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里作气》 “他就是爱作。” 星月交辉,淡淡的荧光像是仙女散花一样洒向大地,夏夜的风带着白日的余热,像是涟漪刮过别墅区的花园。 挂满花藤的廊架下,摆着一个秋千椅,椅子大得能够直接躺下一个人。 纪乐瑾就这样懒散地半躺在上面,椅子是用竹藤手编的,编得很扎实,靠上去的时候还能闻到清雅的竹香。 椅子上铺了厚厚的靠垫,不会搁人。 纪乐瑾躺在上面,一只脚没规矩地架在椅上,另一只脚懒洋洋地点在地上。 “喂?”纪乐瑾修长的五指捏着手机,声音听起来非常松散,“不是还早吗,我晚点会过去。” 他的脚尖下意识地在地上点着,带着秋千一起晃荡起来,像是在起伏平稳的海浪上航行的小渔船。 秋千最开始是挂在廊架上的,明明很牢靠,但家里的大人总是担心他摔下来,最后给他换成了现在这个定制的秋千椅。 “怎么过去?当然是……啧。” 纪乐瑾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空气中飞着的蚊子闹到,一脸不快地伸手把它挥开。 夏天的蚊子多,特别是在花草丛生的地方,草坪上已经放着好几个驱蚊灯,偶尔还会有几只漏网之鱼。 纪乐瑾刚把手放下,手心被湿漉漉的舌头舔过,他的旁边还窝着一只巴哥犬,还很小,只有三个月大,看起来丑萌丑萌。 “当然是让司机送我过去。” 纪乐瑾把后半句补完,他顺手捏着巴哥犬的后颈,把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电话另头的顾森木诧异道:“你不和秦哥一起过来啊?” “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过来?”纪乐瑾从鼻腔哼出冷音,“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和他一点也不熟。” 秋千椅旁就立着盏灯,白炽灯光照在纪乐瑾身上。他从小就被夸好看,到现在一点也没有长残,甚至越长越出众。 圈子里的很多人提到他,就算不相熟,第一个印象那也是长得好看,第二个印象自然就是——脾气不怎么样。 纪乐瑾眉眼带着点矜贵,像是电视剧里金枝玉叶的小少爷,现在他刻意板起脸抿着唇,就这样一个表情,也只是让人觉得他在闹小脾气。 “……”顾森木见怪不怪,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是他又惹我生气!”纪乐瑾气愤地伸手戳了戳巴哥犬软乎乎的鼻子,音调都拔高了不少,“秦岁铭他竟然说我家美美丑?我们家美美多好看,眼睛比他都要大一倍!” “……”顾森木无言了一瞬,吐槽道,“你不能给你家狗换个听起来洋气点的名字?” “当然有。”纪乐瑾漫不经心地捏着美美的爪垫,随口说道,“英文名叫princess,够不够洋气了?” 他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顾森木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纪乐瑾敏感地察觉到他隐藏的意思,他连躺都不躺了,“刷”的一下坐起来,质问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顾森木岔开话题,“可是我刚听人说秦哥过去接你了?” 与此同时,纪乐瑾忽然听到了声开门声,他猛地瞪大眼睛,直接挂了电话拔腿就跑。 纪乐瑾脚上穿着拖鞋,根本跑不快,跑几步就被后面的人追上拦腰抱住往上提。 他的双脚悬空,恼羞成怒地冲着空气踢了几脚,吼道:“秦岁铭,把我放下来!” 秦岁铭不放人,就这样死死地扣着他的腰,轻笑了一声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刚又说我坏话呢?” “……” 纪乐瑾装死不说话。 “嗯?” 这样抱久了他怕纪乐瑾不舒服,于是把人放了下来改成抓着他的衣服后领。 他盯着纪乐瑾通红的耳廓看,说出来的话像骂又不像骂:“小没良心,这狗还是我给你买的。” 这只巴哥犬前几天才被纪乐瑾像宝贝似地抱回家。他带着纪乐瑾在商场吃饭,路过一家宠物店,纪乐瑾的脚步这就挪不动了。他扒在玻璃面上看了很久,最后坚决地拽住秦岁铭的袖子。 他指着笼子里的巴哥犬,突发奇想地道:“我想养这只狗,它好像一直在看我。” “不行。”秦岁铭想也不想地否决道,“你连自己都养不好,更别说养其他东西。” 纪乐瑾犟得要死,瞪他一眼之后直接往店里走:“那我自己买!反正我也不养你家!” 他都这样说了,秦岁铭没法,只能把人拽回来,自己去当冤大头结账。 付完钱回头就看到纪乐瑾抱着狗说话,像是几分钟之内就和这只小狗成了情同手足的好兄弟。秦岁铭揉了揉太阳穴,把人拉过来:“好好听别人教你养狗的注意事项。” 他怕纪乐瑾这个缺心眼的记不住,也跟在旁边听了遍。出去的时候,纪乐瑾还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你看它是不是很乖,不认生也不叫,我今晚要和他一起睡觉!” “纪乐瑾。”秦岁铭先给他打预防针,“你养不好的话不要哭着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办'。” 纪乐瑾正在兴头上,不满地道:“你瞧不起谁呢?” 明明是秦岁铭花的钱,但似乎这只狗只是和纪乐瑾看对眼了而已,它跟秦岁铭一点也不对眼,又或者是它很知道应该要讨好谁。 秦岁铭最开始不在意,但它黏纪乐瑾黏得紧,时不时就要缩在他的身边睡觉。 可只要是他一靠近,这只狗就开始龇牙咧嘴。 纪乐瑾喜欢它喜欢得要命,不仅不训斥它,还要让秦岁铭站远点,别吓到狗。 昨天秦岁铭见纪乐瑾不在,捏住美美的后颈,他没用多少力,就把小狗从地上提起来。 他不管巴哥犬伸出的指甲,也不怕他冒出来的犬齿,淡定地看着它评价道:“长得挺丑。” 只不过运气有点差,这句话被纪乐瑾听到了。 “秦岁铭!”纪乐瑾咬牙切齿地跑过来,一把抢过美美,“你怎么可以说它丑?” 纪乐瑾抱着狗跑回房间,直接锁了门。 纪乐瑾没什么底气地说:“……给我买了那不就是我的东西吗?” 他怀里昏昏欲睡的狗苏醒,大概是察觉到主人正在受人胁迫,一苏醒就开始“汪汪”地叫,被秦岁铭瞧了一眼之后,它的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脑袋往纪乐瑾的怀里钻,只留下一个哆嗦的屁股。 纪乐瑾无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秦岁铭的笑声是很显而易见的嘲笑,他又问道:“你穿着拖鞋跑什么?” “那你追我干什么!” “你不跑我能追你?”秦岁铭低声地笑,“那么怕我啊,看我就跑?” “谁怕你了!” 见秦岁铭还在笑,纪乐瑾气得扑过去咬他:“秦岁铭,你再笑一下我今天晚上就不去了!” 后领上的手还没松开,秦岁铭把人往后轻轻一拽,又是轻轻地一声——“嗯?” “……” 平时秦岁铭是不管他叫什么,但对今天这个状况纪乐瑾非常有经验,他不情不愿地喊道:“哥哥。” 秦岁铭终于松开手,还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袋子送过去,言简意赅地说:“宠物店里买的。” 纪乐瑾抢过来看,除了狗粮和玩具,还有一套宠物衣服,是件蓝色的带帽卫衣。 他拿手指提着,嫌弃地看了几眼:“这个不好看,我家美美是小女孩,它得穿粉色的公主裙。” 纪乐瑾明显是在故意挑刺,他看秦岁铭主动来示好,就试着蹬鼻子上脸。他用余光瞥见秦岁铭的表情,见好就收地把卫衣团进袋子里。 他还知道给自己台阶下,嘀咕着道:“行吧行吧,给你一个面子勉强收下,下次记得买公主裙。” “纪乐瑾。”秦岁铭面无表情地说,“你下次再因为一只狗跟我吵架,我就让你自己穿公主裙。” 纪乐瑾在心里骂他:“变态。” “偷偷骂我呢?”秦岁铭却像是有读心术。 纪乐瑾心头一惊,撒丫子就跑。 别墅里面比昏暗的花园要亮很多,纪乐瑾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他们家有好几个阿姨,现在拖地的是待得最久的王姨。 她最开始是纪乐瑾的保姆,算是带着他长大的,看到纪乐瑾走进来关切地问道:“小宝,外面蚊子多不多,要不要擦点宝宝金水?” 纪乐瑾从小到大还都非常招蚊子咬。他的皮肤太嫩,蚊子包消下去之后,就变成个小红点,要好长时间才能褪去。 别的清凉油他用了都过敏,只有这个从小用到大的婴幼儿产品不会。 “还好。”纪乐瑾摇了摇头,“没有咬我。” “以后夏天要去花园那边提前跟姨说一声,我先去点个蚊香,这样蚊子会少些,或者我让人先拿电蚊拍先去杀一圈……” 纪乐瑾点头应了应,把抱在手臂里的美美交给王姨:“王姨,我待会要出去,你帮我看着它些。” 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绕过厨房和餐厅才到客厅。没了狗之后,秦岁铭终于能走得离纪乐瑾很近,他一想到纪乐瑾刚才仓皇而跑的背影,心情就格外不错。 秦岁铭的双眼皮不是很深的类型,但也不是内双,笑起来的时候,眼廓隐约像是弯桃花。 他从小到大读书的时候都是校草,后来这几年气质沉淀下来,更加让人挪不开眼。但纪乐瑾就是不吃这一套,他瞥了一眼嫌弃地移开视线。 结果秦岁铭还要在后面招他:“乖宝。” “不要喊我这个。”纪乐瑾皱眉。 纪乐瑾顶上还有个亲生的哥哥,叫纪咏泽,比他大六岁,和秦岁铭同年。他一生下来就被喊小宝,纪乐瑾不大满意这个称呼,本来期望着和纪咏泽一样长大了就没人喊他小名,结果他今年十九了,还是没人改口。 要么喊他小宝,要么喊他瑾宝,只有秦岁铭搞特殊,偶尔喜欢喊他乖宝,他明明一点也不乖。 秦岁铭挑了下唇,伸手想要去揉他的脑袋,“你好像 很不乐意?” “我当然不乐意。”纪乐瑾往旁边扭过他的手,对自己的认知很不明确道,“我过年就二十了,别搞得我好像没断奶一样。” 客厅里有唐薇坐着,她生了两个孩子,但一直养尊处优,保养也全是靠钱堆出来的,皮肤细嫩,眼角的皱纹也不怎么明显。 “岁铭来啦?”唐薇笑着问道,“我让阿姨煮了壶冰糖雪梨茶,你要不要喝点?反正小宝手脚慢又要好看,收拾起来要墨迹很久。” 见秦岁铭点头,唐薇给他倒了杯茶。 纪乐瑾上楼了,说他的坏话没人会闹,唐薇说得坦然自若:“你过来又不顺路,来接他干什么,就让司机带他过去就行。” “瑾宝这臭脾气,你越惯他,他就越蹬鼻子上脸。”唐薇说,“他就得有个人压着。” “没事,我过来一趟也很方便。” 纪乐瑾这脾气是他们一起惯起来的,他是早产儿,一出生就在保温箱躺了好几天。后来找了个有名的中医,苦得要命的中药拼命灌下去,纪乐瑾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就算是现在,纪乐瑾的免疫力也不怎么好。 纪乐瑾小时候因为经常生病不能太闹腾,乖巧又安静,长得又粉雕玉琢,大人都喜欢抱他,也愿意宠着他。 后来长大之后身体慢慢变得健康起来,倒是显露出点小霸王的性质,但也都只是不讨人厌的骄横。大人们惯他惯习惯了,也就都由着他去了,没有人会刻意去训他,只是笑着告诫他“瑾宝下次不要再这样啦”。 不管是家里人,还是身边的朋友,几乎所有人都会习惯性地让着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对他的好,这已经变成了纪乐瑾的优点和缺点。 唐薇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她一抬头就看到纪乐瑾从二楼跑下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纪乐瑾身上是换了身衣服,但脚上的拖鞋也已经飞得无影无踪,和他说了几次要穿拖鞋,到现在也没听进去。 唐薇看到秦岁铭的目光也放在纪乐瑾的脚上,她抿了口茶,开着玩笑道: “他就是爱作呐,打几顿就好了。” “我可没有灾。” 秦岁铭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如果唐薇不在,他会过去给纪乐瑾穿鞋,但唐薇在,这行为就不太合适。 他只能移开视线,接着唐薇的话,也开着玩笑问道:“您舍得揍吗?” “揍过呀。”唐薇俏皮地眨了下眼,这行为放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违和,“小时候他折腾得厉害时会揍他,我也不想动手,但小宝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不打不长记性,偏偏皮还太嫩,我打他手心和屁股,随便打几下就开始哭。” 唐薇叹了口气:“哭起来还倔得要死,不声不响,但表情可委屈了。” “又在说什么坏话?” 纪乐瑾小声咕哝着走过来,就被唐薇招着手喊过去。 “跟你说几次了,瓷砖凉要穿拖鞋,别光着脚。”唐薇伸手拉直纪乐瑾的衣服,又笑了笑,“你挺有自知之明的,是在说你坏话,说该怎么揍你呢。” “揍”这个字戳到纪乐瑾的心,他抬起头恶狠狠地朝秦岁铭澄过去,看到的就是秦岁铭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焉坏。 纪乐瑾冲他挥了挥拳头,就被唐薇训斥了一句:“小宝。” “干嘛要揍我。”纪乐瑾黏在她身边撒娇,“我最近又没干什么,不就抱了只狗回来?” 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唐薇在他的心里很有地位,纪乐瑾小时候就被教育不能惹妈妈生气。他别的不记,这句话倒是记得很牢。 唐薇忍着笑,佯装嫌弃地推着他:“别赖在我身边,都让岁铭等了那么久了,赶紧走吧。” 纪乐瑾转过身,他背着唐薇,光明正大地冲他发白眼,看到秦岁铭愈加上扬的嘴角,他只觉得更气。 他换好袜子和鞋,不情不愿地跟在秦岁铭的身后,等走到外面之后,他才指着秦岁铭的鼻子骂道:“你能不能别在我妈面前装?” 秦岁铭耸耸肩,反问道:“我装什么了?” 纪乐瑾的拳头捏紧又松,很有往他脸上砸的冲动。他是在溺爱里长大的,但秦岁铭家里的家教很严,他样样事都得做到最好,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爸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在唐薇看来,秦岁铭年轻有为,读书的时候成绩名列前茅,现在逐步接受家里的生意,决策也是果断敏锐。 除此之外,纪乐瑾家里以前出过事,那段时间他爸妈忙得焦头烂额,还托秦家照顾过纪乐瑾两年时间,他跟在秦岁铭屁股后面跑,比亲哥哥还要来得亲。 只有纪乐瑾知道,秦岁铭凶起来的时候可凶。 * 纪乐瑾心里有本记仇本,前年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记得。他刚高考完,亢奋到每天昼夜颠倒地玩,作息一反过来,在家里天天被唠叨。 他想要耳根清净,就想到了秦岁铭,觉得他刚接手家里的生意,应该没那么多闲时间像以前一样管他。 纪乐瑾觉得自己的主意很聪明,欣喜地收拾完行李,打了声招呼,就开开心心地往秦岁铭家跑:“我要和你一起住几天!” 刚开始几天,秦岁铭确实没什么时间管他,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偶尔被问几点睡觉,有没有按时吃饭,纪乐瑾就睁着眼睛说瞎话糊弄过去。 住在秦岁铭家的纪乐瑾占山为王,日子过得太舒心,一度不想回家。 直到他熬了个通宵。秦岁铭照例让助理去给纪乐瑾送午饭:“你还是把保温饭盒放餐桌上就行。” 他顿了下,补充道:“他在客房睡觉,不要进去,敲门就行。” 结果秦岁铭回家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保温盒根本就没动过,他一打开客房的门,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没开灯的冷藏柜。 借着外面投进来的光线,秦岁铭能看见榻榻米上面缩着的人影,被子蒙着脑袋,纪乐瑾正睡得昏天黑地。 秦岁铭冷静地想,他跟纪乐瑾说的话他真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一把掀开被子,纪乐瑾还跟他发起床气,没轻没重地踹了脚过来。 “你干嘛呀——烦不烦!” 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很明显是被空调过低的温度冻到了。 秦岁铭深呼吸了一口,把挣扎着的人按到自己腿上,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下手,最后只把纪乐瑾当不懂事的小孩,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我给你把空调开高,你又偷偷调上去?” 纪乐瑾应该是被打懵了,愣了一瞬,才开始鱼死网破地反抗起来:“秦岁铭!你他妈打我?!” “啪——” 他的力气在秦岁铭面前,就只是过家家一样。纪乐瑾不爱吃饭,腕骨细得像是女孩子,秦岁铭一只手就可以按住他两只不停挥动的手。 秦岁铭面无表情地道:“跟你说不要太晚睡觉,最起码一点前睡,昨晚又是几点睡的?” “你又打我?!”纪乐瑾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气红了眼眶,“你再打我一下试试,我不他妈的咬死你?” 又是一巴掌。 “不要说脏话。”秦岁铭皱着眉纠正道,“太难听。” 他见纪乐瑾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秦岁铭又不太客气地往他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再跟我闹?” 秦岁铭已经刻意收了力道,但他平日的兴趣爱好就是练散打,手劲一点也不小。 “你知不知道家里有监控,每天跟我撒谎我都没跟你计较。” “你不吃早饭我也没管你,结果你现在连午饭都不吃,是不是今天我不回来你干脆连晚饭都不吃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低血糖啊?” 他今天是真的有被纪乐瑾气到,数一项罪条,就打一下他的屁股。 怕把人打坏,力道倒是越来越轻,等纪乐瑾可怜兮兮地说“错了”才彻底收手。 “呜……” 纪乐瑾屈辱地咬着唇,他挨打的样子确实跟唐薇说的一样,很委屈。 他身上的睡衣是短袖短裤,手腕因为剧烈的挣扎被掐红,腕骨上更是留下了几个宽大的指印。纪乐瑾的眼眶被气得通红,像是刚哭过一样。 纪乐瑾长大之后就没被人打过屁股,见秦岁铭停手,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结果自己痛得差点飙出泪,还是被秦岁铭抓着手吹,问“疼不疼”。 “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问我疼不疼?”纪乐瑾推着他,他的气半点没有消,“你滚开!我要回家!” 秦岁铭先替他的手上着药,动作轻柔细心,声音却有些凶:“错了没?” 他瞧着纪乐瑾不服输的神色,怕弄疼纪乐瑾,动作依旧温柔。秦岁铭慢慢地道:“你下次还这样,我还会揍你。” 经此之后,纪乐瑾也终于长记性了。 * 回忆到这充满屈辱性的篇幅,纪乐瑾看秦岁铭哪哪都不顺眼,他又死要面子,绝不可能自己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只能抱着臂别过头道: “我今天看你格外不顺眼。” “那怎么办?”秦岁铭把车解锁,先给纪乐瑾拉开副驾驶座车门,明知故问道,“哪里不顺眼?” “我看你哪里都不……” 纪乐瑾弯着腰上车,还没坐正,就被秦岁铭抓住了手臂,他警惕地道:“干嘛?” “我送给你的玉呢?”秦岁铭拧着眉,他盯着纪乐瑾修长的脖颈看,问道,“怎么又没戴?” 纪乐瑾歪着脑袋想了下,没心没肺地道:“忘记带了,不就是块玉吗?不戴就不戴。” 秦岁铭在这事上却很执着:“不行,你去戴好。” “我不想去。”纪乐瑾闭上眼睛装死,“太麻烦了。” 他拽着秦岁铭的衣袖晃了晃,拖长音道:“要戴的话你去帮我拿嘛——” 他小时候收了非常多这样的礼物,什么长命锁、什么小金镯,每一个人送他的时候,都满脸正经地告诉他是开过光的,戴着护体。 现在纪乐瑾身上一个都没戴,全部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去多得摆个摊。 他听到关门声,在看到秦岁铭往回走的背影,纪乐瑾靠在车门上,不太解地自言自语道:“不就是块玉吗,难道我今天还非戴不可了?” 不过等秦岁铭拿着玉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乖乖低下头,任由他把编织的红绳挂在脖子上。 玉是平安扣的样子,成色有价无市,但偏偏碰上纪乐瑾一个不识货的,每天都随手摘,随手丢。秦岁铭找到它的时候,正摇摇欲坠地躺在洗脸台边缘,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四分五裂。 “冷。”纪乐瑾颐指气使地道,“你帮我捂热了再放进衣服里面。” 现在是夏天,就算玉冰,那也只是冻一霎的事情。秦岁铭顺着他无理的要求,帮他捂住玉,同时教训道:“祖宗,这很贵的。” 纪乐瑾终于舍得低头看这块玉,他迟疑地“啊”了声,很明显是在质疑这块玉的价格,但秦岁铭都说贵了,那就说明是真的贵。 红绳被秦岁铭提起,泛着光泽的玉藏进了衣服里,纪乐瑾不太习惯地皱了下眉,他小声地吐槽着:“就这啊?” 纪乐瑾瘦,锁骨也长得精致秀气,凹陷的锁骨旁贴着红色的编织绳,称得皮肤更加白。 “反正你就好好戴着,他也不碍你事。”秦岁铭不容置疑地道,“以后没事也不要摘下来了,给你挡灾用的。” “我可没有灾。”纪乐瑾哼唧了几声,“你别咒我,有灾你也要帮我挡。” “他一直很喜欢瑾宝” 今晚的局是纪咏泽组的,他刚从国外回来一个月,除了刚回来时的接风宴,还没怎么在外露过面,现在组这个局,不仅是想告诉别人他回来了,还有就是想把女朋友介绍给大家。 “我都好几天没见过纪咏泽了。”纪乐瑾叫谁都是连名带姓,叫亲哥也是,“他刚回国的时候还住在家里,后来直接搬出去住了,说是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 纪乐瑾打了个哈欠,毫无顾忌地说自己亲哥的坏话:“他找什么借口,我看他就是要和他女朋友住一起,有女朋友还藏着捏着不跟家里说,还要我给他打掩护。” 秦岁铭问道:“纪咏泽没跟家里说吗?我记得他很喜欢这个女朋友。” “你见过吗?”纪乐瑾八卦起来,他从小到大都对长得好看的人抱有好感,直奔主题地问道,“漂亮吗?” 秦岁铭的语气淡淡地道:“还行,他喜欢。” “跟你说话真够没劲。”纪乐瑾冲他做鬼脸,“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待会就看见了。” 纪咏泽定的地方是一个私人会所,立在市中心的位置,从外面看很低调,想要预约一个位置却非常难,但纪咏泽不喜欢别人打扰,直接包了全场。 他们到得最晚,已经聚了不少人。纪咏泽待的地方最安静,他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明艳漂亮的女生靠坐在他的扶手上。她穿着一条吊带红裙,仪态大方自信,看上去慵懒又自在。 纪乐瑾在秦岁铭的耳边不满地道:“什么叫还行,这不是很漂亮吗?” 他平时作天作地,碰到女生却总是害羞,就比如他对秦岁铭和纪咏泽直呼其名,对上穿着红裙的吴嘉楠,纪乐瑾很扭捏地小声喊了句:“姐姐。” “哇——”吴嘉楠笑弯了眼,“你是小宝吗?” 她看到纪乐瑾羞耻地点头,忍不住撞了撞纪咏泽的手臂。吴嘉楠笑着靠在他身上,意外地道:“你弟弟明明那么可爱。” “他一点也不可爱,谁都没有他难伺候。”纪咏泽拆着纪乐瑾的台,“今天要不是要去接他,岁铭应该早就过来了,是不是?” 他们两碰到一块,斗嘴是常事,纪乐瑾反应很快地启唇反讥:“秦岁铭是我亲哥还是你是我亲哥,为什么你不亲自来接我?” 纪咏泽冷静地怼他:“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出个门还要人八抬大轿吗?家里的司机不够你用吗?岁铭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 可能是有点血脉压制在这里面,纪乐瑾次次都说不过他,被他气得心气不顺。他反手拽了把秦岁铭的手臂,质问道:“你怎么不帮我?” “怎么帮你?”秦岁铭垂眸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叫别人姐姐,叫我名字,如果像小时候一样喊我一声哥哥我就帮你。” 吴嘉楠被他们这种相处方式逗乐,高跟鞋在绒地毯上点着,笑着问道:“你们到底谁是他亲哥?” “反正我不是。” “反正他不是。” 纪乐瑾和纪咏泽异口同声地开口,他们两从小打到大。小的那个好像总喜欢赖着年纪大的那个,纪咏泽每次要出门,纪乐瑾都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但都没有用。 只有秦岁铭在的时候,才会抱着他一起走。 不过纪咏泽其实挺疼弟弟,只不过纪家祖传傲娇,就算他们之间差了六岁,两人也都不喜欢服软。 纪咏泽出国之前,还特意叮嘱了秦岁铭:“乐宝喜欢惹事,他还黏你,他要是闹出了不敢告诉家里的麻烦,你就帮帮他。” 他一年回不来几次,虽然每次坐飞机走的时候,他都没见过纪乐瑾这个小没良心的哭,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纪乐瑾带礼物。 吴嘉楠笑得更加花枝乱颤,她甚至想要伸手去捏一下纪乐瑾的脸。秦岁铭却像是不经意间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恰巧挡住她的动作。 她也意识到自己和纪乐瑾第一次见,做这样的行为太过亲密,自然地把手收回来拨弄了一下长发。 秦岁铭的手顺势搭在纪乐瑾的肩上,像是把他划分到了自己的地盘。纪乐瑾没在意他的动作,只是不太舒服地撇了撇肩。 他正低着头玩手机,然后道:“我先去找顾森木了,你们玩吧。”走到一半,纪乐瑾还记得很有礼貌地转过来招手道:“姐姐再见。” 纪乐瑾比他们都小半轮,只把他们当哥哥姐姐,他真正的狐朋狗友还都在其他地方。 小白眼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纪咏泽见状从口袋摸出烟来点燃,还侧过手替旁边的吴嘉楠点上细长的女士烟。 纪咏泽咬着烟,再从烟盒里摸出根烟递给秦岁铭,却被他拒绝了:“我不抽。” “纪乐瑾又不是闻不了烟味。”纪咏泽了然地把烟收回去,“他只是不太喜欢,你不当着他的面抽不就行了。” 秦岁铭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抽过烟之后手指就会有残留的味道,到时候他想碰一下纪乐瑾,人都会躲得十万八千里远。 吴嘉楠突然问道:“你爸妈会讨厌我抽烟吗?” “讨厌你就不抽了吗?” 吴嘉楠笑着耸了耸肩,笑而不语。 “不用担心,我家开明得很。”纪咏泽搂过她的腰,随性地开了个夸张的玩笑道,“我就算带个男人回去,我爸妈都不会说什么。” “那要是你弟弟带个男人回去呢?” “他不行。”纪咏泽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坚决否认道,“他笨得要死,只会被男人欺负,而且他只喜欢女生。” 秦岁铭的手指在扶手上敲着,他开车过来的,不喝酒,只是拿着旁边的茶杯抿了口。 “听说你妈最近在给你物色女朋友,到处在打听一些女生的消息,这是要亲自给你找一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他身上,秦岁铭轻松自在地摩挲着杯子,他挑了下眉道:“让她操心,反正谈不谈这事还是随我。” “阿姨催着让你铁树开花。”纪咏泽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你开不开?” “我开什么?”秦岁铭淡淡说,“我不开。” 吴嘉楠凑过来,笑眯眯地问:“那你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吗?我认识的漂亮女生可多了,各种各样的类型都有。” 秦岁铭低下头笑笑,摇着头拒绝道:“不用给我介绍。” 他又跟纪咏泽聊了几句最近的合作,就有点想走人找纪乐瑾的意向了。 因为纪乐瑾身边那些朋友都是标准的二世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相应的,成绩烂得靠家里的关系和钱拼命砸。 纪乐瑾的基本爱好和他们相同,但又有很大的不同——他爱玩,也懒得玩。 纪家平时都是由着他闹,但涉及原则问题都管得非常紧,秦岁铭又每天在旁边盯着他。纪乐瑾不该做的他都不做,不该碰的他也不碰,在那堆狐朋狗友中间,他反倒像是张单纯的白纸。 “不和你们聊了。”秦岁铭心不在焉地道,“我先去找乐乐。” 他走之后,吴嘉楠才找到机会道:“你弟弟和秦岁铭是不是亲过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纵着一个人?” 虽然刚才纪乐瑾和秦岁铭之间没怎么讲话,但总是有点默契的小动作,比如进来的路上有个小台阶,秦岁铭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再比如,纪乐瑾的领口有些向下滑,也是秦岁铭自然地帮他往上提了一下。 纪咏泽和秦岁铭是发小,吴嘉楠也跟着见过秦岁铭好几次,和他相处下来的感觉,只是觉得秦岁铭这个人很淡。 会笑,但都只是礼貌的笑意;绅士,但也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习惯了吧?”纪咏泽随口道,“我们以前带瑾宝出去玩,他娇气得很,走几步路就喊累。” “我不会照顾小孩,但秦岁铭比我细心,都是他抱着瑾宝,还会给他喂饭擦脸。” “他好像一直很喜欢瑾宝。” 吴嘉楠吐了吐舌头,趁着秦岁铭不在道:“感觉他还管你弟弟管得很紧,这刚没在眼皮底下多久就要去找人。” “可能是因为以前他带瑾宝出去玩的时候发生过意外,瑾宝差点被别人绑架,所以后来就一直盯得很紧。” “啊?”吴嘉楠大吃一惊,“绑架。” 纪咏泽说:“是啊,不会还好马上把人找回来了,没出什么大事。” * 秦岁铭往侍者手指的方向走,纪乐瑾待的是一个游戏放映厅,不知道谁刚出来或者是刚进去,房门没有关紧,只是虚虚地掩上,交谈声像是逃出渔网的鱼泄露出来。 “瑾宝。”有人兴奋地开口,像是刚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你猜我刚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 “我听到了你岁铭哥哥要谈恋爱!” “秦岁铭不是性冷淡吗?他不是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秦岁铭发笑地停下自己推门的动作,他定站在门前没进去,只是想听听纪乐瑾的反应。 “不是岁铭哥哥。”顾森木跳出来打岔,他用波浪状的音调嘲笑道,“这是瑾宝的岁铭daddy!” 秦岁铭平时快把纪乐瑾宠上天,但又把他管得像个小学生一样,确实像是把他当儿子一样。 这个称呼让秦岁铭也不太愉快,他发出了声轻啧,不过也终于听到了纪乐瑾的声音。 “滚开。” 他应该是在吃东西,声音漫不经心,还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含了块糖:“秦岁铭要谈恋爱那就谈啊,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二十五岁还没谈过恋爱,再拖下去就是老光棍了,那真是有点太可怜了。” 纪乐瑾式的没心没肺,秦岁铭被气笑了,但过了片刻,嘴角噙着的笑隐没下去。 他推门走进去,连名带姓地喊:“纪乐瑾。” 他有喜欢的人 第一次听到秦岁铭声音时,纪乐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的注意力还集中在眼前的投屏上,手指飞快地动着游戏手柄。 他原本身边围了一堆人,全部聚集着看他玩游戏,还不忘左一言右一语地捧着他。 “乐宝,这波厉害呀!” “往左闪一点,乐宝,待会旁边那个山洞会有怪蹿出来——对对对!漂亮!” 他们夸纪乐瑾像是哄小孩,纪乐瑾被他们吹得都有些烦,刚想发飙时,身边的人忽然鸟作兽散。耳根子清净下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纪乐瑾。” 纪乐瑾再次听到了秦岁铭的声音,他操纵着手柄的手一抖,游戏角色险些从峭壁上滚下去。 他戴着个挂脖式蓝牙耳机,但却戴得不怎么规矩,随性地挂在脖颈上。为了听别人说话,纪乐瑾的耳朵上只塞了一个耳机,还有一个耷拉着垂在胸前。 他不知道秦岁铭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但秦岁铭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那肯定是听到了他背地里说的坏话,纪乐瑾感觉到了莫名的心虚。 每次秦岁铭叫他的全名就不会有什么好事。纪乐瑾做了坏事就不和人直视,他盯着面前的屏幕看,心里有点慌张,手指却一动不动,嘴很硬地反问道: “偷偷摸摸走进来干嘛?” 从秦岁铭的角度看,纪乐瑾正窝在张按摩椅里,为了玩游戏时的气氛,房间只点了几盏头顶上的小壁灯,灯光也昏暗如烛。 明明灭灭的光线照下来,纪乐瑾的唇很薄,或许是因为气血虚的缘故,嘴唇没什么血色,只有层很淡的粉。 唇形却是非常漂亮,还有一颗小小的唇珠,像是含羞待放的花苞,嘴唇边缘却有点湿润感。他左手边的桌子上又放着碗剥完的葡萄,秦岁铭猜他应该刚吃过这个。 纪乐瑾嫌麻烦,剥皮麻烦,剥完洗手对他来说也麻烦,所以他万不可能自己动手剥葡萄。 刚进来的时候,秦岁铭就看到有个穿着制服的漂亮女生坐在门边,安安静静地伸出纤指来剥葡萄,不知道是谁叫过来的。 他现在一回头,那女生已经被那些二世祖拉出去了,接触到他目光的男生都有些提心吊胆,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和纪乐瑾关系最好的顾森木身上。 顾森木只想喊冤,纪乐瑾一进来就看上放桌上的葡萄,手指一点就说“要吃”。 说着要吃,手指头都不动弹一下,这少爷的意思很明显——“我要吃葡萄,快点找人给我剥。” 顾森木苦笑着无言,他知道秦岁铭其实看他们这圈人不顺眼,因为不是一路人,就像他们看秦岁铭不对眼一样。 只不过秦岁铭也从来不会限制纪乐瑾交朋友的自由,只是明里暗里地敲打他们,让他们不要带着纪乐瑾乱玩。 他们大部分顶上都有个靠谱的哥哥和姐姐,所以才可以到处寻欢作乐,但就是因为这样,骨子里总是有点怂,不仅是怕爸妈,也怕哥哥姐姐。 秦岁铭这样堪称优秀标杆的大哥,他们更怕。 玩起来也就那几件事情,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带着纪乐瑾花天酒地,只要是他在的场合,那都是干净到一尘不染。 原本热热闹闹的场合像是撞见鬼,纪乐瑾身边本来人最多,现在却没人靠近,都装着鸵鸟聚在一起自说自话,没人扭头看他们。 秦岁铭转回视线,他从果盆里捻着车厘子的果梗,送到纪乐瑾的嘴边:“别吃葡萄了,吃这个。” 别人拒绝投喂,都会下意识地伸手推拒,纪乐瑾不一样,他连手指都懒得动,扭头发现拒绝无效之后,他就皱了下眉。 秦岁铭保持着动作,边道:“你看到漂亮女生就害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车厘子的色泽暗红,表皮光泽度自然,碾在他的嘴唇旁。纪乐瑾的嘴唇微微张合,他用舌头把车厘子往外推。 “我不吃。”纪乐瑾抬眼,或许是觉得嘴唇有点干,他又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扬着下巴使唤道,“我要吃葡萄。” 他也不回答秦岁铭的问题,看出他没有要跟他算账的意思,又安心地玩游戏,等半天都没等到秦岁铭的投喂,他才抬起眼来看人。 秦岁铭的动作停在半空,他垂着眸,也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 “秦岁铭?” 靠人不如靠己,纪乐瑾刚直起身想去勾身边的葡萄,手指还没碰到,一整盆剥完之后晶莹剔透的葡萄被秦岁铭推开。 纪乐瑾目瞪口呆:“你干嘛?” “那些放久了。”秦岁铭回过神来,他拿过一串葡萄到面前,漫不经心地道,“我帮你剥。” 他的手骨骼分明。纪乐瑾以前跟他手心贴手心比过手,秦岁铭的手比他大一圈。 或许是因为经常帮纪乐瑾剥这剥那,秦岁铭都剥出了经验,剥葡萄的动作比刚才那个女生要快许多。 秦岁铭边剥葡萄,边秋后算账道:“我很可怜?” 纪乐瑾不说话装哑巴。 秦岁铭又问他:“我去谈恋爱了谁来管你?” “谁要你管啊!” “那谁来对你好?” 纪乐瑾口直心快地道:“又不只是你一个人对我好。” 话说出口,秦岁铭的眼睛微眯,他有时候是真的想揍一下纪乐瑾这个小白眼狼。 “他们会因为你一句想喝奶茶,还非要现做现喝,大晚上陪你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去其他城市?” “……” “他们会亲手帮你抄十份字帖?” “……” “他们会背着你走一个小时的盘山公路,就因为你要看风景还不想坐车,但又不想要自己走路?” 秦岁铭的举例都有理有据,全是纪乐瑾提过的无理要求,这还是他信口而来说的几件,真要继续往下说,秦岁铭还可以说很久。 他看着纪乐瑾,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这些过分无理的要求还真的只有秦岁铭会满足,虽然奶茶他只能喝一杯、抄字帖的时候他也卖了十几天的乖、从山上下来他还要被逼着给秦岁铭揉腿,但这些愿望都被满足了。 纪乐瑾理亏,耳廓红了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地道:“你谈了恋爱就不能对我好了?” “我的女朋友会吃醋。” “那你……还是别谈恋爱了。”纪乐瑾任性地收回自己刚才的话,“男人三十一枝花,你再等等。” 秦岁铭把葡萄递到纪乐瑾嘴边的时候,这次没被拒绝,温软的舌头似乎还舔过了他的手指。 他的视线像是锁定人的微风,轻盈地落在纪乐瑾的侧脸上。游戏屏幕的光线五光十色,一阵亮,又一阵暗。 纪乐瑾的脸颊鼓起,像是囤粮的小仓鼠。 他像是有点担心秦岁铭真去谈恋爱,过了半天又小声地说:“哥哥,先别谈恋爱呗,你还那么年轻!” “这谁说得好,万一缘分来了怎么办?”秦岁铭轻飘飘地道,“不过还有个办法。” 纪乐瑾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结果秦岁铭只是笑了笑,像是有心愚弄他一样,卖着关子道:“下次再告诉你。” “……爱说不说。” 秦岁铭又给纪乐瑾剥了满满一盆葡萄,放在他身边后低声地道:“我去抽根烟。” 见纪乐瑾满不在乎地点了下头,他才往外面走。 他找了个安静的窗台抽完烟,等烟烧到尽头,他的情绪才像落下的烟灰一样平复下来。 秦岁铭又站在外面吹了会风,等身上的味道散去之后,才回去找纪乐瑾。 可能是躺久了不舒服,纪乐瑾这次盘腿坐在了懒人沙发上。放着旁边好好的位置不坐,秦岁铭硬是要和他挤在一起。 “你好烦。”纪乐瑾不情不愿地挪着位置,“旁边不是还有空位吗?” 秦岁铭“嗯”了声,算是回应,但是动也不动一下。纪乐瑾耸动了下鼻子,没闻到烟味,只闻到了很淡的古龙香水味。 他把手柄摔到秦岁铭怀里,自己闭上眼:“玩累了,你玩吧。” “困了?”秦岁铭道,“困了就回去吧。” 纪乐瑾揉了揉眼睛,他自己懒得爬起来,直接伸手让秦岁铭把他拽起来。 他看了眼表,出门的时候八点多,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秦岁铭住的地方和他家一东一西,完全不顺路。 “要不我和纪咏泽一起回去吧?” “他有女朋友了。”秦岁铭捏住他的后颈,把人往外推,“人家可没那么多空送你,你只能和我一起回家过少儿频道。” 纪乐瑾好不容易体贴一次人,得到这样子像是嘲笑的回答,他恼羞成怒地甩开秦岁铭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秦岁铭走之前和纪咏泽打了声招呼,纪乐瑾现在的作息很健康,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他睡觉的点,坐在车里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 他把车载音乐的声音调小了些,然后把本来就慢的车速放得更慢了些。 别墅还灯火通明,是给纪乐瑾留的灯。秦岁铭把车停在车门口,他没把纪乐瑾叫醒,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睡颜。 纪乐瑾养尊处优地长大,昏暗灯光之下,皮肤光滑得连个毛孔都找不着。 他熟睡的时候毫无防备感,本来就是显小的长相,现在乖乖睡着的时候有几分像小时候。 秦岁铭忽然就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纪乐瑾的时候,是纪乐瑾四岁的时候。 * 谁都听说唐薇生了个身体不太好的小儿子,千娇百宠地长大,现在身子骨一点点好起来,就想把以前的满月酒、周岁酒都给补上。 纪家一直很低调,但这次铺张到上了报纸首页,不过纪乐瑾的脸确实一点也没露。 秦岁铭是跟着父母一起去参加的宴会,他想要去找纪咏泽,一进门就和父母走散。 结果没找到纪咏泽,反而被一个小孩抱住了大腿。 秦岁铭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他其实对小孩子有点偏见,觉得他们又吵又闹,还喜欢到处擦鼻涕。 抱着他大腿的小孩却有点不一样,他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皮肤看起来像是糯米一样白,眼睛像是葡萄一样黑亮,看起来非常的灵动。 “哥……哥哥。” 小孩冲他张开手,甜丝丝地道:“抱抱。” 秦岁铭犹豫了一下,弯下腰真的抱起来了他,这个小孩轻,抱起来倒是不吃力。 他没抱过小孩,只觉得他身上的肉软得一塌糊涂,导致秦岁铭抱起来都格外小心翼翼。 “你叫什么?”秦岁铭确认着问了遍。 他猝不及防地被纪乐瑾亲了一口脸,小孩的唇比果冻还软,身上还带着股奶香味。秦岁铭没被亲过,顿时僵在原地。 小孩却开心地搂着他的脖子,自我介绍道:“我叫、我叫瑾宝。” 秦岁铭和纪咏泽熟,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纪乐瑾。他想了想,喊了一声:“瑾宝。” 他问道:“照顾你的人呢?” 纪乐瑾却好像听不懂一样,指着旁边甜点桌上最顶端的蛋糕,眨巴着眼睛道:“我想吃这个。” 秦岁铭有些犹豫,就听到纪乐瑾又撒娇似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旁边有高脚凳,秦岁铭把纪乐瑾抱到他上面,叮嘱完之后把那小块蛋糕取下来,想要放到纪乐瑾手里。 纪乐瑾却不接,他晃着脚,理所当然地道:“哥哥喂我。” 秦岁铭自己小时候能上桌的时候,就被逼着自己用筷子吃饭,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纪乐瑾都四岁了,还需要别人喂。 但他还是拿勺子,一口一口把甜腻的奶油喂给纪乐瑾,他很有礼貌,尝到好吃的就把眼睛笑得像月牙,然后软软地说“谢谢哥哥”。 手里的蛋糕喂了一半,出来找人的纪咏泽终于找到这个小角落,他看到安然无恙的纪乐瑾,终于松了口气。 本来有保姆带着纪乐瑾,结果跟人说个话的工夫,纪乐瑾人不见了,全部的人都快找得急哭了。 秦岁铭给他喂完最后一口蛋糕,跟他说:“乐宝,你哥哥来了。” 纪咏泽跟秦岁铭道了声谢,刚想弯腰抱纪乐瑾,结果纪乐瑾却一扭头,不仅躲过纪咏泽的手,还抱住秦岁铭的腰。 他抬起头,像是小狗狗一样喊:“哥哥。” 纪咏泽暴躁起来:“纪乐瑾,你看清谁是你亲哥?!” “你那么凶干什么?” 让纪咏泽没想到的是,秦岁铭竟然会帮纪乐瑾说话,不止如此,他还弯下腰用哄小孩的语调道:“你看看那个哥哥,你认不认识他?” 纪乐瑾打量似地看了看纪咏泽见鬼般的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我不认识他。” 然后他像是赖上秦岁铭一样,又要让他抱。 后来没有办法,整一个宴会上,秦岁铭一直牵着纪乐瑾,搞得唐薇都觉得很抱歉。 秦岁铭以前以为纪乐瑾不机灵,真的把他和纪咏泽认错了,因为毕竟他和纪咏泽差不多高,穿的衣服也差不多。 后来,秦岁铭才知道,纪乐瑾哪是不聪明,他是太聪明。 他跟上初中后的纪乐瑾提起这件事情时,纪乐瑾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什么哥哥啊?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个事情?” 直到猛地回想起来,纪乐瑾拍着大腿捂着肚子笑。 “我当然认得出你和纪咏泽,纪咏泽都知道我在骗人,你怎么不知道啊?” “因为叫你哥哥,你会一直抱着我,还会给我喂东西吃,但如果我叫纪咏泽哥哥,他肯定要凶我。” “叫你哥哥,你就会帮我凶纪咏泽咯。” 这是秦岁铭第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知道事情真相之后的秦岁铭冷笑了几声,那时候他也只是个高中生,臭着张脸好几天没理纪乐瑾。 * 秦岁铭捏了捏鼻梁,继续盯着纪乐瑾的睡颜看。 纪乐瑾的长相太有欺诈性,在月光下像是绽放的昙花一样精致脆弱。他小时候看起来像是小天使一样,长大之后本性暴露,还是没人舍得责骂他。 他看着纪乐瑾的唇珠,在纪乐瑾用舌头推开车厘子的时候,他就很想亲他。 如果亲着纪乐瑾不松开,他应该会被气哭,不过纪乐瑾漂亮,哭起来应该也很漂亮。 秦岁铭微微弯腰,嘴唇离纪乐瑾的脸颊很近,他却只是想伸手按一按纪乐瑾的唇珠。刚抬起手,纪乐瑾就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睁开了眼睛。 他刚睡醒,眼角有些湿润,像是擦干灰尘的珍珠,纪乐瑾懒洋洋地问:“你怎么凑那么近?” 秦岁铭却忽然抬手摁住了他的嘴唇,他有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不知道。 “行不行啊,哥哥。” 秦岁铭的手指蹭过他的嘴唇,只是碰了一下就挪开,他神色自若地道:“看到你嘴唇上黏了点脏东西,帮你擦掉。” “是吗?” 纪乐瑾将信将疑地伸手碰了碰,然后又习惯性地舔了下嘴唇。他伸手把前面的镜子翻下来,凑过去仔细盯着自己的嘴唇看。 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外面连只鬼都没有,纪乐瑾依旧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关切地问道:“现在应该没有了吧?” 他的脸快和镜子贴到一起,秦岁铭把人拉回位置上,他用手掌按着纪乐瑾的肩,又喊他:“纪乐瑾。” 纪乐瑾轻啧一声:“怎么了,我就照个镜子也惹到你了吗?” “以后不要一直舔嘴唇。” “干嘛?”纪乐瑾皱眉,“我就舔。” 秦岁铭挑着纪乐瑾在意的点讲:“经常舔的话嘴唇会变干,还有——” 他的手指在往纪乐瑾的嘴角旁一点,危言耸听着道:“你要是想这一圈皮肤色素沉着,跟去不掉的胡子一样留在这里,你就多舔舔。” “……” “还舔吗?” 他们的距离很近,但纪乐瑾需要微微仰视着秦岁铭。秦岁铭的鼻梁高,像现在这样不笑的时候让人很有距离感,这隐约让纪乐瑾有种被压制住的感觉。 纪乐瑾拍开秦岁铭的手,咕哝道:“知道了,我要去睡觉了。” 他拉开车门,刚想下车,就被秦岁铭抓住手臂拽回来。 “又干嘛啊!” 秦岁铭命令道:“回去把你的微信头像换掉。” 纪乐瑾的微信头像也搞特殊,他有一套各式各样的黄豆表情包头像,每天什么心情,就挂一个什么样的头像上去。 现在还顶着一个头上冒火的表情包。 纪乐瑾不耐烦地重复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再次走的时候秦岁铭没拦他。秦岁铭注意到纪乐瑾没好好穿鞋,反而把脚上的鞋当拖鞋穿,他仔细看了看,辨认出这双应该是纪乐瑾的新鞋。 纪乐瑾不怎么喜欢买新鞋,因为只要是新鞋,不管说是有多舒服,穿在纪乐瑾的脚上都一定要磨一阵,喂饱血之后才穿得合适。 纪乐瑾怕疼,所以很少换鞋穿,但鞋这东西又是消耗品,每次穿烂之后,他都只能骂骂咧咧地和新鞋和解。 * 没有烦恼的人睡眠自然足,别人只需要睡八个小时就叫充足睡眠,纪乐瑾得最起码睡十个小时才够。 昨晚洗漱完已经很晚,导致今天早上十点他房里都还没有动静。 纪咏泽是回来拿东西的,他碰到楼下的王姨,指着餐桌上明显还没动过的早餐,随口问道:“瑾宝还没醒?” “还没呢。”王姨说,“昨晚听说很晚才睡,今天估计要到午饭的点才醒过来。” 纪咏泽点了下头,想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王姨:“那等瑾宝醒了把这给他,就说是岁铭让我带过来的。” 王姨忍不住笑着唠叨:“你们两兄弟是怎么回事,平时见面就像是要打仗,小宝不在你就喊他瑾宝,小宝在你就喊他全名。” “咳。”纪咏泽的表情不太自然,“不要让他知道,他会笑我的。” “你和小宝真像。”王姨还在絮叨,“以前每次在机场送完你,小宝回来就在房间偷偷抹眼泪,问他想不想你,他又说‘谁想你'。” 王姨太了解纪乐瑾,把他的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他其实舍不得你走,就是嘴硬得跟石头一样。” 纪咏泽喃喃道:“……这样吗?” 感动之余,纪咏泽还有种抓住纪乐瑾把柄的感觉,他突然也不急着走了,反而是往纪乐瑾的房间走。 他刚走上楼梯口,就看到只巴哥犬冲它狂奔而来,然后一张口就咬住他的西裤,把人往纪乐瑾房间的方向拽。 “……” 纪咏泽听说过这狗,是纪乐瑾这倒霉催的买回家的,他们家没有一个人喜欢养宠物,一是嫌麻烦,二是嫌吵。 但纪乐瑾抱都抱回来了也没人让他送回去,毕竟养只狗而已,又不是养不起,不过唐薇给纪乐瑾定了规矩,说“这是你的狗,你要自己负责”。 纪咏泽低头看了眼还是啃他皮鞋的巴哥犬,挺诧异的。纪乐瑾以前连只乌龟都能养死,这次这只狗竟然被他养得皮毛油亮。 脚边黏着只狗,纪咏泽看这狗不太机灵的样子,担心自己一脚踩下去它也不会躲,他落步也像是躲地雷一样小心了些。 他走到纪乐瑾的房门口,巴哥犬就一屁股蹲坐下来,冲着他焦急地“汪”。纪咏泽听不懂狗语,但大概也猜出来它是在催他开门。 纪乐瑾睡觉的时候从不锁门,门一开,巴哥犬就狂奔过去。 他腿短,但纪乐瑾的床是很矮的榻榻米,美美一蹦就蹦上去,然后热情似火地拱进被子里,疯狂地舔纪乐瑾的手指。 纪乐瑾被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他刚从梦中惊醒,剧烈的心跳声响在耳边,缓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把罪魁祸首从被窝里抓出来。 “你要养狗怎么不和他一起睡?”纪咏泽倚着门,心满意足地看完纪乐瑾出糗的样子,“还要我亲手把它放进来。” 纪乐瑾咬牙切齿,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纪咏泽你他妈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是来刻意索我命!” “清醒了?”纪咏泽神清气爽地往外走,还记得把手里的袋子丢给纪乐瑾,“岁铭让我给你的,醒了就去楼下吃早饭,我先回公司了。” “砰——” 关门的声音还挺轻,纪乐瑾还在心里骂杀千刀的纪咏泽,他把美美从被窝里捉出来,放到地上。 纪乐瑾对人凶,对狗还算温柔。 他蹲下身去,拿手指点美美的额头,一下比一下戳得重,威胁道:“你要是以后再吵我睡觉,我就饿你一天。” 把美美接回来的第一天,纪乐瑾是跟它一起睡的,它还没睡,美美先睡着了。 纪乐瑾在养美美前,完全不了解狗,他根本不知道像巴哥犬这种鼻腔短的犬类,睡觉会打呼噜,打起来还像中年油腻男子。 他被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直接把隔壁没人睡的房间折腾出来,给美美睡觉用。 纪乐瑾刚爬起来,就被美美“汪汪”的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他也有点崩溃,匆忙间连拖鞋都穿反了,“马上就带你出去玩。” 他新买的狗绳是miumiu的,粉得特别少女,纪乐瑾把狗绳套在美美身上,觉得这个粉格外适合自己家的狗。 纪乐瑾风风火火地抱着它往楼下就跑。 秦岁铭晚上的时候又过来了,他今天很忙,八点多才得空。他到的时候唐薇也不在家,偌大的一楼只有个秦岁铭不太面熟的阿姨在擦地。 “乐乐呢?” 那些阿姨都认得他,指了指楼上:“在房间里。” 秦岁铭冲她颔了下首道谢,他走上二楼的时候,竟然没听到熟悉的狗叫声。 以往只要他靠近到十米之内,那狗就像是闻到他身上的味,开始嚎叫,今天竟然没有。 不过他倒是听到纪乐瑾暴躁的声音,他们家的墙和门都是特殊的材质,隔音效果是一等一的好,但就算是这样,纪乐瑾的骂声还是传出来。 “q呢?你的q呢!行,q是q出来了,歪到西伯利亚去了!” “就这样子你还玩什么瞎子?我看你是真瞎子。” 这动静听起来是在打游戏,纪乐瑾平时打游戏只是当娱乐,很少有被气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秦岁铭推门就去就问道:“晋级赛?” 没人回应他,因为纪乐瑾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他忙得连旁边削好切块的水果都没动一下。 直到他的屏幕黑下来,纪乐瑾才理他:“嗯。” 他咬牙切齿地道:“顾森木都大师了,我这钻一的晋级赛还一直上不去。” 秦岁铭拖了把椅子坐到他的旁边,他知道纪乐瑾的网瘾其实不重,只不过胜负欲特别旺盛,不允许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比他段位高。 他不打搅纪乐瑾玩游戏,只在他游戏角色死掉黑屏后和他说话。 纪乐瑾玩的ad,ad在这版本没人权,对面男刀从草丛里跳出来,他没来得及拉开,只是被男刀碰了一下就融化了。 “我……” 他刚想骂脏话,就被秦岁铭塞了剃蒂的草莓在嘴里,秦岁铭警告他:“不要说脏话。” 游戏到了后期,他复活的时间很长,纪乐瑾抗议:“干嘛让人连脏话都不说,你管很多。” “不好听。”秦岁铭道,“少说。” 他注意到电脑桌上还放了个眼熟的袋子,上面的结明显没动过。秦岁铭问道:“给你的东西你还没拆过吗?” 纪乐瑾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忘记了,应该是阿姨给我放着的。” 秦岁铭说:“这里面是药膏,你知道你自己会磨脚,穿新鞋还不贴创口贴?” 屏幕变成彩色,纪乐瑾敷衍地“嗯”了几声,他听着秦岁铭还在他耳边唠叨,这游戏又要打最重要的一波大龙团。 他的手指还在炫彩的机械键盘上动,右脚直接抬起来往秦岁铭的腿上放:“烦死了,那你帮我涂。” 怕秦岁铭不帮他,他把拖鞋踢掉,白皙瘦直的脚没轻没重地往秦岁铭的腿上踩了几脚:“快点快点!” 他的裤脚跟着他的动作少滑了些,露出来过细的脚踝,让人总觉得上面应该挂点什么会更漂亮。 见秦岁铭没反应,他边在游戏里ping着信号,边催促道:“行不行啊,哥哥?” 纪乐瑾每次叫哥哥,要么是敷衍人,要么是有求于人。 骂骂不得,打打不得 纪乐瑾的脚踩在秦岁铭的腿上,理所当然地让人伺候他。他从锦绣丛中长大,从小到大什么苦头都没吃过,身上哪里的皮肤都嫩得跟豆腐一样。 他的脚瘦且匀称,在空调间吹久了凉风,脚趾泛着点漂亮的肉粉。 秦岁铭捏住他的脚踝,然后再一松手,就看到那圈起了层红痕,是他手指留下的痕迹。 他看了好久才拿起放在桌子旁的药膏,刚拧开盖头,就被纪乐瑾毫无理由地踹了一脚大腿。 秦岁铭反手抓住他的脚踝,手指蹭过凸出的踝骨,低声地警告道:“不要乱动。” 纪乐瑾输了游戏,刚才那一脚完全是发泄。他屁股下的椅子是转椅,现在干脆转上一圈和秦岁铭面对面,他小声嘀咕着:“不就是踹你一脚吗?你现在真的很小气。” 纪乐瑾手上得了空,想自己给自己上药。他屈着腿想要把脚抽回来,却发现秦岁铭看起来没用力,但实际上捏得好紧。 他轻“啧”了一声,不长教训地又踹了几脚:“我自己来。” 不过还是长了点记性,踹得比挠痒痒还亲,就像是有点欠的家养猫,要招惹人,但又怕被教训,只敢收起爪子拿爪垫拍几下。 “疼。” 脚踝上的力道蓦地加重,其实也不是真疼,但纪乐瑾就是皮薄,只要一点疼就开始叫唤。他不满意地道:“你到底乐不乐意帮我上药?” 秦岁铭的嘴唇抿紧,把人一拽,让他把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非常乐意,但你可以不踹我吗?” 纪乐瑾看出他被踹了也没生气,他很会顺杆儿爬,被人摁住人脚也不安分,欲做一个踹人的动作。 “纪乐瑾。”秦岁铭戴上和药膏配套的一次性手套,往手指上挤了药膏,他冷静自持地说,“再踹我就要打你了。” 脚趾蜷缩了一下,纪乐瑾低下头玩手机,总算是安分下来。 秦岁铭伺候他伺候习惯了,帮他往脚后跟的伤口上抹药。他晚点还要与国外的合作方开一个视频会议,今天过来只是过来看纪乐瑾,叮嘱道: “药膏记得每天用,不然你后面穿其他鞋也疼。” 纪乐瑾在看手机,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表现得非常得心应手。 暂时还在秦岁铭的忍受范围之内,他边把东西收拾好,边说:“这几天能穿拖鞋就穿拖鞋。” 纪乐瑾还不抬头,依旧坐没坐相地踩着椅子,这次连声音都不出一声,点头的样子也很不耐烦。 秦岁铭最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伸手把他的手机抢过来放在身后,在纪乐瑾发火之前,他语气平平地喊:“纪乐瑾。” “知道了!”纪乐瑾抢答,“跟你讲话的时候不要一直看手机,这样很不礼貌!” 秦岁铭还是不满意地压着唇角。 “……还不对?” “把我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纪乐瑾恹恹地复述道:“每天涂药膏,然后没事就别穿鞋。” “算你还在听我说话。”秦岁铭把手机塞回他的手里,最后揉了把他的脑袋,“我先走了,这几天比较忙就不来找你了,有事找我就给我打电话,没接就打给我助理。” 说着说着,他伸手扶住左右摇摆的椅子,这次纪乐瑾把手机揣在怀里没玩,但秦岁铭还是拍了下他的脑袋,低声地说:“坐没坐相。” 纪乐瑾把两条翘得非常有个性的腿收下来,仰起头不满地道:“你比我妈管得还多。” 秦岁铭绕着他的头发玩,忽然想到了前几天听到的称呼,顺势低下头盯着他道:“也没什么问题吧,他们都说我是你的岁铭daddy。” “滚!” 这戳到纪乐瑾的痛处,他一下子跳起来想把人往门外推,结果秦岁铭稳得像座山一样。 看纪乐瑾被气得面红耳赤,秦岁铭逗小孩一样配合着退后几步,他屈指刮了刮纪乐瑾的下巴说:“我又没让你叫,只是问问你,你生气什么?” “你烦死了。”纪乐瑾把脸甩开,“不想和你说话。” 纪乐瑾闹别扭的样子很明显,抿着唇不看人,和小时候耍性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很让人有想戳他脸的冲动。 秦岁铭刚伸手,手机却响了。 他低头看了眼,是他助理的电话。秦岁铭接通电话,他习惯性地松了下系着的领带,低声地“喂”了一声。 助理是打电话过来提醒今晚的视频会议,秦岁铭讲公事的时候声线低沉,不是凶,但染着点发号施令的魄力感,和平时与纪乐瑾说话的时候大相径庭。 手机也没什么意思,纪乐瑾往桌上一放,转着椅子玩,顺便偷看着秦岁铭。 他的眉眼低垂着,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的冷淡,平直的嘴角也没有笑意。 秦岁铭明明打着电话,也不知道哪里分出的余光捉到纪乐瑾偷窥的模样,他轻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用力一下,就成功摁住摇摆着的椅子。 他把电话拉远了一点,抬眸注视着纪乐瑾,张着口型说道:“坐好。” 秦岁铭这通电话没讲多久,挂断之后他才松手:“别一直摇椅子,重心还全压在右边,我看你迟早摔一跤长记性。” “你又咒我是吧?” 说起这个,秦岁铭想起来他送给纪乐瑾的玉,特意扫了一眼脖颈确认他还戴着。 “谁咒你了?”秦岁铭伸手把玉从衣领里拉出来,凝脂白的玉很配纪乐瑾,看起来和他一样娇贵,他就看了一眼就塞回去,“保平安的东西都送你了,怎么还会咒你?” 玉的温度有点凉,明明不重,但每次重新放进衣服里的时候纪乐瑾都会觉得心口一沉。 “记得藏好,别露出来。”秦岁铭叮嘱的是正经话,但还是要逗他,“别像小时候一样戴手链出去,我让你坐在纪咏泽旁边等我一下,你就只知道捧着东西吃,手链被人剪掉顺走了都不知道。” “你怎么那么喜欢讲我以前的事情?”纪乐瑾对自己丢人的记忆选择性遗忘,但秦岁铭记得很牢,他皱着眉头说,“我那时候懂什么!你要怪就怪纪咏泽,他坐在我旁边跟根木头一样没用!” 秦岁铭帮他把空调温度调高,说道:“后来我不是再也没让他管过你,哪次出门不是我牵着你、抱着你?” 丢根手链算长教训,秦岁铭后来甚至每次带纪乐瑾出门,都在他身上别一个小小的定位仪。 也是这定位仪派上了用场,纪乐瑾被人绑架那次才能被及时找回来。 纪乐瑾哼哼:“不是你要带我出门的?” “那是以前被你叫哥哥的样子骗了。”秦岁铭面无表情地说,“要是你小时候跟现在一个德性,早就被我按在腿上打屁股了。” 阴影太深,纪乐瑾条件反射地捂住屁股,发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之后又哼了一声。 * 秦岁铭说这阵子会比较忙,确实好几天没出现在纪乐瑾面前,只是抽空的时候才会给他发个消息。 今天一得空他就带纪乐瑾去吃了新开的日料店,这家店一天只接三波客人,厨师长平时都会跟客人介绍每一个餐品,但店长提前跟他提了客人喜欢安静的就餐环境,他就没有多说话,只是必要的时候提几下醒。 纪乐瑾接到顾森木电话的时候正好在吃最后一道甜点,摆盘非常精致漂亮,他一勺子下去的时候一点也不犹豫。 他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道:“干什么?” “射箭馆?”纪乐瑾的眼睛一亮,“我来的!” 讲着讲着,他扭头看了秦岁铭一眼:“对啊,我和秦岁铭一起吃饭呢……他来不来?” 秦岁铭还没给答案,纪乐瑾就自作主张地替他回答道:“他待会儿要回家一趟,不来。” 他挂了电话之后,秦岁铭问道:“谁说我不去?” “你不是说你待会要回家吗?”纪乐瑾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不客气地把几份甜品里他最喜欢的一份拿过来吃,他无辜地眨眨眼,“不回了啊?” 纪乐瑾的表情有点嫌弃:“你别跟我一起,顾森木他们都好怕你,你过来他们都不敢靠近我了,我就只能和你玩了。” 他被宠得无法无天,说话的时候总是有点欠管教,秦岁铭捏着筷子的手松了又紧,他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茶,才觉得败了点火。 自己惯的,秦岁铭在心里告诫自己。 纪乐瑾从小就不知道察言观色是什么,出门的时候还在拽他手臂念叨着:“为什么他们那么怕你,不过我觉得他们也挺怕我的,每次听到我要过来,他们也很紧张哎!” 想到别人怕他纪乐瑾反而非常得瑟:“他们为什么怕我,我又没打过他们?” 他说到这里脚步一顿,狐疑的视线转到秦岁铭身上:“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揍过他们吧?” 秦岁铭被他吵得头疼,随意地“嗯”了一声之后,然后在纪乐瑾惊恐的表情之下,他伸手一拽纪乐瑾的手臂,把人拉过来抵在车门。 他比纪乐瑾高上半个头,撑手在他的脑袋边上,开始算账:“不想我跟你一起?”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头顶的灯不是特别亮,灯光明明灭灭照在秦岁铭身上,鼻梁处的阴影衬得眉眼深邃,显得很有压迫感。 纪乐瑾终于意识到不妙,他求生欲很强地摇头,狡辩道:“我可没这么说啊——” 秦岁铭慢条斯理地问道:“没说吗?” “……” “以后别说了。”秦岁铭往后退了一步,替他拉开车门,车内自带的灯一亮,“今天不跟你算账。” 门一关,纪乐瑾趁着秦岁铭还没上车的时间,小声地嘀咕道:“刚才明明都已经想跟我算账了好不好?” 他很少反省,仔细想了下,刚才吃饭时候说的话确实有点伤人,不过—— “你不应该跟我哥他们玩,为什么经常和我们一起?” 秦岁铭刚看着后视镜倒完车,他随手打起转向灯,声音一下一下“咯噔咯噔”地响,“玩”这个词有点幼稚,也就纪乐瑾这种长不大的小孩会用这种词。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是和他们玩,我是和你玩。” “啊?”纪乐瑾该聪明的时候还是挺聪明的,“我看你是要盯着我吧?我每次出门我妈都要问我去哪里,只要是和你去她就很放心,我和别人一起,她就问得很多,你不会是我妈的眼线吧?” 秦岁铭评价道:“你的想象力不错。” “不过盯着你确实没错。”秦岁铭趁着等红灯的时间顺便道,“你想出去玩没有人会关着你,吃饭或者是现在去射箭馆这种活动都可以,但是别跟顾森木他们去玩飙车之类这种危险的东西,也别跟着他们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 纪乐瑾不服气地道:“你管我真的像管小孩。” “就算我管你像小孩,你也不许去。”秦岁铭虽然经常教训他,但很少拿出现在这种年长者的气场,他瞥了纪乐瑾一眼,问道,“知道没?” 这次纪乐瑾乖乖应了。 难得听下话,秦岁铭的心里终于舒坦一点,又问道:“怎么突然喜欢射箭了,我上次带你去玩的那个你不是不喜欢?” “你上次给我的那个弓箭多少磅数,我拉都拉不开!”纪乐瑾说到这个就来气,“只能你站我后面牵我的手一起拉,这我还有什么参与感?” “前几天你不是忙吗?我就和顾森木一起去玩了这个,这次我觉得我非常帅。”纪乐瑾吹嘘自己起来毫不余力,“我感觉我拉弓的时候像电视剧里的少年将军,我以后一定能百步穿杨。” 虽然现在还经常脱靶,纪乐瑾还直接买了最贵的弓放在那里,被顾森木狠狠地嘲笑一通越菜的人装备越好。 “中过十环没有?”秦岁铭问他。 “……”纪乐瑾听到他的嘲笑声开始炸毛,“我现在才刚刚开始练!!!” 纪乐瑾说的射箭馆秦岁铭以前也去过几次,不用导航。他回家的时间有点赶,没把人送进去只能把车停在门口。 他放下窗户,刚想再叮嘱纪乐瑾几句,结果纪乐瑾提前预判到,直接捂住耳朵跑进去,不过好在还有点懂事,跑进里面的时候还知道敷衍地摇摇手,打消了秦岁铭下车把人拉回来的念头。 夜风带着嘈杂的声音从窗外灌进来,秦岁铭摩挲了下手指。 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以后总有办法教训他。 纪乐瑾兴高采烈地跑到楼上。他们长期包了射箭馆的一个场地,他一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瑾宝来了?” “嗯。”纪乐瑾应了声,转着头到处找东西,“我的弓箭呢?” “这里。”顾森木给他把东西拿过来,“你以后用好东西能不能放到原位,你就放在垃圾桶旁,要不是员工看见给你收起来,你今天就可以重新买一副了。” 纪乐瑾抱着弓箭接过来,他的运动细胞差,刚跑上来现在需要缓一缓,往后面的休息椅一坐。坐了很久之后抬头,他才发现旁边的人有点面生。 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很多人朋友带朋友,有不认识的人也很正常。 旁边的男生却凑了上来,他染着奶奶灰的挑染,看上去有点痞气,很自然熟地凑过来:“他们都叫你瑾宝啊?” 说话不是他们这的口音,反而像是北方那边。 纪乐瑾的性子其实有点傲,跟第一次见面的人一点也不会热络,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男生却硬是要把手伸到他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楼野。” 纪乐瑾轻皱了下眉头,还是很敷衍地握了下他的手:“纪乐瑾。” “好的。”楼野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咧得很开,他偏不喊纪乐瑾的全名,跟着纪乐瑾的朋友们喊,“瑾宝。” 三分热度 秦岁铭回家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秦老爷子年纪大了,近几年身体没有大毛病,但各种小毛病还是在所难免。 前不久就因为血压过高进医院住了几天,但秦老爷子要强,身体刚舒服一点就吵着要出院,没人拗得过他。 老宅的灯火通明,秦岁铭下车随手把车钥匙交给管家,自己走了进去。 秦家比较复杂,富了不止三代,老宅也最起码屹立了几十年,占地面积极广,每一个名字写在族谱上的人都在这里有间房间,只不过都不怎么在这里住。 秦岁铭比较特殊,他是长孙,也是最讨秦老爷子喜欢的一个,从小都被秦老爷子带在身边。 “爸妈,三叔三姨。” 秦岁铭一进去就喊人,老宅的装修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墙上挂着各种名家的山水画。 “岁铭来了?”秦岁铭的三叔和三姨先开口。 三叔斜了旁边看起来年纪正处于叛逆期的男生一眼,男生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喊道,“大哥。” 秦岁铭随意地一颔首。 “来了就上去吧。”秦峰看到他过来笑也没笑一下,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严厉,“你爷爷在楼上等你。” 秦岁铭点了下头就往二楼走,书房里的秦老爷子穿着盘扣的中山装,手里还拿着烟斗。 “爷爷。”秦岁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抢他手上的烟斗,他把烟斗放在桌上,无奈地道,“您怎么又在抽烟。” “就抽几口而已。” “医生说了,让您少抽。” 秦老爷子今天喊秦岁铭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许久未见他,把他喊过来聊聊天而已。 “喊你吃晚饭怎么不过来?” 老宅背后就是环山,秦老爷子不喜欢开空调,暑期也只是开着扇窗,秦岁铭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上,轻笑道:“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去接瑾宝吃饭的路上。” “纪家那小孩……”秦老爷子笑着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要是放他鸽子,他应该又要跟你生气,不过在我这边倒是乖得很。挺有意思,该懂事的时候懂事,该闹的时候闹,小孩子有点脾气也挺好。” 秦岁铭陪着爷爷聊了会天,又下了会儿棋,等他下楼的时候秦峰已经不在了,只有董书沁还坐在下面等他。 他们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秦峰从小到大很少对他露出笑脸,但董书沁却事事都习惯亲手照料他。 “平时都不见你回家。”董书沁嗔怪似地看了他一眼,“要见你一眼还得特意挑这种场合。” 秦岁铭叹了口气:“因为一回家您就要给我找女朋友,我真的不急。” 董书沁听到这话就来气,拍了下他的肩,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急,你什么都不急,只是让你谈恋爱,又没让你结婚。” 对待这个话题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不语,秦岁铭任由她念叨着,只是很偶尔敷衍着应几声。 董书沁瞪他:“让你找女朋友你不找,你外婆把那块玉给你,让你以后给女朋友你又收。” “您不是说那块玉很有灵性、很养人吗?”秦岁铭说,“我就先拿来收着。” 他慢慢地说:“总会送出去的,对吧?” * 纪乐瑾刚开始看这个楼野很不顺眼,但听他有意无意间说起自己以前专门练过射箭,还被选中到市队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只不过他拉不下脸,不好意思主动和人搭话。 楼野非常有眼力见,主动凑过来跟他聊天,聊的话题也都挑着纪乐瑾好奇的内容。 纪乐瑾缓过来之后就拿起放在一边的弓去玩,他的站姿标准,更加显得肩背瘦薄,拉弓的样子非常赏心悦目。 楼野站在他的身边莫名地笑了下,评价道:“姿势倒是挺飒。” “当然。”纪乐瑾喜欢被人夸,“我很帅吧?” 楼野很配合地点了下头:“还挺标准,谁教你的?” “……”纪乐瑾想了下,撇着嘴道,“一个讨厌鬼。” 这个拉弓的姿势是秦岁铭教的,那个弓磅数不止一点重,纪乐瑾拿着都觉得吃力,但死要面子地不吭声,怕秦岁铭嘲笑他。 虽然最后还是秦岁铭从背后搂着他,一边指导他,一边直接罩着他的手拉弓。 纪乐瑾一个人在外面永远待不到十二点,他还没玩尽兴,唐薇就打电话催他回家。 他不情不愿地把地址报出去,等着司机过来接他。 楼野已经和他熟起来了,把从贩卖机里买的维生素饮料拧开递给他,诧异地问道:“你那么早就要回家了吗?” 纪乐瑾被人伺候习惯了,接过饮料就直接喝,刚想咽下来再说话,跑过来的顾森木就替他解释:“他家里管得严。” “这样吗?”楼野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微信二维码,盯着纪乐瑾询问道,“那可以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吗?听顾森木讲你是a大的学生,我是这届新生,应该还得叫你声学长。” “行。”纪乐瑾看他还挺顺眼,倒也没多少纠结地扫了他的二维码,嫌弃地道,“不要叫我学长,要叫就叫大哥。” 加上好友他就洒脱地摇摇手往楼下走。 楼野还站在原位,通过好友申请之后,他就在翻纪乐瑾的朋友圈看,只开了一个月的权限,没什么其他内容,几乎都是穿着各种花式裙子的巴哥犬照片。 偶尔有双漂亮的手捏着巴哥犬的下巴出境,楼野就盯着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地看了好一阵。 暑假一过,纪乐瑾就要重新去学校上课。 他不太喜欢读书,可能是觉得自己将来也饿不死,从小到大对起早贪黑地学习就不怎么感冒,成绩说不算吊车尾,但也不上不下。 本来以为自己混个大学读读就够了,但他一上高三,秦岁铭就过来给他亲自补课。 纪乐瑾到现在为止都记忆犹新,因为秦岁铭来给他补课的第一天,还带着本高考志愿填报书,直接利落地翻开,单刀直入道:“考s大吧,怎么样?” 他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以为我是天才吗?” 秦岁铭皱着眉思索了下,又翻了会书,直接替他帮将来要考的大学定了下:“那a大吧,适合你这种艺术生。” a大的分也比纪乐瑾现在能考的分高一截,高三变成纪乐瑾最黑暗的一年,他无数次想直接掀桌反抗,但都被秦岁铭镇压下来。 纪乐瑾学到最崩溃的时候,哭着去找唐薇,求她让秦岁铭不要过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两是怎么达成的共识,纪乐瑾边哭边学,还好最后考下来的成绩没有辜负他,擦边地够上了这个分数线。 今天只要过去报个道就行,纪乐瑾结束之后站在门口等着秦岁铭过来接他。他家和学校虽然离得不远,但毕竟不在一个区,也要开三十多分钟的车。 秦岁铭现在一个人住,他的公寓是在纪乐瑾考进大学后买的,就在静安区,甚至就在他学校边上。 纪乐瑾认床,不太喜欢外宿,但第二天有早课的时候就会将就一下。 他的怀里抱着美美,肩上还背着书包地等人,看到熟悉的车停在他面前,纪乐瑾不大高兴地上了副驾驶座说:“你让我在外面等了五分钟?” “路上有人蹭车了,他们谈不拢没移车,在那边等交警。”秦岁铭探过身去帮他擦汗,“你不能站在树荫下等我,一定要站太阳底下?” 纪乐瑾一愣,明明是他自己没想到,依旧要怪别人:“谁知道你来得那么晚?!” “谁知道你这么呆?” 纪乐瑾抱住狗,冷哼了一声背过去不理他,直到秦岁铭停下车,在路边给他买了一个冰淇淋,他才重新又开始理人。 纪乐瑾受不了自己身上黏腻的汗,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狗交给秦岁铭,自己跑去浴室洗澡。 他不常住在秦岁铭家,但是这间客房是秦岁铭专门给他备的,衣柜里的衣服也都备全了。 秦岁铭拿了个碗给他倒了提前准备好的狗粮,从纪乐瑾买狗时他就料到迟早会有那么一天,早就提前一步把东西都备好了。 喂完狗粮又给它倒了杯水,美美应该是跟着纪乐瑾在太阳底下晒久了,喝起水来呼噜呼噜地响,舌头卷地水乱溅。 秦岁铭看见了,嫌弃地皱着眉走开。 他知道纪乐瑾在洗澡,所以进客房的时候没有敲门,熟练地把地上纪乐瑾脱得乱七八糟的上衣和裤子捡起来,刚想拿着走出去,就听到纪乐瑾放在床上的手机不停在响。 是消息进来的声音,一条接一条地不断响。 “乐乐,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是吗?”纪乐瑾洗澡很快,已经快洗得差不多了,直接在浴室里喊道,“那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纪乐瑾的手机密码他知道,是很没有技术含量的六个一。秦岁铭一打开他手机,看到的就是微信里的一连串消息,全是一个叫“楼野”的人给纪乐瑾发的。 他对纪乐瑾的朋友了如指掌,但这个名字秦岁铭还是第一次见。他微拧了下眉头,手指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翻起聊天记录。 秦岁铭发现他们聊得不少,聊的话题也就是男生经常聊的那几个,射箭相关的聊得格外多,看起来聊天内容非常正常。 他微垂着眸,视线在上面扫视。 “怎么了?”纪乐瑾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看了眼他问道,“谁找我?” 秦岁铭捏手机的手指施加着不小的力,他把手机轻放在床头柜上,自然地走过去让纪乐瑾坐到椅子上,自己帮他擦头发。 “楼野。” 纪乐瑾不老实地甩了甩脑袋,水珠乱溅到秦岁铭的衣服上,每次给纪乐瑾擦头发的时候,秦岁铭都觉得自己在训猫。 他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水痕,继续问道:“新朋友吗?” “嗯。”纪乐瑾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顾森木朋友,最近刚认识的。” “和你一个学校?” 秦岁铭手法不错,纪乐瑾舒服地仰起头并微眯起眼睛,随口道:“新生。” 三两句话秦岁铭已经把他的情况全部套出来,他顿了下,继续道:“他刚才发消息说他打球把自己腿摔瘸了,问你在不在学校。” 纪乐瑾诧异地道:“他不会想我去医务室看他吧?我看起来那么闲得慌吗,还是他觉得我们很熟?” “那你去吗?” “当然不去啊!” 秦岁铭又拿出吹风机,在热风中拨弄着纪乐瑾的头发,动作放得更加轻柔了些说:“你不是一直想去滑雪吗?我把最近开的那家很大的滑雪场包下来,你没课的时候就带你去玩?” “想!”纪乐瑾亮起眼睛,“你以前不是不教我吗?” “因为你总是会乱来。”秦岁铭面无表情地说,“必须要听我的话,不然很容易受伤。” 纪乐瑾一开心就转身抱住秦岁铭,像是小时候一样闹腾地蹭他的胸膛,还满嘴跑火车的保证道:“我本来就很听话。” “嗯。” 秦岁铭摸着纪乐瑾的头发。 他发现纪乐瑾最近对射箭的热情过于高涨,不过终归到底那也都是三分钟热度,换一个新的顶替一下就能忘个干净。 浅作一下 秦岁铭第二天醒来准备完早饭就去喊纪乐瑾起床,他进客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窗帘拉开。