男人玩味地弯了弯唇角,然后几近无声地念了一句“秋哥”。 人是放回去了,可边以秋心里不舒坦。他自认为自己怎么也算是风流倜傥气宇轩昂,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除了没读过书,哪方面都不会比别人差。而且他对陆霄那真是一颗丹心向明月、痴心不悔好几年,怎么就偏偏一点都没打动他,还把自己整成了洪水猛兽,让他见到自己就躲就跑? 边老大心里苦,他认为陆霄就是一只小白眼狼。当初要不是自己在监狱里对他百般维护倾力照顾,那小子根本就不可能全须全尾干干净净走出那个地方。好嘛,需要他庇护的时候答应做他的人,一出狱就躲得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这让边以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常常咬牙切齿地想,当初就不该对他心存怜惜,什么直的什么需要时间什么不喜欢被强迫都他妈通通去见鬼,先摁倒扒掉裤子上了再说,把人操爽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现在倒好,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小鲜肉眼看着要被别的男人给吃干抹净,边老大那叫一个愤懑。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不是不清楚陆霄为什么躲着他,对那小子来说,他边以秋代表的就是他曾经所有阴暗悲惨的过去,代表的就是那段他身陷囹圄痛苦绝望的监狱生活。他想忘记那一切重新开始,想要融入正常人的生活,而自己的存在,会钳制他的步伐,时时刻刻提醒他过去那些日子是如何真实的存在过。所以他要躲,要逃,要离开,而自己除了成全,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z市就这么大,凭他边以秋的势力难道真查不到他住哪里、在哪里工作么?只是他并没有让手下全力去办,他不想逼得太紧,但又不想就这么放手,于是就这么三天两头上演一回街头追逐。目的不过是为了告诉陆霄: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你,但我遵守承诺,给你时间。你可以躲,可以逃,但你只能是我的,总有一天我能让你乖乖回到我身边。 可惜边老大的深情并没能修成正果,因为在绑错了人的第二天,陆霄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来得相当不是时候——他的某个小情人正跪在地上给他口*,听到门板突然被人踹开,吓得差点直接咬断他老二。 边以秋的心情实在是难以形容,可陆霄压根儿当那小情人不存在,二话不说,上去就打。边老大一边提裤子一边应对陆霄的拳头,他觉得自己一辈子没这么狼狈过,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燃了起来,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眼狼好好教训了一顿。心想你他妈自己都送上门来了,这回要是再不干你,我他妈就不姓边。 最后当然没有干成,那天在粥店跟陆霄一起吃饭的男人找了过来,带着一帮警察气势汹汹地围了他的俱乐部,还美其名曰警方临检。 临检个屁,他一年到头要花多少钱打点警局那帮混蛋,临检这种事不可能不提前收到通知。不过那男人为了救陆霄,能整出这么大动静,也算是有点本事。 边以秋是黑道出身,企业漂白还没几年,通常情况下他还是不会妄自跟警方作对,所以他什么也没说,让他们搜去。只是默默地心碎了一把,看来陆霄这口肉,他是吃不成了。 正惆怅着,突然听到旁边有个男人在说话:“秋哥?昨天绑架我的是你吧?” 边以秋转过头,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双眼尾微翘,形状风流,目含秋波的桃花眼。 他第一反应是,可惜昨天晚上这人被蒙着眼睛,不然自己肯定不会放他走。 男人见他没有答话,环视了一圈,又说:“你这地方装修得不错。” 边以秋笑了笑,十分谦虚:“还行。” 谁知道那男人紧接着就跟了一句:“嗯,砸起来一定很爽。” 边老大一听这话,心想这是要砸他的店啊。他边以秋在z市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还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嚣张,顿时一张英朗俊挺的脸便沉了下来。但又碍于还没摸清对方的底细,不宜撕破脸,于是只能陪着笑:“昨天是个误会,这位先生……” “秋先生,我姓柯。”那男人说。 “柯先生,我姓边。”边以秋说。 柯明轩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得恰到好处,带着点成熟男人特有的撩人意味。身高跟边老大差不多,仿佛还要冒出那么一点点,此时站在他旁边,一双勾人桃花眼斜斜地扫过来,跟抛媚眼似的,让他心神一荡。 边老大是纯gay,对女人硬不起来那种,这些年他玩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即使在监狱那几年,他也从来没委屈过自己,长得能入他眼的犯人不用说,就连狱警也不止一个被他摁在厕所里干过。可他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有这么一双引人犯罪的眼睛。边以秋想,虽然自己从来不强迫人,但如果是这位的话,他真的不介意使用点非常手段。 然而,边老大的心猿意马很快就被现实击得粉碎,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柯少爷对他的名字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鄙视和嫌弃。 “边?边秋?这什么破名字。” “……边以秋。” “啧,边以秋?一个老大取这么文艺的名字真的合适?” “……父母取的。” “可以改啊。” “……” 边以秋突然觉得,昨天手下去绑架他的时候,一定是砸到了他的脑袋,把这人砸出毛病来了。 他是喜欢美人没错,但他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自说自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美人,所以心里那原本就不多的好感就这么神速地,烟消云散了。 陆霄很快被搜了出来,柯大少爷心情仿佛不错,临走的时候还特嚣张地对他说了一句“咱俩的事儿没完”,气得边老大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好转头拿手下人撒气。 这件绑错了人的乌龙事件,以被陆霄知道并跑来跟边以秋打了一架作为终结。 俱乐部被警察翻得乱七八糟,边老大被揍得鼻青脸肿,顺便还被姓柯的奚落了一顿,想想都他妈憋气。不过他很意外,自己昨天在姓柯的面前根本没有提到“陆霄”两个字,陆霄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某个手下告诉他,奇哥在把那人绑回来之后,那人问过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他。奇哥就说了句“陆霄是我们老大的人。”那人说自己不认识什么陆霄,但奇哥没听。 哦,对了,奇哥就是那位自作主张去绑人的蠢货。 边以秋听完做了个扶额的动作,实在很想知道九爷以前管着这帮不长脑子的手下时,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他现在撂挑子不干还来不来得及? 结论是很明显的,当然来不及,九爷都已经到地下跟他那一个连的老情人团聚去了,他现在去宝鼎山把他老人家的骨灰挖出来也捏不出个人形。