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有引诱他》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节 ?  题名:我真没有引诱他 作者:毛球球 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作品简介 方砚唯转学后,住进了路执家里 家长们希望学霸路执能救救他那稀烂的成绩 路执长得帅,但木讷严谨,心里只有学习,还管的多 从心动到心梗,只需一秒 于是,路执给他补课的时候,他就开始挑战路执的耐心—— “打过游戏么?会用智能手机不?” “逃过课吗,我翻墙贼溜。” “会打架吗?菜比。” 以及—— 他勾着路执的衣领问:“学霸,谈过恋爱没?亲过人吗?不行啊,你这高中生活太素了。” 路执任他挑衅,不为所动,挑出他做错的题目让他改,一副标准书呆子学霸样 有一天两人一起出门被人堵了,方砚唯一把推开路执:“不关他的事,冲我来!” 被他推开的路执无趣地卷起衣袖,一个人干翻了五个 方砚唯瑟瑟发抖,从此再也不敢挑衅,离路执越远越好 然后某天,他就被路执拖到身边亲了一下 路执:你之前说得对,我这生活是有点素,你来跟我谈个恋爱,给我加个荤 方砚唯:……? - 起初,方砚唯被路执抓住错处,相当不爽 他到处放话:咱校99条校规,除了早恋,我不信他一条都不犯 后来,路执强捂着他嘴巴,不让他开口:这么想带坏我,那我浅犯个早恋吧 —— 前暴躁地头蛇现从良佛系学霸攻vs嘴强王者战斗力负五小妖精受 路执x方砚唯 标签:甜宠 搞笑 he 第1章 强掳 鹭屿中学,学生论坛, 搜索关键词“路执”。 以下为搜索结果,共301条。 最新帖子—— 【恭喜我校路执同学获得市三好学生。】 【我靠,路执这次月考又是全科年级第一,乾坤未定,他是黑马,我是牛马。】 最新回复筛选如下—— “高二(1)班的路执同学,我喜欢你!!!” “他妈的,周一是路执执勤,都给老子小心点,他是鬼吗,我蹲天台抽个烟他都能抓到。” “重金求路执同款脑干。” “什么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方砚唯倚着窗台,退出了论坛,“这路执,还真是个大学霸。” 五分钟前,方砚唯在这里接到了他妈方嘉弥的越洋电话。 “落地了是吧,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方女士说,“你一会儿就给我搬过去。” “摊牌不装了?”方砚唯第一反应是这个,“你把我卖了多少钱?” “……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方女士责怪道,“我朋友的儿子,路执,成绩好,乖巧懂事,你在鹭屿读书期间,就去他家住。” 简言之,学霸的家里有学神锐气,但凡他方砚唯犹豫一下,都是对学习的不尊重。 一通言语输出加血脉压制过后,他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他继续翻论坛搜索结果,试图找张这位“儿子”的照片品品面相。 还真让他找见了一张。 【高二(1)班路执同学:讲文明话,做文明事;主题晨会缩影】 照片是拉远了拍的,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见台上站着个男生,校服拉链拉到了领口,穿着板正。 保守估计,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文明书呆子,说话斯文,温声细语。 跟他这种没赶上人类进化的学渣,是两路人。 办公室门前的风铃响动了一声,一班班主任陈桑榆提着个塑料袋子踱进来。 “方砚唯同学,这是你的春夏季校服,在学校内要穿好。”陈老师递出袋子,又从抽屉里抽了份厚厚的册子,“这是咱们校规,牢记。” 眼前的少年倚着窗台,骨肉匀停,穿着身黑色卫衣,斜挎着一只黑色书包。 他白皙的脸颊上带着几道伤口,下颌上斜斜地贴着一张白色的创可贴,眼尾有一片擦伤的晕红,浅棕色的额发自然地低垂着,睫毛很长,敛着的目光看起来不太友好。 方砚唯接过那本《鹭屿中学校规》,一手拎着,一手哗啦啦地翻了翻:“就这么点儿?” 陈老师心里咯噔一声:“……不够吗?” 陈老师带过五六届学生了,多少有点识人的经验,眼前这学生,看着就是个校霸的潜力股。 校规十二卷,卷卷有爷名的那种。 “不是,我就问问。”方砚唯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哎你等等。”陈老师拦住他,“我拉你进一下一班的微信群,有事会在群里通知,但平时上课不能玩手机。”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手机,递出一张二维码,指腹上还有一道未完全愈合的刀伤。 陈老师的眼皮跳了跳。 几分钟后,鹭屿中学高二(1)班的班级群里—— [班主任陈老师]邀请[极品清纯男高]加入群聊。 [莫莉]:? [陈胜]:?? [吴广]:??? [杨华]:@班主任陈老师,老陈你被盗号了? [何岁岁]:@极品清纯男高,一晚多钱? 陈老师:“……” “你这名儿……”他斟酌着词句,“有点特别啊。” “有个崽种……有个朋友打闹改的。”方砚唯说,“这不三月开会期间嘛,改不了了。” 他把群聊备注改成了“方砚唯”三个字,转身出了办公室。 见他走远,办公室里,留校批改月考试卷的几个老师面面相觑—— “这孩子,看着可不好管啊。”隔壁班班主任说,“我听说他转学是因为跟继兄打架,打到动刀子?” “他妈妈方嘉弥是我们鹭屿中学的荣誉校友。”陈桑榆说,“慢慢来吧。” “同样是荣誉校友的儿子,你们班路执可太争气了。”隔壁班班主任说,“稳定全年级第一,甩第二名老远,还很听老师家长的话,从不跟不三不四的学生混在一起,他去年转到你们班,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哈哈哈。”陈老师应和着笑了几声,“路执确实不错,思想就很上进,比如这周末,别人都在外面野,他此时此刻,肯定在图书馆里认真学习。 - 鹭屿中学附近的巷子里。 几个五彩头发的社会哥把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围在中间。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路人纷纷面露不忍,绕开了这条巷道。 为首的社会哥染着一头黄毛,一身看着结实的腱子肉,手臂上镶着个大纹身,叼着烟,咧着嘴,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帮眼前人拍掉了深蓝校服上的一小撮墙灰。 “执哥,老大。”黄毛低声下气地说,“下周六晚上有架打,我们对职高那帮傻逼,您来不来?” 被他叫“执哥”的男生个子很高,身形颀长。 他穿着鹭屿中学白底深蓝色的校服,两手揣在口袋里,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有些冷。 “没兴趣,不来。”他说。 “真不来吗?”黄毛有些遗憾,“前年执哥你抓着他们老大的衣领往墙角掼,那狠劲儿,一战成名,新城区这帮娇花没见过世面就罢了,老城区的学校,谁还不知道路执这个名字啊。” 边上一人连忙帮腔:“是啊,路老大,你去了,我们那叫不战而胜。” 三月的阳光照不进巷子深处,路执站在光影交汇处,轻嗤了声,嘴角的笑意晦暗不明:“我不打架了,你们找别人去。” - “老板,拿包烟。”方砚唯站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里,点了点玻璃柜台。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节 “要哪种?” “随……”他正要说话,小卖部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流里流气的社会人士。 “老板,来包玉溪。”那人把钱拍在柜台上。 “我要包玉溪。”方砚唯说,“先给我拿。” 他把烟揣进口袋里,推门出去,余光瞥见刚刚那位社会人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他多看了眼,那里好像有—— 一群人高马大的社会哥,跟一片深蓝色的校服衣角。 为首的社会哥染着一头枯草似的黄毛,嘴巴开合着,神情狰狞,仿佛正在口吐狂言,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根……长棍子! 方砚唯:“?” 怎么着,这是在欺负鹭屿中学的小同学? 深巷里,路执背靠着墙,听黄毛添油加醋地讲述这场约架的前因。 “路执,执哥。”黄毛往前走了一步,“要不您不动手,就去给我们镇个场子,行吗?” “不。”路执冷淡地说。 “您看看这甘蔗,我刚从我小姑家地里拔的,特别甜,专门孝敬我们执哥。”黄毛讨好地高举着甘蔗,递出去。 周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劝。 路执开口:“你……” 黄毛挥挥手,周围立刻安静下来,等待路执发话。 然而路执的目光越过了黄毛的肩膀,停在了巷口的阳光下—— 那里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浅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偏红,他穿着黑色的卫衣,单肩挎着只书包,脸上挂着只黑色口罩,因为擦伤微红的眼尾看起来压得很长。 黄毛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瞧见巷口的少年。 “谁啊,看什么呢?”黄毛怒吼,“再看眼睛给你摘了。” 他吼得很凶,中气十足,凡人这个时候就该退了。 但巷口站着的好像也不是一般人。 “我看你想怎么死。”巷口站着的少年说。 黄毛:“?” 胆儿还挺肥。 路执的目光没动,依旧盯着巷口。 浅色头发的少年,嚣张得看起来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红狐狸。 黄毛得罪的人多,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位是什么来头。 还没想完,他哎哟一声,屁股上先挨了一脚。 转瞬间,路执的袖口边多了一只手,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攥着他的袖口,漂亮的眼睛看向他—— 然后翻了个白眼。 “你傻逼?不跑等着被他们打?” 路执:“。” “草了,跟谁说话呢?”黄毛破口大骂,“给老子放尊重点。”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黑卫衣的少年抓着他们老大的袖口,拖着人往巷口的方向去了。 黄毛:“???” 草特么的。 他们老大正要训话呢,被人强掳了? 第2章 勾引 校门口,方砚唯斜挎着书包,打量着他救出来的这位小同学。 嗯。 不小,挺高。 比他还高出了半个脑袋。 男生规矩地穿着校服,身上端正地背着一只黑色的双肩包,左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品德与修养》 这书呆子不太好救。 他刚伸手去拉的时候,不知道是没有喜欢的路还是路烫脚,根本拉不动。 好在他急中失智,指尖在书呆子的手背上挠了三道。 现在好像还留着痕。 “你还好吧?”他问,“没挨揍?” 面前人冷冷清清地嗯了声,从口袋里掏出副黑框眼镜,架在自己的脸上,没什么波澜的目光隔着一层镜片落在他身上。 方砚唯:“……” 长得跟女娲炫技似的,怎么性格这么呆? 下头玩意儿。 十米走单骑,救出来一个大白眼狼,他莫名有点不爽。 他四下看了看,那伙五彩脑壳的社会哥似乎没有追过来的迹象。 他索性摘了脸上的黑色口罩,揪着人的衣领,把人往墙边推,膝盖抵在对方的腿上,扯出个肆意的笑:“书呆子,我帮了你,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男生的领口被他扯乱了些,露出修长的脖颈,下颌线条锋利流畅,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鼻梁高挺,眸光很淡。 似乎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件事,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方砚唯正觉得无趣,就听面前的男生开了口,声音就贴在他耳边:“想要什么反应?” 微冷的声线,遇上鹭屿的海风,怪好听,像海风在低语。 海风小声说:“要不我送你套模拟题?” 这也太晦气了,方砚唯松开男生的衣领。 手机铃声响起,扫了眼来电人备注,接了电话—— “我正办事呢你烦不烦?” “方砚唯,你坟头信号不好吗?”电话那边的人问。 “是不太好,忙着给你送终。”方砚唯牵了牵嘴角,“什么事?” 打电话来的人叫林与宋,他转学前的同桌。 “说走就走啊你,今天学校门口还有人上门堵你。”林与宋说,“你忙着办谁呢?” “怪不得我,我后妈怀二胎,家里所有的过敏原都得送走,包括狗和我。”方砚唯说。 “走了也好。”林与宋说,“我今天看见你那个后妈的儿子了,鼻青脸肿的哈哈哈,你小子临走前那俩大比兜子给的挺利落。你在鹭屿好好改造,就别再招惹校霸级人物了。” “不会的。”他说完转头,才发现书呆子不见了。 溜得好快。 怕不是哭着喊着告老师去了吧? 他余光瞥见一辆开过来的卡宴:“不跟你说了,有人来接我了,回头打游戏再叫我。” “得嘞。”林与宋说。 - 车停在一栋小别墅前,方砚唯跟他妈妈的那位朋友,匆匆地见了一面。 温雅阿姨正要去国外出差,推着只硕大的行李箱:“砚砚啊,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一晃就长这么大了。” “阿姨您好。”方砚唯有点不自在地打招呼。 “二楼的次卧在改格局,这几天你先住路执的房间,我忙完了会告诉他。”温雅说,“他本学期原本办了住校的,我让他这周退了回来陪你。” 方砚唯:“……”倒也不必。 “别担心。”温雅阿姨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路执比你大一岁,脾气好,性格温和,很好说话,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他说。” 交代完这些,她就匆匆地离开了。 方砚唯进了院子,直奔二楼。 二楼往东的房间门口,挂着个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学习,勿扰”。 这扑面而来的学神霸气,一看就是那位路执的房间。 房间跟他想的一样整齐干净,桌面上叠着一摞白花花的试卷,都只写了个名字,路执。 果然是学霸,试卷看起来都是论斤称的。 不打声招呼就睡别人的房间有些别扭,方砚唯从班级群里,找到了路执的名字,丢了条好友申请过去。 发完消息,他才发现他的袖口上,蹭到了一点香味。 木质的,像是檀香的味道。 应该是刚刚从那个书呆子身上蹭过来的。 他仔细地洗了个澡,确定身上没有那股呆子味儿后,躺在路执的床上,安然入睡。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鹭屿这片区域最大的校霸。 狗路过都要被扇两巴掌的那种。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节 这梦不该在路执的床上做,有点对不起学神。 方砚唯冲进教室的时候,早读已经接近尾声。 陈老师昨天在班群里简要介绍过他,大家都知道他是从云南转过来的新同学。 新同学穿着件黑衣服,脸颊和嘴角都带着伤,外面套着校服外套,斜挎着书包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中间倒数第二排的空位置上闭目养神。 一时间也没人敢找他搭话。 方砚唯有点困,这座城市太潮湿,走到哪里似乎都有海风的味道,他不习惯,昨天没睡好。 第一节 课就是班主任陈桑榆的,月考刚结束,陈老师拿着试卷在评讲。 “何岁岁你给我站起来!”陈老师一声吼。 方砚唯旁边的桌椅动了动,噌地站起来一个人。 “不会写就不会写,月考自己拿红笔把卷子批了再交上来是几个意思?”陈老师气愤道,“要不是你单英语分数都超过了路执了,差点让你蒙混过关,坐回去,明天给我交份800字的检讨上来。” 方砚唯:“……” 他来了点兴致,从臂弯里把头抬起来,试图看看他这位骚操作勇士同桌是圆是扁。 不圆不扁,看着挺文静的男生。 同桌也在打量他。 “方同学,你果然是个帅比。”何岁岁说,“你是k市那边来的,苗疆人,你会下蛊吗?” 方砚唯想说我他妈拿头给你下吗? 但瞧着对方不似掺假的期待目光,他只是问:“蛊谁?” “我想想。”何岁岁托腮,“路执,行吗?” “路执?”隔了一个晚上,方砚唯又再度听见了这个名字,“为什么是他?” “成绩好啊。”何岁岁撇撇嘴,“这要是勾到手了,让他给你写作业。” “就为这个?”方砚唯不写作业,并不稀罕,“一个男的,又不能上床,谁稀罕。” “路执可不好蛊。”何岁岁说,“棺材脸大冰块,看着像是分分钟要用校规超度人的那种。” 方砚唯抬头往前看了看,搜素着可能叫路执的人。 他发的好友申请,路执一直没有通过,可能是不会用智能手机。 “你说话对我胃口。”何岁岁从抽屉里摸了个桃子拍在桌上,“咱俩今儿桃园结个义,今后就是兄弟。” “你傻逼吗?”方砚唯想。 “要不带我一个?”有人停在他俩面前,“你俩上课说什么呢?那么大声。” 班主任陈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下来。 “没说什么。”何岁岁是老油条了,“只是跟方兄一见如故。” 方砚唯更是无所谓,打架斗殴他都干过,上课讲话这种小事,最严重不过写份检讨。 所以他垂着眼帘,没什么反应。 “路执。”陈老师不跟他正面刚,点了个人,“他俩刚刚在聊什么?” 路执? 哪儿呢? 方砚唯微微睁大了眼睛,沿着班主任视线的方向,一点点转过头,看向自己后面的那个位置。 他跟坐在他后面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板正的校服、整齐的领口、框架眼镜、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睛……手背上的三道抓痕。 “草,是你?” 这不是那谁吗? 昨天他从巷子里捞出来,又看着不爽拾掇了两下的男生。 这书呆子竟然就是,路执? 后排男生的神情淡淡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去,有点凉。 “方砚唯,你想草谁。”班主任头疼地说,“不许骂同学。” 转而他又看向路执:“方砚唯刚刚在聊什么?” 方砚唯挑眉,在老陈看不见的地方,牵着嘴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路执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半点都没get这份挑衅和暗示的意思。 昨天才睡过人家的床,方砚唯不想为难路执,于是他自己开口:“我们就是探讨了一下……” “在聊怎么勾引我。”路执忽然说。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平静,但声线冷冽清晰。 全班都安静了。 然后,听取哇声一片。 何岁岁:“……” 方砚唯:“???” 我勾引你? 明明是正经探讨,为什么路执转述出来就那么气人。 陈老师都要气笑了。 “你俩交检讨。”陈老师说,“何岁岁800字,检讨你月考自己批试卷的事,至于你,方砚唯,你写1000字。” 陈老师停顿了一下,说:“检讨一下,你为什么想勾引路执。” 方砚唯:“……” -------------------- 方砚唯:Σ(っ °Д °;)っ退!退!退! 第3章 绑住 方砚唯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检讨这种东西,他没写过一千,也写过八百。 但向来都是“没穿校服”“顶撞老师”“殴打傻x”此类说出去不算丢面子甚至有点小自豪的题材。 这种伤风败俗的检讨,他第一次见。 下课铃响。 陈老师前脚刚走,方砚唯就站起来,绕开何岁岁,抬脚踢在了路执同桌的课桌腿上:“给我让开。” 方校霸气焰全盛之时,凡人立刻避其锋芒。 方砚唯扫视周围,原本偷笑旁观的同学连忙转过头去,捧了本书,装模作样地背。 路执的同桌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叫徐正义。 方砚唯那一脚,刚好就踢在这位正义同学的椅子上。 徐正义眉心一拧,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大义凛然:“我、我去所里办点事。” 然后冲向了厕所的方向,尿遁了。 方砚唯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座位,坐到了路执的旁边。 路执端正坐着,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写公式算题。 这心平气和的样子,仿佛置身事外,压根就不关心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修长手指握着笔,演算的速度很快。 就是这字儿—— 方砚唯眯了眯眼睛,也太有猿人风骨了吧。 他把椅子往后撤了点,椅子在地上划出了刺耳的声音,他转头看路执,扬声问:“算完了没啊?” “还有一张试卷。”路执说。 “……”他妈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你?”他伸手,勾住路执的衣领,往上提,“我让你坐着了吗?” 手上的力道忽然轻了。 路执站起来了,比他高。 还不如坐着。 “我勾引你?”方砚唯没忘记问正事,“我怎么勾引你啊?” “你们说要给我下蛊。”路执说。 班里一阵议论声。 方砚唯觉得再问下去他可能会先气死。 他昨天才睡过路执的床,打是不能打的,搞点小动作教训一下算了。 他勾着路执的脖子,把人压向自己的方向,贴着人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我才看不上你。” 上课铃响了。 方砚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节 “方哥,勇啊,你敢跟他横。”何岁岁凑过来说。 方砚唯听见他的声音,记起来这桩冤案的始作俑者还有个人。 “一个书呆子,我不能跟他横吗?”他问,“你刚怎么没吭声。” “不瞒你说,方哥,我这人有点社恐,下课不爱说话,只有上课和上网冲浪的时候是社牛。”何岁岁不好意思地说。 方砚唯:“……” 这个班保准有大病。 这么看来,路执倒像是正常人了。 爱告状的木头脑袋好学生罢了。 这才见过一面,路执不可能对他有意见。 检讨,大概是个意外。 他趴在课桌上想睡,刚低头,又闻到自己的衣服上有种很淡的檀香味。 路执正在纸上算题,笔尖一顿,觉察到了前排的动静。 浅棕色头发的少年从趴姿改成了坐姿,伸了个懒腰,半闭着眼睛,向后仰着,把脑袋枕在了他堆起来的书上。 阳光隔着玻璃照进来,让少年浅棕色的发丝有了偏红的色泽,藏在校服领口里的白皙脖颈若隐若现,颊边的伤口更是衬得皮肤雪白。 一只漂亮的红狐狸,怎么都藏不住招摇的尾巴。 好看,可惜太嚣张了,不够安分。 方砚唯回头,目光毫不顾忌地把路执上下打量了一遍,总算在路执的左手手腕上,找到了一串盘成了好几圈的木珠子。 戴这么老气横秋的东西,学习学开悟了,要出家了吗? 方砚唯打了个哈欠,“不小心”撞落了路执放在桌角的书,把脑袋又给转了回去。 这课上的是物理,老师让画受力分析图。 方砚唯在纸上乱画小人,末了伸手问何岁岁要橡皮。 何岁岁把自己用了一半灰扑扑的橡皮丢进他伸过来的手心里。 方砚唯吓了一跳,赶紧扔桌上:“你没有新的吗?” “没。”何岁岁自豪地说,“这是我幼儿园买的,陪我长大的,一直没丢。” “……”方砚唯抽了张纸,隔着纸捡起橡皮,把纸片上的火柴人擦掉了一个。 “苗疆人,你洁癖啊?”何岁岁问。 “没,我对橡胶制品过敏。”方砚唯擦完卡通画,把橡皮推了回去。 教物理课的老师姓王,是高二(2)班的班主任。 王老师昨天在办公室里跟方砚唯见过一面,今天上课对这位空降的校霸颇为忌惮。 但方砚唯既没有打人,也没有刁难人,只是安静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涂涂画画,手里转的笔掉落了几次,还捡得很慢很小心,什么坏事都没干。 王老师非常愧疚,觉得自己先前不该对学生有预判。 上完物理课,是鹭屿中学的三十分钟大课间。 下课铃响,王老师拿着书,从教室里出去,路执从抽屉里取出学生会执勤牌,挂在脖子上,站—— 没站起来。 路执:“。” 他低头看了看桌底,面无表情地沉默着,把嘴角压得平直。 “走啊,岁岁。”方砚唯推着新同桌起身,扬声说,“陪我出去走走,逛逛新学校。” 他跟路执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一个平静深邃,一个轻佻挑衅。 方砚唯勾了勾嘴角,冲路执笑了下,跟何岁岁出了教室门。 “你冲他笑?”何岁岁疑惑。 “我给他找了个小麻烦。”方砚唯说。 书呆子可能是气急了,刚才还冲他略微笑了一小下。 何岁岁下课时间好像真有点社恐,问一句答一句,方砚唯只让他陪着,自己四处乱看。 他长得招人,脸上还带伤,从各班窗户前路过,总有人回过头来看他。 鹭屿中学不算大,四栋教学楼,校园里种了许多鹭屿这边常见的植物大丝葵。 路过某班的教室,电子屏亮着,班里放着一份主题课件《调整心态,不怕挫折》。 何岁岁多看了几眼:“这个调节心态的八种方法,我记下来,回头分你一起看。” “我不用。”方砚唯牵了牵嘴角。 自打爸妈离婚,后妈作妖多年后,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能搞他心态的东西了。 “躲一下值日生。”何岁岁似乎看见了什么,拉他走了另一条走廊。 “为什么要躲?”方砚唯问。 “他们大课间查校风校纪。”何岁岁说,“鹭屿中学特有的规定,每天的值日生不同,都是学生会的人,每人10分的kpi,发现不合规的地方就会扣个一分两分,扣完算是值日结束。” 校规校纪,方砚唯都是一条条淌过来的,不以为意。 “个人扣满10分,奖励国旗下的检讨一次。”何岁岁说。 “那你们还挺宽松。”方砚唯说,“扣满十分,这不得攒好几周。” 何岁岁心说,您是大佬,我们正常人三年也攒不到十分。 教学楼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小亭子,似乎很适合偷偷抽烟,方砚唯记下了地点。 “值日生都还好,周一小心执哥就好了。”何岁岁说。 “谁?路执?” “对,所以我让你别跟他横。”何岁岁说,“执哥扣分比较严,而且他是速战速决,就近原则,人在哪儿就抓哪儿的,头发长点儿啊,发色不对啊,这种小错他都扣。” “书呆子就是麻烦。”方砚唯评价。 还就近原则,半分不讲情面,很符合某木头脑袋的行事逻辑。 两人继续往前走。 “老陈跟他说过好几次了,让他出去扣别的班的分,别在本班扣。”何岁岁说,“所以周一的大课间,大家一般都会欢送路执出去,简称‘送瘟神’。” 何岁岁:“所以不用担心,只要他出班了,我们就很安全。” 方砚唯想象了一下,书呆子板着张臭脸,被送出去的模样,笑了。 然后笑容僵在了他脸上—— “……今天可能没送走。”他说。 何岁岁:“what?” 方砚唯沉默了两秒,说:“我把他鞋带绑桌腿上了。” “……?” “……” “卧槽啊。”何岁岁惊恐道,“你咋把他圈家里了。” 话音刚落,校园广播里开始播送周一执勤的扣分结果—— “……高二(1)班,何岁岁,扣1分;高二(1)班,方砚唯……嗯?” “方砚唯扣、扣9分!” “以上为今日学生会执勤结果,如有异议,请当面询问高二(1)班的路执同学。” 方砚唯:“……” 第4章 项圈 “我有异议!”方砚唯把路执堆在课桌上的书推到两遍。 路执淡然地算题,左手腕上的木珠串在草稿纸上擦出沙沙的声音。 “说。”路执开口。 方砚唯趴在路执的课桌上,把脑袋枕在胳膊上看路执。 “你凭什么一下子扣了我九分?” 他伸手拨了一下路执手里握着的铅笔,铅笔在路执龙飞凤舞的算式中划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滥用职权啊学霸。”他牵着嘴角。 冰凉的铅笔在他的颈间抵了一下,压着他的校服拉链一路往下,露出里面的灰色短袖衫,停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他所有挑衅的动作在一瞬间像是被按了个暂停。 “校服。”他听见路执清淡的声音说,“只穿了外套。” 铅笔又停在他搭在课桌边的指尖上,敲了敲:“指甲长了,抓伤了值日生。” 方砚唯:“……” 草了。 “还有异议?”路执问。 “我问你,他真的不会犯错吗?”方砚唯转过头去,问旁边的何岁岁。 “他是年级第一,道德标兵,别说犯错了,人连犯错的念头都不会有。”何岁岁钦佩地说。 方砚唯想了想路执那张冷淡的脸,说:“我想看他违反校规。” “苗疆人,你对咱们学霸一无所知。”何岁岁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节 方砚唯遗憾地趴回了课桌上,身后是路执写字的沙沙声。 他下午放学的时候接到了他亲妈方嘉弥的电话。 “新学校体验感如何?”方嘉弥问,“路执,是不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方砚唯:“呵。” 命运馈赠的朋友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那九分扣得,才一天,全年级都知道他了。 “要和路执好好相处。”方嘉弥说,“我知道你什么性子,你别欺负人路执。” “嗯。”方砚唯敷衍懒散地应了一声。 他接着电话,没注意方向,这会儿抬眼往四周看,才发现自己到了教学楼后面靠近小亭子的那片地方。 他上午踩点时,把这里标记为抽烟的好去处。 他挂了方嘉弥的电话,坐在石凳上,从校服口袋里摸出自己昨天买的那盒玉溪。 他撕开塑料膜,打开烟盒,点了点数量,抽出一根,放在了手心里。 这是什么味儿的? 他低头闻了闻烟丝的味道,有点呛,他咳嗽了几声。 不太好闻。 这玩意儿怎么抽的来着?步骤是什么?网上有吗? “要打火机吗?”旁边传来个声音。 “好兄弟,来一个。”原来他忘了买这个了。 这是送温暖啊。 深蓝色的校服衣角没入他的余光里,路执站在他眼前,冲他伸手:“拿来。” 方砚唯:“……” 这不是送温暖,是在送他走。 要在平时,如果有人三番五次地这样挑衅,方砚唯早揍人了。 可路执不行,他睡了路执的床还没告诉人家。 “优等生。”他递出烟盒,伸手在路执左手腕的木珠串上轻轻弹了一下,“我教你抽烟?” 路执停在半空中的手一顿,推开他的手。 方砚唯低头,就看见路执修长的手指上,抓着一盒烟。 优等生的手是拿来握笔的,拿着烟盒方砚唯一时间还觉得有些违和。 作案工具被没收,方砚唯吭也没再吭声,转身走了。 路执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暂时把烟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晚自习方砚唯是要逃的,林与宋他们约了他五黑,他回了路执的房间,把作业原封不动地扔在桌上,开了手机游戏。 “方妲己。”耳机里传来林与宋的声音,“还需几天混成校园名人啊?” 方砚唯:“……” 托路执的福,他已经榜上有名了。 “别乱喊我,少废话。”他说,“赶紧开。” - 临海的酒吧里,架子鼓的声音躁动,几个发色夸张的社会哥正围着吧台吞云吐雾,面前还摆着几杯新调的酒。 黄毛正跟人激烈对骂,眼睛看见门边进来的一人,扬手高呼:“执哥!” 吧台边的社会哥们自觉地动了动,让出了一个座位。 路执把校服搭在卡座上,书包丢在一边,长腿搭在高凳上,调酒师把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执哥。”黄毛凑过来,“昨儿那甘蔗,你还要不要啊,我给你搬一捆?” “没兴趣。”路执说。 “昨天那谁啊。”黄毛说,“执哥您怎么一拉就走了啊,我都没敢追。” 路执没说话。 他给手机换了张卡,卡上显示了一连串的新消息。 [妈]:我朋友家的孩子要来我们家寄住,我让他先住你的房间。 [妈]:你别住校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学。 [妈]:哦,对了,外公外婆最近想见见你,你别让他们失望。 路执按灭了手机屏幕,指尖在口袋里动了动,勾到了一只烟盒。 他熟练地推开烟盒,用口袋里的打火机点了烟,深吸了口,烟草的味道慢慢地弥散开,舒缓着情绪。 不太熟悉。 他略微皱了下眉,从口袋里翻出烟盒—— 陌生的字样。 不是他的。 这是……方砚唯的。 他拿错了。 他想到隐蔽的小树林,和站在其间低头轻轻嗅闻烟丝气味的少年。 那么嚣张,招摇得像是无恶不作,原来不会抽烟吗? “执哥?”黄毛在一边问,“你心情不错吗?” “没。”路执说。 “下周去职中吗?”黄毛趁机讨好地说,“那边高二新转来了一个妞,特别正,很想认识执哥您。” 路执手里的烟静静地燃着:“没兴趣。” - 方砚唯的游戏没能打多久,就被一通电话给搅无了。 “有事?”他问。 “你的东西跟狗的东西,我分别都寄出去了。”电话那边是他爸的声音,“你妈给的你那地址,估计已经到了,你记得收,你们都好好过。”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 他的人物角色在原地停留了半晌,游戏已经输了。 “不打了,我洗澡去。”他忽然兴致全无,回了林与宋消息。 他下楼,在院门前找到了自己的快递箱子,搬上楼,打算洗完澡再拆。 家里来了客人,路执从酒吧里出来后没回宿舍,直接回了自己家。 客厅里的灯亮着,他拉开冰箱门,想找瓶果汁。 路执:“。” 路执:“?” 他看见了满满一冰箱的野生蘑菇,大的小的,品种繁多。 他的眼皮跳了跳。 他上了二楼,想进卫生间里洗个脸清醒一下,他推开门,卫生间的灯也亮着,方砚唯两手搭在灰色短袖衫的衣摆上,刚刚掀起了一条边正要脱下。 少年光脚踩在浴室的黑色瓷砖上,校服长裤搭在水池边缘,黑色的内裤边缘歪歪斜斜地搭在腰际,微微显露腰侧的弧度。 方砚唯:“……” 方砚唯:“…………?” 路执把门啪地一声给合上了。 方砚唯以为路执今晚也不会回来。 毕竟他的好友添加请求,路执一直都没有回复。 他今天没少找路执的麻烦,路执也没少给他添堵,两人在这种情形下见面,未免有些尴尬。 他把水流开得很大,整个浴室里都是哗哗的水声,水雾蒸腾,把他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微红。 他擦干身上的水,才发现他提前拿好的睡衣掉地上了,已经被水浸湿了一半。 不好办。 路执是文明人,说话斯斯文文的学霸,他要是光着腚遛鸟出去,搞不好会被说有伤风化。 所以他把浴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 “学霸。” 没声。 “路执。” 没声。 “执哥?” “什么事?”浴室门外出现了一个影子。 “帮个忙。”方砚唯说,“我放你浴室门口那个纸箱,你拆开,随便从里面拎一件能套的给我,我睡衣掉地上了。” 箱子里应该都是他的常用衣物,找件睡衣莫得问题。 路执没说话,应该是去了。 方砚唯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后文。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节 “你能不能快点?”方砚唯问。 这么简单,也不能帮忙吗? 路执盯着箱子里的狗窝、狗粮、狗玩具,扫了眼浴室门,没说话。 “有那么难?”方砚唯推门打算出去了,“你除了学习还会点别的吗?” “是挺难,我感觉只有这个能套。”路执冷淡认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手上勾着几条狗项圈,“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第5章 检讨 “挑?”方砚唯怔怔地盯着路执手上的东西。 挑什么?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他的脸颊发烫。 他把门砰地一声合上了,一言不发,套了自己落在地上半湿的睡衣出去。 那一箱糟心东西还放在路执的卧室门边。 他在箱子里翻了翻,从书桌上捡起手机,拨了姑姑家的电话。 “方方吗?”姑姑在电话里说,“我正要找你,你爸是不是两个快递一起送的驿站,单号贴混了,你的衣服寄到我们这边来了。” 方砚唯:“……” 沉默了半晌,他问:“姑姑,我的狗在你那儿还好吧?” “好得很,能吃能拉,睡觉还打呼。”姑姑说,“我听你爸说你去了鹭屿念书,离家这么远,照顾好自己。” 他听了几句寒暄,才挂断了电话。 路执就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听他讲这通电话。 卧室的窗开着,三月末的海风吹进来,被水浸湿的衣服贴在后背和后腰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 他跟路执明里暗里掐了一天,他没捞着什么好处,被罚了份检讨外加扣了9分的日常表现。 他都没觉得自己输过什么。 可是这会儿,他站在路执的房间里,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感受着来自于背后的冷淡目光。 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路执站在万家灯火中的一盏下,而他连家都没有。 “去哪?”路执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 “去楼下找棵树。”他的声音倦懒,“把自己挂起来风干。” “回来。”路执说。 “怎么了学霸?”他往前一步,带着点恶意,“看我这样,你很高兴?我现在揍你一顿,是不是也没人知道?” 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短袖衫飞过来,落在了他脑袋上。 “穿我的。” 方砚唯愣住。 刚才那一瞬间他大概想了一百句挑衅路执的话,这会儿却只能把衣服从脑袋上摘下来,闻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冷冷地开口:“哦。” 方砚唯换好衣服时,路执已经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在翻一本很厚的书。 他搬了张凳子坐过去,见路执没什么反应,又靠近了一些。 他瞄了一眼,没看懂,又噼里啪啦地弄出了点动静。 路执两耳不闻窗外事,坐得跟入定了似的,只偶尔拨了拨腕上的木珠串。 “书呆子。”方砚唯凑近了些,“我发现你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路执伸手,推开了他的脑袋:“挡我做题了。” “你……”他正要再凑过去,路执伸手从抽屉里拿了几块新橡皮,拆了包装,一块块摆好,在两人之间摆了条线。 方砚唯:“……” 他觉得无趣,伸手拿了本写着“路执”名字的作业本,对开翻到最中间,扯了张纸。 路执停笔,掀着眼皮余光瞥过去,看见身边人趴在桌上,动了动笔,在纸上写了个标题—— 《检讨:我为什么想勾引路执》 坐姿和态度都不怎么端正,字却相当得秀气漂亮。 方砚唯写了个题目就困得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在推他肩膀。 “再他妈乱动我把你头给拧下来。”他抬头,对上了一张清冷平静的脸。 “睡觉。”路执说。 “跟你吗?”他倦倦地问。 “不跟我。”路执说,“床给你,我睡楼下沙发。” 方砚唯迷迷糊糊地爬上床,隐约觉得路执好像笑了一下,但似乎又不太可能。 - 方砚唯自认为经过昨晚,他跟路执的关系已经初步得到了缓和。 早晨起床,他冲下楼,想问路执要不要一起去学校,才发现楼下空荡荡的,路执好像早就走了。 好学生都不用睡觉的吗? 路执家的司机把他送到了鹭屿中学门口,他下车,刚好在卖蚵仔煎的摊位边遇上了何岁岁。 “弟。”他拍了拍何岁岁的肩膀。 “哥?”何岁岁回头。 “商量个事。”方砚唯说,“要不你帮哥改改检讨?” 何岁岁一缩脖子,拔腿就要溜,被方砚唯拉着书包拽了回去。 方砚唯懒得看路,把手搭在何岁岁的书包上,让人拉着自己往前走,自己则是突然奇想地点开了鹭屿中学的校园论坛,搜索了自己的名字。 搜索结果101条,讨论度还挺高。 【我们班的转学生,方砚唯,好帅哦。】 1l:上课时偷偷拍了个侧脸,大佬在睡觉。超小声.jpg 2l:哇真的,看起来不太好惹啊。 3l:确实,昨天除了他同桌都没人敢跟他搭话。哦不对,还有路执,路执扣了他的分。 4l:我宣布本年度校草是方砚唯了。 5l:放屁,路执校草位置不动摇,新来的顶多给个校花当当。狗头.jpg “就路执那棺材脸,还能算是你们学校的校草啊?”方砚唯问。 “方哥你这就不懂了吧。”何岁岁说,“执哥这种冷冰冰的,高高在上不搭理人,成绩还那么好,很讨女生喜欢,你看过咱们学校表白墙没,执哥占据半壁江山。” “我真不懂。”方砚唯说,“跟他谈恋爱,那不得枯燥死。” 书呆子没有心。 “和路执谈恋爱跟做慈善有什么区别?”他低头看手机,感觉到何岁岁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不认路?”他问。 他抬头,跟着何岁岁的目光看过去,校门前有个中年女人在扫地,看起来是学校的保洁阿姨。 女人的周围有几个穿着鹭屿中学校服的男生,围着个男生找茬。 那男生方砚唯刚好认识—— 他们班学委,路执的同桌,徐正义。 他记得这位同学胆子好像很小,有点怕他。 - 一辆柯尼塞格停在校门对面,车门打开,露出路执那张冷淡的脸。 “执哥。”黄毛在后座上探出脑袋,“要不我叫几个人,把住在你家那学生绑来,打一顿,再教训一顿,吓走他,您也不至于半夜还出来睡。” 路执靠在车座上,睁开眼睛:“你最近是不是很想闹事?” 黄毛缩回去了。 他是老城区的校霸,被路执打服的。 “我去上课。”路执扫了他一眼,拎起书包,推门下车,“别给我找事。” “执哥,你们这好学校,还有人搁大门口闹事的吗?”黄毛跟着探出头。 路执往校门的方向看去,那儿几个男生僵持着,旁边还有个陪着笑脸的保洁阿姨。 他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方砚唯。 方砚唯倚着棵棕榈树站着,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手里拎着张眼熟的作业纸,浅棕色的头发在阳光里,看起来似乎很软。 路执忽地想起昨天趴在桌上睡着的方砚唯,和桌上清秀的字迹。 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昨天穿着自己那件大了一号的衣服,趴在桌上,看着清瘦,比白日里的模样乖了许多。 方砚唯正津津有味地看两方争吵,转头身边多了个人。 “咦,你不是早就出门了吗?”他问路执。 “有点事耽搁了。”路执说。 方砚唯哦了声,也懒得细问,接着看人争吵,半点都没有急着去教室的意思。 他看明白了,这伙人的领头人物看上了一个女生,偏偏这女生喜欢徐正义,于是这群人就风风火火地找上了徐正义的麻烦。 这种高中生为爱决斗的傻逼戏码,方砚唯还算喜欢,所以他没走,站在人群里多看了几分钟。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节 不过这争吵渐渐地就变了个方向。 那为首的男生从书包里翻出袋瓜子,撕开包装,洒在地上,冲着一边的保洁阿姨咧着嘴笑:“扫啊。” 徐正义的脸色有点差。 “于梦鸢知道你妈就是个扫地的吗?”男生恶劣地说,“你也配?” 方砚唯微微地挑了下眉。 那男生一脚踢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塑料纸篓子滚到了女人的脚下:“扫啊,这不都是垃圾吗?” 中年女人局促地笑了笑,提着扫帚往前,男生又一脚踹了个垃圾桶。 徐正义握着拳,气得满脸通红。 “学霸,我是不是还有一分没扣?”方砚唯问路执,“给我记上。” 路执嗯了声。 方砚唯往前走了两步,抓起地上第三个纸篓,扣在了那男生的头上,瞬间的爆发力量,压着男生的脖子,让人跪倒在地上。 路执的目光停在浅色头发的少年身上,阳光一路从云顶流淌到少年的脚下,深蓝色校服的衣角高高地扬起,像帆张开在海上。 “你这个垃圾有点大。”方砚唯把人按进一地狼藉里,“这垃圾桶都装不下,你让人怎么扫?” - 大课间,学校紧急追加了一场晨会,勒令早晨在学校门边干架的几个肇事者念检讨。 方砚唯排在第一个。 “写完了吗?”班主任陈桑榆催促,“赶紧的,老师同学们等着呢。” “稍等,我升华一下。”方砚唯说,“最近是检讨创作的瓶颈期。” “……搞快点。”写这种东西有个屁的瓶颈期。 陈桑榆从路执那边了解了今天校门前事件的整个经过,他自认为这件事不全是方砚唯的错。 只是方砚唯的处理方法,太过嚣张傲慢了。 他有点担心,方砚唯会在全校检讨环节上,放点什么问候校领导和被打同学全家的放肆狠话。 所以他扫了眼检讨末尾,感觉还算正经,然后找了何岁岁:“你去念。” “我是个检讨替?”何岁岁震惊,“我方哥打的人,这福气给我我能要?” “让你去你就去,丢的也不是你的人。”陈老师催促,“你报方砚唯的大名。” 方砚唯很配合,递出一张薄薄的作业纸。 “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何岁岁开麦,“我,是高二(1)班的方砚唯,以下是我的检讨主题—— 《我为什么想勾引高二(1)班的路执》” 何岁岁:“?” 全体同学:“?” “翻页,谢谢。”方砚唯坐在椅子上懒散地说,“背面那个才是今天打人的检讨。” “你有必要这么省纸吗?”陈老师崩溃地说。 -------------------- 路执:老婆,好辣。 —— 不仅省纸,纸还是老公的作业纸(。 第6章 长见识 鹭屿中学 校园论坛 板块:黑市 【重金求一份《我为什么想勾引高二(1)班的路执同学》复印件】 1l:太想看了。 2l:那好像是他们的班级检讨吧,好神奇的主题。 3l:忽然觉得他又有点可爱。 4l:哈哈哈我跟他同班,一开始觉得他看着挺凶挺不好惹的,后来看见他被年级第一拿捏又觉得有点可爱。结果今天在校门口,我靠,真他妈爽,我看不惯李坤那帮人很久了,还得是方砚唯。 5l:大佬的名字真的好听,感觉是带着水墨香味的。光看名字,还以为是个清秀的校园小男神。 6l:所以有人提供大佬真迹的复印件吗? 7l:我真是爱死方砚唯了,太洒脱了,那股劲儿,仿佛就没他搞不定的事情。 8l:检讨好像被路执拿走了,据说撕得是路执的作业本,上面还有学神英语作文的结尾句。 方砚唯趴在教室的课桌上,正在抄一份数学作业。 “他怎么就只写个答案?”他问旁边的何岁岁。 “执哥平时写作业都这样啊,因为他都会。”何岁岁说,“你快点抄,执哥要回来了,他作业不给人抄的。” 要在平时,方砚唯压根就不写作业。 但他转学不过三天,检讨混了两份,仇人结了好几个,他怕作业再不写,方嘉弥会从国外回来念叨他。 路执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手里拿了一叠陈老师批改完的英语作业。 他顺手拿了本组的作业,按名字一一发放,其间有本没写名字的,他直接留到了最后。 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刚好看见方砚唯趴在课桌上,半张脸枕在臂弯里,右手飞快地往作业本上抄答案。 写着他名字的作业本,被方砚唯紧紧压在了手心下,贴近心口的位置。 心里像是有根微小的弦,落上了羽毛,擦出几不可闻的弦音。 方砚唯抄到一半,感觉这阳光好像不够亮堂,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作业本从天而降,啪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转头看见路执那张冷脸。 不爽的感觉又来了。 “路执。”方砚唯转头,趴在路执堆起来的教辅材料上。 路执抬头:“嗯?” “今天没有晚自习,放学我们一起回去。”方砚唯说,“我给你看点刺激的东西。” 路执的笔尖停了停。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吻在少年浅棕色的发梢上,看起来很柔软。 早晨方砚唯把人往地上按的那一幕,还隐约留在他眼前。 