客房装着落地窗,遮挡光亮的帘布被拉开之后瞬间亮堂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依旧惊扰不到纪乐瑾的睡眠,他戴着挡住大半张脸的眼罩,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了点动静,于是在床上翻了个身,蒙着被子继续睡。 秦岁铭走过去,先是动作很轻地把他的被子拉下来,然后再去伸手去摘他的眼罩道:“瑾宝,起床上课去了。” 纪乐瑾的起床气重,每次不是自然醒就要折腾半天。他烦躁得想要一滚身,试图躲开打扰他睡觉的秦岁铭,但又被抓回来。 半掉不掉的眼罩也被人完全摘了下来,纪乐瑾视网膜前一片昼亮,他崩溃地拿手挡在眼前,用鼻音哼哼道:“我不起床……” “听话。”秦岁铭说,“再不起你就要迟到了。” 纪乐瑾眼睛都不睁一下,直接宣布道:“我不去读书了。” 秦岁铭叫他起床很有经验,每次看纪乐瑾委屈到丫哭出来的样子,都先是好声好气地哄几遍,行不通就开始采取强硬措施,像是现在一样—— 他把窝在被子里的纪乐瑾直接抱出来,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冷着声音道:“起不起,再不去你待会自己走到学校去。” 纪乐瑾把脸往他的胸前一埋,紧抱住他的腰,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那你让我走着去好了,你就让我把腿走断好了。” 最多只要走十分钟的路,他却硬是说出来了壮士断腕的气质。 秦岁铭又气又想笑,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催道:“快点起。” 这次纪乐瑾磨蹭得更久了些,在秦岁铭的耐心阈值马上要到顶端的时候,他闷声地提无理要求:“你帮我换衣服。” 他也不等秦岁铭答应,直接有气无力地举起手臂,方便秦岁铭替他脱衣服。 纪乐瑾平时都不晒太阳,肚子上的皮肤和手臂上一样白得晃眼,身上的线条又过于清瘦。 等上衣一脱,半梦半醒的纪乐瑾不知觉地往秦岁铭身上靠,皱眉道:“有点冷,能不能快点帮我穿衣服。” 秦岁铭垂眸瞥了一眼,没有多看,随手抓过旁边的短袖就往他身上套。 他还要帮这祖宗穿裤子,秦岁铭都已经半跪着蹲下了,他隔着睡裤捏住纪乐瑾脚腕的时候,动作却是一顿。 秦岁铭蓦地站起来,他把裤子往纪乐瑾身上一摔,反复无常地道:“自己穿。” 纪乐瑾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秦岁铭关上门出去的背影,他反应了一会,才小声地嘀咕着骂了句:“神经病。” 开机的缓冲时间勉强过去,纪乐瑾慢吞吞地把裤子穿好。从房间洗漱完出去的时候,他就看到秦岁铭站在窗边抽烟。 纪乐瑾打着哈欠,醒转过后,他就没刚睡醒时那个哼唧着撒娇的样子:“你是更年期了吗?” 秦岁铭没理他,也没因为那句更年期生气,只是往餐厅的方向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去吃早饭。 他没什么烟瘾,只是拿来缓解一下心情,抽完就去了浴室挤了几泵洗手液洗手。 水声渐渐沥沥,秦岁铭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镜子里的他微拧着眉,眉眼间的情绪有点说不太清的沉闷。 纪乐瑾和他相处起来没有界限,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但有些动作依旧亲昵得过分,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秦岁铭也享受这份亲近。 只是肢体上的接触总像是把火,取暖的同时又让人觉得烧灼。他会贪心,会觉得不够,可真正想准备做点什么时又怕吓到纪乐瑾,这种矛盾感让他永远都在束手束脚。 “别咬我拖鞋!” 门外纪乐瑾和狗闹腾的声音传进来,平日没什么人气的大平层突然之间变得热热闹闹。他平时讲话都是咋咋唬唬,闹起来的时候真的可以吵得人头疼。 “草!” 秦岁铭一听到纪乐瑾骂脏话就皱眉,他就消失了几分钟,门外的动静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他听到纪乐瑾在吼——“笨狗!把我的拖鞋还回来!” 他头疼地走出去,纪乐瑾养的那只巴哥犬正好咬着拖鞋跑过他面前,秦岁铭顺手抓住它,把拖鞋从他的嘴里抢过来。 秦岁铭检查了下拖鞋,确认狗的口水只沾到了表面,才走到光一只脚的纪乐瑾面前,他的脚趾都有点冻红。 “出息。”秦岁铭边说边蹲下身替他穿鞋,“被一只狗欺负成这个样子。” 看着纪乐瑾一脸气愤要和狗决斗的架势,秦岁铭面无表情地想:“算了,就先当养孩子了。” 秦岁铭先送纪乐瑾去了学校,再自己去公司上班。纪乐瑾学的编导,他们专业课不少,这学期的课更是一周四节早八,他带着狗不方便,干脆就赖在秦岁铭的家。 这样每天还有人帮他溜狗。 秦岁铭没有食言,周末的时候带他去了滑雪场。这家滑雪场是秦岁铭朋友玩票性质开的,最后包场的钱都没收他。 纪乐瑾跟在他后面探头探脑,好奇地问:“为什么包场啊,只有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太冷清?” “怕你撞到别人还要我赔医药费。” “我怎么可能撞到人!”纪乐瑾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没底气,低下头小声地补充句,“我有钱,不用你帮我赔。” 听到秦岁铭的笑声,纪乐瑾不爽地换其他的点挑剔:“干嘛给我买紫色的滑雪服,感觉像是小女生穿的。” 他身上的衣服和鞋都是秦岁铭新买的,紫色显黑,但是纪乐瑾白,穿这个不难看。纪乐瑾年纪小的时候衣服都是五颜六色,现在倒是很少穿这种亮色,这件衣服秦岁铭认真挑了许久。 秦岁铭不按常理地夸他:“你穿这个好看。” “啊?”纪乐瑾都准备好顶嘴的准备了,结果秦岁铭打了个猝不及防,他干巴巴地应道,“噢……” 好哄还是很好哄,纪乐瑾被夸了就不抗议了,甚至还沾沾自喜地开始欣赏身上的衣服。 秦岁铭在他旁边替他分析了一通单板和双板,最后得出结论:“用双板吧,最起码你能站稳。” “别看不起我!”纪乐瑾扬了下下巴,“我要玩单板!” “双板是吗?” 秦岁铭自然地点头,半蹲下来替他系锁扣。 “单板!” 纪乐瑾把脚往后一缩,抬起手习惯性地拍了下秦岁铭的肩,不满地道:“我要玩单板!” “纪乐瑾。”秦岁铭半蹲着也很高,他自下而上地看着纪乐瑾,眯了下眼睛,“我看你不是要玩单板,你只是单纯地要跟我反着干。” 纪乐瑾摸了下鼻子,咕哝道:“那么凶干什么……” 他怕秦岁铭不教他,开始讨好似地捏他的肩,力道软趴趴地没使多少劲,嘴上倒是卖着乖:“哥哥,我这按得怎么样?” 秦岁铭懂他的小心眼,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再帮他把护具戴上。 他的滑雪是高中时候学着玩的,会点小技巧的业余水平,教教纪乐瑾这种新手绰绰有余。 秦岁铭重点先教了纪乐瑾怎么摔不疼,再拉着他练了会平地滑动,等他适应得差不多了又让他去练直滑降。 纪乐瑾还算有点天赋,简单的滑行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他的尾巴翘起来,自信地道:“好了,你不用管我了,我可以自己玩了。” “不行。”秦岁铭想都没想就说,“你刚学会走就想着跑?” 他还想说几句,远远地就看到有人在滑雪场外冲他招手,是借他滑雪场地的那个朋友。 “别乱来。” 从这滑到最边上对纪乐瑾还有点挑战,秦岁铭按住纪乐瑾的肩,叮嘱道:“就在这边等我。” “我还以为你带女生过来玩了。”陈博涛站在外圈吐槽道,“怎么又是和瑾宝一起?” 他是纪咏泽和秦岁铭的发小,关系好得非同一般,只不过当时纪咏泽组局的时候人在省外,所以才没过来。 秦岁铭时不时地往雪场中心瞥:“不带他带谁,你怎么过来了?” “在附近办事,顺路过来看看。”陈博涛恨铁不成钢地道,“本来想看看你带了什么女生过来!” 秦岁铭淡淡地道:“那可真是太让你失望了,还有事没?” 从远方看过去,纪乐瑾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了,像是长在雪地上的紫色蘑菇。 他没忍住轻哂了声道:“没事我就回去了,待会瑾宝又要乱来。” 秦岁铭重新滑到纪乐瑾身边,看着他安分守己的样子倒是有点意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听话吗?”纪乐瑾乖乖地伸出手让秦岁铭把他拉起来,还因为蹲久了下盘不稳差点摔进他怀里,他眨着眼睛继续问道,“是不是很听话?” 听话是应该的,但放在纪乐瑾这种不着调的人身上就有点意外,让秦岁铭忍不住顺着他问道:“怎么了?” 纪乐瑾的皮肤细嫩,被冻之后就容易红,现在鼻尖就有点红,他吸了吸鼻子道:“这离停车场有点远,我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标了,待会你背我过去呗。” 算盘原来是打在这里,秦岁铭立在他面前“嗯”了声之后,还是不忘道:“懒死你算了。” 说归说,人还是他惯着背回去的。 他和秦岁铭想的一样,对射箭只是三分钟热度,被带着玩了一个礼拜的滑雪之后更加把这抛之脑后。 秦岁铭周末晚上去应酬的时候,他才有空看他们二世祖群的消息,楼野和他们混得不错,现在也被拉进群了。 纪乐瑾今天独身待在自己家,他爸妈和纪咏泽都不在,也一起去参加了今晚的应酬,只有他百般无聊地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他无聊地看着群里聊最近的酒吧,他们说是那边的气氛组特别带劲,酒也调得特别猎奇。 聊着聊着就开始约今晚的活动。 平时这种活动纪乐瑾都不会参加,他在群里也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他们聊,今天却发生了点意外。 【楼野】:@纪乐瑾,瑾宝去吗? 群里紧跟着冒出来的省略号。 【顾森木】:别……别叫他! 纪乐瑾的好奇心特别旺盛,他砸了砸嘴,突然觉得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 家里谁都不在,秦岁铭也不在,他只要你悄悄地出去,再悄悄地回来,那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干过些什么。 于是,纪乐瑾嚣张地在群里发消息—— “我要去,发个定位给我。” “新朋友?” 纪乐瑾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下,倒回去重新拿了顶鸭舌帽。他站在全身镜面前左照右照一会,确认这样看不太清他的脸之后才欢天喜地地往楼下跑。 现在临近晚上十点,别墅区的阿姨们都已经回房间休息了,纪乐瑾轻手轻脚地跑出门。 铁栅门外有顾森木的车等着,他小跑过去,上车、系安全带的动作顺利流畅,然后开始跳着腿自在地指挥起司机:“行了,走吧。” 顾森木却愁眉苦脸地道:“真要跟着去啊?” “不然我跟你开玩笑的吗?”纪乐瑾横了他一眼,“你快点开车,我爸妈他们应该差不多十二点多回来,现在过去再回来,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他边说边腹诽着:“到底是为什么,我今年都十九岁了,想去个酒吧玩玩怎么都还要偷偷来?” 顾森木垂死挣扎:“唐阿姨和纪叔叔不都不让你去这种地方玩,你能不能听点话?” “怎么你也用这个教育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纪乐瑾轻啧一声,强行给自己挽尊道,“他们不是不让我去,只是不想我去。” ……有区别吗? 顾森木没放弃,继续苦口婆心地道:“你哥和秦哥不是也别让你去吗?” “他们不是也不知道吗?”纪乐瑾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别磨蹭了,现在不去待会就赶不及了。” 直到顾森木把车开出别墅区,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纪乐瑾说要去他就一定要来带他去,到底是他妈的为什么?” 顾森木觉得自己和纪乐瑾就是孽缘,他从小学开始就和纪乐瑾认识,以前他是个小胖子,没人愿意跟他玩。 纪乐瑾却不一样,他长得好看,走到哪都被一堆小孩众星捧月。 不过也不知道他看上顾森木哪,手指一指,骄傲的小下巴一仰,顾森木变成了他的指定同桌,他也变成了顾森木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关系也是这个时候渐渐好起来的,他们上完小学就一起上初高中,直到高考完,他没出息地进了一个民办本科的国际班。 纪乐瑾是脾气差和骄横,但一直以来对他又都很不错,一想到自己读完大二就要出国待几年,顾森木突然吸了吸鼻子道:“瑾宝,你还记不记得小学我们俩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动到鼻涕要流出来的样子?” 顾森木抹了把鼻子,好不容易涌上心头的感动渐退,平述道:“你主动让我坐你旁边的事情。” “记不太清了。”纪乐瑾费力地回忆,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掌,“秦岁铭教我的,他让我找个看起来脾气好点的人交朋友!我问他什么样的人脾气好,他说要帮我看面相,所以特意来接我了一天,看到你之后说你很好欺负,让我和你交朋友!” 顾森木面无表情地降下窗户:“……滚吧。” 果然秦岁铭和纪乐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酒吧里的舞曲躁动,台上的dj没事还要对着话筒吼几句,想要以此来带动下气氛。 纪乐瑾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没忍住抬手捂了下耳朵,怕被人当成土狗,他小声地嘀咕道:“怎么那么吵……?” 他们登场得最晚,卡座里已经坐满了人。楼野坐在最边上,他看到顾森木领着人走进来,站起来熟稔地搭了下他的肩道:“你坐里边呗,我和瑾宝有话说。” 最外面的位置让给了纪乐瑾,旁边就是站在高台上穿着短裙跳舞的气氛组女生,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的就是又长又直还白的腿。 纪乐瑾面红耳赤地把脸转过来,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酒吧的灯光总是有点暗,用旋转的光线来烘托暧昧的气氛。他戴着帽子,只露出线条柔气的下半张脸和通红的耳尖。 楼野很轻地喊他:“瑾宝。” “啊?”纪乐瑾不太自然地道,“怎么了?” “为什么要戴帽子?” 纪乐瑾稍稍把帽檐抬高了些,漂亮的眼睛向上一抬,瞳仁流转着光,他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好看。” 楼野被他看得愣了下,摸着鼻子继续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为什么回我消息都那么晚?” “我吗?” 纪乐瑾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卧蚕,看起来特别纯良无害,与酒吧里整体气氛格格不入。 “我最近在滑雪。”纪乐瑾说,“特好玩。” 他本来就不大爱回消息,连微信消息提醒都没开,都是想起来才去看一眼,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要找他要打电话。 楼野想了想问道:“和谁啊?” “秦岁铭。”纪乐瑾又想到楼野不是本地人,问道,“你认识他吗?” 楼野笑着摇了摇头。 纪乐瑾抱着臂哼了声道:“我上次跟你提过的讨厌鬼。” “讨厌你还一直跟着他吗?” “是他一直赖着我。”纪乐瑾随口扯道,他觉得有点渴,随手把面前的杯子抓过来,问了句,“这是饮料吗?” 楼野还没来得及警告他这是调的酒,纪乐瑾就抓起来一口闷了,喝完之后他还细细地品味了下,皱着眉评价道:“不大好喝,有点辣。” “……”楼野没想到他那么雷厉风行,目瞪口呆地道,“这是酒,当然辣。” “……酒吗?” 要怪就怪刚才那杯酒看起来太有欺诈性,调兑成了淡淡的粉,杯口还卡了半个草莓,单纯看起来真的挺像饮料。 可这是酒吧,谁做那么漂亮的饮料? 楼野怕他喝醉了难受,凑过去像是只狗狗一样看着他,关切地问他:“你酒量怎么样,喝过酒吗?” 纪乐瑾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觉得有点丢脸,但他还是诚实地承认道:“……没有。” “那头晕吗?” “好像还行?”酒劲上来得没那么快,纪乐瑾自信地道,“放心,虽然我没喝过酒,但我觉得我的酒量肯定还是很不错。” 楼野也不知道他这份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他左看右看,都觉得纪乐瑾不像是会喝酒的样子,于是转过身问顾森木道:“刚放桌上的那杯粉色的酒烈不烈?” “烈啊!”顾森木没答,旁边的左杰却嬉皮笑脸地道,“这酒搞诈骗的,看着特好看,实际上可烈了,我都只能喝三杯,你喝了啊?” “不是我。”楼野说,“瑾宝喝了。” “……” 左杰的笑僵在脸上,他和顾森木异口同声地吼道:“你怎么让他喝酒了!” 他们吼的声音有点大,纪乐瑾也听见了,他这人逆反心理特别重,不爽地道:“干嘛那么瞧不起人的样子,我这不是还没醉吗?” “你要是喝完就醉我才真的佩服你。” 纪乐瑾不服气地道:“万一我天赋异禀,第一次喝酒就千杯不倒呢?” 顾森木第一次出来玩那么提心吊胆,他看了眼手机问道:“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我再坐十分钟吧。”纪乐瑾大概也是觉得真没劲,“你总不能让我屁股没坐热就回去吧?” 酒劲稍稍有点上来,纪乐瑾只觉得额头有点热,第一次喝酒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上脸,他的脸颊和眼尾都泛着点红意,像是染了边的白玫瑰。 楼野没想到一个男生会一杯酒就倒,他不由自主地抬了下手,要碰到纪乐瑾脸颊边的时候又放下来,喊道:“……瑾宝?” “怎么了?” 纪乐瑾微侧了下脸,醉意导致他的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慵懒,看人的眼神懵懵懂懂。 他的视线看得楼野心头一跳,他仓皇地转过身替纪乐瑾拧开水瓶,等递过去的时候纪乐瑾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纪乐瑾睡觉的样子很安静,下巴微微仰着,浓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勾勒出小小的阴影。他安睡的时候倒是看起来很乖,一点也不见平日眉眼里的骄矜。 楼野看得发了会呆,刚开始纠结要不要把纪乐瑾喊醒,桌子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不是他的,是纪乐瑾的手机。 他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刚才纪乐瑾跟他提过的名字——“烦人精秦岁铭”。 楼野本能地皱了下眉,有点想直接挂断的冲动,但那又太不礼貌,他拿着手机递给旁边的顾森木:“有人给瑾宝打电话。” 顾森木在看到来电提醒的时候就噤声了,他和旁边的左杰交换了下眼神,小声地问:“怎么办,要接吗?” 秦岁铭打来的夺命铃声还没停,左杰想了想,扯着歪理道:“可以不接吧,这电话秦岁铭打给瑾宝的,又不是打给我们的!” 本该熟睡中的纪乐瑾却被戳中了什么开关,他一下子跳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利落地把手机从顾森木手里抢过来,思路清晰地吼道:“秦岁铭!我喝醉了!过来接我!” 纪乐瑾连着高吼三声,自己吼爽之后又把电话往楼野怀里一砸,他把烫手山芋丢给别人之后完全不顾后果,歪着脑袋睡得喷香。 “在哪里?” 楼野下意识地接过了手机搭在耳边,他听到了道男人低沉的声音,虽然看不到那人的脸,但能听出声音压着火。 他往周边一看,顾森木已经绝望地捂着脸一摊手,示意他把地址报出去。 楼野垂眸看了纪乐瑾一眼,清完嗓之后把地址报了过去。 陌生的声音到秦岁铭耳边的时候已经失真,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秦岁铭靠在车边吹风醒酒,他随手扯松束缚了他一晚的领带,不动声色地道: “那麻烦你让顾森木照顾一下乐乐。” 秦岁铭让司机开车过去,自己开着半扇窗坐在后座,他没有喝醉,但醉意总能放大躁郁的心情。 他干脆把外套脱掉,又伸手解开最顶端的扣子,让冷风从领口灌进来。到了酒吧门口的时候,秦岁铭让司机等着,自己独身走了进去。 除了必要场合,他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来。秦岁铭的身上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衬衫,他冷着一张脸,气场在这欢乐场里非常的突兀,不像是来玩,倒像是来酒吧捉奸,导致周围的人全部避着他绕道。 有些人可能就是天生的主角,从他走进来的那一刻,楼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楼野紧抿着唇与他对视,旁边睡着的纪乐瑾脑袋一歪,就要往他的肩膀上倒,他像是胜利者一样无声地挑了下唇。 快要靠到的时候,秦岁铭却加快脚步及时赶到,他的手臂强势地伸过来,有点粗暴地拽过纪乐瑾的手臂,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扯起来,硬往怀里按。 “唔——” 纪乐瑾发出道不大舒服的声音,忍不住地挣扎了下,但却因为腿软,没什么力气地抓住秦岁铭的衣摆。 “乖一点。”秦岁铭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背,手掌顺着单薄的脊背下滑,低声地道,“不要乱动。” 现在已经入秋,纪乐瑾的身上穿了件灰色卫衣,抱着他的人用了很大的力,过于宽松的衣服堆在腰边起了好几层褶皱。 秦岁铭的手掌宽大,死死地扣在他腰线处,他还用一只手压了压纪乐瑾的后脑,让人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处,只露出两只因为酒精通红的耳尖。 他和楼野差不多高,视线也是淡得像层薄冰,楼野却不自觉地绷紧肌肉,像是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新朋友?” 问着关心的话,秦岁铭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他的眉毛与眼睛都是很纯粹的黑,单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他把纪乐瑾的腰越搂越紧,直到纪乐瑾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他才略松桎梏。 秦岁铭盯着纪乐瑾的发旋,神色不变地篡改事实: “怎么没听乐乐提过你?” “坦白能不能从宽……” 纪乐瑾是被秦岁铭半抱半拖拉出来,他意识半清不清,却能认得清眼前的人是谁,喃喃道:“……有点难受。” “还知道难受?” 秦岁铭把人往后座一塞,心里窝着火,但也不可能现在和醉鬼算账,所以冷着声音又问道:“哪里难受?” “腰疼。” 纪乐瑾嘶了口冷气,他神志不清地就要撩起衣服来看。 车内与驾驶座的隔板及时降了起来,纪乐瑾正好把卫衣往上撩,裤腰上还露着内裤边,他肚子上的川字线是瘦出来的,线条依旧漂亮流畅。 纪乐瑾拉着衣摆,低下头看自己的腰侧。 刚才秦岁铭真的用了很大的劲,那一块全是红痕,要是没隔着衣服,估计留下的就是指印。 秦岁铭盯着那块痕迹看了许久,最后拿手指碰了碰,低着声音问道:“还疼不疼?” 没有人回答他,纪乐瑾抓着衣服又睡过去了。秦岁铭晾了他一会,才探身往前把他的衣摆拽下来。 秦岁铭跟唐薇打了个电话,没帮纪乐瑾隐瞒,直接把他今晚的事情抖了出去。 他跟唐薇支会了一声,把人领回了自己家。 下车的时候纪乐瑾脚步踉跄,忽然吹了阵冷风,眼神稍稍清明了片刻,他被秦岁铭扶着往电梯的方向走。 独户的电梯不会有其他人出现,纪乐瑾倚着壁靠了一会,他的腿不自觉地发软,控制不住地就往秦岁铭的怀里倒去。 秦岁铭垂眸看到栽到他怀里的纪乐瑾,本来就没降下去多少的火气又旺了旺。他的唇线平直,伸手点着纪乐瑾的脑袋,把人往外推,冷着声音道:“站好。” 让他别去这种地方玩就是不听,还要耍这种小聪明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去也就算了,自己酒量都没数还碰酒,还喝成这个样子。 如果他没打电话呢? 如果他没过去找纪乐瑾呢? 秦岁铭想到了刚才对他满身敌意的小男生,他愈加烦躁了,缓缓地从胸腔吐出一口气。 纪乐瑾被他推开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没骨头地黏上来,他的潜意识很熟悉秦岁铭的味道,像是担心再次被推开,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叮——” 电梯正好到达楼层。 秦岁铭的手指点在纪乐瑾的额头上,他的动作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没把人推开。 “……难受。” 纪乐瑾还在他的耳边小声喃喃着,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委屈。 秦岁铭点在他额头的时候缓缓下滑,最后停在了他柔软水润的唇上,他没想到纪乐瑾会伸出舌头舔他一口,舔完还要用带勾的眼神看他。 他的动作顿了下,突然伸手把手指往纪乐瑾的口腔里伸,手指磕在牙齿上,纪乐瑾很快不舒服地“唔”了一声。 秦岁铭的手指压着他的舌头,躁郁的心情让他有胡乱搅动的冲动,但他低下头看,看到纪乐瑾红透的眼角,他又像是突然醒过神一样,猛地把手指抽了回来。 他冷着一张脸弯腰,把纪乐瑾抱了起来。 这个姿势公主抱不太方便,他干脆托着纪乐瑾的屁股把人抱起来。 “搂好我的脖子。” 醉意中的纪乐瑾还能听懂人话,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亲昵地搂住了秦岁铭的脖子。 纪乐瑾的双腿悬在秦岁铭的身边,他似乎很喜欢这个抱法,讨好一样地拿脑袋在他的脖颈边乱蹭。 “纪乐瑾。”秦岁铭绷紧音调警告道,“别乱动。” 他的警告没有效用,纪乐瑾还在他的怀里乱动,左扭一下右蹭一下。秦岁铭也喝了酒,脾气不大好,抬手抽了下纪乐瑾的屁股。 “我再说一遍,别乱动。” “啵——” 秦岁铭猛地站住脚步,他差点就直接把纪乐瑾摔到沙发上,右脸还糊着口水,是纪乐瑾刚才往他脸上亲的。 他勉强冷静下来,把人放到沙发上躺好。 秦岁铭弯下腰,伸手掐住纪乐瑾的下巴,让他被迫仰起脸,他压着火气道:“喝完酒乱亲人这个坏习惯哪里学来的?” 大概是被捏疼了,纪乐瑾抬起手想把秦岁铭的手掰开,结果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他投机取巧地去抓秦岁铭的小拇指。 纪乐瑾很委屈地说:“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你生气了我就亲你的脸,你就不生气了?” 那都得是多久以前了。 秦岁铭无声地松开了掐着纪乐瑾下巴,他没有办法抽烟,从茶几抽屉里摸出薄荷糖含着。 生气吗? 好像比刚才要好许多了,他把薄荷糖嚼碎,手指轻柔地搓着纪乐瑾的脸颊,低声地道:“醉虾。” 他想要起身去倒杯热水,纪乐瑾却忽然地挣扎着坐起来,他还一把抱住了秦岁铭。 “秦岁铭……” 纪乐瑾的声音听起来又软又乖,充满了对他的依赖感,嘴唇还在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脖颈。 秦岁铭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把人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问道:“怎么了?” “呕——” 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纪乐瑾拽住他的衣摆往前一扑,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成苍白一片全部吐到了秦岁铭的衣服上。 纪乐瑾吐完是舒服了,拧紧着的眉终于放开,一下子松开抱着秦岁铭的手,重新躺回沙发上酣睡,只留下神色不明的秦岁铭半跪在地上。 他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一变,直接把身上的黑衬衫脱了下来,赤裸着上半身。 秦岁铭穿衣显瘦,脱衣显肉,脱了以后才看得出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但又并不是过分锻炼之后的腱子肉。 他站起身,俯视着纪乐瑾安详的睡颜。 本来看纪乐瑾喝完酒之后那么乖,若有似无地撒了几下娇,秦岁铭就开始心软。他是想直接让喝酒这件事情翻篇,现在被吐了一身之后,秦岁铭却不想了。他把人抱回客房的床上,面无表情地伸手扯了下纪乐瑾的脸。 秦岁铭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下巴线条下滑,最后重新撩起纪乐瑾的衣服看了眼。 红痕褪去了些,但依旧明显,他在床边坐了很久,重新掐住纪乐瑾的腰。 这次没有衣服的阻挡,衣服下摆被撩到了胸口处,纪乐瑾的腰像女生一样瘦,落在秦岁铭宽大的手掌中,形成一个小小的色差。 手掌与皮肤直接接触着,秦岁铭在这上面留下了分明的指印,像是一个标记,显露着秦岁铭不正常的占有欲。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秦岁铭又觉得自己尚能克制。秦岁铭拉过被子帮纪乐瑾盖好。 只要纪乐瑾在他的身边,只要纪乐瑾第一个看他,只要纪乐瑾碰到事情就喊“秦岁铭”,那一切都还能克制。 纪乐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点头疼,他努力地回忆了下昨晚的记忆,苦思冥想了半天,记忆也只停留在昨晚的那通电话上。 不过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他就知道昨天是秦岁铭接他回来的,纪乐瑾心里有点发怵,毕竟这也算是做坏事被抓包了。 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走出去,一出客房门纪乐瑾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的秦岁铭。 纪乐瑾半缩在门后,他的脚步踌躇不前,该怂的时候他还是会怂,小声地说了句:“嗨……早上好?” “过来。”秦岁铭说,“你躲在门后面干什么?” 纪乐瑾底气不足地反驳道:“谁躲了,我可没躲。” 走路的步子还有点小,离沙发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他被秦岁铭伸手一拽。纪乐瑾踉跄了几步,陷些就要摔坐在秦岁铭腿上。 秦岁铭漫不经心地伸出长腿,把人圈在自己的范围内问道:“昨晚喝了多少?” 纪乐瑾竖起一根手指:“一杯。” “一杯就倒了?”秦岁铭抬眸看他,“谁给你喝的?” “……” 因为丢脸,纪乐瑾低下头道:“我把这当饮料了。” 纪乐瑾被秦岁铭管习惯了,舔了下唇之后小声地问:“该说的我都说了,坦白能不能从宽啊……我还要洗澡呢……” 他被秦岁铭定定地盯着看,说话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纪乐瑾伏低做小了一会,开始有点不服气:“为什么别人都能喝酒我不行?” 秦岁铭面不改色地把问题抛回来:“为什么别人喝完酒不用人来接,可以自己回去?” 他忽然站了起来,纪乐瑾被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拉远距离,鼻尖和鼻尖都快要撞在一起。 “下次还去吗?” 纪乐瑾忙不迭地摇头:“不去了,不去了。” “你昨晚吐了我一身。”秦岁铭帮他回忆道,“去给我把衣服洗了。” 纪乐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目瞪口呆地道:“啊?丢了不行吗?” “不行。” 纪乐瑾长那么大就没洗过衣服,他一想到那衣服还是沾了他呕吐物的更觉得埋汰,他的眼皮跳了跳:“我不洗。” 他被秦岁铭推着肩往洗衣间走,纪乐瑾使出吃奶的劲来跟他抵抗,最后干脆蹲到地上耍赖:“我真不洗!” 纪乐瑾生怕秦岁铭真让他洗衣服,胡言乱语地道:“我先欠着!” 他的眼眶都有点红了,秦岁铭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估计是记着那句坦白从宽,他终于笑了一下:“行,你先欠着。” 纪乐瑾偷偷跑去酒吧的这件事最后用一张保证书盖过,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做错事之后都会老实好几天。 他抱着书包和秦岁铭一起坐在后座,坐姿都比平时端正许多,问道:“你要在那边待多久?” 秦岁铭今天要出国处理事情,他看了眼文件:“快的话三四天,慢的话一个多礼拜。你有早课的话还是住这就行了,给你找了个阿姨照顾你,如果不想一个人住那就回家。” 纪乐瑾忍住笑点头,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很开心?”秦岁铭横了他一眼。 “没有噢。” 纪乐瑾欢快地跑下车,他还没来得及走远,秦岁铭从窗户里探出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回来。 “干嘛啊?” “离那个叫楼野的远一点,他要是来找你,你要跟我说。” 秦岁铭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进脑,不过没关系,他待会还会跟顾森木说一声。 “酒吧也别去了,待会又喝得烂醉如泥,顾森木他们玩起来自己心里都没门,顾不上你。” “顾不上我就顾不上我啊,会怎么样?” 秦岁铭没想到纪乐瑾还会跟他犟嘴,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又拉了点,他的睫毛像是冰凌一样根根分明,缓慢地上抬了下视线:“会被捡尸。” 捡尸是什么意思纪乐瑾还是知道的,他一惊,下意识地道:“我是男的!” 秦岁铭轻飘飘地“噢”了一声,他用视线从头到尾地扫视过纪乐瑾,压迫感太强,让纪乐瑾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秦岁铭说:“男的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小流氓?” 秦岁铭不在家对于纪乐瑾来说,的确是件很兴奋的事情,他这几天装乖装得过于压抑,秦岁铭一不在,他就愉悦地开始放飞自我。 上完课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秦岁铭的房间。纪乐瑾撒腿往主卧跑,再以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姿势扑到床上。 他嚣张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把秦岁铭早上出门前铺的床都白费了。 “汪!汪!汪!” 狗真的通人性,美美大概也知道房子的真正主人走掉了,在床边撒欢地跑,不过似乎它能闻到床上秦岁铭残余的味道,没敢往床上扑。 纪乐瑾最后滚了一圈,他呈一个大字形躺在床上,高举起手机拍了张自拍,然后嘚瑟地发给秦岁铭。 【宝宝】:这是我的床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秦岁铭刚下飞机没多久,机场前有提前等待着的司机,他下车接过他和助理手中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匀速地开车往居所开。 秦岁铭低着头看手机后轻笑了一声,他在飞机上睡不着,看了一宿的文件太阳穴胀痛着,现在倦意却是一扫而空。 他放大照片仔细看起来。 照片拍得非常随心,举着手机的手似乎有点不稳,按下拍照键的时候抖了一下,拍到的画面边界略微模糊。 纪乐瑾只露出了半张脸,他冲着镜头在笑,眼神里的小显摆非常可爱。 房间里的灯没开,光线昏暗,秦岁铭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自己的灰色床单,而且发现自己的床单已经被滚皱了。 纪乐瑾把他当哥哥,所以毫无顾忌地睡在他的床上,他的注意力集中的却是纪乐瑾漂亮的眼睛、唇形、还有衣领下半露的锁骨。 秦岁铭伸出手指,隔着手机屏幕摩挲了下纪乐瑾上扬着的嘴角。他娇生惯养地长大,走哪都有人让着他,笑容是与他年纪不大符的无邪。 这份无邪有他的功劳,长那么大了还是那么幼稚。 秦岁铭觉得纪乐瑾像只趁主人不在占山为王的猫,装了几天乖没人管他了又翘起尾巴,他现在就想拉住纪乐瑾的尾巴,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他明明什么都不懂,但每次无意识做出来的小动作都在往秦岁铭心里戳。秦岁铭想干脆飞回去,然后抓住把他床弄得一团糟的人抱住,再把他的脸闷到自己的怀里,逼着他喘不过气红着脸道歉。 只是冲动而已,秦岁铭不说话垂眸的时候眼神像是寒潭,他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秦岁铭】:喜欢你可以多睡睡。 秦岁铭盯着照片看了十分钟,把它分类保存进相册里。他有专门放纪乐瑾照片的加密相册,从小时候纪乐瑾在动物园里跟小狮子的合照开始,再到现在这张纪乐瑾睡在他床上的照片,全都是秦岁铭一张一张收集起来的。 偌大的房子里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纪乐瑾却突然变得房间阴冷空寂起来。 大概是因为当初被绑架之后的后遗症,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在客房睡觉的纪乐瑾总是频频惊醒,他睡得不大安生,犹豫了一下跑去了秦岁铭的房间。 秦岁铭昨晚还在这里睡觉,纪乐瑾躺在床上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舒缓起来,总算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被旁边震动的手机及时吵醒。昨晚没有睡好,纪乐瑾的起床困难症严重加剧。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艰难地摸索到床头柜的手机,有气无力地:“喂?” “你挺行的纪乐瑾。”秦岁铭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更加低沉,“什么时候拿我手机闹的闹钟叫你起床,你不能闹自己的闹钟吗?” 纪乐瑾半梦半醒,还是会顶嘴:“闹钟声音很吓人……我不喜欢惊醒的感觉。” “你现在起床吧,司机过会会来接你。” “嗯……” 秦岁铭给了他段缓冲时间,耐心地等着他醒神,而且听纪乐瑾刚睡醒的哼哼唧唧也挺有意思。 他一个人待在酒店的套房里,从落地窗看下去,满是夜色中如繁星耀眼的灯光。 秦岁铭觉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地开口问道:“昨晚睡在哪里,我房间还是你自己那?” “……” 纪乐瑾的沉默等于默认。秦岁铭轻笑了一声,表情让人难以让人琢磨透,他轻声地问:“你是小流氓吗?” “你才是流氓!”纪乐瑾一点也不困了,他红着耳廓,不得理也大声嚷嚷道,“我睡你的床那是你的荣幸!” “是的。”秦岁铭低低地笑了声,“我的荣幸。” 电话被纪乐瑾逃一样地挂断了,秦岁铭漫不经心地摸出打火机来玩,看着火焰簇起又落下。 他有点想让纪乐瑾明白他的心迹,虽然结果百分之百是被拒绝,但总比这样无作为好,他不想再和纪乐瑾保持这该死的距离了。 * 纪乐瑾一个人住得有点怕,通知了秦岁铭一声后,重新搬回家里住。 因为早八纪乐瑾连着早起好几天,周末的时候终于能回魂一样地睡个好觉。 午饭前却被唐薇提前一步喊醒,他才知道今天中午纪咏泽要回来吃饭,还带了女朋友。 纪乐瑾对纪咏泽的女朋友有印象,起床紧急洗漱完,对着镜子照了照,不禁有点庆幸自己昨晚洗了头。 他到楼下的时候纪咏泽已经来了,他和吴嘉楠一起坐在沙发旁,周围坐着的长辈脸上都笑容洋溢。 纪咏泽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家里人都很重视,只要是有空的都特意赶过来给红包。 纪乐瑾一走下来,沙发上的人就一起“小宝”、“瑾宝”起伏着地喊他,他被拉着坐到了纪奶奶身旁。 他像是看不见纪咏泽,只冲吴嘉楠笑了一下,喊道:“姐姐。” 纪咏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听说你前几天喝一杯就倒了?” “……”纪乐瑾就知道这件事情迟早要变成笑柄,他磨着牙道,“谁告诉你的?” “岁铭本来给你打电话是要问你吃不吃夜宵,结果一接电话就匆匆地走掉了,宴会都还没散呢。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就给他打电话问了下。”纪咏泽轻声地感慨道,“他对你好像确实比亲哥还亲,要是我知道你喝醉了,我可不会赶过去追你,你就干脆睡在酒吧吃个教训。” “怎么又麻烦岁铭那小孩了?”纪奶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捏着纪乐瑾的手,细声细语地道,“你要好好谢谢人家,而且你身体不好,以后也不要去喝酒。” 纪乐瑾乖乖地点头,醉过一次之后他也没有想再去的欲望,本来就挺没劲,被抓了还要挨训。 长辈们絮叨起来总是没完,绕着喝酒的话题讲了很久,就连纪咏泽也没幸免。吴嘉楠靠在纪咏泽身边笑出了两道月牙眼,他们两人交流时就把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纪乐瑾羡慕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小小地哼了一声,长那么大他还没谈过恋爱…… “瑾宝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然后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个话题。 “瑾宝也快二十了,确实可以谈对象了。” “谈了对象要和家里说啊,不要像那些人一样乱玩。” 纪正横了他一眼,数落道:“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谈恋爱,让人家女生照顾他吗?” 纪咏泽第一个笑出声,吴嘉楠推了把他的手臂,笑着道:“谈恋爱了自然就懂怎么对人好了。” “你可太看得起他了。”纪咏泽说,“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谈什么恋爱?” 吴嘉楠拿手撑着脸,她瞧着纪乐瑾被逗得通红的脸笑得更加开心了:“瑾宝可以找个成熟温柔的女生,反正现在姐弟恋也挺多的,她们会喜欢瑾宝这种纯情又乖的小男生。” “乖?”纪咏泽对这个字产生记忆。 纪乐瑾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随手朝纪咏泽的方向砸去,他瞪着他道:“我哪里不乖了?” “——纪乐瑾。” 唐薇拧着眉训斥了一句很乖的纪乐瑾。 吴嘉楠留在家里吃了午饭,下午一起领着纪乐瑾这个电灯泡出去转了一圈,晚饭的时候就是两家家长一起碰了个面。 她和纪咏泽在一个学校留学,自由恋爱了三年多,各个方面都非常契合,感情也很稳定,也是有了订婚的打算才开始见家长。 两家人互相都很满意,一拍即合地就开始商讨起订婚的日期。有事情要谈这餐饭就吃得格外久,彻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们纪家的酒量祖传得不好,纪乐瑾满脸嫌弃地看着微醺的纪咏泽,他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喝完酒后不让别人碰,只让吴嘉楠和纪乐瑾碰,虽然吴嘉楠说她扶着纪咏泽就行,但纪乐瑾总不可能真让她来,只能任劳任怨地把他扛回车里。 到家之后还要把他扛回房间,纪乐瑾本来就瘦胳膊瘦腿,折腾下来累得只想躺回床上,但却染了一身酒气,他只能盘腿坐到地上。 怎么照顾喝醉的人能那么累?那他当时喝醉后应该也很闹腾吧? 纪乐瑾缓气的时候电话响了,正好是秦岁铭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地就问:“我当时喝多人你抱我回去的时候累不累啊?” “不累。”秦岁铭的身边有风声掠过,“你很轻。” 纪乐瑾小声地嘀咕着:“刚扛了纪咏泽这只死猪回去,差点累死我。” “他喝多了?” “嗯。”纪乐瑾突然想起来上午听到的话,他舔了下唇,小声地问道,“你当时中途跑出来宴会还没散啊,秦叔叔有没有、有没有说你什么啊?” 他住在秦家的时候见过秦锋对秦岁铭有多严格,可以说是一点错也不能犯,要是纪乐瑾在秦岁铭家,那可能每天都要挨手板。 “没说什么。” 是没说什么,但却一脸不快地让他出国去处理烂摊子。秦岁铭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就赶回来,一下飞机就给纪乐瑾打电话。 他顿了下,喊道:“乐乐。” 秦岁铭听出来了纪乐瑾语气里八百年难见的内疚,抓着机会问道:“什么时候重新回来住,我来接你。” 他都不给纪乐瑾思灼时间,继续追问道:“今晚?” 抢先一步 “你回来了?” 这学期开学之后纪乐瑾长期住在秦岁铭家,他一直有认床的习惯,虽然秦岁铭家的床他和家里的一模一样,但睡久了之后睡自己房间的床反而变得有点不习惯。 “嗯。”秦岁铭说,“刚下飞机。” 纪乐瑾看了眼外面黑黢黢的天,今晚的月色不错,银纱似的光像是婚纱盖头。他揉着美美的肚子道:“太晚了,我待会还要去洗澡。” “不晚,我现在从机场过来接你再回去,最晚也就十一点。明天不是周一吗,难道你又要七点都不到就起床?” “……” 早起对于纪乐瑾来说真的是折磨,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起来,美美都被他揉得不太舒服地嚎叫了声,他立马改变主意:“你也不用来接我了,我让家里的司机送我过去。” 他撑着床头柜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因为动作忽远忽近:“我先去洗个澡,烦死纪咏泽这个人了,搞得我也一身臭味,哼。” 秦岁铭一路上都闭着眼,他让司机绕了个路。到了他一上车就报的地点之后,司机停稳车,转过头把他喊醒。 “嗯。” 他本来就没睡着,只是扶着额头闭着眼养了会神。 秦岁铭让司机绕路去的是很有名的小吃街,秋初夜晚这里更加热闹,他西装革履地走在这里面格格不入。 他挑了个炸串摊,买了几串放到篮子里递给老板。 老板忙得完全没有抬头的时间,白色的短袖衣摆被溅得发黄,他随口问道:“要不要辣?” 秦岁铭皱着眉想了下道:“一点点。” 这个点在小吃街的大部分都是成对的情侣,秦岁铭独身站在角落里等炸串,旁边的烧烤摊烟气萦绕在他面前,染了点痞气。 老板把炸串装成袋,视线在周围巡视了圈,认出来了秦岁铭的手表,笑着道:“好了。” 秦岁铭礼貌地点了下头道谢。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大概是觉得秦岁铭眉眼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角笑出了皱纹道:“给对象买的吗?” 秦岁铭愣了下,再次笑着点了下头道:“嗯,差不多。” 他回家的时候公寓的灯全亮着,与以前回家空空落落的房间迥然不同。纪乐瑾蜷在沙发上玩手机,他身上的睡衣有点薄,还盖了个小毛毯。 听到秦岁铭开门的动静,纪乐瑾本来是一点也懒得动弹去迎接,但他的鼻尖耸动了下,利落地翻身坐起来。 他眼巴巴地看着秦岁铭,问道:“是不是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知道你每次在酒店吃饭到这个点就饿,所以给你去买了点炸串。” 纪乐瑾等不及还在玄关处换鞋的秦岁铭,自己跑过去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他总是馋这些垃圾食品,吃相过于难看,糊了一嘴角的酱汁。 他一开心嘴都甜了不少:“哥哥你真好。” 秦岁铭闷笑了一声,抽了纸巾帮他去擦脸上的脏东西:“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些垃圾食品。” “你知道垃圾食品为什么都叫垃圾了还那么多人喜欢吃吗?”纪乐瑾有理有据地道,“因为它好吃。” “那也慢慢吃,我先去洗个澡。” 秦岁铭随手揉了把他的脑袋,他洗完澡出来之后才走到自己床铺前。 他的领地意识很强,长期请的阿姨也不允许进他的房间。纪乐瑾睡完他的床肯定不可能帮他收拾,他连被子都没叠,床上被人睡过的痕迹非常明显,被子缩成一团蜷在床尾。 秦岁铭往门外喊了声:“纪乐瑾。” “干嘛!” “你过来。” 纪乐瑾不情不愿地踩着拖鞋走过来:“我要睡觉啊……把我喊过来干什么?” 他的手臂被人抓住,秦岁铭把他拉到身边之后从背后搭住他的肩,评价道:“你看这被你睡得像不像狗窝?” “……” 纪乐瑾的睡姿不好,他睡觉的时候喜欢乱动,只睡了一晚的床却是乱得像狗窝。 “不像!” 纪乐瑾撇掉秦岁铭的手臂,他气急败坏地爬上床,从床尾爬到床头,然后低头拿着被子闻了闻:“我睡过的床明明香喷喷。” 他刚跪着爬过去的时候腰身微微塌陷,睡裤因为动作上滑,匀称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纪乐瑾等了半天没等到秦岁铭回嘴,他觉得有点无趣,准备回房间。 “我要走……啊!” 他的声音变了个调,因为秦岁铭从他的身后扣住了他的脚腕,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他往后拖拽了下。纪乐瑾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倒,身下的被子够厚,所以没什么痛感,只感觉栽到了棉花堆里。 纪乐瑾被吓了大跳,忍不住吼道:“你干什么啊!” 脚踝骨下的凹陷似乎是被人用力按住,像是阵电流窜到了大脑上,纪乐瑾心跳都加快了一瞬,下意识地抬脚要踹人。 这么用力的一脚只踹到了空气,秦岁铭早已往后退开。他往墙壁上一伸手,房间瞬间变成一片漆黑。 秦岁铭准确地找准纪乐瑾的位置,拿被子裹住他,把人抱到自己怀里:“不干什么,让你陪我睡一晚。” 纪乐瑾还没从刚才的应激里回过来,他想也没想,泄愤似地往秦岁铭的肩膀上咬了口:“那你不能好好说,干嘛直接动手?” 说完之后,他又反应过来:“不是,你几岁了,还要人陪你一起睡觉啊?!” “你就当是交房租算了。”秦岁铭早已闭上眼睛,反将纪乐瑾一捆,“该睡觉了,不要说话。” 纪乐瑾知道秦岁铭在飞机上会睡不着,又想到他刚才带回来的炸串,他嘀咕着骂了秦岁铭几句,终于也安分了下来。 只不过怀抱太紧,他没去想他们两个这样睡正不正常,纪乐瑾的注意力全放在他腰上像铁钳一样的手臂,他连气都喘不太过来,更别说是转身。 秦岁铭这是怕他乱动吗?他睡觉的时候又不会打人! 纪乐瑾边用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去掰秦岁铭的手臂,边说:“你能不能把手臂松开,这样睡得不舒服?” 抱着他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没有回应,只有稍重的呼吸声。 纪乐瑾好小声地叫了声:“……秦岁铭?” 秦岁铭这时候却“嗯”了声,距离太近,他胸腔的起伏纪乐瑾都能感知到。 他突然问道:“楼野最近有来找你吗?” “你问这个事情干什么?”纪乐瑾皱了下鼻子,“你怎么那么在意他,他也没怎么我啊?” “有没有?” 有肯定是有的,这几天楼野还是会给他发点有的没的消息,他看到还是偶尔会回一下。秦岁铭的话纪乐瑾左耳进右耳出,要是实话实说,他肯定又要找茬,于是纪乐瑾坦然地道:“没有!” 见秦岁铭醒着,他又去拍秦岁铭的手臂:“所以快点给我松开啊,为什么要抱着睡?” 耳边又只剩下呼吸声,纪乐瑾无语地调整了下姿势,闭着眼睛睡起觉来。 他入睡速度一直很快,没过多久呼吸声就变得平稳,该睡着的秦岁铭却睁开了眼睛。 秦岁铭伸手捏了下纪乐瑾的耳垂,声音听不出情绪:“小骗子。” * 楼野连着心烦意乱了两个礼拜,自从他在酒吧碰了秦岁铭一面之后,他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他的性取向不是秘密,高考之后就轰轰烈烈地出柜了,家里人嫌他丢脸,把他直接丢到南方,并且警告他不要乱来。 只要乱来,就冻掉他的银行卡。 他家和秦家没有生意上的联系,但总是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秦岁铭这个人竟然还搞出告家长这种小人做法。 楼野走在学校的路上,愤愤不平地踹掉路面上的石头。不仅如此,也不知道秦岁铭跟顾森木说了些什么,现在只要他聊到有关纪乐瑾的话题,都会被打着哈哈过去。 不会还好,他给纪乐瑾发的消息还是会回…… 楼野又踹了脚小石头,视线顺着石头滚动的方向看去,身体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他刚想到的人就走在校园小道上,纪乐瑾好像很喜欢穿这种宽松的卫衣,今天有点冷,他还在外面穿了件牛仔外套。 楼野是知道纪乐瑾和他一个学校,但是a大太大,他没打听到纪乐瑾的专业和班级,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在学校里碰到纪乐瑾。 身体先动了一步,楼野拔腿追过去,他站在纪乐瑾身后拍了下他的肩,声音有点不自然地紧张:“瑾宝!那么巧吗?” 纪乐瑾今天心情好像不怎么样,垂着嘴角“嗯”了一声。 “怎么了?”楼野和他肩并肩走着,问道,“碰到什么事情了吗?” 纪乐瑾恹恹地道:“骑手把我的外卖送错地方了,送到一号门去了。” 他咕哝了句:“远死了。” “一号门?” “嗯。” “我去帮你拿吧!你去附近的那个食堂等我,我待会给你送过来!” 楼野也不等纪乐瑾的回答,为了给他献殷情,他自己连饭都没吃,直接跑去拿外卖。 他不愧是体育生,跑过去跑回来的时间连十分钟都不到了,纪乐瑾终于笑了。 楼野身上都跑出了汗,拿手背抹掉问道:“你每天都是吃外卖的吗?” “嗯。”纪乐瑾分了一半给他,“食堂里人太多了,不想排队。” “那以后我都帮你去拿外卖好不好?” “啊?”纪乐瑾委婉地拒绝了下,“这样不好吧?” 楼野低着头笑,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事啊,我也每天要吃外卖的,你有宿舍吗,没有的话来我宿舍里怎么样?” 纪乐瑾的性子很懒,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在家里有人伺候他,在秦岁铭家也有人照顾他,只有在学校里,什么都要靠自己。 他能做,但是真的懒得做。 纪乐瑾迅速地把秦岁铭的话抛之脑后,喜气洋洋地答应了这个约定。 楼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跑腿,他还套来了纪乐瑾的班级和专业,没事干的时候他就翘课去找纪乐瑾。 渐渐地他终于和纪乐瑾真正意义上熟络了起来,天气也一点点变凉,南方的天经常直接跨过秋天到冬天。 纪乐瑾今天穿的毛衣格外大,袖子还往上卷了几圈,不过勉强也还算合身。 楼野当他这是oversize,还跟他开着玩笑道:“你这衣服能直接当裙子穿了。” “这毛衣不是我的。”纪乐瑾吃完东西才说话,“秦岁铭的,他买小了才给我的。” 楼野顿时说不出话了,胃口也没了。他对秦岁铭抱有敌意,因为他认为秦岁铭跟他抱有同样的目的。 他和秦岁铭又有点不一样,秦岁铭从小看着纪乐瑾长大,他了解纪乐瑾的所有,而他才认识纪乐瑾两个月。 楼野的心情不自觉地焦躁起来。 毛衣真的过于宽大,纪乐瑾用筷子的时候袖子总是会下滑,露出截细瘦的手腕。 不过那又怎么样? 秦岁铭只是比他了解纪乐瑾而已。 楼野的心“砰砰”乱跳,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总是有点冲动,他抿紧唇,憋了很久之后蓦地开口:“瑾宝……” 只要他抢先一步,把秦岁铭没说的话给说了,他也会有机会,他最起码要让纪乐瑾觉得他不一样。 “我真的接受不了男生跟我表白” 纪乐瑾刚吃完饭正仰头喝着水,他并不渴,精致小巧的喉结只是滚动了下,然后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去旁边多余的水珠。 等半天都没等到后续,纪乐瑾放下矿泉水瓶拧紧,扭过头看楼野:“叫我干嘛?” 纪乐瑾这才发现楼野的脸很红,从脸颊红到脖子,像是毛细血管都要炸裂开一样。 “很热吗?”纪乐瑾漫不经心地问,“很热的话你去外面吹吹风吧。” “瑾、瑾宝……” 楼野磕磕巴巴地再次喊了下他的名字,他放在腿边的拳头捏得死紧,但就是说不出接下去的话。 “嗯?” 纪乐瑾纳闷地皱眉,完全不懂他在扭捏些什么,随口问道:“支支吾吾的干什么,你欠我钱了吗?” “那也不是……” “那干嘛?” 纪乐瑾没有耐心去探究楼野到底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讲,玩着手机随口问道。 他吃饱饭就懒得动,丝毫未察觉寝室里过于寂静僵持的气氛,自顾自地低着头继续看手机里的消息。纪乐瑾等到感觉自己消食消得差不多了,他才拍拍腿轻轻松松地站起来。 “秦岁铭过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啊。” 纪乐瑾刚给秦岁铭发完一个欠揍的表情包,可他觉得这挺可爱,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他悠闲地往外走,只来得及听到身后急促的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纪乐瑾感觉到了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他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被人拽着推到了门上。 “卧……” 手上拿着的手机都差点摔到地上,纪乐瑾蹦出半句脏话,意识到秦岁铭不在,他才窝着火继续骂道:“你他妈有病?” 纪乐瑾吃不得一点疼,捏着他手腕的人却用了死劲。他被楼野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惹得真有点炸毛,皱着眉头问道:“到底要干嘛?” 他面前的楼野沉着脸色,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他。纪乐瑾骄纵的脾气却受不得一点委屈,他甩了甩手,不怕被打,或者是潜意识里认为没人敢打他,他也跟着摆下脸色道:“把你的手松开,捏疼我了。” 纪乐瑾没打过什么架,也从来不懂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他警觉地瞪住了楼野,只是实在是没什么威胁力,看起来反倒像只炸毛的猫。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楼野无措起来,他像是只突然瘪掉的气球,小声地说,“我只是想跟你说……” 纪乐瑾不耐烦地转动了下手腕,问道:“说什么?” 楼野突然就变得镇定下来,妒忌心与胜负欲一起作祟,他渐渐松开纪乐瑾的手腕,垂眸看下低声地道:“我只是想说喜欢你,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你,我想要和你谈恋爱,秦岁铭怎么对你好,我就能……” “停一下!” 他准备好的腹稿还未说完,纪乐瑾就惊叫地打断了他。他本能地甩开楼野的手,用的力气非常大。 纪乐瑾拿背抵着门,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你他妈疯了吗?我是男的。” 他长那么大也被人表过白。纪乐瑾初高中全读的私立里的特殊班,周围班上的同学大家父母都互相认识。 秦岁铭和纪咏泽警告过,让他不要早恋,虽然大家都怕他们两,但总有女生偷偷给他递情书,只不过次次被抓,纪乐瑾纯洁的恋爱还没开始就会被扼杀到摇篮里。 上了大学之后,偶尔会有女生来加他的微信,不过要是不认识的人纪乐瑾全部一律拒绝。 很难描述现在被一个同性表白的感觉,纪乐瑾只觉得从头麻到了脚,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他看到楼野动了下脚步向他靠近,纪乐瑾猛地抬起手臂挡住他:“别过来啊——” 纪乐瑾的心被吓得蹦蹦跳,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也是真的组织不出语言。 他很勉强地吞咽了下口水,直接拉开门转身跑了出去,这个速度已经跑出了纪乐瑾的身体极限。 楼野也跟着追了出来,只不过走到一半懊恼万分地停下脚步,反而重重地往墙上砸了一拳。 纪乐瑾跑到校门口才缓过气,他看到熟悉的车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 “砰——” 情绪还没恢复,他摔车门的力度都大了些。纪乐瑾的胸腔起伏着,连话都不说一句,先抓起秦岁铭放在车上的水猛灌起来,凉水过喉才觉得好受些。 “怎么了?”秦岁铭看着纪乐瑾板着的脸也跟着皱了眉头,他问道,“谁欺负你了?” 纪乐瑾拉过安全带系好,紧抿着唇转过脸看向窗外说:“没人欺负我。” 他难以与秦岁铭开口说刚发生的那件事,难道要开口跟他说刚才楼野跟我表白了? 秦岁铭前不久还警告过他,让他离楼野远一点,所以秦岁铭让他离远点去那肯定也有道理,他当时为什么不听! 想到这里纪乐瑾更烦了。 他不开心的时候脸上小表情很多,嘴巴不自觉地瘪了起来,闹脾气的样子还是跟个小孩一样。 秦岁铭能明显感觉到纪乐瑾不太对劲的情绪,他也一点也见不得纪乐瑾委屈的样子,又问道:“那是谁又招你了,跟我说。” “很烦……” 纪乐瑾半死不活地在椅子上动了下,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就会说“我都要二十岁了”。碰到烦心事,纪乐瑾就拿手盖住自己的眼睛,闷闷地道:“我才十九岁……” 他在心里把后半句补充完,干嘛要让我经历被男人表白这种事情。 纪乐瑾沉重万分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秦岁铭肯定还要继续问,所以一副不合作的样子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说:“别管我,你先开车。” 他刚转过身没一秒钟,秦岁铭就掰着他的肩把他转回来,他低声地哄着:“谁惹我们家瑾宝了,让你那么不开心?” 纪乐瑾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住到秦家的时候,就是最爱哭的年纪,碰到屁大点小事都要哭着来找他。 长大点之后纪乐瑾依旧娇气,但稍微好一些,最起码不会擦破个皮就哭着来抱他大腿,可碰到事还是倒豆子一样跟他讲。 纪乐瑾差点要把事情经过脱口而出,还好及时憋了回去,他推了推秦岁铭的肩道:“你先开车,我不想讲。” 车里哄人也不大方便,纪乐瑾今天下午没课,秦岁铭是抽空过来把他接去公司的。 他见纪乐瑾实在不想说的样子,勉强压下自己起伏的情绪。公司也不远,他先开车带纪乐瑾一起回去。 秦岁铭把人领到办公室,他身边的助理对纪乐瑾多多少少有点眼熟。漂亮的女助理能把恨天高的高跟鞋穿得无声,她把提前准备好的甜品放到茶几上,冲纪乐瑾笑了下。 她直起身,刚想要跟秦岁铭提下下午会议的事情,秦岁铭却朝外摆动了下手,示意她先出去。 纪乐瑾现在心情倒是冷静了下来,只不过表情还是恹恹的,像是霜打的茄子,完全没平时闹腾得活蹦乱跳的样子。 “这些甜品不喜欢吗?”秦岁铭在他旁边耐心地问着,“那我让人再去给你买一点?还是要吃其他东西?” 他看纪乐瑾摇头,继续问道:“那要不要喝奶茶或者咖啡,或者要不要我把美美接过来陪陪你?” 秦岁铭蹲下身,他盯着纪乐瑾自己无意识鼓起的脸颊看了会,伸手去拉他的手道:“那……” 纪乐瑾却是触电般地甩开了他的手,不仅如此,他还一下子跳起来狂奔地往办公室里配备的洗手间跑。 里面的水声哗哗响,纪乐瑾搓洗着自己被楼野碰过的手腕,他一抬头就是镜子。 纪乐瑾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澄澈,每次情绪一有点激动的起伏,就很容易泛红。 “秦岁铭!” 镜子里照出来了跟过来的人,纪乐瑾憋不住的情绪翻涌而出:“过来帮我洗下手!” 秦岁铭拉过他的手,他先把冰凉的水调热,没有先问,反而就着温温变热的水细致地帮纪乐瑾洗手。 他的手掌与手指以前经常牵着纪乐瑾,从他走路都走不太稳的时候就拉着他,给了纪乐瑾强烈的安全感,他眼角的绯红终于一点点褪去。 秦岁铭的掌心全全包裹着纪乐瑾,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 纪乐瑾心虚起来,他先小声地说:“那我说了之后你不可以骂我,也不可以打我。” 秦岁铭拿毛巾给他擦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他顿了下道:“你先说。” “你先保证。” “嗯。”秦岁铭帮纪乐瑾擦干净手也不松手,趁着他没有什么反应,他捏着纪乐瑾的手心里的软肉应下来,“不骂你也不打你。” “就是……”纪乐瑾绷着声线,他不想讲那么多细节,长话短说着道,“楼野给我表白了。” 他垂着头,所以看不见秦岁铭的表情,也忽略了骤然挤进他的指缝,与他紧紧十指相扣着的手。 “我不反对同性恋,因为这是他们的事情。”纪乐瑾心烦意乱地说,“但我真的接受不了男生跟我表白……他还莫名其妙地把你扯进来,说能像你一样对我好。” 试探一下 秦岁铭好一阵时间没有说话,他黑得纯粹的眉眼凝视着纪乐瑾,他举起与纪乐瑾相牵着的手,问道:“他吓到你了吗?” “碰了你哪里?手指还是手心?” 纪乐瑾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抓了下我的手腕。” 秦岁铭反手圈住了他的手腕,指腹在他的腕骨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笼罩着抹去什么印记。 “他碰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恶心吗?” “……说实话有一点点。” “那我呢?”秦岁铭一瞬不眨地继续盯着他,“我这样碰着你你会恶心吗?” 纪乐瑾下意识地摇头。 不会,一点也不会,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只有豆丁大点的时候他喜欢跟秦岁铭要亲亲抱抱,长大以后也依旧会有肢体接触。 这些纪乐瑾全部都觉得正常,就算现在秦岁铭与他十指相扣着,他也认为这是在安慰他。 但秦岁铭好像太用力了,纪乐瑾感觉手指有点疼。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岁铭的脸色,小声地嘀咕道:“你让我离他远点肯定是看出来些什么,那你不能直白告诉我吗,你告诉我我肯定离他远了呀。” 秦岁铭早知纪乐瑾在骗他,却依旧面无表情地反问道:“那我让你离他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不仅如此,你还骗我跟他没联系了。” “不是都说了不骂我也不打我的吗?”纪乐瑾理亏,声音都小了许多,“我都被吓到了,怎么还要跟我生气?” 虽然多半是他自己找的。 秦岁铭拽着他的手腕往外走,纪乐瑾踉跄着走了几步,被他拉着坐到了沙发上。 他试探性地伸出脚去碰了碰秦岁铭的皮鞋,问道:“好吧……我是不该骗你。” 秦岁铭不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距离感,他微垂着眸,就这样自上而下地盯着纪乐瑾,眼底的光黑沉沉,像是台风天前的积云。 “你真生气了啊?” 小时候的时候就这样,每次秦岁铭真正生气的时候,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看,等着纪乐瑾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 僵持不下的时候,秦岁铭先是低头瞥了眼靠在他脚边的球鞋,他终于开口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以后不要骗我了。” 秦岁铭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低几度,他重新在纪乐瑾的身边坐下。他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漂亮的马卡龙,送到纪乐瑾嘴边。 这次纪乐瑾没有拒绝,他乖乖地张开嘴吃。 秦岁铭的声音心平气和到像是一点也没有生气:“那以后不可以骗我了。” 纪乐瑾好小声地应:“嗯……” 他是没有良心,但脑袋灵光,知道谁对他好就在谁前面任性地耍小脾气。秦岁铭确实是事事为他好,他为纪乐瑾操过的心比他为自己要多得多。 秦岁铭是唯一一个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又能让他无条件信任的人。 纪乐瑾乖起来的时候确实很讨喜,眼尾垂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人,理得干净的刘海耷在额前,淡色的唇微微张合,看起来非常无害。 他的脸真的具有一定程度欺诈性,纪乐瑾举起手,声音闷闷地保证道:“以后真的不会骗你了。” 纪乐瑾在秦岁铭的办公室待了一下午。 因为道不明的内疚之情,他把自己和楼野之间那些屁大点事都抖了个干净,从怎么在学校碰面的开始,讲到怎么熟络,最后把今天上午的表白都交代干净。 秦岁铭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打断道:“把楼野的微信删了。” “啊……噢。” 纪乐瑾点开好友页面的时候犹豫了下:“不过他也给我当了好长时间的跑腿……” “没关系。”秦岁铭看着屏幕里三句冒出的一个“瑾宝”,他无声地用舌头抵了抵上颚,最后维持着正常音调道,“我会补偿他。” 在秦岁铭的注视之下,楼野彻底消失在了纪乐瑾的好友列表,还被关进了小黑屋。 今天是周五,秦岁铭带着纪乐瑾吃完晚饭之后把他重新送回了纪家。唐薇让他待一会儿喝杯茶,他却摇摇头说有事。 秦岁铭一上车先是习惯性地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他把车开远一点之后停在了路边。烟盒里还剩下一支烟,秦岁铭用手指夹着烟放在唇间。 他把窗户降下来,手肘撑在窗檐上。 天色黑得一天比一天早,这一条大道鲜少有车经过,安静得过分。 猩红的烟点在黑暗中慢慢烧灼着,秦岁铭吐出来的烟圈白朦朦地散开,晕在他的脸前,让人难以辨别出神色。 秦岁铭抽完这根烟才继续开车,开的方向不是公寓,而是一个训练基地。 这里是他小时候练散打的地方,秦岁铭小时候什么都得学,一天的时间得掰成两天用,能文也要能武。 训练基地的人都认识他,秦岁铭换好寄存在这里的衣服,找了几个陪练。 半个小时后,没有人愿意做他的陪练了。秦岁铭也下了场,他的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拿了瓶水仰头喝着。 他拿毛巾擦去下颚线上的汗,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小长椅。以前他练散打的时候会经常带纪乐瑾过来,然后他就会坐在椅子上等他。 纪乐瑾小时候就爱闹腾,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蛋糕,不过晃着两条小短腿提这些要求,也很难让人拒绝。 秦岁铭站定着盯了那边的方向愣了会儿神。直到训练基地的门一开,陈博涛穿着件单薄的长袖哆嗦地走进来。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陈博涛跳进训练场里,“刚碰到人说你今天下手很重,卧槽——” 他悠闲悠闲的话还没说完,秦岁铭直接动手一拽他,陈博涛一个五体投地地摔在了软垫上,他挣扎着爬起来,骂道:“你要死啊?” 秦岁铭身上出了层热汗,眉眼却非常冷,像是冰雕出来的精致雕像,他冷不丁地开口道:“围在瑾宝身边的人为什么那么多?” “能有为什么?”陈博涛揉着肩道,“喜欢他的人多呗,小孩子脾气而已,谁都愿意让着他。” “你也喜欢他?” 陈博涛觉得秦岁铭今天多少有点病,先是一个电话把人喊过来,然后见面先给他来一跤,现在又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喜欢啊,他不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小孩?” “我喜欢他。”秦岁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冷静的语调说接下来这番话,“我对他的喜欢和你们对他的喜欢不一样,我想抱他和亲他。” 他心里的气堵得太久,这个秘密也兀自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秦岁铭需要找一个人宣泄,陈博涛就是这个倒霉蛋。他不管陈博涛震惊的表情,也不听他说的“等一下”。 “我讨厌别人靠近瑾宝,我也讨厌别人代替我照顾他,我更无法接受他喜欢上别人。” 烦躁让秦岁铭的眉眼染上了戾气,他今天克制了许多,才压下了把纪乐瑾锢在怀里的冲动。 他甚至想直接冲过去把楼野的手剁了,好在纪乐瑾的反应恰到好处地安抚到他——他觉得楼野的触碰恶心,却会从与他的亲密接触里找安全感。 楼野这件事情是他想得不周到,他明知楼野喜欢纪乐瑾,在阻止楼野和纪乐瑾之间的接触时应该更加决断。 他也知道纪乐瑾懒,应该让人专门去送午饭,这样就不会给楼野献殷情的机会。 “草……不是!你他妈的……”陈博涛那叫一整个手足无措,他连着爆了那么多句粗口,最后一脸绝望地闭上眼睛,“这种秘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讲,我也不是很想听!” “我会喜欢上我看着长大的小孩这件事是不是很奇怪?”秦岁铭说,“别担心,我没有什么恋童癖,我最开始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来照顾。” “我连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都不知道,可能是某一天,瑾宝笑着扑过来抱我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原来他已经长那么大了。”秦岁铭往自己的鼻梁下比划了下,“个子都已经够到了我这里。” 陈博涛的嘴也跟着张圆,看起来能吞下一个电灯泡:“你、你、你……” “别打断我,让我继续讲。”秦岁铭又伸出手问道,“有没有烟?” 陈博涛边从裤袋里摸出烟递给他,边吐槽道:“你他妈讲故事还要配烟是吧?” 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也有点抖,陈博涛颤颤巍巍地也给自己点了一根道:“……好像确实有时候要来根烟保持下冷静。” 这里其实不禁烟,但他们还是一起走到门外,秦岁铭只穿了件无袖背心,在冷风之中,他却一点也没有发抖。 他的视线放在夜空中的明星当中,继续往下讲:“瑾宝刚被接到我家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可能是因为到了陌生环境,而我是他最熟的人。”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认生,发现我不会跟他生气之后,就很快学会蹬鼻子上脸。” “我在家补课的时候他就趴在旁边的沙发上睡觉。他和我都要去学校上课,只不过他放的比较早,每次都会跟着司机来接我。” “他就这样跟在我屁股后面三年,纪家好转之后才被接走了,走的时候还哭了我满裤子的鼻涕。” 秦岁铭想到这里笑了下:“他那时候哭得一点也不可爱,不过我还是替他擦鼻涕了。” “不过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他搬回去之后我还是经常去接他一起玩。你知道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但是瑾宝喜欢撒娇,除非他实在是作得慌,不然我在他面前真的没有脾气。” “抱歉,这些心事我没有办法跟别人说,所以今天说得有点多。” 陈博涛复杂地看了眼,问道:“那你怎么不跟瑾宝表白啊?” “因为我要给他最好的。”秦岁铭顿了下说,“他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用的最好,我跟他表白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去说一句‘我喜欢你',我要在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之后带他去一趟冰岛。” 在极光降临时发誓与许愿,告诉他会一直对他好。 他回了下头,突然把视线放在陈博涛身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吗?” 大概是秦岁铭刚才渲染的气氛太压抑低沉,把他的暗恋史说得无比辛酸,所以陈博涛眼眶一热,下意识地冒出几分要为兄弟插刀的念头,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秦岁铭说出来的话顺畅得像是早已准备就绪:“你去帮我暗示瑾宝,告诉他,我喜欢男生。” “……” 陈博涛冷静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问:“我帮你追瑾宝,纪咏泽会想杀了我吧?” “男的有什么好的啊?” 睡了一觉之后,纪乐瑾没心没肺地成功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完全忘记,只是打开手机的时候,他被铺天盖地的未接电话吓了一跳。 他平时睡觉都开的勿扰模式,现在一解锁,手机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响起来。 纪乐瑾看着这串打了那么多电话的号码,他迟疑着接通了电话:“喂?” “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嗓音,听起来有点生气,但更多的却像是委屈。 “……” 纪乐瑾瞬间感觉浑身一凉,熟悉的发麻感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就要去挂断电话。 “你先别挂!”楼野猜到了他的想法,他一晚上没有睡着了,小声地道,“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跟你道歉,是我太急了……” 纪乐瑾经历昨天那一茬之后,现在接受度稍高一些,不过他还是连着说了好几个“别”字。 