于是,边老大最后只能亲自动手,把那位奇哥狠狠揍了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可他没想到,言出必行的柯大少爷很快就让他知道了那句“没完”是什么意思。 第五章 连续三天,名人俱乐部都有人前来闹场,而且来的都是练家子,俱乐部里看场子的保镖和手下被打翻了十几个,大厅和包房所有值钱的摆设都被砸了个干干净净。 边以秋这人是不懂得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的,他从生下来开始,就没人教过他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要学会忍学会逃。即使在七八岁的时候比被自己大十多岁的混子打得只剩半条命,他也还是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狠狠咬住了那人的咽喉,直到那人快咽气也没有松口。 他的黑道之路是踩着血腥和暴力一步步走出来的,虽然后来遇到九爷,日子相对好过了些,但他骨子里的阴狠从来就没有消散过。 他在道上一向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处事法则,就算以前跟着九爷混的那几位叔伯兄弟,暗地里不管怎么跟他斗,明面上永远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正面与他挑衅,整个z市黑道都在等着看他要怎么回应,但边以秋这次却让等着看戏的众人跌破了眼镜。 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报复,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给受伤的手下每人发了笔数目不小的医药费,然后让叶蓁又划了笔款过来,重新把俱乐部装潢了一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把这事揭过去了。 这下不只是外面的人看不懂,就连他自己的手下也疑惑了,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来名人找麻烦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边以秋虽然表面装得淡定,但内心其实恨不能将姓柯的八辈祖宗都挖出来鞭尸泄愤。忍字头上一把刀,但凡忍过的人都知道,那滋味儿是相当不好受。但这件事,他除了忍,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柯家,他现在确实是惹不起。 如果边以秋还像以前是一个人,就算惹不起他也会想办法出一口恶气,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让柯明轩好过。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九爷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他,他担着千八百个兄弟的身家性命跟活路,他不能凭一时之气,让玖安集团陷入危机。 在绑架事件之后,他就让人查了姓柯的底细,结局一点没有出乎意料,能在他面前嚣张得那么坦然,柯明轩的确有这个资本。 z市太子党里的头一份,老爹是军区司令,舅舅是公安局长,最重要的是他有个虽然已经退居幕后但依旧余威不减的外公,这些年靠他外公提拔起来的官员从京城到z市,遍布各个实权系统,树大根广背景深厚。 而他自己,大学毕业创立和晟传媒,只花了五年时间就已经跃居国内传媒行业前三位,真正意义上的有权有钱。跟他柯大少爷比起来,他们这些混黑道起家的简直就跟淤泥仰望明月一般,不值一提。 这次来俱乐部寻衅滋事的那些人,虽然都穿着便衣,但他们的身手和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军队里的人。试问在中国大地上,哪个不怕死的黑帮,敢和军队较劲?所以边老大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不忍得了,都得忍了这口气。他对这事采取冷处理不予回应,也是想着柯明轩这位日理万机的太子爷,应该不会在他这个小小的俱乐部上放太多心思,玩几天没意思了应该就会收手。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柯明轩确实收手了,至少在他重新装修之后,俱乐部没再被人砸过。 正当边老大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柯明轩的行为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被绑架了! 没错,他,边以秋,边老大,被绑架了! 而且被绑架了还不止一回! 第一回在名人俱乐部的停车场,边老大上了自己的车才发现司机和保镖都换了人;第二回在饭店的洗手间,他去上厕所的时候被人打了闷棍;第三回在他自己酒店的房间里,光溜溜赤裸裸搂着个小帅哥正渐入佳境,居然被人破门而入…… 什么?你问这几次左诚都干什么去了?他也想问左诚干什么去了!反正柯明轩就是能抓到左诚正好离开他的那一瞬间,见缝插针地把他掳走,让他差点以为左诚被他收买成了他的内应! 但事实上,除了第一次是他到了停车场才发现有个重要东西没带,让左诚回去取,第二回上厕所和第三回跟小情人打炮,都确实不可能让左诚在边儿上看着——谁能想到柯明轩那王八蛋居然这么睚眦必报下流无耻? 他的手下就误绑了他一回,他硬是三倍奉还了回来。而且在第三次的时候,因为被绑的时间有点……特殊,边老大浑身上下一条遮羞布都没有,就这么赤身裸体地被带到了柯大少爷面前。 然后,他就听到了柯明轩极其可恶的笑声,再然后,他听到了啪啪啪啪快门被按了无数下的声音。 边以秋怒不可遏,当即就要起身跟柯明轩拼命,可惜他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着,连眼睛也蒙着黑布,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张嘴。 “姓柯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老子一定找机会弄死你!” 柯明轩划着手机欣赏刚刚拍下的边老大新鲜裸照,对他的叫嚣充耳不闻,一边看还一边流里流气地说:“边老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你这具身体简直就是为束缚而生的啊,看得我都硬了。” 边以秋听到这话,脸上气得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一刀削了柯明轩说硬的那个地方,然而事实是他现在连起身都做不到。 马勒戈壁!士可杀不可辱,都这样了他要是还能忍得下去,他边以秋三个字就倒着写! 于是,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边老大单枪匹马在和晟传媒的地下停车场把落单的柯明轩堵住,打断了他一条腿,恶狠狠地指着柯大少爷的鼻子:“打你是我个人行为,你有种就单独跟我斗,别他妈跟我扯家族背景。” 柯大少爷心里冷笑,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家族背景也是资本,你有吗?你没有。好的,那你就乖乖等着老子把你碾成渣渣!