他一度以为,方砚唯的长相很符合他对男生的审美,但肆意张狂的性格,他并不喜欢。 可似乎又不是这样。 对方像一只跳脱的红狐狸,亮着爪子,往他的世界里撞。 “我晚上没空。”路执垂眸,声音冷淡。 - 几个小时后,路执盯着自家厨房冰箱里的各种蘑菇,沉默了许久。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刺激的东西?”他问。 “对啊。”方砚唯说,“不然呢?” 纯原生态品种繁多,味道鲜美。 吃不好随时都有见小人的可能,不刺激吗? “为了庆祝我们短暂地成为室友。”方砚唯说,“执哥,我请你吃晚饭。” 他干净细白的手,挑出冰箱里的新鲜蘑菇,扔进了篮子里,拧开水龙头。 水哗哗地落下来,冲洗着篮子里各种颜色的蘑菇。 路执:“。” “很喜欢蘑菇?”路执问。 “喜欢啊。”方砚唯说,“我们那里的人都喜欢,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你和阿姨一直都不在,再放下去可能就坏掉了。” “你等等我。”他说,“马上就好。” 路执:“。” “等会儿我们找个医院,坐门口吃。”方砚唯起锅烧水,把蘑菇洗干净,“特别鲜。” 路执:“……” 高二(1)班的生物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加班备课,忽然收到了年级第一路执的微信消息。 [路执]:老师,有问题请教。 生物老师狂喜。 他是生物教研组组长,教育严谨,知识扎实。 路执是学校有名的好学生,这位年级第一的同学肯在放学后还来问题,一定是相当肯定他的教学能力。 [鹭中生物扛把子]:你说。微笑.jpg 路执发过去一张图片。 [路执]:老师您看看,这里面有毒蘑菇吗?有点急。 [鹭中生物扛把子]:……? [鹭中生物扛把子]:谢谢,你真看得起我。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节 方砚唯经常给自己做饭,整个流程都很熟练,很快就把晚饭端上了餐桌。 “你不吃吗?”他看向路执。 路执:“。” 方砚唯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坏笑。 这书呆子局促的样子,也太有意思了。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喜欢看路执那张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点其他的有趣表情。 “不会毒死你的。”他说,“我们学霸这么帅,我舍不得。” 他扳回一局,嘴角的笑就有些得意。 路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动筷子。 “没骗你。”方砚唯说,“真的很好吃。” 他有心招惹路执,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蘑菇汤,递到路执的唇边:“执哥,你试试啊。” 黄昏降临在鹭屿,橙色的光影明暗,落地窗外是高大的树影。 银色的小勺子在路执的唇边贴了贴,坐在他对面的是单手撑着下颌的少年,方砚唯的眼睛清透,带着点狡黠的笑。 路执沉默了片刻,张开了嘴巴。 “是不是很好吃?”方砚唯说。 “……嗯。”路执移开了眼睛。 晚饭后,路执坐在书桌边写作业,方砚唯就还想打扰打扰他。 “学霸,你为什么叫路执?”他的指尖推了推路执的手背。 “你为什么叫方砚唯?”路执今天没不理人,而是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爸搞书法的,希望我有文化呗。”他说。 “那你应该叫方砚没。” 方砚唯:“……” 妈的,人身攻击。 第二回 合,是他败了。 他正郁闷着,手机屏幕最顶上蹦出来一条消息,来自于林与宋他们拉的那个小群。 这群人成天无恶不作,抽烟喝酒打架,还在群里分享乱七八糟的内容。 “这是什么群?”路执问。 “这是我们校霸的联络群,我们就在这里约着打人。”方砚唯信口胡扯,“你再乱扣我分,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这里。” 他划拉了两下屏幕,一个标题叫“有码高清”的文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又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想退群。 “你在看什么?”路执冷淡的声音自他耳畔传来。 方砚唯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可他转念一想,路执这种只会学习的,懂个屁。 吓一吓路执,他很乐意。 “怎么,你想看吗?”他忽然又来了点兴致,挑衅地说,“很有意思的,你想不想看看?长长见识?” “那你点开。”路执的眸光有些冷。 难得路执会对学习之外的事情有兴致,方砚唯怔了一下,耳朵有些红,还未做反应,指尖先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不可描述的生命大和谐小视频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短发的男人和……男人? 是可以这样的吗? 他的脸颊发热,脑袋嗡地一声,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去调小手机的音量,手机没拿稳,落在桌上。 他这才看见分享视频的傻逼后面补发的信息。 [好心人]:别点别点,草,搞错了。 [好心人]:对不住各位。 这个人可以埋了。 “这是什么?”路执扫了眼他涨红的脸,声音平静,“从来没看过。” 是了,方砚唯冷静下来。 这是书呆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怂个屁。 “还能是什么?”他定了定神,装作满不在乎地说,“执哥,两个男的也能谈恋爱,你不知道吗?” -------------------- 路执:老婆,清纯,喜欢! 第7章 温软 方砚唯有一点罪恶感,这点罪恶感中伴随着不可忽视的爽。 路执好像是被他吓坏了,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然后伸手,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关上了小视频。 “现在知道了。”路执说。 声音是木讷的,但好像没有平时那么冷。 方砚唯的嘴角弯了弯。 方嘉弥给他找的这个朋友,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木头脑袋,多敲一敲,好像也有回音。 然后他就听见路执问:“你刚说这个很有意思?你很喜欢?” 方砚唯:“……” 喜欢个屁。 哪个倒霉玩意儿在群里发这种东西。 弄得他现在想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手机屏幕的眼睛。 他都不干净了。 “随便看看。”他说,“怎么?犯你校规了?” 他们说话期间,路执写完了物理作业,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生物试卷接着写。 “你要扣我分吗?”方砚唯顺手展开了那份物理作业,“嘶……你考试真的不会被扣卷面分吗?” “值日结束了。”路执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作业,“作业要自己写,不能抄。” 语调冷漠,态度坚定,听着非常有犟人精神。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方砚唯抓着自己的手机站起来,“你学,我出去抽根烟。” 路执听着凌乱的脚步声一路往下,他站起身,从二楼的露台看下去—— 方砚唯穿着件黑色卫衣,踩着摇曳的树影,有些吃力地抱着一箱狗狗用品出门了。 附近宠物店的门被推开了—— “有没有那种,狗吃了就忘不了我的,狗零食?”方砚唯问。 “你拿第二排第一个那个狗饼干。”店里有人说,“保证整条街的狗吃了都管你叫爸。” 方砚唯:“不叫怎么办?” 对方愣住。 这声音。 方砚唯转头,在宠物店前台看见了正写作业的何岁岁。 “咦,方哥。”何岁岁也抬头,惊喜地问,“你养狗吗?” “养过。”方砚唯说,“现在异地了。” “那你别买这个,这个狗都不吃。”奸商之子何岁岁从货架上拿了另外两盒零食,给方砚唯打了个五折,“方哥住附近?” 方砚唯:“嗯。” “路执也住这片区。”何岁岁说,“他们说路执家里可有钱了,独栋别墅带小花园,也不知道我要卖多少袋狗粮才能睡到他家那种房子。” 已经睡到了的方砚唯:“……” “对了,方哥。”何岁岁四处翻了翻,递出一张试卷,“孝敬你,你带回去抄。” 高中男生的友谊简单纯粹。 继早晨那一幕后,何岁岁非常肯定他这位在一个桃子见证下认的兄弟。 方砚唯正要接,眼前忽然浮现出刚刚路执从他手里抽走试卷的场景。 “算了,我懒得抄。”他说。 他用记号笔在狗饼干的袋子上写了个“方”字,提上袋子正要走,又被何岁岁给叫住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节 “李坤这个人,挺记仇的,我们还是注意点……” “李坤……是哪个?”方砚唯问。 “……早晨脑袋被你按地上的那个。”何岁岁咳嗽了声,“你来之前,他就是咱们年级的钉子户,老师都管不着的那种,他喜欢玩阴的。” “知道了。”方砚唯抱上盒子,离开了何岁岁家的宠物店。 他在附近的快递站里邮寄了那箱狗狗用品,拿了手机扫码付钱,发现手机屏幕上多了条新微信消息—— [路执]通过了您的好友请求。 这书呆子原来有手机啊? [极品清纯男高]:路执? [极品清纯男高]:原来你会用智能手机啊? [极品清纯男高]:本人? [极品清纯男高]:黄豆问号.jpg 加了又不说话,还挺高冷。 但加了总归是好事,代表他俩迟早能说得上话。 他扫完码付钱,去了商店,正要再度尝试买烟,看见屏幕上慢吞吞地吐出了一条消息。 发消息的人是路执。 书呆子……竟然理他了? [路执]:小区对面右转吉祥文具店,带盒笔芯,0.7mm,黑色。 [路执]:[转账20元] 方砚唯:“……” 草了。 怎么还使唤上他了? [极品清纯男高]:我看你像笔芯。 小区对面是条商业街,文具店的招牌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吉祥”,店里的灯还亮着。 “老板,要盒笔芯。”方砚唯冲里面喊。 - 路执坐在二楼主卧的露台上,长腿抵在栏杆上,指间是缓慢燃烧的烟,红色的小亮点在半空中稳稳地停着,像是灼伤了一缕夜风。 “路路啊。”耳边电话里,是外公慈祥苍老的声音,“我们路路真棒,这次考试又是各科年级第一,你外婆买了很多好吃的,过几天我们就来看你。” “知道了,外公。”路执的声音平静冷淡,听不出什么悲喜。 手中的烟遇上了风,烟灰簌簌地落。 电话那边一直叫他“路路”,话语间也都是关心。 他应了几声,挂断了电话,把烟按灭在栏杆边。 方砚唯回来时带着一身海风的清爽味道,他踱上二楼主卧,书呆子还跟他离开前一样,刻板端正地坐在书桌前。 “拿去。”他把一盒水笔芯摔在了桌上。 “谢谢。”路执礼貌地说。 学习那么有意思? 书里面有什么?这么好看。 眼看着路执伸手去拿桌上的笔芯盒,他伸出一只手,按住了盒子。 路执这才拿正眼看他。 “学霸。”他手指拨了拨路执左手腕上盘了好几圈的木珠串,带出点淡淡的檀香气,“你信佛啊?” 路执垂下眼帘,搭在他的腕上的手指白皙修长,指骨看起来很细,指腹上的刀伤看起来淡了些,边缘泛着点淡粉色。 “不信。”路执说,“五行缺木,家里人让带的。” 还能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木珠子的檀香味里,好像带了一丝丝烟草的气息。 路执正盯着笔芯盒子上的0.5mm看,左手腕就被方砚唯抓着嗅了嗅,他挣了一下,手背从少年温软的脸颊边擦过去。 像是蹭过了一片浸过三月阳光的云,软得让人想抓在手心。 “我要看书了。”路执说。 隔壁次卧的改造还没有完工,晚上依旧是方砚唯霸占路执的床,路执睡楼下。 不过早晨,方砚唯打着哈欠下楼,在楼下客厅里看见了捧着本单词书的路执。 “早啊,执哥。”他困得睁不开眼睛,胡乱打了个招呼。 路执对着镜子把校服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弯腰穿上鞋,站在玄关处,端正得像是在罚站。 方砚唯磨蹭了半晌,才发现这书呆子好像是在等自己。 真稀罕啊。 他单手挎上书包,把白底深蓝色的校服外套往肩膀上一甩,三两步蹦到路执身边,把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路执的肩膀上:“走吧!” 今天有雨,鹭屿中学正门堵得厉害,路执家的司机带他们走了侧门。 方砚唯被路边的蚵仔煎吸引,拽着路执的书包带子,把他塞进旁边另一个队列给自己排豆浆的队。 路执:“。” 路执一手拿着单词书,一手撑着雨伞,看方砚唯拿校服顶在头上,冲进了路边摊窄小的雨蓬下。 方砚唯白色校服衬衫肩膀的位置湿了一块,显得他清瘦单薄,却不是过分纤细。 不远处,有几个男生正在往这边打量。 “李哥。”有人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坤,指了个方向,“方砚唯。” 李坤手里玩着把折叠刀:“正好,给他个教训。” 李坤想的是,趁着人多,他冲过去,揍方砚唯一两下,再不济,他手上也有刀,打起来怎么都不会落下风。 于是他看准目标,点火,挂挡,起步,往方砚唯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然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水泥地面混着雨水,他摔得头晕眼花,龇牙咧嘴抽着冷气想回头看看自己踩上了什么。 路面上什么都没有。 旁边的早餐车购物团连早餐也不买了,全都转过头来看他。 “你没事吧,同学?”路执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绊人的脚,冷淡地问,“需要校医吗?” 李坤一脸狼狈,抬头他认出来这是路执,全校老师最爱的乖学生。 “你少管。”他恶狠狠地站起来,环视周围,“谁伸腿绊我的?” 没有人说话。 “这不是那谁吗?”方砚唯听见声音,提着刚买的蚵仔煎转头,“昨天你们班班主任说我打伤你了,你伤在哪儿了,自尊吗?” “你冲他吼什么?”他把书呆子拉到了自己背后,捡了地上的刀,“你也配?” 这什么刀,还挺复杂。 方砚唯绕过李坤,跟路执往教学楼方向走,边走边在口袋里把玩着那把捡来的小刀。 收不回去? 好急。 怎么玩的来着? 百科上有吗? 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刀具实在不怎么熟悉,折腾了一路,也没把刀刃给收回去。 这让他有些沮丧,手上还被刀背划了道浅痕。 “给我。”路执伸手。 “?”方砚唯问,“你要上交啊?” 路执摊开的手悬在半空中,腕上的木珠串轻轻摇晃着。 他把刀柄拍在路执的手心,指尖在路执的手腕上点了点:“小心点拿,你们学霸的手,都金贵。” 他打了个哈欠,挎着书包,懒懒地进了教室。 路执掀了下眼皮,看着方砚唯单手揣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踱进了教室,少年的校服领口是敞开的,露出的脖颈雪白。 他往校风管理办的办公室走,刀片贴着手指缝转了半圈,刀刃咔哒一声轻松卡回了刀柄中。 他扬手把刀和一包烟扔进了装违禁物品的篮子里。 -------------------- 路执:笨蛋老婆,可爱 (ー‘′ー) 第8章 罚站 由于班主任陈老师的坐骑不幸被棕榈叶给砸了,老陈赶着去修车,上午的第二节 英语课改成了自习。 “这节课做几篇英语阅读。”陈老师从窗口把试卷递进来,“路执,你跟学委帮我盯一下纪律。” “好的。”路执接过试卷,让大家从后往前传。 全员低头,开始猛写试卷。 这种时候,前排两个人的聊天声,在路执的耳边仿佛就被放大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0节 “听说李坤早晨又被你打了?”何岁岁压低了声音问。 “没。”方砚唯说,“我当时离他起码一米远,我用内力打?” 这小子碰瓷呢。 路执动笔写了第一篇阅读的答案。 几分钟后。 “方哥,你家狗叫什么名字?”何岁岁再次压低了声音。 “叫方便面。”方砚唯说,“随我,小区咬架没输过。” “哇,了不起。” 路执按着笔的手紧了紧,在某选项前画了个b。 “苗疆人。”何岁岁又问,“你们上学骑大象吗?” 方砚唯:“?” “骑。”他说,“我有七头,每天换洗。” 后排传来一声笔落地的声音。 “方砚唯。”后排传来路执的声音。 “什么事?”方砚唯回头,双手扒拉在路执堆起来的教辅上。 路执冲后门方向抬了抬下巴:“站到那里。” “凭什么?”方砚唯抓着铅笔,“没看见我一直在动笔?我在写试卷。” 班里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 路执端正坐着,头也没抬,目光冷清地落在自己的卷面上:“你试卷上一个字都没有,你动笔这么久,是在钻木取火?” 方砚唯:“……”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不跟木头脑袋书呆子计较,拎着试卷站起来,懒散地倚在墙边,往试卷上胡乱画选项。 这路执不能处。 早上还帮他排队买豆浆,现在就让他在教室后排罚站。 而且刚刚不止他一个人在说话吧? 学霸的耳朵是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吗? 他靠在墙边,从后方看路执。 这书呆子的腰挺得笔直,端坐在椅子上,右手握着笔刷刷地写,黑色短发在晨风里微摇。 不用面对面,方砚唯都能想象到路执此刻脸上的神情,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与事不关己的冷漠。 这种清白干净的高岭之花,要是哪天违反了校规校纪,说不定会吓到哭出来。 方砚唯才不会老实罚站,他拎着试卷,去篮球场上逛了半圈,临近下课的时候才闲逛回来。 路执把本组的试卷收完,发现自己座位上多了个人。 “让我抄抄。”方砚唯一脚搭在桌角上,冲路执伸手。 “自己写。”路执从他手里抽出皱巴巴的空白试卷,从徐正义的文具盒里捡了支圆珠笔,按出笔芯,在试卷上潦草地连笔写下方砚唯的名字。 他把试卷压在自己的试卷下收走了。 “执、执哥从来不给人抄作业。”徐正义大着胆子搭话。 方砚唯右手支撑着下颌,偏过脸来看人。 他的嘴唇薄,笑得时候轻佻好看,不笑的时候又有些冷和傲慢。 徐正义:“这、这个给你。” 方砚唯低头,一个很有城乡结合部风格的布包被塞到了他眼前。 “这什么?”他问。 徐正义抖了抖:“我妈让我给你的,糖、糖。” 方砚唯愣了愣,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是谁。 昨天在校门口挨李坤那帮人欺负的老实孩子。 布包里的牛轧糖糖纸清新好看,看起来不便宜。 - 鹭屿中学 校园论坛 版块:闲聊区 【大课间去逛一下高二(1)班,看看方砚唯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帅?】 1l:请问怎么假装偷偷路过,才能让他多看我一眼。 2l:怎么,人才刚转来没几天,就有人心动了? 3l:就这种坏学生,谈起来才带劲。 4l:我是楼主,我路过了,确实好看,手好漂亮,不过大佬在玩糖纸(? 5l:他跟我们班路执好像不太对付,刚才上课还被路执罚站了,到现在都占着路执的位置没让呢。 6l:我还是喜欢路神那种高冷的,他看起来压根就不会对人动心。 方砚唯在路执的位置上占了整个大课间。 期间路执就站在他身侧,拿了篇文言文在背,没有感情的声音自上而下地传入方砚唯的耳畔。 配合路执身上木质珠串的淡淡檀香味,方砚唯感觉自己再多坐一会儿,可能就会被原地超度。 再坐下去,不是折腾路执,是他跟自己过不去。 “放过你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徐正义正死磕一道大题,见大佬要走,连忙手忙脚乱地收笔准备让座。 “不用。”方砚唯摆摆手,右手在窗台上一撑,轻盈地翻去了走廊外。 校服的衣摆微卷起,阳光吻上少年柔韧的腰。 路执从三月的暖意里收回目光,桌上留了只糖纸折的狐狸脑袋。 一班今晚的晚自习没安排考试,班主任老陈又忙于跟车险公司掰头,不少人蠢蠢欲动打算溜走。 方砚唯就是其中之一。 他早就卷好了他那扁扁的书包,压着下课铃响出了教室。 校门开着,穿着保洁衣服的女人拿着扫帚,一下又一下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颊边的发丝被汗水浸湿。 方砚唯路过时,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塞进女人放在地上的背包侧兜里。 “买多了一瓶,阿姨你拿走。”他冲那边喊。 喊完他正打算溜,迎面装上了保安室里走出来的路执。 “去哪?”路执叫住他。 方砚唯:“……” 这书呆子,真把他当自家人了吗,管得还挺宽。 他一把揪住路执的领口,把人推倒一边。 “找个黑网吧,打打游戏。”他说,“怎么?路神想跟着一起?” “不想。”路执说。 方砚唯眼看着人被镇住了,转身就要走。 短暂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嘴角弯了弯。 “书呆子,你过来。”他说,“咱们多少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情谊了,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我要上晚自习。”路执抓着书包带子,低着头。 “别上晚自习了。”方砚唯勾着路执的脖子,把人压向自己的方向,“我带你去上别的?” 黑网吧离学校稍有点远,在靠近海边一家酒吧的深巷里。 方砚唯看着路执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再看看背景里黑网吧亮起来的屏幕光,违和感拉满。 这样穿着校服,规矩背着书包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小孩,来什么黑网吧。 “就送到这儿吧。”他推了把路执,“不耽误路神学习了。” 路执盯着他,没动。 “怎么?”方砚唯挑眉,“不走?” “怎么走?” 方砚唯:“……” 是了。 学神不认路了。 林与宋他们催着组队开局,他没空管路执,走上前:“要台机器。” 然后他听见路执冷淡的声音对前台说:“你好,这是我的身份证。” 前台网管抬头,面露惊讶。 方砚唯快要笑出声。 “这是黑网吧,要个屁的身份证。”他边嘲笑,边从桌上捡起路执的身份证扫了眼。 身份证照片的脸都这么能打。 咦,这书呆子满18岁了,这个月刚满的。 难怪他会理直气壮地跟着进来。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1节 “你对这里很熟悉?”路执问。 “熟,来过几次了。”方砚唯说。 他跟着林与宋他们去过k市的网咖,应该都是一个样。 路执的目光似乎瞬间有些冷,也不说话,看着他找机器。 黑网吧的环境不好,有人边骂娘边吞云吐雾。 方砚唯路过的时候,咳嗽了好几声。 他终于找到自己的那台机器,坐下来,靠在座椅的椅背上,仰头看路执:“要不你去路边写会儿作业等我?” 他打算只开两局,就把路执给送回去。 这网吧的电脑配置看着挺高,就是桌面布置有些复杂,他找了半天,没看见开机键在哪里。 找不到,好急。 他试着按了自己桌上的一个圆形按钮。 “执……直接跟我说需要什么服务。”前台冲过来,看了眼路执冷淡的表情。 方砚唯:“。” 不是这个啊。 “……给他一瓶橙汁。”他冲路执的方向偏了偏头。 “他橙汁过m……”前台又看了眼路执,再度改口,“过、过来拿。” 方砚唯想,他找到开机键了。 在两台桌子之间,有方形的按钮,画着开机的图样。 他伸手按了下去,电脑没有反应。 他长按、用力按、大按特按。 这次有反应了。 旁边人的电脑关机了。 路执:“。” 方砚唯:“……” 卧槽。 正在联盟冲杀的英雄转过头来破口大骂:“操了,谁要死啊,把老子电脑关了。” 方砚唯跟暴怒的李坤对上视线。 他的耳朵发烫。 然后,路执看到,眼前的少年—— 微红着脸,一把揪住了李坤的衣领,把人从座位上拎起来:“就是要关你的,早晨拿刀对着我的账,来算。” -------------------- 方方:别上晚自习了。 路执(表面):不可以,这不好,这不对。// 路执(内心):哦,上你吗? 第9章 陪你 李坤线上的一场恶战还没杀明白,人就被方砚唯一把掼回了现实里。 脑袋发懵之际,他越品越觉得这个新转来的方砚唯深不可测。 关电脑这招,太狠了,也够损。 游戏不给打就算了,还把他脑袋往键盘上按,让他切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脸滚键盘。 同李坤一同酣战的几个小弟,眼看着老大被人欺负,立即撸袖子站起来,拳头高高扬起,其中一人一眼瞟到了冷眼旁观的路执。 “卧槽,路执,这儿有路执。”一阵脚步声慌乱,“跑!学生会来抓上网的了,老师肯定就在后面。” 方砚唯:“?” 这还开始跑毒了? 一群学生捞着校服外套四散奔逃,把李坤忘得一干二净。 方砚唯松开抓着李坤衣领的手,看着冷着脸的路执。 悟了。 这个人是借他之手,打入黑网吧内部,好一网打尽。 难怪路执会跟他一起进来。 那现在书呆子该完成任务功成身退了吧。 他右手抓着左手腕活动了一下,斜睨了眼李坤:“滚吧。” 几经波折,他终于找到了开机键,登入游戏,加入了林与宋他们拉的队伍。 “方妲己,你慢死了。”耳麦里,是林与宋的声音,“趁着我妈不在家,赶紧开。” “别乱叫我。”方砚唯加入小队语音,“你是不知道,我想找台电脑有多难。” “你在鹭屿还好吗?”林与宋问,“有新朋友吗?” “还行。”方砚唯眼前浮现出路执那张冰块脸,“认识了一个大冰雕。” 林与宋:“?” 借住在别人家里,不方便回去太晚,方砚唯估摸着到了晚自习的下课时间,退了游戏,跟几个朋友说了再见。 他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拎起书包,往外走。 “老板。”他扣了扣桌子,“退个押金……” 黑网吧的前台摆了一桌的试卷和草稿纸,穿着白底深蓝色校服的路执戴着框架眼镜,自台灯的灯光下抬起头来,右手边摆了杯柠檬汁。 方砚唯:“……” 这个人为什么还在? 那一瞬间,他产生了这里其实是教室的错觉。 好在网管—— 一个银色头发的社会哥拎着罐啤酒颠颠地跑了过来:“退押金是吧,我来我来。” 方砚唯站在鹭屿的星夜下,脑子有点发懵。 写完作业的路执背着书包,站在路灯下等他。 他想起来了,这学霸,没来过这边,所以不认识回去的路。 所以他得把人领回去。 没毛病。 就是坐在网管位置上安静写作业等他的路执,又倔又斯文,还有点呆,好像没平时那么讨厌了。 路执右手揣在校服口袋里,正无聊地拨弄着刚才网管硬塞过来的两盒烟,一只手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灯光是星夜下的悬桥,漂浮穿行着细小的微尘,方砚唯的睫毛上像是盛了光,看向他的时候,眸光闪烁—— “路神,我们回家。” 路执没动。 生气了? 方砚唯从背后趴在路执的肩膀上,把人用力往前推:“走啊,学霸。” 路执收回目光,扫掉了他的手,踩着深巷的灯影往前走。 - 高二(1)班 班群 [陈胜]:上回说到,那恶徒李坤化身召唤师,正往峡谷冲杀,说时迟那时快,我们方少侠大喝一声…… [方砚唯]:。 [何岁岁]:现在开始到4月前我家狗粮8折,需要的戳我。 [莫莉]:物理练习卷最后一道大题谁会?拿来抄一下。 [班主任陈老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死的? [班主任陈老师]:被棕榈叶砸的,是我的车前盖,不是天灵盖。 [班主任陈老师]:@何岁岁,不许在班群里卖狗粮,另外告诉你爸,也不许在家长群里卖狗粮。 [班主任陈老师]:@莫莉,明早来办公室抄。 班主任陈桑榆突然出现,一班班级群里安静了下来。 方砚唯改戳了何岁岁的微信。 [岁岁平安]:要狗粮? [极品清纯男高]:不买。 [极品清纯男高]:我今天好像带路执违反校规了。 [岁岁平安]:真的假的? [极品清纯男高]:他没有去上晚自习。 [岁岁平安]:?这不算。 [极品清纯男高]:不算? [岁岁平安]:对啊,鹭屿中学的特别规定,年级前五十可以不上晚自习。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2节 方砚唯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动到坐在书桌前的路执身上。 没违校规啊? 那我愧疚个屁。 他翻了个面,踢掉了拖鞋,趴在路执的床单上。 路执想找副耳机,转头看见自己床上有一双乱晃的脚,方砚唯趴在他的枕头上,嘴角勾着点笑,在看小视频,音量开得很小,边看边嘀咕—— “刺激。” “压着他弄。” “用点力。” 路执冷着脸过去,从抽屉里拎出一副耳机,往方砚唯的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 两只土拨鼠在打架。 路执:“。” “路神,听听力啊?”方砚唯问。 这都几点了,还学。 太努力了。 路执摘了脸上的框架眼镜,放回书桌上,抱着一摞书往楼下走,耳机里是一段带了不少脏话的英文摇滚。 方砚唯看刺激土拨鼠干架看到了深夜,次日上课抬头看老师都有重影。 “方哥。”何岁岁摇了摇他,“吃午饭吗?一起。” “来了。”方砚唯睁开眼睛,倦懒地坐起来,发现课本上压着一罐小饼干。 后桌的徐正义胆怯地冲他笑了笑,旁边路执的座位是空的。 “走吧。”方砚唯说。 他这几天中午都是去校门口找小餐馆对付,没往学校的食堂去。 食堂门边有个公告栏,不少学生驻足观看。 “这什么?”方砚唯问。 “极品试卷赏析栏。”何岁岁说,“鄙人近期刚好有幸上了一次。” 方砚唯:“……” 你很得意? 他扫了一眼,在一众试卷上画猪和题目下求情的极品玩意儿里看见了路执的名字。 方砚唯:“?” “作文字太潦草。”何岁岁崇拜地说,“这是我离学神最近的一次。” 方砚唯没少见路执的字,不难看,但真的草,连起来写像是大师画符,分分钟能镇压一只妖精的那种。 他在食堂里挑好了菜,正要找桌子,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看着木讷安静的背影。 “你自己吃。”他冲何岁岁说。 鹭屿中学校风严谨,争分夺秒抓学习。 食堂的六台电视,一刻不停地放着名校名师的讲题视频,生怕学生错过了午饭这点宝贵的时间。 路执仰着头看电视面面,一位名师扛着一把硕大的三角尺正在激情洋溢地演示一道珍贵的辅助线,电视画面闪了闪,蹦出了一行字—— 已连接至方块a的手机,可以开始投屏。 六台电视开始转播一段电竞比赛,食堂里愣了一瞬,随即炸开了锅似的热闹。 一只餐盘被重重地放到了路执旁边,方砚唯坐下来,明目张胆地把手机扔在桌面上。 路执扫了眼旁边多出来的餐盘,三个菜,清炒杏鲍菇、红烧口蘑、干煸茶树菇。 路执:“……” “路神。”方砚唯转头,“我打扰你学习了?” “没。” “那就好。”方砚唯心安理得地坐在年级第一的旁边,“陪你方哥吃个饭。” 他说完才想起来,这书呆子是比他大一岁的。 不过没关系,男生嘛,厉害点的才是哥。 “哦,方哥。”路执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 “谁把我电视节目给换了?”食堂里传来一声吼,教导主任从天而降,瞪着几个学校里的常见刺头,“是不是你?” “不是我。”李坤冤枉死了。 “那谁干的?”主任脸色很差。 李坤瞄了眼凑在路执身边的方砚唯,咬咬牙:“埋头吃饭,没看到。” “就是你吧。”主任怀疑地说。 “我换的。”不远处传来少年清晰的声线。 方砚唯背靠着旁边的路执,举起右手,嘴角弯着点弧度:“主任,养猪还给放点轻松的音乐呢,您吃饭的时候,总不能旁边还摆着教案吧?” 旁边有人笑了声。 “你哪个班的?”主任火大,“叫什么?” “高二(1)班方砚唯。”少年靠着路执的肩膀,抬手打了个哈欠,“检讨是吧,我知道了。” 路执安稳坐着,觉得自己身侧像是倚着只龇牙咧嘴的嚣张红狐狸。 主任气呼呼地走了。 整个食堂用餐的学生肃然起敬地看向这位敢跟主任呛声的大佬。 大佬低着头,用筷子戳餐盘里的蘑菇—— “你们这边的蘑菇也太难吃了吧。” 路执听着旁边的嘀咕,收拾完自己的餐盘,戴着耳机在餐桌边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吃完饭的方砚唯又跟了上来。 “学霸。”方砚唯倦懒地扒着路执的肩膀,“宿舍钥匙交出来,我要睡你的床。” -------------------- 路执:老婆现在睡我的床,以后在我的床上跟我睡 o( ̄ヘ ̄o#) 第10章 理我 “不可以。”路执说,“校规不允许。” “校规还管我睡不睡你的床?”方砚唯伸手把路执的校服拉链拉到了最底下,从校服内侧的口袋里勾出钥匙,“那也是我违反校规,我偏要睡。” 他跑了好几米,转头看书呆子还原地站在正午的阳光下,校服外套敞开着,木木地看向他的方向,似乎是不太高兴。 “学霸,我太困了。”他冲路执挥了挥手,“我睡觉很老实,不会把你宿舍的床单滚乱的。” 知道路执不会追上来,他悠闲地晃进了男生宿舍区,找到钥匙上编号对应的宿舍房间开了门。 路执的床铺得很硬,周围还摆满了各种工具书。 方砚唯一个午觉睡得腰酸背痛,额角还被枕头边戳出来的英汉大词典磕了个红痕,还总觉得自己身上沾了木质香味。 说起来,路执这人就是冷漠了点,对他还行。 墙上的挂钟指向两点二十,预备铃已经打过了。 下午第一节 课是英语,班主任陈桑榆拿着一摞练习卷刚走进教室,门边多了个身影。 “报告。”方砚唯说。 “你怎么不放学再来?”陈老师问。 方砚唯:“那我走?” 陈老师把一张画满了红叉的试卷塞他手里:“赶紧回你座位上。” 下午第一节 就上英语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只有陈老师一个人在自嗨。 方砚唯倒是睡饱了,破天荒地跟着订正了几道错题。 “方哥。”何岁岁贴过来,“你们苗疆人,晚上会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吗?” “你下次跟我回去。”他说,“我们不仅载歌载舞,还能把你架火上烤着吃。” 何岁岁:“……” “对了,方哥。”何岁岁又说,“今晚吴广生日,他们约ktv,唱歌喝酒,要不要一起,好几个女生托我邀请你……” “老师。”后排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方砚唯一直说话,吵我听课了。” 方砚唯一回头,又对上了路执那张冷淡又无辜的脸。 “你又听见了?”他算是服了。 这路执上课只挑他的毛病,对别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别在课上吵。”陈老师过来,“方砚唯去教室后面听。” 这还是个会告状的。 方砚唯背靠着墙,盯着路执的后脑勺,无语到下课。 下午的时间过得还算快,放学的铃声刚打响,方砚唯捞起书包就要走,校服衣摆就被人攥住了。 “大扫除,轮到我们组了。”路执说,“校规不允许走。” 大扫除担责的是一个组,不是个人,方砚唯不会逃。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3节 但路执这种开口校规闭口校规的做派,他真的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他站在窗边,拿了抹布,拆了何岁岁递过来的手套:“咱们学校99条校规,除了早恋,我就不信他一条都不犯。” 他正要戴上手套去擦窗户,一只拖把横在了他眼前。 “方砚唯,拖地。”路执说。 “凭什么?”拖地一点都不酷好吧。 “因为我兼任小组长。”路执平静地说。 “方哥我给你拖我给你拖,你去擦黑板。”何岁岁怕方砚唯把路执打了,连忙打圆场。 方砚唯拿起黑板擦,才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攥着塑胶手套的透明袋子。 咦? 橡胶制品? 好险,还好没戴上。 路执这是,知道他会过敏? 一班的走廊外,一对老夫妻正在往教室里看,目光在一众穿着校服的学生脸上扫过去,最终在窗边找到了路执。 “路路。”面露老态的老婆婆招手,“过来给外婆看看。” 方砚唯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们路路又长高了。”老婆婆说,“又乖,成绩又好,平安长大,以后肯定很有出息。” 说着,她把一大袋葡萄递到了路执的手里。 方砚唯在讲台边掸了掸黑板擦上的灰尘。 讲台到玻璃窗,不过十米的距离,他却忽然感觉有些遥远。 这就是好学生吧,好学生都是有家的。 不过路执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偶尔应几声,看上去也不怎么高兴。 老夫妻把人夸了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学校。 大扫除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谢谢,大家辛苦了。”路执站在桌边,解开塑料袋的结,“给你们吃吧。” “学霸人真好!”何岁岁第一个上前,拎走了一串葡萄。 其他几个同学也纷纷上前。 方砚唯站在讲台上没动,脸颊上蹭了块粉笔灰。 路执冲讲台上发呆的人抬了抬下巴。 于是方砚唯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路神,我不吃葡萄,真想谢我,赏点别的?” 路执五指张开,推开了他的脸。 - 晚自习一下课,一班一帮学生鬼鬼祟祟地游离了放学大部队,朝着近海的一家ktv进发了。 “我爸妈今晚不在家哈哈哈。”何岁岁满脸兴奋,“我要玩到天明。” 方砚唯跟着他们,神情懒散。 “好紧张好刺激。”莫莉说,“我今天要晚归啦哈哈哈。” “咱们平时出来玩一次就觉得不得了。”何岁岁说,“我方哥一看就是风里来雨里去见过世面的人,多淡定啊。” 方砚唯倦倦地往前走,不说话。 何岁岁抬手一指:“看见对面那个酒吧没?我方哥平时都是出入那种场合的,今天过来这儿,是给你们几个面子。” 方砚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家酒吧隐没在街对面的角落里,玻璃窗户里灯球闪着混乱的光点,穿着夸张的男女来来往往,灯红酒绿的氛围全开,金属色的灯牌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r开头的单词。 方砚唯:“。” 没去过。 下次试试。 这帮学生进了包厢就玩疯了,占着麦疯唱,提前买好的啤酒也一打接一打地搬上桌。 方砚唯听着走音的歌声,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两条长腿放松的搭着。 不知道谁的校服被甩了出来,挂在了桌角上。 方砚唯突然就想到了路执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校服外套。 学霸这会儿,应该在刻苦学习吧。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消息发进来。 [爸]:小砚,你去鹭屿了,卧室用不上。你哥哥最近想多要个房间,我给他用了啊。 [极品清纯男高]:你这么孝敬,他是你爹? [爸]:…… 桌上的啤酒都被拆了,何岁岁他们一人不知道灌了多少,他眼前就剩下一罐啤酒。 方砚唯没怎么喝过酒,但他感觉自己的酒量,应该不错。 他拿起来,抿了一口。 - 酒吧“release”内,一身校服的路执坐在卡座上,面前是黄毛送过来的一杯烈酒。 他把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修长手指间,烟静静地燃烧着。 远处光线昏暗处,男人抓着女人拥吻,玻璃酒杯在半空中撞出清脆的声音。 穿着短吊带妆容妖艳的女生走过来,坐在沙发靠背上,指甲染成红色的手伸出来,在路执眼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 “执哥,今晚要人陪吗?” 路执牵了下嘴角:“别来烦我。” “切。”女生变了张脸,“路执你真是太无情了,哪种妖精勾得动你啊?” “得了吧顾甜。”黄毛嗤笑,“执哥现在是年级第一,你数学才考60分还想泡执哥?” 顾甜也不尴尬,大大咧咧地说:“我们老区十三中谁不想泡执哥?” “执哥,我听他们说你前几天去网吧了?”黄毛手里晃着车钥匙,脸上带着个口红印,“那店配置不行,要不我搬个电竞配置过去?” “不用。”路执说。 他切了个微信号,手机屏幕上正噌噌地冒着消息。 [极品清纯男高]:学霸? [极品清纯男高]:学习呢? [极品清纯男高]:路神。 [极品清纯男高]:别看书了,看看我嘛。 [极品清纯男高]:你怎么永远都不理人。 [极品清纯男高]:一分钟内不回你方哥消息,你就要挨揍。 [极品清纯男高]:头有点晕,看见小人了。 [路执]:蘑菇? [极品清纯男高]:没吃。 [极品清纯男高]:我喝酒了,这么-------大一罐。 路执扫了眼手机屏幕,磕了磕烟灰。 [极品清纯男高]: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吃葡萄? [极品清纯男高]:反正你也不会看我的消息,我想说就说 。 [极品清纯男高]:因为他们只买给那个哥哥吃,我吃不到,我就告诉自己葡萄是酸的。从那以后,我觉得全天下的葡萄都是酸的。 “职高那架打不起来了。”黄毛坐在一边同顾甜聊天,“执哥好不容易同意去看看,结果他们一听路执要去,直接滑跪了。” “我出去一趟。”路执按灭了烟,站起来。 方砚唯坐在沙发上,晕乎乎地听他们唱歌。 ktv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个穿着校服的身影,戴着黑框眼镜,看着高冷木讷,跟在服务员的身后,皱了皱眉,似乎很嫌恶包间里的酒气。 “打扰了,我找方砚唯。”路执说。 “路神?”何岁岁还算有意识,指了指最大的沙发,“那儿。” 路执朝那边看过去,浅棕色头发的少年安静地坐着,也在看他。 一杯就醉,还挺安分。 方砚唯也看见了路执,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中,朝着路执走过去,把手压在路执的肩膀上。 “看见没?”他说,“年级第一,路执,我罩着的。” 他把手压在路执的脖子上:“给大家鞠个躬,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一只红狐狸,偷喝了酒,见到了熟悉的人,藏不住的大尾巴骄傲地摇啊摇。 “不好意思,他家长让我来接。”路执被他按得直低头,声音冷淡,“我先带方哥回去。” 路执:“校规不允许晚归,你们明早别迟到,不然会被叫家长。” 何岁岁不放心:“路神,他要是打你,你就报警,我怕他这会儿不清醒把你打废了。” “书呆子只会学习,一打就废了,我才不打他。”方砚唯扯着路执衣领。 “知道,谢谢。”路执冲他们点点头。 “能行吗?”何岁岁不放心。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4节 “不知道。”路执说。 何岁岁、陈胜吴广等同学目送着他们下楼—— 方大佬把胳膊搭在路执的肩膀上,跟书呆子往前走。 路执看着似乎有些吃力,艰难扶着醉版校霸方砚唯,勉勉强强磕磕绊绊地下楼,平时整齐的校服还被方砚唯扯皱了一块。 过了楼梯转角,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一直跟着下来的ktv服务生:“要不要帮……” 这位一看就是好学生,一定不知道怎么把人带、带…… “站好。”路执一手把人制住压在墙边,另一手简单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他左手掰了下右手手腕,活动腕骨,动了下脖子,右手搭在方砚唯的腿侧,掂了下,手肘稍一使力,轻松把人扛在肩膀上,按稳,往外走去。 一辆卡宴驶过来,在ktv门口甩了个漂移。 路执指骨掐着方砚唯的腰,把人塞进了车后座,自己跟着坐进来,摔上了车门。 服务生:“???” 这什么野路子? -------------------- 执哥: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玩刀的老婆,好乖?(? ? ??)扛走! 第11章 哄你 车内灯光昏暗,黄毛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抽烟,见车门合上,车往路执家在的小区开,他收回手,从后视镜里看见少年侧躺着的白皙脸颊。 他吹了声口哨:“谁啊?” “把烟掐了。”路执说。 “他会抽烟的。”开车的小弟扫了眼方砚唯,说,“我上次买烟时见过他,他也买。” “掐了。”路执重复。 车里很快没了烟的味道,方砚唯蹙着的眉眼舒展开,安静地靠在车后座上,半闭着眼睛。 车拐了个弯,他就一点点歪倒向路执的肩膀,最终枕在路执的肩膀上。 街灯流溢的光雨飘洒进车窗内,让方砚唯的半边侧脸看起来有一层柔光,白日里的张牙舞爪全不见了,仿佛只剩下柔软的内里。 浅棕色的发丝在路执的颈间蹭过去,有些痒。 路执盯着那张安静的睡颜看了许久。 “执哥。”黄毛问,“他就是住你家你妈让你照看成绩的那学生?” 路执嗯了声。 “你不是说你懒得管吗?”黄毛问。 路执:“原本是懒得管。” 他的情感原本就稀薄淡漠,对唯恐天下不乱打起架来六亲不认的校霸没什么同情心。 这伙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横行霸道,老师和同学都避之不及。 初见方砚唯,他也把人当平平无奇的坏学生看,只是那张脸过于出众和招摇。 只是方砚唯会揍人,会挑衅老师的权威,看起来无恶不作,却也会在拿着刀的时候,手忙脚乱。 一只色厉内荏的红狐狸,龇牙咧嘴地冲人亮爪子,可露出来的肚皮和尾巴,却都是软的,不讨人厌,让人想放眼皮底下养着。 方砚唯有意识的时候,正躺在路执的床上,天光大亮。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昨晚最后的记忆停在他举起来的那罐啤酒上和何岁岁难听的歌声上。 然后呢? 他爬回来的吗? 他晕头转向地起床洗漱,路执站在楼梯口背单词,脸上没什么有效表情。 “昨天是你带我回来的吗?”他问。 “嗯。” “你怎么带的?”方砚唯惊讶。 虽说书呆子长得比他高,肩膀也比他宽,但到底是个好学生。 他不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什么样子,总归不会是什么好样。 “系个绳。”路执看着手里的单词书,“拖回来。” 方砚唯:“……” 不管怎么说,他昨天给路执添麻烦了。 路学神把他弄回家里,肯定费时又费力,吃力不讨好。 这人虽然木了点,但优点也很明显。 冲这个,他也不会欺负路执了。 不过书呆子真的太闷了,冷冰冰的,天天板着脸,跟青灯古佛下修行的高人似的,他总想找点方法,来逗逗路执开心。 - 这天班会课,班主任陈桑榆兴冲冲地宣布了一件事—— “拿到流动红旗的班级,班主任月薪能加100块。”陈桑榆说,“你们给我争点气,四月的文明流动红旗务必在我们班。” “照咱班群里闲聊那开车速度,顶多拿个黄旗。”何岁岁说。 方砚唯:“……” “所以——”陈老师宣布,“这个月剩下的时间里,咱们班一张检讨都不能出。” “陈老师。”莫莉举手,“咱班50个人,一人给你两块钱,这100就有了。” “我缺的是那100块?”陈老师敲桌子,“我缺的是在办公室里的尊严,瞧瞧这才开学几天,你们给我整多少幺蛾子了?” 方砚唯面前的书桌空荡荡的,手里拿了只笔,漫不经心地在无实物表演写作业,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这场班会—— 没想到他不找事,事来找他。 重磅炸弹咣当一下抡到了他的脑袋上。 “……点名关照几个同学,徐正义盯着何岁岁,路执盯着方砚唯,四月之前务必好好表现。” 方砚唯:“?” 随便吧。 这种麻烦事,书呆子第一个不答应。 然后他就听见后排的路执说:“好的,我不会让他违反校规。” “你疯了吗?”下课后,他扒着路执的书堆问,“你不怕被我打吗?” “我可以反抗。”路执说,“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就你?”方砚唯很不屑。 