纪乐瑾快刀斩乱麻地道:“你也不要跟我道歉,我先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拿外卖,但就是说……我真不喜欢男人,我也受不了男的喜欢我。” 纪乐瑾说完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接下来拉黑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解决完楼野这边的事情之后他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他把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摔,起床去洗漱。 纪乐瑾刷牙的时候喜欢对着镜子发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小时候是有点男生女相的漂亮感,但长开后不会有人把他的性别认错。 他把满嘴的泡沫吐掉,拿毛巾擦掉脸上摇摇欲坠的水珠。 纪乐瑾纳闷地皱眉,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男的有什么好的啊……喜欢我干什么?” 今晚纪咏泽要和吴嘉楠举办订婚宴,他把纪乐瑾抓过来当苦力。纪咏泽本来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婚讯,但吴嘉楠不喜欢排场过于大,最后定在了艘游轮上。 明明都找了人布置和监督现场,纪咏泽还是不放心,要亲自过去看一趟。 纪咏泽不满意摆布着的花,觉得不够新鲜,转身让人重新去买。 游艇的布置里随处可见鲜花,要把这里的花全部换一遍是项大工程,人员不够用,连纪乐瑾也被他往怀里塞了一捧花,让他一起帮忙。 “那些花到底哪里不新鲜?”纪乐瑾轻叹了口气,抱怨道:“我的命好苦……” 昨天他要受被男生表白的刺激,今天又吃狗粮又当苦力。他的气刚忧愁地叹出来,后脑勺就被纪咏泽拍了下。 “你的命哪里苦,你跟我说说。” 纪乐瑾不满地瞪他:“反正就是很苦!” 使唤纪乐瑾帮忙比什么都难,他摸鱼的时间要比认真干活的时间多许多。 他的耐心即将告罄时,秦岁铭和陈博涛从外面走了进来。纪乐瑾的眼睛一亮,一下子把花抛到了秦岁铭的怀里,马上就要甩手当掌柜往外跑。 “跑哪去——” 秦岁铭揪着他的后领把人抓回来,他抱着怀里的花束发笑:“把活都给我,自己跑出去玩?” “……帮帮我嘛。”纪乐瑾无意识地跟他撒娇,他夸大其词地道,“我今天已经被纪咏泽拉过来当了一天苦力了。” 纪咏泽被气笑了:“我先不跟你算你干了多少活,我就问你在这里有待够一小时吗?” 秦岁铭被逗笑,从这一捧花里挑出一束,他剪去刺后递到纪乐瑾手边:“拿着去一边坐着,别出去,外面冷。” 纪乐瑾虽然有点不满意他们的嘲笑声,但不用干活还是很合他心意,他摸到旁边的高椅子坐着玩。 他坐着也安分不下来。纪乐瑾伸过脑袋,先去闻一闻花香不香,觉得挺香之后又去捏花瓣,研究旁边边缘的蓝色是不是喷漆上去。 陈博涛从昨晚开始就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他手上不停地帮着忙,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地往纪乐瑾身上去转。 看到他这个多动症的样子,陈博涛表情复杂地再次把脸转回来,他是真没想到秦岁铭会喜欢纪乐瑾这种不着调的小孩。 想到秦岁铭还把他拉扯进来,让他去帮忙试探纪乐瑾,陈博涛当场觉得更加牙疼了。 纪咏泽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了,感觉看起来怪怪的?” 陈博涛自觉心虚,他先是用余光瞄了眼秦岁铭。他心里觊觎着别人的弟弟,在纪咏泽面前却是丝毫不露怯,正一脸自然地处理手中的鲜花。 他顿时非常羡慕秦岁铭的厚脸皮,陈博涛没他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他连着“哈哈”地尬笑了好几声,岔开话题道:“你女朋友不是说不想要太多人吗,都叫了谁啊?” “她不想让订婚宴变成生意场,所以叫的都是家人或者关系好的朋友。”纪咏泽突然想起来些什么,笑了一声道,“不过说起来世界真小,你们还记不记得傅颖,她和楠楠是好朋友。” 陈博涛在他说出这名字的时候,瞬间回忆起来,他笑了下:“有印象,小仙女!” 这个称呼也没有贬义的意思,傅颖在圈子里很出名,她长得漂亮,跳舞跳得也非常好,上学的时候年年校庆都一曲独舞,身边围着献殷情的男生很多。 小仙女这称呼就这样传出来。 纪咏泽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秦岁铭,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对她没有印象吗,她当时不是还给你递情书,结果情书被你直接还回来,她当时哭得可是一脸梨花带雨,你这都不心动一下?” 纪乐瑾可能是闹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开始睡觉了。秦岁铭闷笑了声,这时候才注意到纪咏泽说的话,他挑了下眉反问道:“那你心动了吗,心动的话我就和吴嘉楠说一下?” “靠!”纪咏泽迅速投降,“不说你了,你也别跟她说。” 夜晚的游轮在江上更加漂亮,这艘游轮是纪咏泽的二十岁礼物,不是特别大,但是用来举办这个没太多人的订婚宴正好。 游轮的装饰都是按吴嘉楠喜欢的风格来,不是特别奢华,却透露着股高级感。 人还没有到齐,纪乐瑾在里面待了一下午觉得胸口有点闷。他是唯一一个闲人,独自从侧门摸出去吹吹风。 游轮还停在临近江边的地方,夜晚的灯光骤亮,粼粼波光倒映在水面上。秋末的风吹拂过面,瞬间能让人透过气。 纪乐瑾刚想走进去,突然发现扶栏边站了个女生,他只能看到她穿着层层纱裙的背影,因为天气过凉,外面还披了件小香风外套。 她似乎是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很漂亮的脸,与这夜色十分相衬。 纪乐瑾没见过她,脚步停顿了下,最后只是和她交错了下视线移开。 他想走到扶栏边上方便吹风,却发现漂亮女人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脸上,这就导致纪乐瑾连走路的姿势都不自在地都变得同手同脚。 “你是纪咏泽弟弟吗?”她讲起来话来也是细声细语,像是温柔的春风,“以前见过你的照片。” “啊?”纪乐瑾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他见到漂亮女生害羞的毛病又犯了,红着耳廓应道,“是。” “我没什么意思,你别那么紧张。”傅颖捂着唇笑了下,“我是嘉楠的好朋友,以前和你哥哥他们一个班,你可以叫我傅颖姐姐。” 可能是学跳舞的缘故,傅颖周身的气质非常干净,很能让人产生好感,纪乐瑾下意识地就顺着喊了声:“傅颖姐姐。” 傅颖靓丽的眉眼笑得更加开怀,她身上的衣服单薄,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柔柔地道:“我先进去了,你也不要在外面吹太久风,小心感冒。” “嗯……” 她带着珍珠吊环的耳钉,走路的时候连掉到地上都不知道,纪乐瑾也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跑过去把耳钉捡起来,然后又小跑过去追上了傅颖。 因为害羞,纪乐瑾不敢大声喊她,只敢在追到她身后的时候扭捏地道:“姐姐……你耳环掉了。” 傅颖先是轻轻地“啊”了一声,她本能地先是摸了下自己空空如也的耳垂,才从纪乐瑾摊开的掌心拿过耳钉道:“谢谢。” 她边往耳垂上戴耳钉,边瞥了一眼纪乐瑾红透的耳廓,轻笑了下到:“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 纪乐瑾在男生堆里一直是孩子王,见女生却次次脸红,他母胎单身到现在有这点很大功劳。高中的时候被女生主动表白,他永远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这份害羞往往又会被误会成拒绝,然后导致没有女生与他靠近,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他觉得自己有点丢脸,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之后才重新走回去,只是耳廓还有点余红。 秦岁铭看着傅颖和他一前一后走进来,盯着他的耳尖问:“就一会没看你,又跑去哪里了?” 纪乐瑾正在懊恼自己过于纯情,心不在焉地道:“太闷了,去外面吹了一会风。” 他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不敢跟女生讲话,因为秦岁铭在他小时候骗他,说跟女生讲话会害人家女孩子怀孕,导致他一直紧绷精神。 纪乐瑾童年时期和女生接触太少,长大以后讲个话都害羞。 纪乐瑾刚想甩锅给秦岁铭,却迷迷糊糊地就被他推着肩安置到了一个座位上:“我妈说有段时间没见你了,你今天和她一起坐。” 他本来应该坐在年轻人的那一桌,但被安排到这里也没有什么意见,在这里更加好,妈妈辈的阿姨们全部会对他嘘寒问暖。 纪乐瑾应道:“好,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他突然觉得胸口一凉,低头就看到秦岁铭又把他脖子上的玉拽了出来。从秦岁铭把这块玉送给他开始,纪乐瑾就适应了他时不时检查的行为。 纪乐瑾现在连洗澡都不把玉摘下来,他老老实实地等着秦岁铭把玉捂热重新塞回他的衣领当中,完全隐没在衣领当中。 戴久了纪乐瑾也习惯了玉的存在,现在连洗澡都不摘,他隔着衣服碰了碰玉,小声地咕哝:“好像确实挺有用……戴了之后就没生什么病了。” 咬我一口 纪咏泽今天心情好,谁给他灌酒全都来者不拒,喝完之后又开始发酒疯。 他紧抱着吴嘉楠的腰连松都不松一下,抱着还要一声一声地喊“老婆”,比什么都要来得黏人。 吴嘉楠都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了,伸手挑了下他的下巴,开着玩笑道:“我们现在还没有确认关系呢,你怎么就开始乱叫?” 在场全是熟人,一时间都笑了起来。 纪乐瑾夹在董书沁和唐薇中间坐着,碗里的菜到现在都还没有吃完,每次一上新菜,董书沁就用公筷先夹给他,碗里的东西越堆越高。 “瑾宝平时多来玩呀。”董书沁看着他长大,一直都很喜欢他,“阿姨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纪乐瑾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他揉了揉鼻子道:“好的好的,我过几天一定去看阿姨!” 董书沁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每次都这么答应,然后次次都不见你人影。” “我这次肯定说了算。”纪乐瑾举起手指来发誓,“我跟岁铭哥哥一起过去。” “他自己都好长时间不着家,还怎么带你一起回去?”董书沁的语气有点小小的抱怨,“我上次跟他说让他找对象之后,他就一直躲着我。” 唐薇笑了下,替秦岁铭开脱道:“岁铭才二十五,现在以事业为主也挺好,他长得俊又那么会照顾人,真想要找女朋友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只是担心他一个人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董书沁轻声地说着,拉奏着的小提琴音盖过她说话的声音,只有唐薇和纪乐瑾听得见。 她拧着眉头道:“我很早以前就跟秦峰说过,他这个教育方法不对,他把岁铭逼得太紧,对他的要求太过高。我也没办法完全阻止,这就导致岁铭现在性格这个样子,不怎么喜欢跟家里人说事情,所以我才希望有女生能陪陪他。” 董书沁的目光突然放到纪乐瑾身上,她叫了一声:“瑾宝。” 纪乐瑾刚在认真地吃饭,没认真听她们在讲什么,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了“秦岁铭”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岁铭平时一个人住不肯回家,可能要麻烦你多多陪他。” 纪乐瑾受宠若惊,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心虚地说:“其实应该是要麻烦秦岁铭多照顾照顾我吧……” 唐薇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无奈地道:“你还知道自己很麻烦人家啊?” 对于秦岁铭对纪乐瑾快要宠上天这件事情,她也会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跟纪乐瑾提这件事情,他就一脸理直气壮地说“秦岁铭平时也会打我,没你们说得那么离谱”,跟秦岁铭提,他就笑着说“没事,我愿意对他好”。 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两人也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只有唐薇不好意思到逢年过节就给秦岁铭包大红包。 散场之后纪咏泽还醉着,今天有秦岁铭他们两在,不需要纪乐瑾做苦力。 秦岁铭平时的锻炼没白费,扛着死猪一样重的纪咏泽也没怎么吃力。他把人塞进后座里,弯腰跟旁边照顾他的吴嘉楠说了几句话。 他直起身后就去找纪乐瑾的身影。 纪乐瑾嫌弃纪咏泽身上的味道,不肯和他坐一辆车,现在正黏在唐薇身边。 他半张脸都藏在竖起的衣领当中,只露出一双在黑沉夜色中更加明亮的眼睛,像是闪烁着的晚星。 秦岁铭一直不贪杯,身上只有很淡的酒气,他伸手把纪乐瑾的衣领往上拉了拉,都快要碰到鼻尖:“我先走了。” 纪乐瑾耸鼻嗅了嗅:“你喝酒了啊?” “喝了一点。”秦岁铭又捏了捏他的肩,冲唐薇笑了一下道,“阿姨我先走了啊。” 秦岁铭靠在沙发背上,伸手轻揉了下太阳穴。他们这辆车过分安静,加上司机也没什么人说话。 他一上车秦峰就跟他聊上生意,直到被董书沁低声地说了一句之后才停下来。 车子还未开,董书沁往窗外一看,看到还在路边站着的纪乐瑾一笑:“瑾宝还是一点都没变,就以前这个样子。” 秦岁铭睁开闭目养神着的眼睛,氛围灯与外面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鼻梁骨显得格外高。他也跟着侧头看了眼窗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像是融化的冰。 他抵着唇道:“他不用变。” * 星期一秦岁铭照旧送纪乐瑾回学校,通校的人并不多,大清晨校门口只有老师进进出出的车。 秦岁铭刚想把旁边补眠的纪乐瑾喊醒,他就注意到了校门口染着挑染色的脑袋。他微眯起眼睛,喊了一声:“瑾宝。” 五分钟都没到的路途,纪乐瑾本来就没睡着,一睁眼条件反射地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秦岁铭掐着他的手臂把人拉回来,他垂眸看向茫然地纪乐瑾道:“下车告诉他,说你不喜欢他,说让他离你远一点。” “啊?” 纪乐瑾终于发现了校门口的楼野存在。他穿着件又黑又长的黑棉袄躲在墙角,那么冷的天他也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卫衣。 他下意识地点头“噢”了一下,再次想要下车。 手还没碰到门把手,秦岁铭又把他拉了回来,这次直接摁着他的肩把他压在了沙发垫上。 “算了,你坐着。” 秦岁铭轻“啧”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你别下去,我下去。” 他想,楼野拿什么跟他比,凭什么说能像他一样对纪乐瑾好,他这几年在纪乐瑾身上心甘情愿付诸的心血比什么都多。 楼野他根本不了解纪乐瑾,竟然就妄想跟他比。他根本不知道对纪乐瑾不能那么急,应该要比温水煮青蛙都要来得有耐心。 要一张张织网,把他彻底网住他才不会跑掉。 秦岁铭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和毛衣,他伸手拉下自己的衣领,露出一截脖子。 他的视线在纪乐瑾脸上巡视,然后冷不丁地开口道:“你咬我一口,然后我下车跟他说我们是一对。” 秦岁铭很少说这种粗鄙的话: “我会让他滚。” “秦岁铭喜欢我?!” 纪乐瑾的目光从秦岁铭的脖子移到脸上,再从他的脸上听到脖子上。他觉得秦岁铭的提议非常荒唐:“你疯了吗?我怎么可以跟他说我们是一对?” “为什么不能?”秦岁铭从容镇定地道,“如果不把话说绝,他就会一直纠缠你,所以不如直接让他死心。让一个人真正断掉念头的最简洁明了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喜欢的人已经不是单身。” “因为只要是有仁义道德的人就不会主动当第三者。” 他这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纪乐瑾刚睡醒的脑袋还很难转起来,即将要点下头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可是为什么要说我们是一对?我不想在别人那里听说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情啊!” 纪乐瑾说完之后又连着“呸”了好几声,声音都拔高了些:“不对啊!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啊!” “男的女的有区别吗?”秦岁铭又开始能让人绕进去的诡辩论,他替纪乐瑾把衣领翻平,淡淡地道,“不是只要让他死心就够了吗?” “……” 纪乐瑾沉默了三秒,果断地转身又要下车。 还是没有成功,“啪嗒”一声之后,车门直接被秦岁铭操纵着中控锁了。 秦岁铭再次拉着他的手臂把人拽回来,这次连手都不松了。他轻啧了声道:“你又不喜欢男人,咬我一口又会怎么样?”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纪乐瑾还挺机灵,“我直接下去当他不要再来找我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说我们是一对,万一他真当真了怎么办?” “噢。”秦岁铭低声应着,“就要让他当真,他当真才知道不能招惹你。” 秦岁铭不带商量地道:“咬我。” 纪乐瑾匆匆地瞥了眼车里的时刻表,他平时上课都是卡着时间线到,再晚一点可能就要迟到了。 他踟蹰地盯着秦岁铭的脖子,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张了下嘴,然后又合上。 纪乐瑾的确是不想继续被楼野纠缠,可是要是他真咬下这一口,再任由秦岁铭在楼野面前胡扯一通,待会传出去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情了该怎么办?! 他眨一下眼睛,秦岁铭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楼野他能跟谁去说,你那些狐朋狗友吗?他们会听我的话,还是会听楼野的话?要是真有人在外面乱传,我会解决,不用那么担心毁你的名声。” “怕什么,咬一口而已,你小时候咬我还少吗?” 纪乐瑾莫名其妙地被秦岁铭绕进去,纠结的点从“为什么要咬这一口”变成了“咬了这一口会有什么事”。 听秦岁铭这种无足轻重的口吻,好像这确实不是一件大事。他慢吞吞地凑过去,张嘴的时候有点没经验,愣愣地问道:“我应该往哪里咬?” 秦岁铭顺手搂住纪乐瑾的肩,随口道:“哪里都可以咬,你想咬哪里都行。” “噢……” 纪乐瑾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主要是秦岁铭的脖颈过于光洁。他偷偷盯着秦岁铭的喉结看了会,然后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喉结,总觉得秦岁铭的喉结要比他大一些。 尤其是喉结跟着呼吸节奏上下滚动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性感,是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 纪乐瑾瞅着发了会呆,他开始羡慕,然后一张嘴干脆利落地咬了下去。 “嘶……” 他下嘴的时候不仅没轻没重,招呼也没有打一声,像是只没什么分寸的小狗,秦岁铭都被他咬得轻吸了口冷气。 秦岁铭说的咬不是这个咬,他无奈地伸手拍了拍纪乐瑾的脑袋,问道:“不会撮吗?” “啊?” 纪乐瑾咬完之后发现还挺爽,的的确确有种泄愤的感觉,稍稍报复掉上次秦岁铭打他屁股的那些仇。 刚才说不要咬的人是他,现在意犹未尽的也是他,他舔了下唇,问道:“我还能再咬一口吗?” “你想得挺美。” 秦岁铭弹了下他的脑门,他把后视镜往下拨了拨,去照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咬得很显眼很重,不过和他想象中的暧昧痕迹有点不一样,他应该再和纪乐瑾这白痴说得清楚一点。 秦岁铭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掉脖子上的口水印,他把团成团的废纸丢到纪乐瑾怀里道:“我下去,你在车上等着我。” 车子停在校门口的靠边处,秦岁铭径直地往楼野的方向走。寒潮来袭,楼野在外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脸看起来都快冻出高原红。 他本来是低着头看手机,看到视野范围内出现的鞋头,楼野才抬起眼。 楼野看到面前站着的人之后,他迅速暴露出攻击性来:“瑾宝呢?!” 秦岁铭没有回答他,他慢条斯理地伸手整理了下衣领,成功让楼野注意到他脖颈处的牙印。 看着楼野瞳孔骤然一缩,眼眶被气得通红,秦岁铭才冷着声音道:“看见了吗?” “秦岁铭你他妈的干什么了?” “什么干什么?”秦岁铭低声地道,“首先谢谢你帮乐乐拿了这段时间的外卖,他比较懒,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才会麻烦到你,所以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一声,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能给你。” 楼野攥紧拳头,瞪着他道:“谁他妈要你的东西,瑾宝呢,我要和他说话。” “那你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比起他的急躁,秦岁铭表现得非常游刃有余:“我过来只是告诉你,乐乐是我的男朋友,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对别人的男朋友抱有什么想法。” 他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楼野直接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他没秦岁铭这个年纪的男人稳重,气急败坏地道:“你放什么屁呢,瑾宝他说自己不喜欢男的,你就是看他单纯好骗!” 秦岁铭微皱了下眉,掂量了下自己穿着大衣到底方不方便动手。他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冷静地道:“他只是不喜欢男的,又没说不喜欢我。” 他和楼野对峙着,气氛太过僵硬,保安亭的保安都有那么点要站起身劝架的架势。 秦岁铭很久没打架了,但一点也不虚楼野,已经抬手捏住了楼野的手腕,随时准备着直接动手。 余光却是突然瞥见了从车里跑下来的纪乐瑾,他蓦地松了手,任由楼野攥着他领口的手越来越用力。 “别!” 纪乐瑾匆匆地跑下来,脖子上的围巾都没系好。楼野看到他过来,手足无措地放下手,支支吾吾地就要解释:“我……”我没想打他。 结果他却眼睁睁地看纪乐瑾扑到秦岁铭身上,他一脸紧张地道:“你别打人啊!” 纪乐瑾知道秦岁铭是练家子,他还见过秦岁铭打架的样子。当时是他跟着秦岁铭一起在台球厅玩。纪乐瑾出去买个饮料的工夫,碰到点不讲道理的人把他堵在巷子里。 他太久没回来,秦岁铭出去找他就看到这一幕,直接一拳头凶狠地砸下去,动作干净得不拖泥带水,两三下就把别人放倒。 秦岁铭平时看着斯文尔雅,心里却好像住着头野兽,涉及他的边限时,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 纪乐瑾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场面,阴冷湿暗的小巷子,秦岁铭把人压在刚下过暴雨的地面上,面无表情地一拳一拳往下砸。 要不是当时他拉着秦岁铭,可能被揍的人就不是流个鼻血那么简单。 逃过一劫的楼野却不自知,他吸了吸快要被冻得流出来的鼻涕,可怜地看着纪乐瑾问道:“秦岁铭说你们两是一对。” “……” 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境界,纪乐瑾硬着头皮反手握住秦岁铭的手,他尽量做出自然的样子,干巴巴地道:“他说得不错,他真是我男朋友。” 秦岁铭搂住他僵硬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他比束手束脚的纪乐瑾要来得熟练许多。 他似乎很讨厌楼野盯着纪乐瑾的脸看,再次扣着人的后脑往怀里压。 秦岁铭抬眸看着楼野,问道:“怎么还不走,需要亲一下给你看?” 楼野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最后一咬牙失魂落魄地走掉,不管他们是不是一对,纪乐瑾不可能喜欢他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秦岁铭这时候才松开怀抱,纪乐瑾被闷红了一张脸,小声地埋怨道:“你再憋我几分钟把我闷死算了。” 不过这也比直视楼野的表情会要来得好一点…… 他站在原地看着秦岁铭给他系围巾,纪乐瑾也吸了吸鼻子。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作为直男的尊严已经碎了一地。 * 楼野后面确实没有再继续找过他,他们的专业差得很远,平时上课也碰不到一起。 时间久了之后,纪乐瑾也成功忘却了这不堪的记忆。上完一天的课之后,纪乐瑾抱着书上了秦岁铭的车和他一起去吃晚饭。 这次包厢里多了一个人,纪乐瑾跟陈博涛点了下头,就当是示意。 菜是陈博涛提前过来点的,纪乐瑾他们刚到,正好开始布餐。秦岁铭拿着单子看了一眼,低声地又跟服务员加了道甜点。 纪乐瑾饿得慌,埋头苦吃,完全没注意到饭桌中陈博涛时不时看向秦岁铭的眼神。 饭吃到一半,秦岁铭的电话又响了。纪乐瑾对此习以为常,身边的人走到外面接电话时他的脑袋也没抬一下。 纪乐瑾吃饭每次都是刚开始吃得很多,饱得也非常快,饱了之后就又什么都不吃。 陈博涛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从秦岁铭跟他讲了惊天秘密之后,他时时刻刻铭记着秦岁铭交代给他的事情。 今天秦岁铭突然喊他一起吃来吃饭,他第一念头就是秦岁铭终于要用他了。 他是很讲义气的人,秦岁铭这几年对纪乐瑾的好他也全看在眼里,他能知道秦岁铭能有多喜欢纪乐瑾。陈博涛陷入一种极端的矛盾,一边是需要他帮忙的秦岁铭,另一边是纪乐瑾的亲哥纪咏泽。无论他帮哪个,好像都对不起另一个。 于是他抱着赴鸿门宴的气势过来,他决定只是点到为止一下,但每次想要暗示下秦岁铭的时候,他却发现秦岁铭根本就不看他一眼。 他见秦岁铭中途离开,以为这是在给他制造机会。 陈博涛先是深呼吸一口,他忍辱负重地开口道:“瑾宝……” “怎么了?” 陈博涛第一次遇到那么棘手的问题,他沉默许久之后,决定先把自己塑造一个身份切入话题:“我发现我最近好像有点喜欢男人。” “什么?!”纪乐瑾瞬间警觉起来,他对于这档子事情有点阴影,脱口而出地道,“你不会喜欢我吧?” “谁喜欢你了。”陈博涛本来就紧张得要命,他看着纪乐瑾的脸就想到纪咏泽的脸,然后便开始心虚,脑一抽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喜欢你,是秦岁铭喜欢你。” 纪乐瑾手上的筷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震惊万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秦岁铭喜欢我?!” “不是……” 陈博涛扶住额头,他亡羊补牢地道:“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是秦岁铭喜欢男的!” 说完之后,他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他不知道秦岁铭想要什么效果,但肯定不是这个效果。 “都怪秦岁铭” 秦岁铭在走廊尽头打完电话重新回到包厢,他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了陈博涛一个人,他皱着眉问道:“瑾宝呢,他去哪了?” “……” 陈博涛表现得非常坐立不安,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他自知很有可能搞黄了秦岁铭这还未开始的恋爱,万分心虚。 “……你不是上次让我帮你试探一下瑾宝吗?” 一听到这个开头,秦岁铭的太阳穴已经开始突突跳,他伸手搭在椅子上猜到结局:“然后呢,你趁我刚才不在直接跟他说了,他被你吓跑了?” “说是说了,但就是……”陈博涛进行了一个短暂的迟疑,委婉地道,“出了那么点小小的偏差。” “?” 陈博涛不加修饰地把刚才的对话重述了一遍,因为底气实在不足。他清咳了几声,不敢直视秦岁铭的眼睛:“我不知道瑾宝他信了哪一个,反正就是被我吓得跑掉了,我拉都拉不住他。” 本来想追上去,但陈博涛怕说多错多,惴惴不安地坐在原位等着秦岁铭回来。 秦岁铭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你怎么就能做出那么精彩的事情。” 他抓起进门衣架处挂着的外套,准备出去找人。陈博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跟在秦岁铭的身后一起快步走出去,想要弥补一下。 陈博涛一碰到事,话反而会变得更多,他嘴皮子碎碎地就没停下来过:“你们两个以前吃饭从来都不带我,今天难道不是喊我出来暗示他的吗?吃饭的时候我一直看你你怎么都不给我个眼神啊?” 秦岁铭突然之间站定了脚步,他的脸色属实算不上太好。他大概是真的想骂陈博涛,竭力憋回去之后,他抿紧唇道:“我喊你出来只是因为这家店菜量大,瑾宝想吃的东西又太多,纪咏泽他们两没空才喊的你。” 陈博涛一脸不可置信地:“啊?” 秦岁铭掏出手机打了纪乐瑾的电话,听着这一阵阵忙音,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估计纪乐瑾不会接他的电话,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了。秦岁铭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降下半扇车窗和站在外面的陈博涛四目相对着: “按照我的计划,我应该会挑在我生日那天的晚上让你喝很多酒,喝到上脸但神志清醒,再让你痛哭流泪地拦住纪乐瑾。” “告诉他我喜欢男生,也告诉他我这些年因为我的性取向有多么自卑和自我挣扎。” 他的语气沉静如水,陈博涛完全感觉不到所谓的痛苦与自我挣扎,他只感受到了茫茫的杀气。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你有点像那个什么……” 陈博涛绞尽脑汁,找到合适的词:“绿茶。” 表面强大的人显露出恰当的弱势,借着别人的口来诉说虚假的煎熬,想方设法地让纪乐瑾心软并且心疼他。 那么这样一来,就算纪乐瑾看起来有点恐同,那也不会抗拒他的接近。 他哪里可怜? 明明是纪乐瑾可怜一点,要是真按照他的计划来,纪乐瑾肯定会被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拿捏得团团转,到时候被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陈博涛发愣的瞬间,面前的车窗被人无情地关了上,他吸了一鼻的车尾气才回过神来。 “秦岁铭你可真他妈……” 他刚想自言自语几句,店门口站着的服务员犹犹豫豫地叫了声“先生”,她小跑着追过来,把手中的账单递过去:“你们还没结账……” 陈博涛记得秦岁铭说的明明是请他吃饭。 * 纪乐瑾浑浑噩噩地跑出来,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他一坐上去就剧烈地喘着气。 他现在这个样子太像被人追杀了几公里。司机见怪不怪地瞥了眼他,问道:“去哪里?” 纪乐瑾下意识地要报出家里的住址,话即将说出口时却及时吞咽回去。他脱力地靠在椅子上报了学校的名字。 路上他的手机不停地亮起,纪乐瑾暂时没有接电话的勇气,掩耳盗铃般地把手机藏进兜里。 他不敢回家是因为觉得秦岁铭会来找他,所以只能找个地方待一下。 纪乐瑾也没回学校,找了家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坐着。白占着位置肯定也不行,他点了杯奶茶却一点也没什么喝的兴趣。 他愣愣地坐在位置上,烦躁地薅了几把自己的头发。陈博涛当时改了口,但无论是秦岁铭喜欢他,还是秦岁铭喜欢男人,这两件事情都足以让纪乐瑾消化好一阵子。 纪乐瑾拿脑袋砰砰撞了撞桌子,撞疼之后又后悔地拿手揉着。他这有点神经质的行为,已经吸引到了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 他不敢宣泄情绪,只敢小声地说一句:“好烦……” 纪乐瑾长那么大,迄今为止碰到的最大烦恼可能是“晚上吃什么”,又或许是“周末我该去哪里玩”。 经历过楼野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表白之后,纪乐瑾本来以为自己接受能力应该拔高一个天梯,他现在才知道,是他自己高看了自己。 纪乐瑾很会察言观色,不是说他要去讨好别人,反之,是他要知道谁最纵容他,他才明白能在谁那边肆意撒野。 他从小到大都知道谁宠着他,谁又讨厌他。 纪乐瑾模模糊糊地觉得秦岁铭不是喜欢男生,而是喜欢他,陈博涛第一反应说出来的话才是真的,后面说的话却像是漏洞百出的粉饰。 “秦岁铭对我那么好,不会真的喜欢我吧?他要是真喜欢男人,那你也得有个契机,才能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纪乐瑾脑内有两股声音在斗争,“可是在我小时候的时候他就这样对我好,他应该是把我当弟弟吧?” “可他要是喜欢我,那为什么又不跟我表白?秦岁铭明明做什么事情都是刀起刀落。” 秦岁铭和他的关系界限太过模糊,他们之间像是兄弟,像朋友,但有时候仿佛又如同情人般的亲密。 过分的行为根本不存在,可纪乐瑾细想过来,他也觉得他们之间太过亲密,只是这些相处自然得过于顺理成章,纪乐瑾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 直到现在,脑袋嗡嗡地作响,相处时的切片画面像是涨潮的海水涌入。 他一个人在奶茶店坐到外面的天色渐黑,纪乐瑾还是不敢回家。他病急乱投医,把楼野从他的黑名单里拉出来,打了个电话过去。 “瑾宝?”楼野接到他的电话时万分诧异,“你……打错了吗?” 把人拉黑,又把人拉出来帮忙。 纪乐瑾习惯使唤人,还是有点窘迫:“你现在在哪里呀,方不方便到六号门对面的奶茶店一趟,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楼野说:“那你等我十分钟,我现在就过来。” 楼野比他说的十分钟要来得快许多,他一来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的纪乐瑾。他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两眼炯炯地看着纪乐瑾问道:“什么事情,你和秦岁铭吵架了吗?” “……那倒也不是。” 纪乐瑾反过来问他:“你觉得秦岁铭喜欢我吗?” 他这问题实在是找不到人问,翻遍通讯录才勉强找到可以诉说的人。 楼野的眼睛一亮:“怎么,你们难道要分手了吗?” “……”纪乐瑾说,“其实我们也没在一起。” 他又想起来了,对啊,上次秦岁铭还要让他咬他一口,这现在看起来他的目的好像也不怎么单纯。 咬着一下根本就没必要,当时好像完全是被秦岁铭洗脑了,他才会真信。 “秦岁铭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楼野找准机会,使劲抹黑秦岁铭,“他就是仗着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上次你喝醉的时候他过来接你,他搂得你好紧,一看就要把你带回去干些什么!” 纪乐瑾紧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没干什么,我当时很清醒!” 楼野咬死秦岁铭肯定有恶劣的想法:“那就是他想干什么但没机会。” “……” “那我还有机会吗?”楼野直白地又问。 纪乐瑾现在人已经麻了,他已经可以做到听到这种话心跳也不加速。他淡定地抓起奶茶喝了口,像个无情杀手:“没有,我们只能做朋友。” 他利用完人就跑,甩掉转着他衣摆的楼野,纪乐瑾钻进车里就“砰”地关门。 到家之后,他先远远地躲在别墅门外看了眼,确认秦岁铭的车不在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你和秦岁铭怎么了?”纪乐瑾刚打开门就听到纪咏泽的声音,“他过来等了你很久,现在刚说去学校找你。” 纪乐瑾登时大喊道:“不要告诉他我回来了啊!我跟他吵架了!暂时不想看见他!” “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秦岁铭刚在沙发上坐着时频频看手表,眉头一直拧紧着。纪咏泽怕纪乐瑾这次真的闯了大祸,他把刚准备拨号的手机放下,准备先问下情况再打电话。 “这次我真的没干什么,我最近比美美都还要老实。” 纪乐瑾真想喊冤,他换上拖鞋往客厅走的时候,才发现今天客厅里吴嘉楠和傅颖都在。 订婚之后,吴嘉楠经常会来他们家小住,傅颖和她关系好,偶尔会来找她。 一来二去之下,纪乐瑾也算跟她混了个脸熟。 纪咏泽还冷笑着道:“你的狗可不老实,狗随主人,前不久还刚咬坏我一只鞋。” 聊到不想听的话题时,纪乐瑾就很会装聋子,他冲沙发上的两人点了下头,恹恹地叫了声:“姐姐。” 他自己回到楼上躺着,盯着天花板却还是满脑子的秦岁铭,他忍不住地去做最恐怖的设想: “要是秦岁铭真喜欢他怎么办?” 秦岁铭打光棍到现在,他都没见过他牵过哪个女生的手,同理,他也没有见过秦岁铭和哪个男生交往,纪乐瑾也悄悄怀疑过他是不是性冷淡。 不过秦岁铭一直单身好像也有他的锅,最容易春心萌动的青少年时期,他每天都要带个跟屁虫。再后来的后来,秦岁铭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也全都属于他。 他在秦岁铭那边是一个可以无限纵容的特例,要是秦岁铭谈恋爱了,那么……他就不再特殊。 纪乐瑾拿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表情一片茫然。他在短短的几个月内被两个男人表了白,或许是因为有了楼野做铺垫,秦岁铭跟他表白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抗拒感。 可要是说想接受,那好像也没有这个念头。 很烦,秦岁铭能不能不喜欢他? “……” 纪乐瑾发了那么长时间的呆,突然惊醒地从床上爬了下来。他想到纪咏泽和秦岁铭狼狈为奸,待会肯定要跟他通风报信。 他连拖鞋都没穿,直接跑下楼。 趁着客厅暂时没人在,他换好鞋重新跑出门去。冬日的夜晚空气凉得刺骨,纪乐瑾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冻了一会,鼻尖蓦地有点发酸。 他以前碰到事,要么和家里人说,要么是和秦岁铭讲,可现在这种情况,谁都不能帮他。 纪乐瑾在风中冻了会,鼻尖越冻越红。他心里有种难言的委屈与无助,这种事情可能对很多人来讲都只是过家家,可对于纪乐瑾来讲,那是天都要塌下来。 “都怪秦岁铭。” “害我有家不能回。” 纪乐瑾小声自言自语的时候,突然见远方有车顶着两盏大灯开了过来。 他心头一惊,条件反射地拔腿想跑,停在他面前的却是辆红色的跑车。傅颖提着裙摆从驾驶座匆匆下来,她看到门口站着的纪乐瑾也愣住:“瑾宝,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我……” “有心事?”傅颖站在路灯下,黑色的发丝尾部晕出金泽,“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忘记拿了,我先进去拿个东西。” “纪乐瑾,过来” 傅颖拿着自己落下的手包走出来,她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才看到蹲在路灯旁像是只蘑菇的纪乐瑾。 她忍不住笑了下,忽然就知道秦岁铭为什么那么喜欢纪乐瑾。 纪乐瑾缩在路边低着头,脖颈那块白得反光。他听到了傅颖出来的动静,耳朵轻轻动了动,抬起脸来眼巴巴地盯着人看。 长得漂亮的人无论男女都讨喜,纪乐瑾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确实很能引发别人的同理心。 傅颖走过去问他:“你不想回家吗?” 纪乐瑾犹豫了下点着头道:“不是很想。” “那我带你出去转一圈?”傅颖拨动了下卷发,按着车钥匙把车解了锁,她笑着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在冷风中站着也不是什么办法,别墅区把控得严,他直接打车司机也没有办法进来,纪乐瑾还要提心吊胆地怕秦岁铭突然过来。 他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耳朵在风中冻久了之后也有点疼。纪乐瑾小声地问:“可以吗?” 傅颖莞尔一笑:“当然可以,都说了我没有什么事情。” 女生的车和秦岁铭的车大不相同,内饰是很亮眼的红,空调出风口夹着几个精致小巧的摆件,车载香薰的味道也很甜。 空调热起来之后,纪乐瑾终于没那么冻得慌了,他怕冷,但又不喜欢穿秋衣秋裤,觉得束缚得慌,平时都要人盯着他穿。 价值不菲的跑车里,纪乐瑾悲观地想,他好可怜,独自一人游离街头,连家都不可以回。 纪乐瑾总是喜欢把自己往最惨的方面想,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悠长悠长。 他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最热闹的街道。外面的灯火通明,暖色调的光亮得像是白天,这里越晚越热闹,旁边的人行道上满是人。 “饿不饿?”傅颖问他,“我去给你买一点吃的东西?” 纪乐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等纪乐瑾拦住她,傅颖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马路对面有家很有名的面包店,傅颖在里面排了会队,手里拿着杯热饮和面包走了出来。 纪乐瑾看她空不出手,连忙下车替她开了车门。他跟傅颖不算太熟,而纪乐瑾是个典型窝里横,帮她拉开车门之后他就手足无措地站在车旁。 傅颖先把东西放进车里,然后招手道:“快点上车呀,外面不冷吗?” 她不了解纪乐瑾的口味,所以买了一堆东西给他。傅颖拿手指了指热饮道:“怕你晚上睡不着,没买咖啡或者奶茶,买了杯甜牛奶。” 纪乐瑾在秦岁铭的车里放了堆零食,把东西吃掉渣了也不管,现在第一次坐在陌生的车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在车上吃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傅颖温温柔柔地道,“你就吃好了。” “噢……” 纪乐瑾其实也不是很饿,但也不想辜负傅颖的好意。他吃起东西来小口小口,牛奶烫得只能对嘴喝,纪乐瑾喝了一嘴奶渍。 他红着耳朵伸出舌头舔掉。 “刚才看你蹲在门口好可怜,我就把你带出来了。”傅颖闷笑了声,问道,“那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我现在送你回家吗?” 手机铃声在这一刻响起,他们的目光同步往手机上移,来电提醒显示的是秦岁铭的名字。 纪乐瑾的手指在屏幕前迟疑着,最后还是没选接听或者拒绝,只是开了一个静音。 “姐姐……”纪乐瑾别扭地开口道,“你能不能随便送我去家酒店,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傅颖瞥见了来电名字,但也没有多问,她听到纪乐瑾的要求,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她知道纪乐瑾娇贵,绕了个路把他送到家酒店。傅颖陪着他一起进去,开房的时候还抢着替纪乐瑾付了钱。 “心情好了记得早点回家。”傅颖叮嘱着。 她走到门口时,纪乐瑾追了上去,他踌躇着喊了声:“姐姐……” “怎么啦?”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秦岁铭我住在这?”纪乐瑾小声地说,“如果可以的话,也不要告诉我哥和嘉楠姐。” “可以是可以。” 纪乐瑾一个大男生她也不担心,更何况这家酒店安保工作做得很好,只不过傅颖还是犹豫着道:“我可以不告诉他们你住在哪,但我肯定是要告诉他们你住在外面。” 她又像想起什么,轻轻地“啊”了声,然后从手包里摸出张票券。 傅颖冲纪乐瑾眨了下眼:“要是明天心情还是不好,可以过来看我跳舞,我请你吃晚饭。” * 纪乐瑾昨晚睡得一点也不好,酒店的床明明已经够软了,他却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 最要命的是他还做了一个诡异万分的梦。他梦到自己在家里荡秋千,荡着荡着秦岁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梦里可能真的不用讲逻辑,秦岁铭直接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品出接吻是什么滋味,纪乐瑾直接从梦里吓醒,心跳得突突响。 纪乐瑾从枕头边摸出手机,可能是因为傅颖打过招呼,家里人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都来问他哪里不开心,要不要请假出去旅游散心。 可手机却有秦岁铭一排的未接来电。 纪乐瑾还没从那个梦里缓过劲来,吓得直接把手机开了个飞行模式。 没有秦岁铭叫他起床,纪乐瑾早就睡过头。他没什么上课的念头,也怕秦岁铭来学校找他,干脆直接把课给翘了。 闷在酒店里纪乐瑾却又无所事事,一无所事事大脑好像总是不受人掌控,总是去想那些让人担忧的事情。 纪乐瑾拼命摇了摇脑袋,摇到头晕也没有把秦岁铭晃出自己的大脑。他烦躁地把傅颖给他的票券摸出来,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傅颖给他的票券位置很好,在前排的最中间位置,离舞台很近。 幕布揭开时,傅颖独身一人站在舞台中间。她是主舞,穿着一袭丝绸白裙,脸上化着精致的特效妆,头顶戴着灵动的鹿耳。 灯光照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纪乐瑾平时没有陶冶这个情操的兴趣,小时候被唐薇带着还看过几场这种表演,长大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看。 氛围所在,纪乐瑾眨着眼睛还真看了进去,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散场之后有工作人员来找他,把他领到了后台。傅颖一个人一个化妆间,她正在对着镜子卸妆。妆容已经卸得很干净了,露出张清雅的素颜。 傅颖弯着眼睛道:“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怎么样,我跳得好看吗?” 纪乐瑾抿着唇笑了下,实话实说地夸道:“好看。” 卸完妆之后她又领着纪乐瑾一起去吃饭,纪乐瑾麻烦了她那么多次,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偷偷把账单结掉了。 傅颖结账时才知道,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姐姐有钱,请你吃一顿饭请得起。” 纪乐瑾的嘴这个时候有点笨,他支支吾吾半天,小声地说:“我也有钱……” “今天回家吗?”傅颖问他。 傅颖问了他要去哪里,最后还是把他送回了酒店。她这次没下车,但还是降下车窗跟纪乐瑾说了几句话:“心情不好也不要一直待在外面,早点乖乖回家。” 纪乐瑾总觉得傅颖身上有种熟悉的亲近感,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这是因为什么。 这要追溯到好几年前的中二时期,也是他脾气最臭、最不懂事的时候。我行我素、完全把别人说的话都当耳旁风,秦岁铭都忍不了跟他吵过几次架。 他那个时候喜欢上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知心姐姐。知心姐姐知书达理,什么东西都懂。说话温温柔柔,每天问他哪里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知道他怎么不开心之后,知心姐姐又给他排疑解惑。纪乐瑾本来以为自己要开始一场春心萌动的网恋,知心姐姐却突然消失了。 纪乐瑾难过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天,循环了一百遍许嵩的灰色头像。 时间久了之后他也淡忘了这件事情,初中时候做的蠢事也变成了不想提及的黑历史,现在蓦地回想起来倒有些怅然若失。 知心姐姐比他大六岁,现在算起来可能都已经结婚生子。 大六岁……正好跟秦岁铭一样大。 纪乐瑾想着想着又想偏了,他把窗外打开吸了好几口冷空气,他觉得自己还应该找点事情做。 他解除飞行模式,给顾森木打了个电话过去,扭捏地道:“喂,你在哪里,我能不能过去找你?” “干什么?” 上次带纪乐瑾去酒吧这件事情已经给他留下阴影,他警觉地道:“我在家里。” 纪乐瑾面无表情地道:“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听到的呼啸风声是什么?” “……” “快点,告诉我。”纪乐瑾催促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妈你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你他妈的……”顾森木憋了口气,把地址报了出来,“在城东那个赛车场,你又不会开,过来干什么?” “你管我过来干什么?” “嘟——” 纪乐瑾挂电话永远那么快,顾森木听着忙音心里格外气不过。他一时冲动,同时也为了保险起见,直接给秦岁铭打电话告状道:“秦哥!瑾宝要跟我们去飙车!” 电话传过来的呼吸声有点失真,几秒之后,顾森木才终于听到秦岁铭的声音,冷得都快要掉渣:“在哪里?” 顾森木听着他的声音,敏锐地察觉到点不对劲,他突然有点后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在哪里?” 秦岁铭又逼问了一遍。 “城东那边那个……” “嘟——” 又是一阵忙音,顾森木这次敢怒不敢言,他有一种直觉,他总觉得纪乐瑾这次真的要遭殃了。 可能是心里愧疚,顾森木在纪乐瑾评价他改装的车丑时也没有什么意见,还点了点头赞扬道:“你说的对。” 赛车场的路灯并不亮,但停靠着的车全亮着大灯,照明了漆黑的赛道。纪乐瑾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抬脚踩了踩身前的破轮胎:“你今天怎么不跟我抬杠了,很奇……” “哗——” 突然从门外冲进来的车打方向盘的时候掀起阵风声。开车的人速度太快,刹车太急,在地上留下两道刹车印。 秦岁铭从车上走了下来,用力地摔上门。他常开的车是辆黑色的越野,样式凶悍,像是只脱笼而出的野兽。 无论四季,秦岁铭穿的最多的颜色就是黑色。 他挺拔的个子撑得起这车,秦岁铭站在逆光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人辨别不出他的神色,可是谁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慢条斯理,但又不如往日般从容镇定,像是把自己强压在失控的边缘,听得人心头猛然一跳。 秦岁铭沉着声音,像过来索命的活阎王。 “纪乐瑾,过来。” “难道又要像现在一样哭那么惨” 纪乐瑾从看到熟悉的车身起,他就想逃。明明是他自己的脚,但却仿佛在跟他作对,不会往后跑,也不会往前走。 直到手腕被人掐住,纪乐瑾才陡然回神,他拔腿就要往后撤。秦岁铭从后面直接环住他的腰,把人一提抱了起来。 烟味与古龙香水混在一起,纪乐瑾特别熟悉的味道笼罩住他。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秦岁铭就已经拖着他把他塞回车里。 “砰——” 门一关完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与声音,只留下他与秦岁铭面面相觑着。 “咕咚。” 纪乐瑾吞口水的声音有点响亮,他的心吊在嗓子眼,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得挺近,纪乐瑾这时候才看清秦岁铭的脸。 没有一点笑意,眼神阴沉沉,盯得纪乐瑾越发心虚。他不敢与秦岁铭对视,不自在地躲闪了下视线。 他小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当然不应该知道你在这。”秦岁铭的声音明显压着怒气,“我给你打多少个电话,发多少条短信你都不接,知不知道我从昨天晚上开始找你到现在?” “我先在你家等了一晚上,纪咏泽给我打了电话我就赶过来,结果你人呢?” “出门你都不知道跟家里人说一声,还要让别人兵荒马乱地找一阵?” 纪乐瑾下意识地顶了句嘴:“我都多大了……” “对啊,你都多大了,做事情还那么不着调。” 秦岁铭当真是被气笑了,不过找到人也算是安下心来。他忽然把纪乐瑾的手拽了出来,然后强迫他摊开掌心,打了下他的手心。 “疼!”纪乐瑾顿时挣扎起来,他现在完全忘却烦恼,费力地想要把手抽回来,“你没事打我干什么?!” “疼吗?”秦岁铭反问道,“我也很疼。” 他的语气越冷静,反而越吓人。秦岁铭又往他的手心上打了一巴掌,纪乐瑾的手心也嫩得狠,打两下就泛红。 “怎么就没事了?” “陈博涛说几句话就把你吓走,我怎么找你你都躲着我,结果转面就跟才见过几面的傅颖跑路?” “怎么了,有那么怕我?” “知不知道我从昨晚到现在就没睡过,一直在找你?是不是我今天不找到你,你还就不准备出现在我的面前,要跟我一刀两断是吗?” “我在外面找你急得像什么,你倒是非常潇洒。” 他连着好几个质问,堵得纪乐瑾说不出话。秦岁铭蓦地松开手,纪乐瑾被他捏着的那圈腕骨都留下了明显的指印。 纪乐瑾这下不敢喊疼了,他只敢无声无息地抬起手,悄悄地吹自己火辣辣的手心。 他现在严重怀疑秦岁铭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小孩,不然怎么还像教育小朋友一样打他的手心? 谁会打喜欢的人手板啊?! 车速过快,冷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刺了进来。纪乐瑾把拉链拉到最顶端,还是没忍住,偷瞄着秦岁铭小声地说:“……好冷。” “冻死你算了。” 秦岁铭的语气照旧冷冰冰,不过倒是把窗户关上了。纪乐瑾很少见秦岁铭这个态度,他反倒先委屈起来。 干什么啊?凶什么啊? 一见面还先打人,纪乐瑾蜷缩了下手指,更觉得掌心疼了。 虽然他连着两天没回秦岁铭消息是有点狼心狗肺的样子,但陈博涛不说这些话他会离家出走吗? 而且他马上就要过生日了,过完生日那就是真二十整岁了。这也不叫离家出走,这明明只叫夜不归宿,他又不是弱智,怎么可能会走丢? 纪乐瑾越想越委屈,他脑袋靠在门上,眼眶越来越热。从昨天开始就想哭了,只不过嫌哭太丢脸,一直都憋着。 现在见到秦岁铭反倒是更委屈了。 秦岁铭把车在地下停车场停稳,摔门更加重的反而变成了纪乐瑾。 他想要大声地说些什么,结果被秦岁铭瞥了一眼之后,纪乐瑾又安静得跟个鹌鹑一样。 纪乐瑾回到秦岁铭家第一件事情,他就往房间里跑,他拿被子裹住自己,委屈地藏在里面。 他很久没哭了,哭起来也闷得慌,只是眼泪不停地流,流多了才拿手背擦掉。 纪乐瑾刚哭了一会儿,闷着他的被子就被人用力拽了拽。他使劲掖住,发丝还是暴露在秦岁铭的视野范围内。 “干嘛啊!” 纪乐瑾想要凶一点,只不过刚哭过,鼻音重得一点也没有杀伤力。 “哭了啊?”秦岁铭完全扯掉他的被子,看他怎么在哭。 纪乐瑾哭起来的样子不狼狈,眼圈泛着红,还没来得及掉下来的眼泪挂在睫毛上,肩膀都哭得一耸一耸。 纪乐瑾没什么机会碰委屈,上大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哭。他哭得秦岁铭都发不出火。 他伸手去擦纪乐瑾眼角的泪水,深呼吸了几口,低声地道:“不要哭了。” 秦岁铭伸手把他的手拉起来,碰了碰他的手心,问道:“很疼吗?我给你上药。” 纪乐瑾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用,他最后放弃,任由秦岁铭继续捏着他的手腕。 眼泪是不再流了,但啜泣声还在继续。纪乐瑾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他伸手抹掉多余的泪水,绝望地发问道:“秦岁铭,你对我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知道我对他那么好。 多奇怪,秦岁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他知道纪乐瑾聪明机灵,仗着那份好肆无忌惮。 纪乐瑾是被人宠大的小孩,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是对他好。秦岁铭娇惯着他,让他看不上旁人的好。 秦岁铭的喜欢其实非常明目张胆,只可惜无论是纪乐瑾,还是他身边的人,都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嗯。” 秦岁铭不想做反驳,他有无数的花言巧语来做辩驳,以此来制造他不喜欢纪乐瑾这个假象。 可他不想。 他侧过脸,吻落在纪乐瑾的手心上。 秦岁铭抓着纪乐瑾的手,像是捧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他吻着纪乐瑾的掌心,视线却落在他的脸上。 亲完之后,他捏着纪乐瑾的手腕,让他用掌心贴在他的侧脸。秦岁铭的脸也微微侧转了下,他弯着腰,掀起眼皮看人。 该是一个尽显弱态的姿势,可秦岁铭的眉眼却无比锐利,他像是只短暂性收回利爪的猛兽。 “我的确喜欢你。” 他步步逼近着,表白的是他,可是陷入劣势的却不是他。 “会怕吗?” “还是会再想躲着我?” 秦岁铭忽然往前一探身,他的手撑在床垫上,垂眸盯住纪乐瑾:“难道又要像现在一样哭?” 放长线钓大鱼 秦岁铭现在这个样子太吓人。纪乐瑾连吸气声都停了。他脸上还糊着眼泪水,看起来有点滑稽得可爱。 眼角被人用指腹蹭了蹭,秦岁铭耐心地替他擦干眼泪,然后又拿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脸疼不疼?” 纪乐瑾的皮肤敏感,眼泪流多了之后不仅是眼睛疼,脸颊也会被眼泪刺痛,还会泛红。 往日都会娇娇气气地喊疼,今天纪乐瑾却瞪大眼睛,往后躲着,试图躲开秦岁铭搭在他脸上的手指。 他半坐在床上,根本无处可退,往后退单薄的肩胛骨就抵到了背后的床板。 纪乐瑾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想要逃下床,脚还没挨地,又被秦岁铭拦着腰抱回来。 “啊!” 他发出短促的惊呼,这次直接被扣紧腰抱在怀里。 “我只是跟你表白,又没说一定要让你答应,你跑什么?”秦岁铭松开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脸掰回来,“你也可以拒绝。” “……” 他这个态度竟然准许别人拒绝他。 纪乐瑾鼓足勇气,小声地说:“那我要……” “平时不是很聪明吗?”说到一半又被秦岁铭打断,“明知道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这次却一定要问清楚,被我喜欢是那么恶心的事情吗?” 纪乐瑾看得出秦岁铭的火还没消,他大脑空空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问秦岁铭喜不喜欢他只是一时冲动,如果不问出来可能连觉都睡不着。 “傅颖漂亮吗?” 秦岁铭的话题转得很快,他慢条斯理地道:“你应该觉得她很漂亮,不然怎么就会跟着她一起走呢?”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从别人口里得知纪乐瑾的消息。傅颖说纪乐瑾一个人住在酒店,让他们不要过分担心。 问她纪乐瑾的具体位置,她又说是秘密。 她和纪乐瑾的专属秘密。 秦岁铭的情绪略微有点失控,导致逼问的话咄咄逼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纪乐瑾可能被他吓得说不出话。 他沉默不语片刻,往后退了点,保持住一个会让纪乐瑾安心的距离。 “怕什么?”秦岁铭烦躁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纪乐瑾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背上不知不觉地出了层薄汗。他脑内一片混乱,只凭借本能,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喜欢男的……” “我也不行?” 纪乐瑾犹豫地看他一眼,问道:“你难道不是男的吗?” 他总是有把别人气笑的本领,秦岁铭伸手把他缩上去的衣服摆拽下来,冷笑着道:“我是不是男的要不要给你看看?” “不、不用了。” 别人拒绝告白的时候都会恰当贬低自己,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纪乐瑾却不一样,他别扭地道:“我知道我很讨人喜欢……但你能不能别喜欢我,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不可能了,宝宝。” 乍一听这个称呼,纪乐瑾愣了下神。读幼儿园、小学的时候秦岁铭喜欢这样叫他。 秦岁铭那时候挂在嘴边最多的话就是“宝宝困不困”、“宝宝要不要吃那个”。 他那个时候也喜欢被人叫“宝宝”,小孩子不是特别明确这个词的意思,但也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被珍视的人才可以被叫“宝宝”。 青春期时纪乐瑾开始抗拒这个称呼,因为他觉得幼稚,好像在叫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他抗议了好几次,秦岁铭才终于改口,跟着别人一起喊“瑾宝”。 叠词听起来好像更加暧昧,秦岁铭长了副好嗓子,这样喊人让纪乐瑾的耳根都红了。 他没什么气势地反抗道:“你别叫我这个……” 秦岁铭一宿未睡,他却没什么倦意,他垂眸盯着纪乐瑾道:“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哥哥,可能暂时性地无法接受我喜欢你这个事实,但这没有什么可逃避,我确实喜欢你。” 他现在冷静了许多:“你说你想和我像以前一样,那你是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吗?那我们即使在一起这也不会改变,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好。” 不对,也可能还是会有所改变。秦岁铭觉得自己对纪乐瑾的占有欲会更强,他想要知道他的每一件事,他会想要纪乐瑾一直看他。 秦岁铭说:“我不急,我会等你。” 耗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秦岁铭不愿把纪乐瑾逼得太紧,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想用最温和的方法,让纪乐瑾慢慢地喜欢上他,这才是正确的方式,而不是用畸形的手段。 虽然过程有点不完美,但纪乐瑾最起码知晓了他的心意,他以后倒也不用那么束手束脚。 “早点睡。” 房间是空了下来,纪乐瑾的思绪却万分混乱。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先是点开微信看了眼秦岁铭给他发的消息。 他一直没有勇气点开,现在尘埃落定,反倒没有那么多纠结性。 秦岁铭当真给他发了许多消息,语气明显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化。 【烦人精秦岁铭】:去哪了? 【烦人精秦岁铭】:我知道陈博涛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先回来,我跟你好好说。 【烦人精秦岁铭】:算了,我先去你家等你,你别在外面待太久。 …… 【烦人精秦岁铭】:纪乐瑾? 【烦人精秦岁铭】:你跟傅颖跑了? …… 【烦人精秦岁铭】:不回我消息也就算了,你连纪咏泽他们的消息都不回?你知不知道别人都会担心你? 纪乐瑾做事总是凭股冲劲,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搞失踪这想法多么不靠谱。 他被人绑架过之后,家里人就开始非常紧张他的踪迹,那段时间他无论要去哪里,身边都要有一堆人看着他。 这也是他现在门禁森严的理由,谁都担心他,谁都怕他丢。这次估计要不是有傅颖打包票保证,他们可能直接要上寻人启事了。 他其实可以理解秦岁铭为什么找他找得那么疯,也可以理解秦岁铭找到他时为什么那么生气。 因为他当时在秦岁铭眼皮底下被人抱走,他要吃冰淇淋,但排队太长,秦岁铭让他坐在椅子上等着。 秦岁铭排着队,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拿冰淇淋的工夫,椅子上的纪乐瑾却不见了。 纪乐瑾被找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晚上睡觉的时候秦岁铭都要抱着他睡,半夜还会醒过来好几次确认纪乐瑾的存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秦岁铭还没有放下。 * 纪乐瑾本应该睡不好,但可能是因为事情落地,他昨晚竟然睡得很好。 他一觉醒来,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合适,于是他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纪乐瑾来的时候没带行李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箱子,他准备去外面找找。 一拉开门,他就听到了秦岁铭做早饭的动静。 纪乐瑾偷偷摸摸地往那边靠,拖鞋的声音太响,他的动静一下子被秦岁铭捕捉到。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最后绞着手指道:“能不能给我找个行李箱?” 秦岁铭正在煎午餐肉,他闲适地站在电磁炉前,身上穿着松垮宽松的家居服,但他的身材比例好,穿着这种衣服依旧好看。 他用筷子给午餐肉翻了个面,问道:“要行李箱干什么,搬家?” “嗯。” “你从我家搬出去,用我的行李箱?” “……” 秦岁铭把煎好的午餐肉放到盘子里,他随手关上火,转过身问道:“为什么要搬走,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确实是在怕这个。 昨天晚上秦岁铭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万分不对劲,联想他上次做过的梦,纪乐瑾总是害怕他招呼不打一声地亲上来。 纪乐瑾绝不承认这种丢脸的事情,他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想回家。” “嗯。”秦岁铭把盘子塞进纪乐瑾手里,“你先吃,我来给你拿行李箱。” 他没想到会那么顺利,直到秦岁铭把行李箱送到他手里的时候,纪乐瑾还觉得像是在做梦。 秦岁铭说:“吃完再去整行李。” 纪乐瑾拉着行李进了房间,打开箱子的时候更是一脸茫然。不过秦岁铭都放他走了,纪乐瑾也打开衣柜翻衣服。 他把秦岁铭给他买的衣服留着,把自己穿过来的衣服带走。 整着整着,纪乐瑾翻遍了衣柜都没找到自己最喜欢的外套,他习惯性地朝外面大喊:“秦岁铭……我那件黑色的外套呢?” 他没听到门外的回应声,但秦岁铭很快拿着外套走了进来,他把衣服递给纪乐瑾道:“你前几天进门挂衣架上了。” “噢……” 纪乐瑾早就记不得了,他把衣服拿到手里后叠得非常粗糙,然后放进箱子。 秦岁铭进来以后就没走了,他站在一边看纪乐瑾蹲在地上整箱子,却没有搭把手帮忙的意思。 他看着纪乐瑾哼哧哼哧地整完东西,然后吃力地把箱子的一面往上抬。纪乐瑾往箱子里面塞太多东西,根本合不上。 “怎么办?”纪乐瑾再次寻求帮助,“合不上。” 秦岁铭蹲下身,他先是拍了拍行李箱,示意纪乐瑾让开。他重新把行李箱摊平,里面的东西摆得过于杂乱无章,秦岁铭随手简单地理了下。 再次把行李箱合上的时候,秦岁铭轻轻松松地就上了锁。 他体贴地帮纪乐瑾把行李箱立起来,再把拉杆拉起来,送到他的手里。 “没东西了吗?”秦岁铭问他。 “应该没有了。” 纪乐瑾摸索了下自己的口袋,手指迟疑地蹲了下,他小声地问道:“我耳机呢?” 他用东西都是用完随手就丢,从来不记自己丢到哪,每次都是想用的时候又把房间找一个遍,纪乐瑾现在就快要把床垫掀起来找耳机。 纪乐瑾边找,边还要小声地咕哝道:“我明明记得我那天用完放床上了。” 秦岁铭一声不吭地走出去,从茶几拿起纪乐瑾的蓝牙耳机,放到他摊开的掌心里:“在客厅里,你那天在沙发上看视频,看完就放那里了。” “……”纪乐瑾干巴巴地道,“这样吗?” “嗯。”秦岁铭又道,“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的话我送你回去。” 纪乐瑾抱着书包坐到了副驾驶,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硬要说出来又好像不知道哪里不对。 秦岁铭一路匀速地送他回了纪家,下车的时候他帮纪乐瑾把行李搬下来。 “那我先走了。”秦岁铭说。 纪乐瑾指了指大门,问道:“你不进去坐坐吗?” “不去了。”秦岁铭看了眼表,“昨天一天没去公司,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一下。” 他昨天的时间被谁耽搁的,纪乐瑾心知肚明,他心虚地“噢”了声。 纪乐瑾拉着行李箱进家门的时候,他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似乎是搬家得太顺利。 秦岁铭不是喜欢他吗?这都不挽留一下啊?怎么还那么迫不及待地送他走? 纪咏泽这几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住在纪家。他看着带着行李箱回家的纪乐瑾,回头就朝楼上大喊:“妈,纪乐瑾终于被秦岁铭赶出来了!” “你才被赶出来了!”纪乐瑾恼羞成怒地道,“我是自愿出来的!” “真的吗?”纪咏泽在外面挺成熟,每次跟纪乐瑾在一起却好像小学生斗嘴,“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 唐薇本来在小花园里浇花,她听到屋里的动静头疼地走出来。自从发现纪咏泽和纪乐瑾不对盘之后,她就很后悔生二胎。她本意是想要个漂亮的小女孩,结果纪乐瑾漂亮是漂亮,但不仅是个男孩子,还闹腾得过分。 “怎么带着行李箱出来了?”唐薇问道,“不和岁铭一起住了吗?” 纪乐瑾有苦不能言:“我要住家里。” 唐薇点头赞同道:“你一直住岁铭家里也确实不好,他平时工作已经够多了,你又什么事情都不会干,平时肯定是他照顾你居多。” 他都要把我照顾到床上去了! 纪乐瑾被踩住了尾巴,却什么都不能说。他憋得慌,逃难一样地把行李箱往楼上搬,闷闷地道:“那我这不是不麻烦他了。” 他其实有点难过,秦岁铭与他的关系这么亲密、这么相熟,现在他却连住在秦岁铭家里都不行,因为不合适。 如果秦岁铭以后还喜欢他,如果他还想拒绝秦岁铭,那他们的关系会不会越来越僵。 纪乐瑾从秦岁铭家搬出来住,接踵而来的就是他起不了床的问题。明明只是早起了四十分钟,但冬日早上的四十分钟总是让人痛苦。 他每天上车第一件事情,就是靠着车窗睡觉。晚上睡得再早,每天六点多起来那也熬不住。 只这样维系了两个礼拜,纪乐瑾的黑眼圈也出来了。他照例背着书包回家,在院子里却看到了秦岁铭的车。 司机看见在门外站了挺长时间的纪乐瑾,中气十足地大喊道:“瑾宝,快点进去,外面那么冷!” 纪乐瑾胡乱地应了声,他心乱如麻的时候,面前的门开了。 许久未见的秦岁铭出现在他身前,他没有什么变化,那双眼睛笑起来得时候依旧像是廓桃花。 “回来了,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秦岁铭语气自然地问道,客厅里有唐薇他们坐着,他忽然压低了点声音,只让纪乐瑾听见。 “都给你两个礼拜的时间缓了,怎么还怕着呢?” “……” 纪乐瑾从他的身边挤过去,外强中干地道:“谁怕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秦岁铭给他空出位置,跟在他身后重新坐回沙发。 “坐没坐相。”纪乐瑾刚没骨头地躺下,就被纪正说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和岁铭学学?” 只要秦岁铭在他的身边,纪乐瑾总是要挨训。他习以为常地挡住耳朵,余光悄悄掠过旁边坐着的秦岁铭。 他的体态确实很好看,肩背永远板得挺直,骨节分明的手相交着放在腿上。秦岁铭轻笑了声道:“瑾宝累了,就让他这样躺着吧。” 纪乐瑾躺下来就开始犯困,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挤出点眼泪。 “汪——” 美美从小花园里冲出来,它已经长大了,那双黑色的眼睛完全融在脸上黑色的毛发里。 纪乐瑾以为它是想被人摸一摸,弯腰把它抱起来,结果它还是一直在叫。 “……”纪乐瑾头很痛,“我昨天不是刚溜过你吗,你今天怎么又要出去了?” 他的问题问得像“昨天吃过饭了,今天怎么还要吃”,院子和花园其实已经足够美美撒野,只不过这个年纪的小狗精力过于旺盛。 纪乐瑾溜了它一回之后,它就天天叼着狗绳过来。无论他把狗绳藏哪里,都能被美美翻出来。 它再叫下去的话,纪乐瑾估摸着他要被纪正连人带狗的赶出家门。纪乐瑾认命地蹲下来系牵引绳,他牵着狗道:“我先去溜狗,你们要等我一起吃饭。” 秦岁铭看着他跟着狗小跑了几步,他也跟着站起来道:“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纪乐瑾瞪圆眼睛,他小声地把后面几个字补完,“你去干什么?” 秦岁铭推了把他的肩,还顺手把他手里的狗绳拉过来,淡淡地道:“我去陪你遛狗。” 纪乐瑾早就发现了,他的狗有点欺软怕硬的特点,他牵着它的时候一路狂奔。牵引绳到秦岁铭手里的时候,它就呜咽着安分下来。 “……”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步境界……纪乐瑾拔腿跟在秦岁铭的身边。冬天路边的叶子都掉光了,风一吹,显得更加萧瑟。 他们一左一右地走着,一时之间却无人说话。 打破沉寂的是秦岁铭,他问道:“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纪乐瑾点了点头。他生日在元旦,一月一号,是新一年开始的日子,意义非凡。 秦岁铭又问:“礼物还要吗?” “……” 说句实话,纪乐瑾很想要秦岁铭送的礼物,因为他每次送的礼物都很用心,次次都能送到纪乐瑾的心坎上。 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纪乐瑾收到的是一套非常难集的卡牌,他拿到班上连着炫耀了一个月,谁见到他都要捧他几句。 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在纪乐瑾高呼“iamironman”的年纪时,他收到了秦岁铭定制的钢铁侠同款装备,虽然没有电影里那么酷炫,但也非常得帅气,还能通过语音操控。 虽然现在已经变成铁皮放在了收藏间。 秦岁铭每次送的礼物可能不实用,也可能在几年之后回头看时会觉得幼稚,但完全满足那个年纪的纪乐瑾喜好。 每一年,纪乐瑾都会是满脸惊喜。 纪乐瑾的眼睛亮了亮,眼神已经开始闪烁着期许,他还是抿紧唇别扭地问道:“我还、我还可以要吗?” “当然可以。”秦岁铭说,“你想要我就会给你。” “……”纪乐瑾僵着脖子点了下头,小声地说,“我要的。” 秦岁铭“嗯”了一声,继续问道:“这几天早起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搬回来住?” 他抛出好几个鱼饵,像是不经意地道:“现在应该快期末周了,你迟到不仅扣平时分,还会影响老师对你的印象吧?” “……” 早起对于纪乐瑾来说实在是痛苦,让他去学校周边租房子住他又有点害怕,他每天起床都是场战争,唐薇最开始还耐着性子叫了他几天,最后全由他自生自灭。 他确实不能再迟到了。 “真的不要搬过来?” 秦岁铭的语气循循善诱,把鱼钩往纪乐瑾的嘴边递。 纪乐瑾犹豫着犹豫着,突然就什么都不想管了。反正秦岁铭也只是说了喜欢他,那又没说一定要在一起,是吧? 以前秦岁铭喜欢他的时候,他也天天赖在他家里,那也没怎么样,他又不跟秦岁铭睡一间房。 秦岁铭今天还找上门,他一切都表现得那么自然、那么正常,像是以前一样。他也没提过表白这件事情,这说不定就当没发生了呢! 而且是秦岁铭主动叫他去,他只是被迫应下,没关系的。秦岁铭都不紧张,他紧张什么? 纪乐瑾扭捏作态地点头,支支吾吾地道:“行、行吧。” 本质上还是因为他对秦岁铭有强烈的信任感,导致他陷入自我矛盾之中。对于无法掌控的情况,纪乐瑾会选择逃避,但秦岁铭温和地哄着他,他又晕着脑袋栽进去。 秦岁铭察觉到了他点头的小小弧度,不太明显地笑了下道:“那我待会把你一起带回去。” 陈博涛前几天刚找过他,他知道自己打搅了秦岁铭的好事,出于人道主义,关心地问他了几句:“瑾宝都搬出去了,你怎么都不急?”