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边老大深刻的体会到了何为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先是名人俱乐部隔三差五就被警察、工商、税务各个部门轮番找茬,因消防不合格被罚了几十万,且勒令停业整顿;没过几天,集团旗下的进出口公司又遭到海关为难,说是证件不齐货船不准进港;锐意金融因为放高利贷被人告发,遭到银监局打压;连刚刚看上的一块准备建酒店的地都竞标失利……而边老大平常花钱维护的所有关系统统没了用武之地。在z市,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跟柯家过不去。 边老大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混了二三十年的黑帮,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有点成就的混混,在柯明轩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眼里,他们豁出命去才挣得的一点财富和地位,其实什么都不是。 柯明轩就算躺在病房里,也能遥控手上的大把关系将玖安集团一网打尽,但他其实并没有下死手,每件事都留了转圜的余地。 比如俱乐部只是停业整顿,整顿完了还可以再开业;进出口的证件故意拖了几天也让货船进了港;金融公司放高利贷的利息和费用因为是分开收取所以打了银监局的擦边球,并没有造成实际意义上的损失;而那块地,最后流了标,玖安没有得到,其他公司也没有得到,所以二次竞标还有机会…… 当然,边以秋可不会以为柯明轩给他留着后路是因为好心。就像一只猫,对抓在手里的耗子通常都不会一口咬死,它会先肆意恐吓,玩弄,蹂躏,看着耗子惊惶四蹿、无能为力,玩腻了才会意兴阑珊地结束它的小命。 而在他货船上放毒品,大概就是柯大少爷玩得不耐烦的最后一击——在边老大得知自己的进口货船上有毒品的那一刻,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后来柯明轩说那毒品不是他让人放的,他还没想这么快把他弄死,原因当然是因为没玩够。 边以秋原本不相信,但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他就信了。 要说柯明轩这人有什么优点,那应该就是坦诚了,不管他手段有多恶劣态度有多嚣张,总之绝对不屑于说谎。 也就是说,他边以秋这只“耗子”,还没到死的时候,柯大少爷还要留着继续玩。 也正因为如此,柯明轩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了他一个大忙,在海关警局几方斡旋,把他从毒品事件中摘了出来,算是救了他一命。 边以秋被他在鼓掌之间玩弄得毫无招架之力,明明前段时间被他整得死去活来,现在无端欠了一个大大的人情。不管怎么说,柯明轩那些针对玖安集团的小动作,跟走私毒品这种掉脑袋的大案完全没有可比性。 边以秋诚心诚意想跟他道谢,也想趁此机会把他们之间的事做个了结,于是发出邀约请他吃饭。 柯明轩答应了,但指着自己的腿笑了笑,说:“等过阵子能行动自如了,我再赴你的约。” 边老大顿时无言以对,因为这条腿是他自己下手打折的。 不过在那之后,玖安就再也没遭到过政府部门的为难,甚至那块地都轻而易举拿到了手。自此,他与柯明轩算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持了一定的平衡。 十月的某一天,柯明轩突然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还欠他一顿饭。 边老大虽然对这位个性跋扈的太子爷不怎么待见,但也不会放过这个与柯明轩握手言和的好机会。于是约了他周末去悦珑湾,想要好好招待他一下。 悦珑湾虽然是个位于北郊度假村的温泉酒店,但中餐部的主厨是他花重金从米其林三星餐厅挖回来的,有几道招牌菜口碑一直不错。 他先到餐厅点好菜,很快柯明轩就到了,并且是自己亲自开车过来的,身边一个多余的人都没带,倒是让跟着好几个保镖的边以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柯明轩一脸戏谑:“你们混黑帮的,还这么怕死?” “仇家太多,又没柯少爷这么硬的背景,带着保镖,以防万一。”边以秋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转头让左诚带着保镖退出了包房。 因为吃的中餐,边以秋开的是一瓶自己珍藏的十五年茅台陈酿,市价要卖到一万以上。瓶盖一打开,满屋子都是醉人酒香。 柯明轩笑着说:“你这是存心要灌醉我啊,我一个人开车来的,待会儿回不去了怎么办?” “这里是酒店,还能少了你睡觉的地方?” 柯明轩坐没坐相地靠在椅子上,隔着一张摆满珍馐佳肴的餐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把面前那杯酒举了起来,不紧不慢喝进了肚子里。 后来两个人把一瓶茅台干完了,桌子上的菜倒是没吃多少。柯明轩喜欢吃鱼,也就那条清蒸石斑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其他的几乎都没怎么动。 边以秋酒量普通,半斤53°的白酒下去,脑子就有点发晕,但柯明轩看起来完全没有感觉,以至于边以秋怀疑他还没喝尽兴,客气地问他还需不需要再来一瓶。 柯明轩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突然弯了唇角,说:“不用了,我觉得刚刚好。” 边以秋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刚刚好,总之听他说不用了也算是松了口气。 两个人在饭桌上聊得还算愉快,至少没有剑拔弩张横眉冷对——虽然两人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 圈子不一样,背景不一样,学历不一样,爱好不一样。 柯明轩喜欢红酒,边老大觉得那种东西是娘们儿才喝的;边老大喜欢打高尔夫,柯少爷觉得那是暴发户才喜欢的运动;柯明轩跟他聊国际政治对全球经济的影响,边老大说他牙疼;边老大跟他说这年头黑帮不好混,柯明轩说那就别混了。 于是边老大没话了,都让他别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后来柯明轩站起身,说:“吃好了,走吧。” 边以秋也站了起来,转身取过衣帽架上的外套挂在肘弯:“我在这儿有套专用的小别墅,比酒店房间住着舒服,你要是不嫌弃,今天晚上就住那儿吧。” “你也住那儿?”柯明轩边说边拉开房门。 “嗯?”边以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了,我回市区还有点事。” 柯明轩不置可否,站在走廊上看着园子里苍翠的草木植被:“你这儿景色不错,陪我走走。” “行,我送你到别墅去。” 悦珑湾酒店是一座巨大的江南园林式建筑,几十栋造型独特的复古别墅如同贝壳一般点缀在层层叠叠的参天林木之中,每栋别墅都配着专用的私人温泉池。此时正是仲秋,明月高悬,金桂飘香,清冷银晖在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道上轻缓流过,确实别有一番静谧景致。 边以秋那栋私人小别墅在园子最尽头,步行大概得十多分钟。两人就这么慢慢悠悠晃过去,权当是消食。 到了地方,边以秋开门进屋,简单介绍了悦珑湾的配置,并告诉他有任何问题可以用座机与酒店前台联系,最后道了声“柯少爷早点休息”,便转身准备告辞,却没想到一直沉默的柯明轩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 边以秋转过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俊美男人,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突突跳了两下。 