路执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叠a4纸,递到了他面前:“抽一张。” “这是什么?”方砚唯好奇地伸手,从里面抽了一张。 是一张物理试卷。 “试卷盲盒。”路执推了推黑框眼镜,“下周前做完给我。” 方砚唯:“……” 去你妈的试卷盲盒,这其中一定有诈。 他真的很想动手,把这书呆子搓圆捏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阿姨让我学习之余辅导你。”路执说,“就从今天开始。” 这话方嘉弥是说过。 但方砚唯没当回事,路执之前看起来也没当回事。 怎么现在突然就有兴趣了? 他狐疑地看路执,但路执跟平时一样,单方面跟他结束了对话,就低头做题了。 何岁岁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方砚唯的桌上正摆着一张物理试卷。 “要校庆了。”隐藏的文艺委员何岁岁说,“我打听了,校庆节目奖,直接带走一面流动红旗,完成老陈心愿,咱俩的被监视debuff就自然解除了。” 可校庆节目,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方砚唯手里的笔转了两圈,明显感觉到来自于后排学霸の凝视,低头在试卷上工整地写了个名字。 “咱班都没啥才艺。”何岁岁遗憾地说,“只能出个大合唱。” “苗疆人,你会唱山歌吗?”何岁岁问。 “会,我能给你唱到山崩。”方砚唯信口胡扯。 路执给他抽的这个试卷好像不是很难,好几题他都能看懂。 “你会不会乐器?”何岁岁嘀咕,“算了,你肯定不会,总不能让你表演校霸景阳冈打虎。” 方砚唯手里的笔停了。 “……我他妈还真会。” “打虎?” “乐器!” -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5节 放学后,陈老师的小办公室里,聚集了几个同学。 方砚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单手拎着一把何岁岁借来的琵琶。 路执站在办公桌边,手里抱着一摞作业,在几人身边驻足。 “你真的会弹吗?”陈老师紧张。 他有点怕这娃下一秒就能把琵琶抡到校领导的秃头上。 “我会啊。”方砚唯弹了弹琴弦,“我爸是民乐艺术家,我是他的开门弟子。” “方哥,你加个雷之呼吸,再弹。”何岁岁眼睛发光。 方砚唯:“?”什么玩意儿? “弹一段试试。”陈老师说,“我听听。” 方砚唯想了想,指尖拨了拨琴弦,弹了个欢乐斗地主的bgm。 陈老师:“……” 口袋里的钱都仿佛变成了欢乐豆,哗啦啦地,要进地主的口袋。 方砚唯抬头,看向背对着窗户的路执,那一瞬间,他隐隐约约地,仿佛在路执的嘴角看见了笑意。 可能吗? 是错觉吧? “你还会点别的吗?”陈老师头疼地问,“校庆当日你总不能让校领导凑一桌牌?” “我会。”方砚唯抬手指向路执,“路神,你笑一下,我就给你弹。” 路执看向他,校服整洁,腕上盘着木珠串,面上神情依旧清寒,看不出喜怒。 光在他背后,缓慢西沉。 方砚唯也不指望他有多少反应,他修长的手指再度拨动琴弦,弦声飒沓利落,柔而不软,是《十面埋伏》。 他的校服穿得说不上有多周整,发色在暮色里却沾了光,灵活的手指拨弦,像是能扣在人心底。 还是个会琴棋书画的小红狐狸。 暮色渐沉,路执背靠着办公桌,微微眯了眯眼睛。 方砚唯还惦记着刚才路执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 书呆子那张脸,如果有表情的话,应该是很好看的。 他想多逗一逗路执玩。 回班里的路上,他发现—— 好事还是有一个的。 他能改微信名了。 他终于不用顶着“极品清纯男高”的名头了。 他打开了之前好心人分享资源的那个群—— [方块a]:我有一个朋友,我关注有一段时间了。性子比较闷,不爱说话,冷冰冰的,还很孤僻,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人开心起来? [林与宋]:哦,给他个追人的攻略。 [好心人]:分享资源“五十六个小妙招教你追到心怡的人”,5块钱,支付宝还是微信? [方块a]:不是追人,没喜欢上。是作为帮我几次的感谢,让人不那么闷,多笑一笑,生活别那么无趣。 遥远的k市,“好心人”坐在电脑前,灌了口可乐,他没有这个资源,但他真的很想做成这笔生意。 “好心人”敲了敲键盘,把文件名改成了“五十六个小妙招教你哄人开心”。 [好心人]:方哥。 [好心人]:分享资源“五十六个小妙招教你哄人开心”,5块。 [方块a]:3块。 书呆子只配3块的攻略。 他转完钱,点击接收。 晚自习,方砚唯破天荒地没走,趴在前排睡觉。 路执正戴着耳机,写一张试卷,前排的人转过头,把一杯橙汁放在了他桌上。 方砚唯抬手摘了他的耳机,戴在自己耳边:“路神,怕黑吗?放学我送你回家啊。” -------------------- 方狐狸:惹我是吧,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路执:嗯,来个黄色。 第12章 陷阱 耳机里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摇滚乐,鼓声震天响,吵得方砚唯愣在了原处。 路执食指在左耳的耳机上点了点,方砚唯耳边的声音变成了“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接着就是一段英文听力。 他顿时觉得十级晦气,摘了耳机还给路执。 恰逢巡视晚自习的主任过境,方砚唯迅速转了回去。 “我方哥的手,真他妈灵活。”主任一过,何岁岁继续跟前排叭叭,“谁能想到压着人往地上按的那双手还能拨琴弦呢?多勾人啊。” “‘轻拢慢捻抹复挑’,这句终于给我学明白了。”何岁岁说。 男生弹琵琶相对少见,而且都是气质斯文儒雅的男生。 像方砚唯这种张扬得不可一世的,拿起琴来,却又是另一种好看。 方砚唯听何岁岁乱吹,笑了声,低头戳了戳自己的指尖。 太久没碰琴了,随便拨了几下弦,手指上起了个小水泡,还挺疼。 但他身上没有创可贴。 他们前排聊得起劲,声音不算小,连徐正义都停笔听了几句墙角,只有路执认真地盯着笔下的语文试卷,一题题答着。 “学霸,看。”一只手摊开在路执面前。 “看什么?”路执没抬头,似乎对他的打扰已经习以为常。 “我手受伤啦,还很累。”方砚唯说,“都是为了弹琴给你听,快给我笑一个,我原谅你。” 路执手里的笔被抽走,他抬起目光,看见眼前人细白的指尖上晕着一片深红色,莫名让人想起晨曦的雾色将散未散时,天边迫不及待的红云。 他打开文具盒,重新抽了支笔,接着写试卷。 真冷漠啊。 这个人仿佛有自己的世界,别人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 方砚唯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敲了敲桌上的橙汁:“路神,橙汁不喝吗,我没下毒。” 他的校服只是披在身上,短袖衫的领口因为他前倾的动作敞开着,压得有些低,显出锁骨的轮廓。 路执手里的笔在他的手背上敲了一下,他夸张地哎哟一声,转过头去。 “哎,路执啊。”语文老师敲了敲窗户,打开窗,“上次月考满分的作文给我一下,我去七班当范文讲。 路执点点头,从书包里抽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试卷递过去。 语文老师盯着他写了一般的语文试卷打量,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笑,伸手在他的试卷上点了点。 路执:“……” 古诗词填空。 无边落木萧萧下,后面一句,他接了个初为霓裳后六幺。 路执把填错的诗句杠掉,重写了正确的。 他拉开书包的拉链,最里面的口袋里,放着纱布和创可贴。 备着这些是他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一开始经常用得到,后来就用不上了,但总是习惯性地带着。 他低头看了眼创可贴盒子上的生产日期,拿了两三张,放在了文具盒里。 十几分钟后,画到辅助线的方砚唯回头找尺子,自觉地拉开了路执的文具盒,发现了几张创可贴,咦了一声后,捡起一张,在路执眼前晃了晃,拿走了。 前排几个男女生依旧在交头接耳,对话营养极低,含妈量极高。 不知怎得,话题又拐到了有颜色的方向。 “……知道毛片为什么要打码吗?”何岁岁神秘地说,“因为打码让人更有想看的欲望。” 方砚唯冷笑了声,不以为然:“是吗?” 他才没兴趣。 他掌心下压着路执给他的那张物理试卷,无聊到了极点时,又胡乱答了两题。 他惦记着下午在办公室里时,路执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下课铃刚响,他就挎上自己的书包,转头去找路执。 他斥三块五巨资买的橙汁还是原样,一动不动。 “那你还给我吧学霸。”方砚唯说,“我渴了。” 路执:“。” 路执家的次卧终于收拾好了,当天晚上,方砚唯连人带被子,被赶去了隔壁的房间。 新床比路执的床要软很多,房间里也没有那股老气横秋的檀香味,浅蓝色的家装让氛围温暖了很多。 就是少了书桌前的一盏灯和奋笔疾书的人,方砚唯还有点不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回来的路上,路执似乎不怎么高兴。 这攻略不好使啊,路执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6节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振动了一声,来了条新消息。 [路执]:[一段视频]。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书呆子理他了? 方砚唯躺在床上,心情不错地点开—— 是一团马赛克。 方砚唯:“?” 这什么? 他不禁想到何岁岁晚自习时说的,打码的东西,总是能激起人的好奇心。 一段四十五分钟的视频,还打码? 他真的很好奇。 [方块a]:@好心人,视频去码会吗? [好心人]:得看视频属性,很多都不行,源文件发来看看。 [方块a]:[转发文件] [好心人]:这活能干。20块钱。 这么贵? 但马赛克值得。 方砚唯心疼地给了。 二十分钟后,群里搞技术的好心人把高清视频发给了他。 [好心人]:口味还挺独特,这个版本确实很详细。 有多独特? 方砚唯耳朵微微发热,不太确定地点开了视频—— “高中生物理练习卷精讲” 方砚唯:“……” -------------------- 方狐狸:我手好累。 路执:嗯,以后还能更累。 第13章 引诱 方砚唯都想打人了。 大家都是第一回 做人,凭什么路执就这么能做。 他倚在路执的房间门口等,打算等路执学完出来,让这书呆子见识一下什么叫校霸の怒火。 临近十一点半。 路执推门出来,门边地毯上坐了个人,曲着腿,在打游戏。 方砚唯刚洗完澡,穿着路执那件对他而言有些宽大的短袖衫坐在地上,脖颈微弯,不久前弹过琴的手压在手机屏幕上,黑色裤子长度只到膝盖,搭在棕色地毯上的两条小腿雪白。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微抬了一下头:“站这儿别动,打完这局我就来打你。” 路执视若无睹,绕过他,下楼倒了杯水,再回去时,门边地毯上的人不见了,卧室的床上倒是多了一个。 方砚唯跟平时一样,趴在他的床上打游戏,手机音量调得很低,只能听见隐约的技能音效。 听见脚步声,方砚唯:“还是你的床好睡。” “……题看了吗?”路执在床边站住。 “没——”方砚唯拉长了声音说。 没个屁。 二十块钱买的视频,看不懂他要硬噎下去。 书呆子身价暴涨二十。 “那不要玩了。”路执说。 手里的手机被摘走了。 “?我还没打完。”方砚唯坐起来。 “玩游戏是对生命的浪费。”路执看起来很认真,“把题写完。” 方砚唯:“……” 这刻板又端庄的模样,他怀疑这人下一秒就能掏出本校规念到他原地飞升。 “不写。”他抢过自己的手机,转身走了。 睡前,方砚唯收到了来自于姑姑的消息。 姑姑表示,他选择的便宜慢递已经顺利把方便面的东西送了过去,视频里,他的狗活蹦乱跳,正在手脚并用地拆姑妈新买的沙发。 狗已经安置妥当,方砚唯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要安顿好自己。 鹭屿的天气温暖潮湿,据说很早就会入夏,他带来的几件春秋常服根本不够穿,得趁着周末去商场挑一波新的衣服。 他打开微信,敲了敲何岁岁。 [方砚唯]:1 [岁岁平安]:苗疆人,你会赶尸吗? 方砚唯:“?” [方块a]:这不是我们那个片儿区负责的吧。 [岁岁平安]:黄豆失望.jpg [方块a]:说正事,我想买几件衣服,附近有合适的商场吗? [岁岁平安]:很多。你坐3号线,去市区,那边很好买东西。 [岁岁平安]:方哥,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方块a]:不用。 [岁岁平安]:也是,你们校霸买衣服肯定都是直接刷卡买整个店铺的。 [方块a]:……少看小说。 方砚唯对鹭屿还不熟悉,自然不打算一个人去商场,他得找个人陪着。 第二天早晨,路执刚起床,去一楼打开冰箱找水,就看见餐桌边多了个人。 “路神。”方砚唯把面前的餐盘推过去,“请你喝奶油蘑菇汤。” 无事献殷勤。 路执站着没动。 “没下毒也没下蛊。”方砚唯手里的银色小勺子敲了敲杯壁,“优等生,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路执穿着家居服,从头到家,纤尘不染的一身白,可能是因为早起还没睡清醒,他没戴黑框眼镜,冷淡的眼睛在晨曦里看起来格外疏离。 “快点。”方砚唯催促,“不然把你绑椅子上一口一口喂给你。” 他的威胁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 路执一步步走过来,坐在了餐桌对面,慢吞吞地拿起了勺子,搅了搅奶油汤里的可疑漂浮物。 “哪种蘑菇?”路执问。 “原本就在你家冰箱里的普通蘑菇。”方砚唯说,“我特地早起给你做的。” “特地”和“给你”这个表述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路执捏着勺子,铲了个蘑菇边儿,味道意外得还可以。 优等生吃早餐的姿势也是端正的。 方砚唯左手撑着椅子,只穿着袜子的脚,在桌子底下踩了踩路执的脚背:“还不错的话,你笑一笑呗。” 路执放下勺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左手腕上的木质珠串轻轻磕在白色的瓷碟子上,发出悦耳清幽的声音。 “好吧。”方砚唯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能陪我去商场买衣服吗?” “你没衣服穿?”路执问。 “我总不能每天都借你的。”方砚唯说,“可以吗,路神?” 少年的声线清脆温和,带着一点点不加掩饰的讨好的尾音,像是一只小手铃,贴着人耳边不依不饶地摇。 “没空。”路执冷冷地说。 因为这句“没空”,一整个上午,路执都没得到安宁。 方砚唯搬了把椅子,占了路执书桌的右半边,面前摆了那张“试卷盲盒”里抽来的物理试卷,人却心不在焉地侧向路执的方向。 这书呆子,长得是真的好。 书桌边的路执坐得笔直,肩背挺拔,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着,清冷如星的眼睛里似乎只能看见桌上的作业题。 这样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表白墙上那么多人盯上了路执。 方砚唯侧坐在椅子上,盯了挺久,直到路执写完了一张试卷,他伸手敲了敲桌子:“陪我去?” 路执不为所动,翻开另一份作业开始写。 方砚唯从桌子右半边换到了左半边:“劳逸结合啊,学霸。” 路执手里的笔停了片刻,他画错了一条辅助线。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7节 眼前仿佛有一只机敏的红狐狸,在试探着磨爪子。 路执冷眼看过去,想看看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招数没闹腾—— 这会儿的方砚唯倒是很安静,垂着头,在看手机。 路执一眼扫过去,方砚唯的手机屏幕上是昨天的物理精讲视频。 五分钟后,方砚唯被物理精讲视频放倒,睡得天昏地暗。 路执:“……” 方砚唯是被路执给拍醒的。 书呆子似乎极为嫌弃他,拿了英语作业本卷起来拍他的脑袋。 “干嘛?”他语气不太好。 路执指了指桌上那张物理卷子:“出门前你来得及写完吗?” 方砚唯愣了两秒,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笑了:“来得及!” 路执的目光从他微弯的唇角扫过去。 唇形漂亮,似乎……也很软。 - 方砚唯连猜带蒙地写完了一张试卷。 他怀疑路执批他试卷的时候,多少会露出点“这是什么绝世笨比”的表情,但路执没有。 学霸莫得表情,拿着红笔,一题题给他标出了对错。 “我听方阿姨说,你以前成绩还算好?”路执把试卷推过去。 方砚唯下颌垫在臂弯上,抬了下眼睛看路执:“幼儿园自觉提裤子比赛怒得八朵大红花?” 路执:“。” “今晚记得把这些改完。”路执把试卷推过去,拿起桌上的计时器看了看时间,“现在可以出门。” 攻略上说,想哄人开心,就要不依不饶。 书呆子开不开心方砚唯看不出来,但路执愿意陪他出门了,就是个好兆头。 周末的商场里人很多,方砚唯对这里不熟悉,于是他紧紧抓住了路执的衣袖,让路执带路。 路过一家鞋店时,他看见跟他们年龄相仿的两个少年在鞋店前驻足。 “哥。”个子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指着橱窗,“我要这个。” “不买。”另一个高一些的男生说,“付晚晚,我们是出来旅游,不是出来当鞋贩子,你都买多少了?” 方砚唯回头看了一眼,跟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感受到他的目光,冲他笑了笑:“你好呀。” 这也太友好了吧,方砚唯怔了怔。 “看看这家。”站在一旁的路执忽然伸手,把他推进了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 方砚唯:“?” 不喜欢! 规规矩矩的运动装,连颜色搭配都局限在黑白灰,也太乖了。 这是优等生喜欢的风格,不是他的。 书呆子才这么穿。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方砚唯拉着路执的手腕,进了对面的一家潮牌专卖店。 路执:“。” 他俩的相貌都出众,一个看着张扬,一个看着内敛,店员眼前一亮,热情地给他俩推荐。 破洞牛仔裤,cool,喜欢。 黑色带骷髅头薄款卫衣,cool,喜欢。 方砚唯挑了几件,转身去了试衣间,把原本穿着的外套扔给了路执。 “同学,你不试试我们店里的衣服吗?”店员试着和看起来冷冰冰的路执说话,“你看起来也很合适。” “没兴趣。”路执说。 看得出来,方砚唯喜欢深色。 这个人乱七八糟地搭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后,站在更衣镜前—— “执哥,我好看吗?”方砚唯问。 路执坐在长凳上,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牛仔裤把少年的腰显得更细了,黑色的薄款卫衣,显得皮肤很白。 “嗯。”他说。 方砚唯忙着付钱,忽略了这声短暂的嗯,推着路执往外走。 商场的楼上,是一家电玩城。 他看着路执那张万年没什么变化的冷漠脸,突发奇想,把人往电玩城里带。 路执搞不好,从来没进过这种场合。 “会玩吗?”方砚唯盯上了电玩摩托。 路执:“。” “菜比,认识吗,这是摩托。”方砚唯的嘴角弯了弯,“方哥骑给你看。” 路执:“。” 鹭屿郊区,摩托野赛现场,引擎声震耳欲聋—— 黄毛举着手机,推着辆改装车,半天没打通路执的电话。 “执哥看好的选手要上了,他人呢?” -------------------- 方狐狸想象中的电玩摩托音效:嗡biubiubiu嗡biubiubiu 执哥脑海中的电玩摩托音效:爸爸的妈妈叫什么 第14章 感化 方砚唯转学前,经常和林与宋他们几个去电玩城疯玩。 他不沉迷游戏,只是觉得此类带有竞技性质的娱乐很能让人心情放松。 但他今儿骑得不咋放松。 路执笔直地站在他旁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让他这段电玩摩托玩得相当得……遵守交通规则。 仿佛加点速都能被吊销驾照,短短的两分钟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好学生板着一张大冰块脸,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跟电玩城的大小彩灯格格不入。 方砚唯骑不下去了。 他无视了路执那张冒着冷气的高级脸,推着人,往另一片区域走。 路执任他抓着自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又停在了投篮机的面前。 还挺能闹腾。 方砚唯抓着篮球,稳稳地扔进了篮筐里,周围几个跟了他们好久的女生,站过来跟他们搭话。 投个球不怕超速,方砚唯玩得很好。 他的指尖上还贴着从路执那里顺来的白色创可贴,手腕灵活地一转,就能把球准确地扔进篮筐里。 凡事都没个安排,随着心意来,走到哪里都是关注焦点,路执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处事方式。 正看着,他手里被塞了个篮球。 “你试试。”方砚唯说。 路执低头,目光在捧着篮球的手指上停留。 “不是吧学霸。”方砚唯露出了然的神情,“你连篮球都不会打。” “也是。”方砚唯把人往前推了一些,“你们学霸的体育都不太行,我来教你。” 他三块买的那本哄人开心小攻略上说,要让对方看见自己的优点,再带对方感受自己擅长的事情。 那他可以教路执投个球。 他站在路执的背后,路执比他高,他只能微微踮起脚,抓着路执的手腕。 “你得这儿用力。”他的声音贴在路执的耳边,“手臂抬起来,找准位置,往前一抛。” 球被扔了出去,落在离篮筐还有半米的地方,在地上弹了弹。 “没事。”方砚唯拍了拍路执的肩膀,“第一次玩这个都不成功。” 他揽着路执的肩膀,带笑的眼睛里溢着流光:“执哥,除了学习,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的。” 路执的生活看起来单调又冷清,在他看来简直难以想象。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即便是生活在老师和家长的簇拥和夸奖里,路执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开心。 算他自作主张,把路执强拉向自己的世界,希望这个暂时跟他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同龄人能更有活力一点。 - 午饭两人是在路边的流动摊点旁解决的,方砚唯见着了一些平日里没见过的小吃,就领着路执挤了过去。 街边的矮桌,零散地放着几张矮脚凳,本地人穿着背心凉拖,往路边一坐,就能应付一顿午饭。 这些人打扮随意,一手啤酒一手烤串,坐姿随意,大声地用方言聊着天,路执坐在这样的氛围里,就很显眼。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8节 “炒饭,不要放葱姜蒜。”方砚唯翻看着菜单,“哦对,不要加火腿。” 路执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点错吧。”方砚唯问,“根据我的观察,我们路神的偏好是这样的。” 路执:“嗯。” 喜欢闹腾,但出乎意料的……细心? 他们这会儿吃饭的地方靠近鹭屿中学,同样也有学生路过这里,言语间,聊得都是学校的事情。 “新转来的方砚唯,很狂啊。”一个学生说,“李坤嚣张成那样,老师都不怎么管,之前还因为打架进过派出所,结果直接被方砚唯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李坤顶多算个小弟,方砚唯太嚣张了,学校里那群人迟早要找他的麻烦。” 说着话,两人走远了。 “我看起来很嚣张吗?”方砚唯指着自己问路执。 路执正抽了张纸擦桌子,就听见这个人自言自语:“太好了。” 路执:“……” 方砚唯第二天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早晨,他和路执一起去学校,路过教学楼时,路执忽然轻轻抬手,把他往前推了一米远。 一桶脏水从天而降,落在他刚刚站过的位置。 “抱歉啊同学。”二楼有个男生探出头来,一张看着老实的脸上满是歉意,“不小心把水泼下去了。” 方砚唯有印象,这是他们一班的同学,叫李舟,平日里看着挺斯文。 “你瞎吗?”他照例恐吓。 “对不起对不起。”李舟连连道歉。 一班的校庆节目定给了方砚唯。 方砚唯刚到教室,就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只琴盒。 这是何岁岁跟班主任陈桑榆问学校借的。 “方哥。”何岁岁说,“你赶紧练练,下下周校庆,咱们班的脸面就看你了。” 方砚唯把琴收在了书桌边。 “还好有你。”何岁岁说,“不过李舟好像还挺失望的,原本咱们班是大合唱,他学过点声乐,是他领唱。” 方砚唯不关心大合唱,他低着头,在从前往后传过来的一份空白练习卷上用小楷写了路执的名字,转身,啪地一声,把卷子拍在路执的桌上,冲路执挑衅地笑。 路执把试卷叠好,夹进了书页里,手里的笔在方砚唯的颈间轻轻地戳了两下。 “干什么?”方砚唯转头。 “抽一张。”路执拿出一叠试卷。 方砚唯:“……” 这他妈还玩上瘾了是不是? 他骂了句书呆子,伸手从其中抽了一张。 咦,生物的?明明他更想要语文的。 要不再抽……再抽个鬼啊。 “这个题量……”他拎着试卷的一角,“好像比上次多啊。” 多了一半,还都是手抄的题,仿佛是为了迁就他的阅读,路执的字体纡尊降贵地比平时工整了那么一点点。 “嗯。”路执收起试卷,“隐藏限量款,题量加倍。” 方砚唯:“……” 不管怎么说,虽然听不太懂,他其实不反感路执给他讲题。 这个人冷冰冰的,似乎只有在给他讲题的时候,才会把片刻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们的关系近了很多,路执跟他都不孤单。 他拎着这张限量款的生物试卷,午休的间隙平铺在课桌上,晕乎乎地看。 “顾一凡。”有人拉开了窗户,叫了个同学的名字,“把我的水杯递过来。” 方砚唯抬头,是早晨见过的李舟。 他没什么兴致地低下头去。 顾一凡抛了个杯子过去,李舟拿的时候一不小心,杯子里剩的水倒在了方砚唯的桌上。 方砚唯的限量版试卷被弄湿了。 “你干什么?”方砚唯站起来,把窗户完全打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音。 “啊,对不起。”李舟唯唯诺诺,“我真的不知道杯子里还有水。” 他被方砚唯按着肩膀,眼睛里的慌乱看起来不是假的。 “方砚唯!”教导主任路过,吼了一声,“你还想打同班同学?” “我打他之前要先转个班?”说是这么说,方砚唯还是松开了抓着李舟肩膀的手。 人都说不是故意的了,好像真的是不小心的,他确实找不到打人的理由。 限量试卷上的笔墨被水泅开了一些,纸页也浸了水。 路执坐在后排,看见方砚唯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化身人形吹风机,一点点地在吹试卷上的水渍。 “苗疆人。”何岁岁说,“你知道有的人会表里不一吗?” “那是什么?”方砚唯不懂。 “李舟对你抢了他的节目好像不太爽。”何岁岁压低了声音说,“他总这样,在老师面前装乖巧,背地里欺负同学。” “那我放学还是把他给揍了吧。”方砚唯说。 “打人是不对的。”路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方砚唯没来由地有点委屈和烦躁,他转过身:“你们学霸不懂,在老师和家长都无法及时给予帮助的情况下,揍人才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哦。”路执说,“写这个。” 方砚唯低头,一份新的隐藏款生物试卷被路执递到他面前。 方砚唯:“?” 怎么还有? “怕你撕。”路执的语调平静,“之前给你的复印件。” 方砚唯:“……”还有复印件。 多了这个插曲,他对李舟的态度趋于平静,睁只眼闭只眼,不想理会。 李舟临近放学时又挑衅了一次,这次是在五米开外一个碰瓷滑步,撞歪了方砚唯的桌子。 方砚唯扶正了桌子:“小心点。” “约架吗?”李舟原形毕露。 方砚唯看也没看他,从书中抽出一张表格递过去:“时间地点写一下,我排个档期。” 李舟讨了个没趣,但他还是在纸上写了个时间地点。 方砚唯心情不错,转头忘了这件事,回头打扰路执。 放学后。 教学楼后面的小亭子外,李舟站着给小弟打电话—— “不就是方砚唯吗,嚣张个屁,等会儿揍给你们看。” 他转身,看见一抹穿着校服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打人是不对的。”路执木讷地说。 “你管我?方砚唯让你来的?也不可能啊。”周围没其他人,李舟拽得很,“好学生少来管我们的事情,我不仅要打他,他长得那么漂亮,脸比女生都好看,再怎么嚣张都是学生,我找几个社会上的,喜欢小男生的,来逗逗他,一定很有意思。” 他平日里安分,就算方砚唯告状,老师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这是不对的。”路执重复,看起来很想让人改邪归正。 他眉眼冷漠,看起来无辜又冷清。 李舟根本看不起他这种好学生,伸手去推他:“怎么,学霸,你还想感化我吗?我今天偏要弄他。” “那好吧。”路执说。 他按住对方精准递过来的手腕,把人抡了个过肩摔,掐着人的脖子,狠狠地把对方的后背撞在了墙上。 “同学。”路执冷冷地说,“打人是不对的。” -------------------- 《黑吃黑》《物理感化》 路执:老婆,试卷不会疼,不用吹吹 第15章 妖精 方砚唯一下课,就被班主任催去了练琴。 年级大佬背着只黑色的琴盒,穿过楼层的一个个教室,甩上了学生活动室的大门。 等他把基础练习乐都过了一遍,打着哈欠推门出去,刚好在楼梯口遇上了一瘸一拐地李舟。 方砚唯:“?”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刚好被路过的同学看见,其中不乏有人知道这两人之间的过节。 “方砚唯把李舟给打了”这件事,不胫而走。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9节 “爽了。”晚自习,何岁岁说,“不愧是我方哥,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出手教训。” “我靠。”方砚唯把凳子向右转了半圈,半个人趴在路执的书桌上,“真不是我打的。” 他瞥见路执的手搭在书桌的抽屉上,警惕地问:“你不会要扣我校纪分吧?” 路执:“。” “方砚唯。”陈老师从走廊上过来,敲了敲玻璃窗,“你打李舟了?” “想打,没来得及。”方砚唯实话实说。 陈老师:“……” 话粗理不粗。 方砚唯晚自习前都待在活动室里练琴,有不在场证明。 “那谁打你的啊?”陈老师痛心地拍了拍李舟的肩膀,“大声说出来,老师给你主持公道。” 方砚唯扒拉着路执的书桌,侧头看过去,李舟眼泪汪汪的,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他勾着嘴角冲李舟笑了笑,李舟看着他和路执这桌,面上露出惊恐神色。 吓一吓,就要哭了? 就这点破胆子,还想跟他约架。 “同学。”路执的声音自他耳畔传来,“谁打的你?说出来,学生会也会给你主持公道。” 他语调平和,既不同情也不袖手旁观,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方砚唯莫名有点说不出原因的不爽。 “没有。”老半天了,李舟才挤出来一句话,“没谁,我自己摔的,跟方砚唯没关系。” 方砚唯:“……?” 这是哪个孤勇者出的手,连善后都齐活了。 “你得罪的人有点多啊。”他冲李舟说。 陈老师一通兴师问罪没找到始作俑者,只好暂时作罢。 李舟畏惧地看了眼方砚唯,跟方砚唯身后的路执,低着头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方砚唯看得啧啧称奇。 “这题选错了。”路执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你的脑干没有弄懂题干。” 方砚唯把试卷抽出来,转了回去。 路执没动,仍看着少年浅棕色的柔软头发。 恰逢前排的李舟回头,刚好同他的目光遇在一起,李舟惶恐地低下头去。 “他好怕你。”前排的何岁岁找方砚唯讲小话。 “怕就对了。”方砚唯逮着机会,又给了李舟一记眼刀子。 像是借了他人威风的狐狸,招摇过市。 路执在白炽灯的灯光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指腹上有一道很小的挫伤。 被校服拉链划伤的。 很久没动手,那种瞬间爆发时力量上的碾压感,还停留在他的指间。 这是,那个人在基因上给他的,暴戾的一面。 明明已经决定过,不会再打架了。 现在的生活平静单调,已经很少有会让他动怒的时刻。 但当时,李舟恶意的诋毁语句,还是让他的眼尾轻轻地跳了一下。 眼前出现的是穿着他衬衣的方砚唯,很烦很吵,但眼睛很漂亮。 这算什么? 他给自己施加的规矩和条框,抵不过一双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狡黠眼睛吗。 路执轻轻地皱了下眉,似有些困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 应班主任老师的要求,方砚唯把借来的琵琶带回了家练习。 晚间路执在看书,身后的琵琶就叮叮当当断断续续地响。 “执哥。”方砚唯的指尖勾了勾琴弦,“你想打游戏吗?” 林与宋喊他玩,但他们今晚缺个人,五黑开不起来。 “不想。”路执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意料之中。 “学霸。”方砚唯说,“现在都放学好久了,一些同龄人该有的基础娱乐,你都没有的吗?” “没。” 那完蛋。 这书呆子估计连游戏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能给五黑凑个数了。 “太自律了你,满脑子只有校规。”方砚唯也不玩了,他抱着琴,乱七八糟地弹,什么音乐都有。 路执听到了几首常规的民乐,还有一些老歌。 还有段有些熟悉的曲调,他想了好久,才隐约记起来歌词——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方砚唯坐在露台的椅子上,月光洒下来,琴弦生着微光,四起的风吹着露台边的白色纱帘,吻上细白脖颈。 还真挺像个能蛊惑人心的妖物。 下一秒,方妖物把窗帘拍到了一边:“草特么,糊老子嘴里了。” 路执:“……” - 高二(1)班这学期的课表,把体育课放在了周三上午的最后一节。 方砚唯对这种安排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体育老师安排了大家自由活动,男生们都聚集在篮球场边。 方砚唯跟何岁岁他们在打篮球。 少年们披着校服,奔跑在篮球场上。 方砚唯站在场中,从何岁岁那里接了球,扬手一抬,就是个漂亮的三分球。 场内一阵欢呼。 看台上,有其他班的几个女生聚过来,指着方砚唯,小声地讨论着,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谢谢。”方砚唯从一个女生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他正要拧开,余光瞥见看台处,路执端正坐着,正在跟隔壁班的学委说话。 “考试是拿分,不是炫技,没必要追求太花哨的解法……”路执话说到一半,一件校服扔到了他的脑袋上。 路执:“。” “学霸,帮我拿着。”方砚唯说。 路执把校服整齐地叠好,放在了膝盖上。 他这样看着像个被胁迫的不情不愿的好学生,方砚唯乐了半天。 “方哥。”又打了几个来回的球,何岁岁说,“要不要提前走?” 距离中午放学还有二十分钟,校门还没有打开。 “可以?”方砚唯问。 “当然,附近开了个火锅店就,涮火锅,咱们组男生都去。”何岁岁说,“我们翻墙走,西门那边的墙特别好跳,一翻就过去了。” “好。”方砚唯说。 他脚刚迈出去,记起来自己的校服还在路执那里。 “咱们组男生都去?不带路执?”他停下脚步。 “额……”何岁岁说,“虽然我也很想邀请路神,但我真的想象不出来路神跟我们一起吃火锅的样子,而且,翻墙哎,这可是违反校规的事情。” “你先等等。”方砚唯说。 他又坐到了路执身边。 “路神。”他伸手在路执眼前挥了挥,“吃午饭吗?” “没有到下课时间。”路执敛着目光。 “老师都说了让我们自由活动了。”他说,“自由活动,不算上课。” “以下课铃算。”路执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方砚唯抢过自己的校服,随手披在肩膀上,半是请求半是威胁地说,“校草,方哥想跟你吃个饭,给个面子?” 路执站在学校西门旁的一面墙边,面若冰霜。 “没逃过课吗?”方砚唯说,“别怕,我翻墙贼溜,会帮你的。” “方哥,你确定他等会儿不会扣我们的分吗?”一位同学战战兢兢地说。 方砚唯不确定。 “你们先过去,我得带着他。”他挥挥手。 “行。”何岁岁手脚并用,灵活但有失优雅地蹿上了墙,“这西门小铁门常年不开,这儿很少有人来。” 这一片他们经常来,熟练度满分。 短短几分钟后,就只剩下方砚唯和路执两个人。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0节 路执一直站在角落里,距离他们有段距离,冷眼看着。 “执哥。”方砚唯说,“我先上去,然后把手给你,拉你。” 他后退了两三步,往前一冲,稳稳地踩住何岁岁他们搭起来的石头阶梯,往上一跃。 没够着。 他脚下一乱,石头崩了一块,带着他身形一歪。 方砚唯心头一凉,这个角度,保守估计是崴脚,往大了想得脑壳疼。 一双手及时地托住他的后腰,抱着他往上递了一些。 校服上衣扯出了一些,路执手心的温度没有隔阂地贴在了他的腰间,掌心包裹在他的腰际。 他及时向上伸手,抓住墙的边缘,腰部用力,把自己带了上去。 好险。 还好书呆子虽然木了一点,心地还是不错的。 接下来,要把书呆子捞上来。 他往下伸手:“执哥,来上。” 他执哥看着他,一言不发。 路执从校服口袋里,勾出了校学生会发的一串钥匙,找到了写着“西”字的一把,插进了小铁门的锁孔里,一拧,门开了。 路执走进去,出了学校。 -------------------- 执哥:老婆的屁股,好软! 第16章 追人 路执转身咔哒一声再将学校西门锁好,再将钥匙放回口袋里。 在场的方某、何某、陈某等人面面相觑。 何某、陈某大惊失色。 方砚唯怔了半秒,拍了拍指尖上沾到的灰尘,单手撑着墙,跃了下来。 “执哥。”何岁岁问,“你有钥匙,怎么不说一声呢?” 面子,空空的。 路执:“你们没问。” 何岁岁:“……” 方砚唯:“……” 确实,这很路执。 但好歹今天,这木头被他带出来了。 何岁岁说的火锅店,就在学校附近约两百米的地方。 他们来得早,没到放学的时间,店里还没有人。 “执哥。”方砚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坐这里。” 路执走过去,抽了张纸巾,擦完椅子擦桌子,然后才坐下。 “菜单呢,我看看。”方砚唯要了份菜单,“我先给我们执哥点。” 这学霸金贵。 辣椒不吃,葱姜蒜不爱,芹菜香菜也不吃,得避开。 他在菜单的备注区把这些写上去,问路执:“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路执说。 何岁岁等人接过菜单,一群男生吵吵嚷嚷地,来回点了好几轮。 “我靠。”核对菜单的何岁岁说,“谁点了那么多蘑菇?采蘑菇的小姑娘吗?” 方砚唯:“你再说一遍?” 何岁岁一哆嗦,不仅没删,还来了个超级加倍。 “一共七个人吃,鸳鸯锅底,对吧?”老板娘过来收菜单,“哎哟同学你们谁的字,好漂亮,未来的书法大师啊。” 书法大师在玩游戏。 这新出的法师他玩不转,很不爽。 服务生送上来的各种蘑菇在他面前摆了一排。 “你得体验一下翻墙,好学生。”方砚唯头也没抬地说,“那种自由和放飞的感觉,得从墙头过才能体验到,走门是感觉不到的。” “哦。”路执说。 他俩交流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方砚唯在说。 其他几个男生倒是聊得热闹。 “我想追四班的钱遥遥,能支点招吗?”有个男生说。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贫穷啊,待我想想。”何岁岁支招,“你多去找她,在她眼前刷刷存在感,给她送果汁,送她回家,请她吃饭,约她逛商场之类的,哦对,你还可以多向她表示你的关心。” 男生:“怎么关心啊?” “路神,多吃点啊。”方砚唯把烫好的丸子捞进了路执的碗里,又给路执倒了满满一杯橙汁,“你们搞学习的体质都差。” “看我干什么?”方砚唯问其他几人,“蘸料在我脸上?” 他没忘记路执是被他硬拉过来的,一顿饭里,十分顾及路执的感受。 怕路执吃不饱,又怕路执跟大家没共同语言。 至于何岁岁在叨叨什么,他半点都没听着。 “你还可以给她送花。”何岁岁继续出主意,“送花追人真的好使。” 方砚唯把四碟蘑菇一股脑倒进辣锅里,拿了把勺子,专心熬他的蘑菇汤。 他专注的时候,长睫毛在半空中轻轻煽动着,嘴角微弯,看上去甚至有点乖。 “真舒适啊。”何岁岁眯着眼睛说,“中午吃得好,下午不管干什么,我都精神抖擞。” 下午,方某、何某等六人,被主任罚站了。 “翻墙是吧,逃课是吧?”年级主任说,“上周我特地装了个摄像,对着墙上,专门拍你们这些跳墙逃课的。” 监控画面里,凡是上了墙的,都拍着了,除了路执。 “你最嚣张,你还转头冲摄像头笑,你还挑衅。”主任痛骂方砚唯,“要不是录音坏了,我是不是还能听见你说了啥?” 方砚唯:“……”草。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被主任赶去楼下罚站。 下午第一节 生物课,路执前排直接少了俩人。 视野范围宽广了一倍多。 方砚唯不在时,路执的教辅不会移位,书不会折角,窗户也不会被推来推去,截获三月的风。 安静得路执都有点不适应。 明明是那么能制造动静,到哪里都不安分的一个人,趴在桌上试图吹干弄湿的试卷时,眼睛里也会露出一点点伤心的神情。 这样的方砚唯,半蹲在墙上,低头冲他伸手时,又有些可爱。 - 一班班主任陈桑榆冲进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理论一番。 理由是罚站六人组本来成绩就拖后腿,再不让他们上课,成绩更加稀烂。 教导主任看着当年进校还话少腼腆的陈老师心中感慨,挥手放人。 方砚唯得以提前释放,回了教室。 “路神。”他把椅子转过来,“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孤单?” 他紧攥着的右手浮在路执的作业本上方,摊开,翻转,几朵红色的小野花啪嗒掉在纸页上。 “方哥送你的。”方砚唯说。 他刚罚站的时候,蹲路边揪了半天呢。 路执这人,书桌上除了试卷就只有文具,整天穿着那件深蓝色的校服,世界里仿佛都没有其他色彩。 加点红色,活泼多了。 “路神喜欢吗?”他又问。 “不喜欢。”路执说,“转过去,上课了。” 鹭屿中学有个广播站,下午放学的时候,会播放一些轻松的音乐,还有学生投稿的小故事。 但今天的校广播出了点小问题。 九班一个女生闯进了广播站,临时借用了广播麦。 “高二(1)班的方砚唯,我喜欢你!” 声音瞬间席卷了整个学校。 方砚唯正被陈老师押在教室里,横着粉笔,往黑板报上写标题。 粉笔折在了他手里,黑板擦也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方砚唯:“我靠。” 这么猛的吗?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1节 “你都火到九班去了?”陈桑榆把粉笔捡起来,随口叮嘱,“别谈恋爱哦。” 说完他又不放心,叫了在前排拿相机拍摄班风宣传照的路执:“你盯着他。” “好的。”路执说。 “拍歪了。”陈老师查看路执手里的照片,“方砚唯是歪着坐的,黑板报是正的,你别管他,你拍黑板报。” 路执:“好的。” 在校园广播事件前,方砚唯已经凭本事成为了校园大佬,在广播事件后,他成了有桃色新闻的校园大佬。 讨论度更高了。 “我长得很好看?”他问路执。 路执低头调试手中的相机,当他是空气。 方砚唯头疼。 中午吃火锅那会儿,他自认为他跟书呆子的友谊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回儿又下去了。 看得出来,路执连理都不想理他。 为什么? “你好难哄啊。”方砚唯说,“方哥琴也给你弹了,饭也带你吃了,你怎么就不笑一笑呢?” 他看上去还真有些垂头丧气。 是淋了雨又没有找到口粮的可怜狐狸。 路执眨了下眼睛,抬手,忽然想揉揉他的脑袋。 “哦,对了。”刚离开不久的陈老师退回来,“明早轮到我们班体检了,路执你到时候帮一下医生。” “好。”路执说。 - 体检这种事,奇怪地能激发男生之间的胜负欲。 方砚唯站在量身高的机器下边,听见旁边俩男生在聊“谁尿得更远”“谁更长谁更大”这样的无聊问题。 “往前看,不要发呆。”帮忙操作设备的路执用笔点了点他肩膀,“歪着头,听什么?” “在听两小儿辩吊。”方砚唯把头摆正。 路执:“……” 方砚唯把背脊贴在设备上,微微抬头时看见路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 这次好像……不是错觉? “你笑了吗?路神。”他问。 “没有。”路执记了个数字,“177。” “路神,你可以四舍五入一下。”方砚唯诚恳建议,“谢谢您。” 他俩的学号连在一起,方砚唯是50号,路执是49号。 “他们说你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转来的鹭屿中学?”方砚唯好奇,“你之前在哪里读书?” “十三中。”路执说。 十三中在鹭屿的老城区,离这边隔了大半个城市。 “你还是个进口的书呆子。”方砚唯说。 得是什么水土,才能养出来路执这么木的书呆子啊。 他默默地记下了十三中。 鹭屿中学的体检,增加了男生体前屈这个怨种项目。 推了个负二点五的何岁岁龇牙咧嘴地揉着腿弯走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方砚唯坐在深绿色的垫子上,噌地推了将近二十。 “我靠方哥。”何岁岁羡慕死了,“你柔韧度也太好了。” 方砚唯没理他。 他扒着路执的手臂看体检表上的数值。 “考试分数你怎么不这么积极?”路执侧着脸。 方砚唯很不爽。 这书呆子身高有187,比他高,体重数值也比他高。 令人不爽。 书呆子身材还挺好。 上次他隔着衣服浅摸过一回,有腹肌,形状和线条似乎都不错。 下次有机会他还想再摸摸。 “方砚唯,你去重新量一下腰围。”他正看着,路执把他推到了护士面前。 方砚唯:“?” “抱歉,之前的数值确实不对。”重新测量完,护士更改了数字,“差得还有点多。” “你怎么知道的?”方砚唯问路执。 第17章 有心 “你怎么不理我。”测完腰围的方砚唯又找上了路执,“老实说,学霸,你是不是偷偷关注我呢?” 路执手中的笔尖在纸质表格上点了点:“视力,你漏了这项。” 方砚唯:“哦。” 恰好何岁岁等人叽里呱啦地吵嚷着涌过来,把方砚唯冲远了一截。 方大佬在椅子上坐下,冲旁边的小护士一笑。 护士愣了愣,翻开色盲色弱测试图,让他看。 “49。”方砚唯读出数字,“这我知道,是执哥的学号。” 正走过来的路执,脚步停顿了一瞬,往这边看。 “不错。”护士翻页,换成图形,“这个呢?” 方砚唯眯了下眼睛:“蘑菇,毒蝇伞菌,躺板板那个。” 何岁岁:“……”咋着,连品种都看出来了? “那是雨伞!”护士姐姐笑出声,“好了,过了,去测视力。” 路执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我方哥眼睛肯定没问题。”何岁岁冲附近比大小的俩男生吼,“不像你俩,看啥都是黄色。” 方砚唯的确不近视,这段他就是走个流程。 体检结束,一班的学生要回教室上课。 他原本想等路执一起,但转头看见,路执在和漂亮的护士姐姐交代体检数据,路执专心看着眼前的数据,头也没抬。 