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急?”秦岁铭瞥了他一眼,转着手里的杯子,“我只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只是可惜,陈博涛当时“啧啧”了几声,然后说了点不吉利的话,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不快。 陈博涛问他:“你就不怕鱼被别人钓走吗?真被钓走了怎么办?” 秦岁铭定定地盯了他一会,言简意赅地道: “我会发疯。” 喜欢纪乐瑾的他都会赶走,谁能把他钓走? 只有他。 “我觉得瑾宝特别可爱。” 秦岁铭今天留下来在纪家吃了晚饭,吃完之后,陪着纪乐瑾上楼整行李。他上次给纪乐瑾的行李箱还堆在衣帽间里,这次秦岁铭没做旁观者,他走过去提前一步打开行李箱。 “要带什么?”秦岁铭问他,“除了衣服和鞋子有其他要带的东西吗?” 纪乐瑾没什么概念,他眨了眨眼睛道:“还有我的狗?” “那别收拾东西了,衣服家里也有,其他你想要的东西应该也都有。” 纪乐瑾最开始没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反应过来之后,他轻皱着眉头划分楚汉结界:“是你家……” “嗯,我家。”秦岁铭从善如流地道,“我家全是你的东西。” “……” 纪乐瑾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每次去住一礼拜,他就从家里搬点东西去秦岁铭家。久而久之,他的东西确实在秦岁铭家堆了一堆。 他喜新厌旧得又快,很多东西纪乐瑾自己都已经忘记。拿着一个小行李箱从秦岁铭家搬出来,他也只是简略带了几件常穿的衣服。 纪乐瑾耳朵红了红,反正衣帽间没什么东西好收拾,他转身进房间拔充电器带走。 他逃避现实这一套越来越熟练了。 “美美!” 他也不知道狗在哪,连着吼好几声之后也没见到狗的影子,但当他从抽屉里摸出小包装狗粮摇一摇后,没几秒钟,狗就从远方狂奔过来。 纪乐瑾冷笑了声,弯腰像逮捕犯人一样把它抱起来。美美的尾巴甩得停不下来,口水看起来要从牙尖滴落。 “别吃了。”纪乐瑾嫌弃地道,“再吃就要抱不动你了。” 秦岁铭倚在门边等他,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美美明明是小型犬,但它胖得跟个球一样,上次带着去体检医生也让他减肥。只不过这减肥阶段刚开始,胖狗配懒主人,纪乐瑾平时躺着不爱锻炼,抱它一会儿还可以,抱久了真的会手酸。 纪乐瑾小步子移过去,别扭地把狗交到他手里:“你小心、小心摔着它。” “嗯。” 狗也有点欺软怕硬的意思,每次到他怀里就变得老实,纪乐瑾以前觉得恨铁不成钢,现在他觉得狗真的很有灵气。 早早就能看出秦岁铭不是什么好人! 纪乐瑾心里悄悄腹诽着:“无事献殷情……” 他还没想完,远远地就听到秦岁铭在喊他“瑾宝”,纪乐瑾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已经跟上去了,明知是羊入虎口,但他就是横冲直撞地闯。 “瑾宝,你要不就把狗留着吧,我替你看着。” 吃饭的时候秦岁铭已经讲了要带纪乐瑾回去的事情,唐薇闻言阻止了几句,还是没拦住。 她头疼地道:“你一个人就够给岁铭添麻烦了,怎么又把狗带去。” “没事,阿姨。”秦岁铭伸手摸了摸狗的下巴,说话的时候毫无违心感,“我也很喜欢狗。” 纪正看着跟在后面两手空空的纪乐瑾,他无奈地道:“那你别惯着他,狗就让他自己管,他撒娇你也别理他。” 秦岁铭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被唐薇和纪正两人送着出门。纪正斜了无精打采的纪乐瑾一眼,还是忍不住低声地训斥了一句:“收着点脾气,我平时都怎么教你的?别没事就给岁铭甩脸色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什么小女生,和岁铭吵架跑回娘家,现在还要别人主动来接你。” 纪乐瑾听着他毫无逻辑的类比,耳朵瞬间爆红,他瞥见秦岁铭嘴角有意无意的笑意,恼羞成怒地道:“你别乱说话!” 他逃一样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反而留下秦岁铭跟唐薇两人告别,那种既视感更加强烈了。 纪乐瑾脸上的温度降不下来,秦岁铭上车之后把狗塞到他手上时他也僵着脖子。 他胡乱地揉着美美的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车启动。纪乐瑾疑惑地抬起脸的时候,突然看到秦岁铭探身过来。 男人身上有独特的味道,纪乐瑾嗅见了,他的心跳落空了拍,本能地往后贴着车门,眼睛也跟着警觉性地瞪圆了些。 秦岁铭没把他过度紧张的反应放在眼里,神色自然地把手往纪乐瑾的身边伸去。 “咔哒——” 这点风吹草动的小动静也能把纪乐瑾吓成这样,秦岁铭慢腾腾地坐回去,然后笑了下道:“安全带。” 纪乐瑾刚褪下温度的耳廓又红了,他愤愤不平地转头看向窗户,在心里骂:“妈的,秦岁铭好土,这都几几年了还搞这一套。” 纪乐瑾搬回秦岁铭家当晚就开始后悔了,他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就是被连哄带骗地带过来的。 夜晚十一点,纪乐瑾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最后赤着脚下床,他心虚地把门给反锁上了,甚至还不安地试验了下自己有没有真锁上。 纪乐瑾怀着不安的想法入睡,入睡速度却很快,睡得也非常香,第二天还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 他已经很久没在工作日睡足八个小时了,由俭入奢非常简单。纪乐瑾以前七点起都要发起床气,今天醒过来只是抱着被子发了会呆。 纪乐瑾正式清醒过来后,他慢吞吞地朝外面喊了声:“我醒了。” 门外的叩门声应声而停。 纪乐瑾换好衣服就出去,他还懵着时,就被堵在门口的秦岁铭吓得一个激灵,脚步直往后跌,差点就要摔一跤。 他被秦岁铭扶稳站住,这次算是彻底清醒了,纪乐瑾按住心脏的位置,忍不住喊道:“你干嘛大清早堵我门口啊!” “我只是在想。”秦岁铭顿了下,慢条斯理地道,“你睡觉锁门干什么?” “……” 纪乐瑾瞬间噤声,刚才的气焰全无,他支支吾吾地道:“就、就锁一下。” 秦岁铭也没多问,他们之间好像就维持在互相心知肚明却不戳破的阶段。纪乐瑾刚搬回去住的时候还时不时保持住警惕性,也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连使唤秦岁铭都不敢了。 但没到一个礼拜,他就完全原形毕露,因为他发现秦岁铭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他可以说是非常绅士,跟以前一模一样,甚至会比往日再疏远一点,保持着让纪乐瑾无比安心的距离。 纪乐瑾最开始对秦岁铭还是又怕又想靠近,现在完全松懈下来,那恃宠而骄的意思越来越明显。 享受放在纪乐瑾人生中的第一位,对于他来说,只要不吃苦,其他怎样都行。秦岁铭不说,他就果断地把自己当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秦岁铭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纪乐瑾已经成功把自己洗脑。 纪乐瑾今天身上难得穿了套正装,他手残,手里捏着领带就喊:“秦岁铭,过来帮我系领带!” “要系什么结?”秦岁铭从他手里接过领带,问道,“和我一样行不行?” 纪乐瑾敷衍地瞥了一眼,随后点了下头道:“都行。” 秦岁铭给他打出来的结很标准,纪乐瑾也不好奇这是什么结,只觉得挺好看。他照着镜子臭美了会儿,被秦岁铭催促了几声才出门。 今天是元旦,也是纪乐瑾的生日。他身上的西装虽然是冬款,但从空调间出去的时候还是被冻得瑟缩了几下。 “好冷……” 秦岁铭把提前拿着的羽绒服丢到他手里道:“别嫌丑了,你就穿着吧。” 裹上外套纪乐瑾暖和许多,他坐在车上的时候却一直偷偷瞄着秦岁铭看,悄悄地掰手指数今天已经过去几小时了。 纪乐瑾心痒痒,早上起来他就收到了卡点发的一堆转账和祝福,包括秦岁铭的也在列。 他一直期待着秦岁铭的礼物,但好像除了转账又什么都没有。纪乐瑾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纪乐瑾抿着唇下车,跟在秦岁铭屁股后面进了宴会厅。他的生日向来很受重视,除了转账几乎人人都给他准备了份礼物。 傅颖也来了,她先是冲秦岁铭挑了下眉,然后淡定地把包装得漂亮的礼物盒送过去。 “给你。”傅颖冲着纪乐瑾笑着,“不知道你们小男生喜欢什么,送你一个游戏机。” 她明知秦岁铭看她不顺眼,但还是无辜地眨着眼,盯着秦岁铭道:“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好久不见,傅小姐还是很漂亮。”秦岁铭笑意未达眼底,“谢谢你给瑾宝的礼物,咏泽和他女朋友在里面等你。” 傅颖耸了耸肩,矜持地点了下头算是对秦岁铭夸奖的回应,她听出秦岁铭赶客的意思,很配合地走掉了。 只是走到一半,她拨弄了下卷发回过头道:“瑾宝,生日快乐。” 纪乐瑾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到秦岁铭冷不丁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 “很喜欢她的礼物?” 秦岁铭的声音低低沉沉,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表情也是和往日一样淡淡。 “还可以呀。” 纪乐瑾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随口应道。 他其实不缺游戏机,他主要是对傅颖挺有好感。不喜欢的人送他什么他都不喜欢,看着顺眼的人送他什么他都喜欢。 秦岁铭前不久刚从吴嘉楠嘴里套出傅颖有男朋友这件事情,不然他也不会轻而易举让纪乐瑾收下她的礼物,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快。 他把纪乐瑾手里的礼物盒抢过来,随手放到礼物堆里。 秦岁铭冷淡的眉眼垂下来,他伸手托了下纪乐瑾的下巴,让他把注意力收回来,也让他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他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什么礼物?”纪乐瑾眼睛亮起来,他主动摊开手,完全没有觉得索要礼物这件事情不好意思,“能不能现在给我?” “不行。” 不仅连个屁都没收到,手心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下打,纪乐瑾不满地抱着手收回来。 秦岁铭把给个巴掌再给块糖这个举动拿捏得死死:“等晚上回去我给你。” 纪乐瑾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完全把今天晚上准备回家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他刚想再继续追问点细节,唐薇就一声“瑾宝”把他叫走了。那边那堆都是些长辈,纪乐瑾不好让他们久等,他跟秦岁铭说了句晚点过来,跑过去找唐薇。 纪乐瑾装乖巧还是有一套,他非常懂得看场面给面子,现在这个打扮像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王子,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讨喜。 秦岁铭看了他一会才往里走找纪咏泽,他们站在并不中心的位置,身边还有几个关系还算可以的朋友,傅颖也在其中。 他一走近,第一个瞥眼看他的就是傅颖,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岁铭过来了?”纪咏泽往他的后面看了几眼,“瑾宝 呢,怎么没跟着你?” “他跟阿姨走了。” 纪咏泽正笑得肚子疼,他笑着道:“他没在最好,我们刚才正好在聊他,待会让他听见他又要闹。” 秦岁铭问道:“聊他什么?” “聊他上次心情不好离家出走的事情,要不是傅颖今天说我还真不知道那么多细节。别说,我一想到他蹲在墙角被傅颖捡走的画面,我都觉得他很可怜。” “不可怜噢。”傅颖笑吟吟地道,“我觉得瑾宝特别可爱。” “你怎么那么好啊!” “可爱吗?” 秦岁铭是个很能管理情绪的人,现在脸上本就淡的笑收敛起来,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纪乐瑾的方向转了圈,没什么表情地道:“我怎么不觉得他可爱?” “是吗?”傅颖捂着唇笑了下,“可是我觉得他在我面前还挺可爱。” “那可能是因为瑾宝喜欢恃宠而骄。” 秦岁铭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剩下的意思傅颖一下子了然,这是在说纪乐瑾和她没那么熟,所以在她面前装乖呢。 傅颖笑得漂亮且虚假,她轻轻地“噢”了声,抿了口酒后才慢吞吞地道:“我还以为他挺喜欢我呢,毕竟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脸红。” “他确实很喜欢你。”纪咏泽是个粗神经,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纪乐瑾就是个颜狗,吃东西都要吃卖相漂亮的,小时候长得不好看的人抱他他就哭,岁铭抱他的时候他就笑。” “我记得他第一天起上幼儿园,全家人都紧张得很,生怕他在学校里待不习惯,结果听老师说这没良心的一滴眼泪都没掉。”纪咏泽聊起纪乐瑾的黑历史就从不嘴软,“放学的时候一家人都去接他,结果当天他就牵了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出来,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小姑娘穿了条粉色公主裙。” 纪咏泽一边回忆,一边笑得肚子都疼。他随手扯了把秦岁铭:“我们当时都怕他欺负别人女孩子,不过还是岁铭比较聪明……” 秦岁铭当时蹲下身,他与纪乐瑾平视着,提着他的小书包一本正经地道:“不能和女生多说话,你会害她们怀孕的。” 他身后的纪咏泽当时已经笑疯,秦岁铭却还能面色不改地解释好长时间什么是怀孕,他说得添油加醋,也把纪乐瑾吓得一愣一愣。 最后,纪乐瑾哭着扑到秦岁铭怀里,抽抽嗒嗒地喊“哥哥”,然后认认真真地反省自己今天跟多少个女生说话。 秦岁铭擦掉他的眼泪,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体贴地安慰他:“没关系,以后不说就行了。” 纪咏泽轻“啧”了声道:“纪乐瑾以前笨笨好骗的样子确实挺可爱,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 “纪咏泽!” 他被人踹了脚小腿,转过头时就看到纪乐瑾羞愤地红着耳尖站在他身后。 纪乐瑾没听到多少,只听到一个尾巴,但依稀还是能猜出他在讲什么:“你烦不烦,你怎么不从我小时候尿裤子的事情开始说起?” “我还真能讲。”纪咏泽兴致上来,皱着眉头思索,“不过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你……” “滚,不许讲了。”纪乐瑾咬牙切齿地道,“今天我是寿星,你不应该让着我点吗?” 也不知道他刚折腾了什么,领带的结也有点歪。秦岁铭抓着他的手臂让他转过身,他低下头帮他理正。 纪乐瑾注意到和他们站在一块的傅颖,他想冲她笑一下当作打招呼,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秦岁铭有意无意地挡在他们中间。 他只能瞅见傅颖半个身子。 纪乐瑾摒弃了念头,只不过他还是有点小小的纳闷,是不是傅颖和秦岁铭以前结过梁子,因为他总觉得秦岁铭对傅颖有敌意。 今晚他是主角,纪咏泽难得只跟他吵了几句,后面也跟着别人顺着纪乐瑾,都快要把人捧上天去了。 侍者端着盘饮料与酒路过,傅颖顺手从盘里拿过两个香槟杯,她把其中一杯递给纪乐瑾。 “他不喝酒。” 大厅金碧辉煌,站在水晶旋梯旁的秦岁铭有种天然贵气,他替纪乐瑾接过杯子。秦岁铭的眉眼带着疏离感,他重新给纪乐瑾拿了杯橙汁塞进他手里:“他喝饮料。” 不过他也没有拂傅颖面子,自己抿着杯口把酒喝完。 “是我考虑不周。”傅颖也没有生气,她拨弄了下戒指上的粉钻道,“我下次给你瑾宝拿饮料。” “我给他就行。”秦岁铭把空杯放回盘中,这次他嘴角连虚伪的笑也消失不见,“傅小姐照顾好自己。” 场面气氛有点僵持,秦岁铭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他拉着纪乐瑾,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我带瑾宝去顾森木他们那边待一会。” 纪乐瑾还在状况之外。他皱着鼻子嫌弃橙子酸涩的味道,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秦岁铭扯走了。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纪乐瑾加大点步子追上,“你和傅颖姐姐有什么仇吗,怎么看见她就摆脸色?” “姐姐?” 秦岁铭的脚步顿住,细细地咀嚼着两个字。 语气明明正常得听不出其他意味,纪乐瑾就是警觉起来,他改口道:“傅颖……” 他捏着纪乐瑾的手腕,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些,才道:“我们没有仇,是她在招惹我。” 用这种幼稚的手段,但偏偏他还真被惹到了。 “我没有干什么?”傅颖一脸单纯与无辜,她靠在吴嘉楠的身上撒娇,“哎呀,我又不是故意招惹他的,谁叫他以前那么没有情面地拒绝过我。” 傅颖是心高气傲的大小姐,长得漂亮,从小又被男生们众星捧月惯了,第一次被拒绝还是在秦岁铭身上。 也说不上记恨,就是有那么点小脾气。 吴嘉楠是她最好的朋友,最了解她切开黑的性格,她无奈地笑了笑。 “我又没打算报复他,我只是看他那么宝贝瑾宝,就想逗逗瑾宝。”傅颖笑起来得时候更加灵动漂亮,“你不觉得看秦岁铭那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特别好玩吗?” 纪咏泽都听得咋舌。 “秦岁铭以前都是一脸高冷样,不食什么人间烟火,感觉都没什么东西能影响他的情绪,这次终于见到你们说的宝贝弟弟了。” 傅颖刚开始是出于好奇心理,想接近纪乐瑾,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后来是真觉得他挺好玩,能把可爱、可怜、任性、有点懂事这四个大不相同的性格融合得那么融洽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别担心。”傅颖对纪咏泽说,“我真没什么恶意。” 只是性格有那么点小小恶劣。 她看着纪咏泽复杂的眼神,怕他误会些什么,反应迅速地解释道:“你别以为我对秦岁铭还有余情啊!我以前只是看他长得帅,又没人追到过他想挑战一下而已!” 傅颖轻哼了声:“我现在的男朋友好着呢,是个大学生,帅气的小狼狗。” * 纪乐瑾的生日宴散场很晚,他站得脚都有点酸。虽说他以后一点也不准备碰家里的生意,但还是要被拉着认一圈人。 他坐在秦岁铭的副驾脱了鞋,累得直接瘫在椅子上,纪乐瑾小声地抱怨:“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都有人抱着我走,现在都得靠我自己的脚。” 纪乐瑾脑子里还记着秦岁铭说过的话,他坐在车上已经迫不及待:“我的礼物呢?!” 秦岁铭早就知道他等不及,纪乐瑾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他从车子的储物箱里取出份文件,还有支钢笔。 “什么东西……”纪乐瑾嘀咕着道,“你都放在车里了,就不能来的路上给我啊?!” 他拿着文件认真看,看到标题的时候就愣了下神,这是份转让合同。 秦岁铭把钢笔递给他,闷着笑道:“签字吧,纪小老板。” 纪乐瑾从十八岁开始,他就念叨起自己想要一家甜品店,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心情好的时候,他就要跑去吃份甜品。 不过就算家里都惯着他,也没人把他这种玩笑话当真,都没有给他掏钱的准备,都以为只是小孩子说说而已。 纪乐瑾发现撒娇撒泼没有用之后,也放弃了,现在算下来,他已经一年多没说过要开甜品店这种话,连自己都以为忘记了。 没想到秦岁铭竟然还记着。 “本来想去年送你的,结果没来得及装修完。”秦岁铭说,“装修是我亲自去敲定的风格,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去吃,心情不好的时候要跟我说。” 纪乐瑾一脸茫然地抓着笔签字,听到秦岁铭在他的耳边冒声:“怎么样,这个礼物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不仅是喜欢,还是心花怒放地喜欢。 纪乐瑾抓着笔,别扭又矜持地道:“还……还行。” “还行?”秦岁铭微挑了下眉,“还行的话那下次不送了。” “哎呀!喜欢嘛!”纪乐瑾急了,“我喜欢可以了吧!喜欢死了!” 秦岁铭就像他的阿拉丁神灯,只要他说的心愿,全部会被实现,而且愿望上限还不止三个。 只要是从纪乐瑾嘴里说出来,那就全会实现,这比童话还要来得童话。 他到现在还有点懵,因为秦岁铭背着他准备了多久他不知道,但纪乐瑾隐约觉得,秦岁铭肯定很用心。 从秦岁铭跟他表过白之后,他们之间已经很少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行为,但这次纪乐瑾激动地扑过去抱住秦岁铭。 他把脸埋在秦岁铭的颈窝,吸了吸鼻子,想起秦岁铭点点滴滴的好,感激涕泪地道:“秦岁铭,你怎么那么好啊!” 他想要和秦岁铭做一辈子的兄弟,等秦岁铭老了,他还要给秦岁铭养老,肯定不会把他送到养老院去。 最后一天好日子 秦岁铭给他开的那家甜品店就在a大附近,搞完接下来的繁杂手续,纪乐瑾真的变成了纪小老板。 他自知这份礼物有点贵,怂着不敢跟家里人说,也不敢跟朋友炫耀,只能每天自己有事没事跑去店里,享受着听别人喊他几声小老板。 享受的同时,纪乐瑾可怜巴巴地扒拉出自己的银行卡,想着秦岁铭生日的时候他可以用自己的所有积蓄送点什么给他。 纪乐瑾考完最后一门,筋疲力尽地走到甜品店里。可能是因为店在a大附近,再加上店里的装修精致漂亮,甜品和咖啡的味道也很赞,一看就是用了心的。a大的美女网红本来就多,来这吃的时候顺手拍了几张漂亮的照片,无形间就在各个软件打了不少广告。 开店没多久,这家店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网红店,碰到周末的时候有时候还需要预约。 纪乐瑾不管店里的事情,但他有特权,二楼采光最好的位置永远为他空着,永远是属于他的。 “小老板来啦?”坐在前台的女生看见他,笑眯眯地站起来道,“今天要吃什么,出了个新品口味的提拉米苏,你要不要试试?” 店面不大,需要干得活也不是很多,只要端端轻巧的盘子,偶尔擦一下弄脏的桌子,洗盘子也是后厨的事情,所以堂前只有叫陈美和丽姐的两个服务员上班,身上穿着店里的制服围裙。 招工什么的都是秦岁铭让自己身边的助理去办的,纪乐瑾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秦岁铭都让他们喊他“小老板”,说他爱听。 纪乐瑾当初哼哼几声,嘴硬道:“我不爱听。” 明明每次听的时候都要翘尾巴出来。 “我下次再来试,今天不吃。”纪乐瑾有气无力地扶着梯往楼上爬,“帮我拿杯葡萄气泡水就可以了。” 他们系不仅要考试,期末还要做好几个实践作业,还是最让人痛苦的小组合作。纪乐瑾是懒狗,他只想着期末作业的分不重要,只要通过就好,分到的组员要求却是精益求精。 拖人后腿会遭人诟病,纪乐瑾只能陪着他们拍一遍又一遍,直到满意为止。 店的装修不是现在流行的工业废土风,反而是很温馨的风格,店里的光也是照的蛋糕很有食欲的暖光,木制的家具乍一看像是小松鼠最喜欢窝着的树洞。 楼梯旁的墙印着组画,是没有露脸的小男孩背影,纪乐瑾当时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自己,因为背上的粉耳朵小书包太眼熟。 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恼羞成怒,提出过抗议,秦岁铭反手就按住他的脑袋道:“多可爱啊。” 纪乐瑾看久了,也觉得自己很可爱,没有再提过意见,自己没事路过的时候也要多欣赏几眼。 纪乐瑾随手把围巾、毛线帽、耳罩摘下来拿在手上,他现在不仅被秦岁铭盯着穿秋衣,还要被盯着戴着冬季保暖三件套。 他手上还拿着柄碍手碍脚的伞,是今天早上秦岁铭堵着车门让他拿的,明明说今天要下雨让他拿着,结果现在连个雨毛丝都没看见。 二楼的视角更广一些,今天是周五,人还不是特别多。 纪乐瑾的视线转了圈,看到张熟悉的脸,他意外地眨着眼道:“傅颖姐姐……” 傅颖和两个女生待在一起,脸上都画着精致漂亮的妆,她的大衣垂在椅子背上,身上只穿了露肩毛衣。 她刚正嘻笑地跟旁边的女生在拍照,听到声音愣了下,也很惊喜:“瑾宝,那么巧吗?” 今天是纯属巧合,傅颖要来这边接小男朋友,正好听说新开了家店,约了几个朋友过来一起坐一会。 傅颖他们三个人坐的四人桌,正好还多一个位置。她把位置上的包拿开,示意纪乐瑾坐过来:“你一个人吗?一个人的话和我们一起坐吧?” 纪乐瑾连摇手拒绝都来不及,稀里糊涂地就坐到了她身边。 “楠楠男朋友的弟弟。”傅颖简洁地介绍了他一句,“你们上次订婚宴的时候看到过他。” 傅颖把菜单推到他面前,问道:“吃什么呀,我请你。” “不用。”纪乐瑾忙不迭地摇着头,“我没什么胃口,点了瓶气泡水。” 他刚说完话没多久,服务员正好端着盘子上来找他。她习惯性地要往纪乐瑾常坐的位置走,看到坐在傅颖旁的人反而很惊讶。 不过也没多问,只是走过去把气泡水放到他边上。 可走下楼之后,她就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来。陈美小声地跟丽姐说:“怎么办啊,我刚看到弟弟和一个漂亮姐姐坐一起,要不要跟秦先生说?” 他们有一个员工群,纪乐瑾不在这群里,反而秦岁铭在。秦岁铭给他们加了份工资,让他们多做份眼线的活,看见纪乐瑾和谁走近些就要和他说。 虽然他们两是不同姓,店里的员工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情况,但都默认他们是两兄弟,经常悄悄或者当面地喊纪乐瑾弟弟。 “真的吗?”丽姐犹豫了下道,“要说吧?” 谁给她们发工资她们看得还是很清楚,最后也没太纠结,陈美在群里把自己看见的场面如实地说了遍。 秦岁铭应该是在忙,没有及时回复。 “秦先生让我们管着这个,是不是怕他弟弟谈恋爱呀?”前台好小声地吐槽着,“不过他弟弟看起来确实挺好骗,像容易被人骗身骗心的单纯富二代。” 群里始终没有新的回复,丽姐耐不住性子,偷偷地也跑到楼梯拐角瞄了眼二楼的样子。 傅颖她们说话都很安静小声,不过女生聊天聊着总是会笑起来,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纪乐瑾无措地搅着吸管摇头。 丽姐紧张地跑下楼,她瞥了眼微信,还是没有什么新消息,她赶紧补了一条小报告。 丽姐:“老板!那三个女生都特别漂亮,特别是其中一个!我刚看到弟弟和她们说话的时候耳朵红了!” 直到纪乐瑾跟着他们三人走下来的时候,秦岁铭还是没有回她的消息。丽姐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纪乐瑾跟着那个最漂亮的女生走了。 “老板!弟弟跟那个人走了!” 现在才下午两、三点,秦岁铭今天要开个小会没空过来接他,纪乐瑾本来想在店里坐到他结束,或者打个滴回去。 不过傅颖听说他就住在一公里以内的地方,提出来要送他回去。 坐在这里也确实无聊,纪乐瑾这几天没怎么睡好,困得想回去补觉,看傅颖好像真的没事情干,跟着上了车。 纪乐瑾拉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副驾驶放着捧花,他也叫不出什么品种,但挺香。 “你放脚下就行了。”傅颖说,“小心别踩到。” 下车的时候忽然就开始下雨,不过还是毛毛细雨,但看这天色估计待会要下大雨。 “怎么突然下雨了?”傅颖轻啧了声,“我没带伞啊……刚洗的头。” 傅颖的朋友都已经走掉了,她就算开着车,待会应该也有下车要走一下的时候。今天刚做的造型,她还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化了个那么精致的妆,傅颖是真不想淋雨。 “伞吗?”纪乐瑾想起来那把被他当成累赘的伞,没想到天气预报竟然真准了,他把伞放到脚边,“我有,给你留着吧。” 傅颖望了望窗外道:“你还是自己拿着吧,待会淋感冒了。” “没事,外面雨还那么小。”纪乐瑾怕傅颖硬要还给他,他拉来车门就要跑,结果袖子却被人扯住了。 “等下。” 傅颖拦住他,从那一捧花里取出一支,她拿着在纪乐瑾面前晃了晃,笑着道:“风信子,祝你今天心情漂亮。” 纪乐瑾还是第一次被女生送花,他走在路上的时候低头嗅嗅,确实挺香,只不过他鼻子太敏感,香得他转头咳嗽了好几声。 高档小区的物业管得严,陌生车辆不能进去,纪乐瑾从这走进去其实挺远。 刚开始确实是小雨,落到地上只变成个小点。他的运气可能真的有点不好,雨点砸大的毫无预兆,顷刻间就变成了大雨。 纪乐瑾低声地骂了句,在小区的路上狂奔得像个傻子。他回到秦岁铭的公寓时身上已经湿了个透,纪乐瑾把花随手往茶几上一放,跑到浴室去洗澡。 他洗热水澡完全不是怕感冒,只是觉得身上的衣服黏在身上难受。 纪乐瑾冒着热气从浴室出来,终于有点饿了。他连头发都懒得吹干,找根毛巾盖在脑袋上,先找了点零食出来垫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了个热水澡的缘故,还是因为吃饱喝足。纪乐瑾盖着毛毯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玩着玩着睡着了。 他又开始做梦。 这次的梦刚开始走向很温馨,是小时候的事情,纪乐瑾梦到的是有人牵着他走,一步一步地往花田里走。 梦里似乎是他小时候的视角,因为仰起头看到的背影比他高许多,但他牵着他的人也是少年人清瘦的身形。 走着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和高度却仿佛在缩进。他在长高,牵着他的人也在长高,最后变成纪乐瑾最熟悉的一个背影,是秦岁铭。 梦里安静温馨的情节突然却来了个转折,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梦里的纪乐瑾被秦岁铭按倒在花田里,花田的香味扑鼻。 他的下巴被人捏住,呆呆地抬头时,他听到秦岁铭冷若冰霜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收别人的花?” 下一步,纪乐瑾的视野范围内,看到的是秦岁铭凑近的脸,还有近在咫尺的唇。 妈的,梦里的秦岁铭怎么他妈的又要亲他? 纪乐瑾的心脏都仿佛被攥紧,他紧皱着眉毛,无意识地摆动了下自己的脑袋做挣扎。 “……!” 纪乐瑾睡梦中的腿猛地一个抬跳,他瞬间从这一个诡异的梦里惊醒过来,背上都出了层黏腻的汗。 他终于知道了这花香从哪里来,秦岁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只穿着黑色的毛衣。 秦岁铭放着其他空着的沙发不坐,坐在他躺着的沙发尾部,他的下巴轻垂着,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 屋里打着暖气,秦岁铭的袖摆扯到手肘处,露出来的手臂线条流畅结实。 他的视线低着,目标明确地盯着手里还拿着傅颖送的那枝花,风信子淋了雨又不知道遭受了些什么蹂躏,现在正焉巴巴地垂了下来,没有一点鲜花的活力。 纪乐瑾刚睡醒,脑袋还晕着。过于安静的气氛中,纪乐瑾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秦岁铭是男的,他不喜欢男的,他应该喜欢女的。 风信子的香味甜中带涩。纪乐瑾想,他应该喜欢像傅颖这样的漂亮姐姐,温温柔柔、漂亮、照顾体贴人的漂亮姐姐。 敢找别人,腿打断 纪乐瑾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抬脚踹了秦岁铭几脚。虽然是在梦中惊醒,但纪乐瑾的意识很快又飘忽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就张口就道:“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的那个知心姐姐,我感觉傅颖和她有点——” 话未说尽,秦岁铭的手不知道何时伸进了毛毯了。他抓住了纪乐瑾的脚腕,指腹在踝骨上轻轻揉蹭着,纪乐瑾瞬间感觉半个身子都麻住了。 纪乐瑾条件反射地要把腿后缩,只是稍用了点力,秦岁铭就施加了百倍的力气摁住他想要逃离的动作。 “……秦岁铭?” 纪乐瑾眉头都拧起来了,轻微的痛感让他清醒过来。他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但也没对刚才说过的话后悔。 他撩起眼皮,先偷偷观察了下秦岁铭的表情与态度。秦岁铭桎梏着他脚腕的手还没松开,姿势也没换一个,只不过视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岁铭黑得纯粹的眉眼轻耷着,冷淡中眼神清棱棱,等着纪乐瑾给他一个解释。 “我……” 纪乐瑾第一反应是认怂,但他突然一想,自己今天没什么都没做,秦岁铭干嘛又给他摆脸色啊?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纪乐瑾硬气起来,不过声音到后面又很快小了下来,“还把我捏疼了……” 秦岁铭这大半个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纪乐瑾又是个记吃不记打的金鱼脑。这几天,秦岁铭跟他表过白这件事存在感越来越低,他现在才重新直面这个事实。 可秦岁铭在当时处理楼野时不是教过他一个道理吗?让一个人放弃自己喜欢的人有一个简单的方法,那就是让他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 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他和秦岁铭的关系需要摆正,他们要回到正确的兄友弟恭模式才对。更何况,秦岁铭可以喜欢他,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啊? 纪乐瑾的想法很好,支支吾吾开口的时候却有点心虚:“你听见我刚才说过什么没啊……我说我喜欢傅颖姐姐……” 他紧张地舔了下唇,厚着脸皮问道:“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追她啊?”秦岁铭教过他那么多东西,再教教他怎么追女生不过分吧? 秦岁铭这次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眼底的情绪翻涌而出,他忽然松开捏着纪乐瑾脚腕的手,伸向纪乐瑾面前。 纪乐瑾以为他是要把他拉起来,虽然心里有点胆战心惊的惧意,但还是犹豫着把手放了上去。 迎接他的却是股大力,纪乐瑾直接被拽得往前一扑。他整个身子都半栽在秦岁铭身上,胸膛紧贴着胸膛,细瘦的腰被结实的手臂勒得生疼。 纪乐瑾被吓得挣扎都忘了,连秦岁铭托着他大腿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反抗。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秦岁铭腿上,纪乐瑾毕竟是个男孩,个子在男生中还算高,现在这样坐着比秦岁铭还要高一点。 但只有小孩子才会被这样抱着坐。 纪乐瑾察觉到这个姿势的羞耻感,无措地撑着秦岁铭的腿就要站起来。 “跑什么?” 秦岁铭的声音在他耳边惊起,他死扣住纪乐瑾的腰,把人按在自己的腿上动也不敢动弹。 他伸手掐住纪乐瑾的下巴,让他被迫低下头来,秦岁铭声音低哑,重新问了遍:“跑什么?” 秦岁铭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沉,细看的时候纪乐瑾甚至发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是他生气时的动作。纪乐瑾不敢搭话,一扭一扭地往后蹭退着还想逃。 “不许动。”秦岁铭的声音已经变得不耐了。 他掐着纪乐瑾的下巴,在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能再近时,秦岁铭直接一口咬在了纪乐瑾的唇瓣上。 “……唔!” 纪乐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唇瓣上迟来的痛感告诉他一切不是在做梦。他先是愣了一秒,直到秦岁铭缓慢地退开,纪乐瑾才回神过来大吼:“你他妈疯了吧!!” 他本来被吓得苍白的唇色都红润了起来,耳廓连着脖颈漫上层薄红:“秦岁铭,你他妈的……唔……” 纪乐瑾想骂得还没骂完,嘴巴又被秦岁铭堵住了。 这次已经不是咬一口的事情了,这次是亲。不属于他的味道在口腔里扫荡,纪乐瑾拼命地拿手去推秦岁铭的肩,只来得及推一下,两只手腕就被秦岁铭齐齐地抓住放在腿边。 纪乐瑾不知道别人接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根本一点也不舒服,疼、酥麻、喘不过气对于他来说才是更真实的描述。 他只能感觉到后脑被人用力扣着,手上和身上的劲一点一点抽离。 亲到最后,在纪乐瑾因为缺氧头晕眼花的同时,他整个人都脱力地倒在秦岁铭的身上。 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秦岁铭终于停了下来,他擦掉纪乐瑾嘴角多余的水渍,扶住他的肩,逼迫着他不要闪躲视线。 他被亲得属实有点可怜,这可能就是纪乐瑾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平时没什么颜色的嘴唇都有了血色,一看就是被人亲出来的颜色。 纪乐瑾的眼眶泛着红,眼里仿佛有水汽在打转,他非常不服气且委屈地瞪着秦岁铭,但又因为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坐在他腿上。 “傅颖送你的花漂亮吗?”秦岁铭自问自答着,“被我丢掉了。” 刚才还被他拿在手里的花现在惨兮兮地躺在垃圾桶里,花梗都被他从中折断。 “我只是没看着你一会,只是一会,就那么一会。” 要是平时秦岁铭已经抱着纪乐瑾低声地哄了,现在他却没有。秦岁铭终于明白,不能太宠太纵容一个小孩,会真的把他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他会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但却知道怎么做伤人最深。 秦岁铭得知纪乐瑾又和傅颖走近的时候,他就开始嫉妒,这个情绪在心里生根发芽根本不需要一秒钟时间。 本来还能强行维持镇定,但纪乐瑾却能做到一脸无辜地问他怎么追别人。 秦岁铭环在纪乐瑾腰上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紧得像是要让人喘不过气一样。 “只那么一会会的时间你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了?”秦岁铭很少有那么不冷静的时候,现在双眼都染上了点失控的猩红,“看不出来我怕吓到你,所以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慢慢地追你?你也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是吗?” “我……” 秦岁铭再次往他的唇上咬了一口,他气极反笑:“你还让我教你追女生,我怎么会追女生啊?我只追过一个男生,还没追到手,你让我怎么教你?” 他咬得很重,纪乐瑾眼角的泪都快要飚出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摁住自己的伤口,结果被秦岁铭粗暴地扯下来。 秦岁铭伸手摁住纪乐瑾的唇瓣,就按在他的那个伤口之上。 “纪乐瑾,你把我的喜欢当成什么?” 指腹之下就是湿漉漉的触感,秦岁铭微眯起眼睛,宣判道:“不许喜欢她,喜欢我。不可以和别人谈恋爱,要谈就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纪乐瑾被亲得头晕,但理智还是尚在,他条件反射地红着眼眶跟秦岁铭犟嘴:“我不要!” 说完之后他又有点怂,小心翼翼地往后退,边小声地再次重复了遍:“我不要啊……” 他还在躲,他还要躲。 秦岁铭再次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上去,他自然是看到了纪乐瑾眼里的惊恐,但是又怎样? 他被嫉妒操控着大脑与身体,第一次亲人也全靠本能。秦岁铭只知道要凶,要让纪乐瑾长点记性,他算得上凶狠地含住纪乐瑾的唇珠,逼着他张嘴,想法设法地让他全是自己的味道。 秦岁铭喜欢纪乐瑾太久,亲起来得时候更加没有分寸,他放在纪乐瑾腰上的手撩起衣服,往瘦弱的脊背上摸,最后堪堪克制地停顿下来。 他可以感受到,纪乐瑾在他的怀里被亲得一抖一抖,最后没什么力气的时候手指却死命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唇瓣分离时像是场慢动作,这次纪乐瑾已经彻底没力气了,他缩在秦岁铭的怀里,肩膀因为起伏的胸口轻耸着,像是经历了场重大的刺激。 纪乐瑾的脸颊无力地埋在秦岁铭的肩膀上,恐慌感席卷而来。他表面乖乖安分了下来,手指却悄悄地要去碰沙发上的手机。 “要跟你爸妈告状?”秦岁铭冷着声音问他。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伸手去拿纪乐瑾的手机递给他。纪乐瑾的指节都是粉色,手心触碰到冰凉的触感,使不上劲的手指却抓不住。 他的手机“砰——”的一声坠到了地上。 “秦岁铭……我要回家!” 大概是在生气,纪乐瑾的声音有点凶,但却绵软得没什么劲。纪乐瑾没想到自己会在秦岁铭受到这种待遇,他以为秦岁铭应该会像以前一样惯着他、纵着他,最多就不痛不痒地揍他几下。 他是真料到秦岁铭会这样不由分说地亲上来,刚开始还有点反抗的力气,现在纪乐瑾只憋屈得想哭。秦岁铭亲得太久、太凶,他的嘴唇到现在都是酥麻感。 “你到底会不会亲人啊?技术一点也不好!”纪乐瑾也恼了,他使最后的劲推了把他,“亲得我好疼!” “疼啊?” 秦岁铭掰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他扯了下嘴角道:“那我就是要让你疼怎么办?” 明明没打他也没打他,只是亲了几下为什么可以委屈成这个样子。秦岁铭看着纪乐瑾眼角开始冒热泪,更加得焦躁。 他伸手盖住纪乐瑾的眼睛,勉强维持住冷漠的音色:“不许哭。” 纪乐瑾最开始是真的在掉生理性眼泪,但哭到一半,纪乐瑾灵机一动,他一边哭,一边偷偷地透过指缝去看秦岁铭的表情有没有松动。 他把眼泪当成最后的武器。 秦岁铭却突然松开手,他本来是想帮他擦眼泪,结果却正好抓住现形,纪乐瑾是真哭假哭他一眼就看得出。 “假哭呢?” 纪乐瑾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蒙混过关,他总是在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小时候养出来的坏习惯,纪乐瑾每次知道自己做错事就哭,因为他知道,哭了就会被在意,哭了就会被哄,哭了就没人在意他做错了些什么。 纪乐瑾的坏习惯太多了,秦岁铭觉得他多多少少得改几个,他把刚抬起来的手放下,问道; “跟我接吻有什么辛苦,你不是只要坐在我腿上张张嘴就行了吗?” “我亲得你不舒服,你可以找别人试试。” 纪乐瑾的背上起了层冷寒,他连自己在假哭都忘记了,怔怔地睁着眼,连泪珠半掉不掉地挂在眼睫上他也不知道, 他总觉得秦岁铭有后半句没说完, 敢找别人,腿打断。 纪乐瑾的心脏吊起,他又怕又后悔,但冥冥之中捕捉到了些什么,他鼓起最后一份勇气,硬着头皮小声地说:“我不要你做我男朋友……” 他得被管成什么样。 反锁的门 “不想做我的男朋友,但想做傅颖的男朋友?” 秦岁铭帮他擦掉眼角的泪水,逼问道,“我说得对吗?” “那家甜品店是我送你的,送你的也确实是你的,但你让店员把钱退给她,是在拿着我的钱请她吃东西,还是在用我的钱讨她欢心?” 纪乐瑾心虚地开始躲闪视线,他想顶嘴,说一句不就一百块钱的事情。不过时机不对,他只敢在心里腹诽,送都送了,秦岁铭好小气。 “我给你的雨伞呢,你是不是也给她了,所以自己淋着雨回来?挺伟大,知道自己容易感冒,还把伞让给别人。脱了衣服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就这样湿哒哒地丢在地上,等谁来帮你捡起来?” “以前你不是都会……” “是,我都会帮你收拾。”秦岁铭打断他的话,“知道我喜欢你你就怕得搬出去,是觉得接受不了是吗?那为什么我随便哄你几句,你就又搬回来了?” 纪乐瑾语塞了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因为、因为你……” “因为你想要我对你的好,我会照顾你的衣食住行,会接送你上下学,会让着你也会宠着你,是吗?” “……” 秦岁铭说的全中了。 “你明知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你想要享受,那就不要去喜欢别人。” “我亲你你要是觉得恶心,你也要受着。” 秦岁铭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冷静的偏执狂。理智的弦绷断以后,积压着阴暗情绪才涌上来。 愈加克制,反噬得也愈加厉害。 他这次直接把纪乐瑾压在了沙发上亲。秦岁铭的大拇指托着他的下巴抬起,纪乐瑾的脖颈线条脆弱,看起来像是濒临窒息。 “唔……” 秦岁铭半跪的膝盖挤进他的腿间,本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感因为他腰上抚摸着的手掌更加刺激,纪乐瑾惊吓无比地瞪圆了眼睛。 他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嘴角含不住的口水都滴落在领口上,细嫩的唇瓣又被磕了下。纪乐瑾疼得皱起眉头,他甚至都尝到了口腔内的铁锈味。 最要命的是,他明显感觉到衣服被人撩了起来,瞬间感受到股凉意。 “秦……唔……” 纪乐瑾使出所有的劲来挣扎,平时一点也不爱锻炼的后果在现在暴露无遗。 他跟挣扎不开,胡乱地挥动双手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秦岁铭的脸,只不过没什么劲,力道绵软但还是有声响。 “秦岁铭!” 秦岁铭蓦地停下了动作,他放在纪乐瑾下巴的手时不时接触到滚落的泪珠,滚烫滚烫。 纪乐瑾这次不是假哭了,他是真的被吓到哭泣了。他有一种直觉,如果刚才不做点什么,可能会真的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衣服下摆还缩在腰上,他平坦的腹部因为哭泣的动作起伏着。纪乐瑾边哭,边抽搭着道:“我搬出去住还不行嘛……你送我的东西我也全还你……” “不要。” 那一巴掌让秦岁铭稍稍冷静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做了些什么。秦岁铭把纪乐瑾抱起来,他安抚地拍着纪乐瑾的背哄着,“谁要你还我。” 纪乐瑾的嘴巴都被亲肿了,他刚才说话的时候都觉得疼。他狼狈不堪地哭着,还不忘记指责一下秦岁铭:“我又没答应你和你谈恋爱,也没同意你亲我,你这样不对。” “那你现在答应我,不答应我就继续亲你。” 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挖了坑跳,纪乐瑾哭腔都停了几秒,他还是很有骨气地拒绝道:“不要!” 秦岁铭抱着他,低了低头,看出他的外强中干,威胁道:“不答应我就继续亲,亲到你答应为止。” “也不要!” 纪乐瑾反应激烈地往后一躲,又被人拽回来,他心里的悔意真的难以描述。 他没接过吻,只听朋友吹嘘时说过接吻很舒服、很爽。骗人的,都是骗人的。纪乐瑾没这个感觉,他只觉得唇瓣和舌头都是火辣辣的疼,被吮吸得疼,被咬得疼。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种窒息感,仿佛丧失自己的呼吸权利,全靠抱着他的秦岁铭的施舍。 他想要停下来就停下来,他想要继续亲就继续亲,纪乐瑾的脑袋现在都是阵眩晕感。 秦岁铭他根本就没分寸,咬着他的唇就是顿蛮亲,把所有的情绪都抒发在这个吻里。 虽然偶尔是会有点……是会有点舒服,那也是很偶尔! 眼见秦岁铭来真的,纪乐瑾猛地闭上眼睛,他伸手用力地捂住秦岁铭的唇,然后试图把人往外推。 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含着泪胡乱地点头:“我答应!我答应!你不许亲我了!” 纪乐瑾的声音越来越委屈:“我真的很疼……” 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些什么,纪乐瑾脊背一僵,刚想要改口否认。秦岁铭就托住了他的脸,盯着他的唇看,像是在斟酌他这句话的真假。 纪乐瑾又不敢说话了。 “很疼吗?”秦岁铭问他。 没等纪乐瑾回答,秦岁铭就低着声音评判了句:“娇气,这点疼都受不了。” 不过他确实被亲成了现在这个惨样。秦岁铭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但还是拽着纪乐瑾,让他躺到自己的身上。 他冷着声音道:“我帮你吹头发。” 纪乐瑾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摸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湿意,冬天洗完头也不吹,已经不是个小孩了,还能懒成这个样子。 吹风机的声音不大,热风顺着秦岁铭的手指蹭过他的发根,有种别扭的酥麻感。纪乐瑾刚开始还是绷紧着肩线,时时刻刻戒备着秦岁铭对他做些什么。 可是吹个头发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心大地趴在秦岁铭的腿上睡着了。 秦岁铭关掉吹风机,他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纪乐瑾可能是哭得太累,睡着的样子很安静,碎发盖在眉毛上。他没撒谎,也没夸张,嘴唇确实是被亲红、亲肿了一圈,确实看起来挺疼。 他盯着纪乐瑾看了半天,最后进洗手间拿了根热毛巾替他擦脸,怕把人惊醒,秦岁铭的动作细致又温柔。尤其是擦过眼角的时候,他的动作更轻,与刚才掐着腰亲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 纪乐瑾刚醒的时候先是被嘴角的伤口痛意刺了下,他盯着天花板上陌生的灯看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他直接吓得从床上摔了床下。 秦岁铭的房间没有垫地毯。他摔下去的时候直接摔了个结实。 “嘶——” 比起尾椎骨上的疼,嘴角上的伤口都算不了什么。纪乐瑾捂着自己的伤口站起来,又在心里骂秦岁铭。 纪乐瑾这时候才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刚才根本是在自己吓自己。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秦岁铭早就去上班了。本该心惊胆战的他,在昨晚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能做到一觉睡到现在。 秦岁铭猜到了他没事不会看微信的消息,直接给他发了条短信。 【烦人精秦岁铭】:乖乖在家等我。 “……” 纪乐瑾刚开机的大脑卡顿了下,突然想起来了些自己昨晚答应了些什么。秦岁铭要和他谈恋爱,他答应了。 他现在无比想要否认这个事实。 纪乐瑾想,他是在那种情况下被逼着答应的,所以四舍五入一下他就是没有答应,他还是干干净净单单纯纯的单身状态。 想到这里纪乐瑾苦涩的心情终于缓和一点,他再次摸出手机,翻着通讯录,想要完成昨天没成功的告状。 可是真正点开号码的时候,纪乐瑾又感觉到种茫然的无措。 怎么说?难道要说秦岁铭喜欢他,还亲了他吗? 他说不出口。 他家和秦岁铭家关系一直很好,他爷爷年轻的时候是被秦岁铭的爷爷提携着出头的,从某种角度来讲,秦岁铭家是他们家的恩人。 他们家出事的时候,其他交好的朋友要么避之不及,要么只提供了些微薄的帮助。 纪家能撑过来很大程度靠秦家的帮扶,更何况秦岁铭这些年对他的好他还是心里有数。 如果他去说和秦岁铭之间的事情,要是闹大的话,按照秦家严格的家训,秦岁铭肯定会吃苦头,而且吃得也不小。 纪乐瑾犹豫着,最后倒也没什么挣扎地放下了手机。只是被亲了一下……不是一下,是好几下。 他思考的时候还是喜欢去舔唇,这次舔到的却是伤口,连着来了三四次后,纪乐瑾终于戒掉了这个毛病。 “秦岁铭真烦。”纪乐瑾小声地骂着,“干嘛喜欢我啊……我没做同性恋的打算啊……” 他烦躁地躺回床上,纪乐瑾的眼珠子灵活地转着,他无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不过还好,秦岁铭虽然抽烟,但抽得很少,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反而有股很淡的薄荷味道,亲起来倒是不恶心。 纪乐瑾现在只能安慰自己,亲一下而已,不掉肉。 只不过他太强势,吻的时候又带着狠意,纪乐瑾才会疼。 纪乐瑾麻木地想,可他昨天点头了,秦岁铭肯定已经认为他们在一起了,那是不是今天还是要亲他? 他发了会呆,发着发着开始回忆昨晚的吻,想到某一个细节,纪乐瑾又是浑身一激灵。 纪乐瑾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唇珠,他觉得有点女气,可昨天被秦岁铭含住啃咬的时候,却有点莫名的感觉,像是天灵盖都触了阵电,舒服又不舒服。 要是他有尾巴和耳朵,那一刻可能都已经炸了。 所以接吻还是能爽的吧?只要秦岁铭温柔一点。 纪乐瑾抿紧唇沉思,小声地自言自语:“算了算了,在分手之前,先让秦岁铭亲着吧,就当先锻炼下吻技,以后肯定有机会用上的……” 让纪乐瑾乖乖待着本来就是件难事,他碰到问题第一件事情就是逃避。纪乐瑾换好衣服洗漱,准备先回家躲一阵,他就不信秦岁铭会追到他家里。 可当纪乐瑾不可置信地站在门前时,他才明白秦岁铭那句“乖乖待在家里”是通知。 纪乐瑾踹了脚门,不死心地再尝试了几遍,最后终于颓废地认清事实—— 他妈的,秦岁铭把门反锁了! 玉 纪乐瑾不服气地又尝试了好几次,始终没把这拧紧的门锁打开。他站久了就觉得腿酸,反正都没有反抗余地了,他绝望地坐到沙发上。 他本来打算考完试就回家住,连美美都提前一步送回了家,现在这空大的大平层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待着。 纪乐瑾在沙发上冷静了一会。刚开始还是板着脸端坐在,他知道客厅有监控,故意做出这个样子给秦岁铭看。 他边坐着边看手机,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 纪乐瑾干坐了半小时,他自己率先受不了,由坐改成了躺。墙壁上的时钟也指到了十一点,纪乐瑾感觉到了迟来的饿意。 他有点怕秦岁铭准备把他饿死,自己先打了电话过气。电话一通,纪乐瑾觉得自己这次很占理,理直气壮地大声质问道:“你把门反锁上干什么,想要囚禁我?” “不可以吗?”秦岁铭反问他,“这叫囚禁吗,你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好像睡得很舒服?” “那也是囚禁!”纪乐瑾有理有据地囔囔着,“你把我关起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这难道不是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说一声就可以把你关起来了吗?” 纪乐瑾的声音继续大着:“不可以!” 秦岁铭刚提着家粤菜馆的袋子从车上下来,他眉眼冷淡地问道:“声音那么响亮,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饿。” “……”纪乐瑾的声音终于小下去,他用力地砸了拳抱枕,警告自己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 他委屈地说:“饿的,你快点过来给我送饭。” 几分钟之后,紧闭着的大门像是提前说好似地打开,秦岁铭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纪乐瑾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手上,他矜持地不凑过去,只是视线总是往那个方向瞟。 “过来。” 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秦岁铭走来,反而等到了道指令:“看到我回家了你不会过来迎接一下?” “我迎接什么?”纪乐瑾感觉不可置信地道,“我以前不是也坐着等你吗?” 秦岁铭也不说话,只是颔首盯着他,等着他妥协。纪乐瑾只觉得如坐针毡,他犟了不到一秒钟,别别扭扭地走过去。 他心里慎得慌,站着离秦岁铭有一米远。纪乐瑾无声地撇了下嘴,试探性地道:“欢迎回来吗?” “走近一点。”秦岁铭又说,“然后抱我一下。” 纪乐瑾本来就饿得慌,闻到飘出来的饭菜香肚子更加空。他不情不愿地挪动了几下脚步,刚想张开手臂抱人,突然就意识到为什么这个场景那么熟悉。 妈的,秦岁铭是在使唤小狗吗?听话地做对行为才有奖励。 不过纪乐瑾已经抱上去了,拥抱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这时候做起来格外别扭。 纪乐瑾在心里默念,他才不是什么小狗,这明明是他给秦岁铭的赏赐。 抱完之后,纪乐瑾眼巴巴地看着他问:“可以吃饭了吗?” “可以了。” 秦岁铭把手里的袋子先递给纪乐瑾,他很顺手地揉了下他的脑袋,夸道:“今天很老实。” 纪乐瑾抱着袋子去餐桌的时候,不满地小声嘀咕着:“秦岁铭今天是犯什么病……” 保温袋里的东西很多,大多都是他喜欢吃的,纪乐瑾挑挑拣拣,也不把东西全拿出来,只挑了个自己喜欢的虾饺吃。 秦岁铭过来之后把精致的饭盒铺张在桌上,他把盖子一个一个打开,他冷不丁地出声道:“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纪乐瑾现在可以毫无芥蒂地坐在他面前吃饭,秦岁铭不知道他是因为心大,还是因为根本没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是不是谁亲他都行? 是不是只是亲一下而已? 秦岁铭拿起另一双筷子,他见纪乐瑾不说话,直接伸筷子打掉纪乐瑾刚夹起来的叉烧。 他又问了遍:“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纪乐瑾想混过去,含混不清地道:“就……那种……关系嘛……”中间最要紧的步骤被他用“嗯嗯”的鼻音盖过去。 这次秦岁铭直接发难地把他的筷子抢走了,他继续盯着纪乐瑾,逼着他说清楚:“哪种?” 纪乐瑾见装傻充愣不成,进阶成装聋作哑的阶段,他看秦岁铭不给他筷子吃饭,直接伸手要去拿最后一个虾饺。 “……” 手腕被人在半空中抓住,不仅如此,还要受句批评。 “脏不脏?” 纪乐瑾被他搞烦了,不快地甩了好几下手,硬是没把秦岁铭的力卸掉。他只想好好吃顿饭,干脆点了好几下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昨天晚上都同意了,今天再承认一遍也没什么,反正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谈恋爱和谈恋爱,秦岁铭都要管他,那好像也是没很大的区别。 不承认待会秦岁铭又跟昨晚一样,最后遭殃和吃苦的不还是他吗?那才叫恐怖。 还是现在识时务一点,嘴上吃吃亏好了。 纪乐瑾的筷子终于回到他的手里,他挺喜欢这家粤菜馆,从小吃到大。 中间那盘叫不出名字的菜好像是道新菜,秉持着勇于尝试的心理,纪乐瑾夹了一块肉。 他皱着眉头咽下去,说不出什么味道,反正就是难吃。纪乐瑾把自己咬了一口的东西丢到秦岁铭碗里,理直气壮地道:“给你吃。” 秦岁铭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丢到他碗里的肉吃了下去。 收拾东西从来不关纪乐瑾的事,他吃完饭不被允许躺着,也不被允许坐着,只能像个白痴一样站着消食。 沉寂了一晚的手机响了,纪乐瑾看到来电铃声,像是找到了靠山,他故意大声地道:“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秦岁铭在厨房洗手,他不懂纪乐瑾在嘚瑟些什么,开口道:“那你接。” 狐假虎威还使不出什么威风,纪乐瑾恹恹地接通电话道:“阿姨,怎么了?” 也对,秦岁铭肯定猜到了他不敢告状,那他有什么好怕的,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心惊胆战。 “听你妈妈说你考完试了?”董书沁在电话那头笑着问道,开着玩笑责怪道,“上次不是答应要来看我,怎么等你那么久还没见你影子?” 纪乐瑾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忘了……” “今天我和薇薇要去一起看秀,你和岁铭要不要一起过来?” 他觉得董书沁就像是他的救星,她喊他出去,秦岁铭总不能还关着他。那他今天出去,晚上跟着唐薇一起回家,岂不是完美? 纪乐瑾拉远电话地看了秦岁铭一眼,他捂住话筒降低声音,替秦岁铭拒绝道:“他下午要去上班……他不去。” “好。”董书沁猜到秦岁铭肯定不去,她也没多问,“那我待会来岁铭家接你。” “啊对了,阿姨!”纪乐瑾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狗,“麻烦您待会让我妈把我的狗带上,它好久没洗澡了,有点臭,我顺便带它去洗个澡。” 挂断电话之后,纪乐瑾摇摇手机,他坐到秦岁铭旁边道:“阿姨让我陪他出去。” 秦岁铭瞥了他一眼,问道:“我有让你不去吗?” 他反问得纪乐瑾一懵,他突然觉得有点丢脸。对啊,他为什么要问秦岁铭啊,搞得好像他很怕秦岁铭一样! “……” 纪乐瑾咬咬牙,他要给自己找回一面:“那你干嘛关着我?” “我不关你的话,我回来还见得到你人吗?”秦岁铭被气笑了,他伸手掐住纪乐瑾的脸,“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样被人掐着脸,纪乐瑾连话都说不清,他只能瞪着秦岁铭来抒发自己的怒气。 “唔——” 结果又被秦岁铭亲了口,掐在他脸上的手指也总算松掉了,纪乐瑾红着耳朵转过脸,他震怒道:“你能不能别总亲我啊!” 秦岁铭勾住他的下巴,他嘴角的笑很没有温度:“那你亲我。” 纪乐瑾一怒起来总有股冲动劲,反正都被亲了那么多次,凭什么总是秦岁铭占他便宜,他为什么不能占秦岁铭便宜? 他倏地站起来,捧住秦岁铭的脸,直接一口咬了上去。秦岁铭咬他的时候还有分寸,他咬人才是真的咬人,把秦岁铭的嘴唇咬出了道牙印和破血的伤口。 纪乐瑾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之后也有点心虚,他往后退了几步,结果又被秦岁铭抓着手跌坐到腿上。 昨晚坐习惯了,今天纪乐瑾倒没怎么挣扎。 秦岁铭和他不一样,他长了张矜贵冷淡的脸,不笑的时候更加高冷,可现在虽然沉着眉眼,嘴上那个伤口却打破这个氛围。 他的唇色不深不淡,但嘴角的血色更深一些,纪乐瑾看得愣了几秒。纪乐瑾盯着他抽了张纸巾,然后垂着眼睫擦掉了唇上的血渍,他的耳朵莫名其妙地红了。 秦岁铭环着他的腰,被咬了也不动火,慢条斯理地把纸团丢进垃圾桶道:“以后得多教教你怎么亲。” 纪乐瑾当时有点不服气,他很想推一把秦岁铭的肩,然后大声地道:“你自己明明也不是很会亲。” 不过还是没敢说。 秦岁铭陪他一起在公寓等着,然后送着他下楼上车。董书沁降下半扇窗户,细心地跟他聊了几句,然后照常用“工作不要太辛苦”作为结尾。 他盯了车屁股一会,然后抬手碰了碰嘴上的伤口。以前是养小孩,现在是跟小孩谈恋爱,纪乐瑾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过也算是把人哄到了手,秦岁铭转身往车库走,他想: “纪乐瑾觉得自己答应的是件小事,他想抽离就可以随时抽离。不过没关系,他会身体力行地告诉纪乐瑾,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这和以前不一样,不是哭一哭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 纪乐瑾抱着狗,在宠物店与美美殊死搏斗。 美美平时虽然有点闹,但总体来讲还算乖,但每次只要去洗澡,就好像要它命一样。 它一边凄惨地嚎叫着,一边用爪子使劲勾着纪乐瑾的衣服,同时还呲了呲牙,好像纪乐瑾把它放下来它就要咬人一样。 “你能不能听话一点……”纪乐瑾往后仰着脖子,艰难地试图把他从身上抱下去,他不管狗听不听得懂人话,胡说一通,“你听话一点,我今天晚上回去给你加餐行不行,你平时不都嫌吃不饱吗?” 抱着抱着,纪乐瑾手臂都开始酸了,他咬牙切齿地道:“医生让你减肥,我不都给你控制食量了吗,你怎么还是那么胖?” “汪——” 美美的狗叫像是在和他对骂,纪乐瑾皱了下眉:“你骂我干什么,我让你少吃不是为了你好?” 唐薇已经习惯了,但董书沁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她提着包手足无措地道:“瑾宝,要不要阿姨帮你?” 她说着说着,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 美美和她不熟,一见她靠近,挣扎得愈加厉害,它在纪乐瑾的怀里扭动着屁股。宠物店的员工也终于空了一个出来,是个小姐姐。 她习以为常,美美还是个好处理的小型犬,她伸手从纪乐瑾的怀里接狗。 美美最后小声地叫了声,它放弃挣扎前的最后一秒,把纪乐瑾带着的那块玉都给带出来了。 平安扣的式样,秦岁铭送的。 努力分手第一天 纪乐瑾好不容易把狗交出去,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他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臂,迟钝地察觉到董书沁的目光。 “怎、怎么了,阿姨?” 因为和秦岁铭发生了不可言说的亲密举动,纪乐瑾看到董书沁都有点心虚。 他从上车起就开始后悔,因为纪乐瑾发现,坐在董书沁身边让他觉得更加局促,尤其是当他满脑都是昨晚的记忆时,他连眼睛斜一下看人都不敢。 生怕对上视线被看出来些什么马脚。 偏偏董书沁什么都不知道,还笑着打趣他:“怎么回事,和我太久没见了都变生分了吗?” 纪乐瑾哪敢说,僵硬着唇角笑了笑,那就当是糊弄过去了。还好没多久唐薇也过来了,纪乐瑾抱着狗遛在一边,头也不敢抬一下。 玉是董书沁亲手交给秦岁铭的,成色那么好的玉实在是罕见,她见过那么多稀世珍宝,依旧对这块玉有很深的印象。 董书沁的目光挪不开,她勉强维持住镇定,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态。 玉是她让秦岁铭收着给将来女朋友的,为什么兜兜转转,会到纪乐瑾身上?她知道秦岁铭会把所有珍贵东西都给纪乐瑾,可这块玉是什么意思,他会不知道? 唐薇和他们不是同辆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董书沁才开口问道:“瑾宝,这块玉以前怎么没见你带过?” “玉吗?” 纪乐瑾松了口气,他本来就在怕董书沁问他答不上的问题出来。他顺手把玉重新塞回衣领里,回答道:“秦岁铭给我的……说是玉养人,他说给我戴着护身用。” “这样。”董书沁平日都很端庄优雅,现在却有点挂不住嘴角的笑容,她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什么时候送你的,我都没听他说过买了一块玉。” “好像是暑假的时候吧……” 纪乐瑾脱口而出之后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无意识地伸手捏住了红绳,心跳咯噔了下,紧张地问道:“这块玉怎么了吗?” 董书沁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有她这个家世,她其实很少有心情波动的时候,现在却依旧遏制不住自己翻涌着的震惊。 她拨弄了下头发,借此挡住自己的脸色,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玉怪漂亮。” 董书沁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纪乐瑾身体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秦岁铭可能也没觉得这玉有多大意义,或许就单纯地送给他护身。 她坐在秀场前排却心不在焉,个子修长的外国模特踩着音乐的鼓点走秀,董书沁的视线却是落在她们脚下的t台。 岁铭是把瑾宝当弟弟,小时候给他个冰淇淋,他也不自己吃,全部喂给纪乐瑾,现在这块玉也应该是这个道理。 董书沁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替秦岁铭各种开脱着,她的鞋尖在地板上轻点着。 她攥紧手包,转过头看了眼纪乐瑾。 纪乐瑾坐在她身边,他对看这种秀没什么兴趣,只是陪她们,所以在一边坐着玩手机。 他的各种仪态也是小时候找老师教过,虽然吃不得一点苦只学了个半吊子,但仗着身形清瘦,靠在椅子上坐着的时候还是让人赏心悦目。 纪乐瑾的睫毛纤长浓密,垂下来时像是蝶翅,鼻子秀挺,嘴唇偏薄,下颔线条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还透着股青涩未成熟的味道。 他估计也惦记着那块玉的事情,表情看起来有点轻微的发愁,让人很想低声地问他碰到了些什么烦心事。 董书沁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纪乐瑾长得好看,以前都是把他当小孩,现在仔细看起来才恍惚发现。 他已经是个漂亮的男生了,不能当小孩看了。 秦岁铭身边连个女生的影子都没有,他却把纪乐瑾放在身边一天又一天,是图什么,真的只是当关系好到非同一般的弟弟吗? 董书沁越联想越觉得心慌,本来看完秀还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结束之后她却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去了。 她坐在后座半天没开口,直到司机转过身喊了她句“夫人”,董书沁才陡然回过神。 董书沁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开口道:“去公司,不回家。” 她虽然很少去公司,但前台也认得她。穿着职业装的员工迎上来,毕恭毕敬地引着她电梯,董书沁冲她一颔首,按下了去秦岁铭办公楼的电梯键。 秦岁铭的办公室很独立,离着秘书室都有段距离。 她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拒绝了迎过来的助理,自己扣响了办公室门。 秦岁铭的手正放在鼠标上,他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眸,看到来人时有一点意外:“妈,你怎么过来了?” 他暂时性放下手头上的事,走过去先给董书沁倒了杯茶,问道:“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董书沁的目光复杂,先是端着杯子抿了口。秦岁铭是她唯一一个儿子,秦峰对他的态度苛责,但秦岁铭永远可以交出让人满意的答卷。 他很优秀,他比很多人优秀许多。 僵持了一阵,董书沁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把那块玉给瑾宝了,今天要不是我不小心看见了,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 秦岁铭本以为是纪乐瑾跟董书沁说了些什么,没想到是这种乌龙。他把玉送给毛手毛脚的纪乐瑾之前,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我主动送给他的。”秦岁铭看着她,没有退缩没有闪躲,“您不是说让我把玉给喜欢的人吗,我喜欢瑾宝,所以我把玉给他了。” 董书沁一口气吊起来,不受控制地拔高了点音调:“我是让你送给喜欢的女……” “我只喜欢他。” 杯子落在桌面的声响清脆,打断了董书沁未说尽的话,秦岁铭微低下巴,问道:“您是想让我谈女朋友,然后结婚,像您和我爸一样是吗?” “门当户对的话最好,女生家世不如我们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清清白白,不会闹什么大事出来,然后我和她会像你们一样相敬如宾,顺利的话,会有一个小孩,是吗?” 董书沁想的就是这样,她顿时哑口无言,这是她希望秦岁铭走的路,她也在使劲把他往这路上推,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可我没办法喜欢别人。” 过于冷静自持的人在某方面会更加偏执,像是把所有的情感寄托在此,秦岁铭的道德观在他想要薄弱的时候就会很薄弱。 “我喜欢瑾宝那就是喜欢瑾宝,哪怕他和我一起长大,哪怕他是个男生,但是又怎么样?” “人的记忆有所限制,过去的事情我不应该记得那么清楚,可是跟瑾宝有关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跟他有关的每一件事情都很重要吗?”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秦岁铭能够理解董书沁想要劝说的意向与理由,但他不接受。 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指勾起放在桌面上的车钥匙,心平气和地道:“我长那么大很少做我想要去做的事情,现在就让我做一件可以吗?” “妈。” 董书沁被他这一声喊得心颤了几下,等他反应过来转过头的时候,她只能看到秦岁铭挺拔的背影。 秦岁铭是很讲长幼尊卑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秦岁铭不告而别的背影。 董书沁呆坐了会,突然知道儿子喜欢男生,她表现得还算是冷静,毕竟她也做不到歇斯底里地去质问,更何况,秦岁铭刚说的那番话…… 她放下杯子,抬手轻按了几下胀痛的太阳穴。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去喜欢纪乐瑾? * 纪乐瑾和唐薇也没吃晚饭,一道回了家。唐薇非常纳闷:“你和董阿姨怎么回事,看起来都有点不对劲?” “阿姨不是都说了回家有事吗,肯定有什么事情。”纪乐瑾随口扯道,“我……我就是觉得没考好……” “你骗谁呢?”唐薇横他一眼,“我就没见你因为考试成绩烦过。” 纪乐瑾小声地嘀咕着:“不是你们让我把字写好,把英语学好了就够了吗?” 唐薇开玩笑一下地揪了下他的耳朵,问道:“平时怎么没见你那么听话?” 他很久没回家,今晚家里的做饭阿姨做了一桌菜。阿姨看到他也是一脸慈爱,喋喋不休地跟他讲哪几道菜他肯定爱吃。 纪乐瑾胸口那块玉一直沉甸甸地贴着他,时时刻刻提醒他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害得他都没什么胃口。 他平时胃口就一般,勉强吃完一碗饭就放下筷子上了楼。纪乐瑾把外套丢在外面,自己走进了洗手间洗手。 纪乐瑾把脖子上的那块玉摘下来,捏在手里看了看,上面还带着余温。他盯着这块玉,想到董书沁那表情。 要是看不出什么他就是白痴。 难道真的很贵?贵到董书沁都能花容失色?还是这玉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来历? 不管这玉有多贵,还是有什么秘密,纪乐瑾都准备把这还给秦岁铭。他见着董书沁之后,想清楚了许多。 他不能和秦岁铭这样。他和秦岁铭这样不对。 纪乐瑾感觉自己拿了个烫手山芋,他丢都不知道往哪里丢,不过也不敢带了,只敢愣愣地拿在手里。 他在洗手间里站了许久,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秦岁铭坐在他房间。纪乐瑾先是被吓了跳,然后他鼓起勇气走过去。 没等秦岁铭开口,他先主动把玉递过去。顶着秦岁铭压迫感极强的视线,纪乐瑾硬着头皮道:“还给你。” 纪乐瑾被保护得太好,没见过什么人性的阴暗面,在感情方面也确实单纯无解得过分。 他本来就准备先答应着秦岁铭,然后挑个机会提分手。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拖太久才不对,拖得越久才会越难分开。 先是亲吻,后来又该是什么,告白与亲吻已经是不该在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了。 口腔内偶尔还会火辣辣地泛疼,纪乐瑾抬起的手臂都举得有点酸。他不敢看秦岁铭的视线,回避开来,小声地说: “我们都在一起一天了,可以分手了?” 努力分手第二天 纪乐瑾当然害怕,他也当然知道秦岁铭会生气,他知道,但他依旧还是要这么干,还是因为过于有恃无恐。 他低着头,干巴巴地说:“我们这样不对。” 纪乐瑾见秦岁铭一直不接玉,干脆弯下腰去掰秦岁铭捏紧的拳头,想要硬塞给他。 他使了半天的劲,自己的手指反倒落入秦岁铭的手中。纪乐瑾惊慌了片刻,使劲往外拽也没撇开。 “喜欢的时候就收着,不想要的时候就死命还给我?”秦岁铭冷眼旁观了会,终于开口,“分手,为什么分手?” 他站起来的时候吓得纪乐瑾往后退了好几步。纪乐瑾退一步,秦岁铭就逼近一步,直到把他逼到墙角才停下来。 秦岁铭的手里抓着玉,红绳缠绕在他的手上,平安扣半悬挂在空中。 他一直知道,纪乐瑾是摁不住的,他生性不是洒脱,他是任性。纪乐瑾什么都不缺,他不缺爱也不缺钱,所以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昨晚同意是被他亲怕了,所以将就着点点头就同意,今天发现自己很安全,所以又像往常一样伸出爪子挠人。 教训全都白吃了。 “什么是对?”秦岁铭问他,“什么又是错?” 秦岁铭堵在他面前,像是座山压过来。他做好心理建设,手掌无意识地抬起着,形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小声地说:“我们两在一起就不对。” “是因为我们都是男的?”秦岁铭的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轻轻一托,纪乐瑾就抬起头来。 