柯明轩一手搭着沙发扶手,一手自然地放在交叠的大腿上,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真皮沙发,微微抬起头朝他看过来,是个慵懒至极又优雅至极的姿态。 然后,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边老大喜欢男人。” 不是疑问句,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 边以秋挑了挑眉,没有答话,等着他继续开口。 而柯明轩也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接上了下文。只是那句话在当时的边以秋听来,实在是有些石破天惊。 他说:“既然如此,今晚就不用回去了吧。” 第六章 车子一个急刹,将边以秋从两个月前的记忆里拉了回来。 他眉心一蹙,对上后视镜里左诚那张平板到无辜的脸。 “红灯。”左诚说。 边以秋懒得理他,转头看了看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市区。而不远处那栋造型奇特,扭成麻花状拔地而起的恢弘建筑,顶上四个霓虹大字在流光溢彩的城市灯火之中,突兀又嚣张的闪烁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和晟传媒。 柯明轩的王国。 巨大的led幕墙上,正循环播放着和晟近日的大新闻。即使只是一身毫无特色的商务打扮,也丝毫掩盖不了柯明轩浑身上下咄咄逼人的跋扈锋芒,就跟他那栋楼一样,张扬到令人发指。 他从来不用疑问句,也从来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仿佛从他嘴里的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理,或者命令,别人只能听从,不能拒绝。 边以秋听到那句话的第一反应确实是下意识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然而结果很失望,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目光灼灼跟他对视,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说实话,边以秋在最初见到柯明轩时,确实被他那双春水荡漾的桃花眼勾得有点心驰神荡,如果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和手段,他大概连思考都不用,就能立刻化身为狼扑上去。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段时间柯明轩在他面前把自己的喜怒无常卑鄙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可不认为请他吃了一顿饭,两个人的关系就能瞬间进展到可以滚床单的地步。 唯一的解释是,不知道这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边老大问:“谁在下面?” 柯明轩答:“你说呢?” 噢草泥马。 边老大特温柔地笑着在心里恶狠狠地爆了句粗,原来这小兔崽子是想觊觎他屁股呢。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从来不在下面。” 当然,如果柯少爷坚持要跟他来一发,又愿意乖乖躺平的话,他作为一个24k不掺假的纯爷们儿,自然不会再三推辞。 但柯明轩却半扬起唇,态度嚣张地吐出一句:“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在下面的潜质?” 边老大心里呵呵了两声,麻痹你怎么不试? 不过为了不把好不容易才缓和点的关系搞僵,边老大没直接怼回去,而是说了句“柯少爷,喝多了就早点睡。”然后转身就要拉门出去。 “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谁在上面。”柯明轩在他身后建议。 边老大握上门把的手当即就停下了动作,这个建议真他妈太诱人了。 他回过头,看了看柯明轩那条刚刚恢复的腿:“你确定?” “当然。”柯明轩笑得一脸欠揍,展开双臂对着他,eon,baby……” 边老大看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眯了眯眼睛。心想,他不仅要把这个男人揍得爬不起来,更要把这个男人操得下不了床。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边老大在几分钟后,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晴天霹雳。 往事不堪回首…… 边以秋抬手抹了把脸,听到左诚在问今天晚上回哪里。 他回过神,发现后座只有他一个人,连何叙什么时候下车的都没注意。 左诚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出声说道:“何律师在上一个路口下的车。” “哦。”边以秋点点头,“回月麓山庄吧。” “好的。”左诚应了一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今天看起来很累。” “是有点累。”但不是今天,是昨天晚上。柯明轩跟他妈发情的野兽似的,干到天亮还没完没了,差点真被他干死在别墅里。 他边以秋不是输不起的人,但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在柯明轩手里接二连三的输。 因为有了那次在停车场轻而易举把柯明轩干翻的战绩,他怀着一颗典型赌徒的心,只要柯明轩一召唤他就兴致勃勃地跑过去,每次他都以为自己会有翻盘的机会,但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输得更加彻底。 赌徒之所以在赌场上欲罢不能,大多数都是因为尝到过赢的滋味儿,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些甜头都是庄家故意给的,因为如果不先给点甜头,你就不会那么执着的将所有筹码都放出去,博一个翻本的机会。 边以秋也是一样,他打赢过柯明轩,他知道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打倒在地有多爽,所以在柯明轩提出“谁赢了谁在上面”这个金光灿灿无与伦比的彩头时,他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傻逼呵呵钻进了他设下的套子。 如果说自己第一次是大意轻敌,那后面几次就真的是技不如人。他的拳脚功夫是没有套路没有章法的,总之是拼了命的把人打倒为止。 但柯明轩不同,他父亲以前带的是军区最骁勇的尖刀部队,练的是一招制敌的必杀技能,近身格斗的技巧都是他爹亲自传授,并长期在部队里跟人实战练习再加以改造来的。他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力度、最准的角度将你逼得节节败退,直到你再无还手之力——不管是打架,还是打炮。 可是搞了两个月,一直在下面的边老大内心十分不平衡,他觉得柯明轩这人忒不仗义,每次都把他当阶级敌人揍,一点水都不放,自己被他操了这么多次,他怎么就不能给自己操一次? 越想越觉得柯明轩就他妈是个肚子里一黑到底的混蛋。边以秋咬牙切齿地想,既然我打不过你,那就算了,老子不玩了。赌徒都有幡然醒悟的时候,边大爷放弃你那金贵的屁股了还不行?有多少年轻貌美小帅哥等着我临幸呢,我他妈干嘛非把精力放在跟你打架上啊。被打还要被*,我他妈又不是抖m。 这么一想,边老大心里就舒坦了,左诚把他送回月麓山庄时,他下车都在哼着歌儿。 