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先跟何岁岁他们走了。 “执哥的眼睛真好看。”他边走边说,“可惜书呆子老用黑框眼镜挡着。” 即便如此,书呆子也完全有校草的资质。 “可能是学霸标配。”何岁岁说。 “对了,你了解十三中吗?”方砚唯问。 路执刚才说,他是高一下学期,从老城区的十三中转来的。 跟他一样,都是转学生。 这得是什么好山好水,才能养出来路执这种极品书呆子。 “这我不清楚。”何岁岁说,“鹭屿太大了,新老城区之间距离很远。” “哦。” 方砚唯记下了这个地方。 书呆子的故乡,大概是一整窝的书呆子吧。 去一次能批发好几个。 “本次体检,一班应到50人,实到49人,莫莉请了病假,后面补检。”用于体检的大教室里,路执把本班的数据交给护士。 “好的,谢谢你。”护士说,“你整理得非常清晰。” “嗯。”路执淡淡地应了声,目光移向大教室的门边。 空的。 没有人。 做什么事都爱拉着他的方砚唯,今天竟然没有等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等待得久了,今天耳边少了个能吵能闹的人,就有些不习惯。 他嘴角压平,视线缓慢、平稳地落得很低,背脊挺拔,周身的气息倏地有些冷。 护士原本还想问他句什么,话到了嘴边,眼前的男生已经走了。 -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2节 体检不用上课的快乐是短暂的,隔天,高二(1)班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学习氛围。 “你的生物比物理要稍好一些。”路执用红笔在试卷上画圈,“但这些题,我重新给你讲。” “学校里的王椰子会砸人吗?”方砚唯的目光歪向窗外。 “别岔话题。” 冰冷的笔杆压在他的侧脸上,帮他把脸给掰了回来。 笔帽刮过脸颊,从他的唇角碾了过去。 平白添了抹转瞬即逝的红。 “你好像又聪明了。”方砚唯说。 “因为你把我教你的,都还给我了。”路执说。 方砚唯:“……” 靠近走廊的玻璃窗被人从外面敲了敲,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同时抬头。 一个没穿校服的女生站在玻璃窗外,披着及腰的长发,发尾勾着卷。 “方砚唯。”女生抬起手,冲玻璃窗内摇了摇。 方砚唯:“?” “我怎么有种她买票来看动物的屈辱感?”他问。 “她是那个谁啊。”何岁岁在一旁提醒,“九班的,程静萱,广播站跟你告白被罚检讨的那个。” 方砚唯:“……” 她啊。 好安静的名字。 恰逢李舟路过窗前,刚惊惶地看了眼路执,程静萱抬脚,一脚踹在了李舟的屁股上。 “装什么呢?”程静萱问,“上次陷害我朋友,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小太妹打完人,转过头,夹了个甜妹音,递出一杯奶茶:“方砚唯,请你喝奶茶。” 方砚唯的脸颊有些发热。 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合。 “我们很配。”小太妹半点不胆怯,大胆推销自己,“我们都是校霸。” 方砚唯开始头疼了。 说什么? 老子不喜欢你? 这儿这么多人,会不会很伤人? 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这个好。 “我……”他刚出声,就被人打断了。 “不要打人。”路执说,“也不许早恋,你分没了。” “我靠,路执,你怎么在这儿。”程静萱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没有老师,转身走了,“我空了再来找你。” 方砚唯暗自松了口气。 在以前的学校也是这样,明明他明确表达过,他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但前前后后,还是有人会找上门,所以林与宋他们,才爱叫他方妲己。 狐狸精。 他才不是狐狸精。 “看够了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掐停了他的思路。 “我没看。”他说。 路执没计较他看没看窗外,而是用手里的笔敲了敲生物试卷:“那把你的智商,从服务区之外拉回来。” 方砚唯:“……” 人身攻击? 这书呆子怎么又不高兴了? 因为他没有一心一意地看题吗? 可他是学“渣”啊,他对题目怎么一心一意。 “下周的月考……”路执的声音很醒神,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如果你能考进年级前600……” 方砚唯一下子来了精神:“考到前六百,你能笑给方哥看吗?” “……考进前六百,试卷盲盒给你全套。”路执说。 “我他妈看起来脸上写着很想要吗?”方砚唯踹了脚桌子,气愤地走了。 [方块a]:江湖救急! [林与宋]:说。 [方块a]:有人追我,怎么办? [林与宋]: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这个最好用。 [方块a]:我喜欢谁,挑谁,这不也很伤人吗? [林与宋]:找个没有心,看起来没有七情六欲,不会受伤的人。 没有心? 书呆子能行? - 方砚唯还没来得及拒绝程静萱,班主任老师先给他找了个别的活。 “叫我出去卖艺?”他站在陈老师的办公室里问。 “出去卖……说那么难听干什么!”陈老师说,“我们这叫优秀学生外借。” 起因是先前方砚唯练琴时,陈老师拍了一小段,发了本市的教师群里炫耀。 这段视频,被十三中的校长一眼看中,老校长表示十三中的校庆,必须请个儒雅恬静琵琶回来熏陶一下,看能不能影响一下十三中的氛围。 这么大个学校,找不出一个会弹奏民乐的,陈老师也是觉得稀奇。 “我去十三中?”方砚唯说,“我不去。” 他连鹭屿都没混熟,就让他外交? “别急着拒绝啊。”陈老师说,“周四晚上,晚自习你不用上了,你过去,我让路执跟你一起。” “路执?”能占用书呆子一晚上的时间? 而且,这十三中,不就是书呆子的快乐老家吗? “行。”方砚唯说,“我去。” 他转身出了办公室,要把好消息告诉路执。 “方砚唯,他还挺好说话的。”办公室里,二班的班主任老师说,“之前我看得不太准。” “十三中?”路执掀了下眼皮。 “陈老师让你陪我,你不能拒绝。”方砚唯说。 “你很想去?”路执问。 “想。”方砚唯点头,“想你陪我。” 想冲进书呆子堆里游一游,看看能不能沾点书卷气。 他凑近时,头发上有点淡淡的苹果香。 “那好吧。”路执说。 十三中距离鹭屿中学,有相当一段距离。 隔天是周五,下了课的路执带方砚唯坐地铁坐公交加走路,于天色未黑前抵达了鹭屿市十三中。 老城区是鹭屿的旅游胜地,有不少具有城市特色的建筑,临海的渔村拥挤,簇拥着山坡上的一所中学。 校园看起来很有年代感,校门锈迹斑斑,主干道边的路灯不知怎么得歪了脖子,灯光晦暗闪烁,路边的绿色垃圾桶被揣翻了一个,撕得零碎的纸片铺了一地。 方砚唯:“?” “你们这儿盛产书呆子?”他问,“亩产多少?” “一般。”路执说。 不知道为什么,从进校门开始,他就总觉得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路过喷泉时,手里提着扫帚的男生在用眼睛瞄他。 经过花坛边,一两个女生把手腕掰得劈啪作响。 上楼梯时,楼上下来的几个男生,把手里拎着的校服拧成了麻花。 就连路过教室时,还有个打着耳钉的男生坐在窗台上,曲着腿,看向他,牵了下嘴角,手里闲散地玩着一把刀……一把刀! 草特么的,这学校咋回事啊! “路神,你认识他们吗?”他问路执。 从这儿转学走的话,多少有认识的人吧? 路执摇摇头,思考了片刻,目光冷且迷茫,语调坚定:“不熟。” --------------------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3节 一问都不熟,一查都有仇(。 —— 很久以后,某天 方狐狸:我他妈看起来脸上写着很想要吗? 路执:对,你想要。 第18章 惦记 方砚唯的印象中,姓路的书呆子不善言辞,不爱社交。 不熟,倒也能理解。 那他快被目光扎成了筛子是因为什么? 独一无二的气质吗? “路神,你们这儿的民风,看起来……”他试探着问,“不太淳朴啊。” 路执淡淡地应了声:“嗯。” 我长的很拉仇恨吗,方砚唯忍不住想。 学生活动中心是一排低矮的平房,这一片路过的学生少,屋檐和墙壁越发显得破败。 方砚唯远远地就听见有中年男人在练歌。 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难听。 “这边。”路执推开了一扇门,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进去。 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拿着一张曲谱,坐在办公桌前品茶,见他俩进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坐、坐!” “王主任。”路执的声音平静,“好久不见。” 王主任紧张地笑了两声。 “王主任是吧。”方砚唯不拘谨,伸脚勾了张塑料凳子自己坐下,左脚搭在椅子中间,神情散漫放肆,“方砚唯,你点来卖艺的。” 所以我他妈是来卖艺的,你抖什么? “你们说。”路执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去外面等。” “你可以吗?”方砚唯不大放心。 “嗯。”路执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大约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只剩下方砚唯和王主任两个人。 王主任不抖了,看来是开门漏着风了。 方砚唯从琴盒里取出琵琶:“路执以前在这里,成绩是不是也超级好?他老考第一的。” 王主任在既往成绩表倒数第一那一栏上瞄了一眼:“嗯嗯。” 这王主任,行为举止略奇怪了些,但方砚唯不讨厌。 大部分老师,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会率先把他划分进坏学生那挂,二话不说,先给下马威。 王主任倒是非常温和,听他拨了几声弦后,还夸他知书达理。 这老头,有点意思。 “方同学,我要定你这个节目了,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先练着。”王主任和蔼地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学校的氛围很不好,出不了什么太高大上的节目,需要一个有点文艺感的小同学来撑撑场子。” 方砚唯心说那你可找错人了,我不是文艺那挂的。 但他注意到了另一个信息。 “十三中的氛围,不好吗?”不是水草丰美的书呆子种群栖息地吗? “不太理想。”王主任说得委婉,“咱们学校的进步空间比较大,比不上鹭屿中学。” 方砚唯从主任那里离开时,脑瓜子还有点嗡。 “路执?”他推门出来。 路执不在这里,但不远处的操场边,有个穿着鹭屿中学校服的身影,被几个人围着。 “你回了你妈那边住,还不如之前自在,他们又不是真心对你好,还不是……” “是啊执哥,你不在,十三中好无聊。” “执哥,晚上去喝一杯吗?我请。” 方砚唯一路走过来时,刚好听了个尾巴。 七八个画着浓妆,穿着黑色短裙的女生,围在路执的身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搭在路执的衣袖上,尾音拖得很长。 路执面若冰霜,不为所动,校服上整齐得一丝褶皱都看不见,安静地站在几人中。 他的学霸,好像是掉进了盘丝洞? “小帅哥。”一个女生冲他吹了声口哨,“一起吗?” 方砚唯的头皮麻了一下。 那是他的纯得跟小白花一样的学霸,掉进盘丝洞,不得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得行,得捞回来。 “抱歉啊。”他扯着嘴角,“路神晚上还要学习。” 他推着路执,快步离开了操场。 见了鬼了,十三中到底是个什么魔鬼地方,牛鬼蛇神都聚齐了。 这种环境里,路执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 离开十三中的路上,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似乎还多了一倍。 方砚唯有种自己在夜晚森林里苟活的错觉,处处都是冒着绿光的狼眼睛。 可是,他多多少少算个鹭屿新晋校霸。 他怕个屁。 “走了。”路执说。 方砚唯背着琴盒跟路执一起,平安无事地出了校门。 路执没有让家里的车来接,两人一起在十三中门前,上了331路公交车。 正值下班晚高峰,公交车上的人很多,不是上班族就是学生。 方砚唯眼疾手快,发现了一个空位,一边霸占着,一边抓着路执的校服,让路执坐下。 是靠近车窗的单座。 路执:“?” “你别摔着。”方砚唯自己扶好,“你们学霸,都金贵。” 他有点歉意。 这样高冷又纤尘不染的路执,必然是不喜欢十三中那种地方的。 他还硬拉着人回去。 方砚唯:“路神,刚刚那些人,他们是都打过你吗?” 公交车摇晃了一下,一个急刹,停在了斑马线前。 他正忙着愧疚,没抓稳,脚下一踉跄,往前栽倒。 一只手伸过来,勾在他的腰上,把他往回拉了些。 他绊了一下,摔倒在路执腿上,掌根撑在路执腿间,腰撞在路执的身前。 他恍惚地抬头,对上路执波澜不惊的眼睛,路执的右手还搭在他的后腰上。 转瞬又离开了。 “谢啦学霸。”他撑了一把,自己站起来。 “嗯。”路执的目光停在自己的手心上。 这只手方才压过的地方,清瘦但很柔韧,触感柔软。 似乎再稍稍使力,就能压出更让人满意的弧度。 他目光略冷了一瞬。 他在想什么? 以及,那修长的手指,压着他时,莫名会让人想起抚琴时的轻拢慢捻。 “执哥。”重新站好的方砚唯问,“你爸妈也是离婚了吗?” “……嗯。” “那咱们家境还挺相似。”方砚唯说,“我跟爸爸,你跟妈妈,这点我们不一样。” “之前跟爸爸。”路执打断他,“被要回来了。” 这样的吗? “那你比我幸福。”方砚唯说,“我妈去a国了,她不要我了。” 路执侧着头看他。 夜幕降临,街边的灯光映入车窗,灯下看人,少年的脸颊干净得没有任何瑕疵,目光微微沉着,凝着一汪遗落的光。 “所以。”方砚唯推了推路执,“我俩都住一个屋檐下了,相依为命呗。” 他正经不过两秒又带上了漫不经心的笑。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4节 “你要不要我?执哥?” 路执把头转过去,不再理他。 - 鹭屿中学的校庆先来了。 周六一大早,方砚唯就被老陈抓走,套了一身据说是斥巨资买的烟青色的汉服。 “好了没?”方砚唯站不住了,“我好热啊。” 这书呆子,干什么都要认真,一个衣领子跟前襟,看着视频帮他调整半天了。 腰带被骤然收紧,他龇牙咧嘴地嘶了声。 “我他妈跟你有仇?”他转头问。 “疼吗?”路执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方砚唯反问:“你说呢。” 他穿不惯这身衣服,连走路都觉得不自在,陈老师跟何岁岁等人却接连称赞。 平时躁动不安分的人,穿上了一身烟青色,眉眼之间也有了安静恬淡的意思,像旧时轻袍缓带的明秀少年。 “何岁岁,你他妈的踩着我衣服了。”少年开口。 “太好看了。”陈老师夸赞,“绝对艳压。” “我是男的,什么艳压。”方砚唯不高兴。 他抱着琴,漫不经心地拨了两下,有点疼。 他停下来,拿了胶带和琵琶指甲,自己慢慢地缠。 路执在一旁,手里拿着本单词书,冷眼看着。 白皙的指尖,被胶带缠绕了一圈,指尖凝了点薄粉色。 单手操作,总有些不足,右手无名指的胶带,方砚唯弄了半天,也没缠好。 他想张嘴去咬,一只手打断了他,接过了胶带。 他怔了一下,随即得意地牵了嘴角。 书呆子还乐意给他干这个。 “好了。”路执对陈老师说。 哦,原来是老师让帮的。 方砚唯把笑收了回去。 “苗疆人。”何岁岁在一旁说,“你是不是有很多银饰?掏出来挂脖子手腕上啊。” 方砚唯:“?我现在回寨里抢还来得及?” “何岁岁,你礼貌吗,收一收你的刻板印象。”陈老师说,“哎,方方等着,我去给你找个手镯什么的,等会儿拍照好看。” “那我不要手镯。”方砚唯拒绝,“男生谁戴那个。” “我要那个。”他指着路执的左手腕,“路神,你敢给吗?” 路执左手腕的木珠子,盘了大概四五圈,冷清又神秘,让路执身上经常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不能。”路执说。 蠢蠢欲动的妖精,惦记上了禁欲冷淡的木珠。 “为什么?”方大佬翻脸很快。 戴着琵琶指甲的手,从路执的领口移动到颈侧,敲了敲,又抓着路执的手腕,执著地勾起长珠串的一边。 “借我。”方砚唯说。 “我记得执哥好像说是五行缺木?珠子不能离身的吧?”路执的同桌,徐正义大着胆子说。 路执没动,也没阻拦,腕上的木珠被方砚唯整个摘走。 明明心知肚明他是无理取闹,却依旧没办法阻止。 “那你借我。”方砚唯说,“我不离开你。” -------------------- 借出珠子后 路神:远了,缺木了,贴近点,要负距离。 第19章 喜欢 鹭屿中学 校园论坛 版块:闲聊 【有人在校庆现场吗?】 1l:来聊聊鹭中校庆啊。 2l:在家呢,不过学校在某软件开了全程直播,可以用手机看,直播间就二百个人。 3l:高三学长告诉你,今年的节目也依然很无聊。校长和教导主任的美声深情对唱简直就是老天爷赏油吃。 4l:在现场,九班的女团舞翻跳搞得不错,程静萱确实漂亮,那个腿,那个腰,绝了,我是个女生我都爱上了。 5l:高二(1)班有节目吗?他们去年的全员大合唱非常阴间,差点给我当场送走。 6l:提议,他们班可以直接让年级第一路神去做国旗下的讲话。每次校园晨会轮到路执,操场上的人都很多,还有外校的翻墙来看。 7l:高一生,在现场,问问刚刚台前路过的那个,穿烟青色汉服的小哥哥是哪个班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啊。 8l:我怎么没看着? 9l:这个?[照片],我同桌方砚唯,来我家买狗粮,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10l:??卧槽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方砚唯吗?穿汉服原来这么好看?这个手串好眼熟,有点像路神带的那串佛珠? 11l:哇?! 后台,方砚唯背靠着门,拨弄着手上的木头珠串,淡淡的檀香味包围着他,宁静平和。 木珠子有些旧了,能看得出来书呆子带了很多年。 能从路执那里要到东西,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东西。 他遵守着自己的诺言,不离开路执半步,走哪儿都拖着路执一起。 “我不想化妆。”方砚唯说,“我是男生!” “执哥,按住他。”文艺委员何岁岁提着化妆桶在后面追,“方哥,就淡妆,等下拍照好看。” “你为什么要在我的眼皮上画一条辅助线?”方砚唯由衷地发问。 “……那他妈是眼线。”负责化妆的莫莉怒了,“我真是服了,二臂死直男。” 路执微侧过脸,眸光动了动。 方砚唯盘着木头珠子的左手,还挂在他的手腕上,大概是被眼线笔戳疼了,手指微微松开,沿着他的手背,滑至指尖,改为捏着他的手指。 胶带缠绕着的半透明色琵琶指甲,抵在了他的指腹上,有些痒。 “好了。”何岁岁收起大化妆桶,“方哥你把琴音调好,等下快到我们班了我来叫你。” “行。”方砚唯说,“房间里太闷了,我去外面坐会儿。” “苗疆人,你拉着执哥做什么?”何岁岁在后面问。 “怕他缺木。”方砚唯说,“他现在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学生活动中心一楼的窗外,有一块露台,方砚维坐在窗台上,给琵琶调音。 鹭屿在南方,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 “书呆子。”他眯了下眼睛,把坏主意打到了路执的身上,把何岁岁拿来当装饰的折扇扔过去,“我好热啊,你给我扇扇。” 他现在不觉得路执无聊了。 这书呆子,越拿捏越有意思。 折扇砸在路执的肩膀上,然后被接住。 路执转身,拧开了教室里的电风扇。 风把方砚唯的袖口轻飘飘地扬了起来。 活动中心的露台外,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说话。 方砚唯瞅着俩都眼熟。 一个是路执的同桌徐正义,一个是……先前他在学校门口和黑网吧里揍过的,李啥玩意儿来着。 李坤。 之前李坤闹事,不就是要欺负徐正义吗? 路执还站在电风扇的开关边,窗台上坐着的人忽然一个翻身跃了下去,撑着露台的扶手,衣摆翻飞,整个人已经跃过了露台。 路执:“……” “干什么?”方砚唯一巴掌把李坤推出去一米远,“又想打人。” “我没!”李坤涨红了脸。 方砚唯好久没正面见着这人了。 自打在食堂里,他主动认领罪行,没让主任把锅扣在李坤头上后,这位好像就不跟他正面刚了,比那个背后玩阴的的李舟好多了。 “你找他做什么?”方大佬把人推到了大丝葵下。 “穿那么厚,热死你算了。”李坤翻了个白眼。 方砚唯:“?”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5节 怎么着,物理攻击拼不过,转法术了? 他正打算拎着人进树林里揍着看看,肩膀上突然被折扇敲了一下。 “草。”他骂了一声,回头对上路执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怒火莫名就变成了委屈。 他又惹路执不高兴了吗? “下一个是高二(1)班,走了。”路执说。 “哦。”他乖乖跟着路执离开。 高二(1)班的节目是内部排练的,除了本班同学,老师还有校领导,其他人基本都不知道一班要上个什么才艺。 所以抱着琵琶的方砚唯一身烟青色的汉服走上台时,全场一片惊呼。 作为校庆上即将领奖的学生,路执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聚光灯下,抱着琵琶的方砚唯很安静,栖在光里,半点看不出刚才连翻两道矮墙揪人衣领的气势。 弦音被拨动,一曲《十面埋伏》惊艳四座。 校庆的线上直播观众数瞬间破了万。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何岁岁摇头晃脑,“牛还是方哥牛。” 方哥刚才在台上,十面埋伏的肃杀感弹过了头,这会儿手疼得龇牙咧嘴。 徐正义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拿了只清凉喷雾,对着他从头到脚地喷。 “什么东西?” 方砚唯闻到了一股薄荷味。 “李、李坤刚刚送的。”徐正义小声说。 “啊?没打你啊。”方砚唯问,“我还当他打你呢。” “没、没有。”徐正义说,“他给我道、道歉了。” 方砚唯觉得,人还挺复杂的。 有人至善,有人至恶,也有人能由恶向善。 他的目光转向站得离他不远的书呆子。 还是他的小白花路执好,满脑袋校规校纪,善良得连蚂蚁都不愿意踩。 “执哥。”他招招手,“佛珠还你。” 他把盘了几圈的细木珠串摘下来,捏在手里转了转,拨了半圈:“我老感觉你会念经。” 像没有七情六欲的得道高僧。 路执:“。” 他把木珠串盘回路执的左手腕上,身上都染了淡淡的檀香味。 这味道,太清幽了,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还了木珠,跟何岁岁他们笑骂着跑远了。 路执低头不语。 珠子回来了,但手腕好像还有些空。 - 因为校庆,方砚唯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又长了一大截。 高二(1)班的后排第一个窗口,像动物园的橱窗,每天都吸引一大波游客。 新晋人气动物方砚唯趴在课桌上,写一张试卷盲盒里抽出来的语文试卷。 他的字漂亮得体,整体看下来,像艺术品。 “情书。”何岁岁捧着一叠信封进来,看上面的名字,“路执的,3个,方砚唯你有5个,你今晚翻谁的牌子?” 方砚唯回头,刚好看见路执拆了只信封。 他心里有些许不易觉察的失落,然后就看见路执忽略了信纸上有字的一面,翻过来,画了个圆,写了行算式,开始打草稿。 方砚唯:“……” 禁欲高冷小白花人设不倒。 “我今晚想翻执哥的。”他说,“能行吗?” 路执手里的笔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写。 何岁岁嘿嘿笑了声:“执哥可不是一般人能睡到的。” 方砚唯也就是口嗨,没指望路执有反应,他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特地买的一盒橙汁,插上吸管,拍在了路执的桌上。 “方哥请你喝。” 路执看都不看。 橙汁,没兴趣。 玻璃窗被人敲了敲,露出程静萱那张明艳的脸。 小太妹追人又土又执著,每天定时定点,过来说土味情话。 分都要被路执嚯嚯完了。 “对不起啊。”方砚唯记起来林与宋教他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小太妹愣住:“那好吧。” 遂,跑开。 这也……太实用了吧。 方砚唯的世界都安静了。 “你喜欢谁?”后排传来个冷冽的声音。 急要吗,这我还没编好。 方砚唯心说。 “干嘛啊。”他踢了脚路执的桌子,“供出来给你扣分吗?” 路执竟然还嗯了一声。 方砚唯气笑了。 路执停了笔,看着他,眸光仿佛不似平时宁静。 “那我喜欢,你。”他说气话,“路神要扣自己的分吗?” 路执似乎是怔了一瞬。 他这样的反应着实少见。 开个关于早恋的玩笑,这么大的反应? 于是方砚唯又起了拿捏逗弄的心思。 “书呆子,学霸。”他说,“你都成年了,谈过恋爱吗?” 他双手压在路执的桌面上,倾身向前,离得很近,唇形好看的嘴巴开合着,柔软的嘴角勾着笑。 “亲过人吗?”他说,“你这高中生活太素了。” 他近乎咄咄逼人。 书呆子的反应也太有意思了,眸光轻颤着,嘴巴抿得平直。 像是听见了什么脏东西。 好单纯。好有趣。 路执冷淡地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 路执:“。” 橙汁? “方砚唯!全班就你在讲话。”班主任陈老师的河东狮子大吼从教室前排传来,“上课铃都响完了,眼保健操的音乐也响一半了,你趴路执桌上,是打算坐他怀里做?” “不至于。”方大佬转了回去。 第20章 下蛊 班里一阵哄笑。 陈老师把书放在讲桌上,等待音乐结束。 方砚唯回头偷瞄了路执两三回,书呆子面若冰雪,闭着眼睛,丝毫不见刚才眼睛里微小的涟漪。 好没意思。 “这两张是月考的分班表。”陈老师从教科书里抽出两张写满了人名的表格,“下课的时候,学委帮我张贴一下,各位月考加油。” “啊对了。”陈老师说,“还有一件事。” 流动红旗来了。 以此奖励一班优良的文化氛围。 “多亏了我方哥。”何岁岁说,“苗疆人就是多才多艺。” 方砚唯不骄不躁,散漫地摇了摇手,趴在了桌子上。 自打路执执意要给他辅导功课以来,他好久没在课堂上睡过整觉了,每次刚睡着,书呆子就会拍两下他的肩膀,带来一段若有若无的檀香。 但是今天,路执竟然没有叫他。 书呆子半点动静都没有。 生气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6节 “路执,这题你来说。”英语课上,陈老师点了路执的名字。 方砚唯身后传来凳子移开的声音,书呆子站了起来,用英语回答。 路执的嗓音有点微哑,配合着标准的英音,方砚唯觉得像大提琴的琴音,低缓又深邃,让人想静下心来细细地听。 “很好。”陈老师点了方砚唯的名字,“你的完型填空,是怎么做到只对了最后三题的?” “啊?”方砚唯正走神,闻言从一堆书下面抽出自己的英语试卷,“因为阅读材料和题不在同一页,影响了我发挥。” 陈老师:“?这也能有影响?” 陈老师:“行了,你坐回去吧。” 方砚唯还想再听听路执的声音。 但陈老师这节课后边,都没有再点路执。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他迫不及待地转身,双手撑在颊边,打量着路执。 “不喝给我喝。”他顺走了橙汁,自己仰头喝了一口,“书呆子,我好像在给你上供,然后再把贡品偷吃掉。” 路执的脸色看起来更冷了。 “你生气了?”方砚唯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路执的手背,“那我不喜欢你,我换个别人。” 人间四月天。 一阵寒气从天而降,方砚唯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 他撇了撇嘴角。 果然,姓路的大冰雕开不起这些情情爱爱的玩笑。 一整个下午,路执都没有理他,冷得像是后排安了个空调扇。 期间路执除了咳嗽了两声外,再也没吭过声。 方砚唯莫名有点孤单,招惹惯了路执,习惯了对方冷冰冰的态度,一朝没得招惹,校园生活立刻就变得无聊了。 他原本打算晚上回去以后,再想办法逗一逗路执,结果家里来了客人。 路执的外公外婆来了。 “外婆的乖路路。”老人笑得眉眼弯弯,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往路执的手里塞,“从小到大,最让我们省心,我今天还在跟邻居家的老张说,咱们路路,以后一定能考最好的大学。” 老人慈祥温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爱。 木头书呆子,是一家人的骄傲。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方砚唯自知融不进去,他向两位老人问过好,准备帮路执把东西提进去,手背从路执的手腕上擦过去—— 好他妈的烫。 他诧异地看了路执一眼。 那边外公外婆正拉着路执热情地聊。 路执基本不说话,面上不显分毫,只偶尔咳嗽一声,声音低沉。 他冲上楼,扔下书包,又跑回了客厅。 “外公外婆。”方砚唯说,“咱们班主任老陈找路执有点事,先借用一下路执啊。” 路执转过头来看他。 “那快去。”老人温和地说,“老师都爱找我们路路,都喜欢他。” “你是木头吗?”院门外,方砚唯没好气地把手拍在路执的脑门上,“你他妈在发烧。” “不用管我。”路执开口。 方砚唯才发现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不难听,带着低沉的颗粒感,像是将心作谷,有了回声。 不愧是大冰雕。 发烧都烤不化。 这个人好像连感情都没有,任他怎么做,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一场独角戏。 “你跟我去医院。”方砚唯说。 路执:“我……”没什么大事,橙汁过个敏,嗓子会哑,也会发个烧,五六个小时就自己会好。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给老子闭嘴。”方砚唯说,“别以为你生病了我就不会打你。” “上来,我背你。”方砚唯松开手,在路执面前,微微弯腰,催促,“搞快点啊。” 路执:“……” 清幽的檀香弥漫过来。 一双骨节修长的手绕过方砚唯的脖子,十指交扣,牢牢锁住。 “草。”方砚唯疯了。 背不动背不动背不动。 好丢脸。 方哥抬手召唤了一辆出租车,把路执推上了车。 “师傅,去……”他卡壳了。 附近有什么医院吗? “中心医院。”路执低哑的声音说。 方砚唯愣了半秒。 底气不足。 一张干净的手帕捂在了他的小腿上,冰冷的细木珠子,贴着他的膝弯蹭过去,有点凉。 “自己按。”路执说。 “我靠。”方砚唯吓一跳。 他小腿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刚才跑楼梯时,他好像贴着扶手蹭了一下,被上面的铁艺雕花给划到了。 我是废物。 方砚唯心想。 送医变成共患难了。 晚上的急诊闹哄哄的。 救护车呼啸而来,担架上抬着人,那人冲着天空比中指。 “怎么回事?” “网上买的野生菌,吃中毒了。” “?这玩意儿不能吃啊。” “菌子肯定无辜的。”方砚唯怔怔地听着对话,“中毒的都是没炒熟。” 路执:“……” 两人取号,见了医生。 “怎么回事?”医生扫了眼体温计上的温度,“有点低烧啊。” 路执惜字如金:“橙汁过敏,很快就好。” “那开点药吧。”医生说。 从诊室里出来,方砚唯一直都很沉默。 连路执把他推进处理伤口的房间,他也没什么意见。 “他橡胶手套过敏。”路执对医生说,“我清创,你包扎。” 方砚唯坐在椅子上,路执一手扣着他的小腿,另一手缓慢地清晰着碘酒瓶。 小腿微微地发凉。 “执哥。”他看着路执那双常年冰雪不融的眼睛,“对不起啊。” 棉花晕开酒精的动作缓慢了一些。 “我不知道你橙汁过敏。”方砚唯低着头,“我就是想逗逗你开心。” “你的生活好单调,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他说,“我没想让你 生病。” 方砚唯:“路执,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打扰你了。” 棉球压在他的伤口上,有点疼。 书呆子不是医生,不会清理伤口。 他原谅他了。 路执清理干净伤口周围的血迹,退开让医生包扎。 方砚唯低着头,没了白日里的嚣张,垂头丧气的,像遭遇了什么打击。 勾人心魄的妖精,花言巧语,天生就像是淬了毒,能煽动人心。 明知道是镜花水月,可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是不能去走一遭。 药物接触伤口的瞬间有点疼,方砚唯眯了下眼睛,一只手挡在了他的眼前,微凉的细木珠子垂下来,贴着他鼻尖和脸颊。 他第一次觉得,檀香味不土,还怪好闻的。 书呆子,刚才摸他脑袋了吗? 莫名的,他感觉到了安慰的意思。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7节 大冰雕身上,会有这种情绪吗? 他微眨了下眼睛,睫毛擦着路执的手心。 “那我下次请你喝别的汁。”方砚唯说,“我们不喝橙汁了。” - 周一早读前,各组组长开始收周末的作业。 “方砚唯,你作业。”徐正义战战兢兢地伸手,“物、物理今天得交,不然会被叫家长。” 方砚唯:“啊?” 草,他光顾着写路执那个试卷盲盒了,把正经作业给忘掉了。 “路神,借我抄抄。”他回头看路执。 “嘿,抄我的吧。”何岁岁说,“执哥从来不给人抄。” 路执没动,任凭方砚唯熟练地从他的课本里翻出物理试卷,趴在他的桌上开始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何岁岁:“?” 假的吧?这哪儿来的高仿路执? “你真给他下蛊了吗?”何岁岁问。 -------------------- 品名:方狐狸的蛊 作用:引诱高岭小白花路执x1,有90%的概率解锁夜晚特效 配方:糖300g,撕碎的试卷少许,橙汁200ml,加水,加大量海星。 制作方式:狐狸尾巴轻轻搅拌(记得拧干) 第21章 睡着 “嗯?”正埋头抄作业的方砚唯微微侧过脸,“被你看出来了?” 方砚唯:“那我试试效果。” 他停笔,张开五指,在路执眼前晃了晃:“帮我考试。” 路执掀了下眼皮,没管他作乱的手,只是手里的笔,点了点方砚唯手里的选择题:“我写的是b,不是13。” 方砚唯:“……” 他仿佛在书呆子脸上看见了“你怎么连抄都不会抄”的鄙夷。 他抄完路执的物理试卷,把两人的卷子都写上名字班级,拿给收作业的学委徐正义。 “周末要月考了呜呜呜。”何岁岁开始预支悲鸣了,“我的英语成绩再下滑,我以后就只能继承我们家宠物店了。” 他站起来:“我去英语年级组长办公室那里,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题目。” 方砚唯不知道还有如此操作,目送着何岁岁远去,盯了很久,转过头时,才发现路执板着张脸,也在看他。 “你也想去?”路执问。 “不想。”方砚唯说,“能打听到个鬼。” 英语年级组组长快到退休年纪了,本地老教师,平时发言讲话带点方言。 方砚唯有次从他们班门前路过。 笑死,根本听不懂。 “哎,路神。”他往路执透明的水杯上贴了个笑脸贴纸,“周末考完,我去你考场外面等你,好不好?” “不可以提前交卷。”路执说,“这是不对的。” “可是我不会写啊。”方砚唯说。 “总有会写的。”路执说。 这书呆子一板一眼地强调考试纪律,实在是很有意思。 他伸手勾住路执手腕上的细木珠串:“我学不会,路神,学霸,你渡我看看。” “不渡笨蛋。”路执说。 方砚唯冲人比了个中指。 “你晚上来我房间。”路执说。 “去干什么?”方砚唯惊喜地抬头,路执从来不邀请他进房间。 全靠他厚脸皮硬闯。 终于可以做点不一样的事情了吗? 比如玩个游戏交流一下感情? “给你预测一下出题思路。” “……”枯燥。 “噫,我打听到了!!!”何岁岁手舞足蹈地冲进来,面露喜色,“蹲了老赵办公室门口一整个课间,我听见他跟老陈聊天说,考狐狸。” 方砚唯:“狐狸?” 为什么会考狐狸? “总之大家多看看,造福大家了。”何岁岁说。 晚上十一点,方砚唯穿着睡衣,拎着罐牛奶,敲开了路执的房间门,看见路执那张冰块脸的瞬间,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发丝浸在光里,水珠沿着白皙的颈侧,由一个好看的弧度侵入领口,黑色睡衣的后背湿了一小块,软软地贴在脖子上,笼着干净的线条。 “怎么才来?”路执问。 “啊?”方砚唯说,“你平时不都喜欢看书到这个点吗?” “过来吧。”路执说,“手里拿的是什么?” 为了让何岁岁的努力不白费,方砚唯研究了一点点英语作文。 他从狐狸的寓言看到狐狸的童话,又看到了种类。 路执扫了眼本子上的简笔画,还有一排fox,欲言又止。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方砚唯打断他,“你想说走捷径不好,但这捷径大家都知道,就不算捷径了。” “把这两题做了。”路执推过来一张纸,“你反复错。” 方砚唯动作迟缓地拿起笔。 他有一点错觉。 这书呆子今天对他好像,格外得宽容。 - 月考如期而至。 周六上午,方砚唯挎着扁扁的书包,找到了自己的考场。 他刚转学来不久,没有在鹭屿中学的过往成绩,所以学校给他安排的座位在最后一个考场。 他把书包扔在讲台上,豆浆放在桌角,转身出了教室。 第一考场在一楼,坐的是年级前五十名。 方砚唯顺利在门边第一个座位上找到了写着路执名字的标签。 路执这会儿不在,他安稳地坐了下去。 坐稳之后他发现,隔壁似乎有道视线,狠狠地在瞄他。 他转头,看见了同班那个李舟。 这位之前站楼上泼他水,故意扔水杯弄湿他的试卷,一通操作猛如虎,方砚唯几乎以为这人要跟他打一场狠架。 结果雷声大雨点小,李舟莫名其妙自己摔了一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你瞪我干什么?”方砚唯直接问,“这教室你家的?” 李舟眼睛里的怒火忽然就变成了胆怯。 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吗? 方砚唯心想。 光眼神就能震慑一个灵魂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路执停在桌边,扣了扣桌子。 月考在周末,方砚唯没穿校服,在教室里很显眼。 “这个给你。”方砚唯把刚买的一杯豆浆推过去,“方哥怕你考试渴了。” 他又瞥了眼李舟。 很好,这人都开始抖了。 他莫名有点成就感。 “方砚唯?”抱着试卷袋进来的监考老师陈桑榆愣了一下,“你是打算陪他考试吗?” “可以?”方砚唯问。 教室里一阵哄笑。 陈老师:“赶紧回你自己的考场!” “学霸,好好考。”方砚唯拍拍路执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了。 对他来说,考试像坐班,坐满时长,打铃走人。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8节 但今天这个题,好像有几道,在他的脑海中,不是乱码。 书呆子好牛,竟然真的猜到出题思路了。 他寻着脑海中有但不多的解题思路,答了一部分。 最后一个考场,坐的都是差生,还没响铃,教室里的人就走了一半。 方砚唯好几次想交卷。 都忍住了。 书呆子又没盯着。 怂什么呢? 交卷铃响,监考老师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旁。 浅棕色头发的少年趴在桌上,压着试卷,睡得安详,头发翘起来一两根。 监考倒数考场的实习女老师试着抽了好几次试卷,都没成功。 “同学……”她出声。 “老师,我帮你。”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走过来。 端正严谨的穿衣风格,礼貌的表达方式,一看就不是这个考场的学生。 然后她就看见,礼貌的好学生,伸手摸了摸那头浅棕色的微长头发,五指微收,扯着头发把人往上提了一点,抽出了试卷,递给她。 方砚唯睡醒了。 他感觉好像是有人扯了自己头发。 但教室都空了,眼前只有一个路执。 可能是做梦吧。 路执坐在他前排,在他用剩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你在干什么?”方砚唯来了兴趣。 “估分。”路执态度冷淡,“你语文不及格。” 方砚唯:“……” 方砚唯:“…………” “你是真看得起我的心态。”他说。 得亏是他,是别人早就原地暴起三打书呆子了。 咦? 这是最后一个考场。 路执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你是来找我的吗?”他问。 自然是没有回答。 他走在后面,仰头看着路执的后脑勺。 肯定是来找他的。 应该不是错觉。 不知道从哪个节点开始,书呆子对他的态度变好了。 手机刚开机,他就收到了消息。 [岁岁平安]:方哥,一起吃午饭?二食堂有菌子。 [方块a]:你早说,我跟路神一起吃了。 [岁岁平安]:那看小说吗? [方块a]:?我不是你的竞争对手,你不用靠这招来拉低我本来就不多的分数。 [岁岁平安]:放松一下嘛。 [岁岁平安}:我这儿有一些给命文学还有按头文学,很适合午间放松。 [方块a]:我很放松。 [岁岁平安]:好困啊,我要去教室里趴一会儿。 [方块a]:我在鹭屿中学有床。 [方块a]:我睡执哥那儿。 路执的宿舍一直没退,方砚唯之前就来睡过。 只不过这一次来,是和路执一起。 鹭屿中学的宿舍是两人间,上床下桌。 路执的室友不在,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是学霸,你得好好休息。”方砚唯说,“你打个招呼,我去睡你室友的床。” “不可以。”路执说,“这是不对的。” 方砚唯:“?” “他有洁癖。”路执说。 方砚唯扫了眼隔壁歪歪扭扭的被子,又看了看路执床上的豆腐块,感觉路执才像是有洁癖。 “那我跟你挤?”方砚唯反问。 这人平日里独来独往的,肯定不会跟他挤。 “嗯。”路执拉开了校服外套的拉链。 方砚唯:“?” 我靠。 为了让他好好考试,学霸拼了啊。 他喜欢侧卧,所以床不算太小,不过屁股对着路执显然不太礼貌。 所以他面向路执,微蜷着腿,枕着枕头边缘,闭上眼睛。 距离靠得有些近,他能听见路执手腕上细木珠子滚动的微小声音,整个人都被清幽的檀香味一点点包围了。 路执垂眸。 身侧闭着眼睛的少年,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小幅度地煽动着,像无风暂落的蝶翼。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脸颊,睡着了也是恬淡的。 方砚唯的五官生得都很精巧,若不是脸上经常带着漫不经心和张扬的神情,这长相应该是很乖的,很讨人喜欢。 路执缓慢侧身,把被子抬高了些,盘着细木珠子的手浅浅地隔着被子,搭在方砚唯的腰上,微微收紧。 —— 路执不愧是路神。 第一天的考试,方砚唯遇见了不少能看懂的题目。 虽然不想承认,但书呆子的补课,其实是有用的。 不过这次考试,他最期待的其实是英语。 因为何岁岁的小道消息,他提前准备了很多狐狸百科,英语作文好歹不会空着。 第二天上午,考试铃声响了。 方砚唯接过试卷,翻开,找到作文。 他可以先写作文。 方砚唯:“?” 福利? 参观福利院的经历? “何岁岁骗人。”出了考场,他找上路执,有点气,“没考狐狸。” “他没有骗你。”路执说,“他就是有点口音。” 方砚唯:“???” 这他妈别人都走了捷径,他走了个托马斯回旋弯路。 “我本来想提醒你。”路执说,“但你难得好学,精神可嘉。” -------------------- 方狐狸:我在学校有床了。 执哥:我在学校有老婆了。 (ー’′ー) 第22章 逞强 鹭屿中学的阅卷速度很快,周末一过,成绩就有了结果。 方砚唯早晨刚进教室,就听见了议论声。 “太强了,不愧是路神,年级第一,甩第二名五十多分。” “上次老陈不是说他做梦都能笑醒嘛。” “据说这次有点超纲,整体分数低,学霸就是学霸。” 班里正在分发各科试卷,方砚唯坐下时,刚好看见课桌上两张交叠的生物试卷,一张属于他,一张属于路执。 两个名字一上一下挨在一起。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29节 他转过头,踢了一脚路执的桌子。 “什么事?”路执问。 “送无家可归的可怜试卷回家。”一张生物试卷轻飘飘地落在路执的桌上,上面还有方砚唯压出来的褶皱。 路执接过试卷,塞进抽屉里,看也没看。 “都拿到试卷了吧。”陈老师走上讲台,“按照以往的惯例,月考后我们班会进行一次座位调整。” 陈老师:“咱们换座位公平透明,有哪位同学想调整的,现在举手说。” “不关咱俩的事儿,嘿嘿。”何岁岁从抽屉里摸出仨桃子,“咱俩兄弟情比金坚,你年级601,我年级第600,方哥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同桌,除了降维打击,没人能拆散咱们哥俩。” “原来你就是我考进前600最大的绊脚石。”方砚唯说。 何岁岁面露惊恐。 方砚唯从来就跟班里的vip座位无关。 何岁岁这个同桌,除了对他好奇了点儿,以及有点口音,叫他方哥时听着像黄哥,别的没什么大问题。 他很满意。 所以他当没听见陈老师的话,低头借着书桌的遮挡按手机。 [方块a]:[照片],满分试卷,三位数,见过吗? [林与宋]:?这试卷上的名字是画了个符吗? [林与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书呆子朋友的? [方块a]:对。 [林与宋]:找个机会,带过来,让兄弟们见见学霸,沾沾仙气。 [方块a]:滚吧。人跟我们才不是一路人呢,他是校草,还是学神,看着超级冷漠,像大冰块,但人特别单纯。 “陈老师。”大冰块按流程规规矩矩地举手,“我想换座位。” 方砚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书呆子终于忍不了他了? 他垂眸,嘴角弯了弯,把头埋得更低了,校服领口露出的脖颈雪白。 ”你想坐哪里?”陈老师问。 这位是年级第一,只要路执愿意,坐讲桌都行。 “视力好像下降了一点。”路执修长的手指抵了一下黑框眼镜,“往前一排应该刚好能看清。” 方砚唯:“?” 几个意思,盯上了他的宝座? “还有,何岁岁上课的时候,总是和方砚唯说话。”路执声音冷硬,“这样是不对的,有违校规。” 桃园兄弟惨遭拆散。 何岁岁搬着桌椅去了后排,四月艳阳天,方砚唯生生觉得发冷。 行走的校规抱着一摞书,在他左侧坐下,成为了他的新同桌。 方砚唯感觉自己可能离疯不远了。 陈老师又陆续调整了一些座位,等大家都换好,才开始评讲月考的英语试卷。 “大家的英语作文这次都写得不错。”陈老师说,“我找两篇范文,给你们读一读。” 方砚唯早晨为了赶上路执的脚步,草草应付了早餐。 这会儿听着陈老师平缓的声音,肚子空空的,饿得抓心挠肺。 他伸手从抽屉里翻了翻,摸到了一袋小馒头。 他自己是不会买这些小朋友喜欢的小零食的。 也就徐正义,自打被他帮过一回后,经常偷偷地往他的桌上塞小零食。 他把英语书立起来,把头埋得更低,撕开了塑料包装。 刺啦。 全班都听见了。 “我来读。”路执主动举手站起来。 正在扫描包装袋声音来源的陈老师一顿:“哎,好。”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谦虚。 路执把英语作文念得像佛经,大清早催蔫了一排人。 他的余光瞥见身边的方砚唯缓慢低头,借着他和课桌的遮挡,噌噌地往嘴巴里炫了四五个小馒头。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藏在桌下,嘴巴塞得鼓鼓的,浅棕色的柔软头发从他的腿侧,隔着校服裤子蹭了过去。 路执:“……” 他读串了一行。 方砚唯嘎吱嘎吱嚼完了小馒头,坐回原处,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手臂搭在窗台上,长腿搭在地上,又恢复了平日里拽了吧唧的模样。 