秦岁铭的语气没有波动,他反问道:“那就算我做的是错的又怎么样,你就当我自私,我就是强迫着你和我在一起了。” 他垂下眸,眼底没什么情绪,但阴沉得瘆人。 “只是接吻而已,你怎么就怕得要分手?是因为你觉得我亲你的时候恶心吗,不过也没见你吐,那就是不恶心是吗?” “那是因为什么,是我亲得你太疼了?” 纪乐瑾连动都不敢动,他感受着秦岁铭的手指勾勒着他的唇。他似乎对这颗唇珠情有独钟,在这上面停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那我以后温柔一点。” 秦岁铭在纪乐瑾面前向来都比较温文尔雅,偶尔生气动完手后也会哄人,可昨天和今天的秦岁铭都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只是退到一半,纪乐瑾也有点生气了。 秦岁铭喜欢他,他就要答应吗?明明他都拒绝过了,秦岁铭还亲他,那这不是他在占便宜吗,占完便宜怎么还那么凶? 他转脸撇开秦岁铭的手,理直气壮地道:“问题不是这个,是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昨天、昨天是我没听清,我今天反悔了不行吗?” 秦岁铭用力地把他拽回来,然后一推把他抵在墙壁上:“没听清没关系,答应了就可以。如果实在是记不得的话,嘴还疼吗?” 纪乐瑾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唇,他的脸和脖子覆着薄红,声音闷在里面:“你有完没完!你喜欢我不应该全听我的话吗?” “全听你的?”秦岁铭冷笑了声,“那你还得了了?” “啊——” 纪乐瑾发出声短促的惊叫。他吃痛地皱起眉,伸手去推秦岁铭。 他的衣领被秦岁铭大力地扯了下来。秦岁铭放过了他的嘴,但是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处,仿佛是为了泄愤,咬得很重。 纪乐瑾半边身子都快要麻掉,他感觉到阵吮吸感,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他腿软得被秦岁铭捞起来。他的外套早就脱了,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毛衣,秦岁铭的手轻而易举地就伸了进来。 他挣扎了几下,察觉到点东西,红着眼睛骂道:“秦岁铭,你变态啊!” 上次被秦岁铭压在沙发上亲的时候他就有感觉,当时脑子都乱了,只敢胡乱地点头应下,今天连亲都没亲,怎么都能有反应? “你不知道吗?”秦岁铭却只是蹙了下眉,“男人的身体最诚实,亲谁亲得越厉害,那就是更喜欢谁。” “所以宝宝。” 他停顿了下,弯腰去亲纪乐瑾的嘴角:“听话一点,少说让我生气的话,好吗?” 秦岁铭拿起玉,重新戴到纪乐瑾的脖子上,他慢条斯理地道:“反正都已经分不了手了,不如试着喜欢我一点?” 他把玉重新塞回纪乐瑾的衣服里,然后弯下腰,该是一个温柔缓慢的姿态,但是却重重地亲了上去,唇齿都碰撞在了一起。 秦岁铭说要温柔一点,那根本就是在骗人。 纪乐瑾指节哆嗦着泛红,被他拖着腿抱了起来,坐在了背后的窗台上。空间太过狭隘,他坐不稳,脚尖勉勉强强地点着地,背后的窗户虽然关着,但依旧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只能伸手去搂秦岁铭的脖子。 这个动作像是讨好到了秦岁铭,他的动作稍稍温柔一点。亲完以后,他也不给纪乐瑾缓冲的空间,重新把人抱了下来。 秦岁铭搂着他,低声地道:“不是恋爱都没谈过吗,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女生还是男生,不都说你要找个成熟稳重好的对象,我怎么不行了?” 他想要维持往日那么从容镇定,只是说话间渗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妒意。 越说情绪反而更加失控。 “谁能有我对你好,谁能有我喜欢你,是不是现在不要我的喜欢,等在外面受了委屈又要回来找我?” 明明是他自己在设想,秦岁铭却使劲掐着他的腰。 “纪乐瑾,你还要去喜欢谁,你还能去喜欢谁?” 纪乐瑾刚想顶嘴,刚被人亲了个透的唇被人反手挡住。秦岁铭威胁着:“不许再提一次分手,也不许再把玉从脖子上摘下来。” “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分手,我就……” 秦岁铭的视线太过露骨,吓得纪乐瑾噤若寒蝉。 不管纪乐瑾情不情愿,他这手没分掉。秦岁铭教训了他一顿还是有点用,最起码他终于安分了下来。 虽然牵手的时候不高兴地扭着脸,接吻的时候要拿手推人,但秦岁铭一个眼神下去,他什么抗拒的举动都不敢有了。 幸运的是年前秦岁铭比较忙,他过来找纪乐瑾的机会不多,过年期间更加不得空。 初七夜晚有一个慈善拍卖会,他们都要出席。秦岁铭明明可以和父母过去,结果却来了纪家,手上还提着礼物,说是来拜年。 纪乐瑾仗着客厅里有人撑腰,抱着臂扭过头,用力地“哼”了声,不满地赶人道:“你过来干什么?” 结果还被唐薇训斥了几句,还被压着脑袋跟他道了歉。纪乐瑾哑巴吃黄连,真正意义上的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儿子每天被人压着亲是什么感觉。 他还被打包着推上了秦岁铭的车,从年前到现在,他们已经有八天没见过了,全靠微信联系。 纪乐瑾本来耍着小聪明,故意不回他的消息,他万万没料到秦岁铭能抽出空过来一趟。 那次过后,纪乐瑾连微信消息通知都打开了。 秦岁铭的车停在隐蔽处,他上车之后什么也不干,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纪乐瑾。 他的眼神什么含义,纪乐瑾现在不要太了解。他的眼皮跳了跳,就缩着往后躲:“你能不能别……” 纪乐瑾想说让秦岁铭别亲他,后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有可能。可能人总是在一步步妥协,纪乐瑾改口憋屈地道:“你能不能接吻的时候别咬我舌头,每次都咬……” 他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拖长音,小声抱怨的时候鼻音有点重,像是无意识地撒娇。 秦岁铭目光沉了沉,他凑过去,捏住纪乐瑾的脸颊道:“上次咬疼你了,给我看看?” 上次指的是纪乐瑾没回他消息的那次。纪乐瑾当真以为他要看,为了让秦岁铭有点内疚反省的想法,他单纯地张嘴探舌头,想让秦岁铭仔细看下他上面的伤口。 “唔——” 他没想到,秦岁铭又轻咬了一口。 “不看就不看!”纪乐瑾恼羞成怒地推了把他,“你干嘛又咬我啊?” “你今天让我等了两个小时才回消息。” 纪乐瑾只觉得荒唐,他脱口而出道:“还不如……”还不如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秦岁铭还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消息,实在有重要的事情他就打电话过来。 秦岁铭现在一点也不好,他要分手! 不过还是没有勇气说,纪乐瑾吞了口口水,也及时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吞下。 “还不如什么?” 纪乐瑾糊弄过去:“没什么,没什么。” 秦岁铭没有跟他继续计较,只是淡淡地通知他:“待会不许和顾森木他们一起坐。” “为什么?!” “也不和阿姨他们坐,你单独和我坐。” 纪乐瑾反抗得更激烈了些:“我不要,我要和我妈和阿姨她们一起坐!” 他的反抗无效,纪乐瑾一路气得不说话。 秦岁铭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小弟,带着纪乐瑾一起走了进去,这个场合对穿着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但大部分人都会穿正装。 穿着件运动外套的纪乐瑾反倒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他不太出来见人,家里人把他藏得好,网上甚至都没有他的照片。 不认得他的人居多,再加上他眉目精致,还跟在秦岁铭身后。秦岁铭大家都认得,有些人把纪乐瑾当成人什么跟了他的小明星,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一眼。 秦岁铭察觉到了,他略微觉得有点不快。 他伸手揽住纪乐瑾的肩,搁挡住大半视线。纪乐瑾明显还在生气,抿着唇还要躲开他的手臂。 秦岁铭强硬地按住他的动作,他把纪乐瑾搂过来,在他的耳边警告道:“傅颖也会来,待会不许和她讲一句话。” 他瞥了纪乐瑾一眼,冷淡地道:“她都有男朋友了,死了你这条心吧。” 纪乐瑾没听清他的后面句,因为他的思绪已经开始飘忽,老实了半个月,这都已经打破他的纪录了。 他在想:“秦岁铭看傅颖那么不顺眼,那他偏要和傅颖走近点,把秦岁铭气死,那是不是就可以成功分手了?” 纪乐瑾还没死心。 “可怜可怜我” 走进拍卖会以后,纪乐瑾才知道秦岁铭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一起坐。他家里人和秦家的人统统坐在前排,吴嘉楠也和纪咏泽坐在一起。 而在她的左手边,坐的就是傅颖。 纪乐瑾只是多看了几眼,放在地上的脚就被秦岁铭提了下,他本能地改正了下坐姿,脑袋都不歪一下。 “好看?”秦岁铭语气莫测地问他。 这个问题秦岁铭问过他好几次了,纪乐瑾已经找到最合适的回答方式。他歪了下脑袋,无辜地反问道:“什么好不好看?” 纪乐瑾和他坐在后排较偏的位置,灯光也不如前排那么明亮。昏暗的光线下,秦岁铭伸手去拉纪乐瑾的手。 纪乐瑾被吓了一大跳,他没料到秦岁铭会那么光明正大地做这些举动。他生怕被人看到,把手逃一样地抽回来,心虚地环视了圈四周。 他退着,秦岁铭却又沉着脸色把手往旁边伸着,最后强行拽住了纪乐瑾的手腕。 相牵着的手在椅子中间垂直,只要前后和旁边的人不仔细看,不会有人注意到,只会觉得他们两的肩挨得特别紧。 纪乐瑾耳根红透了,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牵着我干什么?” 他又不服气地反手挣了几下,秦岁铭的手却从他的手腕下滑,最后挤进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着。 秦岁铭坐姿端正,他直视着前方,转过头问了他一句:“怕什么?” “……” “怕被人发现?” 这样牵着也不方便,秦岁铭终于舍得松开手。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近,秦岁铭却又靠了点过来,他不徐不疾地道:“只是让你记清楚你是谁男朋友。” 秦岁铭的手指交叠在腿上,视线却落在纪乐瑾身上:“少看别人。” 纪乐瑾攥着自己的手,生气地转过脸。 这是威胁! 秦岁铭这根本就是在威胁他! 这场拍卖会的东西不少,穿着旗袍的工作人员每端一个展示品出来的时候,秦岁铭就在他的耳边问他喜不喜欢。 纪乐瑾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提不上劲,通通摇头说不喜欢。 直到一个银手镯亮相,材质一点也不昂贵,但是设计可以让人眼前一亮,买来玩玩,平日里做一个偶尔戴下的饰品正好。 纪乐瑾才不是觉得这手镯好看,他是看到傅颖举牌了,她似乎挺喜欢这手镯,一举就是一个十万。 这手镯的设计师也不有名,其实是完全担不上这个价,只不过这个设计确实漂亮,喜欢的人不少,等纪乐瑾一回神,价格都抬到五十万往上了。 “……” 纪乐瑾不是没钱,逢年过节收的钱都够买这手镯,但家里对他有所限制,他的钱大头要么是存在银行里,要么是在家族信托基金里,就连秦岁铭送他的那家甜品店营业额也都是秦岁铭在给他打理。 他平时没有用大钱的机会,就连唐薇丢给他的信用卡也有额度。纪乐瑾盘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他研究自己有多少可动用资金时,手镯的价格又加了三十万。 纪乐瑾打着算盘,打着打着就打到了秦岁铭身上,视线都黏了过去。 他摊开手掌,伸到秦岁铭面前。纪乐瑾长那么大就没跟别人要过钱,他闷着声音问道:“可以把你的卡给我吗?” 秦岁铭先把自己的卡递过去,然后盯着台上的手镯。他不觉得这会是纪乐瑾的品味,不过还是皱着眉问道:“你喜欢这手镯?” 纪乐瑾点头,刚准备举牌,但却被秦岁铭按住。 他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工作人员,秦岁铭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他替秦岁铭举起牌。 直接把价格翻了个倍。 拍卖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倒数,秦岁铭不明不白地问道:“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不喜欢吗?” 纪乐瑾闪躲了下视线,他是有点没心没肺,但借秦岁铭的钱给傅颖买礼物,这个行为确实很渣男行为。 他含糊不清地道:“我现在喜欢了不行吗?” 拍卖台上的锤子已经敲下,秦岁铭用这个价格买了个非常不值的银镯子,他的注意力却一点也不放在台上,反而盯住了纪乐瑾。 “不对劲。”秦岁铭的视线直透人心,他靠在椅子上到,“你跟我说实话。” 工作人员弯下腰想要和他说下拍卖品的具体事项,秦岁铭却轻轻一撇掌,让他暂时先退下。 纪乐瑾最怕的就是秦岁铭这个目光,他惦记着他爸妈和秦岁铭爸妈都在,现在还在这拍卖会里,所以觉得秦岁铭不敢来点什么偏激行为。 他来之前的计划就是想刺激刺激秦岁铭,现在好像正好是个好机会。 纪乐瑾虽然被他看得心慌慌,手指攥在椅子扶手上,手心都出了不少汗。他硬着头皮道:“……我买给傅颖姐姐。” 明明环境那么嘈杂,纪乐瑾却感觉到空气停滞了几秒,他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秦岁铭嘴角笑意全无,他的眼神可以用风雨欲来来形容,他掐住纪乐瑾的手臂,把人往外拽:“起来,跟我出去。” 纪乐瑾的身体被他拉了个半倒,他知道自己出去就要倒霉,所以死命地扒拉住椅子,小声地吼:“我不出去!” “不去?” 秦岁铭的手蓦地一松,他很佩服自己在现在还可以维持一丝理智,不过也只是一丝。 他的手指很用力,像是隔着衣服都要掐进纪乐瑾的皮肉里,秦岁铭再次用力地拽了他一把,连纪乐瑾屁股底下坐着的椅子都发出声不小的声响。 动静已经不小了,周围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身旁甚至有人想站起来问问发生些什么。 秦岁铭却不管,他微弯下腰面向着纪乐瑾,语气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不跟我出去是吗?那我现在就去找唐薇阿姨,我去跟她说我们两个前不久在一起了。”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那块玉的含义吗?那我现在告诉你,这是我奶奶给我的,让我给将来的女朋友,说粗俗一点,这就是块媳妇玉。” 纪乐瑾愣住表情。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董书沁看他的表情那么奇怪——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 “阿姨和叔叔应该不会打我,但纪咏泽可能会,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我现在就跟他在这打一架。”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秦岁铭从纪乐瑾的眼里读出来惊恐与震惊,他知道纪乐瑾没信他说出来的话,所以突然松了手,踩着楼梯就要下去找唐薇。 纪乐瑾及时拉住他,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别……你别……” 这次秦岁铭拉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没拒绝,纪乐瑾跌着走在他身后,他头皮发麻,还要时时刻刻警惕着秦岁铭再发疯。 纪乐瑾这大半个月已经后悔过很多次,但悔意从未有这次那么深。他知道自己是在秦岁铭的底线蹦哒,但他不准备突破底线啊! 他心惊胆战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玩脱了。 拍卖场外空空寂寂,没有什么人,清洁阿姨刚拖过的地光滑亮洁。隔音效果算是不错,但时不时还有声音从屋里漏出来。 纪乐瑾被秦岁铭伸手一甩,抵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仗着身高优势,秦岁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怎么那么聪明,能想出那么绝妙的方法,拿我的钱去给别人献殷勤?” 是了,他还是太纵着纪乐瑾,所以他才依旧那么无法无天,事事都不怕,事事都往他的心里捅刀。 他靠在瓷砖上,感知到了透心的凉意。纪乐瑾找着补道:“我会、我会还你钱的……” 纪乐瑾的话起了反作用,像是一把火浇上来。秦岁铭的反问一句句砸下来:“怎么总是会有那么多小聪明?是不是想用这种拙劣手段靠近傅颖?然后再刺激刺激我?” “也对,你一直想跟我分手,最好我被你气到替分手是吗?” 秦岁铭怕人找出来,拽着被他猜得哑口无言的纪乐瑾大步往外走。走了一段,秦岁铭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只是很可惜,瑾宝你的激将法好像没有用。” “本来不想带你去的。”秦岁铭的声音放轻了些,“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办法,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总是不放心,我总是觉得你会给我闹出什么事情来?” 秦岁铭冷笑几声,口不择言起来:“比如给我戴顶绿帽子。” “你说什么呢……” 他的疯言疯语听得纪乐瑾有点难堪,他也开始委屈,瞪着秦岁铭喊道:“难道不是你强迫我跟你在一起的吗……我只是想分手而已……” “我干什么了啊?”纪乐瑾耸动着鼻子,眼眶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什么有点红,“我明明可以跟我爸妈跟我哥告状的,我干嘛不说你不是知道吗?我是因为谁不说啊?” “你凶什么啊?我认真地跟你说分手你又不听,我一说分手你就跟我生气,然后拉着我乱亲!”纪乐瑾胡乱地指控着他:“每次亲我的时候我让你停你永远不停,我让你别咬我舌头你今天还骗我,然后又咬我一口。你能不能别总是欺负我啊!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欺负是什么样子他都没见过。纪乐瑾就委屈成了这个样子。 “是,是我强迫你和我在一起。” “是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总是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地嫉妒,控制不住地发疯。他知道自己对纪乐瑾的占有欲强得不正常,可能适当的远离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但秦岁铭做不到。 他不一样,他要让谁都知道纪乐瑾是谁的。 秦岁铭抱住他,他身上的衣服太薄,在寒风中拥抱的温度却尚在。他在纪乐瑾的脸颊和脖颈上落下几个吻,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问着:“那你可怜可怜我,也喜欢喜欢我,可以吗?” 纪乐瑾被他抱得心口一堵,手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是唐薇的电话。 他犹豫着接还是不接,手却被秦岁铭包裹着,抬起来放到耳边。 秦岁铭在他的耳边命令道: “跟阿姨说,你今晚不回去,你明天要陪我一起出国处理工作。” 助助兴 电话铃声响了几秒之后被接通,秦岁铭的存在感非常强烈,纪乐瑾的手指不适地蜷缩了下手指。 纪乐瑾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干涩,他低着头看着地面道:“喂……妈?” “你和岁铭怎么了?”唐薇正走在外面,他们一行人都在找他们两人,但却始终找不见踪影。她停下脚步,担忧地问道,“有人说看见他拉着你出去,气氛好像还有点僵,你们吵架啦?” 秦岁铭的眉眼在夜色中更加深邃,他也听得见话筒里的声音。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垂着眼睫盯着纪乐瑾,像是在细细地观察他的反应。 纪乐瑾如芒在背地转过脸,磕磕巴巴地道:“没、我们没吵架,只是闷得慌,到外面吹吹风,没什么事情。” “那记得快点回来。”唐薇将信将疑,她想着纪乐瑾不懂事,但秦岁铭毕竟很成熟,她松了口气道,“晚上外面都零下了,你穿得厚,岁铭身上的西装不抗冻,别一直拉着人在外面,待会他感冒了。” 他垂在腿边的手被秦岁铭碰了碰,纪乐瑾读懂了他的暗示,但是捏着手机却没说话,只是从鼻腔里挤出一句“嗯”。 到底是谁拉着谁在外面…… “阿姨。” 秦岁铭却握着他的手,把握在他手里的手机送到了自己耳边。纪乐瑾的力气拗不过他,只能听着他道:“我和乐乐待会就不回来了,他今晚也不回去了,我带他出国一趟。” 他反手扭住纪乐瑾,继续跟电话里的唐薇结束了几句。纪乐瑾见他挂断电话,瞪着他就道:“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不是说一直想出去玩吗?” 纪乐瑾荒唐地道:“我是想出去玩,但我没说要这样出去玩啊?” “你当然不想和我出去。”秦岁铭摸过他的头发,最后手掌贴在他的下颚线处,“你现在躲我都来不及,是吗?” 秦岁铭的声线清冷冷,听起来比刚才冷静了许多,他的手这次落在了纪乐瑾的后颈处,慢慢地揉捏着,手上的动作那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决断。 “不想陪我去也要陪我去。” “不喜欢我也不可以分手。”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点不可理喻,但总是这样,秦岁铭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躁动,不伤害到纪乐瑾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极限。 秦岁铭用余光瞥见了走出来的人影,他蓦地低下头,料想到纪乐瑾的挣扎,他提前按住他的肩,然后招呼不打一声地吻上去。 拍卖场外是条宽阔的马路,这里不繁华也不冷清,车流飘过的时候会发出阵声响。路灯之下,秦岁铭半托着纪乐瑾的下巴。 秦岁铭这次吻得很轻,很耐心,一点也不让纪乐瑾疼,所以他的眉头只是皱了下,然后很快地就放下了抵抗。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秦岁铭微微抬眼。站在门口的保安不知道去哪里偷懒,现在只有傅颖一个人站在那。 傅颖身上的礼服裙很薄,她帮着出来一起找人,想着去外面看看,没想到真让她找见了,还碰到这一幕。 她穿着高跟鞋的脚差点崴掉,傅颖震惊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唇,她听到了自己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天”。 傅颖终于知道了秦岁铭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根本不是怕她带坏纪乐瑾,他根本是在把她当成情敌看。 她站在原地呆了几秒,反应过来仓皇失措地落跑回去。 傅颖的脚因为久站都开始发麻,她的心跳跟着落了一拍,手包里手机却震动了下。微信是高中的时候作为同学身份加上的,但这是秦岁铭第一次给她发消息。 【秦岁铭】:麻烦傅小姐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往外说。 隔着屏幕傅颖都能感觉到他的生疏冷漠,她捏着手机,惊魂未定地重新回到座位,身边的吴嘉楠问她:“怎么回事,手都冻得那么冷?” 傅颖下意识地想到刚才的那一幕。 纪乐瑾已经成年,但身高与体型与秦岁铭却还有点差距。属于男生清瘦的脖颈上搭着手指,秦岁铭的手指关节宽大,笼在纪乐瑾脖颈上的时候充满着掌控欲。 她看不到纪乐瑾的表情,但却能看清秦岁铭的眉眼,眉毛轻蹙着,不如往日般性冷淡与疏离礼貌,反而染着情欲。 以及被人占领地盘的不悦。 傅颖按耐住自己无声的尖叫,泄愤般地把手机塞回手包里,她咬咬牙之后决定什么都不说。 这是秦岁铭谈恋爱的事情,管她什么事,干嘛要把她牵扯进来! 神经病啊!秦岁铭! * 不管纪乐瑾愿不愿意,他最后还是跟秦岁铭一起出了国。秦岁铭有架私人飞机,但只有他自己的时候他基本不用,因为过于麻烦。 纪乐瑾比较金贵,秦岁铭什么都想给他最好,当然要让他休息得更加舒服些。 纪乐瑾正窝飞机上的床睡觉。他眼下有淡淡的青,一看昨晚就没有休息好。 秦岁铭坐在他身边先是看了会,然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捏着他的手心。 纪乐瑾的手心软,捏几下就上瘾。 他们昨晚吵得有点激烈,矛盾点在哪秦岁铭心知肚明。纪乐瑾不喜欢他,纪乐瑾想跟他分手。可是他不愿,他明知这段感情是他强迫而来的,但秦岁铭就是不愿松手。 纪乐瑾每提一次分手,秦岁铭就会想逼得他更紧密一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恶性的循环。 大概是因为太喜欢,在没有在一起之前,秦岁铭步步为营,生怕哪一步做错了就把人吓跑。 他为爱扫清一切障碍,但还是没想到会出现意外之外的意外。以前太想要,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秦岁铭怎么样都不肯放手。 秦岁铭是个聪明人,他会耍很多心机,但他也不会谈恋爱,他只知道要把纪乐瑾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他怕自己再一个眨眼,纪乐瑾又跟别人跑了。 秦岁铭弯下腰,亲了亲纪乐瑾的额头。 下了飞机之后,秦岁铭还牵着纪乐瑾的手不松,他身边的助理都洗过一次盘。 秦岁铭接任位置的一年后,他就把秦峰以前留在他身边的眼线一一排除,现在跟着他的都是他自己亲自提携挑选出来的。 只要开出足够高的工资,没有人会想去八卦老板的秘密。 秦岁铭没有掩藏的想法,光明正大地就拉着他的手,倒是纪乐瑾心惊胆战地不停反抗,然后次次都被镇压,最后彻底放弃地任由他牵着。 “要住酒店还是去住买着的房子?” 纪乐瑾抿着唇,故意摆着脸色不理人。 “纪乐瑾。”秦岁铭在机场里停下脚步,冷着声音道,“说话,别不理我。” “干嘛!”纪乐瑾甩了下手臂,反问他,“你这时候怎么随我了?” 秦岁铭又问了遍:“哪?” 十指相扣着的手指被挤得有点疼,纪乐瑾察觉到他的威胁意思。他怕秦岁铭当众亲过来,因为这是他能做的事情。 他也学着秦岁铭冷着声音道:“酒店。” 套房在顶层,纪乐瑾是突然被带过来的,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全靠秦岁铭让助理去现买。 他用东西很挑,秦岁铭了解他的小习惯,跟助理讲起来的时候比较烦琐,连牙膏要什么味道的都讲到了。 纪乐瑾第一个听不下去,他涨红着脸道:“没事,我都行!”他把助理往门外推着,然后“砰”地把门关上。 “都行?”秦岁铭从背后抱住他,把他压在门上,“要是用到不符你心意的东西,是不是会喊我出去给你买?” 纪乐瑾还记着他们在吵架,他转过脸,嘴硬着道:“我会自己下去买。” “然后被人骗走。”秦岁铭不咸不淡地说。 纪乐瑾恼羞成怒,他用十足的力推开秦岁铭,咕哝着去研究套房,在发现套房有两间房的时候他眼前一亮。 “看客房干什么?” 秦岁铭猜到他在想什么,他拽着纪乐瑾的手臂,把人拉进主卧里。 他一步一步地推着纪乐瑾,直到床边。 纪乐瑾被逼得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他看着秦岁铭也靠过来,吓得差点往后就倒下去,还是秦岁铭拉着他把他拽起来。 僵持不下的时候,秦岁铭的手机进了条消息—— “秦先生,请问您昨晚拍下的手镯怎么处理,是您专门过来一趟拿,还是我们派人给您送过去。” 秦岁铭垂眸看着消息,他的眉眼松懈冷淡,回道: “不要了,直接丢掉。” 这条短信在不符合时宜的时候出现,秦岁铭本来就比较沉郁的心情更降几分。他完美践行了昨晚说过的话,连谈工作的时候也都带着纪乐瑾。 合作方是一个叫王添深的华裔,因为一些具体事项的条款,秦岁铭要先去他的公司一趟。 下飞机的时候正好是白天,秦岁铭在飞机上只是小憩了一下,但眼底还是没什么倦意。 他有一点很轻微的散光,平时用不上眼镜,只有休息不好的时候才需要戴一下,很简单的一副黑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 纪乐瑾都很少见他戴眼镜,看到的时候也是愣了下。别人戴眼镜明明会显斯文,他说不出秦岁铭戴眼镜的感觉,但肯定不是斯文。 他还穿着昨天那件运动外套,跟在一堆西装革履的人中间却非常不适应。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些不明的声音传出来。 纪乐瑾还没来得及听清,耳朵却被秦岁铭捂住了。秦岁铭没什么表情,伸手扣了扣门算是提醒,没过多久,衣衫有些不整的秘书先红着脸跑了出来。 接下来出来的王添深穿衣很不规矩,衬衫的扣子解了好几粒,他的视线先和秦岁铭交汇了下,然后落在了纪乐瑾身上。 王添深勾了勾唇角,问道:“这是……?” 秦岁铭没正面回答他,反而微弯下腰低声地道:“你在外面等我。” 纪乐瑾本来就不乐意跟过来,他本来可以在酒店里休息,现在却要坐着等人。不过也知道不能太拂秦岁铭的面,所以勉勉强强地点了下头。 “你小情人?”王添深边和秦岁铭往里走,边随口问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秦岁铭打断他:“不是,男朋友。” 王添深意味深长地“噢”了声,揣摩道:“那不是更有意思了,你的小男朋友脾气看起来不太好?” 他一直以为秦岁铭是个性冷淡的工作狂,没想到身边竟然跟人了,还是个挺漂亮的小男生。 秦岁铭肯定不会谈恋爱,男朋友生气了也不知道哄一下,就放在那边算什么?真是一点也不懂。 王添深是个为所欲为的二世祖,他经常被他爸拿来和秦岁铭做对比,导致他现在看秦岁铭都有那么点不爽。 现在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他真想让秦岁铭掉一掉这正经人的面具,能出出丑最好。 他早说秦岁铭是个假正经,现在一玩怎么还玩那么大,直接搞搞同性恋。 王添深笑得非常玩味且恶劣,他低下头给秘书发了条消息吩咐了一句。 【送饮料和水的时候给那个小男生加点料】 【助助兴】 【可以多加点,反正偶尔来一次不伤身】 “可以骂得再难听一点” 纪乐瑾坐在外面的休息室,身边还有秦岁铭留给他的一个助理。他天天让秦岁铭等,但自己却一点也不喜欢等人,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纪乐瑾就开始不耐烦。 “还要多久啊?” 纪乐瑾低头看久了手机,他的脖子有点酸。他反手揉了揉,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热。 明明外套都已经脱掉了,纪乐瑾还是觉得有股火在腹中烧。他扯了扯领口,端着桌子上已经凉掉的半杯水灌进去。 可是却仿佛一点作用也没有,除了热,还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纪乐瑾无意识地拿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他的脑袋也晕乎乎,像是团浆糊。 “应该快了。”助理转过身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心头一跳。秦岁铭把人交给他看着,他可不能让纪乐瑾出事,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他刚想伸手去碰纪乐瑾的额头,但却被他习惯性地往后一退避开。 “感觉不是……” 纪乐瑾仰头靠在沙发上,他轻皱起眉头,强打起精神道:“好像不是发烧。” 助理急得眉心出汗的时候,秦岁铭也终于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注意到纪乐瑾的不对劲,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伏下身碰他的额头:“怎么脸那么烫,哪里不舒服?” 纪乐瑾意识飘忽不定,他紧闭着眼睛,越来越难受。现在已经不是热,也不是头晕,而是一种骨头都软掉的酥麻感。 他的身体发软,不受控制地往秦岁铭的方向倒去。鼻尖的味道很熟悉,护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力度也很有安全感。 汗珠从纪乐瑾的鼻尖滚落而下,他胡乱地在秦岁铭身上蹭着,含含糊糊地道:“难受、我好难受。” 秦岁铭半跪下来,沉着脸色就要先把人抱起来。 “哎呀,别太担心。”王添深慢悠慢悠地站在他后面,他一摊手,身后跟着的秘书就塞给了他一张房卡。 王添深在秦岁铭的注视下一挑眉,意味深长地一笑,边试图往他的身上塞房卡,边解释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点助兴的东西而已,专门给他们这些直男用的。别客气,你心里应该乐着吧,这房卡是公司楼上的休息室,你随便……草!” 他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正怡然自得地解释着,连秦岁铭一拳砸过来的时候,王添深都毫无防备。 王添深狼狈地倒在地上,被人从中间掰断的房卡砸在他的脸上,又起了层锋利的伤口。 他感知到疼痛捂住伤口,在助理的惊叫声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秦岁铭仿佛要刀人的眼神。 没有一点喜色,也没有一点欣喜。 王添深从小闯过不少祸,也惹过不少人,但还是第一次被人看了一眼,心头就开始发虚。 秦岁铭还想继续动手,右手袖摆却被纪乐瑾拉住。可能是因为他的体温现在摸起来比较低,失去意识的纪乐瑾不停地拉着他的手要往领口里拽,想用这种手段降温。 他的手僵在半空之中,纪乐瑾现在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朦朦胧胧,像是笼着层水雾。 脸红,眼眶却更红,看一眼就想让人欺负他。 秦岁铭深呼吸了口,他暂时顾不上王添深,弯腰把沙发上的外套捡了起来。 他勾着纪乐瑾的膝弯,把人面对面抱了起来,然后把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秦岁铭的助理从头到尾地看完了这场闹剧,现在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噤声跟在身后。 纪乐瑾的呼吸声灼热,喷洒在秦岁铭的耳边,导致他的耳廓处都红了个透。 上车之后,助理就很有眼力见地把隔板降了上来。 纪乐瑾还黏在秦岁铭的身上,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意识,比八爪鱼都黏得紧,只要秦岁铭稍稍松点手,他就死命地黏过来,好像鱼离不开水一样。 他都这样了,但似乎还认得人。 “哥哥……” 纪乐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难以忍受地哭腔:“帮、帮我……” 帮什么?怎么帮? 秦岁铭整个人都绷着,他喝的水似乎也有一点问题,但他只喝了几口,所以药效不是很强劲,只是让他觉得有些燥热。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办公室的时候王添深使劲让他喝水,秦岁铭的警惕性比较强,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抿了一口就再也没有碰过。 可纪乐瑾的声音比最厉害的药效还要强劲。 秦岁铭被他拉进衣服里的手像是配合,又像是纵容,更像是自愿。 刚开始他摸到的是纪乐瑾的背,他太瘦了,背上的骨头都摸得出来,一寸一寸。放在背上的手指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地挪到了胸前。 纪乐瑾的身上还穿着件宽松的毛衣,现在胸口的位置隆了起来,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耳尖却通红。 他大概也知道这是件很羞耻的事情,所以伏在秦岁铭身上发出的声音很轻,像是小猫叫,只有秦岁铭听得见。 如果再大声一点,秦岁铭应该会把他的嘴捂住,因为这只有他一个人能听。 想到这里,秦岁铭手下的力气不受控制地加重了些。该是痛的,可纪乐瑾整个人反而更加脱力,他完全倒进秦岁铭的怀里。 “秦总……去哪里?” “医院还是酒店?” 助理战战兢兢地喊了两声,秦岁铭才终于回过神。他抿紧唇,垂眸盯着纪乐瑾发热的脸颊看。面若桃花可能是现在最好的形容,长得好看的人在这个时候更加漂亮。 去医院还是回酒店,摆在秦岁铭面前现在有两个选项。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配得上这份骄傲。 秦岁铭势在必得的东西,他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可除了纪乐瑾。面对纪乐瑾的时候好像除了不择手段没有其他方法。 他最开始想把自己那份喜欢埋在心里,只希望纪乐瑾开心就好。后来,他想要纪乐瑾能喜欢他。再后来,他渴望纪乐瑾只看他。 秦岁铭很孤独,身边的朋友只有两个,但最需要陪伴的青少年期间,都是纪乐瑾陪着他。 他太爱闹了,所以秦岁铭不再孤单。 他很不喜欢小孩,但纪乐瑾在他心里很特殊,比谁都要特殊。偏爱跟岁月一起流逝,在许多许多年以后变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纪乐瑾的时候,那就变成了执念。 秦岁铭总是患得患失,他怕抓不住,也怕抱不住,就像是抓不住的月光。月光不亮的时候,黑夜就是不眠的黑夜。 如果……如果说就这样将错就错呢。 药效在他的身体作祟,秦岁铭理智进行着拉扯,打破他心里防线的是落在他唇上的吻,炽热柔软,呼吸在相贴的唇瓣间传递。 这是纪乐瑾第一次主动亲他。 灵魂仿佛在游弋,可秦岁铭听到自己的声音。 “酒店。” 助理没敢跟进来,秦岁铭替纪乐瑾整理完衣服,抱着他一步一步往房间走。 时间越久,纪乐瑾的反应更加剧烈。他应该是真的难受到极致,眼泪已经在眼眶汇聚,下次眨眼的时候彻底落下,打湿在秦岁铭的衣服上。 秦岁铭抱着他走进主卧,他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易碎品,轻轻地把纪乐瑾放到床上。 他先是半跪下来替纪乐瑾擦眼泪,低声地哄着他,让他不要哭。纪乐瑾的眼角太敏感,用指腹擦的时候秦岁铭都怕他弄疼他,最后秦岁铭吻在他的眼尾。 秦岁铭不知道是这药效本就如此,还是王添深加的药过多,又可能是因为纪乐瑾的体质如此,他身上的裤子都已经湿透了。 纪乐瑾身上只留了打底的宽松短袖,他身上过热的温度终于稍稍缓解。他四肢无力地爬起来,目光怔愣地盯着床边的秦岁铭看。 秦岁铭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还没摘,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弯下腰。他拉着纪乐瑾的手腕放到眼镜上。他低声地问着:“帮我摘下来,好不好?” 纪乐瑾没什么力气的手颤颤巍巍,眼镜从鼻梁上取下的时候,仿佛宣告着某种信号。 秦岁铭的掌控欲很强,在床上的时候更是,他需要掌控纪乐瑾的一切。哪怕是纪乐瑾抬手的一个小动作,秦岁铭也要管。 他的话不多,只是总在关键时候才低低地出声,基本都是命令。纪乐瑾听他命令的时候他就会奖励一下他,要是不听,那就凶一点。 更多的时候,秦岁铭都只是搂着纪乐瑾,把他单薄的身体按进怀里,喊他“宝宝”。 纪乐瑾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可是掉眼泪的时候,秦岁铭总是掐着他的脸道:“不要哭,不许哭。” 他会被吓到,于是接着无意识地停掉眼泪。这时候秦岁铭又不满意了,这次是扣住他的腰道:“哭一哭,宝宝哭一哭更漂亮。” 秦岁铭骨子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明明喝了更多药的是纪乐瑾,但完全失控的却是他。 天际将亮的时候,纪乐瑾身上的药效完全褪去,但浑身上下都依旧泛着粉红色,尤其是关节处。 从后半夜起,纪乐瑾就一直时时刻刻清醒一阵。 纪乐瑾从未想过这种声音会从自己嘴里发出来,他崩溃地哭出声,没什么力气的脚刚踹出去,脚踝就被人圈住。 腿被人这样架着,反而更加让纪乐瑾觉得羞耻。 “秦岁铭……”纪乐瑾忍不住抽抽嗒嗒地骂着,“你他妈王八蛋。” 大腿内侧都有一个很深的新鲜咬痕,纪乐瑾都不知道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咬痕。 秦岁铭抓住他的脚踝,把人狠狠地往下一拽。他像头吃不饱的狼一样,再次往纪乐瑾都已经肿了的唇上亲。 “嗯。”他应着,“我王八蛋。” 纪乐瑾被他亲得缺氧,他祈求似地拉住秦岁铭的手臂,边哭得那么凶,边还要在喘息的片刻间跌跌撞撞地骂。 他和秦岁铭之间,在这一刻完全变质。 纪乐瑾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酸痛的肚子,他委屈到极致,闭上眼睛让眼泪挂在睫毛上,又小声地骂了一句:“秦岁铭你王八蛋。” 他脾气差,但没有学过骂人,也没有骂人的天赋。 都这个时候了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个词。 “可以骂得再难听一点。” “是你对我好的代价吗?” 纪乐瑾的身体底子不大好,可能是那个药效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昨晚折腾得太凶。 他以前每逢换季都要感冒发烧,但这半年来秦岁铭盯着他加衣服。秦岁铭知道他体弱,也知道他挑嘴,请的做饭阿姨非常会做药膳。 在这些种种照料下,他最近是没生过病。 鼻腔闷住、头晕目眩的时候纪乐瑾还有点不适应,秦岁铭抱着他洗过澡,身上倒没有什么黏腻的感觉,只是身上的衣服有点怪。 不是他的,是秦岁铭的衬衫,上面还染着已经散得差不多的男士香水味。 身体残留的余感让他难以忽视,纪乐瑾根本无法忘记昨天发生了些什么。他崩溃无助的时候就喜欢窝在被子里哭,小时候就有这个习惯,长大之后一点也没变。 要糖的时候哭得大声,真正难受的时候反而不想让别人发现,所以哭得很轻很小声,把一切声响都闷在被子里。 开门声和脚步声在他隆隆耳鸣中也很清晰,纪乐瑾平时没什么力气,但今天却死犟着劲拉住被角。 不过还是没什么用,他被人抱住了,秦岁铭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纪乐瑾不肯抱他,手垂在身边,啜泣得越来越可怜,一边难受一边骂道:“秦岁铭你真的是王八蛋,你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你明明可以送我去医院的!” 他的眼泪滚烫,纪乐瑾很久没哭得那么凶过了,哭得秦岁铭心都要碎掉,连他挣扎的时候都没有办法按住。 “啪——” 纪乐瑾这一巴掌用的力气是实打实,他哭得心脏都疼,这一下去,他自己手心都挺疼。 他边哭边继续骂道:“你能不能滚,你不是最会花言巧语骗我了,你现在就不能编出一个理由骗我啊?比如这药去医院没有用之类的……” “对不起,对不起。”秦岁铭重复地一遍遍道歉,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合适,他的确可以编理由,但秦岁铭不想。 要是别人打他一巴掌,秦岁铭可能会想法设法把人往死里整,可那个人是纪乐瑾。秦岁铭一点屈辱感都感觉不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下,自己的脸颊还泛着红,但却抓着他的手心落吻:“对不起,疼不疼?” “你变态啊!”纪乐瑾想要把手抽出来,眼泪蒙住视线,他不理解地吼道,“你这时候还亲我干什么,不许亲了!” “不亲。” 秦岁铭又把抓着他的手放下,然后继续抱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抱着。 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因为是他自己的选择。不仅如此,他还把纪乐瑾弄得很难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岁铭是逼着纪乐瑾打破最后防线,去直面、去正视。 爱而不得总是让人变得执拗,那么多方法,那么多手段,秦岁铭用了最偏激的一种。但再重来一次,秦岁铭还是会死性不改。 纪乐瑾觉得自己也挺没出息,明明秦岁铭就是害他变成现在这个惨样的罪魁祸首,他却依旧要抱着他哭。 刚开始还反抗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埋在他的怀里使劲哭。 他难受不仅是因为自己对秦岁铭的信任感崩盘,更是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纪乐瑾生气,很生气,那么生气做得最多的也只能是给他一巴掌。 纪乐瑾觉得自己应该硬气点、凶一点,跟秦岁铭说“滚出我的世界”,可话到口,全变成了抽噎。 真的太熟了,真的太亲昵了。纪乐瑾没有良心,但秦岁铭常年都陪在他的身边,他再没良心,那秦岁铭在他心里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在这种异国他乡,他更加崩溃,崩溃还只能依靠秦岁铭。 那种无助的摇摆,才让人绝望。 “对不起。”秦岁铭半跪下来,替他擦眼泪,“你可以继续骂我,也可以继续打我,宝宝不哭好不好?” 纪乐瑾自己随意地用手背抹掉眼泪,他的声音带着很重鼻音:“我要分手……我要分手。” “……” “不要。” 半天之后,秦岁铭还说:“不能分手。” 秦岁铭抓着纪乐瑾的手,作势就要继续往自己的脸上打:“你打我吧,打我好不好?打一下是不是不够撒气,要不要再打几下……” “滚啊……”纪乐瑾凶道,“谁要打你!” 他眼泪终于止了点,哭到最后冒出一个鼻涕泡。去拿纸巾太远,秦岁铭直接拿袖子给他抹掉了:“对不起,对不起宝宝,都是我的错。是不是感冒了,头有没有晕?我让助理去给你买药。” 秦岁铭刚摸出手机,纪乐瑾却不讲道理地一巴掌拍掉。手机磕在没铺毯子的地上,屏幕直接裂了条缝。 他红着眼角瞪人,胡言乱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宣泄怒气:“我不要你的助理去,我要你亲自给我去买,你自己去!我还要你走着去!” 是有点无理的要求,秦岁铭却毫不犹豫地摸了摸他的头,他转身离去:“好,我去给你买。” 秦岁铭走后房间空了下来。纪乐瑾重新卷着被子躺回去,运动过量,他动一下就疼。 他把被子往上拉,挡住自己的下巴和鼻子。这样发了会呆,纪乐瑾的眼泪又在眼眶汇聚。 不过纪乐瑾这次憋住了,他忍住不哭,觉得自己都坚强了不少。 纪乐瑾发着呆,又想起来楼野。楼野也跟他表过白,只不过被秦岁铭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了。 明明都是喜欢他,可他们的表达方式与执着程度全完全不一样。楼野被他彻底拒绝之后,主动退到了朋友的安全范围,没有再做纠缠。 秦岁铭的态度却很坚定,他就是要和纪乐瑾在一起,温和地告白也要,不择手段也有。 纪乐瑾翻了个身,他心里有道不明的情绪在积攒、翻涌。他其实一直没问过秦岁铭喜欢了他多久。 是多久,是有多久? 而且秦岁铭和楼野对他的感觉有一点不一样,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特殊,不是真正的亲人但很亲人一样的相熟。 秦岁铭跟他表白的时候,他除了震惊之外,抵触感没有楼野跟他表白时那么强,更多的是一种违德感。 纪乐瑾在床上翻来覆去三十分钟,他都没睡着,不过秦岁铭还没有回来。 他闭上眼,小声地自言自语:“我才不会担心他。” 继续躺了十分钟,纪乐瑾吃力地爬起来,踩着拖鞋去窗边看了看,看到外面景象时他才愣住。 纪乐瑾是南方人,他在冬天没去过北方。他见过最大的雪是零八年那场鹅毛大雪,但依旧比不上现在外面正在下的那场。 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虽然有专门的环卫工人铲雪,但这雪真的太大,铲掉之后又很快在地面上覆上薄薄一层。 路上都没有多少人,纪乐瑾在窗台站了五分钟,只看到一个人路过。 这个鬼天气,秦岁铭能跑去哪里买药? 纪乐瑾突然有点后悔,他忍不住地转身,想要出去找人,房间的门在这一刻开了。 秦岁铭走进来的瞬间,房间里的空气都冷了半截。他的肩膀和身上还挂着没化开的雪花,鞋子看起来都已经湿透。 他冻得冰红的手指勾着装药的袋子,往前走,没提外面的环境有多恶劣。 秦岁铭问道:“看着外面是在等我吗?” “不是!”纪乐瑾立马扭头否认,他闷着声音道,“只是看看我的药来了没,头很晕。”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吃多了药,纪乐瑾一直很讨厌药味,除非到了非吃药不可的地步,他喝起药来都是磨磨蹭蹭。 尤其是那种苦得要死的冲剂,他捏着鼻子都要分三四口喝。今天却不一样,纪乐瑾拿着纸杯,里面是秦岁铭刚给他泡的药。 他这次喝药的时候很安静,只是被苦到的时候皱一下眉,然后继续往下咽。 喝完以后纪乐瑾把杯子一放,秦岁铭却突然走了过来,他往纪乐瑾的嘴里塞了块糖。 纪乐瑾下意识地咬住,口腔里苦涩的味道很快被糖味替代。 甜的,草莓味。 纪乐瑾知道他喝的水有问题,他不知道秦岁铭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知道的只是秦岁铭的那单合作黄了。 他躲在套房房间的时候,看着上次见过的那个人被他爸压着来道歉。都已经鼻青脸肿了,秦岁铭的语气还是没松动下。 事情都已经解决,秦岁铭依旧没带他回国。他带着纪乐瑾住到了收拾出来的小别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连饭都是秦岁铭做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僵,纪乐瑾不愿意跟他讲话,每天的交流不超过十句话。纪乐瑾表面冷静,心里却很忐忑。 他很担心秦岁铭是彻底变态了,他要像小说里和电视里一样真的把他关起来,可秦岁铭什么都没做,连亲吻都没有。 秦岁铭似乎只是想和纪乐瑾安静地待几天罢了。 直到一个礼拜,秦岁铭才第一次进纪乐瑾的房间。在他充满警惕性的视线之下,秦岁铭单膝点地,然后捏住他的小腿。 秦岁铭拽过来,让纪乐瑾把脚踩到自己的膝盖上。他打开手里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脚链,替他戴上。 脚链很细,缀着几颗钻石,挂在纪乐瑾的脚脖上,踩下去的时候仿佛会让人有脆响发出的错觉。 “手镯被我丢掉了,赔你一根脚链好不好?” “比那根手镯贵。” 纪乐瑾垂眸盯着脚踝上的脚链,他终于把困扰自己好几天的问题问出来:“秦岁铭……”他停顿了下,改口道:“哥、哥哥。” 他没头没尾地问道:“是你对我好的代价吗?” “不是。”秦岁铭否认道,“是我贪心。” 对纪乐瑾好本来就是他心甘情愿,没有什么回报好求。是他太贪心,现在这个局面都是他一手促成。纪乐瑾没有错,这全是他的错。 秦岁铭想。 再对纪乐瑾好一点,再爱他一点,如果付出能与这些后果相抵,如果可以让纪乐瑾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人都有执念与欲望,秦岁铭愿意付出。 “你怎么才来啊?” 前不久刚下过大雪,天气还没回温。纪乐瑾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外套,脖子上系着条格子围巾,他戴围巾的时候希望把半张脸都埋在里面。 纪乐瑾转着脸看向窗弦外,等着飞机起飞。 飞机跑过跑道,直冲云霄时纪乐瑾感觉到阵失重感。也不知道秦岁铭是什么时候学的做饭,他做出来的东西不难吃,有几道纪乐瑾最喜欢的菜还做得超出水准。 可纪乐瑾每次都是动几筷子,他本来就嘴挑,不爱吃饭喜欢吃零食。现在却连零食都不吃了。 纪乐瑾脸上就没几两肉,这几天没怎么吃饭,下巴又是瘦了圈。 他很少有那么安静的时候,不声不响地垂着眼睫时,有点像小时候身体不好的样子。 纪乐瑾一病就要病很久,整个人都会提不起精神,更加焉巴。 他安分下来不闹腾的时候反而让人心慌。 飞机航行很久,纪乐瑾上飞机前吃了感冒药,他本来看着电影不理人,看着看着药的副作用上来,歪着脑袋就睡了过去。 秦岁铭伸手替他掖了掖毛毯角,他不睡觉,只是怔怔地盯着纪乐瑾的睡颜看。 他的眉头皱着,天使般安静的睡颜,但却睡得不怎么安分,像是在做什么惊扰的噩梦。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秦岁铭让助理走掉,自己开车带着纪乐瑾回家。 临到门前,纪乐瑾的眼角却又红了,他想要男子汉气概,但这几天也悄悄哭过几次。 纪乐瑾的脚步停在门外,他的声音很小:“我要搬回去,我不要继续和你一起住。” 这是他第二次要搬出去住,却不像第一次那般玩闹般好哄,纪乐瑾这次是认真的。 秦岁铭突然觉得有点恍然,他明明希望纪乐瑾无忧无虑,明明想要给纪乐瑾最好,可是他却让纪乐瑾不开心。 让纪乐瑾不开心的是他。纪乐瑾甚至认为他的爱是代价,沉重难以背负的代价。 死寂般的电梯门口,秦岁铭垂下眸,他用指纹解了密码锁。“滴”地一声之后,门一开。 可能就是因为知道回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才一直拖着不回国。 秦岁铭说:“你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折腾来折腾去不方便,你住这吧,我搬出去。” 没等纪乐瑾回答,秦岁铭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要是一个人住得害怕,我可以现在去帮你把狗接过来陪你,或者明天我可以把阿姨喊过来陪你,让她住客房就可以了。” “秦……”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东西放在哪吧?”秦岁铭想着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他进卧室找出东西,“空调遥控器、充电器、耳机全都放在你床头柜上,你用完不要乱丢,记得放回原位。” “要是有其他找不到的东西,打电话给我。” 秦岁铭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低声地道:“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这些事情早就做了很多遍心理预设,所以秦岁铭说出来的时候很顺畅。他不想看纪乐瑾难过。 纪乐瑾本来打好的腹稿突然就说不出来了,无声了几秒之后,他才低下头道:“秦岁铭,我要分手。” 他第一次谈恋爱,连分手有时候只需要单方面这件事都不知道,开始得莫名其妙,但分手起来却很注重这个仪式。 “不分。” 秦岁铭迈了几步长腿。他走到纪乐瑾身前,没忍住还是抱住了他。他们十厘米的身高差距很适合拥抱,纪乐瑾的额头差不多能碰到他的鼻尖。 都是男生,但可能是因为纪乐瑾的腰太细,拥抱起来也很合适。 秦岁铭重复了遍:“不分。” “你住这里,我不来烦你,也不来招惹你,但我们不能分手。” 可能是怕纪乐瑾反悔,秦岁铭当晚就从自己的家搬了出去,他什么东西都没带,两手空空地出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秦岁铭又想起来纪乐瑾还没吃过晚饭,他找了家馄饨店点了份鸡汤小馄饨。 站在外面等的时候,秦岁铭去旁边的超市买了包烟,然后静静地抽了一根。想着待会要去给纪乐瑾送吃的,他也没继续抽。 秦岁铭站在门口按了按门铃,没一会,纪乐瑾就从门缝间露出张脸。他像是在警惕秦岁铭反悔了,所以站得有点距离。 “鸡汤小馄饨。”秦岁铭保持着安全距离,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现在太晚了,都是夜宵,没有你感冒能吃的东西。将就一下。” 纪乐瑾的手在门缝间缩缩进进,最后拿食指勾住了袋勾。 “纪乐瑾。”秦岁铭忽然开口,“不要怕我。” 再说多少句虚伪的对不起好像都不够,秦岁铭现在只希望纪乐瑾不要怕他。他没看清纪乐瑾点头还是没点头,门就关了。 秦岁铭再次从家里出来。他没有地方可去,最后往陈博涛家开车。他知道陈博涛肯定还没睡,按门铃的手一点也没迟疑。 “我真的无语……”陈博涛提前看了眼猫眼,骂骂咧咧地道,“秦岁铭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现在是临近晚上一点钟,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有多吓人吗?” 秦岁铭没理他,换鞋进去,从小吧台的冰柜里拿了瓶啤酒。他单手利落地拉开,仰头喝酒。 陈博涛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发生,他提前预判,捂住耳朵往房间里走:“别跟我讲你的感情生活,我真不想听,我现在见到纪咏泽我就心虚你知不知道?” 他被秦岁铭扯着摔到沙发上,陈博涛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问道:“我像不像网上说的那种怨种兄弟?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恋爱脑?” “我不是恋爱脑,我只是喜欢纪乐瑾。”秦岁铭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冷不丁地开口道:“我应该怎么对纪乐瑾?” 陈博涛和秦岁铭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不一样,他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虽然没谈过男生,但恋爱是真谈了不少。 “瑾宝这种人啊……”陈博涛皱着眉说,“你得让着他,也要纵着他。”不过转念一想,陈博涛又轻啧了声:“不过太纵着也不行,你也得管他,你就要找到那个度你知道吧?” “什么度?” “我怎么知道!”陈博涛瞪大眼睛,“纪乐瑾这种类型太折腾人,就算是女生我也没谈过。” 秦岁铭刚刚开始明明不是想要闹到这种地步的,也不是这样打算的。他是想慢慢来,一点点去填满纪乐瑾的生活。 他想要纪乐瑾渐渐感知到他的爱意,最后在爱意中萌生爱意。这才是正确的,可是阴差阳错,天不时也不利,人也不和。 听到纪乐瑾说要去追傅颖那些话,他就失去理智,心里的打算全忘得一干二净。他是想发疯,可纪乐瑾的眼泪像是他脖子上的项圈,都不用多用力,轻轻一拽秦岁铭就开始忍耐。 最后不管是发疯还是迁就,两者都不上不下。纪乐瑾既没喜欢他,也没害怕他。 有时候极端点,秦岁铭会干脆想,就让纪乐瑾怕他好了,怕到什么都听他的就好。 只是想想而已。 秦岁铭拿手扶住额,他从未做过差生,但这件事情却做得一团糟。 现在反悔太晚,这种难舍不下更让人煎熬。他们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吵过很多次架,但这是秦岁铭最后坚守的底线,不分手,怎么样都不想分手。 * 纪乐瑾在秦岁铭家里住了几天,怎么样都觉得不自在,最后联系了学校的老师,住了间单人间。 脚链戴不习惯,纪乐瑾摘下来收进了盒子里,但摘玉的时候他犹豫了下,最后就当是保平安挂在脖子上了。 秦岁铭还是会出现在他面前,因为他经常会看到熟悉的车停在他常进出的校门口。他不知道纪乐瑾什么时候出来,纪乐瑾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最多的是他发给纪乐瑾的信息,很重复的问题与叮嘱。 “感冒好了吗?” “记得吃药,药盒我给你放在黑色的包夹层里。” “下雨了,要带伞。” “……” 秦岁铭人不出现,每天的饭还是找人按时送,纪乐瑾咬着筷子吃的时候心情复杂。 他这阵子心情依旧不怎么好,不过秦岁铭给了他冷静的时间,他也冷静了不少。 二月底的天气依旧不转暖,纪乐瑾和同学扛着设备爬了一个小时的山,才走到山顶。 也不知道谁出的鬼主意,要去山上取景。纪乐瑾最大的运动量是体测的一千米,爬到山顶他整个人都腿软得瘫倒坐下,还要被人嘲笑不如女生。 纪乐瑾从身边捡了块小石头砸人。 “先别坐着了,赶紧起来拍。”被他砸的同学嬉皮笑脸地避开,看了眼头顶的天空,“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早点拍完早点回去。” 还算顺利,开始落日的时候他们及时收工。纪乐瑾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有气无力地往下走这崎岖的山路。 他忍不住地吐槽道:“到底是谁挑的这个山,山路都还没修好,不注意一下脚步感觉就要摔一跤,还那么多分岔路。” “不是很符合我们这次要拍的主题背景。” “符合……”纪乐瑾小声地嘀咕着,他突然止住脚步,眨了眨眼睛,“我的包忘记拿了。” 他骂骂咧咧地转过身,重新要往山上跑。 “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去啊?” “不用。”纪乐瑾看他们手里的东西都很重,摇了摇头道,“刚下来没多少距离,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们在这等我就行。” 事实证明他高看了自己,他上次爬山要追溯到十年前,也从没有爬过这种山。 纪乐瑾方向感差,但永远很自信。他本来以为自己记得路,但走一阵之后,纪乐瑾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山上的信号本来就差,他们爬到的地方差不多最高顶,没装信号塔,根本就没信号。 “完蛋了……” 纪乐瑾慌乱起来,他在原地喊了好几声,也始终没有人给他回应。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纪乐瑾试着原路返回。 怎么走来的他早就忘记,越走路线反而越乱。 人倒霉起来时喝口水仿佛也能塞牙,这边的草木过于茂盛,纪乐瑾以为自己踩在实地上,结果却是一脚踩了空。 “卧……” 他的脚底一滑,整个人都摔在一个滑坡下,爬上去有很大一段距离。纪乐瑾摔得哪哪都疼,尤其是脚踝,应该是崴到了,是阵钻心的疼。 短时间之内他连站都不站起来,盘坐在泥地上缓了很久,扶着墙吃力地站起来。 他根本使不上劲,更别提爬上墙。 纪乐瑾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坐下来,他抱着腿只能把唯一的希望留在其他同学身上。 可时间越久,他的心却越凉,尤其是当冰凉的雨点落在他的脖颈上时,纪乐瑾连自己的遗书都想好了。 下的还是场暴雨,纪乐瑾哆嗦着站起来,滑坡之下他环顾了下四周,根本找不多躲雨的地方。几轮雨下来,他身上全都湿了个透。 纪乐瑾的嗓音颤颤巍巍,重新喊了好几声。天色已黑,他听到的只有自己空寂的回音。 他胆子本来就不大,还因为小时候被绑架过有点怕黑,在家里关着灯睡觉没什么感觉,在这种荒郊野岭,纪乐瑾忍不住就开始幻想。 闭着眼睛不对,睁开眼睛也不对,那种无助的绝望感萦绕在心头。他哆嗦着重新摸出手机,想到找不他人应该会有人报警,纪乐瑾用冰凉的手指把手机的手电筒打了开。 漆黑之中,他唯一依靠的就是手电筒的亮光。 他当时被绑架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些人给他的眼睛上蒙了黑布,纪乐瑾什么都看不见,但黑布缝隙间隐约能见外面透出的光。 纪乐瑾边哭,边就盯着那缕光看。他哭出一点声响,就要被人威胁,最后咬紧唇连哭都不敢了,只能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盯着光看。 他被找回来那么快,是因为秦岁铭给他戴的手表里有定位仪,发现人不见之后,秦岁铭第一时间就去报警。 警察很快围了过来,关于那时的恐怖记忆纪乐瑾已经选择性遗忘,他只记得当时第一个冲过来摘掉他眼罩的是秦岁铭。 他扑在秦岁铭的怀里哭得比任何一次都惨,一边哭一边死死地攥紧他的衣袖,一定要他抱着才肯走。 “纪乐瑾!” 听到声音的时候纪乐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呆呆地仰起头,看到站在滑坡之上的人他才知道这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觉。 秦岁铭的身上披了件黑色卫衣,他毫不犹豫地从坡上跳下来。他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脱掉自己的雨衣,然后披到纪乐瑾身上。 他的手都在发抖,紧紧地把人抱紧。 秦岁铭的心跳比第一次亲吻纪乐瑾的时候还要快,他抱着纪乐瑾,任由自己被雨淋了个透。他一遍遍地重复道:“别怕,不要怕。” “呜……” 纪乐瑾终于哭了出来,本来怕得要死也不敢哭,怕自己的哭声引来什么东西,怕哭会浪费自己的体力。现在看到可以值得信赖的人,他的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他用力地砸了秦岁铭一拳,第一句话是:“秦岁铭你怎么来得那么晚啊?” 纪乐瑾边哭,边磕磕巴巴地道:“你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烟啊,身上好臭啊!” 说着臭,抱秦岁铭的力气却像是抓住最后一块浮板,比抱什么都用力。 连哭都要问别人怎么办 秦岁铭知道纪乐瑾搬走了,但他依旧还住在陈博涛家里,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全是按灭的烟蒂。 秦岁铭路过一家蛋糕店时,看到了橱窗里摆放着的精巧小蛋糕。店刚开没多久,纪乐瑾第一次刷到相关视频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想吃”。 他进屋排了会儿队,买到的正好是最后一个。秦岁铭开车往纪乐瑾家走,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来送一个蛋糕,送完就准备走。 秦岁铭刚把车停好,看到的就是纪咏泽抓着电话从门口冲出来。 “怎么了?”秦岁铭直觉有点不对劲,抓住他的手臂问道,“瑾宝呢?” 纪咏泽呼吸紊乱,他好不容易劝住唐薇不要跟过来,现在正急着去找人。他边拉开车门坐上去,边随便抛下一句:“他人在山上不见了!” “我跟你一起去。”秦岁铭的神色瞬间凝固,他没多加思考就一起坐上车,“他不见多久了,一个人在山上?!” 纪咏泽用力地踩着油门,他抿紧唇打着方向盘道:“他半路说自己东西忘拿了,一个人回去拿。他同学等了他二十多分钟,还没见人回来,觉得不对劲,往后走也找不到人。” “下山了几个人报警,还有几个本来还想在山上继续找人,天色太晚,那座山又太容易迷路,警察和消防员都把他们叫下来了。” 秦岁铭的指节都在发白。纪乐瑾是一个人被困在山上,他胆子那么小,平时连一个人住都不敢,现在一个人走丢在山上那该有多害怕,他还怕黑,现在山上那么。 他肯定要哭,不对,他可能连哭都不会哭。 纪乐瑾走平地都能摔,他待会在山上摔一跤,踩一脚空,那该怎么办?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穿得多吗,会不会冻着?是不是他的错,他明知道纪乐瑾照顾不好自己,怎么敢只是远远看着他? 秦岁铭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他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发晕,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揪紧。 尤其是在车开到一半外面开始下暴雨的时候,雨大得需要开启最大的雨刮器,刮动的时候声音不小,但车子里却静得可怕。 下雨了,还是那么大的雨,纪乐瑾一个人在山上怎么办。 秦岁铭现在的念头只剩下这一个,他的手脚发凉。纪乐瑾哪受过这种委屈,哪会吃过这种疼,他是温室里最娇贵的那朵花朵,在哪都有人给他遮风挡雨。 “岁铭!” 纪咏泽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秦岁铭猛地转过头看他。他看起来很冷静,但双眼却泛着猩红。 现在是到了山脚下,秦岁铭拉开车门先走下去,他和纪咏泽径直往消防员站着的方向走去,旁边还站着几个背着包的年轻人,应该是纪乐瑾的同学。 “你是失踪人员的哥哥是吧?” “那他是……?” “哥哥。”秦岁铭打断他,问道,“他是在哪里不见的,我要上去帮忙一起找他。” 救援人员摇摇头道:“现在雨下得很大,而且山上路线很复杂,我们是不允许非专业人员上去的。” 秦岁铭却道:“我可以去,我学过急救、野外生存之类的技能,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纪咏泽跟着道:“我也要去。” 他的态度太过坚决,但救援人员就是不肯放人。秦岁铭想直接往山上走,被围过来的人拦住。 秦岁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纪乐瑾的同学嘴里套出大致方位,他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山上去的,还顺手拿了把做记号的小刀。孤身走在山道上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东西。 雨下得很大,秦岁铭身上的一次性雨衣挡不住雨势,手机里的手电筒光没那么强,只能照清眼前的一小截路。 下着雨的山路湿滑,秦岁铭一门心思地想找人,走得有点急,没来得及看清脚下的路,他不下心被绊了跤。 秦岁铭明显感受到小腿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道,他没有时间感受痛感,摔倒之后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摔完一跤之后秦岁铭也终于冷静了许多。纪乐瑾现在还在等他,他不能乱。 他对纪乐瑾的声音实在是太敏感,那轻微弱小的呼救一发出来就能扣住秦岁铭的心弦。秦岁铭注意到身旁繁杂的树枝,也注意到从缝隙间露出来的光。 看到纪乐瑾委屈地缩在地上的时候,秦岁铭有种活过来的感觉,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利落地跳下去把人抱紧。 这时候他根本没有思考说什么的时间,他只知道要把人抱得很紧,要好好安慰纪乐瑾,要让他不要怕。 要让他知道,只要他来了,就没有事情了。 秦岁铭把雨衣给了他,自己淋着雨。他捧着纪乐瑾的脸颊,胡乱地往上吻,亲了几下他的鼻子和眼睛,连纪乐瑾骂他臭都听不见。 不过纪乐瑾连骂他不要亲都忘记了。 秦岁铭抱着他缓和着呼吸,他知道纪乐瑾的命好,他应该一帆风顺,他不应该有意外。实实在在抱到人的时候,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感。 纪乐瑾刚缩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不仅是衣服上,就连白净的脸颊上都沾着泥点,他是多要干净的人,现在却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秦岁铭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纪乐瑾这个样子。 他蹲下来捏了捏纪乐瑾的脚踝,问道:“是不是崴了,很疼吗?” “疼。”纪乐瑾止着泪小声地道,“好疼。” 疼得他都要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走不了路了,现在还稍微好一点,最起码站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了,不过还是走不了了。 秦岁铭站起来,看了看面前的滑坡道:“先爬上去。” 纪乐瑾的主心骨全在秦岁铭身上,他下意识地问道:“怎么爬?” 秦岁铭估量了下高度,这滑坡说高不高,但也绝对不矮。他半跪下来道:“你踩着我的肩先爬上去,我会在下面托着你,你别怕。” 他的衣服被雨淋得湿透,紧贴在身上的时候,更加可以勾勒出宽厚的肩背,是不同于纪乐瑾的清瘦。 不过纪乐瑾踩上去的时候还是有点犹豫,他抬起脚,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踩了噢……” 他不知道自己重不重,但秦岁铭拖得他很稳。纪乐瑾爬上去的还是有点吃力,最后还是被秦岁铭托着屁股推上去的。 比起他的吃力,秦岁铭上来得就简单和快许多,小助跑一下,他就跳了上来。 现在还在下雨,秦岁铭担心纪乐瑾一直穿着湿衣服会发烧,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冻一冻就要感冒,更别提现在淋了那么久的雨。 纪乐瑾先天弱,发烧起来比别人麻烦很多,其他人退烧就好,纪乐瑾退烧后还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毛病。 他一心只想把纪乐瑾带下山,刚跳上来现在又半跪下来,他匆忙道:“不等别人过来了,你不能走路没关系,我现在背你下去。” 秦岁铭的衣服上还有纪乐瑾踩出来的脚印,混着泥土,印在他平日整洁的衣物上有点突兀。纪乐瑾呆呆地看了会,才无声无息地爬上去。 他以前懒得走路的时候,就使唤着秦岁铭背他,所以爬上秦岁铭背的动作很熟练。 纪乐瑾把下巴往秦岁铭的肩膀上一垫,嗅着他身上连泥土味道都盖不过的烟味。 “秦岁铭……”纪乐瑾搂着他的脖子,莫名其妙地说,“我还想哭怎么办?” 连哭都要问别人怎么办,好像问了就有办法止住眼泪,纪乐瑾更觉得自己没出息了。 秦岁铭哄着他道:“不要哭了,也不要怕了。是我来得太晚了,不过我已经来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回家之后阿姨肯定会给你煮姜汤,我还给你买了你上次想吃的小蛋糕。” 该是安全了,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纪乐瑾听他这样说话却更想哭,心里酸酸涩涩。 他把脸埋在秦岁铭的肩颈处,又小声地喊了句:“秦岁铭……” “嗯。”秦岁铭说,“不怕。” 树上有秦岁铭爬上山时刻着的记号,秦岁铭顺着这记号背着他回去,没有走一条岔路。这次运气终于好了点,半路上他们碰到了其他的消防队员。 他们询问要不要帮忙背纪乐瑾回去,却被秦岁铭拒绝了。纪乐瑾也闷着声音道:“你让别人背我吧,下去还要很久。” 最后还是秦岁铭背着他一路走到了山下,比起山上昏暗的光线,终于亮堂了许多。 纪咏泽都快急疯了,看到秦岁铭背着纪乐瑾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冲过去劈头盖脸地骂道:“纪乐瑾你是不是白痴,你知道自己方向感差不认路,干嘛不要让人陪你一起回去拿东西?而且是什么破东西,能值多……” 他才骂到一半,秦岁铭就把人护在身后道:“不要骂他了,他本来就很怕。” 纪乐瑾躲在秦岁铭身后,连张脸都不露,只露出抓着他衣角的细白手指。 纪咏泽看到他们两这个样子就来气,一个骄纵得很,一个护犊子得很,搞得好像纪乐瑾是他亲弟弟一样! 只准自己骂,不许别人骂。 纪咏泽好不容易逮住次这机会,刚想两个人都连着一起骂。秦岁铭却微微皱眉,他叫住跟过来的医护人员,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的小腿应该受伤了。” 他穿着深色的裤子,伤口出血时看不太出,山上的再加上刚才救援人员问他有没有受伤的时候,他说没有,他又一直背着纪乐瑾走在后方,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腿上的伤。 可现在医务人员剪开裤腿,把他的伤口露出来的时候,所有人才知道他腿上的伤那么严重。 那是一道很长很狰狞的口子,几乎要横贯整条小腿。那么严重的伤口,他却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把纪乐瑾从山上背下来。 可怜相 秦岁铭腿上的伤口很深,山上又下着倾盆大雨,在雨水中泡了许久,现在血已经止住,但伤口周边都已经化脓,再不处理都有可能有溃烂的风险。 他还背着纪乐瑾从山上下来,小腿的痛感早已麻木。秦岁铭知道自己受着伤,也知道是完全安全的情况,但他就是不放心把纪乐瑾交给别人。 失而复得之后是种恐慌感,越珍视的人和东西,才会让人有恐慌感,那是对于秦岁铭来说很陌生的情绪。 纪咏泽在不远处给人道谢,旁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雨棚,挡住外面的风雨,秦岁铭坐在一个塑料椅,医护人员正在帮他处理腿上的伤口。 没有伤到大动脉,但因为伤口太大,淋雨的时间也太久,清创和消毒的时候会很疼,尤其是处理化脓的地方时。 秦岁铭不怎么怕疼,他只是紧紧地攥着纪乐瑾的手,眉头因为痛感轻拧着,视线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别看了。” 伤口处理了一半,趁着空隙时间。秦岁铭的手上用了点力,他拉着纪乐瑾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然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伤口有点恶心。” 秦岁铭感觉到手心有点湿热,是眼泪的温度。他顿了下,把捂着纪乐瑾眼睛的手掌挪了下来,去擦他眼角的泪水。 他低声问道:“怎么又哭了?” 纪乐瑾从看到他腿上的伤口时好像就傻了,他被牵着的时候也不反抗,秦岁铭拿大毛巾给他擦头发的时候他也不反抗,连吃预防感冒的药时也不反抗。 眼睛却始终湿漉漉,像是挂着散不尽的水汽。秦岁铭不问还好,他一问,纪乐瑾又忍不住地小声呜咽了几下。 医护人员还在身边,他觉得有点丢脸,把脸往秦岁铭的肩上靠,然后抬手胡乱地去捂秦岁铭的眼睛。 他闷闷地道:“你也别看了,看着好疼。” 医护人员正好处理完秦岁铭的伤口,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长得很有亲和力。