左诚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进大门,边把车倒进车库,边在心里腹诽:老大唱歌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边老大下定决心不再理会柯少爷的时候,仿佛忘记了他两个小时前才答应要跟人家去越野。 于是,在边老大毫无心理负担地浪了一周之后,接到柯明轩的电话,当场就傻了眼。 柯明轩一只手打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手机:“我们已经出发了,你在哪儿?我兜过去接你。” 与金发碧眼的外国小骚0酣战到凌晨才睡下的边老大接起电话也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迷迷糊糊说了句:“床上。” “什么?”柯明轩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他妈在床上,你谁啊?” 柯明轩眯了眯眼睛,冷飕飕地吐出三个字:“边以秋。” 对方突然冷下来的声音让边老大的瞌睡顿时醒了大半,瞪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爆了句粗:“怎么是你啊?” 柯明轩的声音更冷了:“今天周几?” “周几?”边老大浪得完全忘记了日子,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周六?我操,怎么这么快就周六了!” “你在哪儿。” “我还没睡醒,不去了。” “边以秋。”柯明轩踩紧油门赶在最后一秒飙过红绿灯口,“你知道放我鸽子会有什么后果吗?” 因为瞌睡被吵醒本就一肚子火的边老大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也火了:“姓柯的你还真别威胁我,我边以秋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没怕过谁。” “行。”柯明轩说完就要挂电话。 “哎你等等!”边以秋赶紧叫住他,“我在俱乐部……楼上的酒店。” 柯明轩唇角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十分钟后到。” “喂,我还得洗个……” 边以秋话没说完,电话里已经传来被挂断的嘟嘟声。 “澡。”他坚持把话说完,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然后又在床上习惯性地赖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起身走去浴室。 柯明轩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他拉着一张脸从里头游魂似地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尽职尽责的尾巴。 边以秋拉开副驾驶车门,回头对左诚说:“放你两天假,别跟着我。” 左诚说:“最近不太平,钱老三那边咬得紧,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你要是再跟着我,他会杀了你。”边以秋指了指驾驶座上的柯明轩。 柯明轩笑眯眯地朝这位面瘫小保镖打了个招呼:“嗨。” 左诚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略思考了下,大概是觉得跟这位大少爷在一块儿,老大的人身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于是默默地转身走了——他并没有想到他们家老大只有在这人面前,人身安全才是最大的问题。 边以秋坐上车,随手拿起那杯放在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柯明轩发动引擎将车开出去,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是我的。” “我不介意。” “我介意。” 边以秋十分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连老子的口水你都喝过了,我喝你两口咖啡怎么了?” 柯明轩被他气笑了:“行,你喝。” 于是边老大从善如流地又喝了一口:“只有咖啡,没别的吗?” “你还想要什么?” “早餐。” “没有。” “停车,我下去买。” “这儿不能停车。” “你柯大少爷什么时候遵守起交通规则来了?”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二世祖,纨绔子弟,神经病,无赖,混蛋,你喜欢哪个?” “都不错。” “看来柯大少爷对自己的认识还是很深刻的。” “我对你的认识更深刻。” “比如?” “比如某个地方特别深。” “……” 边以秋用了全部自制力才忍住没把手上的咖啡朝柯明轩泼过去。 两人到达约定地点,已经有好几辆车在那里等着他们,听到柯明轩这辆悍马发出的彪悍动静,站在不远处抽烟聊天的几个男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边以秋没跟人出来越过野,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开着车跑到荒郊野岭来受罪有什么好玩。大概也就这帮天生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儿,日子过得太顺遂,不找点刺激就浑身不舒坦。 而他自己怎么会答应柯明轩,那可能是疯了。 柯明轩停下车,打开车门跳下去。 边以秋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上睡眠不足,一大杯咖啡喝下去,也没见精神好多少。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跟着柯明轩下了车。 “怎么才来啊,电话也不接,等你这么老半天,你看我都快冻透了。” 说话这人眼神很直,从柯明轩一下车就“戳”他身上了。边以秋心想这小帅哥看人的方式挺有意思,肆无忌惮一点不带转弯的。 柯明轩没搭理他,只淡淡回了那人一句:“没听见。” 接下来那眼神就又“戳”了边以秋一下,明显力度有所减轻,但是加了三分敌意:“这人干嘛的?” “边以秋。”柯明轩介绍得十分简略,然后指着站在旁边的几个人,“方睿,赵彬,梁子岳,阮成杰,李泽。”最后才指着刚才说话那位,“林嘉彦。” “边以秋?原来是玖安的边总。”身材比其他人略胖出一圈的赵彬听到他的名字稍微有些惊讶,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柯明轩。 边以秋笑笑,跟胖子握了握手:“边总听着别扭,叫名字就好。” “上次跟华瑞抢5-17地块的玖安?”看起来挺斯文的梁子岳也颇有些意外。 边以秋难得谦虚一下:“华瑞是z市房产巨头,玖安怎么抢得过?大概是他们看不上那块地而已。” “也不是。”正好站在边以秋旁边的阮成杰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让尼古丁在肺叶里滚了一圈才吐出来,“我看上那块地很久了。不过输了就是输了,你小子还挺有两下子。” “……”这他妈就尴尬了。边以秋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死对头,他简直怀疑柯明轩是故意的。 李泽噗的一声笑出来:“你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在商场上有的是机会相爱相杀,现在咱们先出发吧,都快十点了,再磨蹭下去,天黑前肯定到不了鹿尾坡。” 