挺巧。 书呆子突然站起来,倒是给他打了掩护。 下课铃响,路执合上英语书,把试卷随意塞进抽屉里。 一只手捏着一只小馒头递到了他嘴边。 “新同桌,方哥请你吃。”方砚唯说。 新同桌推开他的手。 “方砚唯。”教室外,陈老师敲了敲窗户,“来我办公室一下,我给你确认一下学籍的事情。” “哦,来了。”方砚唯把小馒头扔进自己的嘴巴里。 路执的坐姿标准,离课桌有一段距离,他目测了距离,决定从路执和课桌之间挤出去。 深蓝色的校服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隔着校服,他的膝弯从路执的膝盖上擦过去,路执堆起来的书太高,他差点给人弄倒,只好摇摇晃晃地伸手去扶。 书呆子的左手搭在他的腰侧,撑了他一下。 “谢啦。”方砚唯穿过过道,跟老陈走了。 - 上午第二节 是高二(1)班的体育课。 鉴于上次体育课蹿了一伙人被主任抓获,这次体育老师没偷懒,让女生测仰卧起坐,男生测俯卧撑。 操场上一片哀嚎。 “何岁岁,让你俯卧撑,不是让你俯卧。”体育老师怒吼。 “撑了,老师。”何岁岁说。 “你撑哪儿了?胃吗?”体育老师看着趴在地上的何岁岁一脸无语,“49号路执,50号方砚唯,两位同学在吗?” “老师,方砚唯被班主任叫走了。”何岁岁说。 “那路执来吧。”老师说,“方砚唯先空着。” 路执嗯了声,脱了校服,抚平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二十……三十,我靠四十。”何岁岁在一旁帮着计数,“我靠一分钟五十,路神牛逼啊。” 一旁的同学也发出惊呼。 阳光刺目,男生撑在深绿地垫上的手骨微凸,五指微微收紧,手臂上蒙了层细小的汗珠,因为动作,腰间衬衫的衣摆上下散动,隐约露出一点人鱼线和形状好看的腹肌。 “不错,你们班还算有看得过去的数值。”老师很欣慰。 路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拿起自己的校服穿好,把拉链严严实实地拉到了最上面。 被陈老师叫走的方砚唯慢悠悠地踱来了操场,找到了一班上体育课的那块地。 “你们在干什么?”他问何岁岁。 “热死老子了。”何岁岁擦汗,“测俯卧撑。” “我试试。”方砚唯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扔给路执,去找体育老师。 “他不能做。”路执说,“他的小腿上有五厘米长的伤口,还在换药期,不宜剧烈运动。” “那你歇着吧。”老师说,“不是需要录入的成绩,你先别测了。” 方大佬痛失装逼机会,只好拿回校服,去旁边歇息。 他刚往花坛边坐下,就看见路执颊边的汗珠。 高冷禁欲的一张脸,沾了汗水之后,似乎看着没有平日里那么木讷,那双漆黑的眼睛深邃,目光是和平时不一样的冷。 啊对。 俯卧撑。 这对看起来只喝露水的路小白花来说,过于为难了。 体育老师正甩着手里的哨子玩儿,背后一阵发凉。 刚刚没做上俯卧撑的那位男同学,坐在不远处的花坛上,交叠着五指,盯着他。 老师:“……” 这么积极吗! 方砚唯猜路执肯定是累到了。 毕竟这个人现在就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任他把细木珠子拨来拨去,撞出来细碎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意见。 “你是累到了吗?”他问。 可怜的书呆子,俯卧撑能撑起来仨吗?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0节 虽说他俩的观念经常相左,但书呆子人确实不错,整体上来说是老实小白花。 路执:“?” 方砚唯买了冰水,小面包和湿纸巾,坐到了路执面前。 他抽出纸巾,一手按住路执的脸,一手拿着纸巾往路执的脸上贴。 “你这身体素质,就别逞强。”方砚唯说。 路执:“我这身体素质?” 方砚唯把吸管插进冰水里,递到路执嘴边:“路神,喝一点?” 他的手指捏着矿泉水瓶,水雾凝结在他被冰水冻得微红的指尖上。 书呆子掀着眼皮,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你还好吗?”方砚唯伸手在路执眼前晃了晃,“累吗?热吗?头晕吗?” “可能有一点。”路执说。 -------------------- 执哥:我没有逞强,我是真的强。 执哥:对我逞强,老婆贴贴 第23章 拿捏 方砚唯原本以为,跟路执做同桌,应该是件挺劳力伤神的事儿。 没想到路执既没有告状,也没有扣他的分,放任他在各科老师的课上野蛮生长。 就是何岁岁去了后排,他上课时少了个能鬼扯聊天的人。 “路神。”语文课上,他实在是觉得枯燥,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路执,“过几天放假一起出去玩吗?” 路执低着头在书架上写文言文标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一个纸团扔在了路执的语文书上。 路执没理,拨到了一边。 第二第三个小纸团续上了。 “方砚唯。”讲台上的老师点名,“不要打扰你同桌。” 方砚唯打了个哈欠,把手缩了回去。 线路不佳,他换了一条,转而给何岁岁写了小纸团,沟通中午吃什么。 他把纸团搓好,扬手正打算扔,跟何岁岁来一段课上畅聊,身边的路执突然翻书,书页把他的小纸团拨回来一个。 方砚唯:“?” 他不抱希望地打开,上面竟然有第二个人的笔迹。 【方:清明假期陪我出去玩。】 【路:十三中清明校庆,你有节目。】 方砚唯:“贵中学清明校庆?” 难怪学校氛围那么阴间。 咦,不对。 书呆子回他小纸条了啊! 他甚至没看清路执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他扬手又递了张小纸条。 【方:假期有三天。】 这次他看清了,书呆子两眼盯着黑板,手中的笔动了动,看似有些局促地给他回了条消息。 他看乐了。 上课走个神,对书呆子来说,大概已经是极大的过错了。 【路:这样不对,玩物丧志。】 方砚唯:“……” “方哥。”下课铃刚响,路执被学生会叫走,何岁岁立马来打扰了,“放假出去玩?” “去哪?”方砚唯问。 “去海边。”何岁岁说,“租个帐篷,玩一晚上。” “好!”方砚唯说。 “下、下节生物课,在实验室上,大家……去实验室。”学委徐正义出现在门边,对着大家喊。 他说话斯文,声音小,除了周围几人,几乎没别人听见。 教室里几个男生在打闹,吵吵嚷嚷地,甚至故意抬高了声音,徐正义急得涨红了脸。 正坐在桌上跟何岁岁聊天的方砚唯扫了徐正义一眼,他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教室前面。 打闹的几个男生都安静了下来。 “闹什么呢?去实验室。”他冲门的方向侧了侧头。 “还得是我方哥出马。”何岁岁嬉笑着搭上徐正义的肩膀,几个人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生物实验室的座位先到先得,路执在学生会那边耽搁了一会儿,踩着上课铃进了实验室。 他原本以为只能捡漏后排的座位,结果实验室正中央第一排的位置上,方砚唯正冲他招手。 “新同桌。”方砚唯说,“坐这儿。” 路执把书放在实验台上,坐了过去。 鹭屿中学的生物实验室两人一台显微镜,他们两人坐一桌,刚好共享设备。 “路神,方哥对你是不是很好?”他问。 为了让路小白花坐上前排的好位置,他这一路上可是连废话都没跟何岁岁多说几句,一路小跑上了五楼。 春夏之交,天气渐暖,他的脸颊颈侧微热,雪白里透着微红的脸颊像柔软的白桃子,仿佛伸手一掐,就能掐出甜味的汁水来。 “嗯。”路执略一点头,态度不似平日里冷漠,“谢谢方哥。” 这句谢谢让方砚唯大半节课都心情不错。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多点耐心,大冰雕也能捂热。 攻略上说的一点不错,想让人开心,投其所好即可。 他逐渐掌握拿捏路执的精髓了。 “你看。”路执忽然出声。 方砚唯:“看什么?” “显微镜。”路执说,“轮到你了。” 方砚唯想说他是个学渣,大约只能看个热闹。 路执却抓起他的右手腕,给他调起了观察姿势。 “右手握镜臂,左手托镜座。”路执声音严谨认真。 盛情难却。 那学一点儿吧。 学霸身上的味道又干净又香,方砚唯边欣赏路执那张冷若冰霜的校草脸,边任凭对方摆弄自己。 “头,不要那么低。”路执的掌心压在他颈后。 颈后一阵温热,他有些舒适地半眯着眼睛。 “可以了,看吧。”路执说。 这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撞在耳畔,带着胸腔一阵微麻的共鸣。 还未仔细感受,方砚唯被眼前所见吸引了目光。 “做得不错。”路执说。 方砚唯的脸颊和脖子微热。 明明这书呆子声音冷漠,夸人像无感情朗读课文,可他竟然想再听一次。 等到下了课他才发现,方嘉弥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一整节课他都忘了看手机。 “我这时差又算错了。”方嘉弥说,“你刚才在上课是吧。” “可不?”方砚唯背靠着实验室外的墙,“你儿子在认真听讲。” “睡几觉醒了啊,吹这种牛?”方嘉弥不信,“我问你,你跟路执相处得怎么样了?” “我是跟他相亲?怎么还带问进度的。”方砚唯嗤笑。 “我这不是怕你欺负人家?”方嘉弥笑骂,“你温雅阿姨说,路执性格特别好。” 确实很好。 方砚唯回头看向实验室里,一班的学生都走了,路执在帮老师一个个检查设备,专注又认真。 “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他就好了。”他小声说。 说不定他也想做好学生,想离路执更近一些。 -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1节 十三中的邀请演出在晚上,方砚唯这次没硬拉着路执跟他一起去。 他估摸着路执不喜欢十三中,而且,他对上次那个盘丝洞场景印象深刻。 “你可以?”路执坐在书桌前,问他。 “我为什么不可以。”方砚唯说。 那学校是有点邪门,但他也是打过几场架的人了,见过世面。 实在不行,他就把琵琶砸到挑事者的脑袋上。 “嗯。”路执头也没回。 方砚唯背着琴盒下楼,不知怎的,竟然还有些失望。 他这是……粘着书呆子太久,还产生依赖了吗? 不至于。 天气还算不错,不过十三中的校门看起来比上次更破了,“三”字掉了一半,晃悠悠地挂在半空中,灯管乱闪。 这他妈真的是校庆吗? 他沿着上次记忆里的路,往前走,路边有个看着挺眼熟的黄毛。 “同学。”黄毛粗声粗气地说,“来演出?” “我是不是见过你?”方砚唯问。 踢过俺屁股。黄毛腹诽。 “我大众脸。”黄毛说,“主任让我来接你,我带你去礼堂。” “好。”方砚唯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一路上,他好像没见着什么凶神恶煞的同学。 除了一个石块,不知道从哪里滚来,撞在他的鞋边上外,没什么意外发生。 迎面而来的同学脸上鼻青脸肿,但都带着咬牙切齿的笑容,仿佛……还挺友善的! 执哥的故乡好像也没那么不堪入目。 上次是打开的方式不对吧。 进里世界了? “方……砚唯?”黄毛叫他。 “你知道我的名字?” “额……演出节目单上有你名字。”黄毛摸了摸鼻子,“坐这边。” 方砚唯被他领着,在礼堂的第一排落了座,半个礼堂的老师都朝着他投来了目光。 “我去去就来。”黄毛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突出。 方砚唯想说,你也可以去去不来。 他的演出是倒数第二个,所以他就坐在前排的位置上等。 [方块a]:[视频],哈哈哈哈哈,十三中的节目还挺有意思的。 [方块a]:你们的老师竟然会讲相声,我给你录了全场。 [方块a]:有粉色头发的美女学姐给我递零食。[照片] [路执]:不吃嗟来之食。 [方块a]:书呆子,你这么迂腐清高? 他犹豫了片刻,把零食放进旁边的桌子上,没有再动。 十三中礼堂后台。 黄毛揪着一个男生的衣领,抬手往人脸上挥了一拳。 “我让你给点笑脸客气点,你敢对执哥的人扔石头?”黄毛说,“你找死。” 黄毛把吓软了腿的人扔在地上,恶狠狠地对旁边跟上来的粉发女生说:“走,收拾下一个。” 礼堂里,方砚唯接着打扰路执。 [方块a]:哦,对了,刚我碰到了一个特别友好的黄毛。 [方块a]:你们十三中还是有好人的。 [路执]:。 -------------------- 方方:多点耐心,大冰雕也能捂热,执哥很快就会对我笑了。 执哥:啊对对对,多捂捂 第24章 礼物 作为十三中的特邀演出嘉宾,方砚唯原本是打算买束花带来的。 但正值清明,花店里大簇大簇的都是菊花,还卖得不便宜。 路执说这样不好,他也这么认为,所以他空手来了。 十三中的校庆办得比鹭屿中学潦草,舞台没有氛围感,服化道也一般。 负责化妆的老师只往他衣服上缀了几段烟青色的轻纱,就让他上台了。 素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流淌至他拨响的琴弦上,浮光穿透细小的微尘,笼着坐在其间的少年。 一曲结束,十三中的老校长脸都要笑烂了。 “文化熏陶,这就叫文化熏陶,鹭屿中学的学生质量就是不一般。”老校长说,“同学,有兴趣来我们十三中就读吗?” 方砚唯张了张嘴,一句“我是文盲”就在嘴边。 “他没兴趣。”黄毛在一旁插嘴。 老校长打了个激灵。 “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不在我们学校。”老校长唠唠叨叨地走了。 这么好的孩子,一拳一个人,都不带怕的,方砚唯心说。 “方同学。”黄毛说,“我送你出学校吧。” “谢谢。”方砚唯提起自己的琴盒,跟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你认识路执吗?”他问。 黄毛:“额……” “就你们年级第一。”他提示,“成绩特好的一个棺材脸书呆子。” 算了。 他执哥低调,没人有认识倒也不奇怪。 “不用送我了。”方砚唯对十三中师生全员今天的微笑服务相当满意。 他站在校门口,挥了挥手,跟黄毛道别。 黄毛目送着方砚唯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在离路执家最近的一站,方砚唯下车,过马路。 马路牙子上蹲了个人,端了盆凉粉在嗦,被辣得龇牙咧嘴,他走过去,一脚踢在人屁股上。 “方哥!”何岁岁从地上跳起来,“来得正好,就等你了,来我给你扫个共享单车。” “走。”方砚唯说,“给我挑个品相好的。”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骑着单车,穿过坡道,往海边去了。 街边堆叠的建筑上,喷着各色的彩绘,竹制的青色晾衣杆,贯穿在大街小巷里,洗得发白的衣服,同少年们干净的衣角一起,在四月的风里翻飞着。 晚上十点半,路执从书桌边坐起来。 他推开门走出去,走廊里空荡安静,方砚唯的房间里也没亮着灯。 人呢? “我靠,执哥。”电话那端,黄毛忙不迭地解释,“我真看着人上了公交,我盯着车走的,半点没耽搁。” “嗯。”路执说。 他静坐着回忆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打开了班群。 [何岁岁]:海水不凉,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冲浪。 [何岁岁]:今晚搭个帐篷,在海边睡哈哈哈哈。 [何岁岁]:看我方哥。 路执点开了视频。 他第一次见方砚唯穿这么朴素的白色衬衫。 视频画面里,夜幕低垂,少年坐在海边一块黑色的礁石上,运动鞋扔在沙滩上,拍岸而来的海浪打湿了他的裤脚。 方砚唯把脚踝浸在海水中,搭在礁石上的手指拨弄着一只鹭屿随处可见的小螃蟹。 画面安静,连小螃蟹也是惬意的。 路执的嘴角微弯了一瞬。 仅一瞬。 视频里的方砚唯抓起螃蟹,扬手嗖地扔进了海水里:“哈哈哈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方哥送你回老家。” 路执:“……” 今晚的家里过于安静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2节 方砚唯不在,少了个叽叽喳喳的人,这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无趣、枯燥又沉闷。 “执哥!”黄毛来电,“我们在你楼下,去海边喝一杯啊。” “嗯。” 路执把笔扔在书桌上,关上房间门走出去。 这种枯燥持续到了晚上十一点。 过了十一点,一大堆消息发进了他的手机里。 [方块a]:学霸,学完了? [方块a]:看我烤得鱼哈哈哈哈,何岁岁说能药死一个班的人。 [方块a]:看我搭的帐篷![照片] [方块a]:你不来真是太可惜了,我觉得你们这儿海边还是挺好玩的,要不是我不会游泳,我也下海去了。 [方块a]:何岁岁游得好快。 路执忽略了何岁岁,手指抵着屏幕,继续往下翻。 [方块a]:这个烤扇贝,配上我自制的菌子酱,不要太鲜甜。 路执推开车门,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黄毛他们几个有个朋友,高二就辍学了,自个儿在海边张罗了一家店,做点烧烤啤酒。 “这傻逼还买了烟花。”黄毛嘿嘿地嘲笑着,“咱们谁还玩这个啊,几个大墩子,就放那儿了。” 路执坐在露天的摊位边,左手抓着罐啤酒,右手翻阅方砚唯发来的消息。 “哎,执哥。”黄毛喋喋不休地说,“之前在车上没仔细看,你今天让我照看的那男生,长得真标致,跟小明星似的。” “嗯。”路执说。 方砚唯这会儿没发消息了,大概是跟何岁岁他们疯玩去了。 海边酒吧外的桌边,几个男生指间夹着烟,吞云吐雾,聊的话题早就脱离了学校和书本,多半扯的是生意。 “执哥。”黄毛说,“六月端午那会儿b市有场赛车,我订票?” “我那几天好像要去k市。”路执说,“有个高中生物理竞赛。” “啊,那您先忙。”黄毛赶紧说,“咱们执哥是我们中间最有出息的。” “少来。”路执说。 “张驰这块地选的真不错。”黄毛说,“这边风景好,游客多,旁边还是露营区,不愁没生意。” 路执手中的手机振动。 [方块a]:书呆子看,小烟花。 [方块a]:玩过没,你有没有童年? 发过来的画面里,一只手抓着一根小仙女棒,蹦着零零星星的火星子,照亮了一小块沙滩。 路执看着手机嗤笑了声。 “谁惹你了?”黄毛问。 “没。”路执说。 黄毛心说真奇怪,他老大真是越发得深不可测了,刚刚看起来还是周身低气压,这会儿似乎又心情不错。 [方块a]:什么时候,我有钱了,我买个超大号的烟花,炸得整个海边的星空都黯然失色。 [路执]:你想看烟花? [方块a]:咦,你竟然回我了。 [方块a]:想啊,我们那儿那么多花,但我就是喜欢烟花。书呆子,等方哥攒到钱了,放个大烟花,开花给你看看。 [路执]:嗯。 路执从桌上扔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旁边黄毛带来的人机敏,立刻给他递上了打火机。 路执深吸了一口,灰白烟雾混入海风,缱绻地在空气里绕了个圈,消失不见。 半分钟后,他站起来。 “执哥?”黄毛问。 路执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海滩边。 从黄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跟路执指间缓慢燃烧的红点。 路执微弯腰,把烟贴近烟花的火线。 火星在夜色里洒了串光雨,烧灼夜色,火种冲上夜空。 附近海滩上,拿着短烟花的方砚唯闻声抬头,微微睁大眼睛,看见了整个天幕间炸开的火树银花。 -------------------- 黄毛:幼稚,咱们谁还玩烟花啊。不屑鄙夷傲慢的目光.jpg 执哥:我老婆喜欢。一拳五个黄毛.jpg 第25章 扮演 夜空被照得透亮。 一大群中二期没过的二臂高中男生在海滩上滋儿哇乱叫,声音几乎要盖过震耳欲聋的烟花声。 “卧槽,好看!” “牛x,炸得漫天都是。” “哈哈哈哈呜呼炸了炸了。” 学渣方砚唯站在礁石边,有点担忧这几个人的文化水平了。 要是路执在的话,说不定能给写个八百字的范文描述赞美一下。 “我靠,这得多少钱啊。”何岁岁张大了嘴,“方哥快看,绿的绿的,好绿哦!” “我他妈认识绿色。”方砚唯说。 他没像班里的男生那样,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到处乱跑。 夜空被光洗净,夜幕里显现出远处海面上礁石的轮廓,海浪一层层地,往他的脚下堆叠过来。 星光的静与烟花的动相融。 像有小火星从天而降,趟过风,携了浓烈的火药味,落在他的心里。 温暖得似是四月鹭屿的缩影。 很神奇。 他刚和路执说,想看天上的花,天空就开满了透亮的烟花。 他明明只是开玩笑似的,把消息发给了一个不懂七情六欲的冰块脸书呆子。 却像是天上的神佛听见了他的祈愿,轻轻扬手,就送了他一场烟火。 “方哥!”何岁岁冲过来,“我打听了,是附近有家酒吧刚开业放的,多亏了这位土豪大哥,我们才能白嫖一场烟花哈哈哈。” “附近的酒店啊?”方砚唯问。 那还真是挺会挑时候。 烟花燃了十多分钟才静下去,海风中混着淡淡的火药味。 这波烟花,将海边酒吧的生意一下子带了起来。 店里请的乐队吼着歌,架子鼓敲得很疯,喧闹声传得很远。 黄毛跟张弛在拼酒,染了粉色头发的顾甜叼了根烟,手里洗着一叠扑克牌。 路执坐在室外,看着神情冷肃,又是一身校服,很能引起人注意。 他动动手指,挥手拒绝了几个过来搭讪的人,等着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 亮了。 [方块a]:路神,我给你开个花! 一百多张烟花的照片,传入了两人的聊天框里。 [路执]:。 感情这人刚刚也没仔细看,光顾着拍照了。 方砚唯弹了个视频,路执点了个挂断。 再弹,再挂断。 这么不厌其烦地来了十多次之后,有的人终于放弃了。 [方块a]:你是不是打算睡了? [方块a]:你知不知道,校规说要劳逸结合。 [方块a]:你的生活太无趣了书呆子,学生时代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去做,不要辜负你的青春。 [方块a]:路执,来海边玩,放假了不用遵守校规。 [方块a]:我有点想你了。 路执手中的烟燃尽,他看着那句“有点想你了”,直到手机屏幕自己暗了下去。 然后又噌地亮了。 [方块a]:我不玩了,我回来找你。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3节 [方块a]:作为同桌,我有责任让你过个不那么无趣的假期。 [方块a]:我打个摩托回去。 [方块a]:在家等着。 路执:“……” 想一出是一出,说话做事不怎么过脑子,全凭性情和喜好,说的就是方砚唯这种人。 [路执]:? [路执]:不用。 [路执]:我在海边。 [方块a]:咦?真的吗?你怎么会在海边? [路执]:嗯。 [路执]:作文竞赛要写海,来看看海。 比赛要写海,所以大晚上往海边跑吗? 不愧是学霸,太努力了。 [方块a]:你早说,我们出来玩就带上你了。那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路执]:[定位] 方砚唯跟着地图,一路找到了一颗椰子树下。 书呆子放假出门还穿着一身校服,背靠着椰子树,塞着耳机,一看就是还在争分夺秒地听英语听力。 “路神。”他远远地冲人扬手,“这儿。” 这书呆子,从哪儿进的海滩,怎么挑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 路执推了下眼镜,慢步走过去,按亮了手机的手电筒。 方砚唯没穿鞋,是光着脚踩在沙滩上走过来的。 他小腿上的划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 “光脚可能会被碎贝壳划伤。”路执提醒。 “没事你方哥耐造。”方砚唯说,“不过你关心我,我还是很高兴。” - 白嫖了一场烟花,这帮子高中男生的情绪都很亢奋。 何岁岁摆了张桌子,开了盒托人带过来的剧本杀。 “路神?”何岁岁朝他们打招呼,“快过来坐。” “这就来。”方砚唯踢了脚何岁岁,“让开。” 何岁岁麻溜地滚了半圈,换了个坐垫。 “我们年级第一要坐最好的。”他把最大最好的坐垫抽出来,拍拍灰,给路执坐。 然后他把烧烤架附近的烤鱼烤虾都炫了一盘,塞给路执。 路执:“……” 烤鱼烤虾上刷了菌子酱,一看就是方砚唯的手笔。 “你喂猪呢,学霸才吃不了那么多。”何岁岁笑他。 “总比不喂也是猪脑子强。”方砚唯翻了个白眼。 何岁岁故作伤心:“方哥你内涵我,你骂我猪脑子。” 方砚唯:“滚蛋。” 剧本杀方砚唯是玩过一两次的。 林与宋兼职dm的那段时间,他经常过去店里看热闹,对整个流程还算了解。 所以何岁岁说玩剧本杀,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路神会玩吗?”何岁岁问。 “我不太会。”路执摇头。 “啊?路神没有玩过啊。”何岁岁面露难色。 “没事,我教你。”方砚唯说,“我们一开始不都不会?” 平时都是路执教他,这下总算是让他逮着了一个教路执的机会。 “等下你抽的剧本,就代表你的角色,你一定要代入进去,代入人物的社会关系,用人物的语气说话,他亲戚就是你亲戚,他妈就是你妈,然后去收集信息。”他说,“不难的,我会帮你。” 路执点头:“嗯。” “本子还没抽,有的人就已经结盟了啊?”陈胜笑着说。 “少废话,给我抽签。”方砚唯伸手。 何岁岁租的是个悬疑本,现代都市主题,连开本的主持人也是日租的。 光看角色名字和基本身份,方砚唯看中了富商之子,一个有钱大少爷的角色。 很装逼,适合他。 “给我大少爷给我大少爷。”他默念着,把手伸向抽签盒。 嗯…… 他抽中了大少爷—— 的老婆。 方砚唯:“……?” 没办法。 他们这帮人男生太多,总有人要拿反串本。 方哥玩的开。 “我老公哪位?”他盘腿坐在垫子上,环视四周。 何岁岁摇头,莫莉摇头,若干人摇头。 方砚唯:“?” 耳边有个冷冽的声音说:“可能是我。” “啊?”方砚唯往路执手里的角色剧本上看了一眼,嗯,宋秋,确实是那个有钱大少爷的角色名字,“没错,是你。” “那我现在是你未婚妻。”他冲路执晃了晃手中的角色剧本。 路执:“嗯。” “没事,别紧张。”方砚唯怕他不会玩,“等下按剧本内容自我介绍就好。” 路执似乎有些不确定地说:“好。” 仿佛是遇到了不擅长的领域,书呆子看起来有点呆,似乎还有些紧张,方砚唯越看越觉得有趣。 这人平日里大约只有课本为伴,乍一接触这些新鲜玩意,被冲击得措手不及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感到欣喜,为他把一个清淡孤独的灵魂拉进了喧闹熙攘。 大冰雕用那万年没有波澜的声音,说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宋秋,富商宋贵的儿子,家里有……挺多矿。”路执的记忆力,仅仅看了几分钟,就把人物剧本记得很全,他转头看向右侧,“这是我的未婚妻,方砚唯。” 方砚唯:“?” 我是你啥玩意儿? 方砚唯:“路神,说我的角色名。” “嗯,对不起。”路执改了剧本里的角色名,“这是我的未婚妻,方妍。” 方砚唯的耳朵有些发热,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剧本推到这里,已经发生了命案,大家在主持人的推动下,开始盘凶手。 “大少爷。”拿了保安剧本的何岁岁问路执,“8月9号晚上11点,你在滨海酒店里做什么?” 路执回想着剧本,无感情背诵:“8月9号晚上,11点,在和我的未婚妻方砚唯,在酒店颠鸾倒凤共度春宵。” “哦对不起。”路执木讷又严谨地纠正,“是方妍。” 方砚唯:“……” 妈的,这破剧本杀玩不下去了! 偏偏书呆子那张脸冷得像冰,声音也像冰,一本正经地念出这种剧情,误带上他的名字,根本让人生不起气来。 更何况,何岁岁莫莉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未婚妻就未婚妻吧。 书呆子那个笨比也不可能占他便宜。 他抓着手头的线索,跟何岁岁他们撕起来。 “我老公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他说,“你瞧瞧他这张脸,像凶手吗啊?路边的蚂蚁都舍不得踩,而且从时间线上来说,我们两口子也是无辜的。” 路执听着“我老公”和“我们两口子”的说法,看了他一眼。 路执:“他说的对。” -------------------- 执哥:对对对我就是他老公。 第26章 反常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4节 方大佬线索不够,气势来凑,把何岁岁逼到骂方言。 “应该不是路神。”何岁岁说,“他看起来很无辜。” 一众人都被凶懵了,把凶手票纷纷投给了说话唯唯诺诺的学委徐正义。 “不、不是我。”徐正义委屈,“另有其人。” 方砚唯看着也不像是徐正义这老实孩子。 他比较怀疑何岁岁,这人太能搅浑水了。 “你们确定了是吧?”日租dm小哥哥问,“那好,现在请我们的凶手,自己站起来吧。” 方砚唯瞪何岁岁,何岁岁瞪徐正义,瞪出一条食物链。 满座文武皆无一人敢言,路执放下手里的剧本,冷着张无辜的脸,缓慢地站了起来。 方砚唯:“?我靠。” 从头到尾,他都没想到他老公、哦不路执,会是这个凶手。 “帅哥,玩得不错。”主持人夸奖。 看起来有八百个心眼子。 剧本杀的主持人:“说说作案动机吧,为什么杀人。” “因为他想伤害我的方砚唯。”路执说,“所以我策划了一系列流程,并栽赃嫁祸。” 方砚唯愣了一下,或许是路执声音太好听的缘故,他脊骨往下微微地酥麻,腰有些不易觉察的软,这次他没去纠正路执的说法。 让路执玩游戏入戏的人是他,现在有点出不了戏的人也是他。 明明现实中书呆子保护不了他,他也不需要人来维护,但是听见路执基于剧本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心里一暖。 “还得是脑子好的来玩。”何岁岁说,“真没看出来路神是凶手,我以为那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路神真会藏啊。” “那是我同桌厉害。”方砚唯莫名觉得自豪。 他们这个本开了大约两小时,结束的时候,海岸线附近的灯光已经暗了很多,只能看见遥远海面上灯塔若隐若现的光。 何岁岁打了个哈欠:“走吧,回滨海公园的露营区,去咱们搭的帐篷那边睡觉。” 路执是后面来的的,没有帐篷。 “执哥怎么办?”徐正义问,“要不要去附近找个宾馆?” “他睡我的帐篷。”方砚唯说,“跟我睡。” 附近的宾馆又乱又砸,据说附近还有人打架,不适合他的小白花同桌。 反正他睡觉挺老实的,不需要太大的空间,不会欺负到路执。 “可以?”他转头问路执。 “嗯。”路执说。 声音低沉又好听,方砚唯猝不及防又想起刚才那句在耳边炸开的未婚妻,他的耳朵又有些发热。 - 方砚唯把帐篷搭在椰子树下,五小时前竣工封顶,用时一个半小时,他自己看着还算满意。 他寻着记忆里的路线找过去,帐篷没有,有帐篷饼子。 方砚唯:“?” “执哥。”他问,“你们这儿的椰子,说掉就掉的吗?” 也太倒霉了。 路执:“不然打个招呼再掉?” 方砚唯:“额……” “你该庆幸……”路执说,“它不是半夜掉你脑袋上。” 方砚唯:“……” 他只能搬开椰子,抢救他的帐篷。 “凑合着支棱一下。”方砚唯说,“不然咱俩就要去住小旅馆了。” 重新撑开的帐篷除了皱点和沾了椰子浆外,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方砚唯钻进帐篷,把帘子拉开:“进来。” 这空间是小了些,但他跟书呆子不是没挤在一起睡过,问题不大。 说来也奇怪,他一度觉得跟书呆子相处是件无趣的事情,可现在似乎也能无话不谈。 他单方面谈。 “玩兴奋了,不困。”方砚唯平躺在帐篷地上,“学霸,你是不是没有睡过这么晚?” “嗯?” “那我也算是带你玩过一回大的了。”方砚唯说,“我不指望你违背校规了,我跟你和解,你多和我出来乐一乐就好。” 别成天板着张脸,一点少年人的青春气息都没有。 他侧过身,往路执的方向挪了点。 路执身上的檀香味,他早先觉得老气横秋,现在却觉得安神。 仗着书呆子今晚对他很宽容,他把路执左手腕上盘着的细木珠子摘下来,自己咔哒咔哒地拨。 “对了,路神。”方砚唯说。 “嗯?” “我上次去办公室确认学籍的事情,听老班说,你端午那会儿要去我们k市参加一个竞赛?”他问。 “嗯。”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方砚唯说,“你陪我去十三中,我陪你去我们那儿,带你吃菌。” 路执:“。” 路执:“考完试再吃。” “不会毒死你的!”方砚唯踢了路执一脚,“一般人我不带他吃。” 这书呆子,平日里天天泡在书堆里,骨头肌肉怎么都还硬邦邦的,踢得他脚趾疼。 “好。”路执说。 答应了? 这次这么容易? 除了自己的狗,方砚唯对k市的一切毫无留恋。 但路执答应了和他一起去,他忽然就对这个城市多了几分期盼。 “那我看看机票。”他说,“给我你的身份证号。” 路执报了一串数字。 方砚唯躺得离路执很近,路执一低头,就能看见方砚唯屏幕上输入的内容。 “你9月1号生日?”路执问。 “对啊,这破日期,搁谁谁他妈开心啊。”年年边吃蛋糕边补作业。 “你还没成年,说脏话是不对的。”路执说。 “这算什么?”方砚唯一把将手机丢开,翻了个身,有意压着路执的腿,摆出一副要欺负人的样子,“方哥无恶不作。” 帐篷里的空间小,不管怎么小心,两个人的肢体总会发生接触摩擦。 方砚唯嘴上说着无恶不作,路执却想起他刚刚玩游戏时,很容易脸红的模样。 明明骨子里单纯得像水,软得不像话,却总要套上一副看着坚硬的外壳,好像是生怕被人欺负。 “作吧。”路执说。 方砚唯没听清,他来了困意。 手机振了声,何岁岁拉了个群。 [方块a]:老子困。 [岁岁平安]:来玩吗,坦白局。 [岁岁平安]:我暗恋高三的学姐!!! [岁岁平安]:组织派你打探你老公的内心世界。 我老公? 方砚唯瞬间反应过来。 [方块a]:滚蛋。 不过,他还真想象不出来,大冰雕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冰了吗? - 鹭屿本来就在南方,过了清明,天气就更热了。 虽然还未到学校规定的穿夏季校服的月份,但学校里的学生明显都挨不住了,瞅着没人监管的空隙,就脱掉校服外套扔一边。 只有方砚唯的好同桌,还端端正正地穿着全套校服,把拉链拉到最上。 “你们这种得道高僧是感觉不到热吗?”方砚唯咬着雪糕,含糊不清地问他同桌,“我要热死了。” 徐正义最近给他送的零食好像突然变好吃了,今天给的是奶提子雪糕。 他从外边打篮球回来,就发现自己的课桌上躺着这支雪糕。 一看就是刚买的,冒着冷气。 虽然他放过话说不喜欢葡萄,但这支雪糕淡淡的葡萄味还是很讨他喜欢,还很解暑。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5节 “学委。”他回头,“你越来越会买零食了。” “啊?”徐正义一脸的茫然,“这、这不是我买的,你抽屉里的瓜子,才、才是我妈妈让我送的,有六种口味呢。” 不是学委送的? 那哪来的? “不会是哪个追我的送的吧?”他问,“谁又看上我了?” 上次那位嚣张追人的小太妹就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正在喝水的何岁岁呛了一口:“方哥,那是执哥给你买的。” 方砚唯:“?”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冰块竟然给他买小冰块了。 吃错药啦? 不过还真挺好吃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路执正专心翻着课桌上一本厚厚的书,连头也没有抬。 不过吃了雪糕,好像的确没那么热了。 “还有吗?”他推推路执。 葡萄,好像也挺香的,并不是全天下所有的葡萄都是酸的。 “没有了。”路执从书堆底下捧出一打试卷,推到他面前,“抽一张。” “所以你这是先礼后兵?”方砚唯问。 就一雪糕,就能让他做题? 他把头高傲地拧了回去。 过了会儿—— “这和之前的试卷盲盒有什么区别吗?”他警惕地问。 “这是试卷盲盒季节款。”路执说。 方砚唯:“……” 行呗,写就得了,不写能被念死。 路执犟人精神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拧不过。 书呆子的反常还在继续。 方砚唯不太爱吃晚饭,有时候晚自习上到一半,他就顺理成章地用低血糖的借口溜走。 今天也是。 他忍着撕试卷的冲动,写了半张路执给的题。 “我饿了,我先回……”他话没说完,一盒巧克力饼干被推到了他面前。 蘑菇形状的巧克力饼干。 这难道不是给小孩吃的吗? “你可能对我有误解。”方砚唯说,“我只是喜欢菌子,并不喜欢菌子形状的东西。” “晚自习在班里吃东西不太好吧?”他试探着问。 “你逃课更不好。”书呆子说,“两害相权取其轻。” 方砚唯无奈,只能拆了饼干,嘎嘣嘎嘣地嚼。 他最近看起来很想吃零食吗? 还是这书呆子突然发现,用零食就能堵他的嘴,让他安静个十来分钟。 不愧是学霸,还学会用糖衣炮弹了。 “我很吵吗?”他问。 “还好。”路执说。 “过来讲个事情啊。”陈老师敲了敲教室门,“方砚唯你不低头写作业,吃什么呢?很香?” “还行,分你一个?”方砚唯问。 “分我……我不要!”陈老师继续说,“下周末咱们学校运动会哈,明天我把报名表给你们带过来,大家踊跃报名。” - 每逢遇到运动会,班主任都喜欢抓班里的活跃分子,能上一个是一个。 方砚唯的强项是跳高,他主动找体委陈胜填了个申请表。 他填表耽搁了一会儿,大课间下楼的时候,高二(1)班的队已经排好了,挨着操场边的活动楼。 他跟平常一样找到何岁岁,站到何岁岁后边。 四月中的阳光有些晒,方砚唯挺不喜欢热天。 因为有外校领导过来参观,学校准备了拍摄,每个人的校服都穿得严严实实的,闷得他难受。 他把手搭在校服拉链上,打算把外套脱了了事,大不了一会儿再去校长办公室罚站。 他遥遥看见站在班主任陈老师身边的路执。 大冰雕正帮班主任整队,严谨地调整着每个人的位置,把一班的队伍拧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这会儿,他竟然期望路执走过来,说不定大冰块身上还能冒点冷气,给他凉快凉快。 路执还真走过来了,扫了一眼他扯了一半的校服拉链。 “路神?”他扬着嘴角,“想干嘛?” 他浅棕色的头发被薄汗沾湿,垂在额前。 他自认为自己站得挺直,毕竟他脚尖就朝着前面的何岁岁。 不过路执大概要挑他穿着和仪态的问题,他有心理准备。 “方砚唯,你站歪了。”路执低垂着目光,冷着脸,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了旁边隔着半步距离的阴凉处。 方砚唯:“是吗?” 被太阳炙烤的感觉消失了。 还是阴凉处好。 后排几个人续上队伍。 操场上空无人机拍摄的画面里,高二(1)班的队伍尾巴就这么弯掉了。 -------------------- 执哥人也是这么弯掉的。 第27章 放纵 “你们班出早操的时候,怎么把队伍站成了水蛇?”办公室里,校长过来找陈老师算账。 “怎么可能?”陈老师面不改色,“那可是咱们年级第一路执整的队伍。” 校长:“嘶……” 路执啊。 这学生向来严于律己,谨慎认真,不管是学习还是个人举止,从来就轮不上老师操心。 难道—— “那……可能是无人机的质量不好吧。”校长走了。 “陈老师。”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扣响,同时传来路执的声音。 “进来。”陈老师说,“说多少回了,找我直接进就好,不用那么礼貌。” “这是运动会的报名表。”路执把一张表格递过去,“何岁岁被语文老师罚抄去了,我替他带过来。” “行。”陈老师接过表格,扫了两眼。 这学期班里来了新同学,他还挺期待新同学的报名项目。 方砚唯——3000米(划掉),跳高。 陈老师:“?” 也挺好。 一班去年的跳高项目是空着没人上的,今年有方砚唯了。 新同学刚来时看着像校霸,没想到还挺有集体荣誉感的。 “路执不试试运动会吗?”隔壁2班的班主任问。 “不了,兴趣不大,谢谢老师。”路执敛着目光,礼貌回绝,“陈老师,我先回班里了。” “哎,回吧。”陈老师目送着人走,然后说,“路执好像不太喜欢这些体育运动。” 学科成绩好,体育差点儿,可以理解。 上课铃还没响,方砚唯趴在窗台边,蹭何岁岁手里的小说看。 “下一章呢?”他问。 “还没更,这作者天天请假,每次都说家里停电。”何岁岁说,“方哥我看你运动会报的跳高?你怎么不跑3000米啦?” 方砚唯没跑过3000米,他想在鹭屿中学试试。 “执哥说,鹭中的操场修得不太好,长跑对脚踝不好。”他回答,“所以我就换跳高了。” 何岁岁:“?”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6节 放屁,鹭中操场去年才重修的。 “方砚唯,要上课了。”路执出现在窗外,食指点了点方砚唯的肩膀。 “哦,行。”方砚唯把自己从窗台上摘下来,跟在路执后面回了教室。 “我怎么瞅着这两人的关系最近变好了很多呢。”何岁岁自言自语。 方砚唯这几天也觉得,路执对他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 虽说路执还是日常板着那张冷脸,但看着他的时间好像变多了。 眼保健操的音乐缓慢地播放着,方砚唯抓起桌上的葡萄果汁喝了一小口。 这学霸,真不会送东西。 净是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零食。 可他现在,好像又不讨厌葡萄了。 路执的课本整齐地摊开在桌上,黑框眼镜就搁在文具盒边上。 大冰块近视多少度啊。 他悄悄地伸手,勾住路执的眼镜,悄无声息地拉到了自己跟前,戴上。 方砚唯:“?” 头不晕眼不花。 这是平光镜? 他摘下又戴上,再摘掉,反复几次,也没研究出这副眼镜有什么特别。 他转过头时才发现,舒缓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路执漆黑的眼睛正冷冷地打量着他。 可别说,书呆子这人,平日里看着冷淡木讷,手腕上盘着细木佛珠,似乎喜怒哀乐都入不了他的世界,可那双眼睛,压着眼尾向人瞥过来时,方砚唯还是觉得全身都在冒冷气。 “还你。”他把眼镜摘下来,给路执戴上。 指尖从路执的颊边擦过去,留了一星半点的温热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苹果香。 路执扶正了眼镜,说:“方砚唯,做眼保健操的时候不要走神,主任要是路过了,会扣分。” 他这一开口说话,又恢复了先前的木讷模样。 “我俩什么关系啊。” 方砚唯说,“别叫我大名了。” “叫什么?”路执问。 方砚唯:“叫方哥。” “我比你大。”路执说,“这样不好。” 方砚唯真是爱死了他这副直愣愣的书呆子劲儿。 “不按年龄算。”他耐心地劝,“江湖规矩,比较厉害的那个才是哥。” “是吗?”路执说。 路执慢吞吞地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行。” “我比你厉害。”方大佬说,“你得叫我哥,不然我就打到你哭。” “方砚唯,你想打到谁哭?”陈老师的脸出现在窗台边。 方砚唯:“……” 窗边的位置就这点不好,学生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运动会。”他说,“把对手都打到暴哭。” 陈老师满意地走了。 “真的不叫方哥吗?”他继续打扰路执。 路执把橡皮横在两人之间,不再理他。 - 鉴于天气太热,在户外多待一秒都会变成烤方砚唯。 下课铃一响,方砚唯就往食堂的方向蹿。 手机却振动了。 “你爹正在解决生理需求。”他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 “不就是吃午饭吗?”电话那端的林与宋笑了声。 “今天开始供应小龙虾,去晚了就没有了。”方砚唯说。 “我看见你在群里说的了。”林与宋说,“你端午要回家?” 方砚唯:“回。” 书呆子有竞赛,要过去考试。 人生地不熟的,他怕书呆子不认路。 “那你小心点哦。”林与宋提醒,“前几天校花在学校论坛提你,你后妈那儿子,程骋,还放话说你只要回去,就找人揍你。” “就他?”方砚唯轻笑,“我还收拾不了他?” “方妲己。”林与宋认真说,“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他确实打不过你,但他要是找了社会上不入流的人,我怕你吃亏,你转学前就受过伤。” “那我会小心的。”方砚唯说。 林与宋:“嗯,你回去的事最好别让他知道,总之有事及时联系我们这些朋友。” 方砚唯才不怕程骋。 对方没少被他按在地上打。 但他这次回k市,是要陪书呆子去考试的。 他怕幺蛾子乱飞,书呆子被影响了心态考不好。 他不想让路执不开心。 所以他决定采纳林与宋的意见。 “回来约顿饭吗?”林与宋又说,“校花还想见见你呢。” “不见。”方砚唯说,“我又不喜欢她,我还见她,我是渣男吗?” “我靠。”食堂已经在眼前了,方砚唯赶紧说,“不跟你哔哔了,我去抢小龙虾了。” 食堂新开的季节窗口—— 祖安之子何岁岁正在跟食堂阿姨对喷。 “没了就是没了。”阿姨大声说,“你问我要还不如去问齐白石给你画一只。” “天天就做那么点,食堂还搞饥饿营销呢?”何岁岁一招手,“听说教职工食堂不限量供应,咱们班陈胜吴广呢,出来闹一个。” 排在后面一个的方砚唯:“……” 没小龙虾了啊。 “茶树菇,鸡腿菇,白蘑菇。”他站在窗口边点了菜,端着盘子去了路执常做的位置。 书呆子不在。 就跟少了道菜似的,寡淡无味。 鲜美的菌子也有点难以下咽了。 咣当一声轻响,一个塑料饭盒被人放在他面前。 好几只红亮诱人的小龙虾跟他对视了,香味勾得他心痒痒。 “你哪里买的!”他问路执。 “教职工食堂。”路执说,“刚才下课,我去找生物老师问试卷上的题。” 问到一半,他说饿了,老师给买的。 “很难买吗?”路执问。 那可太难买了。 方砚唯说:“学霸,你不是不爱吃荤吗?打个商量,分我一半。” 他又摆出了一副要欺负人的嘴脸。 “好吧,方哥。”路执说。 方砚唯满意地笑了。 他不仅有小龙虾,还有学霸当小弟。 鹭屿中学于他而言,真的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这路执最近,对他还挺好的。 是想跟他做朋友了吧。 好心人卖的哄人开心攻略真挺好使的,书呆子都能打动。 - 方砚唯最近有点发愁。 因为路神给他补过头了,他的成绩进步得有点多,他觉得看起来就不那么校霸了。 “成绩好,跟校霸,有什么关系?”听到他拒绝写试卷的理由,路执问。 “你见过谁家年级第一会打人。”方砚唯说,“方哥不能再进步了,威严没了。” “嗯。”路执把盲盒试卷拿回来,“你去练跳高吧。” 方砚唯惊喜:“路神,今天这么好说话?” 路执:“跳得高一点,甩一甩你脑子里的水。” 方砚唯气呼呼地走了,过了会儿,路执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振动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7节 [方块a]:出来吃饭。 路执冷冰冰的目光温和了一瞬。 [路执]:去哪里? [方块a]:校门口。 他把课桌收拾整洁,把方砚唯落在地上的笔拾起来,擦干净放好,然后背上书包去了校门外。 不记仇的小红狐狸,刚被骂完,又忙不迭地要来打扰他。 校门边,方砚唯倚着夕阳的光,在和人说话。 大概是夕阳暖色的缘故,那头浅棕色的头发看起来也不似平时那么张扬—— 不对。 是因为旁边站着黄毛和粉毛。 “路神!”方砚唯远远冲路执挥手,“这个就是我上次演出遇到的黄毛同学,你的校友,刚好遇到了,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路执:“……” “你好。”路执说。 俩五颜六色的大灯泡。 黄毛:“老d……老同学好。” 染了粉色头发的顾甜捂着嘴笑了下:“刚好我们今天来了这边,一起去吃个饭呗,附近酒吧走一个?” 黄毛赞同,这场面,不得整点小酒啊? “我得听我们年级第一的。”方砚唯说。 路执:“那喝粥吧。” 黄毛:“……” 他老大似乎有点不爽。 -------------------- 方方:你得叫我哥,不然我就打到你哭。 路执:好的方哥。 后来的路执:你得叫我哥,不然我就日到你哭 第28章 狠话 黄毛一句为什么刚到了嘴边,就被染着浅粉色头发的顾甜踩了一脚。 顾甜剜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死了,你没打招呼就来找老大。” 黄毛:“……” 方砚唯没感觉到这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比较关心路执:“怎么要喝粥?是哪里不舒服?” 路执低着头:“嗯。” “抱歉啊。”