她站起来收拾东西,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哥哥都没哭,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疼的应该是秦岁铭,纪乐瑾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心脏却有针扎般的疼,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他的耳廓通红,更加不想抬脸,秦岁铭按住他的后脑,替他解释道:“他就是有点爱哭,没关系。” 医护人员也善意地笑了笑。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纪乐瑾竖着耳朵听了听动静,才慢吞吞地抬起脸。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回避秦岁铭的视线,但这次躲开之后又转回去,然后垂着眸小声地问:“疼不疼?” “不疼。”秦岁铭睁着眼睛说瞎话。 “……” 纪乐瑾眼角通红,他吸了吸鼻子,语无伦次地道:“你腿都伤得那么严重,你干嘛还要背我下来啊,明明有那么多人,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 “以前都是我背你的。”秦岁铭打断他,他低声地道,“所以现在也只能我背你。” 背着纪乐瑾的时候能听到他的呼吸,也能感知到他身上的温度。秦岁铭能知道纪乐瑾在,能感觉到强烈的安心感。 纪乐瑾张嘴,刚想继续问几句,但有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他们的山边。纪正脚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手上还拿了两件厚外套。 他今晩本来在去其他城市的路上,听到纪乐瑾不见的消息,直接开车掉头回来。 到了的时候正好接到纪咏泽的电话,他又中途回家了一趟,安慰了唐薇几句,并拿了两件干爽的外套,一件给纪乐瑾的,一件给秦岁铭。 “给你们拿了衣服。”纪正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他们拉着的手,在这个场景下,牵手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他没太在意。 “你们这湿衣服穿了多久了,快点先换上,待会回家赶紧先去洗个热水澡,我让薇薇给你们烧了点姜茶,多喝一点,你们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纪正刚急哄哄地说了一大堆,现在看到秦岁铭腿上的伤口,担忧地问道,“岁铭你这腿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纪咏泽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问话,他不解地道:“瑾宝脚崴了,他伤着腿还把瑾宝从山上背下来了。” 纪乐瑾有种又要被骂的直觉,他崴着脚也没办法逃跑,悄悄地挪了挪屁股往秦岁铭的方向靠。 纪正本来也想骂他,但看到他脚踝明显肿了圈,又看着秦岁铭无声地伸出手护人的手,最后还是冷静冷静地去旁边待了一会。 秦岁铭和纪乐瑾都伤着腿,区别在于一个很能忍疼,一个只要有一点点疼就要乱叫。 纪正和纪咏泽一人扶着一个坐上车,他们身上还都湿着,坐上去之后坐垫也被打湿了。 纪正让司机把空调的风打到最大,转过头询问秦岁铭:“岁铭要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我让阿姨帮你收拾下客房。” 秦岁铭的手放在腿边,他刚想开口拒绝,小拇指却被人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的就是纪乐瑾葱白的手指。 他像是有点犹豫和纠结,勾了一下之后就仓皇地挪开,但不敢逃太远,像是经历了针心理斗争,纪乐瑾又撞了下他的手背。 纪乐瑾是在用这种别扭的方式示好,也是在暗示他。秦岁铭垂着眸,还盯着两人相触的手看,他“嗯”了声。 纪乐瑾是这辈里最小的一个,他失踪的消息一传出来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他一进家门就看到坐在客厅陪着唐薇的阿姨们。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大姨一脸慌张地扶着先去洗澡,扶着他的时候还喋喋不休着,讲话的时候还带着特有的方言口音。 “哎哟,我们瑾宝怎么办啊?淋了那么久雨衣服都湿了,赶紧快点去洗个澡,明天大姨给你炖个猪肘汤过来,吃什么补什么。” 纪乐瑾被她扶上楼洗澡,无助地回头看。秦岁铭不要纪咏泽扶,他能忍着疼把人从山上背下来,现在爬楼梯这点疼更能忍受。 他没办法多问秦岁铭几句,人就已经被大姨扶进了浴室里。他大姨还不放心,给他在外面拿完干净的衣服才走。 崴着脚洗澡不方便,纪乐瑾只匆匆地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时终于舒服了许多。 他了解自己的体质,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觉得没有发烫才把手松了下来。 床头柜旁还放着唐薇端上来的姜茶,纪乐瑾拿着杯子啜了几口。他不太喜欢喝这个,感觉嗓子都被辣得有点疼,不过还是皱着眉喝完了一杯。 可能是觉得他崴着脚下来不方便,阿姨们和唐薇全走了上来,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搞来了张轮椅,就让纪乐瑾坐。 纪乐瑾在人群里看了眼,像是不经意地问:“秦岁铭呢……” “岁铭在客房,我刚去客房看过他,让咏泽给他拿了套没穿过的干净衣服,也给他送了碗姜汤。”唐薇叹了口气,弹了下纪乐瑾的额头,“他腿上的伤真的很严重,我刚给书沁打电话说了声,她现在人在外面只能明天过来。” “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岁铭,知道吗?每天还冲别人发脾气,现在知道他对你多好了吗?” 纪乐瑾被她说得说不出话,他很少有被骂了还觉得不委屈的时候,现在却没这个情绪,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他被宠坏了,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在秦岁铭这里有多重要。因为太重要,所以秦岁铭才能义无反顾地独自爬上山;因为太喜欢,所以秦岁铭才能一声不吭地背下来。 在滑坡之下看到秦岁铭的时候,很难讲清楚那是一个什么心情。他先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秦岁铭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很快,纪乐瑾又觉得理所当然,秦岁铭应该在这。好像他每次需要秦岁铭的时候,秦岁铭他永远都在。 不得不承认,秦岁铭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时,纪乐瑾真的不怕了。这是积年累积产生的信赖感,超过人类一些本能的恐惧心理。 纪乐瑾跳着腿坐上轮椅,他结结巴巴地道:“我去、我去看看他……” 他们家平时没有什么外住的人,只有三间客房。一间是给纪咏泽的爱人准备,一间是给纪乐瑾的爱人准备,还有一间是给客人准备。 纪乐瑾推着轮椅往第三间走,打开门的时候里面却是空无一人。他抱着点怀疑的心思,往第二间客房走。 果不其然,纪咏泽这个不靠谱的带错了房间。 秦岁铭竟然还没洗澡,可能是怕把床弄脏,他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小腿上还包着纱布,看起来行动非常不便的样子。可能也是因为伤口不能碰水,所以一直没去洗澡。 他的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服,上衣和裤子上都沾着泥土。听到开门的动静,秦岁铭转过脸看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秦岁铭平时在他面前的形象都太完美,他无所不能、说一不二,没有过现在那么狼狈的样子。 强势的人显出那么一丝丝脆弱感,那种冲击感比黑白配色更加强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纪乐瑾的心脏却仿佛被击中了一枪。他竟然觉得秦岁铭有点可怜相。偏偏这份弱势仅有他可见,他在秦岁铭心里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离那么远干什么?”秦岁铭问,“过来吧。” 怀念 纪乐瑾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先本能地操控着轮椅进了房门,他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秦岁铭面前。 “哪里来的轮椅?”秦岁铭伸手扶住他,弯腰捏他的脚踝,“要不要让纪咏泽再带你去医院拍个片?” 他的手有点冰,捏他脚踝时用的巧劲,纪乐瑾不觉得疼,反而觉得被捏着的时候有冰敷的效果。 纪乐瑾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腿,他摇了摇头,然后扭捏着道:“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明明是他在问问题,秦岁铭不仅没直接回答他,反而又抛回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声线依旧和往常一样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也不像是恳求,就像是一句单纯的提问。秦岁铭的眉眼被雨水洗刷过,黑得纯粹。 “啊?”纪乐瑾张开手臂,然后又别扭地放下,他转着脸小声地说,“你还没洗澡呢?” “是在嫌我脏?”秦岁铭问他,看着纪乐瑾僵硬地摇了摇头,他又站起来拿起床上的衣服道,“那我先去洗澡。” 他在这边干坐了二十分钟,就是在等纪乐瑾过来。秦岁铭的伤口不能碰水,他洗澡的时候只能先避开伤口冲一下身体,然后再用热毛巾擦下身子。 这一个澡洗下来比纪乐瑾还要快,他开门的时候纪乐瑾还在外面。 纪乐瑾看起来仿佛很紧张,坐在轮椅上低着头绞手指。看见他走过来,纪乐瑾蓦地站起来。 在滑坡底下抱人的时候挺自然,现在脱离险境,纪乐瑾反而被束缚住了手脚。 他匆忙地张手抱了秦岁铭一下,抱完之后就逃一样地要坐回轮椅溜掉,但纪乐瑾的动作太笨拙,刚松手又被秦岁铭勾着腰抱回来。 纪乐瑾大气不敢出,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抱着。时间久了之后,他闷闷地推了推秦岁铭:“一下到了。” 让他很意外,秦岁铭这次竟然真的说松手就松手,反倒是他不习惯地愣在原地。 他要走的时候秦岁铭却又叫住他。 “宝宝,对不起。” 对不起他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对不起什么他们两人也都心知肚明。纪乐瑾胡乱地“嗯”了声,手忙脚乱地坐着轮椅走掉了。 半夜的时候,秦岁铭定了每隔一小时响一次的闹钟。他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纪乐瑾,隔一小时就去他房间看一眼,生怕他感冒。 中途一趟他还碰到了也不放心的唐薇。她让秦岁铭安心睡觉自己会隔段时间过来看,不过秦岁铭没听。 纪乐瑾今天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睡觉的时候都开着灯睡。折腾了这么一遭。他睡得很熟,开门关门的动静没有惊扰到他。 秦岁铭本来就没怎么合眼,闹钟只响了一秒钟就被他按灭。他挪着伤腿往纪乐瑾的房间走,秦岁铭这次走近床边的时候表情变了变。 纪乐瑾捂在被子里,只露出张脸,现在额间冒着细密的汗,整张脸都红得不自然。他拿手背碰了碰,当机立断地就给唐薇打了电话。 因为纪乐瑾太容易生病的缘故,纪家一直有家庭医生,今天更是早早就把人叫了过来。 纪乐瑾爱折腾人,发烧也要挑大半夜才开始。他一发烧,别墅的灯火都变得通明起来。 他烧得有点厉害,意识非常模糊,只能听到别人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眼皮沉重,连睁开都非常吃力。 纪乐瑾感觉到右手一阵刺痛,应该是挂了点滴。他本来就很困,耷拉着眼皮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秦岁铭却没睡,他怕纪乐瑾乱动滑针,拉着椅子坐到床边,抓着他的手放在腿上。 唐薇过来劝了好几遍,他也只是笑了笑道:“没事阿姨,我腿本来就疼得睡不着,瑾宝挂点滴最多也就两小时,我看着他挂完就去睡觉。” 最后唐薇也无法,只下去煮了点吃的给他拿上来,然后把纪咏泽喊过来陪着他道:“要是待会撑不住了就去睡觉,让咏泽在这里就行,你别硬撑着。” 点滴挂完的时候纪乐瑾还没醒,秦岁铭喊了医生上来拔针。他确认完纪乐瑾手上的针口不再流血,才回去睡觉。 纪乐瑾烧退得慢,好不容易退烧之后还有后遗症,具体就表现在头重脚轻、嗓子哑等方面。 他每次发完烧那段时间就非常容易生病,也很容易复发,唐薇很快给他找了以前的老中医过来。 中医给他把脉时喜欢皱眉,看得纪乐瑾心头一跳一跳,还好他最后来了一句“没什么大碍”,纪乐瑾也跟着长舒了口气。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喝过中药了,闻到味道从煮中药的锅里飘出来时,纪乐瑾都条件反射地想吐。 唐薇觉得很对不起秦岁铭,强留着人在纪家养伤,工作上的事秦岁铭也都改为了线上处理。 在同一个屋檐下,纪乐瑾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都没有再提在国外发生过的事情,也没有提过以前的拥抱与亲吻。 纪乐瑾刚开始总是躲着他,可他竟然发现秦岁铭也跟他保持起距离。他没有再拉过纪乐瑾的手一次,也没有再亲他一下。 退回最初的关系,这应该是纪乐瑾想要的,他却莫名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因为这样好像过分生分,他和秦岁铭也不应该是这样。 纪乐瑾为了躲中药,掩耳盗铃般地躲在小阁楼上,他却依旧听到了木质楼梯上的脚步声。 他有点纳闷,明明都藏得那么好了,都不知道怎么被人找到的。纪乐瑾转过脸,没想到端着中药走上来的是秦岁铭。 那就不意外了,以前他喜欢拉着秦岁铭玩这弱智的捉迷藏,他就喜欢往这里藏,也不知道当时已经心智成熟的秦岁铭是怎样做到忍受他的,明知道他藏在这里,还要都先装模作样地找半天。 哪怕是现在,纪乐瑾的这个习惯一点也没有变。 “我不想喝中药。”纪乐瑾捏住鼻子瓮声瓮气地道,“真的很难喝。” 秦岁铭知道他的小孩性子,他把药推到纪乐瑾的面前道:“要喝,再喝几天就行了。” 纪乐瑾认命地端起药,中药的苦已经不止可以用味觉来表示,喝到一半是会让人生理性反胃的苦。 他每次都要分好几次喝,纪乐瑾端着杯子,嗅着中药味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喝这个了……我身体那么不好,从小到大就一直在喝药,我应该会死得很……” “纪乐瑾。” 秦岁铭把他手里的杯子抢过来,阁楼里的空间有点拥挤,尤其是被秦岁铭这样盯着的时候,纪乐瑾更加觉得自己的手脚无处安放。 他被秦岁铭拽着手臂拉到面前,鼻尖和鼻尖险些都要撞在一起。那么近的距离,他更加能看清楚秦岁铭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神。 薄薄的眼皮轻垂着,明显是生气了。 秦岁铭沉着声音道:“不许说这样的话。” 这陌生又熟悉的口吻,纪乐瑾太久没听到秦岁铭管教他的声音,竟然有点怀念…… 纪乐瑾自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有病。 “我就咬死你。” 中药放得越凉越苦,纪乐瑾捧住杯子把剩下的半杯也喝了进去。他喝完之后,秦岁铭垂眸看杯底,确认他喝完之后才给他糖吃。 这次没直接塞进他嘴里,反而把糖放在了他的手心上。纪乐瑾剥开糖含在嘴里,然后跟着秦岁铭背后下阁楼。 阁楼的楼梯处有些矮,秦岁铭需要微微躬着身子才不会碰到天花板,可能是因为不用去上班,他身上穿着的是套浅色的运动套装。 纪乐瑾看着他的背影,记忆仿佛都开始倒流,像是秦岁铭小时候过来找他的时候。 捉迷藏对于秦岁铭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讲已经很幼稚,所以纪咏泽不愿意陪着他玩,只有秦岁铭过来的时候,他才能撒着娇让人陪他一起玩。 后面跟着的脚步声忽然停下来,秦岁铭也跟着顿住脚步,他转过身看人。 “我不喜欢这个糖。”纪乐瑾张口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好吃。” 秦岁铭站在比纪乐瑾矮一阶的台阶,他伸手过来的时候纪乐瑾以为是他牵他的扶他下去。他的手放在腿边不自觉地攥紧,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秦岁铭只是掰开他的手指,把他手里的糖纸拿过去低头看了眼道:“不好吃的话以后不买这个牌子了。” 纪乐瑾心跳声频率不齐,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热。他为自己刚才脑补的内容感到羞耻,“刷”地一下从秦岁铭手里抢过糖纸:“我不喜欢吃糖!” 他的脚没好得那么快,不过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纪乐瑾加快点脚步想超过秦岁铭。 没看清地下的台阶,差点又一脚踩空,秦岁铭及时从背后勒住他的腰,把人抱住。 他又低声地训斥:“走路不看路?” 每个人的体质都有差别,纪乐瑾的脚还没好全的时候,秦岁铭已经差不多行动自如。 纪乐瑾面前还是他大姨炖的猪肘汤,吃这个对他的脚一点用也没有用,但他大姨隔三差五就来送一趟,使劲讨心理安慰。 他就分给秦岁铭半碗,让他跟着一起吃,分给秦岁铭的时候他含着勺子说:“吃啥补啥,你也多吃点。” 现在秦岁铭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喝这大碗汤。伤筋动骨一百天,纪乐瑾现在不能劳动,但走路已经不是问题。 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落下的课又多,能无障地走动时就回了学校。 在家里待舒服惯了,虽然他住的宿舍是不用爬楼梯的单人宿舍,纪乐瑾还是不习惯。 他回学校的第一天,当时跟他上山的同学全过来赶他,其中一个同学还拿着他的包。 包是同学返程找他时捡的,只不过这阵子纪乐瑾一直在养伤,同学过来一趟也太不方便,他就让同学暂时先拿着他的包。 “大少爷,包我没打开过,先给你放这里了。”同学把包给他放在椅子上,纳闷地问道,“这包也太轻了吧,你放了什么东西让你一定要回去拿?” 包里其实没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除了根脚链。纪乐瑾当时摘下之后就一直放在包里,没拿下来过。 他当时回去拿这个包,也是因为想起来脚链的存在,毕竟、毕竟也很贵是吧…… “没什么东西,就是想着回去也就一会,所以去拿一下,只是没想到会迷路。”纪乐瑾不自然地摸着鼻子,他转着话题道,“晚上请你们吃顿饭吧,位置你们随便选,想好和我说就行。” “不用了。”同学爽朗地笑了笑,“你哥哥已经谢过我们了。”他咂着舌道:“送了我们男生一双一鞋,女生一人一套护肤品,都是往贵的送,我们都不好意思收。” 礼物这事他听唐薇说过,应该是让纪咏泽亲手去送的。说到谢谢,纪乐瑾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跟秦岁铭说过一声谢。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道个谢他也要挑面对面的时候,独处时又说不出话,这样就磨蹭了半天。 纪乐瑾这人扭捏得可怕,心里已经说了一万遍了,张嘴又说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秦岁铭淋那么大雨找到他有多不容易,也当然知道他伤着腿背他下山有多疼,这让纪乐瑾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感觉内疚。 午饭纪乐瑾有所预料,他就在宿舍里等着,果不其然照例有人过来给他送饭。 保温饭盒里都是他喜欢的东西,纪乐瑾却看了一眼说:“不想吃。” 过来给他送饭的助理劝了他好几句,纪乐瑾还是不改口,找着各种好借口说不吃。 给他送饭的助理很了解他的小少爷脾气,默默无声地退到外面给秦岁铭打电话。秦岁铭只让他把饭盒留着就行。 片刻过后,纪乐瑾的手机响了,他知道秦岁铭肯定会打电话过来。 他晓得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而且纪乐瑾晓得自己非常喜欢无理取闹。他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确,他确实一点小事不顺心就要作。 纪乐瑾喜欢作的一个理由是,他知道别人会在意他,知道会有人哄着他、顺着他,所以才作。 这就跟小孩子要糖的时候哭是一个道理,只不过纪乐瑾那么大了还是要糖,虽然他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作,就比如现在。 他接通秦岁铭的电话,等着秦岁铭先开口。 “为什么不吃饭,不合你胃口?” 说不想吃是假的,纪乐瑾其实挺饿。助理走后,他就已经悄悄地打开饭盒。 “……” “吃点。”秦岁铭又说,“不可以饿着。” 纪乐瑾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闹这一通的意义,他就是想确认一下。确认一下自己现在在秦岁铭心上的分量,确认一下秦岁铭还管不管他、还惯不惯他。 他终于干巴巴地“噢”了一声。 秦岁铭也没挂电话,他开着免提听纪乐瑾那头吃饭的声音。他听到收筷子的声音,却忽然听到纪乐瑾说了声“谢谢”,轻又快。 “别说谢谢。”秦岁铭却说。 纪乐瑾顿了下,才小声地问:“那要说什么?” 秦岁铭跟他一起停顿,停顿的时间比他还要来得长。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要说喜欢我,别的我都不要。” “嘟……” 纪乐瑾的手指快于大脑的运转,在他说不出话的时候抢先挂断了电话。 * 这阵子有个商会,纪咏泽要去参加,他出去的时候却被纪乐瑾堵在了门口。 他身上穿着西装,领带系得非常烂:“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地方?”纪咏泽挑了下眉,他把纪乐瑾从头扫视到尾,反问道,“凑什么热闹,你听得懂?” “你管我!我就要去!”纪乐瑾顶完嘴之后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他又撒着娇道,“你就带我嘛……我又不干什么,保证不闯祸。” 纪咏泽想着一个人路上无聊,干脆就把纪乐瑾也给捎上了。路上的时候,纪乐瑾像是不经意地问道:“秦岁铭也会去吧?” “当然。”纪咏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都能去,他当然一定要出席。” 纪乐瑾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过秦岁铭,最多的联系都是微信里的消息。他只听说秦岁铭近期很忙,从公司回家的时候都要九点多,他就像是在纪乐瑾面前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次的商会规模不小,纪乐瑾跟在纪咏泽的身后探头探脑,找的是秦岁铭的身影。 最后视线定格在第一排中间的椅子上,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鼻梁上架着眼镜,低着头看手里的文件。 他和纪咏泽在这堆人里年轻得过分,也出众得过分,几乎谁都要看他几眼。 纪乐瑾看见秦岁铭忽然扭头看过来,他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步,然后又止住。 秦岁铭也看见了他,刚要站起来,身边却靠近了一个穿着女士西装的女人。她脚上踩着高跟鞋,看起来年纪比秦岁铭稍稍大一点,但依旧挺漂亮,是一种很凌厉的漂亮。 她主动靠过去和秦岁铭说了几句话。 “旭业集团老总的独女,好像叫江璐来着的,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他爸想撮合他和岁铭,好像阿姨也很喜欢他。”纪咏泽瞧见了,他撞了撞纪乐瑾的肩,“女强人类型,你觉得这种跟岁铭配不配?” 纪乐瑾没理他,他忽然就一转身往外走。 纪咏泽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干嘛去?不是说不给我找麻烦?” “上厕所!”纪乐瑾甩开他的手,“我待会就回来!” 都说出来是上厕所了,纪乐瑾不知道自己出来干什么,只是看着刚才那一幕觉得闷火。他本来想去外面透透气,但都找了这个借口,纪乐瑾还是去了洗手间。 他进去就打开水龙头哗哗洗手。明明是冰凉的水,纪乐瑾却越洗越烦躁。 秦岁铭睡了他一次,但又把他从山上背下来,这在纪乐瑾的世界里,那就是打平了。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秦岁铭虽然没答应分手,但不再步步逼近,反而给了他总共的空间,让纪乐瑾可以自欺欺人,让他觉得可以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派和平。 他和秦岁铭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亲密接触也没有,就这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这分明是纪乐瑾一直想要的,但真正这样了,纪乐瑾却反倒是觉得心里有蚂蚁在爬,怎么样他都不舒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难伺候。 “要说喜欢我,别的我都不要。” 纪乐瑾小声地嘀咕着重复了遍秦岁铭的话,他愤愤不平地甩自己手上的水珠,骂道:“渣男!” 刚才秦岁铭和江璐的距离其实一点也不近,动作也不暧昧,应该是在讲一些公事。 纪乐瑾就是不爽,他脑子一抽风,大老远跑过来,秦岁铭就给他看这种东西? “骂谁呢?” 声音凑近的时候纪乐瑾被吓了一大跳,他往后躲了几步,又被秦岁铭拉回来。 纪乐瑾别过脸,闷声道:“关你什么事,反正没骂你。” “不关我事吗?”秦岁铭把纪乐瑾堵在死角,低下头问道,“生气了?我和她第二次见面而已,她有事情找我,只说了两句话。” 纪乐瑾承认,自己对秦岁铭有占有欲,他在秦岁铭这边所受的偏爱太多,被他惯得像一个任性的小孩,他都见不得秦岁铭对别人好。 以前也是这样,秦岁铭有几个表弟堂弟,明明他们才是秦岁铭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但纪乐瑾非常不讲道理,他把自己当成亲弟弟,谁靠近秦岁铭他都要把人闹走。 不过秦岁铭也不喜欢小孩,他只是比较喜欢纪乐瑾这样漂亮、又会撒娇的小孩。 后来秦岁铭读初高中的时候,也是纪乐瑾最不懂事的时候,他道听途说有很多女生喜欢秦岁铭,也听纪咏泽乱讲秦岁铭谈恋爱后就不对他好了。 纪乐瑾是真信了,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懂什么事,被一挑拨先是自己委屈地哭了场。然后就开始无理取闹地霸占住秦岁铭,逼着他答应他不谈恋爱。 这么一想,秦岁铭长那么大都没谈恋爱他都要负一半责。 他闷声不响了一会,然后往秦岁铭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 纪乐瑾觉得自己有点双标,所以没什么底气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对别人好,我就咬死你。” “宝宝,跟我亲一下。” 纪乐瑾说完话之后就低着头看脚,他当然知道这不讲道理,而且非常霸道。 可转念一想,他现在倒是记得自己和秦岁铭是交往关系,那现在秦岁铭跟他在谈恋爱,怎么可以对别人好? 那四舍五入就算出轨! 纪乐瑾等了一会也没等到秦岁铭哄他,他有点耐不住性子,他又要踮起脚尖去咬他的脖子。 刚准备张嘴,远远地就看到有陌生人走过来,纪乐瑾踉跄地止住动作。 他别扭地小声说:“你听见了没啊?” 秦岁铭伸手碰了碰自己脖子上的牙印,他没有刻意用领口盖住,但纪乐瑾咬得还算有分寸,估计过一会就会褪掉。 这里人来人往,秦岁铭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了亲密但又不过度亲密的距离。 他站在纪乐瑾的面前,从远处看像是单纯在讲话,可实际上——秦岁铭的眉梢带笑,他低声地问道:“你怎么那么坏,说不喜欢我还不允许我对别人好?” 纪乐瑾的无理取闹没让他生气,他的心情反而很愉悦,只不过恼羞成怒的纪乐瑾听不出来。 他抿着唇转身就又要走,秦岁铭及时把他拉了回来。纪乐瑾的手刚洗过,现在还湿着。 “不许碰我!” 说归说,纪乐瑾的手却没抽出来。 秦岁铭抽了几张纸替他擦手,他鼻梁上还是上次那副黑框眼镜,戴上之后显得整个人都沉默许多,可没有那股斯文劲,反而像是一个伪装。 “这眼镜没被压坏吗?” 纪乐瑾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了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把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那药坏得狠,当场让人失去意识,事后的记忆却那么清晰。他分明记得自己抖着手把秦岁铭的眼镜摘了下来,也只是摘了下来。 眼镜被摘下之后,秦岁铭就不当人了,纪乐瑾只记得自己攥着眼镜腿,他倒在床上的同时,手里的眼镜也不见踪影。 最后关于这眼镜的印象是一声清脆的“咔擦”。 他脑袋嗡嗡响的时候,秦岁铭的声音也掺和进来。 “我不会对别人好,你也不能要其他人对你的好。纪咏泽和阿姨叔叔他们的没关系,别人的讨好你都不许要。”秦岁铭慢条斯理地说着,“公平交易。” 那我多亏…… 纪乐瑾差点就脱口而出这句了,但在秦岁铭的注视下,他咽了回去。 “噢。”纪乐瑾故作冷淡也强装镇定,他还有点臭屁,“那你都要补给我,毕竟想对我好的人太多了。” “不需要补。”秦岁铭却说,“别人的好都会分成好几份,他们要给很多人。我只有独一份,全部给你。” 纪乐瑾跟在他身后回去的时候,脸还烧着。他在细细想秦岁铭这些年有没有照顾过别人,纪乐瑾试图从那十几年的回忆里抓住秦岁铭的把柄。 什么都没有抓住。 秦岁铭的好确实是纪乐瑾限定。他不对别人好,只把纪乐瑾当什么事情都需要人照顾的宝宝。 商会的位置提早排好,第一排的位置不能动,纪乐瑾被安排在了后面。 秦岁铭带着他找到那个位置,他垂眸看了眼表。 走之前,秦岁铭才说:“我换了副眼镜。” 商会的时间不短,他们讲的内容对于纪乐瑾来说确实听不懂,听天书当然会觉得枯燥乏味,但一直低头看手机也不礼貌。 他坐在这里像是坐牢,自然而然地又全怪起秦岁铭。都怪他,不然为什么他会坐在这里。 中途有秦岁铭上台讲话的环节,纪乐瑾终于不再昏昏欲睡。台上的秦岁铭西装笔挺,配着他那张脸像是在演电影。 偶尔会有摄像头闪烁一下,拍下他的照片,但纪乐瑾知道秦岁铭到时候会让这些媒体删掉。他不喜欢出镜,那么大的企业,网上只能搜到他的一两张照片,都那么模糊了,几年前还是上过热搜。 纪乐瑾抓着笔发呆,但面向着前,能察觉到秦岁铭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 “看我干什么……” 他小声地咕哝了句。 家世好、长相好、做什么事情都优秀,这就注定了秦岁铭在哪都会是风云人物。 以前没出校园的时候是,现在在这种场合也是。结束之后秦岁铭冲台下颔手,掌声比原先都要来得响亮一点。 这样的秦岁铭竟然只喜欢他,纪乐瑾拿手捂了下脸,然后又放下。 商会结束以后,晚上还有酒席和宴会。纪乐瑾和纪咏泽还有秦岁铭走在一起,他走路的时候喜欢发呆,直到脖子上的领带被秦岁铭从西装里扯出来他才猛地回过神。 “怎么系得那么歪?”秦岁铭说,“中午看到的时候就想说。” 纪咏泽瞥了一眼:“他自己系的,长那么大了,连个领带都系不好,不知道还能什么了。” “我的鞋带系得很好!”纪乐瑾不服气。 “岁铭你别帮他。”纪咏泽看秦岁铭要去帮他,“就让他顶着这个领带吃饭就行,反正都已经戴了一下午了,不丢人。” 秦岁铭帮纪乐瑾系领带的动作太熟练,他微弯腰,靠得纪乐瑾很近,两人的目光一同放在领带上,这姿态也不知道以前就上演过几次。 纪咏泽真的看不下去,忍无可忍地道:“你干脆让纪乐瑾跟你姓算了。” “嗯。”秦岁铭轻轻地点了下头,“也可以。” “我不同意!”纪乐瑾瞪着人,也不知道踩到了他哪条尾巴,他气急败坏地又吼了遍,“我不同意!” 纪咏泽翻了个白眼:“不同意就不同意,别吼,丢人现眼。” 吴嘉楠的爸爸也在场,他们过去打了个招呼。他应该是很满意这个女婿,让他们留着在同一桌吃饭。 这一桌都是些叫得出名字的人,纪乐瑾坐下之后才发现江璐也在,她长得很像右手边坐着的中年人,应该是她爸爸。 也就是看上秦岁铭,想让他做女婿的江总。 纪乐瑾看了一眼之后,不敢多看。他们都不怎么动筷子,全是喝酒聊天,满桌的菜都是纪乐瑾一个人慢吞吞地转,慢悠悠地夹和吃。 饭桌上的人大部分都在他小时候抱过他,有几个还挺熟,他坐在这里倒也不拘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其中一个叔叔把虾转到他面前,笑着道:“乐瑾吃虾,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虾。” 纪乐瑾刚想说自己不喜欢了,秦岁铭的筷子就忽然伸过来,他夹了两个虾在盘子里。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秦岁铭把衬衫的袖子微微卷起,露出的手臂线条连着手掌更加流畅,就是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在剥虾。 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这哪里不对,剥完之后就往纪乐瑾碗里放。纪乐瑾不是不喜欢吃虾,他是不喜欢剥虾,懒得剥那就统称为不喜欢。 纪乐瑾平时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秦岁铭的照顾,但被那么多人齐刷刷地盯着,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埋着脸吃完,咬牙切齿地用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不要给我剥虾了!我不吃!” 纪咏泽看不下去,捂了一会脸道:“瑾宝手指上有伤口,剥不了虾。” 江璐爸爸跟着笑了笑,他意有所指地道:“岁铭很会照顾人啊,以后你老婆肯定很幸福,现在是不是还没女朋友。” “没有。”秦岁铭拿着手边的热毛巾擦着手,他低声地道,“有喜欢的人,在追。” 纪咏泽也知道江璐爸爸在想什么,以为他是在找借口搪塞,还帮着腔道:“对对对,岁铭有喜欢的人了,我见过,很漂亮温柔的一个女生。” “咳、咳……” 纪乐瑾一口饮料呛在喉咙里,他捂着唇咳了半天,把整张脸都咳得通红。 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话,纪乐瑾放下筷子,说了句“吃饱了”,礼貌地告完别之后他就跑到了二楼的休息室。 休息室有扇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边的时候能看到楼下的场景,他把额头抵在玻璃上降温。 秦岁铭说的什么鬼话……这时候又是在追了?说话的时候还看他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他在窗边站久了腿酸,坐到沙发上玩手机。这种重要的交际场合,没有会和他一样的闲人过来,所以休息室只有他一个人在。 纪乐瑾坐了半个小时又有点无聊,重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他刚走到窗前,休息室的门一开,秦岁铭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对视了几秒,纪乐瑾又把脸转过去,在人影里找纪咏泽的身影。 纪乐瑾还没看清楚楼下的场景,忽然就被人拦腰抱住,他被身后的人勒着腰往后走。 “秦岁铭!” 他踉跄了几步,闻到了秦岁铭身上淡淡的酒味,和同样淡的香水味混在一起。 沙发很大,足够坐下两个人。秦岁铭的两条长腿分开前伸着,让纪乐瑾坐在他的身前。 这样他从后面抱着纪乐瑾的时候,是真正的亲密无缝。他把下巴放在纪乐瑾的肩膀上,又用手臂紧环住他的腰,这样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圈在了领地范围内。 秦岁铭鼻梁上的眼镜早就不见了,两只眼睛黑沉沉,所以欲望都写在眼底。今天饭桌上的都是长辈,敬过来的酒无法推拒,助词都是祝他早日追到喜欢的人,早点带过来看看。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量再好也有醉意。 醉的程度不至于让人胡言乱语,但也不轻。秦岁铭先亲了下纪乐瑾的脸颊,声音低沉:“我不喜欢你看别人,不看别人好不好。” “只看我就好。你小时候说岁铭哥哥最好,要跟岁铭哥哥结婚,长大了也不要反悔。” 秦岁铭以前当玩笑话听,现在当真话说。他等不到纪乐瑾的回答,腰上的手臂越勒越紧,他轻轻地“嗯?”了声,像是在逼问。 理智的时候尚能克制,酒精是最容易让人沦陷的催化剂,纪乐瑾是根源。 两个要素都齐了,秦岁铭垂眸,盯着纪乐瑾的唇看。秦岁铭的呼吸在他的脖颈处扑洒,纪乐瑾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根据纪乐瑾的经验,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挣扎,越挣扎结果反而越惨。纪乐瑾只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秦岁铭的心跳,节奏完全不吻合。 秦岁铭越凑越近,他的声音像是商量又不像,只是欲得很: “宝宝,跟我亲一下。” 那我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该是一句询问,秦岁铭用的却不是疑问句,他同样也不等回答,直接吻了上来。 “唔……” 纪乐瑾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推拒,唇珠却在此时被吮吸了一下。他瞬间就使不上力,有气无力地攥住了秦岁铭的衣角。 这样的姿势让他有点不舒服,纪乐瑾仰着下巴,呼吸声加重。他不自觉地往后仰头,舌尖紧紧地被人缠着。纪乐瑾刚躲开一点,又被秦岁铭扣着后脑压了回来。 秦岁铭这次亲得很缓很温柔,他不闭眼,反而睁着眼看纪乐瑾的表情变化。他非要看着纪乐瑾的眼角变红,也要看着他的态度一点点软化下来。 “宝宝。” 秦岁铭扶着他的肩,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些:“这次有舒服吗?” “……” 纪乐瑾还在缓气,听着他这厚颜无耻的问话,气还没回过先面红耳赤地道:“不舒……唔……” 话未说尽,迎面过来的又是一个吻。秦岁铭的手臂依旧紧环着他的腰,接吻的时间越久,他就吻得越急。 秦岁铭醉得不清,但纪乐瑾却清醒得要命。他边挨着亲,边还要提心吊胆地听外面的动静。 搭在秦岁铭肩的手使不上劲,纪乐瑾推了几把,结果在他预料之中的被反制住手。亲到最后纪乐瑾开始自暴自弃,他的睫毛轻轻颤着,想着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和秦岁铭一起社死。 他说了好几遍了,接吻的时候不可以咬舌头,秦岁铭又不听。可是很诡异,这次却不疼,反而会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 吻久了总是容易擦枪走火,秦岁铭的手掌已经扯出来他的衬衫衣摆。纪乐瑾的腹部绷紧,推他肩膀的手越来越使劲。 在碰到纪乐瑾的肚子时,秦岁铭及时停下来。他把纪乐瑾像是刚才一样抱在怀里,只是圈着他,没继续做其他什么事情。 “不碰你。”秦岁铭轻皱着眉头,声音有那么点点情绪外露的不痛快,“就抱着。” 纪乐瑾嘴唇全是水光,他也不知道秦岁铭还听不听得见他的话,还是下意识地道:“门……” 休息室虽然冷清,但随时可能会有人上来,秦岁铭进来的时候没有锁门。 他听着秦岁铭在他的耳边“啧”了声。 “无聊吗?”秦岁铭又问他。 秦岁铭自控能力强,平时应酬也不会有人逼着他喝酒,他想喝就喝,想不喝就不喝,最多也是微醺。 这还是纪乐瑾第一次见他醉成这个样子,说不上来和平时哪里不一样,但纪乐瑾就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怕。 他想要回头看下秦岁铭的表情,但只是看到棱角线条分明的下巴,还有脖颈上滚动着的喉结。 秦岁铭的呼吸扑洒在他的耳廓边上。纪乐瑾的耳朵本来就比较敏感,现在像是过敏一样地红了一圈,他本能地往前躲了躲。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清咳了几声之后,纪乐瑾硬着头皮道:“……别抱着我。” 秦岁铭“嗯”了下,算是附和,却不松手。他又问了遍:“无聊吗?” 纪乐瑾抿着唇,脸颊像是鼓了起来,他最后还是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那跟我走怎么样?” 秦岁铭说完就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他也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往门外走。 “……” 纪乐瑾脚跟黏在地上,被他扯了几下之后妥协下来,跟着他往外走。 没关系,秦岁铭醉了,他不能跟秦岁铭计较。秦岁铭现在是醉鬼,待会万一一个人跑到大街上丢人现眼,他就帮忙照顾照顾。 纪乐瑾给自己洗脑,只是这样拉着手光明正大地走下去也不行,他反过来牵着秦岁铭的手往旁边的直降电梯走。 他走下来之后才想起来纪咏泽,掏出手机来给他打电话。 “喂?”纪咏泽的声音听起来也醉醺醺,不过应该还算清醒,“你人呢?岁铭人呢?他说他去找你了,你们一起在休息室了?” 秦岁铭不知道为什么,坐在电梯里一直盯着他。纪乐瑾被他看得都有点莫名的紧张,他转了个方向对着镜子:“没有,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家。” 纪咏泽“噢”了好几声:“他确实喝得很多,那你送他回家,不用……” “嘟——” 他习惯了纪乐瑾不等人说完话就挂电话。纪咏泽压住火气,把手机往桌上一放,骂了句:“兔崽子,又挂我电话。” 电话不是纪乐瑾挂的,他的手机不在他的手里,被秦岁铭捏在手中。 “别理别人。” 电梯的镜子照出来的画面模糊不清,纪乐瑾看着秦岁铭又靠过来,牵着手还不够,他又要用另一只手臂去抱纪乐瑾。 纪乐瑾被他这样抱着根本动不了,他现在万分后悔地想要回去,因为喝完酒的秦岁铭根本不讲道理。 他看别人,秦岁铭要生气;他跟别人打电话,秦岁铭也要生气;他不跟秦岁铭抱在一起,他也要生气。 “叮——” 电梯门一开,地下停车场是声控灯,没发出声响的时候一片漆黑。纪乐瑾的手里被塞了串车钥匙,秦岁铭问他:“还会开车吗?” 纪乐瑾的驾驶证是去年考的,考的时候确实是一次过的,拿到驾驶证之后却没怎么开过车。 他犹犹豫豫地道:“应该会吧?” 秦岁铭很信任他,把命交到了他的手上,让他来开车。新手司机总是有点紧张,尤其是开这种费劲的夜路。 车里很安静,秦岁铭按着太阳穴坐在副驾驶。 他像是在醒酒,话也不多,只是偶尔出声给纪乐瑾指下路,要么就是指导一下他怎么开车。 醉得又疯又理智的人纪乐瑾还是第一次见,他都有点忍不住地怀疑秦岁铭是真醉还是假醉。 纪乐瑾把十五分钟的路拖了半个小时,一下车他又被秦岁铭拉着上了楼。 这边的公寓两人都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进屋的时候纪乐瑾感觉有点陌生。 纪乐瑾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又被秦岁铭牵着鼻子走了一次。 他抿着唇自己生闷气的时候,肩膀上忽然一重,是秦岁铭的脑袋靠了上来。 纪乐瑾愣愣地坐着发了会呆,他一点照顾人的经验都没有,现在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他犹豫了下,先是无声无息地挪着屁股,让秦岁铭先在沙发上躺下来。 纪乐瑾站在边上,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像是秦岁铭平时照顾他时一样。 他想了想,跑进卧室抱了床被子出来,然后直接堆到秦岁铭身上。 被子对于沙发来说肯定有点大,多余的部分堆在地上纪乐瑾也不管,他蹲下来观察了下秦岁铭。 平心而论,秦岁铭的脸挑不出刺,他睡着的时候才会显露些倦态。 “白痴秦岁铭。” 纪乐瑾小声地骂了他一句。 他在回房间睡和在客厅看一会秦岁铭里纠结了下,最后还是坐在沙发上默默无声地玩起手机。 纪乐瑾的生物钟健康,玩着玩着他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最适合睡人的沙发已经让给了秦岁铭,他缩在另张沙发的时候显得有点委屈,不过睡得非常香甜。 先醒过来的反而是秦岁铭,他的酒劲散得很快,现在除了脑袋有些疼,意识已经差不多清醒过来。 他醉的时候也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所以醒来看到现在的环境也没有发怔。秦岁铭踱步向前,他先把纪乐瑾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纪乐瑾先是迷茫地眨下眼,看到抱着他的人时一片安心。刚想把眼睛继续闭上安睡,他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秦岁铭有点嫌弃自己身上的酒味,他抱着纪乐瑾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却不上床。 他脱掉身上的外套,又扯下领带松领口。纪乐瑾现在一点也不困了,他目瞪口呆地往后缩,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脱衣服干什么啊?” 秦岁铭的动作一顿,他只是单纯觉得味道不好闻。现在看纪乐瑾这个警惕的动作,他又是往前一步。 他屈膝半跪在床边,然后靠近纪乐瑾,他伸手拉住他脖子上还未解开的领带。 纪乐瑾更加紧张了,他脱口而出道:“我要回家!” “宝宝,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很笨。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要躲着我。”秦岁铭的手掌撑在他身边,“可你依赖我,你离不开我,你一次次地跟我走,一次次地上我钩。” “……” 纪乐瑾哑口无言,他往后退了几步,结果又被秦岁铭抓着脚踝拽过来。 秦岁铭问他:“要不要试试看?试试看喜欢我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能给你什么,但你想要的我全给你。” “你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想躲在我身后就躲在我身后,你想要去闯外面的世界你就去。” “不是不想长大吗?不是想一直过得跟现在一样快活吗?那就一直在我身边做小孩。” “纪乐瑾,我是真的会喜欢你一辈子。” 这还是秦岁铭第一次跟他正儿八经的表白,别人说这种话会像是画大饼,但秦岁铭说这种话,纪乐瑾知道那是真的,这些全部是一点也不弄虚作假的承诺。 秦岁铭对他太好,所以别人的好纪乐瑾全看不上。试试看喜欢,也可能正在喜欢,纪乐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秦岁铭的是什么感情。 只是他一直把秦岁铭当成哥哥看,这短短的几个月经历了这么大的转变,纪乐瑾首先要接受秦岁铭喜欢男生,接下来就要接受秦岁铭喜欢他。 可是如果。 可是如果秦岁铭和别人在一起、牵别人的手,纪乐瑾觉得自己会很生气,比那次和秦岁铭上完床之后还要生气,那好像一直超乎兄弟之间的感情。 纪咏泽带着嫂子回来的时候,纪乐瑾是祝福、是喜悦。但秦岁铭如果喜欢上别人,他真的会咬死他。纪乐瑾的感情与别人不一样,他是被人惯着的存在,他从来不会主动对别人好。 他需要别人对他好,他才会去对别人好。他需要别人很喜欢他,他才能去喜欢别人。 纪乐瑾的喉结滚动了下,虽然已经很心动了,但他还是矜持地说: “好吧,那我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上当了 纪乐瑾说话的时候微扬下巴,眉眼间满是骄矜,知道自己被人宠着才能有这种姿态,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秦岁铭轻蹭着他脚踝上细腻的皮肤,他按捺不住内心翻涌而出的情绪,不说话的时候又伸手把纪乐瑾往下一拽。 他伏身吻住纪乐瑾的唇,衬衫被卷到了手肘之上,小臂的青筋脉络清晰。秦岁铭的另一只手掌撑在他的身侧,身影笼罩在纪乐瑾之上。 纪乐瑾不适地发出道声音,他的手指蜷缩在一起,耳尖通红地把人推开。 他瞪着眼睛,不重不轻地踹了秦岁铭一脚:“你才在追我!怎么就可以亲我?!” 秦岁铭的呼吸起伏有点重,他身上平日熨贴的衬衫起了好几层褶皱。他勉强忍住自己的冲动,往后拉开了点距离。 “好。”秦岁铭说,“不亲。” 纪乐瑾的记忆只有七秒钟,他转念间就忽略唇上的酥麻,反而认为自己找到了秦岁铭的把柄。 他晃了晃脑袋,故意板着脸:“我要去睡客房,你让开。” 秦岁铭的沉默再接着沉默,最后终于直起身,他松开手的时候纪乐瑾脚踝上还有圈指痕。 他垂眸盯了会才挪开视线,纪乐瑾走出去的背影晃晃荡荡。秦岁铭还是没忍住,他伸手抓了下纪乐瑾的手腕。 秦岁铭的喉咙发干,他在心底告诫自己要慢慢来,已经吓到过纪乐瑾一次了,不能再吓到他第二次,这次跑了那就是真跑了。 他碰了碰纪乐瑾的耳垂,低声地道:“早点睡,明天早上要吃什么,给追求者一个表现的机会?” * 那晚之后,纪乐瑾开始后悔没早点说这番话。别人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纪乐瑾不一样,纪乐瑾是给点颜色就开一街的染坊。 他性格本来就骄纵,听秦岁铭说要追他,他就火速地蹬鼻子上脸。 纪乐瑾非常明确自己做为被追求者的高贵地位,他先是小小地试探秦岁铭的底线,发现秦岁铭怎么样都不生气之后,他就开始尽情享受,肆意地作。 以前秦岁铭是宠着他,但也不是无底线的纵容,他做错事的时候也都会挨秦岁铭的训,严重点还要挨阵小打。 有些人就是纵不得,纪乐瑾发现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之后,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 尤其是在秦岁铭好脾气地忍受了他一个月之后,纪乐瑾更加觉得自己已经翻身做主人。他发现自己以前想多了,在一起之前秦岁铭就对他那么好,那在一起之后肯定更好! 那一定是他说什么就算什么。 纪乐瑾两点多从梦中醒来,他摸索着床边的手机看了眼,刺目的亮光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睡得很早,现在没什么困意,反而觉得有点饿。纪乐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先是点开了微信。 纪乐瑾不爱回消息这毛病一直没改过,前段时间被秦岁铭逼着秒回,报复心上来,他这段时间又把消息提醒给关了,消息是想回消息就回,不想回就放着。 他连秦岁铭中午十二点多给他发的消息都没回。秦岁铭发的消息很普通,要么是在告诉他自己在干什么,要么是在问他干什么。 纪乐瑾捧着手机把消息从头看到尾,他从鼻腔轻哼了声,嘀咕道:“真无趣啊秦岁铭。” 人到半夜总是想吃各种各样的东西,纪乐瑾先躺回去,他想着忍耐一下,闭上眼睛就到天亮,翻来覆去怎么样也睡不着。 纪乐瑾明明可以去把阿姨喊醒,让她们帮忙煮夜宵,可他总觉得家里的东西缺点味。 他重新摸出手机,在凌晨两点,给秦岁铭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宝宝?”秦岁铭应该是睡着,声音有点哑,“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做噩梦了?” 纪乐瑾有点心虚,但他还是小声地说:“秦岁铭,我好饿啊。”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他只听得清秦岁铭的呼吸声,然后应该是从被子里爬起来的窸窣声。 秦岁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倦意,他点了支烟清醒一下,咬着烟的时候声音含混:“要吃什么,我带你一起去吃,火锅?” “不想吃火锅。”纪乐瑾在床上滚了一圈,他老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吃些什么,他咳了几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小,“我想吃我们学校门口那个夜宵店的炒年糕……真的很好吃。” 他前几天和同学一起吃了一次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现在临睡前满脑子那个味道,不吃一下真的会睡不着。 “那我过来接你?” 纪乐瑾只是想吃东西,没说自己要出门,他无辜地道:“我不想起床啦,你能给我送过来吗?” 话筒那边又静了几秒,秦岁铭吐出几个烟圈后才开口道:“那你等我半个小时,要继续睡觉的话别忘记把手机声音打开。” 四月份的夜晚还有点凉意,秦岁铭换了身衣服才出门。纪乐瑾折腾人的本事越来越高,他都要有点受不住了。 他这样还口口声声说要跟别人谈恋爱,除了秦岁铭,谁受得了他。 秦岁铭到的时候店都快关门,只剩下最后一桌在那边划拳。他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进去买了份炒年糕。 他是没看出来这份炒年糕有什么不一样,能让纪乐瑾钦点要吃它。 秦岁铭到纪家的时候先给他发了条信息,没过一会纪乐瑾从一团黑暗之中跑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脚上的拖鞋看起来也很冻脚。 他皱着眉道:“怎么不穿件外套?” 纪乐瑾按了下开关,把门打开,他随口道:“反正马上就回去了,就冻一会。” 闻到香味从秦岁铭手上的袋子里飘出来,纪乐瑾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给我啦。” 纪乐瑾接过就要重新跑进屋,比对待外卖员还要冷酷无情。不过跑到一半他再次转头,秦岁铭还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脚边是银纱般的月色。 他犹豫了一下,重新跑过去。纪乐瑾不说话,他直接就往秦岁铭的脸上亲了一口,因为过于紧张,他像是直接撞上去一样。 亲完之后,纪乐瑾这次是真的逃一样跑掉了。秦岁铭愣在原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碰纪乐瑾刚才亲吻过的位置,然后低头笑了下。 纪乐瑾跑回别墅里的时候心脏还是乱跳,他长那么大第一次主动亲人,不是一般的手忙脚乱。 他捂着心脏在玄关处缓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声响动。纪乐瑾抬头,看到客厅里的人影,他和纪咏泽同步惊叫起来。 “啊——” “卧槽,纪乐瑾你脑子有问题吧,大晚上不睡觉站在这里发什么呆?”纪咏泽比他先冷静下来,他打开灯之后纪乐瑾也终于闭上了嘴。 还好他们的声音没打扰到其他人,纪乐瑾心跳都落了拍,他也骂道:“你也有病吧,大晚上不睡觉站在客厅也不开灯,你是准备吓谁啊?” “我下来倒杯水也不行?”纪咏泽目光往他手里的袋子里瞟,“你点外卖了?” 纪乐瑾警觉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他防纪咏泽的样子像是在防贼:“干嘛?” “就问问而已,你怎么那么小气?”纪咏泽往前一步,“晚上吃多了不好,我帮你分担一点。” “我吃吐了也不分给你!”纪乐瑾抱紧袋子就往撒丫子往楼上跑,跑到二楼的时候他还不屑地哼了声,“干嘛,没人给你送夜宵?” “有病。”纪咏泽骂他。“叫个外卖还得瑟上了?” 纪乐瑾晚上闹得晚,第二天醒得也晚,他洗漱完下楼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今天是周末,餐桌上的人很齐,一家人全都在。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拿筷子伸手就要去够桌上的酱牛肉。 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唐薇就一筷子抽在他的手上。 纪乐瑾委屈地说:“疼。” “谁让你手贱。”唐薇说,“筷子就在你手边你不用,一定要用手去拿。” 纪乐瑾瘪了瘪嘴,拖着椅子坐下来,老老实实地拿筷子吃饭。 纪正吃着饭拧眉道:“昨晚你们两个在楼下鬼叫什么,本来睡得好好的都被你们吵醒了,想下来看看后来想想反正死不了,就又算了。” 纪乐瑾先把锅往纪咏泽身上推:“妈,纪咏泽在楼下不开灯装鬼吓人,都怪他。” 纪咏泽气极反笑:“不是你站在玄关装神弄鬼?” “别吵。”唐薇又觉得头疼了,她摁了摁太阳穴,“昨天碰到你们董阿姨,她说秦峰想让岁铭去外省的分公司待半年磨炼磨炼,我觉得你们两才需要磨炼磨炼。” “不是我们需要,是纪乐瑾一个人需要。” 纪乐瑾却罕见地没有顶嘴,他抓着筷子,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问道:“秦岁铭要去其他地方?去半年?” 他和秦岁铭经常待在一块,唐薇也不觉得奇怪:“是啊,他今天中午的飞机,好像就现在吧,他没跟你说吗?” 纪乐瑾饭都吃不下了,他直接一摔筷子往外跑。 “哎?”唐薇在后面叫他,“瑾宝?” 看她要起身追人,纪正把她拉住了:“小孩子脾性,比较黏着岁铭,你就让他追过去吧,没关系的。” 纪乐瑾“砰”的一声甩上车门,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进去直接道:“去机场。” 他紧抿着唇,窗边的风景不断地掠过,成为模糊的影子。纪乐瑾感觉自己都快被气晕了,脑袋都因为供血不足有点发晕。 秦岁铭什么意思? 纪乐瑾气急败坏地想:“不是要追他,都跑去外省了还拿什么追,难道还指望我等他?还是想跟他搞异地恋?他想都别想!要是他真的敢去,我就敢和别人谈恋爱!我要气死秦岁铭。” 司机把车停在机场门口,纪乐瑾跑进机场大厅,他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只盯着琳琅满目的登记信息头晕目眩。 他直接给秦岁铭打电话,电话一通,纪乐瑾直接像机关枪一样开口:“你在机场对不对?你最好现在就出来,我在大厅等你,我要是在五分钟之内看不见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看见我!” 纪乐瑾一气呵成地吼完,完全不给秦岁铭反驳的机会,“嘟——”的一声就挂断电话。 他焦躁不安地等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连到时候对峙的台词都已经想好。秦岁铭不需要五分钟,他只要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出现在眼前。 纪乐瑾完全顾不上周围的人,他看到秦岁铭的那一刻,他吼着宣泄委屈:“秦岁铭你什么意思啊你,你凭什么要去外省待半年?是不是我不发火你就不知道我会生气啊!我话就放这里了,你要是敢去……你要是敢去,我就马上去找个新的男朋友!” 说到后来,他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楼野,我第一个找楼野!” 看热闹是人类的本质,脚步匆忙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要素过多,群众的眼神万分震惊。 秦岁铭一下子拧住纪乐瑾的手腕,他拽着人,一边护着他一边把他往安静的地方带。 纪乐瑾看起来气得不轻,眼眶一圈全红了,他被拉着的时候还不忘挣扎,嘴里的碎碎念也不停。 一会儿让人滚,一会儿说自己绝对不要和他好了,幼稚得可爱。 秦岁铭觉得好笑,也觉得好气,他一猜就知道纪乐瑾又没看微信消息,所以才会闹出现在这么一幕。 他箍住纪乐瑾的手,让他先不要乱动。 “放开!” 秦岁铭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去三天,马上就回来了。” 纪乐瑾死命挣扎的身体慢慢地松了下来,愤怒下去之后是慢腾腾涌上来的尴尬。他转过脸,干巴巴地“噢”了声。 秦岁铭抵着他,把他堵在墙角,又逼问道:“按你刚才这么说,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纪乐瑾紧抿着唇,他耳根都在发烧。都已经这样了,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别扭的,纪乐瑾又看似勉强地点了下头。 他清清嗓,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你不能早说,看别人跟白痴一样是不是很好玩?” “你有给我一秒钟解释的空隙吗?” 纪乐瑾才不管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都已经一个月了,他已经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他扬了下下巴,继续道:“那你要对我好,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要和你分手。” 纪乐瑾以为秦岁铭会想着一个月里一样让着他,他说什么秦岁铭都会点头,结果秦岁铭在他的注视下垂下眸。 “宝宝,你想得挺不错。” “对你好是肯定的。”秦岁铭扣住纪乐瑾的手,先弯腰咬了下他的唇瓣:“但你要是再提一句分手,我就让你哭着求我,像上次一样。” 他欣赏了会纪乐瑾不可思议的表情,秦岁铭的唇线平直,他不徐不疾地道:“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别的男人名字,也一样。” 翻车第一天 纪乐瑾的表情呆得有点可爱,嘴巴不可置信地张着,眼睛也比平时瞪得大一点。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上当了。 “我要……” 分手两个字都快要说出来了,纪乐瑾想到秦岁铭刚说出来的警告,他心头一紧,及时把未说出口的话吞咽回去。 “你要?”秦岁铭明明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要干什么?” 纪乐瑾有点想哭,他悲壮地道:“我要回家!” 秦岁铭低头看了眼手表,他陪纪乐瑾在这耗了阵时间,现在已经临近到登机的时间,他却还是一点也不急。 他像是不放心纪乐瑾一个人,牵着他的手把人送到门口。秦岁铭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慢条斯理地道:“回去好好点开你的微信看看聊天记录,我在外面的这三天,希望你别再隔一天回我的消息。” “我……” 秦岁铭料到他要说什么:“别找借口说自己不爱看手机,要是让我听到这个借口,你可以体验一下一天玩不到手机的感觉。” 纪乐瑾靠着窗,出来的时候是气势汹汹,现在回去的路上却焉巴巴,眉头都快拧在了一块。但他这样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委屈。 司机来的路上怕触霉头,现在却敢开他玩笑:“怎么了,没追到秦少爷吗?” “追到了。”纪乐瑾闷闷地道。 就是结果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明明是他要拿捏秦岁铭的,怎么被秦岁铭拿捏住了? 他惦记着秦岁铭说的话,托着下巴点开聊天列表看消息。 纪乐瑾不回消息这习惯一直有,除非很要紧的事情,大部分的时候看到了消息也当看不到。 有时候想着晚点回,晚着晚着就忘记了,有时候就是单纯地拿乔,不想回。 偏偏他还很双标,别人不回他的消息他还要生气。 【烦人精秦岁铭】:年糕有点油,你胃不好,晚上少吃点。以后这种东西还是让阿姨给你炒,外面的不干净。 【烦人精秦岁铭】:早。 【烦人精秦岁铭】:我今天要去外省一趟,有点远,应该去差不多三天。 【烦人精秦岁铭】:要登机了。 纪乐瑾很后悔,他到底为什么不看消息,还那么冲动地就跑去机场质问秦岁铭。 他的耳尖覆着层薄红,想起来自己刚才在机场吼的那通就有点丢脸,这一段记忆估计要伴随他整整一个礼拜,无论干什么都可能会回忆起尴尬的场面。 纪乐瑾深呼吸了口,他想得比较远,开始担心刚才围观的人那么多,会不会有人认得他。 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之后,纪乐瑾又开始设想会不会有人拍下来,他认真地分析了会,想自己从开始吼到闭嘴只用了差不多十秒钟时间。 那么短的时间,应该不至于丢脸丢出名。 纪乐瑾仰头冷静了会,忍无可忍之下,还是发了条消息。 【纪乐瑾】:我讨厌你!! 秦岁铭在三天之后按照约定回来,秦峰确实是想把他丢到外省半年,但他现在已经不受秦峰掌控,解决完那边的事情就回沪城。 正式确认关系第一天,就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异地恋,秦岁铭直接订了当晚的飞机回来。 他落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秦岁铭下飞机之后才打开手机。纪乐瑾还是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回消息的速度快了些。 秦岁铭想着他应该没睡,让司机开车往纪家走,他坐在后座闭了会儿眼睛。别墅的灯还亮着,打扫花园的阿姨看到他就跑过来给他开门。 “瑾宝睡了吗?” 秦岁铭给他发的消息又没回,这次估计是真没看见。 “没呢。”阿姨笑了笑,“我刚进去拿东西的时候他还在客厅陪狗玩,现在可能已经去楼上了。” 秦岁铭向她颔了下首,然后就往屋里走,现在这个点客厅没有坐人,他来纪家比他回自己家都要熟。 “要去给瑾宝送夜宵吗?” 秦岁铭正好撞到端着盘子的做饭阿姨,他低头看了眼盘子上的东西,炸鸡和可乐,家里也就纪乐瑾还喜欢吃这个东西。 “是啊。”阿姨笑了下,“刚才说玩累了,要吃东西。跟他说这些太油了,吃了对胃不好,他就撒娇。” “我去找他。”秦岁铭接过盘子,“顺便给他拿上去。” 秦岁铭站在房门口先敲了下门,里面的纪乐瑾估计以为是阿姨,脑袋都没抬一下。 他洗过澡了,屋子里都是阵沐浴露的清香。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纪乐瑾盘腿坐在地上,脚边趴了只狗,面前放着零碎的拼图。 估计他刚开始拼这幅没多久,现在才拼了五分之一都没到,秦岁铭暂时分辨不出来他在拼什么。纪乐瑾的注意力全在拼图上,直到听到狗叫声他才抬头。 他看到秦岁铭,惊讶地道:“你回来了啊?” “嗯。”秦岁铭先把他的夜宵放到桌上,然后皱着眉把人从地上扯起来,“别坐地板上,待会又感冒了。” 纪乐瑾想着吃,顺着秦岁铭的力气,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家做饭阿姨做的炸鸡很好吃,香得狗开始在他脚边疯狂蹦跶,口水都要滴到地板上。 他抬脚很轻地踹了它一脚,自己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道:“小狗不可以吃炸鸡。” “你也少吃。”秦岁铭一猜就中,“晚上又没怎么吃东西,所以现在饿得狠?” “……” 秦岁铭捏着他的脸,把他转过来:“我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让你按时吃饭,别东一顿西一顿?” “……”纪乐瑾敷衍着过去,“下次一定。” “少吃点。”秦岁铭转了下腕上的手表,他把纪乐瑾面前的盘子挪了点开,“待会又要难受。” 他说得很准,纪乐瑾刚吃完就难受地躺在床上,他在空中伸了几把手,最后抓住秦岁铭,哼哼唧唧地道:“胃……好撑。” 秦岁铭刚被纪咏泽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他就看见这一幕。他面无表情地把纪乐瑾睡衣下摆往上撩,然后伸手去替他揉胃。 他想让纪乐瑾长点记性,手掌上的力气大了些:“你长那么大了,自己能吃多少东西不知道?” “谁让你说我啊!”纪乐瑾还觉得委屈地顶嘴,“我喜欢跟你反着干。” “那你挺行。” 秦岁铭没想到这都能怪得他头上,他屈膝半跪在床上,在纪乐瑾感觉到危险想要逃离之前,他的另一只手也碰了上去。 这只手不停在肚子上,反而往上伸。 纪乐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羞耻感让他的脸瞬间爆红,他扭着腰拼死挣扎,登时一脚踹过去:“秦岁铭你变态啊!” 秦岁铭的神色冷淡,谁都不可能猜到他手上在做什么动作。他很冷静地道:“你再骂?” 纪乐瑾现在已经不只是脸红,他费力地想要仰起身,胸口却像是一阵触电,他还没直起腰,整个身子就又倒下来。 他两只手都去抓秦岁铭的手腕,睫毛飞快地轻颤着,结结巴巴地道:“别……别摸了……” 秦岁铭垂眸,问他:“这样求人吗?” 纪乐瑾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秦岁铭把手从他的衣服里伸出来,他的声音都像是快要哭出来:“哥、哥哥……别摸了。” “嘶——” 他在祈求,但秦岁铭手上的力度却失了下控制,痛与酥麻直窜头皮,纪乐瑾不自觉地躬起腰,眼睛都起了层水雾。 秦岁铭慢慢地把手收回去,只留下放在纪乐瑾肚子上的手继续帮他揉,接下来的时间纪乐瑾安分地一动不动。 结束之后,纪乐瑾脸上的温度都还没降下来,他忽然觉得胸口一凉。 纪乐瑾下意识地就要去扯自己的衣摆,他的手被秦岁铭反手桎梏住,细白的手指被宽大的手掌控制,一起抓住了衣角。 他们的视线一起放在纪乐瑾的胸口上,他的皮肤白,这种不见光的地方本该白得细腻,现在却是一片红。 秦岁铭的目光像是实质性地扫过,纪乐瑾被他看得屏住呼吸,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被单。 秦岁铭只是看了看,他松开手,衣服下摆盖了下来。应该是最舒服棉麻的布料,纪乐瑾现在穿着却是不怎么舒服,总觉得被磨蹭到了那里,让他更加羞耻。 比起这个方式,纪乐瑾觉得秦岁铭不如亲他,虽然他总是亲很久,也亲得他喘不过气。他薄薄的眼皮还是有点红,纪乐瑾现在都不敢直视秦岁铭。 “明天我来接你。”秦岁铭往他的眼皮上落吻,“来和我一起住。” 纪乐瑾这个时候一点说不要的勇气都没有,他发现自己每次大费周章从秦岁铭家搬出去那都是笑话,因为后来都还是要搬回去的。 他有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甚至能轻而易举料到自己被秦岁铭管着的生活。秦岁铭没有儿子,而且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机会有儿子,但估计这次真的要把他当儿子管了。 纪乐瑾知道自己有很多坏毛病,他身体不好,但还是喜欢折腾,熬夜、不喜欢运动、三餐永远不调匀,医嘱也不听。 家里人大部分时间都拿他无可奈何,只能追在他后面唠叨,以前的秦岁铭也是,别人说他几句他还要不耐烦地生气。 他是耍无赖的高手,可是现在…… 他沉默的空隙,秦岁铭再次逼近,他的气息像是网,笼罩在纪乐瑾身上,手扣在纪乐瑾的腰上,继续要往他的衣服里探。 纪乐瑾惊叫地要跳起来,他的声音都差点破音: “好!好!好!” 那就多练几次 这是第二次秦岁铭过来接他搬回去,他搬家都已经快搬出经验,纪乐瑾挡着张脸跟在他身后从楼梯上走下去。他预想到了自己肯定会经历一阵冷嘲热讽。 “怎么又搬回去了?”纪咏泽坐在沙发上冲他笑,“不是说这次绝对不会搬回去和秦岁铭住,腿打断了都不回去?” “……” “你的腿现在不是好好的?” 纪乐瑾全当听不见,加快脚步往外走,他怀里抱着狗一溜烟地跑上车,连句“再见”都没说。 他坐在副驾驶,听到纪咏泽敲玻璃的声音,纪乐瑾把狗抱起来,让它把脸对准外面的秦岁铭。 “美美,叫几声。” 狗没叫,但他听见了纪咏泽骂骂咧咧的声音。 路上纪乐瑾全程都抱着狗,他的手闲不住,一会碰下美美的鼻子,一会揪下它的毛,狗都被他玩得有点不耐烦。 纪乐瑾方向感差,但这段路走过太多次,他已经非常熟悉。 距离秦岁铭家越近,他的心情就越忐忑,纪乐瑾笑不出来:“要不我还是回家住吧……” 秦岁铭扶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说什么?”不咸不淡的语气里充斥着威胁的味道。 纪乐瑾掐住美美的后颈,他百分百确定秦岁铭肯定听清他说了些,他不自觉地用手肘蹭了下胸口:“我什么都没说……” 秦岁铭家里的布局没什么变化,他在客厅和卧室里都加了层毛绒地毯。 “给你铺了地毯。”秦岁铭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边道,“那么喜欢坐地上,以后别往没铺地毯的地方上坐。” 纪乐瑾把拖鞋踢掉,赤脚在地毯上踩了踩,脚感很不错,踩在上面就像是踩棉花,是他喜欢的脚感。 他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纪乐瑾甩给秦岁铭,让他去收拾,自己躺回沙发上。 纪乐瑾想起来包里还有东西没拿出来,他往卧室的方向喊了声:“秦岁铭,包里有狗的药,你给我拿下出来!” 药是前几天美美生病他带着去宠物医院配的,它养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生病。纪乐瑾经常看到有人说喂药很难,狗狗都不爱吃。 喂他家狗吃药却一点也不难,不用骗,也不听逼。 纪乐瑾接过秦岁铭递过来的药,按照医生说的量把药片放在手心,他手掌刚伸出去,美美的脑袋就拱了上来。 它一舌头就把药片舔干净,似乎是还觉得有点不够,美美又冲纪乐瑾“汪”了声。 “那么好吃?” 纪乐瑾向手中的药片投去怀疑的目光,他的好奇心燃起来,想知道到底是这药真的好吃,还是他的狗脑袋有点笨。 他盯着药盒看了会,想着舔一口应该死不了,纪乐瑾决定自己亲自尝试一下。 纪乐瑾刚伸出舌头,手中的药片就被秦岁铭拍掉了,药片在地板上咕噜地滚了圈,最后被秦岁铭一脚踩碎。 秦岁铭捏着他的手腕,面无表情地问他:“什么东西都往嘴里乱塞?” “……”纪乐瑾讪讪地道,“我就是想试试味道。” 秦岁铭松开手,把他手里的药盒抢到自己的手里,从唇间吐出三个字:“只长个。”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纪乐瑾恼羞成怒,又要踹他:“我生气了!” 他踹秦岁铭每次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也是,脚踝被秦岁铭捏在手里,纪乐瑾抬着脚收也收不回来。 纪乐瑾刚皱着眉,他想再凶几句,秦岁铭又托住他的脚踩到了沙发上。他弯腰逼近,去吻纪乐瑾。亲吻像是疾风骤雨,把人迷得头晕转向。 他本来半直着身,不住往后退的时候脑袋往沙发上一磕,垫在了秦岁铭的手掌上。张开的唇角抑制不住唾液的泌出,又被人细细舔去。 纪乐瑾感觉到了,他的眼睛闭得更紧,不受控制地伸手抱住秦岁铭的脑袋,扯他的头发。 亲着亲着,纪乐瑾的动作越来越僵硬,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撤。他不懂,秦岁铭是怎么做到表情那么冷静,他都不会害羞的吗?! “这样舒服吗?”秦岁铭问他。 说实话,亲得确实挺舒服,可被人这样抵着非常不舒服,纪乐瑾不自在地屈起膝盖。 纪乐瑾大声喊:“不舒服!” 秦岁铭垂眸,目光停了片刻,反问道:“不舒服?” 纪乐瑾也有点难忽略自己的反应,脸皮薄的人总是吃亏。他锤了拳秦岁铭的肩,恼羞成怒地吼:“舒服舒服行了吧!以后就按这样亲,不可以跟个疯狗一样乱咬,特别是不能咬我舌头!” “那要多练练。” 晚上临近睡觉的时间,纪乐瑾习惯性地要往客房走,脚步刚一迈开,他就被秦岁铭扯着手臂拉进了主卧。 他反应的时间都没秦岁铭把他抱上床那么快,裹紧被子里,纪乐瑾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你和我一起睡。” 纪乐瑾下意识地起身拔腿就要跑,脚没踩到地上,秦岁铭就勒着他的腰把他拽回来。 他重复了遍:“一起睡。” 秦岁铭抓他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简单,纪乐瑾把被子滚了一圈,躲在最边上的位置。他的眼睛瞪得更圆:“那就只能睡觉,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只睡觉。” 秦岁铭躺到他的身边,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快要十一点。他随手把房间的灯关上,一片黑暗之中,秦岁铭把睡在最边上的纪乐瑾抱过来。 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肌肤隔着单薄的衣料相贴在一起,完全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纪乐瑾停止呼吸,他不是第一次和秦岁铭同床共枕,但从未紧张到这样的程度。环着他的手臂很结实,在带给他安全感的同时,也彰显着存在感。 他的背被手掌轻轻地拍着安抚,纪乐瑾渐渐地松懈下来,他睡着的时候反而完全没有抵触情绪,腿一抬就架到了秦岁铭身上。 * 纪乐瑾被半哄半威胁地搬过来,他才懂得自己不详的预感到底不详在哪里。 他搬过来之后,秦岁铭那才叫全方面盯着他。纪乐瑾先被他带着去医院,做了一个全身体检。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医生建议的忌口与调养方式也很多。 纪乐瑾每晚被逼着十一点前就要睡觉,三餐也比以前要调匀不少。秦岁铭不会强行让他运动,但每天吃完晚饭,一定要拉着他下去遛一圈狗。 