在旁边跟方睿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的柯明轩闻言抬起头来,中气十足说了句:“走。”一行人便说说笑笑往自己车上去。 林嘉彦突然走到柯明轩身边:“我坐你的车。” 第七章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有点愣了。 柯明轩之所以邀请边以秋一起来,就是为了凑足八个人四辆车。而边以秋是他带来的朋友,跟其他人根本不熟,肯定是只能和他一辆车的。林嘉彦这么横插一杠子,摆明就是有点故意挤兑的意思。 其实坐哪辆车边以秋是不在乎的,虽然柯明轩的悍马在动力方面绝对是越野的最佳首选,但要论舒适度,肯定是阮成杰的路虎揽胜和方睿的奔驰g更胜一筹,或者赵彬那辆牧马人也不错。他只是觉得这个林嘉彦的语气让他有点不舒服,而且看他对柯明轩的态度,这俩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想到这里,边老大就更不爽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跟着过来扮演了一个很傻逼的角色。 边以秋有个毛病,就是别人要是让他不爽,他会让别人更不爽,忍气吞声就不是边老大的风格。 于是边以秋跟没听到似的,直接掠过他们走到前面,拉开悍马副驾驶的车门,抬腿就坐了上去,然后把胳膊肘搭在车窗上,对外头的柯明轩吼了一句:“你他妈怕踩死蚂蚁呢?快点。” 这一吼别说其他人,就连柯明轩都挑了挑眉,林嘉彦更是脸色难看到极致。 边老大挑衅地朝林嘉彦笑笑:“不好意思啊,我比较喜欢悍马,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坐后头。” 林嘉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要开口柯明轩就转头叫了一声胖子,正看戏看得过瘾的赵彬立刻颠颠儿地跑过来,一把揽住林嘉彦的肩膀往旁边带:“林小彦,走走走,哥哥的车今儿你来开,想怎么造怎么造。” 林嘉彦再怎么不爽也不能当着柯明轩的面把边以秋从车上拽下来,黑着一张脸上了牧马人。 边以秋大获全胜,心里那叫一个嘚瑟,当然没注意到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有什么别的深意。 柯明轩走到方睿和梁子岳那辆车前,说了几句话,拿回来一个纸袋,上车之后丢给他。边以秋打开看了看,居然是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现磨豆浆。 “卧槽,终于有吃的了。”边以秋打开三明治的包装,狼吞虎咽咬了一大口,“唔,味道不错,你专门去帮我拿的?” “梁子岳他老婆做多了而已。”柯明轩话音刚落,赵彬那辆牧马人已经轰鸣着从他旁边冲了出去,开车的人正是林嘉彦。 边以秋喝了口浓香醇滑的豆浆,伸头看了一眼牧马人的屁股:“啧,没想到那小子看着跟个小白脸似的,开车还挺猛。” “三明治还堵不住你的嘴?”柯明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起对讲摁下开关,那头很快传来赵彬的声音。 “怎么了柯总?” “你看着点林嘉彦,别出事。” “有我在呢,出不了事。话说那边以秋跟你什么关系啊……” 柯明轩没等他说完就把频道切掉了。 因为带着耳机,边以秋没听到对方说什么,三下五除二把三明治啃进肚子里,捧着豆浆慢条斯理地喝。 还别说,这人要是吃饱了,外头的风景看着都顺眼一点。 牧马人跑在最前头,阮成杰和李泽的车紧跟其后,方睿和梁子岳走第三,柯明轩和边以秋压阵。 几人要从南城路口下高速,转上国道,经过平川、崖关,再转省道,进入老山口,继续向南再行驶七公里才能到达龙须镇,而枫岭在龙须镇西北方向四公里外,从那里才算是真正进入了越野区。 林嘉彦真听了胖子那句话,可劲造,把一辆牧马人生生开出了跑车的效果,全程超速,眨眼就把后面三辆车甩了个不见踪影。 对讲机沙沙响了两声,阮成杰在那头不慌不忙地说:“林少爷今天火气不小啊,我说柯总,你赶紧哄哄,一会儿真要出点什么事,咱们都不好交代。” “谁带他来的谁去哄。”柯明轩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还好胖子也带着耳机,正铆足了劲飙车的林嘉彦听不到他们在全频里说什么。 不过这可苦了胖子,因为人就是他带来的。 但苍天明鉴,这不是他自愿的。林嘉彦在他们这群人里,就是个活祖宗,那小爆脾气,谁敢得罪。更何况他对柯明轩那点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就他柯大少爷一门心思视而不见装傻到底,连他看了都不忍心。而不忍心的结果就是,告诉了林嘉彦他们这次越野的时间和路线。 碍于林嘉彦就在旁边,他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开着车的方睿出声为他抱不平:“这事怪不着胖子,林嘉彦找到我们任何一个,也不可能不让他来。虽然我们是因为你才认识他,但好歹也这么多年朋友,平常一口一个彬哥睿哥的叫着,关键时候全把他撇下了,你觉得合适吗?” “就是,林小彦对你可是情深似海痴心不悔,你平常玩的男孩子也不在少数,又不是对男的硬不起来,怎么就偏偏对他爱答不理?”这是李泽的声音。 “那能一样吗?”就因为林嘉彦不能像那些男孩子一样玩玩就扔,所以他才不能玩。 “是不太一样,柯大少喜欢的是十七八岁嫩出水儿的小鲜肉。”这是阮成杰的声音。 “那林小彦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在干嘛?” “那时候他忙着玩漂亮妞儿,大概没发现自己还有搞男人的潜质。” 李泽笑着骂了声“操”。 一群人中唯一结了婚的梁子岳终于听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问道:“胖子,你们到哪儿了?” “刚下国道,快进老山口了。”赵彬回答。 “你让嘉彦开慢点,在龙须镇找个地方修整,吃过午饭再进山。” “行。” 对讲机里总算消停,柯明轩摘下耳机扔到中控台上,打开车窗想要透透气,没想到一阵强烈的冷风灌进来,把正在补眠的边以秋瞬间从梦中冻醒。 他缩着脖子拢了拢风衣领子,十分不满地瞪了柯明轩一眼:“你神经病啊,国道上开什么窗?” 柯明轩正因为林嘉彦的事心烦,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我的车我乐意,不满意你滚去别的车。” 边以秋冷笑:“哟,在这儿等着我呢?是不是我没让你那小情人坐这辆车,你心里一直窝着火呢?” 柯明轩恼怒地一拳砸上方向盘,连带着整个悍马打了个不小的弯儿,差点撞到旁边的护栏上去。 真他妈日了狗了,怎么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和林嘉彦非得有点什么。 “柯明轩你俩干嘛呢?会不会好好开车!”方睿的吼声从耳机里传出来,虽然没开功放,但也足够让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柯明轩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摘了耳机,并没有关掉频道,所以这疑似情侣吵架的几句话估计已经被这几位全听了去。 边以秋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奇怪,于是也就闭了嘴不再言语。 柯明轩淡定地戴上耳机,答道:“刚刚手滑了一下。” “手滑能把公路滑出个s形来,真他妈牛逼。” “天干物燥,人也特别容易上火,一会儿到了镇上先买几罐凉茶给你们?”阮成杰还是那副欠揍的腔调。 