方砚唯说,“今天不跟你们聚了,我陪他去喝粥。” 说完,他牵着路执的手腕,带着人走了。 这书呆子,还怕生。 不过,路执愿意跟他走,是不是意味着,路执不把他当外人。 最终两人也没在校外吃,方砚唯买了一篮子蘑菇,回去熬蘑菇粥。 “你怎么那么喜欢蘑菇?”路执问。 从方砚唯住进这个家里开始,路执看他自己弄过几次吃的,每种都跟菌子有关。 “好吃啊。”方砚唯说,“真的好吃,我们那儿年年都有吃死的,但大家还是在吃。” 路执:“……” 粳米煮得香软,透着白蘑菇的鲜味,似乎确实很可口。 路执接过方砚唯递过来的勺子,尝了一口。 “这是你小时候啊?”电视柜边的相框倒在台面上,方砚唯经过时扶起来,看见了一个笑得很甜的小学生。 男孩坐在一匹矮脚马上,抓着缰绳,冲镜头外温和地笑,软糯可爱。 跟路大冰块判若两人。 “以前不是挺爱笑的吗?”他嘀咕着,把相框放好,“现在怎么变成木头脑袋了。” 路执的注意力似乎都在眼前的蘑菇汤上,没回答他的话。 晚自习方砚唯是翘了,路执不用上,也没回学校。 他搬了把椅子,去路执房间玩。 “我上次抽的语文试卷呢?”他伸手问路执要,“还不发货。” “缺货。”路执说。 方砚唯的语文基础不差,不及格都是粗心和态度不端正导致的,几张试卷刷下来,路执就看出来了。 “我给你换张物理?”路执问,“物理更稀有。” “是吗?那来……我靠,我很想写你的试卷吗?”方砚唯一脚刹住,停在陷阱边,“你在看什么天书?” “假期的竞赛。”路执说。 这种学科竞赛,在方砚唯眼里,是书呆子开会。 “路路,你肯定是那天最好看的书呆子。”他说。 路执手中的笔一顿:“别叫我路路。” “那我叫你什么?”方砚唯不依不饶地问,“路执?路神?执哥?” 这书呆子,越是开不起玩笑,他就越想开。 于是他贴近路执问:“还是像那天玩剧本杀时那样,喊你老公?” 路执指间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滚了一圈,又落在了地上。 方砚唯盯着路执的反应,满意地笑了。 他最近的成就感和愉悦感,似乎都来自于把冷面冷心的大冰块,嘴炮到手足无措。 路执也太可爱了。 路执站起来,好像连笔也忘了捡,走着直线就出去了。 方砚唯趴在书桌上,闻着路执留下来的一缕檀香气息,放肆大笑。 路执站在楼梯口,背靠着墙,听着房间里传来的笑声,右手手指揣在校服口袋里,拨了拨烟盒和打火机。 - 鹭屿中学的运动会如期举行了。 高二(1)班的教室里,学生都在做赛前准备。 “何岁岁,帮我贴一下运动员号码牌。”方砚唯冲后排喊。 他是9号,要是贴倒了会变老6,不好听。 “方哥,让你老公给你贴。”何岁岁说,“你兄弟我正要去实心球那边检录。” “路神在看书,我忍心打扰他?”方砚唯又去找学委徐正义。 “贴哪里?”路执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 “后背啊。”方砚唯说,“不然贴屁股上吗?” 书呆子对运动会知之甚少啊。 “哦。”路执撕开运动员号码牌后面的不干胶,贴在方砚唯的后背上,慢慢地抚平。 隔着号码牌和校服外套,路执掌心的温热传递过来,脊柱往下的位置一阵酥麻,方砚唯舒服地半眯着眼睛。 优等生的手,怎么这么会摸。 “陈老师。”他忽然举手。 “讲。”陈老师说。 “申请个啦啦队。”他说。 “你就跳个高,你要什么啦啦队?”陈老师问,“站那里给你干扰对手心态吗?” “那我不要啦啦队了。”方砚唯退让一步,“我要路执。”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书呆子多好使啊,干活认真态度严谨,只要老师下令,帮他擦擦汗递递水什么的肯定不是问题。 而且这是年级第一,1这个数字,带着吉利。 “那路执,你跟他一起去吧。”陈老师说,“别总扎在书本里,都运动会了,就好好玩。” “知道了,老师。”路执合上课本,站起来,跟着方砚唯下了楼。 跳高的比赛点搭在沙坑附近,已经铺好了深绿色的软垫。 “帮我拿衣服,我试跳一下。”方砚唯把校服扔给路执。 他小跑几步,再回头看,路执抱着他的校服,安静地坐在遮阳棚下。 乖巧的好学生,随便往那儿一坐,气质跟附近的歪瓜裂枣,就是不一样。 负责摄影的老师经过,转头就对着路执咔嚓来了一张,然后把镜头转向方砚唯。 方砚唯冲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助跑几步,然后起跳。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8节 他的弹跳力还算好,但不顶尖,主要是腰腿的柔韧度,能让他在半空中避开横杆。 阳光下,少年的衣摆因风而起,微曲的腰线靠着瞬间的爆发力绷紧,他像一只白鸟,越过了地平线。 方砚唯躺在深绿色的垫子上,胸口微微起伏,轻声喘气,衣服被他掀开到胸口往下的位置,深绿色的背景,越发衬得皮肤雪白。 路执的目光停在那段侧腰上,冷冷地看着。 他觉得他跳得还行。 “拍到了吗,老师?”他冲负责摄影的老师喊。 “拍着了,好看得很。”老师说。 方砚唯嘴角弯着,坐到了路执身边。 “啦啦队。”他说,“给我擦汗。” 他似乎从路执的脸上,看到了一点惨遭支配的不甘。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路执看似缓慢而又不情愿地抬手,拇指指腹贴在他颊边,不轻不重地抹去了他脸上的而薄汗,停在他的耳边。 指骨抵着他的耳朵,带来轻微的热感。 方砚唯怔了半天。 “你没有纸巾吗?” 书呆子的手那么修长干净,整个人禁欲清净得像神明,他有一种自己把人给亵渎了的罪恶感。 “没有来得及买。”路执端正地坐在看台上,面无表情地说。 方砚唯胡乱抓着自己的校服边,给路执把手擦了擦。 “哎,算了。”方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有水吗,我好渴。” “也没有来得及买。”路执低头,把自己的水杯往回拨了拨,藏到了自己背后。 “好热啊,我要干死了。”方砚唯后悔了。 路执的小动作让他一眼就看见了被藏着的水杯。书呆子牌后勤不好使,不给吃也不给喝。 他蛮横地抓起路执的水杯,开盖畅饮。 葡萄味? 还挺好喝。 他没把书呆子的水喝完,留了小半杯,然后去跳高那边检录。 路执挤在看台上的人群里安稳坐着,看完了跳高比赛全程。 方砚唯跳了个第二名。 第一名是方砚唯在校门口揍过的那个李坤。 方砚唯站在原地,把手指掰得劈啪作响,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李坤吓了一跳。 “你想打人?”李坤问。 “你过来做什么?”方砚唯不太高兴,“嘲笑我?” “没。”李坤站住,“我就想说,我是体育特长生,从小练跳高的。” 方砚唯:“?” “怪我没从小练?”他问。 李坤:“……” “走了。”路执拍拍方砚唯的肩膀,“上午的项目结束了,去班里集合。” 一班上午的成绩还不错,四百米预赛拿了个第三,方砚唯跳高拿了个第二。 除此之外,何岁岁的实心球超常发挥,打破鹭中最低纪录扔了个零米,砸到了脚,目前正在校医室休息。 “学霸,陪我去趟小卖部。”方砚唯说,“我洗个手,再买瓶水。” “嗯。”路执点头跟上。 小卖部边的矮墙下,鹭中小太妹程静萱正按着一个体型比她大出很多的胖子揍。 小太妹抬手就是一巴掌:“敢发短信骚扰我们班女生是吧,你来威胁我试试。” 说完,又是一巴掌揍下。 小太妹抬头,跟方砚唯对上视线。 “嗨。”程静萱说。 她松开了鼻青脸肿的胖男生。 方砚唯:“嗨。” 路执停住脚步,神色微冷。 “滚。”程静萱踢了男生一脚,从口袋里掏了把小梳子,把自己微乱的头发理了理,笑得很甜,“我观察了,你好像没有喜欢的人。” 方砚唯:“……” “我有。”方砚唯坚强地说。 “我打人,你也打人。”小太妹说,“我染头发你也染,校霸就要跟校霸在一起。” “老子的发色是天生的。”方砚唯就近把路执抓过来,“我喜欢年级第一。” 路执:“。” “真会玩。”小太妹面露失望,“我考不到年级第一的,我们拜拜了。” 小太妹潇洒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方砚唯松了口气,转身却迎上路执漆黑的眼睛。 “你怎么喜欢我?”路执问。 方砚唯:“……” 不过—— 书呆子这副刻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质问的样子,太有趣了。 书呆子似乎很不喜欢被开这种玩笑。 可大冰块这人,似乎又佛系得什么都能原谅。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试探路执的底线。 “我想想啊。”他把路执推到矮墙边,踮着脚,拇指压着路执的嘴角,“方哥要是真喜欢你,能亲你,还能干你,你怕不怕?” 天气太热,靠得太近,他脸颊有些发烫。 书呆子不是脸皮薄吗,怎么还不推开他? 路执忽然抬手,右手捏着他的下颌,把他拉向自己的方向。 “方砚唯!”矮墙尽头传来了陈老师的怒吼,“好啊,今天终于让我逮着你霸凌同学的证据了。” “没霸凌。”方砚唯说,“我跟他培养同桌感情呢。” “同桌感情要你压着他培养?”陈老师狮子吼,“快给我松手。” 方砚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抓着谁啊。 路执默默松开了手。 -------------------- 陈老师:好险,我再晚来一步,路执可能会挨打。 实际上:陈老师再晚来一步,方狐狸可能会挨亲。 第29章 别怕 运动会后,又过去了两周。 六月开始时,鹭屿已经是盛夏,海风带着湿热的气息。 “都还好吧,最近应该没那么热?”陈老师自己掏钱给大家买了冰汽水,搬到教室里分发。 “不太好,老师。”何岁岁举手,“我前排这个苗疆人看起来好像是要热化了。” 方砚唯把下巴搭在堆起来的课本上,脸颊贴着路执给他买的冰葡萄汁,半闭着眼睛,像灵魂出窍。 “苗……方砚唯这次月考考得不错,进步很大,进入年级前五百名了。”陈老师点名表扬,“大家向他学习。” 昏昏欲睡的方砚唯清醒了。 前五百了? 书呆子也太能补了,他空荡荡的小脑瓜不知不觉被灌了好多知识。 都他妈前五百了还能算校霸吗? 九班的小太妹程静萱年级倒数第五,这次考试浅退步一名,倒数第四。 够拽。 方砚唯发愁。 “对了,路执。”都走出教室的陈桑榆老师退回来,敲了敲他们这边的玻璃窗,“这周末端午假期,你要去k市参加那个竞赛,你帮我带份礼物过去吧,我硕士室友在那边任教。” “好的,老师。”路执答应。 方砚唯这才想起来,端午要到了。 到他要跟路执一起去k市的日子了。 他早就订好了机票,还跟林与宋他们把路执夸了一通。 “今天晚上回去收拾行李。”路执提醒他,“你不要出去玩。”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39节 “好!”方砚唯说。 明明要去考试的是路执,但路执的东西却不多,只是往箱子里放了两套鹭屿中学的校服。 “你在外地还穿校服吗?”方砚唯问。 “嗯。”路执说,“竞赛拍照,要代表鹭屿中学。” “那你可得好好表现。”方砚唯说,“路神要给我们学校争光。” 他转学过来还没到一个学期,对鹭屿中学却挺有归属感,这边的老师跟同学他都不讨厌,相处得都还算可以,没有人上赶着要欺负他。 他是不是校霸,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方砚唯的行李更是轻松,也就两身衣服,外加一包从何岁岁那里买的狗饼干。 路执把他的衣服压在自己的校服下面,问:“方砚唯,不给家里带些什么吗?” “不了。”方砚唯说。 他在k市没有家了。 - 隔天,从鹭屿机场起飞的飞机在k市降落。 方砚唯从路执手里接过箱子,推在手上拦了一辆本地出租车。 说来也巧,路执考试的地点,就在他先前上学的地方附近,靠近k市的郊区。 两人下了车,就直奔附近的酒店。 “两个标间。”方砚唯对前台说。 “小帅哥,不巧。”前台面露难色,“节假日,酒店都被订完了,现在只剩一间大床房了。” 方砚唯:“啊……” 住一间房的话,他会不会打扰到路执? 但这是离考点最近的也是条件最好的酒店。 “要不你住,我回我爸那儿凑合一晚上?”他问路执。 回个屁,他去林与宋家打地铺。 “一间大床房。”他听见路执对前台说。 “你不用回。”路执说,“我今晚不看书。” 方砚唯愣了愣:“好。” 他回了k市,除了林与宋他们,就只有姑姑知道。 当晚,他原本想带路执去逛逛附近的菌市,姑姑给他打了个电话。 “方方啊。”姑姑说,“回来了是吧,姑姑请你吃个饭,让你看看方便面。” 方便面是方砚唯的小柴犬,他转学以后,方便面如今寄养在姑姑家。 “好啊姑姑。”方砚唯说,“我现在出来。” 走到门边,他又有点犹豫了。 他是在k市长大的,可书呆子不是,他把路执扔在这里,路执会不会很孤单?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方砚唯问。 坐在桌边听音乐的路执抬头:“见家长?” “……算了,我早点回来,方哥给你买附近的小吃。”方砚唯揣上狗饼干,匆匆地走了。 他在公交站等了二十分钟,马路上终于出现了姑姑那辆灰扑扑的桑塔纳。 “方方,上车。”车窗降下来,姑姑冲他招手,“快,这儿停久了要扣分。” 方砚唯拉开车门上车,车后座上,一只赤柴扑进了他怀里。 “方便面?好沉啊你。”方砚唯把狗抱了个满怀,“有没有把姑姑家拆掉?” 狗比人长情,小半年不见,扑得他满身都是抓痕。 他也不在意,揪着方便面的耳朵揉。 “它刚来我们家时,每天都趴在大门口的地上想你,我没告诉你,怕你担心。”姑姑说,“后来就好了,能吃能睡,还得罪了整个小区的狗。” “逆子,我没白养你。”方砚唯摸了摸狗头。 狗没受委屈,方砚唯也就放心了。 “鹭屿怎么样,听说那边挺热的,我还在想今天会不会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方砚唯,没想到你还挺耐晒。”姑姑笑着说。 方砚唯:“可热是真的热,空气也够潮湿。” 即便如此,他却不讨厌鹭屿。 姑姑选了家火锅店,给他煮了他最爱的菌汤锅,往他的碗里舀了好几朵菌子。 “今年的菌特别鲜,我们方方多吃一些。”姑姑说。 方砚唯给她看了自己在鹭屿中学的成绩单,还有校庆演出的视频,每一段,他都顺带着夸奖了自己的同桌路执。 “我们方方也有个学生的样子了。”姑姑温声说。 方砚唯:“?” 那不行,他得当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 他正想反驳,姑姑忽然说:“方方啊,要我说,你爸爸对不起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他说丢就丢了。还好,你在鹭屿过得不错,看来你遇到了不错的朋友。” 不错的朋友。 书呆子吗? 回去的路上,方砚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k市的大街小巷他还那么熟悉,他在学校附近转了几个弯,买了米线、乳扇还有火腿饼。 路执那么挑剔,他不知道这边的小吃路执会喜欢哪一个,所以他多跑了几家店,每样都买一点,打包在小盒子里,等下让路执自己挑。 “好久没见到你了。”学校边,卖乳扇的阿姨认出了他,“小帅哥,最近不常来啊?” “转学了。”方砚唯说,“今天回来看看。” “我给你多加两块。”阿姨说,“你们这些学生啊,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年走一波,明年又走一些,我就老啦。” “瞎说,阿姨您就是这边小吃街的街花。”方砚唯信口胡扯。 阿姨却被他逗笑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很微妙的,有些人不起眼,却时常能见,平常到你以为他是你生命里固有的背景,而有一天他也会消失不见,引得人偶然的惆怅。 而有的人,不管隔多久再出现,脸上都仍写着两个大字“恶心”。 方砚唯就这么隔着一条街,跟程骋对视上了。 程骋比几个月前胖了一点,搂着个女生,正在吹自己家里的车,骤然间抬头,看见街对面的方砚唯,显然是没敢认。 方砚唯站在街灯下,提着几只透明的白色塑料袋,乍一看像是刚放学的学生。 “我不在家,没人收拾你,你过得不错?”方砚唯问。 程骋却如临大敌,揽着女生的腰,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就对方占了他房间这事,要在先前,方砚唯刚刚完全能冲过去把人按地上打。 但他这次是陪路执来考试的,他不想让他们家里这些破事给路执添麻烦。 他怕小白花吓到掉叶子。 他提着几只塑料袋,回了酒店。 房间里灯光明亮,路执给他开门时,头上还顶着张半湿的毛巾,黑色发丝上凝了水珠,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路神。”他把小餐盒在桌上摆了两排,“挑你喜欢吃的。” 他在大街小巷里踱了半个晚上,沾了半身的烟火气,可他在路执身边坐下时,路执还是闻到了一点青涩的苹果香。 “这个我以前每天放学都买。”方砚唯把其中一小盒挑出来,“你尝尝,你要是吃不惯,就留给我。” 路执没动,而是问:“脖子怎么了?” “脖子?”方砚唯露出疑惑的目光。 哦,那会儿方便面扑过来时,他被挠了好几道痕。 “狗抓的,没事。”他说,“我家逆子不懂事。” 他右手抵着下颌,嘴角微微弯着,左手漫不经心地拨着桌上路执因为洗澡取下来的细木珠子。 “好好考啊,路执。”他说,“我可是把最好的,都捧到你眼前了。” “嗯。”路执说。 “你吃这个……”他刚把鲜花饼推给路执,手机上显示有来电—— 是他爸。 “我听你姑父说,你回k市了?”男人的声音传来,“大过节的,不回家,你在外面野什么?” “那是你家,不是我的。”方砚唯把手机扔桌上,开了免提,扎了串烤蘑菇吃。 还得是路边摊上买的才香。 “你怎么说话的?”男人沉默了半晌,问,“你不在家,房间给程骋用怎么了,你不用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每次我都是见你打他,你好歹在你阿姨眼前给我点面子。” “你跟面子过后半辈子吧。”方砚唯把电话挂了。 这酒店的床说是大床,但却是个大圆床,只有中原那片儿区好睡。 方砚唯被迫挨着路执躺下,好在他不认床,有块地皮就能睡着。 少年柔软的发丝扫在自己的颈边,双手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睡衣衣角,路执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秒,把空调的温度打高了些,关了卧室的灯。 房间里刚暗下来,方砚唯就不老实地踢了踢他的小腿。 “学霸,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出来旅游吧?”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0节 路执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嗯。” 方砚唯侧过身,枕着路执的手臂:“就这样直接睡是不是有点可惜?” 少年的尾音上挑,跟平时一样带着挑逗胡闹的意思,路执却听出了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的脆弱和沮丧。 路执把人乱动的手从自己腰上摘下去,单手扣好:“睡觉吧,方砚唯。” “我不困。”方砚唯的手在被子里乱动,不小心从路执的小腹下方边擦过去。 路执:“……” “方砚唯,别闹。”路执说。 这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怒意,方砚唯一下子就安静了。 还是睡觉吧。 隔天早晨,方砚唯倦倦地睁开眼睛,要给路执送考。 “我可以自己去。”路执看他半闭着的眼睛。 “不行。”方砚唯艰难地下床。 他隐约记得昨晚他好像“冒犯”了一下路执,书呆子那么冷淡一人,搞不好会生气。 但路执这考试,他还是要跟着去的。 这边是苗疆人的地盘,说方言的人很多,小白花听不懂本地话,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清晨的深巷安静,只能听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路神。”方砚唯说,“别生气了,等你考完,我带你去……” 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靠近,他停住脚步,皱了皱眉。 不太对。 有人在向他们靠近。 他转头,果然看见了程骋那张脸。 不太妙,他俩被人给堵了。 程骋带着几个人跟上了他们,手里似乎还拿着点什么。 棍子? “方砚唯。”程骋冷笑着说,“我还没去鹭屿找你麻烦,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你?”方砚唯把路执推到自己身后,“别丢人了。” “今天我非把你打到哭。”程骋说。 他叫的都是社会上的人,拿钱就办事,想教训一个没人管的方砚唯,太容易了。 “打人是不对的。”一个声音从方砚唯身后传来,“这巷子里有监控。” 路执站在方砚唯身后,面上看不出什么害怕,跟平时一样的木讷和冷清。 “你们几个,把监控拆了。”程骋抬手指向小巷的墙壁。 方砚唯不想跟这群人打架,但现在打电话叫林与宋他们,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你去考试。”他转头对路执说。 怕这小白花会害怕,他甚至牵着嘴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以作安慰。 “嗯。”路执应声。 天空阴云密布,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风穿过小巷,把方砚唯敞开的黑色外套吹得猎猎微摇。 “这是谁啊?”程骋开口,“你从鹭屿带回来的小弟?这么乖,还穿校服?” 程骋一抬手:“不能让他出去喊人,这俩一起打。” “跟他没关系。”方砚唯挡在路执身前,“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不爽的冲我来,关他什么事。” “学霸,你去考试,别迟到,给鹭屿争光。”他催促路执,“跑!” 有人举着棍子上前,他闪身躲开,一把推开了路执。 他低估了程骋对他的恶意,这群人手上带了刀。 他可以受伤,可以在雨水和泥泞里自生自灭,但路执不行。 天生就骄傲高贵的小白花,就该生活在阳光下,长在温房里,被人夸奖和赞美就够了,不必被他拉进这些肮脏的、没有止境的污垢里。 他反身绕过人,一拳揍上程骋的脸,掐住程骋的脖子,把人往地上掼。 程骋被他掐得满脸通红,止不住地骂人。 他打架,都是靠瞬间的爆发力,一开始就能给人个下马威,让人气势上先输一截。 但对方有五六个人,对他而言,太难了。 “跑啊!”他抬头看见书呆子还没走,甚至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你傻逼吗?” 这算什么? 平日里无悲无喜无情无义的大冰块,这种时候不愿意丢下他? 拳头险险地从他的眼角擦过去,嘴巴里有点血的味道。 大冰块像是编剧刻意要写死的那种角色,怎么都没被他骂走。 一个小青年举着刀,冲向路执的方向。 路执看着像是有些无聊地摘了书包,扬手扔在箱子边有屋檐遮挡的台阶上,然后摘了黑框眼镜。 他左手懒散地揉了下右手的手腕,原地微微跃起,反身一记回旋踢,踢上了持刀青年握着刀柄的手,短刃在半空中闪过银亮的雪光,当啷一声落在风声里,钉在青石板砖的缝隙里。 方砚唯:“?” 路执伸手,一拳狠砸在来人的胃部,几乎毫无间隙的,他抬腿横扫在对方的膝弯上。 小青年一声惨叫,跪了下去,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又一个拎着棍子的过来,路执闪身躲开棍子,将人一脚踹倒在地。 五个社会青年,外带一个程骋,路执收拾得毫不费劲。 不多时,地上就躺了一排惨叫的人。 “没人了?”那身鹭屿中学深蓝色的校服依旧整齐干净地穿在他的身上,程骋躺在地上,半张脸被路执踩住。 “还打人吗?”路执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喜怒。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低垂着,素白色的运动鞋面上不染一丝灰尘。 那一瞬间,程骋感觉自己在这人的眼里什么也不是,比蝼蚁还不值一提。 程骋已经吓哭了,眼泪糊了一脸,连连摇头:“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他顶多喊人教训一下方砚唯,哪里见过这种狠角色。 这人打人专挑会疼却不会被一眼看见的地方,太恐怖了。 “嗯。”路执点点头,一脚踢在脚下人的腿上,揣得人在地上连连翻滚。 程骋不住惨叫。 “滚。”路执说。 地上的路障增加了一个。 脚步声由远及近,路执走过来,停在台阶前。 因为刚才的动作,路执的黑发乱了一些,眼睛不似平时那般冷淡,却透着未消的狠劲。 他左手腕上盘起来的佛珠串,因为打架散下来两圈,正搭在他的指尖旁边。 方砚唯坐在台阶上,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你……” 他看着路执把手探进口袋里,抽出一只烟盒和打火机。 他看着路执一手挡着风,笼着打火机的火苗,动作熟练地点了烟,深吸了口,冲他徐徐吐了口烟,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呛了口,连声咳嗽,脑袋有些空白,不真实感愈加浓重。 深巷和漫天的阴云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他的世界里,只看得见路执一人。 路执微微俯身,右手执着烟,左手朝他的方向伸手。 散了两圈的佛珠悬于腕下,带来一丝沉静清幽的檀香气,路执的拇指指侧轻碾,揉开他嘴角的血痕—— “说说,怎么回事。” 第30章 老大 方砚唯:“……” 方砚唯:“…………”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刚出了点声音,又被烟味呛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 他学了好几次也没弄明白的烟,就这么横在路执那双从来都是拿笔写卷子的手指上,火星微燃。 烟草味与檀木冷香交织,两种极为反差的气息拧在一起,让他有些缓不过神。 路执瞥见他微红的脸颊,停顿了一瞬,收回手,把烟按灭在了灰白的墙上。 “抱歉。”路执说,“打完人后习惯点烟了。” 方砚唯:“……” 意思是经常打? 这还是他的书呆子吗? “你、你要不先去考试?”他试探着问,“别迟到了。” 他大着胆子去看路执,那一瞬间,这个脸上常年冰雪不化的人,竟然似乎笑了一下。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1节 “行。”路执说,“去考场外等我。” “好的。”方砚唯说。 路执捡起书包,往深巷外走,他坐在原地才慢慢回过神来。 让他等他就等吗? 他怂个屁。 可是—— 他还真怂了。 等吧。 他走到闭眼装死的程骋身边,踢了踢:“要给你报警吗?” “不……不了吧。”程骋说。 报个锤子。 监控是他们自己拆的,手也是他们先动的,刚一打五的那个看起来还是个外地过来的考生,他不占理。 “那我走了?”方砚唯刚转身,遇上了穿着睡衣赶过来的林与宋。 “我靠。”林与宋暴怒,一脚踢在了程骋的屁股上,“方砚唯都被你打伤了。” 程骋:“……” 这儿他妈的躺一地,你他妈的瞎? “算了,走吧。”方砚唯推了把林与宋,“去找个咖啡店坐会儿。” 林与宋喊来的一帮朋友,正在咖啡店里等着。 “这我大哥,方砚唯。”林与宋骄傲地把人往前一推,“刚才巷子里六个人堵他,他把人全给撂倒了。” 方砚唯:“不是……” 林与宋出手就是一招打断:“你们是没看到,当时情况危急,说时迟那时快,我兄弟飞起一脚,直接踹上对面的心巴。” 方砚唯:“不……” “方哥!”咖啡店的窗户边站起来一人,“我们在群里见过的,我叫郝昕仁,计算机方面略有研究,群名是好心人。” “是你?”方砚唯对这位的印象不错。 当初他哄书呆子开心的那份攻略,就是从这位这里三块钱买的。 不对,思路错了。 路执需要他哄吗??? “方哥果然名不虚传。”郝昕仁从口袋里摸出三块钱硬币,“我今儿来给你道个歉,三块钱退还给你。” 方砚唯:“?” 郝昕仁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给你的攻略是个套壳攻略,那玩意儿追人用的,我想着哄人应该也还行,不过朋友一场,还是做良心生意。” 郝昕仁:“这钱,于情于理,我不该赚。” 方砚唯:“……” 这他妈是三块钱的问题吗,你这是要我死。 林与宋那边还在对着几人,吹他方哥打人的壮举。 方砚唯没心思阻拦他,埋头思考除了拿错攻略外,他还有没有哪个地方得罪过路执。 应该没有了吧? 他是男生,路执也是男生。 他“追人”的那点小计俩,应该不算数。 几个许久没见的几个男生坐在一起聊天,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方砚唯放在窗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路执]:我考完了。 [路执]:在校门口等你。 [路执]:你可以过来了。 方砚唯:“……” “我去接个人。”他拿起外套,往外走。 “是你那个书呆子同桌吗?”林与宋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 用作竞赛考场的中学校门外,几个考生正在对答案。 “最后一道选择题,是c吗?” “你错了吧,我们接选的都是b。” “同学。”其中一人拍了拍路执的肩膀,“当时看你答得挺快,你选的什么。” “选c。”路执好脾气地说,“这题应该这么理解……” 方砚唯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仍然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这路执到底是什么来头? 程骋被他打傻了不算,剩下的,一打五,这是正经学霸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路执已经看见他了,冲他的方向走过来。 “中午好。”路执说。 方砚唯:“……中午好。” “你就是路执吧。”林与宋不认生,“我是方砚唯的前任同桌,你好你好。” “我是方哥的现任同桌。”路执答得疏离。 “走吧。”林与宋听方砚唯说过同桌的性格,也不觉得路执冷淡,而是说,“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林与宋提前订好了地方,领着两人往街对面走。 “路执,你别叫我哥了。”方砚唯小声说。 “为什么?”路执冷声问,“方哥说过,比较厉害的那个就是哥。” 他这声音不小,走在前面的林与宋立刻听见了。 “对,就该叫方哥。”林与宋后退两步,揽着路执的肩膀,“学神,方砚唯是不是人很好,你别看他成天一副不正经的校霸样子,你要是什么难处,他肯定护着你。” “谢谢方哥。”路执说。 “你这同桌,挺上道的啊。”林与宋责怪地看着方砚唯,“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冷。” 方砚唯:“……” “闭嘴。”他说。 林与宋乐呵呵地,跟路执肩并肩地往前走:“看,方哥害羞了,哈哈哈。” 考虑到路执是第一次来k市,林与宋特意挑了家专门做野生菌的店招待人。 “你们早晨是不是被人拦了?”林与宋问路执,“我方哥厉害吧?” “厉害。”路执侧过头,看向他。 方砚唯在心里呸了声。 “他那后妈的儿子,着实不是东西。”林与宋坐在桌边,气愤地说,“看着人模狗样的,挑着机会,就欺负我们方方。” “怎么欺负?”路执问。 “方妲己有条狗,叫方便面,学霸你知道吗?”林与宋说,“程骋那逼,偷偷给狗喂巧克力。” 方砚唯自己都快不记得这茬了,他隐约想起,自己当时把程骋打到跪在地上求饶。 “其他的,可太多了,撕了方方的暑假作业,让他交不上。”林与宋说,“方哥以前成绩还挺好的……” “行了。”方砚唯出声打断,“不说这些了。” 恶意像是蜿蜒的长河,点点滴滴,汇聚成了剧毒的滩涂,往人心里一横就是许多年。 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他没必要让路执听见。 等等—— 路执,好像也不是他以为的小白花啊。 果然,路执低着头,似是遗憾:“打轻了。” “听见没,方哥!”林与宋说,“打轻了!” 方砚唯:“……” 你再装? 毕竟是节假日,林与宋还有家里的聚餐,匆匆跟他们吃了半顿饭就离开了,留下神情无辜的路执和浑身不自在的方砚唯。 “不是说要带我出去逛逛吗?”路执问。 方砚唯抬头:“你想去?” 路执:“嗯。” 这座城市的温度比鹭屿要低很多,加上今天是阴天,不算太热。 “那我带你去逛菌市。”方砚唯拦了辆车。 他有些不自在,不像平日里那样跟路执挨得很近,端正地坐在座位的另一边,见不到平时的耀武扬威。 路执看着就觉得好笑。 方砚唯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几分钟后,他悄悄地把脸转过去—— 路执看着他,眼睛里能看出点笑意。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2节 “你怕我?”路执问。 方砚唯心说我能不怕吗,谁家学霸会一手盘着佛珠一手把人往地上掼啊。 “你什么来头?”他谨慎地问。 “跟你一样,男高中生。”路执说,“我爸是拳馆老板,我浅会一点。” “真的?”方砚唯松了半口气。 “假的。”路执说。 方砚唯:“……”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路执在他眼前打人之后,这人身上一层木讷的外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淡下的游刃有余。 “不用害怕你同桌。”路执说。 方砚唯心说也是,他俩住一起,还是同学。 书呆子,只是变成了会打人会自我保护的书呆子,心地可能还是善良单纯的。 这种自我安慰心态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两人从k市返回鹭屿。 六月末赶上了暴雨,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了许久,直至半夜两点半才落地。 鹭屿的公共交通早就停了。 “我让家里司机来接?”路执问。 “不了吧。”方砚唯说,“我昨天看他朋友圈说陪小女儿过端午,就不打扰了。” 机场的空调开得有些低,他把提在手里的外套穿好:“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等一等就好了。” “嗯。”路执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三十分钟后,路执的手机振动了几声,他侧过头,方砚唯把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路执拍了拍方砚唯的脸颊:“起来,我们换个地方睡。” “新城区有些远,我们今晚回老城区。”路执说。 “哦……”方砚唯睡得迷迷糊糊地,半个魂还在梦里,闻言说了声好。 黄毛把宾利怼到了机场门口,冲他们招手:“执哥!” 穿着黑色吊带裙的顾甜也从副驾驶位边探出脑袋:“老大,这边。” 方砚唯:“???”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浇得他顿时清醒,睁眼看见那一撮黄毛,终于从梦里拎回了一星半点的记忆。 他跟路执初识那天,也是在一条深巷。 当时黄毛拿着根“棍”,在跟路执说话。 他干了什么来着? 他走上前,拽走了人家的老大,还骂人是傻逼,此后还仗着自己是校霸,没少找路执麻烦。 鹭屿十三中,全员恶人。 “上车。”路执校服全湿,把愣着的他塞进了车后座,自己跟着坐进来。 车外一声闪电劈了下来,瞬间把整条马路连同车内一起照得雪亮。 路执把一条干毛巾递给他,摘了沾满雨水的眼镜,随手扔在一边。 路执打开书包,取出被雨水打湿了边角的教材,晾在座椅边。 他脸上神情无辜,似乎是在悲悯被雨水打湿的书,修长的左手手指垂于黑色的车坐垫上,凝了小水珠的细木佛珠散着淡淡的檀香气。 这不是悲天悯人的小白花,方砚唯想,这是地头蛇。 他完了。 -------------------- 方狐狸(发抖):那什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黄毛:惹了,踢我屁股了。 路执:惹了,你说想干我 第31章 惊喜 车停在老城区一家酒吧的门前,都快半夜三点了,酒吧里还灯火通明,吵闹声盖过了音乐,显然不是什么清吧。 酒吧门前似乎正有人闹事,一个醉酒的男人举着半个酒瓶子正在骂街。 黄毛嘴上斜咬了根烟一直没点,听见动静,甩上车门,提着人衣领把人抡起来扔在台阶外,抬腿就是一脚:“少他妈来你爹这儿闹。” 方砚唯:“……” 这是他从来就没涉足过的领域了。 今晚睡这儿? 这么野? “执哥?”调酒师过来打了个招呼,“进来喝一杯?” 方砚唯:“!” 这是他这个年龄可以做的事吗? 那他想来个特调鸡尾酒,蓝色加冰,能发朋友圈的那种。 路执停在廊檐下,没进去,冷声拒绝:“不了,带着好学生。” 顾甜在一旁吹了声口哨。 好学生? 我? 方砚唯的脸颊微热。 路执侧着脸,冲方砚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给他拿袋热牛奶。” 方砚唯:“……” 看不起谁? 调酒师很快就回来了,把热牛奶递给方砚唯,再冲路执抛了串钥匙。 “谢了。”路执简短地说。 “走。”路执撑开伞。 这会儿雨下得比先前更大了,巷子里连灯也没有,身后酒吧的灯光像是暖色的庇护所。 “去哪?”方砚唯问。 “睡觉。”雨声把路执音色中的冷冽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失真的沉稳。 太好了。 不是把我埋了就行。 方砚唯心说。 绕过深巷,酒吧的后门边有一道楼梯,路执按亮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侧着身让他先上。 二楼有个孤零零的房间,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路执拿钥匙开了门。 大约二十平米的阁楼小房间,斜开的窗户下有张单人床,地上还扔着几本书。 方砚唯端正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看路执把书包扔在地上,拉开衣柜,从里面拎出一条床单,抖开,然后平铺在床上。 他咬破了牛奶袋子,牛奶还是温热的。 别说,淋完雨喝这个,还挺舒服的。 “喝完去睡。”路执从抽屉里翻了新的洗漱用品丢给他,“假期还有一天,明早我们可以多睡。” 方砚唯怔怔地说了声好。 “书……执哥。”他问,“你在这里住过?” 因为路执看起来,对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很熟悉。 “在十三中读书的时候,经常过来这边睡。”路执说。 方砚唯一句为什么到了嘴边,没有问出声。 就算是父母离婚,跟了爸爸,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也不好说,他自己就是个被丢下的。 “睡醒了下楼,还能顺手打一两个闹事的。”路执语气冷硬地说。 方砚唯:“……” 救命。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慌张,眼前的人不似先前冷淡,脸上甚至多了点闲散随性的笑。 “逗你的,别当真。”路执说,“去睡觉。” 方砚唯承认,路执那张脸,有笑意的时候是很好看的。 曾经他千方百计,威逼加利诱,就想看路执露出点笑颜。 但现在是欣赏的时候吗? 书呆子笑和地头蛇笑能是一回事吗? 他坐在椅子上,看路执脱了半湿的校服外套,交叉双手,压在白色的校服衬衣底,往上掀了衬衫。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路执脱掉校服之后的样子—— 人鱼线流畅,紧实的腹肌停着雨水的水痕,背颈笔直,穿着深蓝色白条纹校服长裤的双腿修长。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3节 这身材,不至于做个俯卧撑就虚汗喘气吧。 那之前是—— 这个想法只从他脑海中过了一瞬,他的目光就停在路执肩颈的一小片疤痕上,像是点状烫伤。 “咔哒”一声,路执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方砚唯把喝完的牛奶袋子折好,扔进桌边的垃圾桶里,拿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才发现姑姑好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姑姑]:程骋被学校下处分了哎,记大过,让他回家里反思一星期。 [方块a]:这小子到底惹了多少人? [姑姑]: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他喊人堵了外地学校过来考试的竞赛生,还让拆监控,害人考试差点迟到。 [姑姑]:那是竞赛生啊,对方学校直接把状告到校长那儿去了,你爸都要气疯了。 方砚唯:“……” 路执干的?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又狠又白莲的? 路执被雨淋了半身,洗完澡随便披了件衣服出来—— 方砚唯坐在床脚的一块垫子上,半个身子趴在床上睡着了。 那头浅棕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又透着偏红的色泽。 他像一只自认为误入虎穴的没有安全感的小红狐狸,又累又困,蜷缩着找了一块还算温馨的安身之所。 看似警惕,实则毫无防备。 微微卷翘的睫毛跟着呼吸的频率轻颤着,压在床单上的半张脸颊,白皙中透着粉,头发乖顺地垂在眼尾。 他穿着路执找出来的一件宽大的白色短袖衫,因为侧趴着的动作,领口敞开了一大片,露出单薄的肩背,腰似乎很软,这么趴着,也不觉得难受。 “方砚唯。”路执把人拍醒,“床是给你的。” 方砚唯睁开眼睛,侧着的脸颊上压了道微红的床单印子:“?” “哦。”他动作麻溜地爬上床,盖好被子,又睡着了。 被子很薄,他这么侧躺在床上,刚好能让人透过被子看到后腰往下的弧度。 路执的指间勾了勾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忍了,简单推了张地铺,躺了下来。 - 端午假期乱七八糟地结束了。 周一早晨,方砚唯斜挎着书包进教室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方哥早啊。” 他刚一坐下,后排的何岁岁就打了招呼。 “我跟我叔去赶海了。”何岁岁比划着,“那么长那么粗的一条蛏子,你猜怎么着……溜了,没抓着哈哈哈哈。” 何岁岁:“你们这假放得,肯定都没我的刺激。” 方砚唯懒散地瞥了他一眼。 方哥的经历说出来是要吓死人的。 两人正说着话,玻璃窗外传来了一阵吵闹。 方砚唯不怎么感兴趣地把余光丢过去,看见了老老实实穿着校服的路执。 还有个他不认识的学生。 “路执!我忍你很久了!”那男生气得满脸通红,“我就在楼梯口吃个包子,你凭什么把我的分给扣了?” 这个人显然是气上头了,骂得越来越大声,还伸手去推路执。 “我按校规来的。”路执说,“你有异议?” 这个人可能下一秒就没了,方砚唯趴在窗台上,看得津津有味。 路执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挥舞过来的拳头,走到了窗边。 方砚唯:“?” “方哥。”路执语气无辜,“他欺负你同桌。” 方砚唯:“???” 草特么的,你可要点脸吧。 你一拳下去他就无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但他还是侧着头,咧嘴冲那人笑了下:“校规校长定的,有事找校长闹去。” “滚。”方砚唯说。 男生看着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在他开口后没多久就撤了。 路执绕到教室前门,进了教室,在他身边坐下来,摘了当天的值日牌。 “谢谢方哥救我。”路执说。 我救的好像是刚才那个傻逼吧,方砚唯心说。 “请你吃阳光玫瑰葡萄。”路执把一只透明的塑料饭盒推过来。 葡萄是刚洗的,还沾着小水珠。 “……谢谢?”方砚唯不太确定地说。 这葡萄好甜,很好吃,一颗酸的也没有。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昨天早上,在那个阁楼的床上醒来开始,他已经开始尽可能地跟路执保持距离了,胆战心惊,但路执好像,依旧没放过他。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只睁开眼睛的巨兽,捕获了一只准备吞吃入腹的小动物。 但没打算立刻吃。 巨兽松开爪子,把挣扎的小动物放走,又轻而易举地压回自己厚重的爪子下面。 就是这种疑似被拿捏的感觉。 错觉吗? “大佬。”方砚唯问,“我掐指一算,我之前惹你的次数应该不多吧?” “不用掐。”路执说,“你指头不够。” 很好。 不是错觉。 “你想跟我打架吗?”方砚唯问。 那不用打了。 看路执那天揍程骋那个狠劲,他只要躺平挨打就好了。 妈的,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惹过这么大的佬。 路执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说:“不至于。” 那就好。 方砚唯逃过一劫,坐得端端正正地写作业。 不想打他啊。 那路执还给他送饼干送葡萄送果汁? 是想好好和他做同桌的意思吗? 有道理,这个思路好像是对的。 他执哥在鹭屿中学认真学习,遵守校规,从来没打过任何人。 这可是从良了的大佬。 所以在鹭屿中学的路执,是好路执。 是他的好同桌。 好同桌是不会搞他的。 他这个跌宕起伏的心境,似乎传染给了天气。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才晴了半天的天空忽然转阴,乌云密布下,天色骤然昏暗,狂风四起,开着玻璃窗户正在喝水的何岁岁被噎了一嘴的窗帘,边呸边骂了好几声。 末日了? 方砚唯四处张望。 所有的人都很淡定,他同桌正拿着把三角尺往试卷上画辅助线。 “台风季。”路执头也没抬地说,“没事。” 方砚唯:“?” 他刚才好像看见外面的垃圾桶在天上飞。 这叫没事? 风把雨灌进了教室里,地上铺了层水渍。 “确实没事。”何岁岁在后排说,“不要紧,年年这个时候都开始刮,这才刚开始刮,小风。” “对、对的,方哥不慌。”徐正义也说,“台风橙色预警,今、今晚可能就会通知放假了。” 放假? 放假好啊。 方砚唯是学渣,学渣最喜欢放假了。 还没到晚上,自习课的下课铃刚响,陈老师就进教室宣布了第二天停课的消息,教室里一片欢呼。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4节 晚自习也无了。 方砚唯把课桌上为数不多的书捡起来扔进书包里,准备回家。 “走啊,路神。”他转头说。 哎。 这是大哥。 他差点又忘了。 “回家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路执看了他一天乖巧安分的模样,竟然有些想念之前他那过剩的闹人精力。 “走。”路执站起来。 一出教学楼,方砚唯才认识到,这风刮得有多离谱。 带着海风味的空气灌进他嘴巴里,让他说不出话来。 偏偏路执跟个没事人似的。 “拜拜啦方哥。”何岁岁蹦蹦跳跳地走出来,“晚上约游戏,大杀特杀。” 徐正义撑了把伞,顷刻就只剩伞骨,徐正义遗憾地摇了摇头,走进了风里。 “你们这儿的人,是能防风固沙吗?”方砚唯问,“把何岁岁和徐正义种到西北去,肯定好用。” “没那么夸张。”路执竟然笑了下,“我小时候,刚搬来鹭屿也不习惯。” “你也不是这里的人?”方砚唯问。 难怪路执不会说本地的方言,只是能听得懂。 “嗯。”路执说。 方砚唯跟着路执往校外走,途径公告栏,黑板上不知道被谁拿粉笔歪歪扭扭的写了行字—— 方砚唯,我喜欢你! 还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路执停了脚步,从方砚唯的口袋里抽了张纸巾,合着雨水,冷着脸一点点擦掉了黑板上的粉笔字。 “大佬。”方砚唯无语,“风都要把人刮跑了,咱就别维护校规了。” “嗯。”路执答应。 