他起过义,下场都非常惨烈,这里只住了他们两个人,纪乐瑾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秦岁铭针对他不听话的方式有许多,每一样都让纪乐瑾羞耻又气愤,他被欺负了几次,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 纪乐瑾早上醒来没什么精神,床尾叠着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是秦岁铭前一天给他准备好的。 他趴在床上醒神,依旧阂着眼睛,等着秦岁铭第二次过来喊他起床。 纪乐瑾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是连翻身都懒得动一下,他在虚空中乱摸索,扯住秦岁铭的衣袖,祈求一样地晃了晃:“……我想翘课。” 秦岁铭把他从床上抱起来,问道:“我帮你换衣服。” 他们一个懒得动,一个喜欢摆弄人,配合起来非常天衣无缝。纪乐瑾的睡衣一脱,上半身的皮肤格外白皙细腻。只是锁骨和肩膀上有几个红印,像是掐出来的,但却又像是吸出来的。 纪乐瑾打了个哈欠的时间,衣服就换好了。他把脸埋在秦岁铭身上又缓了一分钟,纪乐瑾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他洗漱完到餐桌上吃早饭,纪乐瑾早上没什么胃口,被秦岁铭盯着也才喝了半碗粥。 秦岁铭知道他吃不下,也没再继续逼着他。纪乐瑾还要上一上午的课,他怕人饿着,往他的书包里放了点零食。 今天外面下了雨,车上的玻璃都起了层雾。纪乐瑾小时候无聊的时候,最喜欢往上面写字画画。 这毛病到现在也没改,看到起雾的玻璃,纪乐瑾就先伸手往上面划了笔,手指划过的痕迹很快又被雾气覆盖。 秦岁铭笑着说他:“幼不幼稚?” 纪乐瑾忍不住开口道:“秦岁铭,你现在真的很像我……”他想说秦岁铭像他亲爹,但仔细想想,他亲爹都没有这么管他。 “想叫也可以叫。”秦岁铭逗他,“你不是喜欢温柔体贴的,不满意?” “……”纪乐瑾偷偷地翻了个白眼,他忍无可忍,“你的温柔呢?温柔在哪里?我喜欢的是像以前那个知心姐姐一样那样的温柔体贴!” 他说完就后悔,纪乐瑾又开始打量起秦岁铭的脸色,结果他却没看见意料之中的生气。 秦岁铭罕见地沉默了片刻,他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透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天之后,他才开口道:“其实……” 他刚想坦白点东西,路途却太过短暂,纪乐瑾的学校已经到了。 纪乐瑾怕迟到,他把秦岁铭未说尽的话抛之脑后,急哄哄地就下了车。他背着书包的背影走一会,跑一会,书包在他身上一颠一颠。 秦岁铭坐在驾驶座,习惯性地看着纪乐瑾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他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后视镜的时候,秦岁铭才注意到副驾驶玻璃上写着的字。 雾气来得快,但依旧能辨认出玻璃上留下的痕迹。 纪乐瑾用手指画了个四不像的小手枪,看起来非常笨拙可爱,枪头对准的地方写了个名字——“秦岁铭”。 白给 天气渐渐回暖,过了梅雨季之后就很少下雨,反而太阳格外得好,还会让人觉得有点晒。 纪乐瑾的卫衣换了下来,穿了件干净的黑t,在人群中白得反光。阳光有些刺目,纪乐瑾举着课本挡住脸。 要不是因为嫌拿遮阳伞丢脸,他肯定学女生撑伞。 纪乐瑾在校门口找了圈车,目光停在辆张扬夺目的跑车上,车停在路边,非常吸引目光。 他拿课本把自己的脸挡得更加严实,纪乐瑾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去。 顾森木一脸惊讶地转过脸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新车。” 纪乐瑾皱着眉,非常嫌弃地道:“谁像你一样那么骚包,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不觉得这很帅?” 纪乐瑾的评价是:“没我帅。” 车里开着空调,刚开始吹得舒服,吹久了就有点冻人。纪乐瑾抱着臂搓了下取暖,忍不住骂道:“你能不能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啊,要是秦……” 要是秦岁铭,他肯定就不开那么低,还会帮他把空调叶子往上拨。 “这你都冷?” 顾森木不解,但还是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 纪乐瑾今天只有上午的课,顾森木的学校就在他学校的旁边,他们下午都没有事情干,一起约着吃个午饭。 “好久没见你。”顾森木把车停好,往楼上走,“你最近忙什么呢?” 纪乐瑾注意着脚下的台阶,不自然地舔下了唇。忙什么,能忙什么,他忙着和秦岁铭谈恋爱。 他越心虚,嘴就越硬,纪乐瑾哼了声道:“你管我忙什么,反正没像你一样闲就是了。” 这家店的装修是很中式的风格,服务员全都是高挑的漂亮女生,身上都穿着端庄的旗袍。 纪乐瑾和顾森木跟着她走进包厢,比较麻烦的食材全是顾森木提前预定的,现在又看着菜单加了几道菜。 顾森木下午有课,但他有课也等于没课,随便乱翘,他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下午去干什么,陈睿他们好像也没事情干,问我们要不要去国厦顶楼那个台球厅。” “不去。”纪乐瑾头也不抬地拒绝道,“我待会要去找秦岁铭。” “你又去找秦大哥?”顾森木小声地腹诽道,“你现在是真的听他话。” 他这段时间很难成功把纪乐瑾约出来,约出来最多也是吃顿饭,吃完纪乐瑾就要回去,借口永远是这个。 纪乐瑾以前和秦岁铭关系也很好,但也没黏成这样啊? 顾森木将信将疑地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现在真是秦大哥儿子了,干什么都要和他待在一块?” “滚。”纪乐瑾气急败坏,“你再说我就要告状了!” “……” 顾森木讨好地凑过去:“别乱讲,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你怎么就当真了。” 饭菜上来之后,纪乐瑾抓着筷子思考,越想眉头皱得越紧。顾森木不经意说出来的话纪乐瑾越品越觉得有道理,是啊,他凭什么那么听秦岁铭的话? 他这段时间已经听过话了,是不是要反过来,该秦岁铭听他话了,这才公平。纪乐瑾惊觉自己事事都在被秦岁铭拿捏,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纪乐瑾连夹菜的筷子都停了下来,他在桌底下踹了脚顾森木,忽然改口道:“我下午不要去找秦岁铭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台球厅。” 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身边人都已经习惯。顾森木随口“嗯”了声。 台球厅离他们吃饭的地方有点远,都不在一个区。纪乐瑾的手机弹出来几条消息,他撑着脸点开来看。 【烦人精秦岁铭】:还没吃完吗? 【烦人精秦岁铭】:要不我过来接你? 【烦人精秦岁铭】:在哪里。 纪乐瑾下意识地输入了几个字,然后又停下手。他把手机倒扣在身上,然后哼了声。 不行,他要冷一冷秦岁铭。 冷不过五秒,他的手机电话响了。纪乐瑾等它响了十多秒,还是被顾森木催促了几句,他才磨磨蹭蹭地接通。 纪乐瑾腔调是刻意地不情不愿:“干嘛?” “你输入了半天,一条消息都不回?” “……”纪乐瑾没想到是这样被抓住的,他忍不住骂了句,垃圾微信。 听到纪乐瑾气音般的咒骂,秦岁铭低声地笑了下,问道:“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我不来。”纪乐瑾无声地撇了下嘴,“我待会要和顾森木他们去玩。” 秦岁铭嘴角的笑收敛住,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去哪里?” “打台球。” “不是昨天说好来陪我的?” “我反悔了!”纪乐瑾重重地哼了声,“我就要去打台球。” 秦岁铭不知道他这又是闹哪出,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下车的时候又叮嘱他一定要让助理去给他买他最近爱吃的东西,明明是打算好要过来的,现在又反悔了。 他扯了扯领带,垂眸问道:“谁招惹你了?” “没人。”纪乐瑾的语气渐渐得意起来,“我不仅要去打台球,我晚上还不要回家。” 秦岁铭看出来了,不是有人招惹他,纪乐瑾只是单纯地无聊得皮痒了。 他加重声音,用又平又直的语调复述了遍:“不回来?” 纪乐瑾条件反射,气焰瞬间落了下去,他迅速改口道:“……回来的,国厦那个台球厅,你到时候过来接我。” 他下车的时候有点懊恼,纪乐瑾觉得自己刚才没发挥好,他应该硬气到底。不过纪乐瑾还是心满意足地坐上电梯,他还是取得了一点胜利。 纪乐瑾确实闲得无聊,他的性格和猫一样,都有点那么欠教育。安静趴在桌子上的时候也不老实,没事就想一爪子把杯子往下砸。 楼顶的台球厅很安静,工作日更加没什么人在。纪乐瑾会打一点台球,不过也只是一点点。他玩了会就觉得无趣,抬眼看了下钟,现在才两三点。 纪乐瑾不管秦岁铭现在在干嘛,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他挑着刺道:“为什么你不秒接我的电话?!” 电话来的时候秦岁铭正在开一个小会议,他走出来接电话,让助理暂时性地代替他一下。 “你早上故意让我等了多久。”他不咸不淡地道,“我都给你记着。” 纪乐瑾一噎,他不好借题发挥:“……这里好无聊,你待会来接我,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秦岁铭没让他等太久,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他的手机就响了。 “我在楼上。” “你要上来……那你上来吧。” 纪乐瑾坐在高脚椅上,脚尖点着地,身边坐着的顾森木拧开盖头喝了口饮料,问道:“秦大哥过来了,他不上班还过来接你?我现在觉得你不是他儿子,你是他女朋友他才那么听你使唤。” 他脚下的椅子忽然被人勾住,扯着往前一拖,顾森木一口饮料差点呛在喉咙间。 纪乐瑾对上顾森木的眼睛,他突然伸手把手搭在他肩上:“顾森木,跟你说个事。” “啊?” 顾森木傻愣愣地看着他。 纪乐瑾伸出手指摇了摇,严谨地纠正道:“我不是秦岁铭女朋友,但我是他男朋友。” 他藏不住秘密,什么事都要跟别人说,这事已经憋了很久,纪乐瑾知道顾森木肯定不会往外讲,逮着机会说出来。 顾森木整个人都石化了,他“卧槽”了声,刚想要伸手抓住纪乐瑾问几句,纪乐瑾就已经在他的眼皮底下跑掉了。 他僵硬着脖子转头看,看到的就是纪乐瑾一下子扑腾到秦岁铭身边。 顾森木的视线和秦岁铭在空气中碰撞了几秒,他又僵着脖子转过头去。 操,纪乐瑾这个挨千刀的,他知道了这种惊天大秘密,能他妈跟谁讲啊! 顾森木怕秦岁铭在纪乐瑾身边,连发个消息问细节都不敢。只敢悲壮地决定回家抱着自己的猫讲一万遍。 秦岁铭今天比较空,带着纪乐瑾在外面吃了晚饭之后才回家。 到家之后纪乐瑾还不消停,秦岁铭给美美去喂狗粮的时候,他先挑剔起来:“这个狗粮不好吃。” 秦岁铭把粮盆倒满,问他:“你尝过?” “……” 纪乐瑾以前还真尝过,他喝着橙汁,强调道:“看着不好吃,看着!” 秦岁铭给它喂完狗粮,又给它加完水,他才不徐不疾地走过来靠近纪乐瑾。 他诚心要跟纪乐瑾算今天一天的账,表情看起来有些恐怖,不过还没来得及有动作,纪乐瑾端着橙汁的手就一抖,半杯黏糊糊的饮料都倒到了秦岁铭身上和沙发上。 “……” 纪乐瑾知道他爱干净,小心翼翼地推了下秦岁铭的肩,讨好地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衣服吧,这边我来收拾。” 最后一句话他自己都不信,纪乐瑾听到了声秦岁铭的冷笑,耳尖通红。 秦岁铭起身,先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来锻炼得非常漂亮的肌肉。他的手里抓着衣服,垂直而下地坠在他腿边。 他微低着下巴道:“你就放着吧,谁指望你。” 纪乐瑾盘腿坐在沙发上,等浴室里渐渐沥沥的水声响起时,他才回过神,喉结发出声“咕咚”。 他们睡在一起,纪乐瑾已经撞见过好多次秦岁铭换衣服。秦岁铭刚才赤裸着上身,下颔条流畅锐气,他这样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挺有压迫感。 纪乐瑾总觉得刚才秦岁铭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遍。 他发呆的时候听见浴室里秦岁铭喊他的声音,纪乐瑾下意识地应了声。 秦岁铭冷淡的声线再次传出来:“帮我拿下睡衣,忘记拿了。” 纪乐瑾跑进卧室给他拿了睡衣,他走到浴室门口,屈指敲了敲。他舔了下唇,忽然道:“你求我一下,求我一下我就给你。” 他预料之中的祈求没有来,浴室门“哗——”的一下,只裹着条浴巾的秦岁铭出现在他眼前,水珠正从他的身上滚落,滑没在浴巾里。 浴室里还冒着热气,萦绕在秦岁铭的身上。他的身量高,身材比例也很好,肩宽腰窄。 纪乐瑾看愣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下。 秦岁铭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他身上,他蓦地笑了下,问道:“一起洗?” 一起洗是什么暗示,纪乐瑾心里晓得。他反应过来之后往后退了几步,脚上穿着的拖鞋都被吓得滑落。 他还没跑远,秦岁铭又勒着他的腰把他抱回来。秦岁铭身上还没擦干,瞬间浸得纪乐瑾的衣服都有点湿。 秦岁铭从背后抱住他,亲吻他的后颈,像是在哄骗人:“不会让你疼,会让你舒服,像上次那样,比上次更温柔。” 他的吻很轻,像是诱人上钩的糖果,纪乐瑾不知道是因为秦岁铭的声音,还是因为浴室里的香味,他晕乎乎地点了下头。 背靠在滚在水珠的瓷砖上,纪乐瑾才陡然回过神,他抱着秦岁铭的腰,红透着脸,结结巴巴地道:“别……别在这里。” 上了床之后纪乐瑾后悔已经来不及,只开过一次荤的男人啃了上来,接吻的约法三章被抛之脑后,怎么凶怎么来。 “唔……” 纪乐瑾发不出声音,视野范围内全是秦岁铭高挺的鼻梁。他喘不过气的间隙,隆隆作响的耳朵倒是听见了拉抽屉的声音。 “宝宝,别总给我机会欺负你。” 交缠着他舌头的秦岁铭忽然往后一退,他半跪在床上,手里拿着的是上次的脚链。 秦岁铭上次给纪乐瑾整包的时候翻了出来,一直塞在床头柜里,没去动过。 “这次不摘了好不好?” 脚链又挂在了脚踝上,纪乐瑾不自在地蜷缩了下脚趾,缀着的钻石偶尔会发出声很轻的声响。 秦岁铭抓着他的小腿,从小腿肚往上吻,吻到了腿根处。 “别……” 羞耻感遍布全身,这次是完全清醒的情况,纪乐瑾都顾不上脚链,只知道不住地往后退。 逃不掉的,一点也逃不掉,一点距离也不能拉开,只退去一点距离,他又被秦岁铭抓回来。手掌在腰间用力地摩挲着,腰侧是一片红。 秦岁铭在骗人,他不温柔,他像是有意逗纪乐瑾,话比上次多一点。他会安抚纪乐瑾,经常会去吻他,夸他:“宝宝真漂亮。” 只不过到最后有点收不住,男人的本质暴露无遗,他咬了下纪乐瑾的脸颊,哑声地说了句:“好浪,宝宝。” 纪乐瑾的啜音停住,他的眼圈泛红,踩在秦岁铭肩膀上的脚用力了点,羞愤地想把人直接踹走。 可惜太绵软无力,踹不走人,只会招人。 纪乐瑾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他只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了力气,他被秦岁铭抱了起来,放进了倒满热水的浴缸里。 浴缸大得能坐下两个人,纪乐瑾的腰部酸涩,尤其是肚子隐隐地鼓了起来,除了酸胀感以外,还有阵饱腹感。 他的眼睛哭得有点肿,只知道秦岁铭伸手来按压他肚子的时候更加难受。 水流一点点变浑浊,纪乐瑾无助地去抓秦岁铭压在他肚子上的手,他忍不住哭出来:“别……别压了!” “忍一忍。”秦岁铭安抚着他,“会生病的。” 纪乐瑾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你为什么不戴!” 他哭得更加伤心了,秦岁铭去亲他的眼睛,他嘴里说着“对不起”,半哄半骗地把人抱在怀里,手上的动作没停。 纪乐瑾哭得抽噎不止,他最后困倦得稀里糊涂睡了过去,连秦岁铭什么时候抱着他睡到床上的他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还被秦岁铭抱在怀里,纪乐瑾没忍住,又是一巴掌过去。 这次比较收敛,打的是下巴的位置,纪乐瑾的手更疼,抒发不掉他心里的气,反而让他更加生气。 纪乐瑾只有一个念头,离家出走,他要离家出走。秦岁铭太恐怖了。 二十六岁的房子着火就是不一样,他真的要离家出走! 尊重祝福 离家出走只是想想,纪乐瑾现在动一下都觉得累。打了秦岁铭一巴掌还不够泄愤,纪乐瑾又往秦岁铭的肩膀上咬了口。 秦岁铭任由他咬,他搂住纪乐瑾,手指去蹭他有点红肿的眼睛:“消气了没有?” 纪乐瑾咬得更加用力,像是要把他咬出血一样,咬完之后他生气地“呸”了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不许回家。”秦岁铭说,“可以再打我一下消气。” “谁要打你,跟个石头一样硬!” 纪乐瑾的手心还疼着,他把手伸到秦岁铭面前,摊开掌心给他看,语调在一瞬间软了下来,委屈巴巴地道:“疼……” 自己亲手打的人,事后还需要被打的人替他吹掌心。 不是谁的精力都像秦岁铭一样旺盛,纪乐瑾没睡饱,大声吼了几句之后他就觉得累,耷拉着眼皮说:“困了。” 秦岁铭替他掖被角,他抚着纪乐瑾的脸道:“再睡一会,醒了喊我。” 纪乐瑾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他喜欢侧着睡,睡姿有点不大老实,睡觉的时候也很喜欢踢被子,需要人时不时给他掖一下。 他长得漂亮,可能是昨天哭多了,单薄的眼皮上透露出青色脉络的血管,以前没什么颜色的唇现在很有血色。 秦岁铭低下头仔细看,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没惊扰到纪乐瑾的睡眠。 待会吃饭的时候疼了又要闹了,秦岁铭想。 他一上床身上的掌控欲就暴露无遗,完全把前头说过的话抛之脑后,秦岁铭知道自己做得狠,但没有办法控制住。 秦岁铭会把纪乐瑾身上细嫩的皮肤掐红,他会在脆弱的脖颈上留下吻痕,不只是脖子,哪里都有,最隐秘的腿根处都有。 他听得见纪乐瑾的哭声,啜泣的音调却像是含着蜜,秦岁铭喜欢他用着声音喊他,脆弱又无助,无比的依赖。 于是秦岁铭哄骗他,说“一直这么喊的话我就停下来”,纪乐瑾傻乎乎地信了,最后哭得响亮地控诉人。 平时把纪乐瑾捧在心里当宝,这个时候却很喜欢欺负他,秦岁铭知道自己就是这样恶劣。 在这个时候,纪乐瑾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秦岁铭更想的是让纪乐瑾哭,让他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声音,让他只看得见自己。 他扣着纪乐瑾的腰,另一只手却压在他的肚子上,感受着纪乐瑾平坦的小腹一点点鼓起来,好几次。 如果不是怕纪乐瑾对这档子事有阴影,秦岁铭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结束的时候,他奖励了纪乐瑾一个吻,低声地夸他:“宝宝,好乖。” 秦岁铭没想到纪乐瑾会那么好哄,他现在还蜷缩在他的怀里。这段时间长了点肉,但还是瘦,一只手臂就能揽过腰。 他半靠在床上抱着纪乐瑾,手掌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哄他睡觉。 秦岁铭什么事情都不干,单看着纪乐瑾一个小时他也不会觉得无聊。他看了眼钟,差不多要到钟点工阿姨上班的点。 他先进主卧,把一塌糊涂的被子捡起来。阿姨不会进主卧,但纪乐瑾的脸皮薄,秦岁铭先收拾了下把它丢进了洗衣机里。 等他收拾完之后,重新回到客卧。他走出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纪乐瑾已经醒了。 秦岁铭又坐上床,抱着他,他像是有皮肤饥渴症一样,一秒钟不抱他都觉得难受。 “你别抱着我……”纪乐瑾被他抱得难受,拧着眉伸手推他,“不舒服。” 还是没推动,最后纪乐瑾调整了下姿势,自己舒服地靠近他怀里玩手机。 他用余光看到秦岁铭忽然伸过来的手,没什么好气地说:“干嘛!” 秦岁铭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指甲钳,他从背后抱着纪乐瑾,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他顺势拉过纪乐瑾的手道:“给你剪指甲。” 纪乐瑾下意识地要把手抽回去,嘀咕道:“没事情给我剪指甲干什么……” 手被秦岁铭牢牢地扣着,纪乐瑾抽了好几下没夺回自己的掌控权,他挣扎了几下就懒得动,想着指甲反正都已经长了,干脆就让秦岁铭给他剪掉。 剪完指甲外面就传来了开门声,应该是做饭阿姨的声音,她进门闹出来的声音不大,径直走向厨房准备做饭。 秦岁铭想出去叮嘱她几句做得清淡点,松开对纪乐瑾的怀抱,起身换衣服。他背对着纪乐瑾的那一刻,纪乐瑾终于知道秦岁铭为什么要帮他剪指甲了。 宽松的裤子挂在腰上,肩背宽厚,背上却全是被人抓出来爪痕,一道比一道凶,全是纪乐瑾挠的。 “……” 纪乐瑾转过身,把被子拉到脑袋上,挡住自己通红的脸颊。 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干,连饭都是秦岁铭端进来,还喂到了嘴里。 纪乐瑾第二天才下床,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软。已经过去一天了,他脖子上的吻痕还没消,也不知道秦岁铭吮得是有多重,到现在都只是淡去点印子。 明天纪乐瑾还要上课,这个天气并不可能穿高领,纪乐瑾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该怎么回学校。 他用着薄荷味的牙膏,越想越生气。纪乐瑾重重地摔上门,走到秦岁铭面前瞪着他道:“我这脖子明天别人问我该怎么办?” 秦岁铭揽着他,把人抱到面前,淡淡地道:“你就说你有对象了。” 腰上的力带着纪乐瑾往前走了几步,他这时候一点也不傻,怀疑地道:“你故意的吧?” 秦岁铭没正面回答他,他音调上调,看似漫不经心地给了纪乐瑾一个建议:“你也可以往我脖子上留印记,怎么样?” 他轻轻一拽,本来就腿软的纪乐瑾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秦岁铭凑过去,从鼻腔发出声询问的音调。 纪乐瑾以前觉得这样坐在秦岁铭腿上羞耻,现在他都习惯了,他低头看着秦岁铭的脖颈。都是男人,秦岁铭的喉结比他明显很多。 他想起自己看到过的新闻,真情实感地问道:“那要是我不小心吸到了你的大动脉,你没了,我会不会被判刑?” 秦岁铭面无表情地屈指敲了下他的脑袋:“我妈应该会给你写谅解书,判不判刑我不知道,但你可能要做小寡妇了。” 他知道纪乐瑾腰部哪里最敏感,秦岁铭的手从衣摆下摸进去,掐了把他的腰,刺激得他摔进怀里。 秦岁铭侧脸,低声地道:“我要是死了,那是为你死的,你得替我守一辈子的寡。” 他又开始这种疯言疯语。纪乐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哼着道:“你要是死了,那我也是鳏夫。我才不给你守寡,我要找个我更喜欢的……” 话说到一半,他察觉到秦岁铭微凉的目光。纪乐瑾还没来得及收住嘴,屁股就先被人威胁性地打了一巴掌。 纪乐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能感觉到,秦岁铭的手还没离开他的屁股,稳稳地托着他。 “你继续说。” 秦岁铭冷冷地道,手指已经开始用力。如果世上真的有带着意愿的灵魂,他要是真死了,秦岁铭觉得自己的灵魂永不散。 他会陷入无尽的矛盾之中,希望纪乐瑾不难过,又要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他会画地为牢,独自困在圈里。等着纪乐瑾再次陷入轮回。他依旧会找到纪乐瑾,第一个,然后把他彻底囚在自己身边。 可这些设想,秦岁铭连听都不想听。只是开玩笑似地讲讲,秦岁铭就有点抑制不住自己。 他再多说一句,秦岁铭可能真的要再打下来。纪乐瑾气不过,已经不管秦岁铭死不死了,直接往秦岁铭的脖颈上咬。 刚开始是咬,慢慢无师自通地变成了吮,他想着不能只一个人丢脸,吮得特别用力。 他听到秦岁铭的低哼才松嘴。纪乐瑾依旧坐在他腿上,他搂着秦岁铭的脖颈,拿着手机玩,点进微信看到的就是顾森木的消息。 【顾森木】:你真的和秦岁铭在一起了啊? 【纪乐瑾】:还能是假的? 【顾森木】:…… 【顾森木】:尊重祝福。 纪乐瑾气愤起来,不由分说地又往秦岁铭脖子上咬了一口,谁都能看出来秦岁铭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他被甩得团团转! 礼拜一纪乐瑾克服心理压力去上学,秦岁铭面色不改地去公司。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吻痕有什么不对,哪怕许多员工偷偷瞄着他。 中午的时候纪咏泽过来找他,他的注意力和所有人一样,第一时间放在了秦岁铭的脖颈处。 “你这脖子怎么回事?”纪咏泽忍不住地瞪大眼睛,惊呼道,“你上次说你在追人原来是真的?那现在是怎么样了,追到了?” 他来找秦岁铭是有正事,现在却一拉椅子坐到秦岁铭面前。秦岁铭谈恋爱这事真的快比铁树开花要让人等得久了,他八卦地问道:“我的天啊,你竟然真的谈恋爱了,而且发展得还挺快,前几个月不是还在追人吗?现在就拿下了?” 纪咏泽挑了下眉,调侃道:“玩得挺野啊,你对象看起来脾气有点凶啊。” 秦岁铭和他名义上的大舅子面对面坐着,他的表情却纹丝不变,像是拐了别人弟弟走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凶。”秦岁铭说,“很可爱。” 掉马 纪咏泽完全把过来找秦岁铭的正事给忘了,他笑得比自己谈上恋爱时还要开心,边拍着秦岁铭的肩膀,边不停地道:“那这是你的初恋啊,好不容易碰到个你喜欢的,应该要结婚吧?” 秦岁铭“嗯”了声道:“当然要。” “等下……”纪咏泽把手机掏出来,冲秦岁铭笑着道,“我给陈博涛打个电话,反正他也闲得没事情干,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也要让他知道一下!” 他径直打了电话过去,陈博涛是阴间作息,接电话的时候应该还没睡醒,声音哑且微弱:“……喂?” “别睡了!快点起床过来!”纪咏泽拍拍桌,他兴奋地喊起来,“我和岁铭在公司等你,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 陈博涛在黑暗之中翻了个身,他的眼睛困得睁不开,嘴上胡乱地应着:“行……行行,你们等我半个小时过去。” 他睡到一半被吵醒,没什么胃口,起来就简单地洗漱一下,抓起车钥匙出门。 陈博涛以为真的有什么重要事情,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他来过几次秦岁铭的办公室,不用前台带领,自己轻车熟路地摸了上去。 他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陈博涛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去,把钥匙往桌上一摔,随口问道:“什么事情啊那么急?” 纪咏泽踹了踹他的脚,得意洋洋地道:“岁铭谈恋爱了你不知道吗?还记不记得我们几年前下的赌,我就说他三十岁之前肯定会谈恋爱。” 陈博涛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表情就不对了,他那些瞌睡虫一扫而空,惊得一下子抬头就看秦岁铭。 他在那边替秦岁铭心惊胆战,正主连眉梢都没抬一下,仿佛讲的不是跟他有关的事情一样,脸皮是真的厚。 “……” 陈博涛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同谋的身份,他心虚得不敢抬头,一股脑地喝水。 “怎么感觉你们有事情瞒着我?”纪咏泽皱起眉。 这一句话让陈博涛心跳都吊到了嗓子眼,他特别不擅长撒谎和随机应变,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岁铭谈恋爱了?”纪咏泽一笑,“不就是没告诉我吗,这有啥。要紧张不也是岁铭紧张?” 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纪咏泽和陈博涛说话。秦岁铭此时才接了下话道:“最近太忙了,忘记了。” 陈博涛先是充满同情地看了纪咏泽一会,最后实在是不忍直视地低下头。他真心觉得对不起纪咏泽,尤其是一直听着他打听秦岁铭女朋友相关的信息。 纪咏泽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他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再去喝个酒?如果可以的话,把你女朋友喊出来给我们认识一下。” 他开着玩笑道:“难道你们还要一直搞地下恋吗?” “不了。”秦岁铭却拒绝道,“晚上我还要去接瑾宝放学。” “你管他干什么?”纪咏泽瞪大眼睛,“你家离他学校不就一公里吗,他又不是没长腿,再说了他长那么大了,难道还不会打车吗?” 可无论他说什么,秦岁铭都坚定地要去接纪乐瑾。他觉得有点没劲,终于记得把正事拿出来讲。 陈博涛借着自己没吃饭的借口早就跑了,办公室里只留下他们两人。纪咏泽临走之前,秦岁铭却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秦岁铭的坐姿板正,他手里拿着钢笔,落在纸上一点一点:“没什么,路上小心。” 纪乐瑾今天一天就没把脸抬起来过,他脖子上的吻痕可以说是非常招摇过市,碰到稍微熟点的人,都跟他开几句玩笑。 他的脸皮在这方面纯得过分,耳尖上的红从早上开始就没降下来过。纪乐瑾想好了,明天他就算要热死也要穿高领来学校。 纪乐瑾上完一天的课往校门走,平时课本都是被他抱在怀里,现在却别扭地往上挡着,生怕别人瞧见。 校门外停着熟悉的车,纪乐瑾坐上去摔门。同时,他把手上的书也砸到秦岁铭怀里道:“你以后都不许往我脖子上咬了!别人都问我!” “问你什么?”秦岁铭明知故问道。 “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什么女生能把吻痕留得那么深。”纪乐瑾熟练地把镜子拨下来,对准自己的脖子,他把衣领也往下拉了拉。 他小声地嘀咕着:“秦岁铭你属狗的吧?” “到底是谁属狗?”秦岁铭用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牙印,“我没有咬你,咬人的是你。” 纪乐瑾推他的脸,骄横地一扬下巴道:“是你求我咬的,我只是施舍你几口。” 脖子上的印记又比早上淡一点,纪乐瑾的皮肤敏感细嫩,轻轻一掐都要留印子,更别提秦岁铭留的是有多用力。 纪乐瑾自顾自地撇了下嘴。 回到公寓之后,纪乐瑾却眼睁睁地看着秦岁铭拿出一管药膏,上面是串他认不得的外语字母。 纪乐瑾气得要去掐秦岁铭:“你有药你不能早上拿出来给我用吗?一定要让我丢脸?” 秦岁铭没正面回答他,他用一只手按住纪乐瑾,再用一只手拧开药膏。挤出来的药膏带着股清香,说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但一点也不难闻。 “宝宝,把脖子仰起来。” 纪乐瑾下意识地仰起了脖子,他的喉结比很多男生要长得秀气一点,脖颈也要细许多。斑斑点点的吻痕停留在上面,像是天使的羽翼上染上污点,让人萌生一种视虐感。 他仰了半天脖子都没等到秦岁铭的动作,纪乐瑾皱了下鼻子:“快点啊,脖子很酸。” 纪乐瑾猛地往后一躲,差点就要从沙发上摔下去。腰被人牢牢护住,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从鼻腔里发出道难耐的声音。 秦岁铭往他的喉结上细细啃咬着,不疼,但是就是不舒服。 好在他就是咬了一会,秦岁铭又直起身,他的指腹生着薄茧,药膏挤在上面,他第一个抹的就是纪乐瑾喉结的位置。 他太敏感了,只是轻轻碰一下,整个人都会打颤。 秦岁铭的动作慢条斯理,他顿了下动作,低声地道:“放松,抖得那么厉害干什么?” 纪乐瑾的声音都在颤,有那么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你……你明知故问些什么啊?” 药膏抹到脖子上清清亮亮,纪乐瑾不懂,明明能两分钟解决的事情,秦岁铭却硬拖了十分钟。 纪乐瑾使劲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刚剪过,抓人的时候都用不上力。 * 连着涂了两三天药,纪乐瑾脖子上的痕迹才褪去得差不多,就是因为这印记,他周末都不敢回家,生怕被问这是什么。 秦岁铭周日也有事要出去处理,他醒来的时候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早饭给他留在保温箱里。 他边吃边玩手机,看到班级群里的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落下的一个小作业。 纪乐瑾的电脑还塞在电脑包里,他懒得动,干脆进了秦岁铭的书房,准备用下电脑。 秦岁铭的密码是纪乐瑾的生日倒过来,他随手一输,成功解了锁。资料全在qq的班级群里,纪乐瑾漫不经心地点开桌面上的图标,表情却是一僵。 在电脑上登过qq退出之后,首先会显示上次登录过的账号和头像。纪乐瑾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上面的女生头像,是穿了白裙子的女生背影照,站在花圃群中,像素模糊得非常有年代感。 这让纪乐瑾觉得非常陌生且熟悉,这个头像给他的印象太深。他当时好友列表里那堆朋友充着一排钻和会员,用着非主流配字的头像,配着伤感文字个性签名。 这个头像就显得非常出淤泥而不染。 纪乐瑾深呼吸了几口,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偶然而已,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点开qq。他把这一串数字输进去,同一个头像在他好友列表里跳了出来。 这家里就只有两个人,这号不是他的,那是谁的就很明显了。 纪乐瑾气得直接抓起秦岁铭的鼠标就砸,他深呼吸了几口,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 他眼里温柔体贴的知心姐姐根本就是秦岁铭假扮的,秦岁铭就这样骗了他那么多年,把他蒙在鼓里一句话都没有说。那他说自己喜欢这样的知心姐姐时,秦岁铭心里在想什么。 是觉得他很好骗,还是在窃喜,或者是觉得很好笑? 纪乐瑾忍无可忍,他这次直接一脚踹在了主机上,没把电脑踹坏,还把自己只穿着拖鞋的脚给踹疼了。 他的眼圈瞬间红了,纪乐瑾从书桌上一下子抄起来自己的东西,他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 纪乐瑾心里窝着火,换鞋和摔门的动作都格外大。他一路走到公寓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把自己家里地址报了出来。 他调整完呼吸,眼圈却还红着。 秦岁铭挺能装,网上这温柔体贴的样子和他现实里完全不一样,说话的时候都要加“呢”、“呀”语气词,聊天结束还天天给他发个“晚安”。 某次还给他发了一大束的玫瑰花表情过来,让纪乐瑾心跳都加速了,他慎重地坐在电脑前,挑选了快要十分钟的表情,才同样回过去了这样一个表情。 当天晚上纪乐瑾脸红心跳得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想那个玫瑰花是什么意思。他想起来了,他第二天还像个白痴一样拉住秦岁铭,一脸单纯地问道:“有个女生给我发玫瑰花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我吗?如果她喜欢我的话,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他。”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无论他发什么消息,那个账号都没有再回过他消息。 不愿意回忆的记忆总是记得那么清晰,纪乐瑾脑袋都开始发晕。他重新点开qq,看那个账号的个性签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记得自己跟秦岁铭这个账号聊天的时候说过什么,纪乐瑾中二病时期的所有话都隔着网络讲过给他听,除了生气,他还感觉到了从心底冒出来的羞耻感。 纪乐瑾直接点开微信,他连分手都不想讲了,直接把秦岁铭的账号拉黑了。 滚吧,你他妈自己安好去吧。 “我他妈把你当兄弟” 今天天气好,别墅的门敞开着透气。纪乐瑾什么东西都没拿,气势汹汹地从外面冲进来,脸上一脸委屈,像是谁招惹他了一样。 “怎么回家了?”唐薇被他吓了一跳,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下意识地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瑾宝,怎么了?” 纪乐瑾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一踏一踏,重得仿佛要把这楼梯踩碎。他停了下脚步,闷闷地道:“没什么。” 他说完这声之后,继续往房间跑。纪乐瑾摔门的声音很重,一点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唐薇很久没见纪乐瑾气成这样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楼上走。她屈指扣门提醒了下纪乐瑾之后,才拧开门走进去。 “瑾宝?”唐薇靠过去,她弯腰把纪乐瑾挡在脸上的枕头轻手轻脚拿掉。纪乐瑾的眼眶红着,不过好在没有哭,唐薇松了口气。 她伸手摸了摸纪乐瑾的头,问道:“愿不愿意跟妈妈说下发生了什么?” 纪乐瑾耸动了鼻子,气过之后,肚子里剩下一腔委屈没有发泄。他急需要安慰,抬着脸把脑袋往唐薇手下送。 鼻尖是唐薇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纪乐瑾瘪着嘴,没忍住道:“秦岁铭骗我,他骗我,他怎么可以骗我。” 他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脑补着道:“他每天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他还在我面前特别得意……” “岁铭骗你?”唐薇愣了下,犹豫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你有和他认真聊过吗?” “没有误会!”纪乐瑾一拳砸在枕头上,他咬牙切齿地道:“根本就是证据确凿,我要跟他分……” 他那句“我要分手”的口头禅差点说出来,纪乐瑾的脑子清醒了片刻,及时改口道:“我要跟他绝交!绝交!” 纪乐瑾义愤填膺地吼完这一长串,眼尾又耷拉了一下,他的嘴角也可怜兮兮地往下垂着,看起来当真是被自己所信赖的人背叛后的可怜相。 下一秒,纪乐瑾的肚子连着叫了好几声,他小声地说:“我好饿。” “怎么都一点了还没吃饭?”唐薇说话的音调比平时温柔许多,她又安抚地给纪乐瑾顺了顺毛,“你饿太久了,我让阿姨给你去煮碗面,好消化一点。” 纪乐瑾的饭量不大,汤面加了排骨和荷包蛋,上面还飘着几根青菜。唐薇端着用来装碗的盘子道:“我去给瑾宝送上去。” 她刚端着盘子走上楼,纪咏泽恰巧从房间走出来,他伸出手来想帮忙:“这面给谁吃的,瑾宝又回来了?” “嗯。” “他不是说这周末不回来吗?” 唐薇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盘子交到了纪咏泽手里,轻声地道:“瑾宝好像和岁铭吵架了,可给他委屈的,他说岁铭骗他,但我觉得这事应该有什么误会在,我问了他应该也不愿意跟我讲,你去问问他?” 纪咏泽点了下头,他顺手接过盘子道:“吵架了?他们两个能吵起来?真吵起来了岁铭能让他一个人跑出来?” “我先去看看他,待会我给岁铭打个电话问一下。” 房间的门虚掩着,纪咏泽用膝盖顶了下,门就开了。他把餐盘放在桌上,走过去拉还躺在床上的纪乐瑾:“过来吃饭,排骨面。” 排骨面香得很,纪乐瑾觉得自己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吃。他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椅子吃面。 纪咏泽倚在一边问道:“你和岁铭吵架了?” “没有。”纪乐瑾硬邦邦地道,“我可没空也没心情和他吵架。” 那就是吵架了。纪咏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们两有什么好吵的,除非是秦岁铭终于忍不下去动手打人了,但纪乐瑾说到了骗。 他是真想不明白秦岁铭能骗他什么。 “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岁铭谈恋爱了,所以你发脾气了?”纪咏泽忽然之间灵光一闪,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苦口婆心地劝道,“他谈你就让他谈啊,他总是要谈恋爱的,你总不能指望他这辈子都陪着你吧?” 纪乐瑾差点把手上的筷子给摔了,他尖酸刻薄地道:“生气?他谈恋爱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同时谈十个都跟我没关系!” 秦岁铭还谈恋爱?他对象都跑了! 纪乐瑾被气得胃口都没了,他把火气迁怒到纪咏泽身上,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外面推,嘀嘀咕咕地道:“你就是秦岁铭的帮凶……你们两一队的,都只知道欺负我。” 纪咏泽差点被门碰一鼻子灰,他给气笑了,干脆直接转身给秦岁铭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得略有迟钝,秦岁铭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一接通之后就道:“我马上就到了。” “你们怎么……” “嘟——” 他话还没说完,秦岁铭就把电话给挂断了。纪咏泽拿着手机一脸无语:“一个两个火气都那么大?” 纪咏泽不想管这件事情了,站在楼梯边上等着秦岁铭过来。他说马上到,五分钟之后身影就出现在了一楼。 远远地,纪咏泽单瞧着秦岁铭都觉得他浑身冒着冷气,像是刚从雪山上爬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秦岁铭这次直接往纪乐瑾的房间走。纪咏泽跟在他身后,想要一起进去。 “砰——”门又一次在他面前摔上了。 “……” 纪咏泽想着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他在门口站了会,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纪乐瑾用筷子搅着面,他听见后面的摔门声和脚步,以为还是纪咏泽,他头也不回就不耐地道:“你别管我!!” “别管你?”秦岁铭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质问道,“我不管你,谁管你?” 纪乐瑾没想到是他,他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反应比刚才还要强烈。他把还带着汤渍的筷子往秦岁铭身上砸,怒气冲冲地道:“谁都能管我,反正你不能管!我们已经……” 他突然间想到了秦岁铭上次的警告,最后两个字就有点说不出来了。 “已经怎么了?”秦岁铭把脏掉的外套脱掉,甩在脚下,他弯下腰逼问着纪乐瑾,“继续说。” 纪乐瑾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心底有点怕,但他瞪着通红的眼眶吼道:“我已经把你拉黑了!” “你还敢提这个?” 秦岁铭心里也堵着火,他忙完一堆事情,给纪乐瑾发消息,看到的就是一个感叹号。 纪乐瑾长那么大了还是靠着一身冲劲做事,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谈一谈”、“缓一缓”这两个词,他什么事情都要先弄到最僵的地步才开心。 跟小孩子一样幼稚。 秦岁铭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纪乐瑾按在腿上,再把他的裤子扯下来,狠狠地揍一顿。 “你生气了、不开心了你就说,我会哄你,如果是我的问题我也会道歉,你为什么每次都要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 秦岁铭的声音平静,听起来却有点瘆人:“纪乐瑾,第几次了,第几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地搞失踪了?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害怕?怕你又丢了。” 纪乐瑾小声地顶了句嘴:“……我又丢不了。” “你这样真的像回娘家。”秦岁铭快被气笑了,他边说边把椅子一扯,让纪乐瑾面向着他,他伸手非常恶劣地去按压他的肚子,像是上次在浴缸里一样按着他道,“还好你是个男生,不能怀孕也不能生,不然像我上次这样,你以后得生好几个。你生闷气想回娘家,你还得左手抱一个右手牵一个。” 他是真的有点气糊涂了,用最冷静的音调说着这些完全不切实际的设想:“你抱得动吗,抱一个都抱不过五分钟。” 纪乐瑾被他按在肚子上的手压得难受,上次那种仿佛侵入到胃的酸胀感再次袭来,他眼角绯红,没什么反抗能力地推了把秦岁铭。 “你乱说些什么呢?!是你先做错事情好不好,干嘛要怪我?是你骗我!”纪乐瑾睁眼眼睛瞪人,“还不是你骗我,我怎么可能会把你拉黑,又怎么可能回家,你这个满嘴谎言的、满嘴谎言的……” 纪乐瑾脑袋转了半圈,没想出来合适骂人的词,他勉强挤出个词:“骗子!” 这个词没什么威胁力,说出来气势都软了半截。纪乐瑾受不了,呼吸紊乱地站起来,直接一口往秦岁铭的喉结上咬:“都怪你骗我!还他妈什么知心姐姐,秦岁铭你装的时候会不会脸红啊?” 秦岁铭终于知道他在气些什么。关于这个知心姐姐,其实不仅跟他有关系,还跟纪咏泽有关系。 这玩意还是纪咏泽提出来的。 纪乐瑾的叛逆期来得比较早,本来跟两个哥哥无话不说,叛逆期一来什么事情都不肯说,每天还差脾气地摆张臭脸,问他几句话就不耐烦。 有天回来,纪乐瑾脸颊上还有个瘀青。问他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他又咬紧牙就说是自己撞的。 秦岁铭和纪咏泽怕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找了他的班主任问,又找了他关系好的同学问。 班主任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同学明显知道些什么,眼神闪躲,但非常讲义气,跟纪乐瑾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各种威逼利诱都不张嘴,最后的结局是他们两个高中部的被教导主任从初中部喊了出去。 纪咏泽不靠谱,想着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一些温柔姐姐,拉着秦岁铭在电脑面前创了个小号,准备用这种蠢到极致的方法接近纪乐瑾,套他的话。 “这样行吗?”秦岁呢刚开始不太赞同。 纪咏泽创建账号的速度非常快,他发表质疑的时间里,纪咏泽甚至连头像都挑好了,开始细心挑选个性签名。 在他把“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输入进去的时候,秦岁铭已经不忍直视。 纪乐瑾的自我防范意识很好,加好友就加了好几次才痛快,每天给他发消息聊天他也不回消息。 账号最开始是他们两人在用,最后全权都是由秦岁铭接管,他每天面无表情地打进这些文雅的文字,来和纪乐瑾套近乎。 聊了这么久,终于是熟起来了,发晚安的时候却手滑地点了个又土又滑的表情出去。 秦岁铭本来觉得没什么,直到第二天纪乐瑾一脸羞涩地跟他提起这件事情。他才意识到,现在这个年纪的纪乐瑾是最难分辨是非的时候,很容易跟这样一个女生聊出感情。 于是秦岁铭再也没有登过这个号,纪咏泽还和他做过一个约定,要把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谁说出去谁这辈子就交不到女朋友。 最近纪乐瑾跟他提到这件事情,秦岁铭先把账号找了回来,又费劲地把聊天记录找了回来看了一遍。 他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但是始终迟迟未开口。 骗纪乐瑾这件事情确实是怪他。 他回忆的瞬间,嘴唇忽然一疼。秦岁铭低头,看到的就是纪乐瑾像是小狗一样地在咬他。 纪乐瑾微踮着脚,咬得很凶,像是在泄愤。 他想的是:“凭什么秦岁铭生气的时候可以咬他的唇,还可以咬他的舌头,那他也要这么干,他也要让秦岁铭跟他求饶。” 事实却相反,最后吃亏的还是他,纪乐瑾整个人都被秦岁铭按在怀里亲,他指尖打着哆嗦,想喊一句停都喊不出来。 他的眼皮颤抖得剧烈,耳边听到阵响亮的摔门声。纪乐瑾脑袋还发着晕,他略有点模糊的视线里看着纪咏泽捏紧拳头冲了过来。 纪乐瑾挣扎地想推开秦岁铭,但是他没有力气。 “我操你妈的秦岁铭!你他妈干什么呢?” 伴随着一声怒吼,纪咏泽一把扯过秦岁铭,他的拳头用力地砸向秦岁铭,把秦岁铭的脸砸得偏转了下。 “我他妈把你当兄弟,你他妈睡我弟弟?” “他不懂事,你他妈还不懂事?” 纪咏泽那一拳用了十成力,他气得想要再往秦岁铭身上来一拳,这次却被秦岁铭灵敏地闪躲开。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解释一下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秦岁铭站在原地,他没说话,只是垂眸抵了抵自己嘴角的伤口,疼痛感让他皱了下眉。 其实纪咏泽的第一拳他也可以躲开,只是秦岁铭没躲,他觉得自己是有挨这么一下的理由,但是也只挨一下。 他抬眸不示弱地盯着纪咏泽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跟你看到的那样,我喜欢他,我们在谈恋爱。” 纪咏泽指着纪乐瑾,忍无可忍地道:“你说你喜欢他,你们在谈恋爱,那他喜欢你吗?纪乐瑾就是个白痴,他懂什么啊?他懂什么啊!” “他分得清对你的是依赖感还是喜欢吗?他分得清在你身边是因为喜欢还是什么吗?” 纪乐瑾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他脸色苍白,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纪咏泽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却清楚的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纪咏泽和秦岁铭两人对峙着,气势剑拔弩张,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样。 纪乐瑾刚瞧见了秦岁铭被打。他嘴角的伤口仿佛还渗着血,看上去有点恐怖,他下意识地抬步要向秦岁铭的身边走去。 “纪乐瑾!”纪咏泽却把他喝止住,他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就站在那边不许动,站着!不许走到秦岁铭那边去!” 纪乐瑾被吓了一大跳,停住了脚步。 “宝宝。” 秦岁铭却定定地盯着他,他的睫毛像是冰凌一样根根分明。他说话的时候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秦岁铭却面色不改。 他朝纪乐瑾招手:“过来。” “说一句喜欢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纪乐瑾魂不守舍,他下意识地往秦岁铭的方向走。 “纪乐瑾!”纪咏泽又威胁似地喊了他一声。 纪乐瑾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真正做错事的时候就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讲。他欲哭无泪,真的有点想当场就哭出来。 现在呆在原地也不对,往秦岁铭的方向走好像也不对,他们好像在逼着他做决定一样。 秦岁铭嘴角上的伤口狰狞,嘴唇上渗着血丝,他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纪乐瑾。他心底的决定一点也没有动摇,带着仿佛要与纪咏泽一刀两断的决绝气势。 他今天像是非得要带纪乐瑾走不可,秦岁铭在等纪乐瑾自己主动走过来。 秦岁铭最后还是耐不住心底的焦躁,他刚想往前走把纪乐瑾扯过来。纪乐瑾却小步子地往他的方向踱了几步,看起来怂得要命。 他深呼吸出一口气,积压在心上的阴暗情绪终于褪去几分。秦岁铭知道他吓着了,自己主动地大步往前。 秦岁铭靠得近,当着纪咏泽的面,他一把把纪乐瑾拉到自己的身后。 他拉着纪乐瑾的手,安抚着道:“不要怕,有我在,纪咏泽不敢打你。” 房间里过于安静,他再低再轻的声音纪咏泽也听得见。他本来只是觉得秦岁铭进屋的时候气场不对,纪咏泽怕他真揍纪乐瑾,本来只是想拉架,没想到正好撞到了这么刺激的一幕。 纪咏泽整个人都快气炸了,上前就要把纪乐瑾拉到自己身边来,却被秦岁铭格挡而来。 “你们两个现在已经统一战线了是吧?”纪咏泽冷眼看着他,“我说你怎么那么照顾他、那么护着他,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呢?秦岁铭你自己觉得自己过分不过分啊?” 纪咏泽发现了,他才是一个被彻底蒙在鼓里的傻逼,他揪住秦岁铭的衣袖,怒目瞪着他道:“你他妈倒是说说什么时候开始打的这个主意,纪乐瑾上初中的时候?还是上高中的时候?他一直把你当哥哥,你就这样把他往这方面带?” 秦岁铭的面色不改,他抓紧纪乐瑾的手,反击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凭什么不能喜欢他?是,我对他的好的确不单纯,但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就因为他把我当哥哥?就因为这个身份在?就因为我也是个男的?” 他本来准备平静地谈判,说着说着情绪莫名其妙地激烈起来。秦岁铭怕伤着纪乐瑾,把人往后一推,秦岁铭步步逼近着,质问道:“你是纪乐瑾的哥哥,你是有管他的权利,但你能管他一辈子?你现在有未婚妻,将来有老婆,后面还会有孩子。” “你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但纪乐瑾对你来讲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你有自己独立行走的人生,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和吴嘉楠携手走后半生。” “那纪乐瑾呢,你的心神被人分走了,谁去全心全意地管他一辈子?” 秦岁铭这咄咄逼人的质问让纪咏泽有一时间说不出话。 “可是我能。”秦岁铭宣布结论的时候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他甩开纪咏泽的手,一字一顿地道,“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秒,我就永远看着他。” 我就永远爱他。 他的话语像是重锤高高落下,不仅是纪咏泽,连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纪乐瑾都愣住了。 一瞬间里,纪咏泽差点被秦岁铭说服,可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秦岁铭说得根本没道理。 这次他们两个人直接扭打在了一起,纪咏泽边往秦岁铭颧骨上打,边吼道:“那纪乐瑾凭什么又要跟你在一起?他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他未来的爱人不能陪他一辈子。” “不能!”秦岁铭反手把纪咏泽撂到,他的声音泛着寒,“除了我以外,谁又能一直纵着纪乐瑾,谁能像我一样爱他,谁能像我一样对他好?” “草!”纪咏泽现在已经不想和他理论了,他现在被冲昏了头脑,只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他妈的老子就是个傻逼!我听说你谈恋爱了,我他妈是真情实意地替你开心,结果你看上的是我的弟弟?” “我说什么女生能把吻痕留成这样,现在想想你脖子上还有很多牙印,他妈的确实是只有纪乐瑾这种人能咬出来!” 脚步徘徊在外的纪乐瑾正犹豫着要不要拉架,膝盖上却莫名地中了一枪:“……” 纪咏泽阴阳怪气起来的杀伤力格外大:“还他妈结婚?你们两个大男人领个证给我看看?能领证我亲自八抬大轿地把纪乐瑾送到你家。” “为什么不能?”秦岁铭眉眼戾气很重,“我们可以出国领证,不过也不劳烦你送了,我会亲自去接他。” 纪咏泽翻起旧帐:“我倒是想起来,你们两个商会那天晚上一起消失,你们他妈的去干什么了?” 祸水东流,纪咏泽一下子瞪住站在一旁的纪乐瑾:“纪乐瑾,你说!” “他说什么说?”秦岁铭又是一拳上去,“瑾宝当然是跟我一起回家了,不可以吗?你要是真那么不开心的话,我叫你一声。” 秦岁铭冷笑着道:“大舅子,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纪乐瑾都已经他妈的答应我了,我们不会分手。” “我们不可能分手。” 纪咏泽吵不过他,发狠地继续跟他打起来。秦岁铭专业练过散打,但纪咏泽也是练家子,两个身高体魄差不多的男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间根本分不出胜负。 纪乐瑾的房间被闹得一团乱,不少家具都开始移位,桌子上的东西都摔了下来。 他在旁边看得惊慌失措,平时成熟稳重的两个现在像是退回高中,像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纪乐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抓起桌上的花瓶往地下砸,红着眼眶吼:“停一下!你们是想要一个进警局一个进医院?” 率先停手的是秦岁铭,也是因为先停手,他又莫名地挨了一拳,秦岁铭闷哼了声。 秦岁铭松开抓着纪咏泽的衣领的手,他的衣服现在也是一团皱,最疼的还是嘴角的伤口,刚才又连着挨了好几下。 纪乐瑾深呼吸几口,他先指了指纪咏泽道:“你先出去,我和秦岁铭有话讲。” “凭什么是我出去?!纪乐瑾你胳膊肘往外拐?” 纪乐瑾又深呼吸了好几口,他又看向秦岁铭:“那你先出去,我先和纪咏泽聊几句。” 反正他是看出来了,纪咏泽和秦岁铭两个人现在不可以放在一起,他们随便聊几句都能炸,只有他一个人孤苦可怜又无助。 秦岁铭却又不满意了,他微拧着眉道:“我不出去,让纪咏泽出去。” 眼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纪乐瑾这次直接径直过去把纪咏泽往门外推,他是真没想到,还有一天竟然是能由他来控场。 抢在纪咏泽说话之前,纪乐瑾先说:“我二十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哥哥。” 他很久没有叫过纪咏泽这个称呼了,屁大点的时候他就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纪咏泽刚开始还威胁过他,最后发现没有用之后干脆由着他去了。 只是每次纪乐瑾喊他一声,他就翻一个白眼。 或许是纪乐瑾的小孩脾气,纪咏泽一直把他当成没成熟的小男生看,他以为纪乐瑾还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办法分辨是非。 他以为纪乐瑾不清楚自己是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他以为纪乐瑾是一时之间被冲昏了头发,所以他才会那么气愤,气自己家养的白菜被人拱了。 现在他才忽然之间意识到,纪乐瑾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还是知道自己和秦岁铭谈恋爱意味着什么。 纪咏泽发怔的瞬间,他面前的门关了,然后“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住了。 他只能无能狂怒地在后面使劲敲门。 纪乐瑾一回头,发现秦岁铭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秦岁铭就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总是喜欢抱着纪乐瑾,然后亲他身上的所有位置。现在先是亲了下他的眼睛,再是亲了下他的鼻尖,可能是担心嘴里的血腥味让纪乐瑾不舒服,没有碰他的唇。 秦岁铭抱着他的腰,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人和自己融为一体,他低声地道:“说一句喜欢我。” 纪咏泽说的话直戳他心里最阴暗的角落,他怕纪乐瑾分不清依赖与喜欢的界限。他一直没有问过纪乐瑾喜不喜欢他,因为秦岁铭不想问,他怕得到的答案自己不想要。 “知道纪咏泽为什么那么反对我们吗?”秦岁铭在他的耳边轻轻说,“其实无论是你家里人哪个人知道我们的事情,结果都一样,他们都会让你和我分手。因为我作为哥哥和男朋友是不一样的,他怕你被我欺负,他怕你在我这里吃亏。” 纪乐瑾的睫毛轻颤着,他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秦岁铭看。 “其实我有很多不好是不是?”秦岁铭说,“我很喜欢管你,我还会凶你,有时候我也不会让着你。” 秦岁铭一直迟迟不说知心姐姐的事情,也是因为他知道纪乐瑾会生气,而纪乐瑾一生气就又会提分手。 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只要纪乐瑾一表现出要走的意愿,秦岁铭就觉得自己很难控制住自己。 可纪乐瑾又比他小那么多,他整个人都没有定性,他现在愿意和他在一起,可是将来呢?要是纪乐瑾碰到一个自己打心里喜欢的会怎么样? 纪乐瑾提分手的时候会笑还是会哭,他以后还会不会记得他。但他又怎么会给纪乐瑾分手的机会,如果真闹到这个境界,他就压着纪乐瑾去纹身,纪乐瑾应该会气得扇他好几个巴掌,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他只要脱掉衣服,谁都能看到他身上的烙印。 可秦岁铭想到他哭的样子,他突然间不觉得自己一定能狠下心做这件事情。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谁才是掌控者? 秦岁铭出着神,嘴唇忽然一软。 纪乐瑾仰着头,小心翼翼地舔他嘴角的伤口,他的耳朵通红,声线紧绷着: “我、我喜欢你。” 暗渡陈仓 纪乐瑾脸皮薄,好不容易这样说了一句那么直白的表白,结果他半天没等到秦岁铭的回应。 他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推秦岁铭,像以前无数次一样,根本没推动。反而是他像只猫一样,秦岁铭一推就倒。 纪乐瑾感觉到腰上环着的手臂越来越紧,他被秦岁铭推着抵到了墙上。拥抱着,秦岁铭那张带伤的俊脸越凑越近。 “抱那么紧干什么……” 纪乐瑾受不了秦岁铭看他的眼神,他白玉般的耳根又红了一圈。他躲闪着一转头,漂亮的唇形紧抿着,那些示好的话被纪乐瑾说出来也硬邦邦:“我又没说要跟你分手……你松一松,我都、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耳根上的绯色却越来越重,还有不断蔓延的趋势。 秦岁铭分明“嗯”了声,但却把他越抱越紧。空气被相贴的身形挤压着,纪乐瑾从没听过秦岁铭那么凌乱无序的心跳声。 秦岁铭急切地想要捧着他的脸颊亲他,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吻纪乐瑾的脸颊,开口时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干涩:“你喜欢我就好,其他的事情全都不用你管。纪咏泽那边我去解决,你家里和我家里我去说。” 秦岁铭顿了下,他拿手贴着纪乐瑾的脸,又失去控制地问道:“再说一遍好不好?” “噢……” 纪乐瑾像是吊秦岁铭胃口一样,先不应,反而慢吞吞地问道:“以后我离家出走了你还会来找我吗?” “会。” 纪乐瑾继续问道:“那我可以发脾气吗?我可以随便使唤你吗?” “可以。” 他听着秦岁铭毫不犹豫的应声,纪乐瑾眨了眨眼,无辜地道:“要是我不听你的话,你也不可以凶我,更加不可以打我。” 纪乐瑾口中说的打其实更像是大人教育小孩的手段,秦岁铭其实最多只是打过他屁股和手心,还都是在气极之下的行为,每次还都手下留情。 “你也要少管我,特别是别管我睡觉和吃饭,我又不是你儿子,也不要拉着我下去散……” 听到这里秦岁铭算是听出来了,纪乐瑾又在往他脑袋上爬。上面的东西都可以答应,这些不行。 纪乐瑾要是真按这种宠法来,他得闹上天,就像唐薇说的一样“纪乐瑾就是爱作”。 天性被娇惯得如此,发现性子有偏差之后已经没有办法。要不是这么多年都有人管着他,纪乐瑾可能真就像那些二世祖一样长歪。 他现在这样正好,有自己的脾气,但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秦岁铭做不到不管纪乐瑾,他总是要替他操心,既给他当爹又给他当妈。 纪乐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让别人不管他,要是真不管他,像他那种五谷不分的人能把自己照顾好? 而且有时纪乐瑾做出来的事情确实让人生气,他凶纪乐瑾是因为生气,也是因为想让他长长记性,别再犯这样的错。 他要真处处全让着纪乐瑾,那谁还压得住他? 不过这些话秦岁铭现在不会说,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纪乐瑾拐回家,秦岁铭捂了下纪乐瑾的嘴道:“晚点再讲,我先去找你哥哥聊几句。” 秦岁铭出门的时候纪咏泽还站在外面,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都很狼狈,不过也明显都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把袖子挽起来,习惯性地摸了下口袋,什么都没摸到。秦岁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戒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秦岁铭朝纪咏泽伸手,问道:“有烟吗?” 纪咏泽的面色不善,不过还是给秦岁铭丢了一根烟过来。秦岁铭用手指夹住,又问道:“打火机。” 他听到纪咏泽又骂了他一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打火机递了过来。 纪咏泽给自己也点了根烟,他和秦岁铭一起走到外面的阳台上抽,他现在看秦岁铭哪哪都不顺眼,挑剔地道:“你什么时候滚?以后都别来我家了。” 他们身上都挂着伤,秦岁铭把手肘撑在阳台护栏上,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牵扯到了背上的伤。 秦岁铭皱了下眉,他视线范围内纪咏泽的表情也很扭曲,他们都不说话,都利落地背过身抽烟。 最后还是纪咏泽先崩不住,咬牙切齿地道:“秦岁铭你疼也不说是吧?不需要上药?嘴上叫我大舅子,揍我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啊!现在还搁那边装,知道谁先喊疼谁丢脸你也不能先说一声?懂不懂给大舅子面子?” “是互殴。”秦岁铭淡淡地道。 “我是不会同意纪乐瑾和你这种黑心莲在一起的。”纪咏泽又开始生气了。 秦岁铭微侧着脸看着纪咏泽,那视线让他觉得非常陌生。 他听见秦岁铭的声音:“纪咏泽,我们认识二十几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了解,就是因为太了解了,纪咏泽才不想同意。他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根本不配,你又不是不了解瑾宝,他年纪是长大了,实际上还就是个小孩。万一他现在贪图新鲜感,所以说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呢?” “那以后呢,以后他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会同意和他分手吗?那你不同意,你们两又要闹成什么样?” 纪咏泽怕的不是秦岁铭不喜欢纪乐瑾,他怕的是秦岁铭太喜欢纪乐瑾。 “你猜得很准,可是我和他为什么不配?”秦岁铭低声地笑了下,“他虽然脾气是有点差,但实际上非常好哄,虽然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他没良心,但谁对他好他心里难道不知道吗?” “我顺着他、喜欢他他就开心,他就对我没防备。你也看得出来,瑾宝虽然嘴很硬,但是非常黏我。他每次说我烦,说我管得多,但他其实总喜欢远远地看我。” “我和别人亲近点他就不开心。” 纪咏泽哑口无言,他竟然觉得秦岁铭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如果真像你说的一样,他要跟我分手,我们确实会闹得很难看,但我们不会分手,我可以为他妥协。” 秦岁铭提到纪乐瑾的时候眉眼就像是软了下来,他继续道:“我真的喜欢他很多年了,严格来讲,我觉得我是爱他。我会对他好,比谁都对他好。” 纪咏泽的嘴张了又闭,他最后郁闷地道:“算了……你先让我想想。” 纪咏泽挡着脸走进卧室,从抽屉里翻出许久未用的跌打药和伤膏,再往纪乐瑾的房间走。 他这次怕自己再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面无表情地伸手敲了敲门。 门开之后纪咏泽冷着张脸,把东西往桌子上放。他指了下秦岁铭:“你待会上好药就回家。” 纪咏泽又指了下纪乐瑾:“你,今晚睡家里,这几天都不许跟他回去。” 纪乐瑾不可置信地盯着纪咏泽,抗议道:“我的狗还在他家!” “你的狗现在应该都是秦岁铭管吧?”纪咏泽冷笑了声,“怎么,它会被秦岁铭养得饿死吗?应该比你养得更好吧?” 纪乐瑾算是明白了,现在说一句话纪咏泽就要刺他十句,而且战斗能力非同凡响。平时都说不过他,更别说现在了。他舔了下唇,决定还是不触这个霉头。 纪咏泽把药酒送到也不走,就站在房间里盯着他们两个人。秦岁铭本来是想哄哄纪乐瑾,让他帮忙上药。 现在这个气氛,秦岁铭干脆拉着纪乐瑾的手,低声地跟他说了几句:“你这几天乖一点,我过几天来接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给我发信息,我来给你送。” 秦岁铭最后还是没忍住,有了那么点威胁意思的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不许不回我的消息。” 他现在看纪咏泽也挺烦,好不容易确定了纪乐瑾喜欢他,也好不容易听他说句甜言蜜语。秦岁铭本来还想抱一会纪乐瑾,再亲一会他,然后晚上再带着他一起回家,逼得他多说点这样子的话。 纪咏泽和他那么多年的情谊还在这,现在他的态度也好不容易有点软化,秦岁铭也退了那么一步,他能让纪乐瑾在这里待五天。 纪咏泽解释脸上的伤口时说自己摔了,可唐薇明显不信,但他就是咬死了这个说法。 他冷静了几天,最后把秦岁铭喊出来喝酒,屁股后面还有非要跟出来的纪乐瑾。纪乐瑾当着唐薇的面闹,纪咏泽百般不情愿也得把他带出来。 纪咏泽在一家清静的小酒馆订了包间,这里的消费高,装修布局偏向昏暗的文艺风。坐着的人要么是一个人,要么也都只是安安静静地聊天。 进包间的时候秦岁铭已经到了,纪乐瑾习惯性地要坐他身边,他脚步刚动了动,纪咏泽就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拉回来。 纪咏泽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按在面前的凳子上:“你坐这边。” 纪乐瑾坐在秦岁铭斜对角的位置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每次抬头都和秦岁铭对上视线。 纪咏泽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纪乐瑾才讪讪地低下头。他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酒上,又想试着尝尝味,检验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一杯倒。 手还没碰到酒杯,已经被秦岁铭率先移走。 “别喝酒,待会又醉了。”秦岁铭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嘴角已经结痂,颧骨处变成了一个乌青,“给你点了饮料和零食,待会吃那个。” 纪咏泽从鼻腔里冷哼了声,不过也没说什么,连看着秦岁铭坐到了纪乐瑾面前也没说什么。 他们两个在碰杯聊天,纪乐瑾就闷头吃东西,吃着吃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烦人精秦岁铭】:你哥哥酒量没我好。 【烦人精秦岁铭】:待会我把他灌醉。 【烦人精秦岁铭】:你跟我走。 纪乐瑾抬起头看他,秦岁铭的表情还很正经,他今天没穿正装,身上穿了件干净的短袖,手指扶在杯口上,看起来比平时要年轻许多。 他没经商头脑,秦岁铭和纪咏泽的聊天内容他听不懂,他只知道秦岁铭应该是给纪咏泽让人些什么利润,让得还不少。 纪咏泽却不稀罕,往喉咙里灌酒。 他已经连着喝了好几杯,秦岁铭杯子里的酒却只少了半杯,纪乐瑾忍不住笑了笑,他桌子下的脚也跟着伸展了下。 秦岁铭的腿长,收敛着也超过了中间地,现在纪乐瑾又往前碰了碰,两只脚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一起。 纪乐瑾闲得无聊的时候就想使坏,他有点不满意秦岁铭一直跟纪咏泽说话,伸出脚去勾秦岁铭的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就是先是往秦岁铭的鞋子上踩了几脚,觉得这还不够之后,纪乐瑾又毫无章法地拿脚蹭他的腿,一路蹭上了小腿。 反正怎么捣乱怎么来。 他猜秦岁铭的时候对面没有反应,现在却是忽然一抬眉。纪乐瑾心中的警铃大作,急哄哄地把腿收了回来。 纪乐瑾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时,秦岁铭的腿又伸了过来,明明他什么都没干,只是把脚放在了他的脚边。 他的手一抖,手里拿着用来吃东西的叉子直接摔在了桌上。 秦岁铭垂眸盯着他,问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娇死你了” 跟秦岁铭说的一样,纪咏泽确实是被他灌醉了。他一醉就发酒疯,像是要掉泪一样地抓着秦岁铭的手:“纪乐瑾脾气差、还喜欢没事找事,他还要无理取闹,又懒惰又挑食……” 纪乐瑾先听不下去了,他拍拍桌子抗议道:“我也没有那么多缺点,你能不能说点我的优点!” 也不知道纪咏泽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的脑袋磕在桌子上,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话:“虽然我每天凶他,但他还是我弟弟……他是笨蛋,你别欺负他。” 纪咏泽说完这最后一句直接睡了过去。 纪乐瑾把他的酒后真言听得一清二楚,他愣了一会,才小声地嘀咕道:“我又不会被欺负……我也不是笨蛋。” 他开着车过来的,秦岁铭给他叫了一个代驾,然后又让纪乐瑾给唐薇打了个电话。 纪乐瑾听纪咏泽那番话时难得有点感动,他跑去前台给他要了杯热水,不过他非常不会照顾人,好意想给他喂个水,结果水全都洒在了他的衣领上。 他心虚地把杯子放回桌上,连抽了好几张纸补救地往衣领上擦。 等代驾到了,秦岁铭搀扶着纪咏泽把他塞进车里,他跟代驾又叮嘱了好几句才离开。 秦岁铭看着车背影离去,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递过去。钥匙悬在半空,纪乐瑾刚想伸手去拿,手却被秦岁铭拉住了。 他本能地往外抽了下手,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地下停车场没什么人,秦岁铭牵着他慢慢往车子停着的地方走,他也喝了不少酒,太阳穴被阴风吹得有点疼。 秦岁铭和他并肩踱着步子,边低声道:“你哥这是答应了,他不答应也没有用。” 车子停在不远处,秦岁铭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你开车。” 纪乐瑾开着车总是能感觉到副驾驶投来的视线,每次等到红灯踩刹车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回下头。 秦岁铭眼神不加掩饰的专注,纪乐瑾一撞上就躲开,抓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些。 他觉得自己输了气势,羞恼地道:“你不要这么盯着我看!我都没办法专心地开车了!” “你开车。”秦岁铭暂时性地闭上眼睛,“我不看你,你还好开。” 可下一个红灯时,纪乐瑾再次转过头,还看见秦岁铭在盯着他。他是很标准的剑眉星目长相,能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 秦岁铭轻垂着眸,他的瞳仁黑沉沉,却像是暗夜里的一把火,只为一个人点亮。他从不这样看人,除了纪乐瑾。因为仿佛怎么样也看不够,漏看一秒他都觉得不快。 他这样看,看着看着把他装在心里。 纪乐瑾有点受不住,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手碰到秦岁铭颧骨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刚想收回来,秦岁铭却顺势把侧脸往他的手心里贴。纪乐瑾拿大拇指碰了碰他的伤口,小声地问:“疼不疼啊,纪咏泽每天在家里嚎。” “还好。”秦岁铭对疼痛的敏感度很低,“回家帮我上药好不好?” 红绿灯跳成了绿色,后面的车不耐地闪着超车灯提醒,纪乐瑾胡乱地应了声:“好。” 他再次开车的时候,想的却是:“秦岁铭竟然敢相信他来做这种事情?” 