李泽唯恐天下不乱:“柯总这口味……换得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从某种方面来讲,李泽并没有说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看上边以秋的屁股有点不可思议,鬼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就起了要把他摁在身下的心思。大概是那几张被绑着手脚蒙着眼睛的裸照实在太诱人,自己在医院躺着拿出来随意翻一翻都他妈能硬,这要是不啃一口,怎么对得起他早已不知掉去哪里的节操? 而且不可否认,把一个跟自己势均力敌的纯爷们儿操得浑身发软哭爹喊娘的感觉真他妈太爽,那种超越肉体结合的愉悦和痛快是那些年轻乖巧的男孩子永远不可能带给他的。更何况,边老大的肉体那也确实相当美味,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好吃的极品,没有之一。否则自己怎么会吃了上顿想下顿,连续啃了两个月还没腻? 柯明轩想到这里,刚刚那点莫名冒起来的火竟然不自觉地散了些。 好歹两人也算是有过多夜情的炮友,虽然平常相处起来不怎么和谐,但床上可是契合得很,他对自己那些小情人都能和颜悦色,对这位面子比天大的边老大是不是应该宽容一点? 毕竟这家伙就是这么个浑身带刺的浑货,指望他说两句好话,那还不如直接堵住他的嘴。自己和林嘉彦的破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平白让人遭了池鱼之殃,确实有点不厚道。 于是,柯大少爷破天荒地放低姿态说了一句:“那什么,刚刚我不是冲你。” 边以秋双手环胸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急速向后退去的风景,听到这话嗤笑一声转过头来:“柯大少爷,你逗我呢?车上就我们俩,你不是冲我你冲鬼啊?” “真不是冲你,刚在公频里被他们搞得有点窝火。” “哎等等!”边老大突然怪叫起来。 柯明轩看他一眼,他接着说道:“你这是在跟我道歉啊?” “……”柯明轩生硬地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别啊,这种历史性的时刻,我必须录下来日日回味。”边以秋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模式,“来,重新说一遍。” 柯大少爷马上变脸:“边以秋,你信不信我在车里干死你?” 边以秋假装苦恼:“当着你那小情人的面?不好吧。”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他是我的小情人?” “不是啊?”边以秋收回手机活动了一下因为睡姿而有些僵硬的脖子,“不是怎么看我的眼神跟看情敌似的?” “他看我身边任何男人的眼神都像看情敌。” “哦~~”边以秋故意拖长尾音,“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柯少爷的眼刀比外头凛冽的北风还要冷:“没读过书就不要乱用形容词。” 边以秋问:“我说错了?” 柯明轩没搭他这茬:“总之,一会儿到了镇上,你对林嘉彦客气点,别再跟他对着干了。” 边以秋吊儿郎当看着他:“怎么,你心疼啊?” 柯明轩白了他一眼,觉得跟这人没法沟通,索性不说话了。边以秋也觉得没什么意思,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很快又睡了过去。 柯明轩看着他刀削斧刻般的硬朗侧脸,无声地骂了句“傻逼”。 第八章 胖子很快在全频里说他们已经到达龙须镇,在一家当地的老菜馆等他们吃饭,并详细指明了路线。 三辆车先后下了省道,进入老山口。乡道比较窄,偶尔还能看到牛羊鸡鸭什么的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车速不得不缓下来,等到了地方,已经超过下午一点。 边以秋一路都在睡,再大的颠簸都没能把他震醒,当然,也有可能是醒了也懒得睁眼。 在车上喝了咖啡又喝豆浆,这会儿膀胱压力有点大,下车先问了老板娘洗手间的位置,要去放个水。 解决完个人问题,舒坦地扣上皮带拉开门,方睿和李泽正在外面洗手,见到他都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方睿这人表面温和,但骨子里高冷得很,跟不熟的人基本不说话,打完招呼就率先走了出去。倒是李泽自来熟的技能满点,从洗手间出来已经和边以秋聊到了玖安做什么主营业务。 边以秋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一句“混黑帮的”,但想了想还是正正经经回答:“做进出口的。” “进出口不错,我也搞了个公司玩儿外贸,得空咱们看看有没有机会合作。” “行啊。”边以秋爽快地点头应了,过了很久才知道人家“搞着玩儿”的外贸公司是年sto高达上百亿的贸易集团,而李父则稳坐着z市海关最高领导的位置,上次弘源货船被人藏毒嫁祸的事还是柯明轩找了李家帮忙处理的。 “不过玖安既然主业是进出口,怎么跟华瑞抢地块去了?这是要进军房地产?”李泽继续问道。 “也不是,看中那块地,想用来建座酒店而已。”边以秋说完这话,眼角余光瞥到柯明轩和林嘉彦正在院子边上站着说话,也不知道柯明轩是怎么哄的,总之应该是已经哄好了,林嘉彦脸上雨过天晴,看起来相当愉悦。 这家老菜馆就在马路边上,进门是个农家小院,搭了片不小的葡萄架,不过冬天叶子掉光,只剩下缠绕纠结的褐色藤蔓了无生气地爬在架子上,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 边以秋收回目光往屋子里去,李泽走在他身边,随口说道:“你还是第一个敢当面跟林嘉彦叫板的人。” “我跟他叫板了吗?”边以秋装傻,“我什么也没干啊。” 李泽笑了笑:“反正林嘉彦这人,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 “谢谢提醒,下午把悍马让给他。”边以秋半真半假地说完,抬脚跨进门槛,正好胖子招手让他们过去,李泽也就没再往下说。 老板娘陆陆续续开始上菜,都是农家自产自销的当季蔬菜和现宰现杀的鸡鸭活鱼,味道虽然比不上市里的星级酒店,但胜在食材新鲜,风味别致。 不一会儿柯明轩和林嘉彦也进来了,两人挨着在空位上坐下,柯明轩和边以秋之间隔了个李泽,一顿饭下来竟然一句话都没说上,光听李泽跟阮成杰斗嘴了。 吃饱喝足继续出发,边以秋跟胖子搭了两句话,说:“你车不错,给我玩玩。” 胖子说:“玩过越野吗你?下午才是重头戏,山里的路可不好走。” “你玩儿过就行了。”边以秋说完也不管人答不答应,径直就朝牧马人走了过去。 “卧槽,这是要拿我的车练手呢?”胖子回头看着柯明轩,后者坐在凳子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胖子没辙,只能跟上去,好说歹说边哥秋哥的叫了半天,才说服边以秋放弃开车,改坐副驾驶。 阮成杰越野经验比较丰富,由他和李泽打头,开在最前面,柯明轩的悍马还是在最后。 枫岭到鹿尾坡这条越野线在圈里十分出名,全程尚未开发的纯自然美景对于长期生活在水泥森林里的都市男女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奢侈,从山上缓缓流淌下来的月姑河温柔婉约,河水不深,清澈见底,刚好可以挂上四驱来个“急速穿越”。沿河而上,逆水行车,别有一番滋味,连原本对越野并没多大兴趣的边以秋都被这从未体验过的刺激带得兴奋起来。 开过沿河的一段鹅卵石路,进入原始林场,气势恢宏的慑人景致在眼前如同画卷一般层层叠叠铺展开来,美得撼人心弦。长达100多公里的柏油路,在林场中迂回环绕,参天的古树和茂盛的灌木从车道两旁呼啸而过,冷冽清新的空气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沁入周身每一个毛孔,氧气充盈得整个身体都飘飘欲仙,比做爱高潮了还他妈舒服。 