方砚唯感觉,路执好像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虽然这大白莲揍人特别凶,但人家遵守校规啊,爱学习懂礼貌,团结同学尊敬老师,风都刮成这样了,心中还只有校规,好像还—— 挺可爱的。 狂风吹起了少年的衣摆。 “方砚唯。”路执叫了他的名字。 “嗯?” 大哥你说。 “你来了后,总打扰我学习。”路执说,“还说想亲我。” 方砚唯:“……” “我不打你。”路执说。 方砚唯松了口气,总算是给个准话了。 妈的,路神说话大喘气吗,差点给他吓死了。 “葡萄好吃吗?”路执问。 方砚唯:“还……行?” 关葡萄什么事? 路执点点头:“嗯,我在追你。” 方砚唯被台风吹了个跟头。 -------------------- 方方:????????退!退!退! 方:你打我,你快点打我 第32章 救命 在……追我? 在追……我? 不可能吧! “风变大了,小心点。”路执从身后扶了他一下,指腹隔着衣服,从他的腰侧擦过,带来一道无法忽视的热感。 台风吹过来一个追着垃圾篓子跑的陈老师。 陈老师:“站住,别跑!” 陈老师余光瞥见他俩:“咦,路执,不错,方砚唯学学你同桌,他还扶你,你别成天搞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 方砚唯:“……” 不是。 到底是谁欺男霸女。 陈老师,你看他—— 路执往前跑了几步,用脚抵住被风吹得在地上乱滚的纸篓子,弯腰捡起来递给陈老师,黑色睫毛低垂,半掩盖的眼睛清淡平静:“老师,早点回家。” “谢谢谢谢。”陈老师感激地闯进了风里,“年级第一就是懂事,不然我还得追半天。” 方砚唯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不久前好像是幻听了。 假的吧? 路执左手腕上的佛珠串在风里摇曳,他走回来,面上平淡无波:“考虑好了吗?” 方砚唯:“……” 救命。 这么急的吗?” - “鹭屿市天气预报提醒广大居民,未来三天台风登陆,伴有持续性暴雨,请各位居民减少出行,如有紧急情况,请拨打……” 车载广播中的女声温柔,向方砚唯宣布了未来三天都不能出门的噩耗。 “怎么了?”路执侧身放书包,看见一旁后座上方砚唯沮丧的表情。 某台记者正在暴风雨里稳稳地扎着马步,报道台风登陆鹭屿的实时情况。 一辆车驶过,车窗开着一条小缝。 有人对着雨中大声喊:“我好想上学,放我回去上学,我要上学。” 记者:“……” 记者:“额,看来本地学生的学习热情很高啊,但是这种极端恶劣天气,大家还是要注意避险。” “把车窗关上。”路执说,“雨水进来了。” 方砚唯“哦”了声,悻悻地把车窗掰回了原处。 他浅棕色的额发被雨水打湿了些,连睫毛上都沾了水雾,看上去还有些可怜。 “叔叔,在前面超市停一下车。”路执对家里的司机说。 “方砚唯。”路执说,“跟我去超市,储备点东西。” 超市里的人很多,蔬菜已经被挑走不少了,路执从货架边经过,拿走了一盒白蘑菇。 方砚唯进门就“不小心”跟丢了路执,他去了零食区,拿走了一盒蘑菇巧克力饼干,一袋青葡萄味果冻,一支奶提子雪糕。 最后他又去了卖水果的保鲜柜边,低头看了眼阳光玫瑰葡萄的价格,抬手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没给,拿了一盒走了。 他跟路执在结账的地方又遇上了。 路执单手推了只购物车,站得笔直,鹭屿中学那身深蓝色的校服在一众大爷大妈里相当明显,左手腕上盘起来的佛珠垂在购物车把手边,正在给旁边老花眼的老奶奶念牛肉酱的配料表。 方砚唯抱着零食排到了路执的后面。 轮到他们结账的时候,路执伸手,方砚唯摇了摇头。 “你自己买?”路执问。 “自己买。”方砚唯说。 “嗯。”路执提上自己的两只大塑料袋,撤到一边等他。 方砚唯付完钱,把一大袋子零食一股脑塞到了路执怀里。 路执也没拒绝,低头看了眼零食袋子,一声不吭地一起提走了。 太好了。 退了,退回去了。 方砚唯感觉自己又找回了呼吸。 晚上,他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跟何岁岁还有林与宋他们打有游戏。 “我靠你们那边是闹鬼了吗,呜呜呜的声音。”林与宋耳朵难受。 “刮风啊。”何岁岁说,“正常,方哥朋友,你不行啊,你看我方哥多淡定。”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5节 方砚唯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么大的风。 雨水像是硬石头,噼里啪啦地往玻璃窗上砸,院子里的灯被吹得忽明忽暗,照着一棵被吹断了脖子的树。 这还真挺吓人的。 今晚还能睡着吗? 房间门把手咔哒一声,被人从门外拧开了,拎了张卷子的路执出现在房间门口。 方砚唯手一抖,把语音话筒给关了。 方砚唯:“?” 怂什么? “方妲己怎么关话筒了?”手机游戏的小队频道里,林与宋问。 因为是在自己房间里,语音是外放的。 “不小心按上了。”方砚唯说。 “你来干什么?”他用嘴型问路执。 “我不能出声吗?”路执无辜又大声地问。 方砚唯:“……”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装什么装。 “咦?”何岁岁听见了路执的声音,“路神?” “是我。”路执说,“我房间的灯不亮了,来方哥房间里写作业。” “方少奶奶,你老公跟你住一起啊。”何岁岁还记着上次那场剧本杀里两人的关系。 方砚唯想说滚。 路执:“嗯,同居好久了。” 方砚唯:“……” “开吧。”他暴躁地说,“打游戏,不要影响路神写作业。” “得嘞。”何岁岁点了确认,几个人进入了匹配阶段。 这局他们在匹配时带了个路人,这人菜得要死,还一直骂方砚唯。 方砚唯心态被搞得很不行,丢开了手机挂机。 路执停笔,捡起了桌上的手机,扫了眼屏幕上的战局。 看什么? 你看得懂吗? 方砚唯心想。 路执把语音关了,单脚点了下地板,连人带椅子拉过来,坐到了他旁边。 “这样打。”路执用平时教他做题时的语气说,“从这边走,平a骗一下,再扔2技能控住。” 方砚唯:“……” 你会? 路执一打五,给他挣了个五杀。 “手游很无聊。”路执无趣地说,“端游好些,不过玩游戏不好,你还是不要玩了。” 方砚唯懂了,这都是大佬玩儿剩下来的。 语音通话断开,对话框里,两个队友打了字—— [岁岁平安狗粮转卖]:方哥牛x [宋宋]:方哥牛x 路执扫了眼正呆着的方砚唯,往对话框里打了行字。 [方块a]:方哥必须牛x 方砚唯:“……”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盘着佛珠还骂人。 不过—— 看路执带飞全场,把那个无知路人秀到哑口无言。 他还是有一点点爽。 而且葡萄也很好吃。 葡萄?! 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盘阳光玫瑰葡萄,已经被他吃掉一半了。 “甜吗?”路执问,“你不太会挑。” 好像是哦。 路执买回来的更好吃。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吃人葡萄了还没还回去,他要被追了啊。 “路神。”方砚唯斟酌了一下,“说明一下,我是男的。” 路执侧了下头:“嗯?” 白莲的表情被某人拿捏得死死的,配上那满屋随之而来的清幽檀香,和那目光里的无辜与悲悯,方砚唯都快不忍心说下去了。 “我是男的。”方砚唯咬咬牙,“你不能追我。” “为什么?”路执问,“男生跟男生也是可以谈恋爱的,是你告诉我的。” 方砚唯:“……”我靠。 那个他手误点开的小视频,还有掰的瞎话,路执竟然还记得。 “你还给我看了男人应该怎么做。”路执回想了一下,“我学东西很快,我觉得我已经看会了,我也会做。” 方砚唯:“……” 救命。 “我那是……”是年少无知的装逼话啊。 要知道面前的人是鹭屿地头大佬,他怎么都不敢造次啊。 “你不是骗我的吧?”灯光下,路执侧着脸,珠子盘在左手心里,把玩了两下,目光一路移过来,“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会打你?” 方砚唯:“……” 这句也是他当初拿来恐吓路执的,没想到今天全报应在自己的头上。 “不是……”他不太情愿地小声说。 “嗯,那就好。”路执眼睛里闪过点笑,点头,“那我接着追你了。” 方砚唯现在好想好想上学的。 “追你的人多吗?”路执问。 方砚唯想也没想:“多。” 必须多,多到你排不上号。 “好,”路执找了张自己已经写完的试卷,作为草稿纸推过来,“把追你的人名字都写下来。” 方砚唯:“?” 路执:“我去打到他们不追。” “……”真是句句都砍在人的大动脉上。 方砚唯发现了。 这个人现在就是在逗他。 每当他露出无措的表情时,路执的脸上都有一点点兴味。 摆着一张无辜又单纯的学神脸,开口闭口不是威逼就是利诱,像是巨兽把利爪下的小动物当了玩物,把挣扎当了取乐。 那路执说追他,是不是也在逗他? 自从露了真实的性子后,路执在他面前装不装小白花,似乎全凭一时的喜好。 这会儿路执显然就不想装。 路执点了根烟,把走廊窗户开了条小缝,让风卷走室内的烟味。 自打他进来之后,这漫天狂卷的大风,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路执的袖口卷到手肘处,手臂早已脱离了少年清瘦的轮廓,取而代之是他目前还没有的流畅硬朗的线条感。 校服与他手上的烟形成了极强的违和感。 方砚唯有点挫败。 他也想学抽烟,会抽烟的一看就是坏学生,没几个人敢欺负。 路执冲他招招手。 干嘛?不去。 他走过去,停在路执身边。 风灌满了他的衣袖。 路执指间压着那一点红光,把烟嘴贴在他唇边:“会吗?” 方砚唯觉得他好像可以。 他轻轻咬着烟嘴,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6节 烟的味道呛满了他的胸口,他无法克制地咳嗽起来。 眼泪从眼眶内涌出,打湿了眼尾的一簇睫毛,湿哒哒地压在一起,显得眼尾一片水红。 因为咳嗽,他的脸颊和脖颈也微红,咬过烟嘴的两片嘴唇微张着,隐约露出内里的温红与柔软。 他才发现路执在笑他。 “好学生别学这个。”路执说,“当好学生,不丢人。” 方砚唯倚着墙,慢慢地平复呼吸。 太呛了,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种味道? 而他费尽心思经营起来的那套色厉内荏的外壳,漆过了头的保护色,在路执的眼里,似乎什么也不是。 他的胆怯和脆弱,在对方眼里,暴露无遗。 “为什么追我?”他问。 路执似乎想了一下,然后说:“你勾引我的,我上钩了。” 方砚唯:“?” 这是污蔑。 第33章 上钩 因为这句“勾引”,方砚唯思考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他感觉,事情八成是出在好心人的那份换头攻略上。 可他想方设法对路执好的时候,路执也没理他不是吗? 那顶多只能算个勾引未遂。 还有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路执看上他什么了? 路执按灭了烟,听了片刻窗外的风声。 “这风应该是要刮一夜的。”路执说。 方砚唯:“?” 怎么突然聊起风了。 暂时放过? 路执:“邻居家如果有东西没来得及收好,夜里可能会有奇怪的东西被风吹得撞上窗户。” 奇怪的东西? 方砚唯想象中的画面越发灵异。 “你家窗户结实吗?”方砚唯问。 “应该还行。”路执说。 那就没事。 方砚唯咽了口气。 路执:“不过也有可能,夜里你醒来的时候,就没有屋顶了。” 方砚唯要咽气了。 这么漂亮的海边城市,台风季的时候,也太渗人了。 “你房间灯坏了?”他问。 “嗯。”路执点头。 “那你来我房间睡。”方砚唯迫不及待地说。 说完他才发现路执看着他没动。 “你之前收留我住小房间,今天我收留你。”他补充了一句。 这是互相帮助,不是勾引。 就睡一晚,明天开始,他就离路执远远的。 果然路执冷着张冰块脸,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嗯。” 不得不说,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后,屋外的风声听着似乎没那么吓人了。 而且路执很有分寸感,抱了被子和枕头,占了一半的床坐在床头看一本医学书,没有再开过口。 方砚唯侧躺在床内侧,开着微信找何岁岁聊天。 [方块a]:你觉得我对路执,存在“勾引”这种行为吗? [岁岁平安]:说那么难听。 是吧。 不存在的。 [岁岁平安]:你下的什么蛊,效果还挺好的,执哥现在都不罚你站了。 [岁岁平安]:多钱?卖我一个。 方砚唯:“……” [方块a]:开一局游戏? [岁岁平安]:开不了了,雨太大了,我跟我爸正在给家里的宠物店排水。 [方块a]:那我一会儿是不是也要起来排水? 那还是不要睡了。 [岁岁平安]:你不是住你老公家吗?他家那小区建得高,选址也避风,苗疆人你就安心睡,既不会进水也不会屋顶飞走。 方砚唯:“……” 他侧过脸,仰头看身边坐着的路执。 这尊大佛还是他自己请进来的。 还能送走吗? “你要不要……”他试着开口。 “很晚了,躺着玩手机对眼睛不好。”路执从他手里摘走手机,关了床头的台灯躺下,“睡吧。” 方砚唯气睡着了。 - 方砚唯第二天进一步意识到,刮台风放假,似乎不是件那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半个鹭屿市都停电了,网络信号也时断时续,他只能拿笔记本电脑的余电,看一部何岁岁推荐的电影。 “抓一把。”一个挺大的透明盒子被人放在他面前,里面放的似乎都是叠好的纸条。 “这什么?”他把手伸进去,抓了一把。 “打开。”路执说。 方砚唯打开了,每一张纸条上都是题。 “试卷盲盒趣味版。”路执收走了盒子,“都是题目散件,你自己组装成试卷。” 方砚唯:“……” 他绝对不能和路执谈恋爱。 天天写题也太无聊了吧。 “你把这些写完,我带你出去玩。”路执说。 “真的?”方砚唯心动了。 路执不装白莲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很会玩的样子。 “嗯。”路执颔首。 “不会又是带我去酒吧,然后只给我喝牛奶?”方砚唯谨慎地问。 路执大约是没想到他还惦记上了这件事:“不至于。” 方砚唯去写题了。 他做题,路执给奖励,很合理。 跟谁勾引谁,应该没有关系? 这场台风刮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方砚唯写了两天的题,路执也没再跟他提追人的事情。 这让方砚唯感觉,路执也没那么可怕。 班群里有了新的消息—— [班主任-陈老师]:@路执@徐正义@李舟,校、班级干部来一下学校,教室需要排水。 [徐正义]:收到! [李舟]:收到!! 方砚唯爽了。 那这半个下午,他都能找何岁岁他们出去玩了。 [路执]:陈老师,我一个人提不动那个水桶,我可以叫上方砚唯同学跟我一起吗? [方砚唯]:? [李舟]:…… [班主任-陈老师]:当然可以!@方砚唯,你来一趟学校。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7节 [方砚唯]:…… “你提不动桶?”去学校的路上,方砚唯悲愤地问。 明明路执抡个人都毫不费劲。 “今天提不动。”路执说。 到了高二(1)班的教室里,方砚唯才充分意识到一场台风带来的影响。 桌椅倒了一地,教室里积着水,水面上还飘着一本不知道属于哪个倒霉蛋的课本。 “方砚唯,你英语书放假前不知道带回去吗?”陈老师一把从水里把书捞出来,“……泡完水还这么干净,拿出去晾晾还能看。” 班干部们都勤快,到了教室就干活,桌椅要暂时叠起来,教室里的水需要一点点舀进塑料桶里,再倒出去。 陈老师把泡了水的粉笔搬出去晾晒,顺带着回头指点几句。 “李舟,你没看见路执搬不动那张桌子吗?赶紧搭把手。”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冲我翻了个白眼吗?” 方砚唯闻声,朝不远处的李舟看过去。 这位之前跟他有点过节,阴了他好几次的李舟同学,正站在路执的身边帮忙。 面带笑容,动作热心,就是手好像在抖。 这么怕? 他记起来,李舟曾经扬言,跟他必有一战。 后来李舟不战而败,带了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硬说是自己摔的。 方砚唯:“……” 他好像知道当时那个孤勇者是谁了。 那个时候开始,路执就出手维护过他了? 即便还没有正式恢复上课,路执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校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地倚在窗台边,拿着一张陈老师递过来的纸巾,似乎在擦指尖上不小心扎到的小木刺。 他微微蹙着眉,看起来隐忍又可怜。 个屁。 一旁的李舟哼哧哼哧地在干活。 “方砚唯。”陈老师叫人,“陪你同桌把水桶里的水倒了,再去校长办公室汇报一下我们班进水的情况。” “来了。”方砚唯走过去,一把提起了水桶。 又放下了。 好重。 难怪要两个人。 “给我。”路执在他耳边低声说,然后轻松提起了塑料桶,往外走。 方砚唯的自尊伤到了。 路执明明什么都能搞定,还非得把他带上。 那本追人攻略上说的送礼物,送回家,投其所好,路执一样都没做到。 就这,还想追他? 路执把塑料桶扔在洗手间,转头带他去校长室。 “路神。”方砚唯落后着一两步,“我不喜欢男的。” 这下该退了吧? “嗯。”路执说,“不着急。” 不着急?! 方砚唯仰头望了望台风后初晴的天,感觉自己真惹上大佬了。 “高二(1)班受损较严重。”路执站在校长面前,认真汇报情况,“泡坏课桌十二张,墙上的校规挂画也泡烂了。” “行,我大概知道了,谢谢你。”校长说完,抬头看向路执背后站着的少年。 鹭中校霸方砚唯。 今天看起来怎么有点乖。 错觉? 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方砚唯想回洗手间找塑料桶,接着回去排水。 路执却把他推上了另一条走廊。 方砚唯:“?” “不干了?”他问。 “干别的。”路执说,“试卷写得不错,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 学渣的眼睛都亮了。 “去哪里?”他问。 路执:“到了你就知道了。” 鹭屿中学作为一所半封闭的学校,还未正式开学,校门是不开的。 他们今天来学校帮忙,走的都是西边的小门。 校长办公室在东边,此时要出学校,再返回西边,就得走二三十分钟的路。 东墙挺高。 路执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踩着一旁伸出来的树干,跃上了墙,一套动作流畅自然,然后冲他伸手。 方砚唯已经没有表情了。 他抓着路执的手腕,冰凉的木珠擦过他的手背。 他脚下一阵乱踩,扒上了墙。 墙外边站了一排社会青年,抬头看见他们,黄毛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执哥。”黄毛打了个招呼。 “嗯。”路执翻身跃下,冲方砚唯伸手,“方哥,下来。” 方哥就没这么丢脸过。 好学生不丢人,这是路执说的。 他抱着摆大烂的心理,毫无技巧地从墙上翻下去,落在路执的怀里。 路执右手抵在他背后,他的双腿贴着路执的腰,慢慢地站稳。 “执哥。”黄毛抛过来一串车钥匙。 路执扬手在半空中抓住。 方砚唯坐进副驾驶位上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晕。 刚刚还在教室里伪装大白莲的路执坐在驾驶位上,单手扶着方向盘转向,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去。 “去……哪里?”方砚唯问。 “约会啊。”路执转过头,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受伤,“你不知道?” “……?”救命。 -------------------- 姓名:方狐狸 罪名:下蛊、勾引 现状:已抓获 第34章 约会 方砚唯斟酌着,他要是说“不知道”的话,这厮下一秒可能会把佛珠砸到他的脑袋上。 “我可以跳车吗?”方砚唯礼貌地问。 路执:“非要跳的话,稍等。” 方砚唯:“?” 路执转动方向盘,黑色宾利汇入车流,绕过一台正在缓慢起步的小车,甩上了高速。 车速压着限速的边缘疾驰,路执用木讷的声音说:“可以跳了。” 方砚唯:“……” 妈的。 不跳,不可能跳。 他把安全带扯出来,紧紧地把自己绑在座位上。 这是要去哪里? 他打开手机地图,点了定位,观察了一会儿图上那个移动的蓝点,感觉他们好像是在往城市的边缘开。 他从车后视镜看到,黄毛他们那车,好像就跟在后面。 大佬的约会内容,就是飚高速吗? 这也太枯燥了,谁会心动啊。 “方砚唯。”路执出声。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8节 “干嘛?”方砚唯暴躁地问。 路执顿了顿,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你旁边的纸袋里,有你喜欢的零食。” 方砚唯往自己左手边一看,果然有一只大纸袋。 他匆匆扫了一眼,看见了葡萄干、葡萄果冻、葡萄味软糖。 一看就是奔着让全世界的葡萄都灭绝买的。 那就只吃一个软糖。 跟约会没有关系。 ?哪儿买的。 还挺好吃。 车在城区外下了高速,又拐上了一条较窄的公路。 方砚唯刚掀开葡萄味果冻的外套,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有辆交警的车。 “你往旁边开点。”他说。 路执:“?” “交警,看见没?”方砚唯大声说。 路执委婉地说:“我的视力还算可以。” “避开啊!”方砚唯急了,大佬他也骂。 “我正常行驶……”路执话说到一半,似乎明白了什么,“口袋里。” 方砚唯:“什么?” “驾驶证。” 真的吗? 趁着红灯,路执把车停在斑马线前,方砚唯大着胆子,伸手去摸路执的口袋。 校服口袋没有,裤子口袋……裤子口袋好难摸。 怎么没有? 路执低头,瞥见他单手撑着座椅中央,腰背微微弯折出好看的曲线,浅棕色毛茸茸的脑袋伏在自己的腰间,目光闪了闪,晦暗不明。 红灯变为绿灯,路执踩了脚油门,从一旁储物格里抽出一张证件扔过去。 “干扰驾驶。”路执说。 方砚唯捧着黑色外壳的驾驶证,耳朵微红。 他才没有干扰驾驶。 哦,对,他执哥比他大半岁。 照片上的路执神情冷淡,绷着张冰块脸,半点笑容都没有。 方砚唯不禁想起,他不久前在客厅里无意间扶起的那个相框,照片里的小孩,那副甜甜的毫无心机的笑颜。 小天使……是怎么变成大冰块的? 车在方砚唯越发惊恐的目光中,停在了一片荒郊野岭处。 黄毛扛了串绳索,顾甜背了把铲子,后边俩小弟扛了只黑色大箱子下车,喊了声执哥。 方砚唯:“???” 这是追不到就要把他埋了吗? “我不去。”鹭屿校霸不要脸地扒着车座子,“我不出去。” “方哥。”路执俯身进车内,把他的手从座椅上掰下来,“给我个面子。” 方砚唯:“。” 呜呜呜。 路执扫了眼黄毛和顾甜手里的家伙,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你们先走。” “方砚唯。”路执说,“我教你写语文作文的时候,你的想象力怎么没这么丰富?” 方砚唯:“……哦。” 追人把人带山里。 你追得上个鬼。 “老大!这边。”不远处的山头上隐约显现出建筑物的轮廓,黄毛远远地冲他们喊。 台风过去后的天空湛蓝,点染了黄昏的暖橘色,云层连成翻涌的白浪,远处天际下振翅飞过的海鸥,像是空白纸张上灵动的标点。 橙红色的滑翔伞御风而落。 方砚唯:“滑翔伞基地?” “嗯。”路执说,“黄毛他哥退伍后,跟几个朋友一起弄的。” 方砚唯跟在路执身后,走上山顶起飞点时,刚好看见顾甜,那个染了粉色头发的高三学姐,牵着滑翔伞,朝着悬崖外冲过去,遥遥起飞。 这也太酷了。 方砚唯心说。 不愧是执哥的朋友,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太会玩了。 一旁的黄毛迎风而立,衣服绷出肌肉发达的轮廓,一头黄毛在风里徐徐扬着。 他在方砚唯钦佩的目光里,看了眼天空中飞滑翔伞的顾甜,又看了看悬崖,迈着拽了吧唧的步伐,转身哇地一声吐了。 方砚唯:“……” “他恐高。”路执把方砚唯拉远了点。 “我也可以飞吗?”他问。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 “稍等。”路执说完这句,就进了滑翔伞基地的白房子里。 方砚唯站在起飞点的草场上,遥遥望见黄昏里,顾甜那只橙红色的滑翔伞变成了日落的调色点。 路执脱了那身鹭屿中学深蓝色的校服,改穿了基地日常的黑色作训服,戴了副飞行墨镜,脚下踩了双皮质的短靴,斜咬了根抽了一半的烟。 小白花的外壳脱得一干二净,方砚唯遥遥地看着,感觉还是这身衣服,更符合十三中老大的痞气。 “过来。” 方砚唯看见路执坐在椅子上,冲自己招手。 “坐我腿上。”路执抽出一段带铁扣的绑带。 方砚唯:“?” “单飞要培训,你飞不好。”路执左手压着他后腰,右手把安全绑带往他的身上缠,“我带你飞。” “……哦。” 方砚唯的耳朵微微发热,他原本只是贴近,但路执把绑带收得太紧,他只能坐在路执的腿上,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料,他几乎能感觉到从路执身上传递来的热度。 路执单手从左侧揽着他,右手严谨地帮他绑好每一道安全措施。 “头往后仰一些。”路执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抬了下他的下巴,帮他把肩膀上的安全带调整好。 “你在发抖吗?”路执问。 “我紧张。”方砚唯还没飞过这玩意儿。 “没事。”路执说。 他语气同平时一样冷淡,方砚唯的紧张感却消失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黄毛跟另一个小弟从旁边过来,把滑翔伞在风中展开。 方砚唯正愣着,感觉到风把他往上托了些许,滑翔伞被路执双手撑开。 黄毛在后方一推,他的脚下,忽然就变成了悬崖。 他紧张得有些腿软,脊椎往下过电般的一阵酥麻,风把白色的滑翔伞撑开,在坠落前托住他们,白伞腾空飞起。 起飞台上黄毛yue得很大声。 “我靠,执哥把人绑太紧了。”另一个帮忙起飞的小弟说,“好学生就是乖,都不喊疼。” 方砚唯吓得滋儿哇乱叫了好几声。 能托住他的除了风,就只有路执。 “你可以睁一睁眼睛。”路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不然这趟我白飞了。” 路执:“伞很勒手。” 方砚唯瑟缩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自几百米的天空中俯视鹭屿,黄昏渐渐被夜色吞噬,深蓝色的海水一点点濡湿沙滩。 世界广阔。 他从未想过,还能以这样的角度俯瞰人间。 路执调整着飞行的方向,给了他一种乘风的错觉。 “那边红色的,是一个降落点。”路执在他耳边说,“北边,黄色的,靠近海边的,是另一个,我们跳哪一个?” “跳p城!” 路执:“……” 最初的惊惶和害怕已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天空的向往和兴奋。 “卧槽,好看!”方砚唯吼道,“天空好他妈漂亮。” “没文化。”路执在他耳边谴责。 这声音贴得太近,混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乎要贴上他的耳畔。 他似乎被落日的灼热击中了,耳朵热得发烫,身体也软得一塌糊涂,颈间被呼吸的温热擦过的地方,几乎卷起了微小的电流。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49节 “就你有文化。”方砚唯反驳。 “我有的。”路执说。 远处海滩,有烟花火种飞入天空,炸开绚烂的花。 方砚唯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似乎想把烟花,攥进手心。 他摘到了天上开的花。 和辽远的天地相比,他家的那些破事,似乎都不值得放在心上。 有没有家,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天色渐暗,路执挑了个近海的降落点,牵着滑翔伞,往地上落。 那种失重的惊惶感再一次袭来,方砚唯低头看着地面朝他越来越近,又开始惨叫。 路执撑开伞,稳稳地落在降落点上。 惯性让方砚唯往前载了几步,趴在地上,路执原本是落稳的,被安全绑带勾着,绊了半步,压在了他的后背上。 方砚唯:“……” “抱歉。”咔哒一声,路执解开了安全带上的连接扣。 “约会如何?”路执问他。 “……”不提这个他都要忘掉了。 见他不说话,路执摘了黑色的皮质手套,把被伞绳勒红了的手递给他看。 “我尽力了。”路执垂眸。 方砚唯:“……” “还是说你真觉得我不会揍你?”路执问。 方砚唯:“……”草,又拿这个逗他。 都怪他当初隔三差五威胁路执,孽力回馈。 “挺……难忘的。”他说。 “嗯,那就好。”路执见好就收,撤了无辜单纯的小白花神色,冷淡地说。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路执说,“我查了资料,在恐惧和害怕的时候,你会产生生理上的心动。” 那你是挺有文化,方砚唯想。 路执:“所以我作弊了。” 路执把手指掰得噼啪作响:“你刚才心动了吗?” -------------------- 方狐狸:我勾了个什么玩意儿 第35章 放肆 动……可能动一点儿? 在天空里,被傍晚的风托起,他的所有心情,似乎都悬于路执手里牵着的伞绳上,那时胸口乱撞的心跳,虽然容易被混淆,但不曾作假。 可是他不喜欢男的啊。 也不想谈恋爱。 就动一点,一会儿再动回去,没事吧? “执哥。”他坐在地上,看路执缓慢仔细地收起降落点上的白伞。 “嗯?”路执手中动作暂停。 “挺爽,还想飞。”方砚唯说。 俯瞰海岸线的感觉,也太上头了。 路执抬头看了眼天色:“下次吧。” “哦。”方砚唯沮丧地低头。 “天黑了。”路执说,“我夜间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平安落地。” 原来是这样。 “那就下次。”方砚唯撑着地站起来,帮路执把伞折叠,塞进装备包里,“我也饿了。” 路执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画着降落点标记的区域。 “执哥,这边!”降落点附近,顾甜冲他们两人招手。 “这是越野卡丁车?”方砚唯一眼就看见了顾甜身边的东西。 顾甜:“对!” “我先走了,我去山上等你们。”顾甜一脚油门,把车开出去好远。 车道边还停了一辆橙色的越野卡丁车,一身黑色作训服的路执,单脚跨上车,在副驾驶位上坐下,把伞包扔在脚边。 “我坐哪辆?”方砚唯四处张望。 “你来开。”路执说。 “我开?”方砚唯指了指自己。 “嗯。”路执安然坐在副驾驶位上,右手拨了拨左手腕上的佛珠,不再说话。 方砚唯几乎要乐疯了。 看见越野卡丁车的瞬间他就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路执还让他来开。 “我没开过。”他提醒。 “没事。”路执神色冷淡,“这里不会有别的车。” 方砚唯那一脚油门就下去了,引擎声爆响,车歪歪扭扭地撞出了草场,斜斜地从一块石头上压了过去,车身猛烈地晃悠了一下,扬起一阵枯槁的尘土。 路执神色如常,侧坐在副驾驶上,左手随意地搭在铁质的扶手上,膝盖分开,穿着黑色作训服裤子的长腿散漫伸着,右脚皮质短靴踏在车边。 他伸手从口袋里装着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扫了眼方砚唯,没点,只是慵懒地叼着。 台风刚过,原本就荒芜的车道上更是一片狼藉,树倒了一半,水洼里还积着泥泞。 方砚唯一开始还会看看路执的脸色,后来见路执确实是一点都不在意,索性放开了胆子开。 没人指点,他的卡丁车就越开越野,越开越放肆。 橙色越野卡丁车把倒下的灰色路标碾得粉碎,前方出现了顾甜那辆军绿色车的影子。 顾甜:“?” 刚什么玩意儿超过去了? 黄毛跟其他几人等在车道的尽头,方砚唯飚过了头,没想到前方路段横出来一棵被台风挂断的树干。 侧边伸过来一只手,推了下方向盘,车斜斜地避过去,金属与地面上的石子剐蹭出金色的火花,车身在与地面大约六十度时骤然回正。 “踩刹车。”路执说。 方砚唯闻声,下意识地一脚刹车,车险险地停在黄毛的跟前。 黄毛冲他吹了声口哨:“开得不错。” 方砚唯微微喘着气,脸颊发热,汗水打湿了颊边的头发。 那是……不错,刚才要不是路执开口及时,黄毛可能已经没了。 虽说是卡丁车,但也是大型越野版,就他这破车技跟那破路,路执是怎么放心让他乱开的? 路执从车边一跃而下:“走,吃饭。” 晚饭是在黄毛哥哥的滑翔伞基地里解决的,几人架了个烤炉,搬了好几盘的海鲜来弄烧烤。 “执哥。”黄毛把虾串好,放到烤架上,“过几天期末,全市联考,能利用上wc的空档给我发个答案吗?” 方砚唯:“?” 怎么? 这帮人还在乎成绩的吗? “很奇怪吗?”黄毛看见他的表情,“我想考个三位数。” 那比较难。 方砚唯心说。 “总分三位数。”黄毛说,“不然我哥真的要抡我了。” 方砚唯:“……” 直接抡吧。 “作弊是不对的。”路执冷漠地抬手,手里的铁签扎穿了一块面包。 黄毛:“……” 这么一来,方砚唯发现,这些人也没他想象得那么可怕,该担心的成绩还是担心,饭桌上的话题也围绕着学校和老师。 只是比较能打罢了。 方砚唯想。 倒是路执,即便是跟这帮人待在一起,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说话,还没有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说的多。 烧烤吃到一半,黄毛他哥过来找路执,路执把一瓶刚拧开盖子的葡萄汁推到方砚唯面前,起身走出去。 “你们刚才就飞了一次?”黄毛问。 方砚唯:“对。” “我以为你们还要飞一次呢。”顾甜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0节 “执哥说,夜飞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方砚唯记得,刚才路执是这么说的。 “是吗?”黄毛困惑,“执哥挺喜欢夜飞的,我们刚来玩的时候,咱都不敢跳,就他,迎着风几步就跃下去了。” “他自己一个人无所谓的吧,他经常晚上来。”顾甜说,“带着你,他得保证百分百的安全。” 方砚唯怔了下。 面包烤得有些烫,灼得他连心口都觉得微热。 “你们跟执哥认识很久了吗?”他问。 “幼儿园一个裤衩子的交情吧。”黄毛骄傲地说。 顾甜站起来,对着黄毛的后背就是一脚:“你有个屁的裤衩子。” “老城区混的,谁不知道执哥啊。”黄毛说。 “他以前是不是还……挺文静的?”方砚唯问。 顾甜:“?” “不是的弟弟。”顾甜把染成粉色的长发拨到耳后,笑眯眯地说,“老大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能冷着脸把六年级的按在地上揍了。” 方砚唯:“?” 是吗? 那他那天在客厅里看见的那张小孩照片。 小天使般的笑脸,都他妈是假的? “我有印象。”黄毛说,“我当时在二楼喊‘打得漂亮’,下楼一看,他打的是我哥。” 方砚唯:“……” 不过他还真是,很少看见路执笑。 一串冰凉圆润的东西在他的颊边贴了贴,他侧过头,接过路执拎在手里的一串青葡萄。 “执哥。”他开口,“虽然我的确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你也给我塞了太多葡萄了吧。” “嗯。”路执在他旁边坐下来,“慢慢吃。” “谁给你打了电话啊。”他随口问。 问完他感觉自己好像管得有点多。 希望路执不要理他。 “外公外婆。”路执说。 “他们啊。”黄毛冷笑了声。 “执哥。”一个小弟喘着粗气跑过来,“黄毛让我搬了烟花来。” 方砚唯看着小弟相当眼熟,仔细回想,好像是之前黑网吧里见过的网管。 “老大,上次清明假期在海滩,我看你点烟花玩儿来着。”黄毛说,“我这次给你搬了几个大的。” 清明假期? 海滩? 方砚唯记得那天的烟花。 那日的火树银花落于大海,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路执。 他心底里,还留着的那天烟花的火种,悄悄地,又绽开了一朵。 - “……台风过后,鹭屿市迎来了第一个晴天,昨天夜里,郊区的天空绽放了大约三十分钟的烟花,鹭屿市人民对待生活的热情,不会被台风吹散……” 办公室里,陈老师关掉了隔壁老教师的广播,把红笔的笔盖合上,伸了个懒腰。 “借你们班方砚唯用一下。”四班班主任敲了敲门,“黑板报想让他写几个字。”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操场上。”陈老师说,“你自己下去抓。” 四班班主任:“行。” “好吃好喝供着。”陈老师提醒,“毕竟是我的学生。” 周一的大课间有晨会,校园广播频道一阵信号杂音后,传出了高二(1)班路执平静无波的声音—— “……尊敬师长、团结同学、不去网吧、酒吧等未成年人不允许进入的场所,不抽烟、不打架、不霸凌、不早恋,以上是第十七次修订的鹭屿中学校规。” “请各位同学同我一起,遵守校规,热爱鹭屿中学。” 整齐穿着校服的路执转身走下主席台,学生堆里一阵扰动。 鹭屿中学校长笑眯眯地走上去:“大家都向路执同学学习啊,好,下面公布本次期末考试的具体安排……” 方砚唯站在高二(1)班的队伍里,遥望着主席台那边挺拔站立的路执,心情颇为复杂。 还是不要像路执同学学习了。 不然鹭中可能也该清明节校庆了。 “方哥。”何岁岁回头,“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到考试咱越浪,周末出去玩?” “去哪里?” 何岁岁没想好,但为了讨方哥高兴,他列举了好几个。 何岁岁:“唱歌?钓虾?剧本杀?” 方砚唯面无表情。 何岁岁绞尽脑汁:“自助火锅?电玩城?电影?” 方砚唯打了个哈欠。 何岁岁:“游乐园过山车?” 不是吧,不愧是方哥,这都不玩? “你们自己去。”方砚唯懒散地说,“我不去了。” 听起来都很无聊。 没有滑翔伞和卡丁车有意思。 -------------------- 方狐狸:岁岁啊,方哥做过更有趣的事情了(叹气) 执哥:还有更有意思的 方狐狸:带我玩带我玩 第36章 水色 因为台风季放假耽搁了好几日,鹭屿中学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推迟到了七月上旬。 高二(1)班课间跑厕所的人都少了许多,大部分学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复习,希望能考个满意的成绩。 “蓬山此去无多路,下一句什么来着……”方砚唯趴在课桌上,写一张新鲜出炉的盲盒试卷,“哦,青鸟……” 一个纸团从后方砸到了他眼前。 何岁岁:我靠,好气,我刚看学校论坛,他们说你这个月都没打人,kpi不够了,要推选新的校霸。 方砚唯:“?” 这冤种玩意,谁爱当谁当去,幼稚死了。 坐他左边这位才是真大佬。 真正的大佬还在认真学习呢。 而且,在鹭屿中学没有人会欺负他,他不必随时都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让旁人害怕远离。 “青鸟殷勤为探看。”路执见他半天没动静,出声提醒,“写上。” 阳光下慵懒的小红狐狸,半闭着眼睛,似乎正自在地晾着尾巴,感受着无人打扰的安宁。 路执的目光偏了下,看见了桌上展开的小纸条。 “何岁岁,站到后门边去。”路执说,“打扰别人学习。” 何岁岁呜呼一声,提着书去罚站了。 方砚唯提着笔,等了好几秒,也没听见路执让他站出去。 以前不都是罚他的吗? 现在这么好? 大冰雕,原来会偏心的啊? 那是要是跟他谈恋爱的话,好像也是不错的。 他有点不明所以的洋洋自得。 不对,这不应该,他是直男,他不喜欢男的。 “执哥。”他放下笔,把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玩儿伞吗?伞太好玩了。 “暑假学校要补课。”路执淡然道。 哦,对。 快升高三了,各个学校都在往死里卷,鹭屿中学作为市重点高中,假期补课是逃不掉的。 他又趴了回去,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侧着脸看路执。 路执正专注地在写一张数学试卷,左手手指下压着一把三角尺,目光收敛和认真,和那天一身黑色作训服的路执,全然不同。 不过都挺好看的。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1节 嗯……仅限于学渣肤浅的欣赏。 跟别的没关系。 方砚唯把头又给转了回去。 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微振动了两声,他瞄了下—— [爸]:我跟你阿姨,还有你哥,来鹭屿旅游。 那关我什么事? [方块a]:那是你的家事,不用跟我汇报。 [爸]:我们给你带了点菌子。 菌子? 菌子是无辜的。 [方块a]:那给我送校门口保安室吧。 下午放学,一辆出租车在鹭屿中学校门口停下,程骋面色阴冷,从车上走下来。 “给方砚唯。”他把一袋蘑菇扔在保安室门前。 “拿走拿走。”保安大叔一脸不高兴,“门卫这儿不放外卖。” “我他妈不是送外卖的。”程骋脸色愈发地差。 因为上次他在巷子里堵方砚唯,莫名被告到学校,他被记了大过,身上还背着处分,亲妈和后爸对他都没好脸色。 他还被支使来给仇人送东西。 “喂。”他随手拦了个个子不高的女生,半是威胁地说,“过来,帮我给人送个东西。” 女生眨了眨杏眼,抿了下嘴巴,四下看了看,确认可视范围内没有老师后—— 抬手一个耳光招呼了上去。 程骋被打傻了。 “你哪个班的,敢支使我?”程静萱抬脚,对着人裆部就是一脚,“知道我是谁吗?” 程骋疼得跪倒在地。 程静萱反手又是一巴掌:“给谁送?” 一起打了吧。 “高二……方……方砚唯。”程骋快吓哭了。 九班小太妹:“……额。” “你叫什么?”程静萱擦了擦汗。 “程、程骋。” “太好了,你姓程,我也姓程。”九班小太妹把人扶起来,用湿纸巾胡乱擦了擦程骋的脸,“都是一家人,家人不记仇,我们泯恩仇了。” 程骋顶着两个巴掌印,抹着眼泪走了。 放学后没多久,方砚唯就被隔壁班老师抓了壮丁,给黑板报写字。 他拿到菌子的同时,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被人打了?两个大巴掌印?”他一点点转过头,看旁边的路执。 方砚唯捂住话筒:“你干的?” 路执摇头,拨了拨左手上的细木佛珠。 “鹭中是市重点,我这儿没人会打他。”方砚唯说,“别赖我,你不如问问他自己招惹了谁。” 他挂了电话。 程骋这个体质不行,招校霸。 “我说不是,你就相信?”路执问。 “对啊。”方砚唯说,“你揍人不是那个风格。” “已经这么了解我了?”坐在椅子上的路执一字一句没什么感情地说,“我好高兴。” 方砚唯:“……”我他妈。 我就随口一说,你高兴个屁。 方砚唯:“我不……” “辛苦两位同学了。”隔壁班老师拿了两瓶饮料过来,“请你们喝。” “谢谢老师。”路执礼貌地点点头。 方砚唯看了看路执手里的两瓶饮料,一瓶橙汁,一瓶可乐,他把橙汁拿走了。 老师拿了手机,对着黑板报咔咔一顿拍:“方砚唯,你这字是真太漂亮了。” 每次考试,那语文试卷都是漂亮废物。 “是的,他的字很好看。”路执也说。 夸我了? 这种一本正经的夸人,还挺让人心情愉悦的。 方砚唯侧过头,弯了弯嘴角。 路执坐在他背后的不远处,刚好看见白皙耳尖上那点逐渐晕开的红。 “这天气太热了。”方砚唯自言自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尖。 红晕未消,还沾了点粉笔灰。 几秒种后。 “别盯着我!”方砚唯回头。 路执坐在桌边,埋头翻一本书,闻言无辜抬头,腕上佛珠泠泠作响,清冷孤高。 没盯着啊。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方砚唯转过头去,忽略了路执眼睛里压着的笑意。 - 几天后,鹭屿中学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总算是结束了。 何岁岁冲进教室,看见自己前排两人的所作所为,大惊失色:“太变态了吧,光天化日,你俩竟然在教室里做这种事情。” 方砚唯正被路执押在座位上对答案估分。 “这一题,你选的什么?”路执指尖点了点试卷。 “好像……是c吧。”方砚唯回忆。 “很对。”路执在草稿纸上记了个加分。 他话很少,说话的声音冷淡而好听。 方砚唯难得地希望自己能多对几题。 他们学渣心态都好,不怕考后对答案。 “苗疆人,出去玩吗?趁着成绩没出,学校也还没开始补课。”何岁岁问,“海滨浴场,我们去游泳。” “好啊。” 方砚唯确定自己没开口,这句“好啊”是路执说的。 “你想去?”他问。 路执:“嗯。” “那我也去。”方砚唯说。 路执最近都没说要追他,他还是很乐意跟路执一起出去玩的。 出发当天,他跟路执刚下楼,就看见了黄毛和顾甜。 方砚唯:“……” [方块a]:那什么,我要带两个朋友。 [岁岁平安]:懂,我就知道方哥要带道上的朋友。 方砚唯:“……”你懂个屁。 “你为什么不自己说?”他问路执。 “手机切号,很麻烦。”路执淡淡地说。 方砚唯出现在海滨浴场上时,身后跟着黄毛、顾甜,还有路执。 何岁岁看向他,那原本就崇敬的目光一键升级成了肃然起敬。 “这我方哥,我是他前任同桌。”何岁岁跟同行的几个外班同学说,“你们看他带的人,那黄毛,那腱子肉,一看就是道上混过的。” 方砚唯:“……” “执哥。”何岁岁抱过来一只白天鹅游泳圈,“你提前让我买的。” 方砚唯乐了。 “你不会游泳?”他问。 路执扫了他一眼:“嗯。” “我们先去换衣服。”他习惯性地抓住路执的手腕,又像是烫到了一般松开了。 给忘了。 这不是书呆子,是大哥,不能随便牵的。 都怪路执,大部分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很无害。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2节 几次过后,他就放下戒备了。 “你的粉色头发真好看。”九班小太妹程静萱看着顾甜羡慕地说。 “妹妹,你也可以染。”顾甜笑了笑。 “不行的。”程静萱遗憾地说,“路执会把我的分扣光,让我检讨示众。” 方砚唯:“……” 黄毛抱了只冲浪板,直接跳了海。 这会儿,去更衣室的,只有方砚唯和路执。 “你……转过去。”方砚唯说,“我要换衣服。” 路执:“?” “我还是直男。”他斟酌着开口,“你好像不是。” 路执点点头,校服端正,坐在黑色的长椅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这么配合? 是不是我太过分了? 方砚唯有一点愧疚。 他火速换好了泳衣:“我好了。” “嗯。”路执脱了夏季校服。 他的肌肉线条紧实,人鱼线一路往下延伸,腰腹力量感十足。 不愧是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打人的。 这身材也太好了。 “准你看我,不准我看你。”已经换好衣服的路执,提着白天鹅泳圈,背靠着衣柜看向他,语气似是探寻似是责怪,“你们直男都这样?” “我没看你!”方砚唯说。 “方少奶奶?”何岁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跟你老公干什么呢?搞快点。” 方砚唯崩溃:“别他妈乱喊!” 一帮高中生站在沙滩上,海浪没过脚踝,几个人一边喊着一边往海里冲。 何岁岁:“哈哈哈哈呀呼!” 方砚唯:“哈哈哈哈……咕嘟咕嘟。” 路执掐着他的腰把他捞起来,用白天鹅游泳圈套住了他。 方砚唯感觉自己的脸已经丢完了。 “不会游,为什么硬上?”路执问。 “昨晚怒看一晚上游泳课视频。”方砚唯说,“我以为我会了。” 看样子,只有脑子会了。 “你会吗?”方砚唯问。 路执明显是会的。 路执没答话,看向远处的冲浪区,黄毛正浪得飞起。 “你别走。”方砚唯一把抓住路执的手腕,“路神,你教教我。” “可是,我想去冲浪。”路执看向远处。 是吗? 那他只能一个人在这儿骑鹅旅行了。 路执一点都不理人的时候,好不习惯。 不是说追他吗? 就这么追?还冲浪? “那你去。”方砚唯趴在游泳圈上,往岸边划。 路执伸手勾住游泳圈,连人一起拖了回来。 “你不走了?”方砚唯抬起头,笑了笑。 还是路执在的时候比较有意思。 他的皮肤白皙,在海水中一浸,更是带了层稀薄的水色,路执按着他的腰,让他趴在游泳圈上,调了下他游的姿势。 他乱踢的脚,从路执的腿间擦过,被路执一把扣住,稍稍用力,往海水里压了一下。 他怔了怔,被握着压进海面下的脚踝凭空起了点燥意。 “啊……”他轻轻地叫了声。 这海水,好烫啊。 水流温软带着热感,拍打着他全身,让他平白起了点倦懒的意思。 