公寓的门一开,耳朵敏锐的美美第一个扑出来。它好几天没见纪乐瑾了,尾巴甩得飞快,一下一下地往纪乐瑾身上扑。 纪乐瑾却顾不上它。因为一进门秦岁铭就把他压在门上亲,五天没见纪乐瑾了,秦岁铭从来没有那么久没见到他。 他现在吻得像是第一次一样那么急不可待,秦岁铭的手扶在他的后脑上,让他配合着仰起头。 秦岁铭的气息堵得他难受,舌尖被纠缠得发麻。纪乐瑾软着手脚抗议性十足地推了推他的肩,他在好不容易等来的休息时间里轻轻哼着道:“……难、难受。” 他的眉毛有那么点嫌弃意味的皱着,纪乐瑾小声地说:“你能不能先去洗澡和漱口,身上的酒味好重啊。” 秦岁铭的声线偏低,有点像现在常说的低音炮,但又不是烟嗓。他现在伏在纪乐瑾耳边的喘息声很重,听着就让人面红耳赤地腿软。 他把纪乐瑾堵在门边很久,手撑在他的手边。秦岁铭好不容易才遏制住冲动,他的目光沉沉,说了一句:“娇死你了。” 纪乐瑾没有自知之明,他撇了下嘴道:“什么娇不娇啊……” “娇气包。”秦岁铭却又说了他一句。 在纪乐瑾又要恼羞成怒之前,秦岁铭终于不再堵着他,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先去卧室里拿了套衣服。 秦岁铭站在浴室门口,却盯着门口的纪乐瑾:“不许跑。” 纪乐瑾没有跑的打算,他抱着狗在沙发上玩。没过多久,秦岁铭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第一件事情是捏着狗的后颈,把它从纪乐瑾的怀里提出来,然后把它塞进常待的客房里。 纪乐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把我的狗关在那里干什么啊?!” 他得到了一个言简意赅的解释:“碍事。” 纪乐瑾本来不懂他这个“碍事”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又被秦岁铭抱在腿上亲才知道。秦岁铭很喜欢这样像是抱小孩的姿势抱着他,像是完全把他攥在手里。 尤其是这个时候,秦岁铭有意无意地颠颠腿,纪乐瑾就会慌得去抓他的手。 纪乐瑾被亲得脸颊像是桃花一样的粉。他这个样子漂亮得过分,秦岁铭的占有欲在作祟,不想让别人看见,狗都不行。 他知道纪乐瑾是个小废物,等他觉得到了纪乐瑾的极限时才停下来。果不其然,纪乐瑾又像没骨头一样倒在他怀里。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想这么亲你了。”秦岁铭抚着他的背,笑了声问道:“去练练肺活量,宝宝?每次都亲成这个样子可怎么是好?” “……”要是纪乐瑾现在有力气,他肯定要骂几句回去。 秦岁铭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捏着,他又去亲他的脸颊,忽然喊了声:“囡囡。” 这次纪乐瑾没力气也要反抗了,他往秦岁铭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闷闷地道:“我又不是小女孩,你不可以喊我这个。” “嗯。”秦岁铭改了个口,又喊他,“囝囝。” 纪乐瑾这次是真的闹了,他往秦岁铭的身上锤了圈:“我说了我不是你儿子!” “那想听我喊你什么?” “宝、宝宝吧……”纪乐瑾红透着脸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叫我这个,但你要是硬要喊我这个的话,我也能勉强应一下。” 其实心里喜欢死了,秦岁铭这样喊他一次,他的尾巴就要往上翘一点,是被人疼爱的有恃无恐。 秦岁铭早就把他看得透透,他又低声地笑了声,这次终于开口叫:“宝宝。” “嗯。”纪乐瑾硬邦邦地应了声。 “我说了你想听的。”秦岁铭循循善诱着道,“那你是不是也要说点我想听的。” “好吧。” 听起来确实像公平交易,纪乐瑾知道他想听什么,他小声地说:“我喜欢你。” 他的确喜欢秦岁铭,最开始可能确实是依赖,他也想过自己对秦岁铭的感情是依赖还是喜欢。 依赖在这几个月的亲密相处当中变质,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都是催化剂。 要是不喜欢,他不会同意秦岁铭亲他,也不会同意秦岁铭对他做那么过分的事情。要是不喜欢,他也不会想到秦岁铭要对别人好就气急败坏。 纪咏泽给他找了个嫂子,纪乐瑾觉得挺开心,可要是秦岁铭给他找一个嫂子,他会真的把秦岁铭咬死。 纪乐瑾很难与别人共情,可秦岁铭对他太好了,好到他无法理所当然地享受。他战战兢兢地徘徊不前,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踏出了这一步。 纪乐瑾抱着秦岁铭的脖子,他声音越来越闷:“那你要一直喜欢我……不可以喜欢到一半去喜欢别人,不可以像对我一样对别人,也不可以……” 他说到一半,唇又被人吻住了。这次纪乐瑾被他放躺在了沙发上,吻着吻着又开始变味,秦岁铭的手又往他的衣服里伸。 身上的衣服被脱下来的时候,纪乐瑾发了下抖,他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抓着秦岁铭的手道:“不是要我给你上药吗?” “不上了。”秦岁铭却说。 客厅的空间太大,灯光还明晃晃地照在头顶,让纪乐瑾无端地觉得非常羞耻,他隐约还能听到客房里模糊的狗叫声。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浑身发着软。纪乐瑾推着秦岁铭埋在他胸口的脑袋,他结结巴巴地道:“去、去卧室……” 牙齿上的力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纪乐瑾差点就要叫出声来。他那身皮肉都是娇养出来的,太细嫩也太敏感,眼圈又很快地红了起来。 纪乐瑾不安地张手抱他,使劲往他怀里钻:“去卧室,秦岁铭。” 秦岁铭的动作顿了下,最后还是把他抱起来,让他把腿盘在他的腰上,往卧室里走。 卧室的床比沙发要大许多,也要方便许多,秦岁铭拽着他的脚踝把他脱下来,往他的腰下垫了一个枕头。 他的手指抓着纪乐瑾的脚链,上下滚动着,很快脚踝那片都被磨红,纪乐瑾的脚趾先是绷紧,然后难耐地蜷缩了起来。 纪乐瑾觉得有点难受,秦岁铭把他放在床上之后就什么也不动,只是这样看着他。 他现在身上一丝不挂,秦岁铭身上的衣服却整整齐齐,纪乐瑾抿着唇,他有点生气了,准备起身下床穿衣服。 秦岁铭却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腰,他终于有了动作,边不急不缓地问道:“桌子下怎么敢勾我的脚?” 纪乐瑾刚开始不想回答他,可要是不说话,秦岁铭就更加不让他好受。他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又湿了,抬手捂住之后,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就……玩玩!” “谁教你的?” 纪乐瑾终于绷不住了,偏偏他的手脚都被秦岁铭按着,根本就无处可躲。 他受不了这种刺激,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你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说教我?” 纪乐瑾的胸前一片水光,以前秦岁铭都会碰,现在却不动,他难受得扭了扭腰,最后没忍住自己想要拿手去碰。 还没碰到,手被人在半空中站住。 “不许碰。”不可以碰,纪乐瑾自己碰也不行。 秦岁铭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代替纪乐瑾的手,用力地揉搓着,细腻的皮肤很快就红了起来。 纪乐瑾也哭得越厉害,他的抽泣声一声一声,像是猫叫一样。秦岁铭床上和床下根本就是两个人,他明明知道,但又被骗上了床。 秦岁铭次次都喂不饱,像是要让他死。纪乐瑾已经完全提不上劲,秦岁铭一直说“最后一次”,但一次比一次过分,最后还让他跪在了床上。 他没有力气的腿打着哆嗦,纪乐瑾看不到秦岁铭的脸,更加没有安全感。他呜咽着质问道:“你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凶啊?你明明说你不凶我的!” 他胡乱地给自己擦眼泪,声音断断续续,偶尔还要被自己的其他声音打断:“我每次让你停下来……你都不停下来,你每次还咬我胸……我穿衣服的时候都难受……” “你是女生吗?”秦岁铭笑了下,“还有胸。” 纪乐瑾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控诉:“你现在还让我跪着。” 因为想要表达不满,他还往前爬了几步,屁股却被人用力地拍了一巴掌。 纪乐瑾不可置信地回头,这次他愣得眼泪都挂在了睫毛上,然后在一瞬间一起砸在枕头上:“你现在还打我?!” 他本来以为秦岁铭会哄他,没想到的是秦岁铭一把扣着他的腰把他拽回来,问他:“这样的打也算打吗?” 纪乐瑾连句完整的反驳都说不出,他彻底跪不住了,整个人都想要往前扑,偏偏秦岁铭死死地勒住他的腰。他没有办法,本能地把手往后伸,像是求饶一样地去碰秦岁铭的手。 他好像真的太累了,结束的时候被抱去洗澡的时候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秦岁铭抱着他睡到另一间客房,他喜欢看纪乐瑾的睡颜。 伸手轻轻刮他的鼻子,睡梦中的纪乐瑾脾气也不小,他不满意地皱眉,想要转身睡又被秦岁铭抱了回来。 秦岁铭知道自己过分,他想了想,又下床拿了根热毛巾过来,给他敷眼睛。 没有办法控制,那个时候的纪乐瑾真的很容易想让人欺负他。有那么一点单纯的笨,让人随意摆弄,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生气又已经来不及了。 只知道哭着骂人,这种骂还有什么用,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害了自己。 秦岁铭抱着他睡,第二天是被旁边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睡得晚,又因为宿醉,今天也没有睡饱。 他先是习惯性地去用一只手臂去揽纪乐瑾,确认他还在怀里的时候才安心。秦岁铭怕电话吵到纪乐瑾,摸索着先开了静音。 秦岁铭还不太清醒,他踩着拖鞋往外面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时他才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下一刻纪咏泽的声音像是炸开的炮弹一样:“我给纪乐瑾打电话,为什么是你在接?” 秦岁铭这才注意到他拿的是纪乐瑾的手机,他每天早上都要玩手机,所以昨晚他把手机也拿过来了。 他找了个借口:“瑾宝没拿手机,你别过来接他,他就跟我住了,他住家里每天都起不来。” 好男人,不画大饼 纪咏泽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最后实在是懒得管了,反正秦岁铭和纪乐瑾一个锅配一个盖,就让他们两个互相折腾就好了。 秦岁铭挂断电话,先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他按了按有些疼的太阳穴,还是先去处理昨天晚上的狼藉,顺便洗漱了下。 结束之后他才回到房间,纪乐瑾还在睡,他离开的短短时间,他已经睡到了床中间。 还好房间的床比较大,还有给秦岁铭睡的位置,他轻手轻脚地重新躺上去,把人搂到怀里。 纪乐瑾应该也很喜欢他的怀抱,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整个人都和他贴在了一块。 他睡觉的时候呼吸很浅,胸腔小小地起伏着,秦岁铭觉得他可爱得要命。秦岁铭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光明正大地拍了张他的睡颜。 纪乐瑾醒来已经是中午,他的眼睛一瞪秦岁铭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他抢先一步把人抱得更住些,笃定地道:“生气了。” “我不能生气吗?”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也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哭多了,他的鼻音很重,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凶,更像是撒娇。 “当然可以生气。”秦岁铭伸手往他的腰上碰,想替他按摩,“难不难受。” 纪乐瑾却差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他拍掉秦岁铭的手,一脸委屈地喊:“疼!你别乱碰我!” “等一下。” 秦岁铭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手里拿着管药膏走来进来,纪乐瑾下意识地以为这是给他抹来去吻痕的。秦岁铭知道他明天要上课,这次没往脖子上留,但锁骨上咬得却不少,青青红红一片。 他很自觉地把衣领往下扯,后来又觉得不方便想要直接把上衣脱了。秦岁铭却径直走过来,一把扯掉他的被子,然后伸手去扒他的裤子。 纪乐瑾吓得一把拉住自己的裤子,他的睡裤是五分裤,细白的小腿胡乱地蹬了几脚空气,他宁死不屈地喊:“你干嘛!” “给你上药。”秦岁铭把他往下拉,“肿了,昨天晚上给你涂了一次,今天再涂一次。” 这太耻辱了! 纪乐瑾羞愤得要死,他挣扎得越来越用力,一边还要使劲囔囔“不要”。 在绝对的力量之前这些都没有,最后他把脸埋在枕头里,身体又开始发抖。这比昨天晚上还要怪,纪乐瑾浑身发着烫,药膏却是冰凉,被手指一抹进去就像是化掉了一样。 秦岁铭还故意地拖长了时间,黏腻的水渍仿佛都要滴落下来,纪乐瑾都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他很要面子,咬紧嘴唇绝对不发出自己觉得羞耻的声音。 他最后忍无可忍,回头想骂,声音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好了没啊!我真的要生气了!” 秦岁铭停了下来,他伸手往上摸,昨天打过的痕迹还留在纪乐瑾屁股上。 真的不是他下重手,只是因为纪乐瑾太娇了。 秦岁铭掐着他的腰,强迫着他把他翻过来,逼着他露出又有点红的眼角。 他凑过去吻纪乐瑾,低笑着道:“怎么那么敏感啊?随便碰碰就……” 纪乐瑾最听不得这种话,他转过来躲掉秦岁铭的吻,然后伸手推秦岁铭的脸,他闷闷地道:“别亲我,你没刷牙。” “我刷过牙了。” 纪乐瑾“噢”了声,他忽然不说话了。秦岁铭本来从背后抱着他,后来又觉得不对,捏着他的脸让他转过来。 “怎么看起来又要哭了?”秦岁铭无奈地笑了下,他碰了碰纪乐瑾的眼角,低声地道,“不许哭。” 他终于知道了,纪乐瑾说“生气了”的意思就是“快来哄我”。正经时秦岁铭还是见不得纪乐瑾哭,平时他做错了事一哭秦岁铭就发不出火,更别说是现在。 秦岁铭又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拍着他的背安抚:“怎么委屈成这个样子吗?” 在一起之后纪乐瑾好像更喜欢哭了,秦岁铭不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让他总是委屈,还是因为把纪乐瑾养得更娇贵了些,现在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纪乐瑾搂着他的脖子,瘪着唇道:“你才不是喜欢我,你就是想跟我睡觉,每次还都说这种话,你上次还说我、说我浪。” 床上更难听的话秦岁铭明明都没舍得说,他就羞恼成这个样子。秦岁铭有点想笑,可他知道自己要是现在笑出来,那纪乐瑾肯定又要生气。 他拍着纪乐瑾的背,真当是哄小孩了:“不是想跟你睡觉,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睡觉。” 秦岁铭托着他的脸,让他看自己的眼睛:“因为你太漂亮了,太喜欢你了,所以总是控制不住。” “白天听你的,晚上听我的?” 反正真到那个时候纪乐瑾想不听也没什么办法。 纪乐瑾稀里糊涂地应下,直到他被秦岁铭抱着刷完牙,坐在餐厅等饭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明明白天也不听他的啊!” 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太不靠谱了,纪乐瑾生气地砸了下桌子,把自己的手都砸疼了,咋咋唬唬地把秦岁铭又喊过来。 他身上穿着衣服实在是不舒服,短袖的布料已经很柔软了,但总是会被蹭到,纪乐瑾一边吃饭一边又忍不住哼哼唧唧:“……难受。” “哪里不舒服?”秦岁铭把筷子放下来,又要伸手抱他。 纪乐瑾却躲开,他拧巴地说:“胸口疼,不想穿上衣……你去给我拿根小毛毯。” 他脸皮薄,明明都坦诚相见过了,纪乐瑾还是不愿意光着身子。 秦岁铭放下筷子,起身去卧室给他拿了根小毛毯。他拿着小毛毯,也不先递给纪乐瑾,而是站在他面前含糊不清地道:“先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裤衩子都被人骗得没有了,纪乐瑾这时候还是很信任秦岁铭,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要跟秦岁铭说,秦岁铭会帮他解决。 纪乐瑾把上衣脱了,他的皮肤光洁,这段时间稍微胖了点,但肚子上还是没什么肉。胸前确实肿了,但依旧粉嫩得可以,像是两朵漂亮的樱花。 秦岁铭拿手碰了碰,明显看到纪乐瑾瑟缩了下。他在纪乐瑾发火之前,一本正经地问道:“这样碰疼不疼?” 纪乐瑾刚冒出来的火气熄火,他吞吞吐吐地道:“还好吧,这样不疼。” “嗯。” 秦岁铭不继续问了,他伸手把小毛毯披到纪乐瑾身上,拢紧。他刚才说的话没有哄人,纪乐瑾就是漂亮,哪里都漂亮。 漂亮到能同时引起别人的保护欲与施虐欲。 他的语言和行为单纯懵懂,明明根本不知道怎么撩拨男人,但偏偏秦岁铭却总是被他几句话引得喉咙发哑。 披着根毛毯让人没有安全感,纪乐瑾吃完饭又躺回了床上。他躺着躺着,又想起来没处理完的事情,他往门外喊:“秦岁铭!” 秦岁铭刚把盘子塞进洗碗机里,他洗了洗手就过来,问道:“怎么了?” “上次你网骗我的事情还没回去!” 秦岁铭已经在微信上给他解释过一遍了,纪乐瑾现在只是想没事找事,他打了秦岁铭的手臂一下,开始翻账:“你当时还说你自己二十五岁是吗?你明明现在才二十六。” “这些都是纪咏泽说的,跟我没关系。” 人设全是纪咏泽造的,秦岁铭这倒是没撒谎。 “那说有空来找我玩的是你吗?”纪乐瑾不饶人,“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的时候,你还说去学跳舞,你学什么跳舞啊?你告诉我!” 秦岁铭那些话都是随口说的,他说出去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后果。纪乐瑾说着说着还真把自己说生气了,他去晃秦岁铭的衣领:“你最好把我那时候跟你说的话都忘记。” 纪乐瑾记不清自己说过些什么,他只模糊得有印象。初中的时候身边的人明明都很宝贝他,也都很喜欢他,他却天天在网上说“没有人懂我”。 当时是觉得这样比较酷,可现在如果能回到那时候,他应该会给自己一巴掌。 秦岁铭刚看过遍聊天记录,他的记忆力不错,能记个七七八八,但就是面色不改地顺着他说:“不记得了。” 他这样说,纪乐瑾又不满意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怎么能忘呢?这就是你说的我很重要吗?” 秦岁铭站着不动,让他打几下泄愤,反正纪乐瑾打人也不疼。等他打累之后,他又抓着纪乐瑾的手,问道:“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了,你当时脸上的伤口哪里来的?” 纪乐瑾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后来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摔的啊,我不是说过我摔的了吗?我当时走路没看路,撞到了电线杆上。我嫌丢人,不让别人说啊!你不会就因为这个事情搞个小号来套我话吧?” 秦岁铭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纪乐瑾瞠目结舌,忍不住骂了句:“秦岁铭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有病。” 也不知道那么早之前就哪里来的控制欲?! 被骂的人没有生气,他抬手捏纪乐瑾的脸,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你看好我,别让我犯病。” * 恋爱谈得很黏糊,秦岁铭没事情就喜欢抱着他亲,他喜欢让纪乐瑾时时刻刻在他的身边,在家里处理起公事的时候也是。纪乐瑾的手机声音外放得很大,他也不觉得烦。 纪乐瑾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周末,要上学的日子里秦岁铭只亲他,到周末就不只是亲了。而且他觉得秦岁铭有点变态,他的尺寸和时间都不属于正常人。 这话他现在只敢悄悄说,因为在床上骂的时候吃得亏,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兴奋。 明天又是周末了,纪乐瑾想拖点晚上的时间,拉着他在外面的步行街待到很晚。 秦岁铭看破也不戳破,陪着他在店里吃甜品。他不爱吃,只这样看着他吃,偶尔纪乐瑾喂他的时候他才会尝几口。 外面却开始毫无预兆的下雨,一下还下得格外大,秦岁铭皱着眉往玻璃外看了看,这个雨势很明显不会停下来,而且可能要下一晚上。 “下雨了吗?”纪乐瑾都抬起了头,“车停在外面,要淋过去吗?” “你先吃,不用你管。” 秦岁铭起身往前台走,他和纪乐瑾都长得出众,一进店就很吸引前台的视线,尤其一个气质沉稳,一个还一身的学生气,但却非常相搭。 现在很晚,店里很空,他们还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了下两个客人的关系。 “请问能向你们买一把伞吗?” 帅哥的声音也很好听,可惜店员数了数店里的伞,实在是匀不过来。她抱歉地笑了笑道:“我们实在是没有多的伞了,前面右转那条街有很多店,你可以去那里买伞。” 秦岁铭自己淋雨没关系,但纪乐瑾淋不得雨。他道了句“谢谢”,也没跟纪乐瑾说,跑出去买了把伞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隔着玻璃他看见纪乐瑾已经不坐在位置了,他反而站在前台前和那几个女生聊天。 纪乐瑾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分腼腆,秦岁铭不想把别人店的地板弄湿,他推开门只喊了声:“宝宝。” “你回来了?”纪乐瑾回头,然后又冲几个前台招招手,埋冤般地道,“你去买伞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还要我问人家。” 秦岁铭身上湿着,没办法去搂纪乐瑾的肩,他把伞往他的方向倾斜,自己淋得多倒是觉得无所谓。 声音混在雨声里,他问道:“就说了这个?” “没啊。”纪乐瑾哼了声,“她们还问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然后我说是。” 那么大的雨,纪乐瑾却被护得很好,他只是裤脚有点湿。他现在终于会关心点别人了,纪乐瑾推着秦岁铭往浴室里走,催着他赶紧洗澡。 外面的雨果然下了一晚上,始终没有见小的趋向,秦岁铭这阵子没什么休息时间,他洗完澡抱住纪乐瑾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清晨五点,秦岁铭发现自己的脑袋有点晕,他抬手碰了碰,发现温度有点高。 他已经很久没发过烧了,估计是因为最近太累,昨天又淋了场大雨,所以才病了。 只是低烧而已,秦岁铭从床上起来,找了个退烧药吃一下。躺回去的时候却把纪乐瑾吵醒了,他平时睡眠很深,今天不知道怎么竟然醒了。 “怎……么了?” 黑暗之中,纪乐瑾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抱他。 “没事。”现在还太早,秦岁铭想让他继续睡,“我去上了个厕所,你继续睡就好。” 纪乐瑾半梦半醒地应了声,继续贴着他睡。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察觉秦岁铭抱起来好像格外烫,纪乐瑾瞬间清醒,他抬手碰了下他的额头:“你发烧了!还不去医院啊?” “不用去。”秦岁铭吃完药之后已经好了不少,他还反过来安抚他,“我吃了退烧药,待会就好了。” 他见纪乐瑾醒了,甚至下床道:“你先去刷牙,我去给你煮早饭,别又不吃。” 纪乐瑾的大脑懵了一瞬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无法理解地道:“你都发烧了,还给我做什么饭!” 他把秦岁铭往床上拉,自己站了起来:“我去给你做早饭!” 纪乐瑾爬下床,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竟然真的冲进了厨房。秦岁铭站在卧室等着他喊人,果然三秒之后,厨房方向传来了声熟悉的“秦岁铭”。 只是声音比平时小许多,听起来底气很不足。 秦岁铭在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他一走进厨房,就见纪乐瑾站在电磁炉前。 纪乐瑾一脸茫然地问道:“这火怎么开……为什么我按这个它不灵啊?” 他长那么大,连厨房都没进去过几次,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开火。 秦岁铭往前走,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火就开了。他把纪乐瑾拿出来的蛋打进去,又看了眼旁边的面,问道:“吃面吗?” 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纪乐瑾的眼圈又红了,不过这次挺坚强,没有要掉眼泪的趋向。 他忽然张手抱住了秦岁铭的腰,泄气地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不会干。” 秦岁铭今天生病了,纪乐瑾才意识到,他也是人,他也有不舒服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应该站出来,像秦岁铭平时照顾他一样,他也要学着照顾秦岁铭。 “我又没有要求你干什么。” 锅里的蛋很失败地已经焦掉了一面,秦岁铭没管,他捏纪乐瑾的脸,笑着道:“你不是会叫外卖吗?会叫外卖就行了。” 还有,下雨天知道往家里跑就行了,他对纪乐瑾的要求真的不高。 跟纪乐瑾表白时说过的话都是是承诺,全部是他答应下来的,也是他亲手把纪乐瑾惯成这个样子的。 所以这些真的没有什么,纪乐瑾开心就好,有人伺候他,他又不用干这种事情。 太凶啦 天气越来越热,纪乐瑾怕冷也怕热,进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空调温度往低打,结果次次被秦岁铭抓现行,又把温度打回去,后来挨了顿教训之后,他都没敢碰过遥控器。 晚上十一点,已经到纪乐瑾睡觉的点,但他依旧窝在被子里玩手机。因为今天秦岁铭还没回来,他家里有人过寿,他得到场。 去之前他还想把纪乐瑾一起带过去,但纪乐瑾死活不肯去,他还记得董书沁知道他们的关系。 平时董书沁给他发个消息他都惊得慌,更别说是面对面了,秦岁铭听见他的借口,还笑着说了句:“丑媳妇不得见婆婆?” 纪乐瑾撇嘴道:“你才丑。” 不过无论秦岁铭说什么,他都不肯去。 听到外面开门的响动声,纪乐瑾一下子蹿起来,赶紧把房间的灯关了,然后又拿被子裹住自己。 他闭着眼,无语地想:“妈的,谁二十岁多岁了还需要装睡啊?!” 纪乐瑾阂着眼,耳朵却悄悄竖着听动静,他一听到秦岁铭的脚步声靠近,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他一紧张就很容易露馅。 秦岁铭推门的动作很轻,他走进来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还亮着屏的手机。纪乐瑾的手还放在边上,他的手看起来还有点紧张地蜷缩着。 他看着纪乐瑾这副漏洞百出的样子,有点想笑。秦岁铭走过去,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纪乐瑾竖耳听了半天,彻底放松下来,他还洋洋得意了阵,觉得自己装得挺好。 松懈下来的纪乐瑾翻了个身,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真的睡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手臂忽然就被秦岁铭擒住了。 “唔……” 秦岁铭直接亲了下来,他捏着纪乐瑾的下巴,亲了许久才松手。 “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装得再不像一点。” “烦不烦啊你。”纪乐瑾知道他又是故意在逗他,生气地把被子往上拉,把整个人都藏进去,闷着声音道,“早看出来了你不能直说?” 秦岁铭把被子往下扯,不让他捂,他反问道:“是谁先装睡骗人?” “……” “我去洗澡了。”秦岁铭摸他的脸,顺手把他的手机拿走,“可以睡觉了。” 他洗完澡再次出来的时候,纪乐瑾才是真的睡着了,睡得很熟。 几天后纪乐瑾开始放暑假,他有很多无聊的休息时间,秦岁铭却没办法一直陪着他。 纪乐瑾跟着他去了公司几次,后来实在是觉得无聊,约了同样闲着的顾森木一起出来玩,约的地点是秦岁铭给他开的那家甜品店。 暑假里这家店的生意更好,最佳的位置还是给纪乐瑾留着,他笑着跟店员们打了声招呼,拽着顾森木往二楼跑。 顾森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瞧见了楼梯边上的绘图,他惊讶地问道:“这不会是你吧?” “当然是我。”纪乐瑾瞥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你大惊小怪些什么”。 纪乐瑾一仰下巴,臭屁道:“这家店是秦岁铭送给我的二十岁礼物,我说我不要,他一定要送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顾森木无语,推着他往楼上走,忍不住道:“你可闭嘴吧……” 他们在一起玩的那圈富二代大部分都有哥哥姐姐,但没有谁的哥哥会像纪乐瑾两个哥哥一样,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就给什么。 小孩子喜欢炫耀自己有人疼,经常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牵着他们一起过来。 纪咏泽虽然臭着张脸,但也很配合。秦岁铭不太一样,他是真觉得小时候的纪乐瑾可爱,会弯腰把他抱起来亲他的脸。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羡慕过纪乐瑾。 纪乐瑾慷慨地把菜单递给顾森木道:“不要客气,你随便点,直接记我账上就好了。” 他都这么说了,顾森木也不客气,他都为纪乐瑾守住了那么大的秘密,每天身上都像是有蚂蚁在爬。他化悲愤为食欲,连着点了很多,想着吃不完就回去拿冰箱冻着继续吃。 纪乐瑾嫌弃地看着他问道:“你是猪?” “我不是。”顾森木说,“我是宰猪。” 纪乐瑾眉毛一挑,刚想说些什么,手机一震动。果然又是秦岁铭的消息,问他“在干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因为只要他一不在秦岁铭的身边,秦岁铭就会经常会问这句话。 纪乐瑾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自己在干什么,从中午起来给狗喂了狗粮开始讲起,讲到自己现在和顾森木在一起吃东西。 【烦人精秦岁铭】:嗯。 【烦人精秦岁铭】:宝宝好棒,喂了狗粮。 纪乐瑾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自从他当时丢脸地说“自己没用”之后,秦岁铭总是找准机会就夸他。 要是他真干了什么,那还好说。可他只是做了有手有脚的人都会做的事情,他真的会觉得秦岁铭是在阴阳怪气他。 【纪乐瑾】:!!! 【纪乐瑾】:说了好几次了!不要这样夸我!像是在夸弱智!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秦岁铭真给他来一句,说他是弱智,他会现在就冲去公司。 秦岁铭向来很了解他,顺着他的毛说话。 【烦人精秦岁铭】:可是就是很棒。 秦岁铭以前从不发表情包,今天却发了张摸头的表情过来,还是从和纪乐瑾的聊天记录里偷出来的。 “你笑得很……” 顾森木咬着吸管,忍无可忍地开口道。 “我没笑。”纪乐瑾不自知地皱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理直气壮地道,“我只是玩个手机而已,为什么会笑?” “……”顾森木知道不能和他抬杠,哪怕自己说的是对的,他点了下头,敷衍地道,“好吧,你没笑。” 顾森木看着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自己想问的问题问出来了:“你怎么和秦大哥在一起了?” 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受控制地扬起音调:“你们竟然能在一起?”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纪乐瑾歪着脑袋道,“我只是叫他哥哥,但他又不是我亲哥,我们在一起又不是乱伦。” 他这一套话乍一听还很有逻辑,实际上没一个字踩到点上。顾森木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纪乐瑾才别扭地道:“好吧,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干嘛不能在一起?” 纪乐瑾害羞起来语气就会变凶,他拍桌子的动静都引起了周围的人旁观,他凶巴巴地质问道:“干嘛?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吗?” 顾森木挡住脸低头,有点后悔为什么要问,他忙不迭地小声道:“可以可以,我又没说你们不能在一起。” 他们两个在这坐了一下午,边聊天边吃东西,最后还一起玩了几把游戏。 临近四点的时候,纪乐瑾的手机也差不多没电了,他不想下去租充电宝,干脆就连手机也不玩了。 坐了阵子之后又觉得有点无聊,他想着秦岁铭应该要下班了,有点想过去找他。 纪乐瑾在桌子底下踹了踹顾森木,问道:“能不能送我去秦岁铭公司,我去找他。” 顾森木也觉得坐久了,点点头站起来道:“走吧。” 他这阵子像是改性了,换了辆很低调的车。秦岁铭的公司不远,没开多久就到了。 顾森木把车停下,随口说了句:“秦大哥马上就要回家了,你还过去找他干什么?” 纪乐瑾下车扶着车门,轻哼了声道:“没办法啦,秦岁铭好黏我的。” 他把门一关就走掉了,步伐看起来非常愉悦与轻松。顾森木翻了个白眼,很想问问他到底是谁黏谁。 他本以为纪乐瑾跟秦岁铭谈恋爱肯定很受限制,因为全世界都知道,秦岁铭各种顺着他的同时,也同样把他管得很紧,纪乐瑾以前还跟他哭诉过几次。 现在看起来,他也挺自在。转念一想,纪乐瑾确实需要被人管一管。 需要被管的纪乐瑾这几天苦不堪言,他本来以为暑假应该很幸福,不用上课不用早起,可以好好地休息,现在他巴不得开学。 昨晚眼睛又哭得有点难受,纪乐瑾醒来的时候盯着天花板发了很长时间呆。平时秦岁铭还是会收敛,现在他根本就不会。 纪乐瑾有点受不了,用腿走路的时候甚至都会起筋挛,他现在看到秦岁铭的时候都会有点怕。 他醒来之后,满脸不开心地说这午饭不好吃,要吃一家粤菜馆里炖的粥。秦岁铭喂着他吃了几口饭,让他先垫垫肚子,然后才出去买饭。 纪乐瑾觉得自己不能再和秦岁铭一起睡,如果以前是在崩溃边缘,那昨晚是真的已经让人崩溃。 尤其是秦岁铭捂住他的眼睛,黑暗让不应期的纪乐瑾更加无助。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搂秦岁铭,可阵阵刺激让他难以掌控身体。 纪乐瑾哭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抱着狗躲进客房里,依旧觉得有点不安心,又拿东西堵住了门。 纪乐瑾的膝盖还红着,他不知道能找谁打电话,想了半天,最后给顾森木打了电话过去。他开口就哭诉道:“早知道秦岁铭那么凶,我就不跟他在一起了……” 话说到一半,纪乐瑾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他怀里的狗跑没了。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美美使劲甩尾巴的声音。 这个家里只有两个活人,除了他以外,他只能对另一个人摇尾巴。 纪乐瑾不愿面对现实,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外看。秦岁铭就站在门口,他特意搬的椅子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秦岁铭低头把椅子拿掉,问道:“你是笨蛋?不知道门是往外开的吗?” 他倚在门边,似乎是在思考让纪乐瑾过来,还是自己过去。没有思考太久,秦岁铭就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纪乐瑾僵着不敢动,他觉得自己很倒霉,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说了几句秦岁铭的坏话,竟然还就这样被抓包了。 秦岁铭把他抱起来,他垂眸盯着纪乐瑾惊慌失措的表情,重复着问道:“我那么凶?不要跟我在一起?” 他刚站在门口,一个字都没少听。 他托着纪乐瑾的大腿,这样的姿势需要纪乐瑾非常依赖他。秦岁铭用鼻子碰他的脸,低声地问道: “那谁不凶,要跟谁在一起?” 神明宠坏你(正文完) 纪乐瑾没拿稳手机,落入了秦岁铭的手里。他低头瞥了眼通话的名字,直接掐断了电话。 “……” 秦岁铭问道:“是不是经常背地里骂我?” “他又不敢骂你。”纪乐瑾讨好地凑过去亲他了一下,“我说着玩玩而已,你生什么气?” 他眨着眼睛等秦岁铭亲过来,秦岁铭却不动,纪乐瑾这样就有点不满了。 “我主动跟顾森木说我们在一起了你不高兴吗?” 秦岁铭随手拍了下他的屁股,终于凑过来亲他。接吻的时候有惩罚意味,咬得重,吻得深。纪乐瑾的背抵着墙,盘在秦岁铭腰上的腿都用不上劲,不自主地下滑,但又被人抱起来往上托。 他先勾的人,最先受不了的也是他。纪乐瑾脸颊薄红,边躲边说“不亲了”。 秦岁铭还抱着他,把他放到餐桌旁的椅子上。用来煮粥的砂锅都还在,掀开盖子热气冒了出来。 他进卧室又拿了个小碗出来,给纪乐瑾盛了一碗凉着:“很烫,凉一下。” 纪乐瑾用勺子搅拌着,他偷瞄了下秦岁铭的表情,别扭地替自己解释:“这是第一次。”他咳了几声,把后面的话说完:“第一次骂你。” 他小声地嘀咕了几句:“秦岁铭你现在是真的小气,说几句就摆脸色给我看,你以后是不是还得打我?” 秦岁铭扫了他一眼道:“轻轻打你几下屁股你就又得哭着跑回家吧?” 他了解纪乐瑾的性格,知道他躲在客房里的话就是随口说说,但就是一听他说这种话就烦。 秦岁铭皱着眉想,哪里凶了,明明只是有时候说话的语气有些重,纪乐瑾那是真没见过凶的人。 “躲客房去干什么?”他问道。 纪乐瑾想摔勺子,真摔的时候摔得可轻,他摔了勺子也不说话,耳廓薄红,干瞪着人。 秦岁铭忽然就一笑,他知道纪乐瑾在怕什么。他把碗拿起来,喂给纪乐瑾。 他看着纪乐瑾抿紧的嘴唇,瞥了几眼道:“张口,我喂你。”纪乐瑾张口往勺子咬,他生气地去推秦岁铭:“你笑什么?!” “我没笑。” 纪乐瑾转脸,重重地“哼”了声。他被喂得别扭,从秦岁铭的手里把勺子抢过来,埋头自己吃。 “怕疼的话还有很多方法。”秦岁铭冷不丁地开口道,“以后要不要试试?” 他其实还是有点克制,因为纪乐瑾每次都哭得太凶,那气势像是要把眼睛哭瞎。 可也是因为克制,每次逮着机会才会发狠地做。到了讨债的那一天,纪乐瑾被他哄着稀里糊涂地脱掉了裤子。 纪乐瑾的腿根处火辣辣疼。他的皮肤太嫩,这比直接来都还要来得更加难受。 他又快要哭出来,求着秦岁铭说:“你还是直接……” 秦岁铭高挺的鼻梁上冒着汗,静静地垂眸看颤抖不止的纪乐瑾,他在床上的时候经常是这样一个掌控者姿态。 现在也是,他掐着纪乐瑾的腰,问道:“宝宝,现在是在邀请我吗?” 纪乐瑾现在哪管那么多,胡乱地点着头。他只有一秒缓冲的时间,然后就又开始后悔。 他的指甲又长长了些,无助地抓着秦岁铭的背,乱刮。纪乐瑾有那么一瞬间,哭也哭不出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一切都发生太突然。 秦岁铭低下头吻他的唇角,终于算起账来:“谁凶,纪乐瑾,谁凶?” * 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过几天又是纪乐瑾的生日。按照过去几年,家里都会给他办一个很大的生日宴会,可今年有点不一样。 秦岁铭替他在元旦前后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说要带他去冰岛玩,纪乐瑾当然是矜持地答应了下来。 冰岛的冬天冷,纪乐瑾回家准备把自己最后的外套拿上。他跟家里说过要和秦岁铭出去旅游的事情,纪乐瑾在卧室里翻外套,纪咏泽就进来了:“你还知道回家?” “我不是经常回来吗?”纪乐瑾无辜地眨着眼,“上个礼拜我就回来过。” 纪咏泽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他们的关系,虽然偶尔还是会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因为要出去玩,纪乐瑾的心情很好,他拍了拍纪咏泽的肩,边往外面跑边笑容灿烂地道:“等我到那边拍照给你看!回来给你带礼物!” “你这技术能拍出来什么好看的照片。”纪咏泽等他人影跑没之后才翻白眼咕哝道,“还有,谁要你的礼物了……” 纪乐瑾第一次去冰岛,他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很亢奋,屁股就没安分下来过。 秦岁铭正在看冰岛的旅游资料,他让助理给他找了一个导游,但并不准备让导游打搅他和纪乐瑾两个人的旅行。 他被纪乐瑾闹得有点头疼,他用被子把人裹紧,拿手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睡觉。上飞机的时间点恰好是晚上,接下来的时间给纪乐瑾睡觉正好。 冰岛的冬天黑白分明,很少会有白天。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天色刚有点热。秦岁铭租了辆吉普车,用来开这种崎岖的山路很合适。 外面却是茫茫的白雪,寂静空冷,但并不会让人从心底升起孤寂感,带给人更多的心情是安宁,仿佛能把所有事情都放下。这不像是世界的尽头,更像是到了另一个纯净的世界。 秦岁铭牵着纪乐瑾的手,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去酒店的前台登记。 “好大的雪。” 他们都是南方人,纪乐瑾趴在玻璃前看外面的时候显得非常没见过世面。 秦岁铭低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催着他道:“走了。”纪乐瑾不满地转过头道:“你就让我看一会。” 等他看够了,他又转过身,欢天喜地地去拉秦岁铭的手:“走!” 刚到的几天,秦岁铭先带他去看了瀑布,外面的风有些大,纪乐瑾裹着围巾都有点冷。 他躲在秦岁铭的身后,把他当成挡风墙。看见溪流的时候,他拽了拽秦岁铭的衣服,好奇地道:“冰川融水能直接喝,我去尝一口。” “等下。” 秦岁铭把他拦住,温度是零下,那水应该也冷得刺骨。他用手当碗,给纪乐瑾捧了一碗,递给他道:“尝尝。” 纪乐瑾犹豫地凑过来,他觉得秦岁铭这个样子很像是在喂猫,于是学着猫喝水的样子舔了一口。 只是一口,他就把眉头拧得死紧:“好冰!” 秦岁铭把手里的其他水洒了,他用纸巾擦了自己的手道:“都是淡水能有什么好尝的?” 他还带着纪乐瑾去看了有名的钻石海滩,纪乐瑾看到的第一秒就呆住了,因为真的很像钻石。 秦岁铭在他的耳边低声地道:“冰川融化后冰块会随着河流漂流入海,然后再次被海浪冲回沙滩上,形成现在这个样子。”仿佛是种别样的搁浅。 钻石海滩连着海,海平面以上又是广阔的天空,海陆空融成完美的契合,是神来都会赞赏的美景。 秦岁铭在这里给纪乐瑾拍了很多照片,他手里相册里全是纪乐瑾的照片。 回去之后照旧是纪乐瑾先去洗澡,但这次秦岁铭洗完澡之后又进了浴室。 纪乐瑾刚开始没注意到,后来才倒在床上问道:“你在干嘛啊?” “洗内裤。”秦岁铭淡淡地回答他。 “啊?” 纪乐瑾跑去浴室门口,他还真的在洗内裤。 他看着秦岁铭搓自己的内裤,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道:“你洗内裤干什么?!” “那不然你来洗?”秦岁铭的袖口卷在手肘上,他顶着这样张眉眼冷淡的脸洗内裤,真的非常很有突兀感。 他回头看了纪乐瑾一眼道:“这又不是我第一次给你洗内裤了。”纪乐瑾不可置信地道:“家里不是有专门的洗衣机吗,你不是拿那个洗的吗?” “偶尔会手洗。” 纪乐瑾接受度良好,过了一会又觉得秦岁铭给他洗个内裤理所当然。他慢吞吞地“噢”了一声道:“那你洗吧。” 秦岁铭洗完内裤又带着他出门了,他今晚说要带纪乐瑾去追极光。他挑的地方是一个可以开车上去的码头,旁边是飘荡的小渔船。 他们到的时候码头还站了一对父子,说的是纪乐瑾听不懂的语言,但他们的手里也拿着相机,估计目的和他们一样。 目光相对的时候,他们互相友好地笑了下。 “真的可以等到吗?”纪乐瑾懒洋洋地打哈欠。 “应该可以。”秦岁铭替他把围巾系得更紧些,道:“我查了预测,说有。” 纪乐瑾靠在他身上,比那对父子里的小男孩还要黏人。不过今天难得没那么多事,只是乖乖地站着,不喊累也不喊冷。 极光真正降临时纪乐瑾还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他被秦岁铭捏了下耳垂才睁开眼睛。 肉眼看到的极光和手机拍摄的不一样,不是往上常见的冷绿色,而是像云朵一样漂浮的白,隐约透着一缕淡绿。 小男孩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正兴奋不已地哇哇乱叫着。纪乐瑾有点羡慕地看了眼,他小声地说:“是不是高处的视角更好看?” 前面也没有人,高个这点距离能有什么特别视角,纪乐瑾就是眼馋别人,觉得这样好玩。 秦岁铭笑了下,然后蹲下来让他坐上来,他漫不经心地道:“你小时候也喜欢这样坐我肩上。” 纪乐瑾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屁股都诚实地坐上去了,语气还有点担忧:“你应该不会把我摔下吧,这样摔一下我可能就要半身不遂了。” “那我也会养你。” 秦岁铭嘴上开着玩笑,手却牢牢地抓着他的腿,站起来的动作也很稳。 纪乐瑾拿着相机嘚瑟地哼着歌,他看到小男孩冲他比鬼脸。反正以后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纪乐瑾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他比小孩还好幼稚,比了个鬼脸回去。 秦岁铭护着他,忽然叫了他一声:“宝宝。” “啊?”纪乐瑾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秦岁铭只笑着说了一句话:“我爱你。” 极光之下的表白是他原本的计划,也是遗憾,可现在补上也不迟。爱他可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可能是朝暮相处萌生的情愫。 他站在纪乐瑾的身后、身旁很多年,但从未没有过机会牵起他的手,更别提是拥抱,亲吻。 可现在他能和纪乐瑾做尽一切亲密的事情。 有人说纪乐瑾脾气差,有人说他没良心,有人说他作。但秦岁铭想,他的纪乐瑾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孩。 某种角度来讲,他现在这样纵着纪乐瑾也是故意,他知道纪乐瑾的身后有好多后盾,但秦岁铭他想做最可靠的后盾,他想把纪乐瑾惯得离不开他,他想要他们无可割舍。 “你突然干嘛啊?”纪乐瑾被他说得有点害羞,小声地接了句,“好吧……我也是。” 他拍着秦岁铭,声音更加小了:“你先把我放下来……” 秦岁铭依言把他放下来,纪乐瑾整张脸都红彤彤。 极光这件事情看运气,有些人来一趟就能看到好几次极光,有些人来好几趟都赶不上一次极光。 今天是纪乐瑾的生日,秦岁铭直觉他能看到极光。 纪乐瑾就是被上天宠坏,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他像是个金尊玉贵的小王子。他并不是完全不谙世事,但也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 所有人都喜欢他,所以他以为所有人都很善良,所以纪乐瑾的心脏像是最剔透的玻璃。 而漂亮的小王子是骑士保护不了的。 秦岁铭走过去与那个父亲搭讪,他低声和他交流了几句,简单地讲了下自己和纪乐瑾的关系,然后把相机交给他。 外国人爽朗地笑着答应了。 极光之下,秦岁铭走过去抱住纪乐瑾,在相近快门按下的瞬间,他低头亲纪乐瑾的额头。 秦岁铭低声地道: “神明宠坏你。” 他会爱纪乐瑾很久,是时间无法阻止的永恒。 秦岁铭抱着他,手指突然一冰,有什么东西箍住了他的中指。纪乐瑾把脸埋在他身上,闷着声音,依旧别扭得可爱道:“送你一个戒指。” 在他生日那天,他送给了秦岁铭一个戒指,比什么都珍贵。 番外一(很土的打脸番外!真的很土!) 午休的点,剧组里支着几个遮阳棚。纪乐瑾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去放着桌子的那一块,拿了张塑料椅摆在面前放着饭吃。 热得慌,冷气扇对着脸吹都没有用,纪乐瑾把鸭舌帽摘下又戴上。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放着家里好好的空调不吹,跑来这边跟了几个月的剧组。 纪乐瑾想一出是一出,某天醒来开口就说“要去上班、要去学习东西”,他当咸鱼当惯了,突然就想翻身了。 起因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抱了只猫回去,秦岁铭不帮他养,还用分手威胁他,气得他一巴掌把秦岁铭拍醒。 把人拍醒之后纪乐瑾又觉得委屈,抱着他的腰囔囔:“我要出去上班,要去上班!” 秦岁铭刚醒,手先去习惯性地摸他脑袋,声音低哑地哄着他问道:“干嘛突然要去上班?” 他添油加醋地道:“梦到你跟我说分手,现在是在梦里,那要是你真的和我分手了怎么办,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要是真被你甩了,我不得饿死啊……” 纪乐瑾又在说这种无厘头的鬼话,就算秦岁铭不养他,也有的是人养他,他一辈子不干活都饿不死。 秦岁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起床气,他不止被纪乐瑾吵醒过一次两次,纪乐瑾不记吃也不记打,挨了教训也不记。 外面的天都还没来,他沉了口气,直接把纪乐瑾拉过来打他的屁股。 “少说这些浑话,做梦而已,谁要跟你分手?” “你看!你又家暴我!”纪乐瑾扭着腰挣扎,回头瞪人,“我都二十三了你还天天打我屁股,就这样还说不要跟我分手,你就是从这边找乐趣是吧?!” 秦岁铭的手都没使劲,他又漫不经心地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然后捏着他的下巴道:“我会不会跟你分手你心里不清楚?” 他看得出来,纪乐瑾就是想借机作一作,这种借梦里的事情发挥已经不止一两次。他的心理年龄和真实年龄挂钩吗,怎么还好意思说出来。 “再吵我睡觉你就别想睡觉了。”秦岁铭威胁着道,他把被子扯上来,给他盖住:“没人跟你分手,你想干嘛就干嘛。” 本来以为纪乐瑾只是说着玩玩,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纪乐瑾兴趣也醒来了,他收拾收拾真的跑去了上班。 剧组的导演很出名,是他认识的一个叔叔,本身也是富二代,二十多年前电影市场刚发展起雏形时,他偷了家里的钱一声不响地跑去香港拍电影。 纪乐瑾现在就跟着他。 天气太热了,搞得纪乐瑾都没什么胃口,他刚准备把筷子放下,面前就站了个男生。 “瑾宝!给你!” 陈遇给他递了杯果茶,拖了其他椅子坐下,他是剧组里的实习生,从他知道自己和纪乐瑾一个大学之后就自然熟地凑过来。 认识了几个月之后,变成了真熟。 第一次听纪乐瑾自我介绍时他还觉得这人有点怪,因为他可以一脸理所当然地让别人喊他“瑾宝”,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陈遇刚开始喊起来还不顺口,喊着喊着还觉得挺上口,这称呼还真挺配他。他和纪乐瑾熟了之后便看出来,他还真是个宝,一看就是那家小王子出来闯闯。 他有点羡慕地道:“你男朋友又给你送了什么好吃的?” 剧组里的盒饭其实也不差,但纪乐瑾每天吃得都和别人一样,色香味看起来都比别人好吃不止一度。 纪乐瑾随手给他拿了副多余的筷子给他:“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啊?”陈遇眼睛黏在上面,“你这才吃了多少?” 纪乐瑾整个人都蔫巴巴,他吸了口冰果茶,觉得这比饭好吃:“就当你用果茶和我换饭吃吧!” 他天气热不喜欢吃东西这习惯秦岁铭也知道,给他准备的菜已经很爽口了,但今天这天气实在是饿得过分。 纪乐瑾的手臂都晒得有点红,他咬着吸管看到了手机里的信息。大概是秦岁铭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又问他要不要让人送冰块。 他随口回了句“不要”。 陈遇吃着饭,他想起来什么之后小声地道:“你看那边那桌的人,你离他们远点,我刚听到他们在说你坏话。” “说我坏话?”纪乐瑾皱起眉,“他们干嘛说我坏话啊,我都没和他们说过几句话。” 纪乐瑾身边的朋友都是同一个圈子,他家在圈子里独一档,身边还有秦岁铭护着。 平时虽然脾气差了点,但还算是好说话,大家也都是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没什么争执。 就算是有人讨厌他,那肯定也不会让他知道。 纪乐瑾把果茶喝完,看着陈遇问道:“他们说我什么坏话?” “额……” 他长得好看,眼神也干净,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现在这时候眉毛因为生气微微拧着,脸颊也被气得有点红,一看就是被人护得太好,一点不好听的话都没听过。 别人能说纪乐瑾什么坏话,无非就说导演很照顾他,每天都让他坐他身边,还叫他小名,又说他还搞什么特殊,吃的都要和别人不一样,跟他说话打招呼不怎么理人,傲得很。 纪乐瑾弯腰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锁骨上的吻痕,每天还都是豪车接送。他很少当众露面,不知道他家里情况的人居多,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又会把人往坏处想,聚在一起又开始议论他是不是什么被人包养。 这种恶言其实很常见,但陈遇对着纪乐瑾却不知道怎么说,他含糊不清地道:“反正就是些不好听的话,都是假的,你不理他们就行了,反正马上就要杀青了。” 纪乐瑾一下午的时间都有点心不在焉,他本来想直接和人当面去对峙,结果被陈遇惊慌失措地拦下。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道:“这种背地说人话的人多的是,听听过知道什么人比较虚伪就够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跟这些吵完还有别人呢!” 晚上走进聚餐酒店时,他的心情也不大好。走廊上碰到另一拨剧组,卓导和这个导演很熟,那个导演这次组的局是和几个娱乐公司和投资商,干脆就凑在一起。 纪乐瑾照旧坐在了卓导身边,好几桌,但主桌上却还没坐满,空了几个位置。 他手边的高脚杯里倒着饮料,卓导侧着脸跟他讲话,喊他“瑾宝”,又问他有没有其他喜欢的菜,可以去加。 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当时那一桌里其中一个,是剧里的男三号。 饭局还没开始,他却端着杯子说要敬他酒,口吻还有点轻挑:“卓导,我跟你旁边的小男生喝一杯行不行?” 纪乐瑾大致听懂了他语气语调里的意思,他抿紧唇,已经在最后的爆发边缘了。 他瞧着人,说话一点也不弯弯绕绕,就是很直白的拒绝:“我们很熟吗?” 气氛顿时有点僵硬,卓导拧起眉想要敲打男三几句时,包厢的门这时候开了,走进来的几个人都让纪乐瑾很眼熟,尤其是最后一个。 秦岁铭的身上穿着高定西装,他在人群当中向来最出众,目光几乎都是汇聚在了他像雨水一样冷淡的眉眼上。 站着的男三顿时愣住,忽然之间变成了哑巴。 秦岁铭本来低着头,手臂却被前面的陈博涛挪揄地撞了撞,示意他往旁边看。 他没什么犹豫地走过去,纪乐瑾身边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住了。 纪乐瑾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他就不信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过来抓你。”秦岁铭低声地说了句,他顶着那么多人的目光站在他身边,伸手去搭纪乐瑾的肩,让他转过脸看他,旁若无人地问道,“不回我消息干什么?” “忘了。”纪乐瑾怕他算账,随手抓了倒着空掉的高脚杯,转移着话题问道,“秦总,我敬你一杯?” 秦岁铭面无表情地把他手里的杯子拿掉:“我可担不起。” 他们之间的亲昵行为浑然天成,一看就不知道做过多少遍,组局的另一位导演视线在他两身上转,笑着问道:“秦总,这位是?” 旁边的人已经很识趣地让开,秦岁铭坐到纪乐瑾的身边,言简意赅地道:“我的小男朋友。” 他们去年就跟家里出柜了,出柜的时候闹得轰轰烈烈,纪乐瑾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连绝食都用上了。 唐薇那关还好过,纪正最后板着脸教训他道:“你还搞绝食,真以为你每天半夜偷偷跑下楼吃东西没人知道?” 虽然过程有点丢脸,但也算是成功了,这好处就是秦岁铭可以光明正大地公布,告诉所有人。 空气静了半晌,不认得纪乐瑾的人多,但认得秦岁铭的人不少。秦岁铭有个男朋友的事情不算秘密,他男朋友是纪家的小少爷这件事也不是秘密。 那现在代入转换一下,纪乐瑾是谁也不是秘密了。 纪乐瑾托着脸颊,身边的高脚杯里倒了杯饮料,他站也不站起来,冲着对面的男三号一抬: “陪我喝一杯?” 他的高脚杯里倒的椰汁,纪乐瑾低头看了眼,理直气壮地道:“我喝白的,你也喝白的。” 番外二(日常撒娇娇) 纪乐瑾把人给放倒了,也某种意义上地把自己给放倒了。他喝了不少椰汁,一晚上连轴转着跑了好几趟厕所。 他又一次从洗手间回来,抓起秦岁铭的手臂往他怀里钻,纪乐瑾烦得叹了口气,咕哝道:“还好那个人不怎么能喝……不然我今天可能做梦都是在上厕所” “你想让他喝就让他直接喝。”秦岁铭捏他的鼻子,发笑着道,“干嘛要把自己搭上?” 纪乐瑾翻了个身,他讨厌秦岁铭嘲笑他,拿着手机看不理他。他的手机页面停在微信界面上,陈遇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秦岁铭瞥见了,状似不经意地指着问道:“你说过的剧组里那个朋友?” “是啊。”纪乐瑾故意把手机往侧边挡,不让秦岁铭看自己的手机,“我不是跟你提了好几次了吗?跟我一个学校的那个。他人可好了,今天还跟我说别人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他语气洋洋得意,边说边瞧着秦岁铭的表情,说着说着尾巴又有了要翘起来的趋向。秦岁铭勒着他的腰把他抱回来,他的胸膛贴着纪乐瑾的背,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他:“说什么呢?” 等秦岁铭预料之中伸手来抢手机的时候,纪乐瑾主动地松了手,任由他随便翻手机。他重新翻了个身滚回秦岁铭怀里,闷笑着道:“你看,我就从来不看你手机。” 秦岁铭抬眸看他,语意深长地道:“我没有你不认识的朋友。” 纪乐瑾自己把脸靠过去,含糊不清地道:“谁叫你先嘲笑我?” 长那么大了,还是一点亏也不能吃。秦岁铭把他脑袋下挨着的枕头往下拉了拉,让他睡得更舒服些,然后伸手报复性地去捏他的脸。 除非是自然醒,不然纪乐瑾醒来永远是那副神志不清的样子。他被喊醒之后,魂魄还没归位,第一反应是是闭着眼睛就喊秦岁铭。 纪乐瑾听见了脚步声,他也不睁眼,只是张开手臂,像是要抱一样。 “你都多大了?”秦岁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训人,但动作根本不是,“每天早上起来睡不醒,还要别人帮你换衣服?五岁的小孩都能自己穿了。” 纪乐瑾全当听不见,只顾往他身上凑,感觉到他手搭上来的时候,他才嘀咕着道:“不是你自己惯的吗……怪我干什么?” “又没怪你。” 纪乐瑾在车上的时候依旧还在睡,他每天睡的时间不少,但就还是困。车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到了之后秦岁铭看了眼时间,觉得还有点早又让纪乐瑾睡了五分钟,等时间到之后他才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 “去吧,乖一点。”秦岁铭说,“晚上我过来接你,别忘记要去阿姨家吃饭。” 纪乐瑾揉着眼睛,慢吞吞地“噢”了声,拉开车门往外面走。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想着藏着掖着,唐薇最开始只觉得纪乐瑾和秦岁铭过于亲密。 她虽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可以单纯地当他们关系好、走得近,直到某次看到他们桌子下手牵手的小动作。 唐薇想装不知道都很难,她翻来覆去了好几天,最后把纪乐瑾一个人喊回来,直接挑了明牌。 她和纪正都是开明的家长,但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这件事情,以至于秦岁铭过来找纪乐瑾的时候,她直接不允许纪乐瑾出去见他。 她单独和秦岁铭聊了很多,唐薇无法做到怪罪于秦岁铭,但依旧想要先冷处理一下他们的关系。哪怕秦岁铭天天过来找纪乐瑾,她也暂时性地不肯松口。 纪乐瑾刚开始闹得狠,每天不是哭就是吵,连绝食这种把戏都给用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坐在楼梯扶栏上还说要往下跳,把一堆人围着他吓得不轻。 最后在阿姨去喊唐薇的时候,纪乐瑾先感觉害怕,从楼梯上爬了下来。 事后他就开始闭门不出地绝食,每天大半夜跑下楼找东西吃的事只有他自己以为做得很隐秘,纪乐瑾到现在都不知道,剩下的饭菜都是特意给他留着的,还特意给他放进了保温箱里,生怕他吃了凉的肠胃又不舒服。 这样僵持不下了一阵,唐薇走进纪乐瑾卧室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眼眶没红,但他的眼神看起来确实从未有过的难过,像是破碎的万花筒,折射出许多情绪。 纪乐瑾抬起头,他用小孩子一样的口吻,很难过地问她: “为什么我和秦岁铭在一起这件事情被定义成错误?为什么我不能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为什么我喜欢谁都不能由我自己决定?” “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很奇怪,又或者别人觉得我们很奇怪,可是也只是很奇怪而已不是吗?” “妈妈。”纪乐瑾轻声地说,“我现在好不开心,我喜欢秦岁铭,我想和他在一起。” 唐薇当晚再次没睡好,她其实从未有过望子成龙的想法,在她的想法里,她只希望纪乐瑾和纪咏泽两个儿子开心就好。 而开心的前提,那就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是一件很简单又很困难的事情。 纪乐瑾喜欢秦岁铭,大可以和家里吵崩,然后跑去找秦岁铭。可他没有,因为他相信自己被宠着,他想要祝福。 唐薇终于松了口,还帮着一起劝了纪正。 秦岁铭再一次去找纪乐瑾的时候,他终于从别墅里跑出来抱他。他笑得一脸开心,跳起来搂住秦岁铭的腰。 他拉住纪乐瑾的手一起进去,和唐薇与纪正他们打了招呼。纪乐瑾哭哭闹闹,也算是成功得到了家里人的同意,秦岁铭却比他难许多。 秦岁铭领着纪乐瑾回家,他在客厅里抱着他亲,亲着亲着又一起走进了卧室。 脱了衣服纪乐瑾才看见他背上的伤口,不知道是用什么打的,伤口纵横交错在一块,不知道秦岁铭养了多久,但还是肿着。 秦岁铭摸着他的脸,解释道:“我爷爷打的。” 纪乐瑾看见了,他一眨眼,眼泪水忽然就从眼角滚了下来。他又想到自己哭了秦岁铭还要哄他,纪乐瑾屏住眼泪,憋得鼻尖都通红。 他不敢去碰秦岁铭的伤口,只敢贴着他的脖颈问:“是不是好疼?” 秦岁铭用指腹揉着他的眼睛,让他别哭,又低下头吻他,说:“不疼。” 他好像永远不会疼,从山上把纪乐瑾背下来的时候说“不疼”,现在背上满是伤口的时候也说“不疼”。 因为秦岁铭知道,如果他说疼,纪乐瑾会哭。他想要把这些事情都一个人扛着,他想要纪乐瑾安心地躲在他身后笑,可纪乐瑾还是哭了。 他这次哭得是从未有过的安静,眼泪全往秦岁铭的身上滚,整张脸都哭得通红。 秦岁铭抱着他哄了很久,当晚的纪乐瑾乖得要命,难受到不行的时候也不抓他的背,只是抓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地喊他名字。 还不停地往他身上抱。 * 剧组下午场地交流的时候出现了些差错,只能被迫停工半天。不用上班,纪乐瑾是最开心的一个,他跟秦岁铭说了一声,自己打车回家去睡午觉。 睡醒的时候才三点多,家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纪乐瑾拆了根冰淇淋吃,无聊地拿着玩具逗狗。 耗了一个小时之后,纪乐瑾是真觉得无聊,他干脆把遛狗绳翻出来,套到美美身上,拉着他往楼下走:“走!今天让你享受一下父爱!带你下去溜溜!” 外面的温度三十度,美美其实更想在家里吹空调,它一走出去舌头就吐了出来。 纪乐瑾自己撑了伞,又拿了个小风扇,嘴里还舔着冰淇淋,暂时还没觉得热。 夏天这个点真没什么人遛狗,但小区里有几条居民常喂着的流浪狗,比外面的流浪狗要肥许多,纪乐瑾也喂过好几次。 流浪狗认得他,摇着尾巴凑过来,还有条小公狗往美美身上嗅,闻它身上的味道。 “汪!”美美却凶巴巴地吼回去。 纪乐瑾看得想笑,只是还没来得及笑出来,他就看着美美使劲往另一条狗身上贴,尾巴摇得飞快。 他面容严肃地蹲下来,把美美抱起来:“你已经绝育了,可能没什么机会了。” 那条狗却往后一倒,和美美一个性别。 纪乐瑾忽然就说不出话了,他纳闷地把美美放下来,看着自家狗给个舔狗一下舔那只小狗的舌头,哈喇子都要流进别人嘴里。 他不太愿意承认这是他的狗,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不太服气地自言自语道:“这个家难道没有一个东西是直的吗……?” 纪乐瑾在楼下站的时间不短,等他使劲扯着美美脖子回公寓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层汗。 他把美美在客厅一放,跑进浴室洗澡。 纪乐瑾洗澡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刚才的事情,他其实想再养只猫很久了,但跟秦岁铭提了几次,他都没同意。 秦岁铭是这样拒绝的:“我养一个人和一只狗已经很麻烦了,不想再养一只猫,更不想开动物园。” 于是纪乐瑾跟他顶嘴道:“我会自己养!” “是吗?”秦岁铭把美美抓起来甩进他的怀里,“你当初买狗的时候也这样说。” 水流声哗啦啦响,纪乐瑾觉得这小猫咪他非养不可,他要养只猫,然后让那只猫在他合理的教育下,把它养成只小直猫。 纪乐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公寓门正好打开。他听见动静,眼睛一亮,拖鞋都没穿直接小跑着冲过去。 他身上都还没擦干,直接往秦岁铭身上跳。纪乐瑾身上的沐浴露很香,他被秦岁铭托着屁股,两条小腿翘起来。 “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你了,好想你呀。”这种甜言蜜语纪乐瑾被秦岁铭逼着说惯了,现在都已经到可以张口就来的程度了。 他脸不红心也不跳,又接着道,“秦岁铭,我好喜欢你啊。”秦岁铭用脚勾住门关上,抱着他往屋里走,低声问他:“突然之间干什么?” 纪乐瑾捧起他的脸,主动往他的唇上亲了口,熟练地撒着娇道: “如果你要是愿意给我养只猫,那我就是爱你了。” 番外三(上) 秦岁铭抱着他,闻到的全是沐浴露的香味,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是正养着吗?” 说他不好的话纪乐瑾一下子能反应过来,他板起脸就要从秦岁铭身上跳下来,抱上去是很简单的事情,不想抱更难。 纪乐瑾生气地拿拳头锤了下他的肩:“你才是猫!”他气不过,习惯性地又去咬秦岁铭的脖子:“我不是!” “每天那么喜欢咬人还不是?” 秦岁铭被咬了就反过去亲他,亲完之后又拿鼻子抵着他,低声地问道:“是不是?” “走开。”纪乐瑾把脸转过去,他推着秦岁铭,闹着不要和他抱,愤愤不平地道,“不给我养就不养,那我也搬出去住,我还要把我的狗也带出去,反正你上次说养我麻烦,我要搬出去!” 他的小嘴叭叭不停,总结似地说道:“我不喜欢你了。” 纪乐瑾脾气不好,现在是只要一点不顺着他就生气,胡言乱语一通后,意识到自己踩了秦岁铭的雷点声音才小下来。 他被秦岁铭捏着下巴把脸转过来,秦岁铭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看起来马上就要发作。 纪乐瑾情急之下赶紧往墙壁上的钟看了一眼,他大声地道:“快点过去了,马上就要饭点了,再不去我妈要打电话了。” 秦岁铭终于把他从怀抱里放下来,他的手掌扣在纪乐瑾的腰上,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好吧好吧……”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吗?”纪乐瑾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衣角,他伸出舌头去舔秦岁铭的唇,像是在讨好他,“别生气嘛……” 关于这个事情他们吵过几次架,秦岁铭好像总是能做到无条件退让他,他的雷点也非常明确,只要从纪乐瑾的嘴里蹦出来“分手”、“不喜欢”,或者其他意思相近的词,他就生气。 纪乐瑾又管不住嘴,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是最能威胁到秦岁铭的话,所以一不高兴那就什么都往外蹦。长了记性,然后过阵子纪乐瑾又忘。 秦岁铭的表情没有松动,只是伸手拿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墙壁上的时钟确实越走越晚,再耽搁一点时间连饭点都快要赶不上了。 车上的时候也无人说话,纪乐瑾嘴硬,知道自己说错话也总是不肯道歉。他贴着车门坐,看一会秦岁铭开车的样子,然后又看一会窗外。 纪乐瑾无意识地抿着唇,他想跟秦岁铭搭话,但又觉得自己已经道过歉了,现在是秦岁铭在跟他摆脸色。 秦岁铭不仅不同意给他养猫,还凶他。 车子停在门口,纪乐瑾先下车,关门的动作比往日大一点。他希望秦岁铭注意到他,也想要秦岁铭哄他,摔完门还刻意回头瞪了他一眼。 瞪完之后纪乐瑾拖拖拉拉着步子等人,没等多久,他听到了秦岁铭走上来的脚步声。 纪乐瑾故意板着脸,他以为秦岁铭已经伸了手过来,下意识地先往后甩了好几下手,边甩边道:“你别拉我!” 他甩了几下才发现自己是在跟空气闹,纪乐瑾猛地一回头,才发现秦岁铭还离他有半米远。 纪乐瑾恼羞成怒,耳根红了个透,猛地扭身往屋里跑。 他跑得很急,差点把站着的纪咏泽直接给撞倒。纪咏泽还没来得及说几句,他先呛一句:“你堵在门口是想碰瓷我吗?” “谁又惹他了?”纪咏泽一脸莫名其妙,他看着不远处的秦岁铭问道,“他这是在跟我发火?!” “脸皮薄。”秦岁铭盯着纪乐瑾的背影,慢慢地开口道,“自己被自己气到了。” 他们两到得有点晚,桌子上的饭菜碗筷都已经摆齐,只等着人齐。 回家肯定是先被嘘寒问暖一阵,秦岁铭虽然在跟他生气,但问到跟他有关系的东西,他都会替他回答。 纪乐瑾的手里捏着筷子,以前是开玩笑回娘家,现在还真有这个感觉了…… 纪乐瑾身边的椅子被人一拖,他这次又怕自作多情,确认了一眼之后才摆出姿态来:“你干嘛和我坐一起,我没说要和你一起?”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秦岁铭还没说话,唐薇先低低地喊了声他名字。纪乐瑾算是看明白了,唐薇的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 纪乐瑾闷闷地要去夹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他筷子刚伸出去,碗里先落了块排骨。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秦岁铭的筷子和眼神都已经收回去了。秦岁铭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咽下去才跟纪咏泽说话。 纪乐瑾低头啃排骨,家里阿姨做的糖醋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酸甜正好。 每次餐桌上有这碗菜时,纪乐瑾的第一筷肯定是落在这上面,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吃这道菜,但只有秦岁铭知道他这个习惯。 纪乐瑾坐在位置上独自别扭了半天,他也把筷子往糖醋排骨的盘子里伸。他夹了块排骨出来,在要放进自己碗里时又拐了个弯,放到了秦岁铭碗里去。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偷偷地往身旁伸,去拽秦岁铭的衣角。纪乐瑾这点习惯跟小孩子一样,毕竟没有成年人每次惹男朋友生气了就扯他的衣服来示好。 番外三(下) 聚餐结束之后,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动。纪乐瑾揉着肚子扭头看身后跟着的车,眼见它越靠越近,他“啧”了声道:“秦岁铭!开快点,待会要被纪咏泽追上了!” 秦岁铭瞥了一眼后视镜,上海就没有车少的时候,排排挤挤地等着红灯跳绿,看到纪咏泽的车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 胜负欲纪乐瑾是有的,但总是用在这些没必要的地方。 “这条路跟你姓吗?” “当然不跟我姓。”纪乐瑾无辜地眨眨眼,“那你能买下来送给我吗?” 秦岁铭配合着他开玩笑道:“给你买条路干什么?” “让我拦人留买理财。”纪乐瑾哼了声,“纪咏泽要给我十倍,不然我不放他过。” “醒醒吧。” 纪乐瑾的胜负欲还是被满足了,秦岁铭的车提前到一步,等纪咏泽和吴嘉楠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屋里坐一圈了。 “嫂子。” 他们两结婚之后,纪乐瑾就改口了。他不叫纪咏泽哥哥,叫吴嘉楠倒是挺顺口。 纪咏泽把门带上,盯着秦岁铭问道:“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哥,现在按辈分算,你叫我一声也不过分吧?” 秦岁铭没说话,但纪咏泽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读出来四个字——“我叫你妈”。 陈博涛很想笑,但现在这个氛围让他不敢出声。他咳嗽了几声,自觉地坐到只有四个位置的麻将桌前。 “过来过来!” 他们五个人,陈博涛理所当然地把纪乐瑾当小孩:“跟你亲哥一家,还是跟你岁铭哥哥一家?” 纪乐瑾中招,本来相交的两股视线全落在他身上。 “……” 他又想起当初那个死亡翻车,他和秦岁铭接着吻,纪咏泽直接就冲了进来,然后逼他做弱智的二选一问题。 这个场景和当初有点像。 纪乐瑾果断地掐断矛头,他独自拉开张椅子坐下,嘀咕道:“谁要跟他们一家,我自己一家。”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惊讶。纪乐瑾的牌技很出名,烂得出名。他没怎么打过牌,肯定比不过牌桌上的老油子,过年打了几天牌,直接把压岁钱都输光光了。 简而言之地讲,纪乐瑾就是个散财童子。 陈博涛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压着他坐下,还要给纪乐瑾倒茶:“快快快!今天能不能输我一辆车!?” “滚!”纪乐瑾恼羞成怒,“输你一辆电瓶车最多了。” “要不就不赌钱了吧?” “不赌钱有什么意思?”纪咏泽转着手里的筹码,扬起下巴道,“赚的就是秦岁铭的钱。” 秦岁铭拖了把椅子在纪乐瑾身边坐下,他的手随性地放在纪乐瑾身后,把筹码全推到他面前道:“不缺这点钱。” 最后纪乐瑾没让他失望,输了很多辆电瓶车出去。 纪乐瑾很不痛快,他不太服气,在车上的时候拿手机玩麻将游戏。 “不开心了?”秦岁铭侧脸看他,“没事,一点钱而已。” 纪乐瑾咕哝着:“谁心疼你的钱了……” 秦岁铭笑了声:“你玩不过他们不是很正常,他们几个天天有事没事组局。” “那你呢?”纪乐瑾不服气地道,“你也不怎么玩,为什么能赢他们啊?” 秦岁铭委婉地道:“我会记牌。”纪乐瑾气得锤了他一拳。 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车子里安静下来,秦岁铭就知道纪乐瑾睡着了。 车停到车位上之后,秦岁铭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下来。动作已经很轻了,纪乐瑾还是醒了,他懒得睁眼,只是伸手抱住他,然后把脸往他身上靠靠。 * 睡得晚,醒得也晚。 纪乐瑾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他一愣,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外面又传来声猫叫。 他一下子不困了,欢天喜地往门外跑,看到的是只漂亮的矮脚猫,有双漂亮的湖蓝色眼睛,还有看起来就很好摸的白色长毛。 秦岁铭弯腰抱起猫,他走过来,把猫放进纪乐瑾怀里。 “喜欢吗?” “我挑了很久的。” 翻了很长时间纪乐瑾的社交账号,找到了他最喜欢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