穿过林场就是山地,坑坑洼洼的土路被常年来这里越野的车压出深深的车辙,左边是陡坡,右边是峭壁,陡坡底下是一垄一垄的茶园,四季常青的茶树到了冬天都是老叶子,满眼深绿衬着流云疏淡的苍穹格外高远辽阔。 公频里阮成杰的声音传来,叮嘱大家把分动箱换到4l,挂一档放缓车速,小心慢行。除了要注意路上的坑洼,还要格外防备头顶上随时可能会掉下来的碎石。 话还没说完,边以秋就感觉有东西噼里啪啦滚到了车顶上,不由骂了声“操”。 柯明轩在公频里问:“怎么了?” 胖子对着对讲吼:“阮成杰你个乌鸦嘴,我车顶都被砸出两个坑了!” “你运气不好,我们刚过都没事。后面的车小心。”阮成杰没工夫跟他斗嘴,打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往前行驶。 可还不到五分钟,就听到前头传来一声闷响,然后跟在后面的胖子和边以秋直接就看到阮成杰那辆路虎往右边一倾,不动了。 “车胎爆了。”边以秋话音刚落,公频里就传来阮成杰狂躁的骂声。 “马勒戈壁!”然后是车门开合甩上的声音。 胖子把车靠边停好,边以秋打开车门下去帮忙,柯明轩在对讲里提醒胖子:“给你秋哥拿顶安全帽,小心上边儿的石头。” 胖子从后座拿了两顶安全帽,自己戴了一个,给边以秋脑袋上盖了一个。 人手足够,后边两辆车的人都没再下来。 爆的是右前胎,阮成杰找了块大石头顶住对角的左后轮防止滑动,李泽打开后备箱,拿出套筒和各种螺丝螺母拆卸头。 边以秋从李泽手里接过工具,蹲下身把螺丝拧松,再把千斤顶放到车下,熟稔地取下爆掉的轮胎。 阮成杰把备胎递给他:“动作比我还利索,经常自己换?” “我开车废胎。”边以秋接过备胎,三下五除二换好,装上车轴拧紧防盗螺丝。 阮成杰松开千斤顶把车放下:“原来你不玩越野玩赛车啊。” “偶尔玩。”边以秋再把螺丝螺母紧了紧,拍拍手站起来,“行了。” “找个时间一起去梧叶山练练,前阵子刚买了辆跑车还没机会上路。” “行啊,回头你约我。” 换好车胎继续往前,一路上倒是太太平平没再出什么问题,到鹿尾坡的时候刚好是傍晚,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正要沉下去,把远处大片连绵起伏的山脉都晕染得绯色缠绵。 一群人也不嫌累,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在一旁玩车练车,边以秋也试了两把,从陡坡上冲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把肺给震出来。 梁子岳娶了老婆就变成了居家好男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砌好炉灶,从后备箱里翻出锅碗瓢盆和简易食材开始造饭,方睿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边以秋从车上下来,胖子问他还玩不玩,他摆摆手:“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追求速度。” 于是胖子自己玩去了。 边以秋走到梁子岳身边,问需不需要帮忙。 梁子岳正在生火,还没来得及答话,柯明轩的声音就先一步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你会做饭?” 边以秋回头看他一眼,不答反问:“怎么不陪你的林妹妹玩儿车?” 梁子岳一听林妹妹三个字,手一抖,差点把刚点上的燃料扔锅里去。 柯明轩的嘴角也抽了抽,回头看了看开着悍马正在横冲直撞的林嘉彦:“你见过这么彪悍的林妹妹?” “这不正好长见识了嘛。” “边以秋。”柯明轩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边以秋眯着眼睛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柯明轩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现在这样子,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他说这话纯粹是为了看边老大炸毛,但边以秋极其认真地摆出了一副思考的表情:“我也觉得我是在吃醋。” 这下换柯明轩愣住了,然后边以秋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凑到他耳边,也轻轻说了一句:“我觉得你这话,比我上次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还要好笑。” 边老大说完从他身前错开,特潇洒地走了,柯明轩在他走出去了十步远,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居然被这家伙给耍了。 上次在电话里嘲笑了他半天,这下可真是报应不爽。憋了一周,在这儿等着他呢。 鹿尾坡因为远离城市,交通不便,并不是什么热门的旅游景点,除了吃饱没事干的越野发烧友会经常光顾之外,没有其他游客会来,所以反倒是保留了最原始的自然风光。 “最原始”的意思就是,美,然而其他什么都没有。 南方城市的冬天温度虽然不是很低,但地面湿气很重,那种湿漉漉黏糊糊的寒气从地底下阴阴冷冷地爬出来,贴着肌肤和脉络,丝丝缕缕沁进骨头缝里,将浑身的血都冻成冰碴子,怎么捂都捂不热。 这会儿,边以秋就冷飕飕地站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抽烟,猩红烟头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离他不远的空地上,其他人正在搭帐篷。 他跺了跺快要冻僵的脚,在心里把柯明轩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还是散不去心中郁结。因为,他没带帐篷,也没有睡袋。 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总之柯明轩就是从头到尾没提醒他这个事。当然,对越野完全没有经验的边老大,是不可能自己想到要带装备的。 而现在这个温度,要在车里睡那根本不现实——不开空调肯定会冻死,开着空调肯定会co中毒。他边以秋好歹一个有头有脸的黑道老大,这两种死法都他妈太丢人。 那么能不能开车到镇上找地方住呢?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来的时候那路况,开夜车的结果很大可能是掉下悬崖摔死。 边老大很惆怅,惆怅得想把柯明轩一脚踹到山下去喂野狗,但这个想法要付诸行动是很困难的。先不说这里除了他都是柯明轩的朋友,就是要打赢他这个事,就不太容易。不过,倒是可以约他到边上抽根烟,然后趁他不备推一把……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边以秋一跳,刚转过头,嘴里的烟就被人拿下去放进了另一张嘴里。 柯明轩深深吸了一口还剩半支的烟,半晌之后才缓缓吐出来。 光线本来就暗,边以秋隔着一层缭绕的烟雾,近在咫尺也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想怎么弄死你。” “哈。”柯明轩短促地笑了一声,边以秋以为他要说点什么,但是等了半天只看到他又吸了口烟,并没有说话。 于是边以秋问:“我今天晚上住哪儿?” 他一向是个直来直去不懂得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拖泥带水。 柯明轩颇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跟我住。” “什么?”边以秋对于这个答案一时有点无法消化。 柯明轩眯起眼睛:“你不会是以为今天晚上没地方睡,所以才想弄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