路执松开手,他扑腾了两圈,摘了那个耻辱游泳圈。 但他对水到底有些畏惧,只敢在浅水与深水之交,抱着路执的肩膀游。 他的指尖无意中从路执颈后的点状伤疤上一一压了过去。 路执眯了下眼睛。 “干什么呢你俩。”何岁岁游了一圈回来,见两人还在原地,“方哥,你教执哥游泳啊?” 方砚唯浅棕色的头发半湿:“我……” 路执:“对,方哥很会教。” -------------------- 执哥:抱着我不敢松手的老婆可爱死了 (很会教,也很会叫(//▽//)) 第37章 触碰 这次期末全市联考,出成绩的速度超出了大家的意料。 当晚,方砚唯正对着镜子,侧着头看自己脖子上的一小块晒伤,放在洗手台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班主任-陈老师]:本群加群福利,期末成绩优先看。[成绩单照片] [莫莉]:退群了。 [何岁岁]:求一双没看过成绩的眼睛。 [何岁岁]:路神你这成绩是人能考出来的吗? [何岁岁]:我靠,方哥@方砚唯,你考进年级前400了。 方砚唯拿冰块敷脖子的动作一顿。 他这次是觉得试卷比平时的简单,很多题路执都逼他写过类似的。 只是没想到,这就进了前400。 考试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班主任-陈老师]:@方砚唯,进步奖稳了,1000块呢,你可以开始想怎么花了。 [方砚唯]:幼稚。 [班主任-陈老师]:临时通知,三天后开始补课,不要迟到哦。 班群的消息就断在了这里。 冰凉的冷雾滋在他颈间,他瑟缩了一下,闻到了点很淡的药香。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镜子,路执正站在他身后,拿了个小喷瓶,对着他的脖子按。 “这什么?”他问。 “消炎气雾剂。”路执说,“今天阳光不算强,我没想到你会晒伤。” 方砚唯:“……” 这是说他废物的意思了? 不过,这些带着凉意的小水珠贴在他颈部,的确缓解了晒伤带来的灼热感。 “谢了,执哥。”他从路执手里接过喷雾,边按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所以这从天而降的一千块要怎么花呢? 他给在a国的方嘉弥打了个电话。 “你想起来你还有个妈?”方嘉弥一接通电话就问。 “是啊。”方砚唯踢开鞋子,往床上一倒,“刚想起来。” “你感冒了?”他听出来方嘉弥声音中的不对劲。 “没事,就一点。”方嘉弥提高了声音,“这破天,降温太快了。” “缺钱吗方方?”方嘉弥问,“最近过得还好吗?” “不缺。” 我甚至能给你五百。 现在跟你打电话的,可是考进年级前四百的方砚唯。 “妈,我……”他刚开口,电话那端忽然传来了一阵小孩哭闹声。 方嘉弥那边低声用英语安慰了几句。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3节 “lirika怎么了?”方砚唯问,“饿了?” “不是。”方嘉弥说,“昨天她玩滑梯摔断了腿,正要去换药。” “那我不跟你扯了。”方砚唯说,“赶紧带她去。”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声,方嘉弥给他转了五千块。 他看着手机余额里多出来的钱,愣了半天,咧了下嘴角。 方嘉弥对他很好,可方嘉弥在a国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他慢慢地滑坐到床边,仰头坐在地上。 路执拿了一叠试卷进来时,刚好看见他这副模样。 “不是吧。”方砚唯说,“刚考完试,又写试卷?” “你可以开学了再写。”路执说。 “后天就开学了!又要去学校了。”方砚唯抱怨,“学校太热了。” 鹭屿的夏季湿热,稍稍活动一下,汗水就能把衣服浸湿,他很不适应。 “今年会装空调。”路执说。 路执看起来是已经洗漱完了的,穿着白色的夏季家居服。 只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方砚唯还闻到了点海风的味道。 怎么? 这个人洗完澡后,又出了趟门吗? “哎,执哥。”方砚唯抬腿挡了下路执,“我请你吃饭吧。” 五百请路执吃饭,五百留给他自己。 路执:“为什么?” “就……”方砚唯转开目光,“成绩提升,谢一下你。” “不用。”路执说,“我喜欢你,所以免费教你。” 方砚唯:“……” 每次,在他以为路执已经放弃的时候,对方就会这么给他当头来一下。 告诉他这不是玩笑,是来真的。 “你不能拿金钱来衡量我的努力。”路执看似认真又执拗地说,“这很伤人。” 给方砚唯看得一愣一愣的。 是了,好像是他自己的思想不够高尚了。 “那我错了。”方砚唯只好把这个话题,暂时压回了心里。 带飞滑翔伞时的运筹帷幄,放任他乱开卡丁车时的纵容,以及,路执今天教他学游泳时的耐心。 他逐渐看见了一个同先前印象都不相同的路执,不是书呆子,也不是叱咤风云的校园大佬。 如果是作为男朋友的话,路执并非是无趣的。 但他不喜欢男生! 一小盒提拉米苏蛋糕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给我?”方砚唯惊讶,“可我生日还没到。” “考试,前四百。”路执简短地说。 方砚唯怔了怔。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他庆祝成绩的进步。 蛋糕是路执不久前出门买的,是蛋糕店里剩下的最后一块。 形状不算好看,边角也有点融化了。 “恭喜进步,好学生。”路执说。 - 鹭屿中学为今年的补课下了血本,方砚唯再回学校的时候,发现教室里真的已经装上了空调。 干燥舒适的凉风袭来,他惬意地眯着眼睛,背靠着窗户边的墙壁上。 路执端正坐在旁边,拿着他的语文作业,照着他的笔迹练字。 蓝牙耳机被路执摘下来,放在课本堆上。 方砚唯打了个哈欠,拿了桌上的耳机,戴到耳边。 他被一句带“fuck you”的rap吓了一跳。 路执扫了他一眼,他把耳机又放了回去。 什么人啊。 腕上盘着佛珠还听rap。 “期末考试的试卷出来了。”陈老师抱着厚厚的一摞试卷出现在门边,“你们自己往后传一传。” 路执在练字,他的试卷,就暂时堆到了方砚唯的桌上,同方砚唯的试卷交叠在一起。 路执,方砚唯。 两个名字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都挺好听。 方砚唯想。 一起写出来,好像都挺好看的。 “路神的试卷!”何岁岁从后排扑过来,“借我参考一下。” 课桌上只剩下写着“方砚唯”名字的试卷。 方砚唯顿时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路执。”有人敲了敲玻璃窗。 方砚唯抬起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短发女生,手里拿了三朵不同色的玫瑰。 告白的? 死心吧。 路执没有心。 路执放下笔,站起来,走了出去。 方砚唯:“???” 路执站在走廊上,同短发女生简单交谈了两句,两人一起走了。 走了! “方哥,方哥!”何岁岁在后排拿笔帽戳他。 “嗯?”他冷漠回头。 “看看这张生物,路神写的是什么字?”何岁岁问到一半,瞧见他的脸色,“哥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生气?” “我不生气!”方砚唯说。 “写的好像是‘脱氧……核糖……酸’。”他瞥了眼试卷,“有这个吗?”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看懂了。执哥这个字,真是扣分项。”何岁岁接着订正自己的卷子。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路执才慢吞吞地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朵香槟色的玫瑰。 他把玫瑰随手压在书本上,换了化学书准备上课。 方砚唯扫了他一眼。 那清冷的细木佛珠,临着朵妖艳娇俏的香槟色玫瑰,怎么看怎么违和,让人感觉相当不爽。 路执课听到一半,发觉不对了。 方砚唯挤在窗边,贴着墙,和他隔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路执:“?” “方哥。”何岁岁出声了,“你别往旁边躲,我在打游戏,你帮我挡着点。” 方砚唯不情愿地往左挪动了一些。 “花拿走。”他说,“难闻。” 路执:“?” 就一朵。 没有味道啊。 他盯着花看了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路执:“。” “方砚唯。” “?” “学生会要去探望老教师,要选合适的花色。”路执说,“刚刚那个,是高一新进学生会的学生,名字是……我不太记得了。” 方砚唯:“……”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方砚唯抬高了声音,“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跟你有没有关系?”一班化学老师有事,讲台上的这位是高三年级下来代课的,最不喜欢方砚唯这种类型的校霸,听见后排的动静,“方砚唯,你去教室外罚站。” 方砚唯拎着书,绕开路执,推开教室的后门,犹豫了一下,走进了空调房外的热空气里。 “老师。”路执举起手,“刚才我也说话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4节 老师:“额……” 这可是年级第一啊。 “只罚一个,这样不好。”路执站起来,书都不拿,走了出去。 何岁岁:“?” “不愧是行走的校规。”何岁岁对徐正义说,“对自己也这么狠。” 徐正义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临近正午,户外的空气湿热,方砚唯走出来没多久,额发就汗水打湿了一层。 坐在楼梯台阶上,上升的温度倒是让他的脑子加速了运转。 他在发什么疯? 路执跟谁说话,从谁手里拿了小玫瑰,跟他有关系? 天气炎热,他坐在台阶上,莫名有点令人烦躁的委屈。 檀香的味道驱散了一缕暑气。 路执站在他面前。 “你出来干什么?”他问。 总不能也是被老师罚出来的。 “看看你有没有消气。”路执说。 “我没生气。”方砚唯强调。 “我以为你要不理我了。”路执垂着眸,表情微冷。 他拨动了下左手腕上的佛珠,看似悲悯,又好像有点伤心。 那种悲天悯人的孤冷感又来了。 方砚唯怔了怔,在“我可能不是人”跟“他真的是大白莲”之间摇摆了两下,僵着脖子:“不至于。” 怎么回事,他倒成了不占理的那个了。 “那就好。”路执把佛珠拨了回去。 头发被人轻轻地揉了一把,小幅度地传来拉扯感,带来头皮的酥麻感。 方砚唯微微颤了下,把头埋得有些低。 “我没有生气。”他说。 “没就没吧。”路执说,“放学等我一下,我交个方案,然后你陪我去挑挑要送老师的花。” 心里那种像是咬开了酸葡萄的感觉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悄悄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那里似乎还留着被路执触碰的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他好像……并不讨厌路执碰他。 -------------------- 路执:那我再多碰碰,到处碰碰 第38章 唯一 鹭屿中学的暑期补课没能持续多久,鹭屿市又迎来了一场台风。 这次有了经验,方砚唯比上次冷静淡然了许多,窗外风声呼啸,他把书依次收进书包里,仔细检查抽屉。 他的手碰到了两张柔软的东西。 他拿出来,是两张奶糖的糖纸,是路执先前给他买的糖。 明明说过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他却都不记得自己是哪节课偷吃的了。 路执不在座位上,他把糖纸抓进手心,塞进了书包侧面的口袋里。 收拾完他一抬头,路执正站在窗边看他,不知道打量了多久。 “干什么?”他问。 他把书包放到了自己左边,挡起来。 “你有想吃的吗?”路执问,“我们去采购。” 台风天前的物资储备,已经成了鹭屿居民的生活习惯,超市里的人很多。 “执哥,你排队。”方砚唯讨厌排队,他把小推车给了路执,“我去买。” “好。”路执左手扶在小推车上,站到了队伍末端。 方砚唯回想着路执上次采购的偏好,拿了几样蔬菜,又拿了蘑菇。 速食不需要多买,路执的外公外婆前几天来过一次,往他们的冰箱里塞了很多饺子。 路执似乎不爱吃,他倒是悄悄吃了好多个。 肉馅挺鲜,他比较喜欢。 他很小的时候,方嘉弥也给他包过饺子。 “我们路路,一定要多吃一点。”那对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夫妻说,“从小到大都这么乖,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路执一如既往的冷淡,接过东西,平静生疏地道了声谢。 这是方砚唯很羡慕的。 家人包的饺子,会有家里的味道。 他边想着,边路过超市的冰柜,空落落的冰柜里,还剩一袋春卷。 他有次自己弄早餐时,煎过一份不太成功的,路执吃掉了两个。 他把手伸向了春卷。 一只手横空截过来,截走了他的目标。 “你也要吗?”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方砚唯怔怔地抬起头,总感觉面前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熟。 男人大约四十岁,身材却保持得很好,穿着一身运动服,身量挺拔,眉眼微冷,刀削般的轮廓藏着凌厉,薄薄的嘴唇勾着点笑。 方砚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 “你先拿的。”他说,“归你了。” “抱歉啊。”男人说,“我儿子很喜欢这个。” 路执推着购物车,跟着长队缓慢移动,看方砚唯像蚂蚁搬家似的来回运东西。 他远远地看见方砚唯又回来了,嘴角刚要弯出点笑的意思,又看见了方砚唯背后不远处的人。 “累死我了。”方砚唯把东西往购物车里一放,“每次刮台风都像末日囤货。” “再去买两个豆沙包。”路执说,“我突然想吃。” “你刚才怎么不说?”这是大佬,方砚唯敢怒不敢言,又往食品区走去。 男人停在路执面前。 “你们一起的啊,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争了。”男人把春卷扔进购物车。 速冻食品的袋子砸在方砚唯放进去的饼干袋子上,传出了饼干碎裂的咔嚓声。 路执的目光冷了许多。 “你现在跟你妈过?”男人问。 路执低垂着目光:“和你有关系?” “老子坐一年牢回来,儿子都没了。”男人上前一步,“他们抢了我儿子,我不该问?” 路执:“问完了?” “路执。”男人盯着他看了片刻,嗤笑了声,“你是我培养的,回来给老子当儿子。” “路建昌。”路执搭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指,拨了拨一把折叠刀,“你那腿,在里面被人打得不轻吧,你想我再给你打废一条吗?” 路建昌的脸色变了变。 “酒是你自己喝的,架也是你自己打的。”路执声音冷冽,“我不需要一个坐过牢的爸。” “你以为,温雅是真心待你吗?”路建昌说,“她把你接回去,不过是为了安抚那对神神叨叨的老夫妻。你在他们心里,根本就比不上路琢。” 短短一年,路执长高了许多,早就脱开了少年的单薄,肩颈骨架都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 路建昌说到一半,目光停在路执的手腕上,在校服口袋里看见了藏了一半的刀柄。 畏惧的感觉蔓延至胸口。 方砚唯捧着两个豆沙包回来时,正看见那个男人离开。 男人似乎对路执畏惧到了极点,边说边往后让,直至离开。 “执哥,豆沙包。”他说。 购物用的小推车里,多了一袋眼熟的春卷。 方砚唯:“?” 这是认识? “下一位。”营业员喊道。 路执把小推车里的东西往收银台上放。 方砚唯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打量着旁边货架上的盒装糖果。 黑色包装,紫色底纹,上面印的是纯英文。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5节 像烟盒,看起来挺装逼的。 挺酷,符合他对自己的定义。 这什么糖? 他抬起了手。 收银员扫好了他们选的商品,见他抬手,问:“还有加的吗?” “没有。”路执说。 方砚唯收回了手。 不是追他吗? 连盒糖都不让买? 路执家的司机今天请了假,过来送他们回去的是顾甜。 顾甜刚去完一场音乐节的演出,腰带上还挂着鼓棒。 “弟弟。”顾甜招呼了声,“怎么不高兴?” “没让买避孕套,生气了。”路执说。 方砚唯:“?” 刚刚那个是……? 不是吃的啊。 他的脸颊发热,按开了车窗,吹台风降温。 路执原本整齐的校服领口被风吹得凌乱,黑色碎发被风吹得微动。 顾甜笑了声,踩了脚油门,车冲了出去。 - 第二天早晨。 方砚唯半闭着眼睛被路执按到了电脑前。 “不是放假了吗?”他睁开眼睛,跟屏幕上陈老师那张脸对视上了。 “活的?”他问。 “不然呢?”屏幕里的人说话了。 “……现在是在做什么?”方砚唯搞不明白,“老班生活所迫开直播卖艺了?” 陈老师:“我听得见!” “补课改网课了。”路执说,“昨晚21点,班群里,我发的通知。” 方砚唯:“?” 那个时间,他好像跟何岁岁正在峡谷里厮杀,压根没看到班群里的消息。 “好。”陈老师说,“既然全员到齐了,我们就开始上课了。” 陈老师:“何岁岁把你镜头前的证件照撕下去,自欺欺人很有意思?我要打你家长的电话了。” 方砚唯困着,但智商是在线的。 “你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上?”他问。 “电脑坏了。” “怎么可能,我昨晚才用的。”方砚唯不信,“当时还好好的。” “台风暴雨,半夜窗台进水,泡坏的。”路执开了麦,语气无助,“要不,我出去找家网吧上课吧。” “那怎么行!”陈老师发话了,“现在户外那么大的风,就不要出门乱跑了,而且路执,网吧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陈老师:“方砚唯,你跟路执既是同桌,又是室友,你借他一下电脑怎么了?” 方砚唯:“……” 妈的。 他好想扯着路执的脸皮,告诉所有人,这朵大白莲花,切开是黑心的。 但他不敢。 网课不比校园课堂,是很容易走神的。 方砚唯头一回觉得,自己摆在桌上的杂物,都那么有趣。 在他第三次把手伸向桌上的草稿纸时,陈老师点了他的名字。 “方砚唯。”陈老师开了他们这边的麦,“单项选择,第5题,选什么。” 方砚唯面前摆着张空白的试卷。 他还没开始写。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路执。 “方砚唯,你要自己独立思考。”路执说,“不能总依赖我,这样不好,你永远都学不会。” “对,你同桌说得很有道理。”陈老师说。 方砚唯读了遍题干:“选……” 路执放在书桌下的手指动了,隔着单薄的衣料,贴在了他的侧腰上,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抵着他的腰,画了个半圆。 路神的良心还是在的。 半圆? “选c,老师。”方砚唯说。 “不错,理由呢?”陈老师继续问。 方砚唯:“理由……” 抵着他侧腰的手指又动了,隔着衣料刮蹭了两下,接连的痒意传来,戳得他想躲。 “我瞎猜的。”他捂着自己的腰。 “我就知道,那我来讲吧。”陈老师继续讲课。 “写的什么?”方砚唯小声问。 “过去将来时。” “那我感受到个鬼啊。”他气不过。 倒是腰间那块,被路执戳得发软,倦懒的感觉,让他连坐着都提不起力气。 还是别瞎碰了,他心想。 - 网课的排课不算密,下午就放了他们休息。 第二次直面台风天气,方砚唯没了先前的畏惧,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露台边,看外面街道上被风吹得滚来滚去的椰子。 路执停在他身后观察了几秒,没能理解这种外地人的好奇。 “下周生日?”路执问。 方砚唯自己都快忘了。 自从方嘉弥和他爸离婚以后,生日似乎就失去了意义。 只是会大那么一岁,没有什么会与往日不同。 “下周三。”他说。 9月1号,一个令人极度不爽的日子。 “你的暑假作业还剩多少?”路执问。 方砚唯回了房间,打开柜子,抱出了一座作业山。 路执沉默了几秒,问:“你前面都没写吗?” 方砚唯很委屈:“我在写你给我的试卷盲盒。” “……”路执彻底沉默了。 “执哥,你说人为什么要学习啊?”方砚唯仰头。 “为了看看天地。”路执说。 方砚唯没懂,学渣转头:“椰子撞院门了执哥,好球!” 路执:“……” - 台风天过去,八月底,鹭屿中学迎来了今年的新生,沉寂了小半个月的校园论坛再度热闹了起来。 【听说高三(1)班帅哥多,是真的吗?】 1l:高一小学妹报到。 2l:他们班啊,确实挺多的,看你喜欢哪一款了。 3l:校草兼年级第一路执,喜欢吗?冷冰冰的学神,典型的乖乖书呆子好学生。 4l:狗头.jpg,校花方砚唯。 5l:上面的你是真不怕被方哥打啊,不过方哥颜值确实能打哈哈哈。 6l:我这儿有一张他俩一起上网课同框的照片,双倍的享受,私信我,我给你们发。 7l:学神跟校霸竟然能相处我也是很惊讶。 8l:肯定是方砚唯缠着路神,他肯定欺负过路执,路执一看就是那种老实的好学生。 老城区,“release”酒吧。 玻璃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标牌。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6节 “你别乱抄。”顾甜踢了黄毛一脚,“选择题哪有‘f‘这个选项。” “老子自己的暑假作业还没写完,我哥到时候又要打我。”黄毛抓抓头,“执哥这字我真看不懂。” “我也没想到今年高考毕业了还得帮人抄暑假作业。”顾甜吹了吹自己新做的指甲,“你哥揍你总比执哥揍你舒服。” 黄毛:“……” “作文能抄吗?”网管小弟问。 “作文……我自己写。”坐在桌边写盲盒试卷的方砚唯抬头。 他原本打算同往年一样,挑灯夜战狂补作业。 没想到路执打了通电话,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方哥啊。”黄毛面露痛苦,“你们鹭屿中学,作业未免也太多了,执哥平时都怎么过来的。” “执哥的成绩本来就好。”顾甜说,“但他以前总缺考,他很讨厌他爸拿他的成绩到处炫耀。” “说起来。”银灰色头发的网管小弟说,“执哥他爸最近是不是出狱了?” 方砚唯手里的笔停下。 “执哥……他爸?” 出狱? 他记得方嘉弥说过,路执的爸妈也是离了婚的。 路执先前跟的爸爸,后来又换到了温雅阿姨这边。 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爸……对他不好吗?”他问。 “路建昌是人渣。”黄毛愤恨地说。 方砚唯握着笔的手,攥得紧了一些。 “弟弟,你见过执哥脖子上的伤疤吗?”顾甜说,“执哥很小的时候,大概是8岁吧,坐在麻将桌角看书,他爸输了麻将,就把烟头摁在了执哥的肩膀上。” 像是一根软刺,扎进了心里,方砚唯的心口狠狠地抽痛了一瞬。 他大概能理解路执为什么不喜欢说话,大部分时候都冷着脸了。 还好,回了温雅阿姨这边后,还有人关心路执。 他又有些不解,给方嘉弥发了一条消息—— [方块a]:温雅阿姨为什么不早点把路执接回来呢? a国的时间现在是深夜,方嘉弥没有回消息。 “执哥?”黄毛唤了声。 路执点头:“抄完了?” “还有一小半。”黄毛老实地说,“老大你写暑假作业的字,真的不是一般的潦草。” “那继续。”路执拍了拍方砚唯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 “不带我吗?”黄毛问。 顾甜踢了他一脚:“傻逼。” “你再骂我?”黄毛愤怒。 已经接近晚上八点,第二天就要开学,方砚唯不知道路执这个时间,要带他去哪里。 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路执开车。 “回家拿个外套。”路执说,“晚上海风凉。” “可是我的秋装都洗了。”方砚唯下午刚洗的,还没干。 “客厅柜子上。”路执说,“拿我的校服外套吧。” 方砚唯答应了。 他按亮了客厅里的灯,果然,路执的外套整齐地叠在柜子边。 他一抬头,又看见了客厅架子上摆着的那张,笑得很甜的孩子的照片。 他压下心里那点违和的感觉,冲了出去。 “我们去跳伞吗?”他跃跃欲试。 路执:“晚上不跳伞。” 旅游季已经过去,鹭屿夜晚的街道安静了很多,银色发光的马路延伸像海边,远空的帘幕绣着繁星,流淌成长河。 “游泳?”他问,“可我没拿泳衣。” “不是。”路执把车停在海岸附近的停车场,领着他往海边走。 一艘摩托艇停在海边。 路执抛了下手里的钥匙:“带你骑个真的。” 记忆忽然回到了那次在商场里的电玩城,烧得他脸颊通红。 他披着路执的校服,跨坐在摩托艇的后座上。 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对他有所企图,可路执每次抛出的诱饵都太大,他舍不得松手,反而会一步步地陷进去。 会勾人的,分明不是他。 “安全带。”路执咬着烟,一脚踩着摩托艇,给他检查。 夜晚的海边太安静了,摩托艇飞起的水花,飞溅出惊天的动静。 方砚唯没想到这东西的速度会这么快,海水被破开,他们冲着海上的暗色直直地撞了过去。 他抓紧了路执的衣服,不由自主地喊叫出声。 太快了,雪浪翻涌,又摔在他身上,打湿了他的额发,海风将他整个人吹至凌乱。 一开始的叫喊是情不自禁,后来就变成了一种发泄和释放。 艇身侧着划过海面,他从背后抱紧了路执。 月色宁静,铺在颤抖的海面上。 疾驰的摩托艇忽然失了动力,停在月下。 方砚唯连声喘气,忙着找回自己的呼吸。 路执按亮了手机屏幕,推到他眼前。 方砚唯:“?” 9月1日,零点。 他撞进了他的十八岁。 没有传统的祝福,没有礼物,只有无数天星和灯塔,四下闪烁。 至少,还有一个人,为他记住了这个日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摩托艇安静地漂浮在海面上。 被丢在陌生的鹭屿,竟然还有人能陪他看山看海。 将近黎明时,路执才把摩托艇开了回去。 “等下上课可能会打瞌睡。”路执提醒他。 “我就没有哪节课不打瞌睡。”方砚唯说,“回去拿书。” 家门附近,站了一对老夫妻还有个男人,双方正在激烈争吵着。 方砚唯诧异地看着那个,那天他在超市里见过的中年男人。 “把老子的儿子还回来。”路建昌大吼着,“老子养了他十六年,他得回来给老子尽孝。” “不、不可能。”路执的外婆,那个穿着端庄的老太太,也抬高了声音,“那是我们的路路,我看着长大的,他那么乖,你算什么东西?” “你看着长大的?”路建昌气愤不已,“凭什么抢我的儿子,他十六岁前都是老子的。” 双方好像都在疯言疯语,方砚唯有些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路执已经是冷着脸,无悲无喜地看着双方的争吵。 即便是旁人眼里一直疼爱他的外公外婆,他也没有半分要上去维护的意思。 路执把车听到了花园后门:“去拿书和校服。” 方砚唯推开车门的同时,手中的手机振动。 余电2%。 方嘉弥回消息了。 [方嘉弥]:怎么问起了这个? [方嘉弥]:我也好多年没见温雅了,不过我记得她有两个孩子,路执,还有路执的哥哥,路琢。 [方嘉弥]:离婚那年,路执跟了爸爸,路琢跟了妈妈。 [方嘉弥]:路琢那孩子从小都很优秀,乖巧懂事,只是他前年放学路上出了车祸,去世了。 [方嘉弥]:两位老人家受不了这个打击,刚好男方出事,温雅就把路执接回来养了,双胞胎,性格应该都差不多的,至少老人没闹过了。 手机电量走到了尽头,屏幕暗了下去。 方砚唯愣在了原地。 这算什么? 他记起来,每次外公外婆送来的东西,路执都不会吃。 每次见完他们,路执都会抽烟。 他记得路执颈间点状的伤痕,记得初见路执时,这人身上无悲无喜的冷淡。 以及,路执说过,不要叫他“路路”。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7节 他往前迈了几步,停在了客厅那张照片面前。 他拆开相框,从里面取出那张照片。 甜甜笑着的小男生,眉眼弯弯的,尽是温柔。 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字—— 9岁。 路琢(路路)。 照片从他的指缝间飘落在地上。 他没有家了。 路执也没有。 他还曾天真地以为,路执在温室里长大。 门外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他冲出院门,把车门狠狠的摔上。 “我要逃课。”他说。 路执侧着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踩了油门。 没有休止符号的争论杂音被彻底甩在了身后。 “release”酒吧是夜晚营业,清晨的这个时间空无一人,全然安静。 路执用钥匙开了门,让方砚唯进去,他靠在沙发边,点了根烟。 烟味呛进肺腑,他舒了口气。 “不喜欢看人吵架?”他问。 从前居住的环境恶劣,他活在阴沟里,需要打架来保护自己,拳头、刀子、酒瓶子什么都动过。 后来他有了家,站到了阳光下。 有关心他的妈妈,有疼爱他的外公和外婆。 却又没人把他当路执。 爱恨都是假的,悲喜也是空的。 除了—— “我是真的。”方砚唯忽然伸手,抓住了路执的领口,扯着人向自己的方向俯身。 他生涩地、试探着想吻上了路执的嘴唇。 烟与檀香的味道席卷向他。 他停顿了一瞬。 他的左手撑在沙发上,头颈与腰都向后弯折着,微乱的浅棕色头发垂在额前,眼睛微红。 路执深吸了口气,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左手潜入方砚唯的发间,五指微微收紧,把人压向自己的方向。 细木佛珠碰撞,带着木香。 路执在吻他。 -------------------- 执哥:对对对,你是真的,真的好亲,也真的好x 第39章 荒唐 方砚唯第一次知道,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吻下来的时候,也会带来灼热的感觉。 他原本是侧坐在沙发上的,路执俯身压过来的时候,他不自知地后仰了些许,后腰弯折的弧度逐渐加深。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他已经平躺在沙发上,后背贴着柔韧的皮革。 烟草和檀香的味道,在一点点侵占他的理智。 他怔忪着,仰头看见路执那双漆黑的、深邃的眼睛。 路执那件被他穿着的校服外套敞开着,深蓝色的衣摆铺开在白色的沙发上,被路执撑在沙发上的左手压着。 细木佛珠散开两圈,贴在他的腰间,随着路执亲吻的动作,从他的侧腰上一点点摩挲过去,像是火在一点点灼烧着,让他不自觉地挣动了好几次。 嘴巴被亲得有点疼,还有些不可忽视的酥麻。 腰和腿都软软的,像是掉进了云里,平白起了点醉生梦死的倦意。 路执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绷起,似乎只是凭着本能在吻,本能地想把他按进自己的骨血中。 就……还不错。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路执捏着他的下颌,他愣愣地,一点点张开嘴巴。 路执没深入,只是按在他腰侧的手,稍稍紧了紧。 他生涩,路执也生疏,他们不像是在接吻,更像是从对方身上汲取着什么心意。 脑袋晕晕的,像是炸开了烟花。 嘴角被路执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放在路执的背后,在清幽孤冷的檀香味里,发泄般地,一点点攥紧揉皱了路执的衣服。 清晨的光尚未向城市铺开,未开灯的酒吧光线昏暗,他躺在沙发上,同他在这座城市认识的第一个人接吻。 就好像他是他的唯一。 他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被他曾经以为是清冷禁欲的那个人按着亲吻。 荒唐又真实。 路执左手撑了下沙发,直起身,揉了一把少年的头发。 少年侧躺在沙发上,悬于沙发边缘的左手腕停在光线未及之处,浅棕色头发有些长了,乖顺地垂在额前。 方砚唯的嘴角被磋磨得微红,染了水光,明秀又略带稚气的一张脸,平白又多了点艳。 方砚唯自己抬手,揉了揉嘴巴。 又软又烫,余韵像电流行走,把他吓了一跳。 跟人亲,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难怪那群人都想早恋。 等一下。 他跟路执亲了,他觉得不错。 那他算不算是……答应路执了? 他在沙发上坐起来,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还上课吗?”他问。 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的路执侧过头,掀着眼皮扫了方砚唯一眼。 头发凌乱,眼睛和脸颊都是红的,嘴角还微微地有些红肿,眼睛里含着稀薄的泪意。 被亲得乱七八糟的一个人,还在问要不要去上课。 “不去。”路执说。 - 高三学期的第一天,班主任陈桑榆老师,为班会课准备了两大节目。 其一,让年级第一路执同学,给大家讲讲学习心得。 其二,让年级进步最快的方砚唯同学,给大家讲讲进步心得。 上课铃刚响,陈老师抱着书走进教室,往那俩同学的座位上一看。 空的? 人呢? 陈老师:“?” 这是什么日子,学神跟校霸同时缺课了? 还都没请假! “自习吧。”陈老师说。 “正义哥。”何岁岁戳了戳同桌,“我方哥肯定是暑假作业没写完,逃课了,还没请假。” 徐正义点点头,深以为然:“方哥不在乎的。” 上午的“release”不营业,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方砚唯和路执两个人。 方砚唯坐在吧台边,一边吃力辨识着柜子上的酒瓶,一边听路执跟陈老师打电话。 “抱歉老师。”路执的说话声音听起来单纯又文静,“上学路上不太舒服,方砚唯把我送去了医院,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电话那端的陈老师说,“你好好休息,方砚唯缺的课,后面我再想办法给他补上。” 方砚唯:“……” 这也行? 老师还信了? 明明是路执把他的嘴巴亲红了,害他没法去上课。 “谢谢老师,我给他补。”路执挂了电话,点了点酒柜,“你想尝尝?” 酒吗? 方砚唯点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8节 “只学过一次,我试试。”路执从架子上取了玻璃杯,调了杯浅粉色的推过来。 透明的冰块浸在液体中,酒杯口点缀了半片柠檬和青葡萄。 方砚唯抿了一口。 什么啊,没有酒味。 “无酒精饮料。”路执说,“你好像喝一点酒就会醉。” “这都被你知道了?”方砚唯问。 他在路执面前,好像什么都藏不住。 他零零碎碎地有些事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我俩……”他犹豫着开口。 我俩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 “我俩亲了。”路执说。 我他妈知道。 方砚唯感觉自己的脸颊应该比眼前这杯无酒精饮料红了。 “你亲我的。”路执说。 方砚唯:“?” 没啊。 他那顶多算是一时兴起亲人未遂。 最后亲下来的是路执啊。 “直男是不会随便想亲人的。”路执说,“对吧?” 方砚唯:“……” 对对对,他有罪,他该死。 路执坐在吧台内侧的高脚凳上,把佛珠至于左手掌心,拇指拨了拨,眸光微微地敛了下去:“你想说就这么算了吗?” 我他妈还没说话呢。 方砚唯心说。 在占据道德制高点这件事上,他执哥一直都是坐火箭去的。 “你没有异议吗?”路执抬头看他。 “暂时没有……” 亲都亲了,感觉也还不坏。 “那可以跟我谈吗?”路执问。 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冷得像了无悲喜的神祇,语调中却有些不容忽视的委屈。 方砚唯把头偏到一边,斜斜地看向地板,不太自然地说:“那……那试试。” 路执笑了下。 那瞬间,这个人好像又不乐意装了。 放肆又无所顾忌,这是真正的路执。 路执勾着他的脖子压过来,贴在他耳边:“方哥,当我男朋友。” 第40章 心跳 “男朋友”这个词,像是海风轻抚过的风铃,在方砚唯的心口落了串无法忽视的铃音。 他要跟路执谈恋爱吗? 他很难想象,跟路执这样的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方砚唯。”路执绕过酒吧吧台,停在他身边,“我知道了,你不答应我,是怕违反校规。” 方砚唯脑子没动,学渣和校霸的dna先动了:“谈就谈,我怕个屁。” 方砚唯:“……” 那谈一下吧。 也没什么损失。 再也没有旁人,在知道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后,往他兜里塞各种葡萄零食了。 也没有谁能这么肆意张狂地,带他去看天空和大海,告诉他天地广远。 “方哥同意了。”他垂着头,耳朵微红。 路执的手指从他的颈侧擦过,停在他的发间,揉了揉,动作很轻。 方砚唯眯了下眼睛,自暴自弃地觉得舒服。 他很喜欢路执靠近他。 所以,他跟大冰块路执,谈恋爱了? 会有什么不同? 可以随便摸吗? 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路执却手心抵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颈侧。 方砚唯:“?” “让我抱一会儿。”路执说。 他“哦”了声,没有动。 大概是高一的时候,他跟林与宋还有过一段关于拥抱的讨论。 林与宋说这是两个灵魂的相遇,他不以为然。 直至此刻,靠在路执的肩膀上,他终于觉得,他渐渐地在容纳这个同他一样了无居所的灵魂。 路执对家里的破事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即便是在喜欢的人面前的情绪波动,也只存在了很短暂的时间。 方砚唯被松开的时候,还有点遗憾。 不抱了吗? 他不好抱吗? 他退回到酒吧的沙发上,对着对面玻璃的反光,一点点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想问路执家里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开口,似乎对路执都有点残忍。 “想问什么?”路执说。 看出来了啊。 方砚唯想。 事已至此,问什么,似乎都没有意义。 而且他是学渣,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他觉得路执也不需要。 “执哥。”他最终说,“你是,路执。” 是路执,不是路琢。 是板着脸的大冰块,也是装模作样的小白花。 是方砚唯十八岁里的不可替代。 - 高二(1)班的晚自习时间,缺课二人组才慢悠悠地晃进了教室。 “没事吧执哥。”他们刚坐下,后排的何岁岁就关心地问,“老陈说你身体不舒服,你们学霸啊,平时光注重学习,也要多顾一顾身体。” 徐正义:“对、对的。” “谢谢。”路执说。 方砚唯:“……” 妈的。 “苗疆人。”何岁岁又说,“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要不是老陈说了,我差点以为生病的是你。” 方砚唯:“……” 还不是怪路执。 他俩在“release”待了一整天,他把他小时候的事情,挑挑拣拣地给路执讲了讲,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在说,路执在听,两个人相安无事。 傍晚,酒吧来了人,准备开始营业。 顾甜过来喝酒,路过他身边时吹了声口哨,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搭在他肩上,在他耳边喊了声嫂子。 顾甜被路执扫了一眼,麻溜地走了。 但他脸颊上的热度到现在都没下来,一句话都不想和路执说。 乱喊什么这群人。 “没事。”他把书包扔桌上。 暑假一过,他就是高三的学生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一叠试卷被人推到他的面前。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59节 “抽一张。”路执说,“升级版的” 方砚唯:“?” 真实感这不就来了。 不是谈恋爱吗? 谈恋爱还盯着他抽试卷盲盒啊。 别人家的男朋友也是这样吗? 路执会不会谈啊。 不会谈他还有反悔的机会吗。 他抽了张英语的。 还行,运气还不错。 高三(1)班的教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晚自习时间,安静的教室里,敲门的声音被放大了许多倍。 学生们纷纷从题海中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教导主任站在教室门口。 “你们班这纪律还不错。”主任说,“我过来顺便强调个事情。” 何岁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近期收到家长反应,有的同学在刚进入高三这样的关键时期,偷偷谈恋爱。”主任敲了敲讲桌,“不要打哈欠,这是很严重的问题,都给我重视起来。” 主任:“我教书十多年了,你们这些小崽子心里想的什么,我一看就明白了,一个同学有没有早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路执。”主任点名。 卧槽? 不是吧? 方砚唯瞪大了眼睛。 “你是学生会的干部,要监督好班里的同学。”主任交代。 方砚唯垂在椅子边缘的左手,被人看似无意地拨了拨。 路执的指尖压着他的指骨,一点点摩挲过去。 前有主任,后有监督苗疆人的何岁岁,方砚唯吓了一跳。 “好的,主任。”路执目不斜视,声音冷淡而程式化,“我会看好身边的每一位同学。” 教导主任满意地走了。 方砚唯的指腹被刮得有些痒,他低着头,没舍得把手拿开。 这是偷情吗? 好像还挺刺激的。 “你刚刚是在跟我偷情吗,执哥?”他小声问。 路执坐姿端正,表情无辜:“没有的,方哥不要冤枉我。” 方砚唯:“……” 晚自习的下课铃刚响,路执就被班主任陈老师叫走了。 方砚唯胡乱把自己的几张试卷扫进书包里,再一本本整理路执桌上的书,抚平纸页和边角,再收进抽屉里。 他斜跨着两只书包,去陈老师办公室门边等路执。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满溢的灯光驱散了走廊上的昏暗—— “这个人,确定是你爸吗?”陈老师说。 路执:“嗯。” “你爸……”陈老师说,“跑去了你妈妈那边闹,你外公外婆报警了,那边让我问问你们家里的事情。” “没事的老师。”路执低着头,他右手扣着左手腕上的佛珠串,看上去有些无奈和局促,“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联系老师您的。” 陈老师连声答应:“行,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联系我,你是好孩子,也是咱们鹭中明年高考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安心学习。” “我会的,老师。”路执说。 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一方蛮横地想要控制权,一方想留个自欺欺人的念想。 路建昌大概也,还会再来找他。 路执:“我会把学习放在首位。” 陈老师挥挥手,满意地把人放走了。 路执出了教师办公室的门:“走吧。” “你知道我在等你啊。”方砚唯有些高兴。 “嗯。”路执从给他手里摘走了两只书包,一只背着,一只提在手里。 他的小红狐狸,带着一线光亮,站在暗处等他。 “不重吗?”方砚唯问,“我自己拿。” “你的书包里……”路执迟疑着说,“好像只放了几张纸。” 这波实属是看不起学渣了。 方砚唯坐在楼梯扶手上,滑了半层楼。 滑楼梯是要被扣分的。 但管这事儿的路执稳稳地保持着下楼梯的步速,压根就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 这也太爽了? 跟路执谈恋爱,校规随便淌啊。 户外的气温高,空气湿热,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 路执只是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这都不扣? 那他应该早点跟路执谈恋爱。 “学霸。”他有点得意地把手搭在路执的肩膀上,“跟你谈,还有什么别的福利吗?” 他把手心摊开在路执面前:“拿出来。” 他勾着点笑,眼尾压着点轻慢的笑意,路过的某男生看见这一幕抖了抖,只当是哪个校霸在勒索乖学生。 “你别欺负人呀。”男生认出在晨会上做过演讲的路执,大着胆子说。 “我就欺负人。”方砚唯好久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顺势还抓了一把路执的校服领口,“这样欺负。” “校霸又打人了!”男生害怕地走了。 温软的指尖,贴着路执的喉结擦过去。 轻拢慢捻抹复挑。 会弹琵琶的修长手指,柔韧地拨过去,在九月的夜晚撩出了一道干渴的灼热。 高三(1)班的教室,李舟多留了一会儿,是最后一个走的。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他正要关灯锁门,教室门动了动,两个人闯进来。 抓着路执领口的方砚唯,被倒推进了高三(1)班的教室。 李舟:“?” 这是谁打谁? 路执抬眼,扫见李舟,脸上的木讷和冰冷消融了点,换成了一种轻蔑。 “滚。”路执轻描淡写地说。 李舟现在看见路执就全身疼,书包都没拿,麻溜地滚了。 “他好怕你啊。”方砚唯说,“我之前还以为他怕的是我。” “我们也走吧。”他说,“等下学校里没有人了。” 路执没动。 方砚唯:“?” “方哥。”路执叫了他一声。 一叫方哥,准没好事。 方砚唯脸颊微热:“干嘛?” 路执曲起一条腿,坐在课桌上。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映在他半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像是孤岭的一捧白雪,又像是不可妄议的清高神明。 神明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小口。 方砚唯被这一小下弄得全身发软。 距离下课铃打响,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教导主任拿着手电筒在巡逻,检查每个班的教室,很可能下一个就会照到他们这里。 他的心跳得飞快。 “方哥,你之前说我的高中生活很无聊。”路执说。 说过吗? 方砚唯好像是有点印象。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0节 “我反思了,我好像是有点素。”路执说,“你给我加荤。” 手电筒的光束从窗边直扫过来,路执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脖子,让他低头。 心跳得更快了。 窗台下的墙角,他跪坐在地上,像是被引诱了一般,轻轻地碰了碰路执的嘴角。 教导主任和手电筒的光束一起远去了。 “方哥。”路执冷淡的声线又贴在他耳边,“你在找我偷情。” 第41章 渴望 因为在教室里耽搁了一会儿,方砚唯和路执走到鹭中大门时,门卫室值班的人正要锁校门。 “怎么弄到现在……”门卫叔叔话说到一半,借着门卫室的灯光,看见了路执那张一贯冷漠的脸,“哎,是我们鹭中年级第一啊,真辛苦啊,学到了这个点。” 门卫叔叔:“还好我今天多留了一会儿,不然你们就出不去啦。” “谢谢。”路执说。 门卫叔叔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喃喃自语:“好学生也太努力了,都放学了还在争分多秒地学。” 方砚唯直至走出校门好远,仍觉得心虚。 在关了灯的教室里,坐在地上做那种事……虽然只是贴贴,可能是他这些年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了。 温雅阿姨家的独栋二层小房子没有亮灯,早晨的喧嚣和吵闹都褪去了,像是一场闹剧,潦草地收了尾。 沙发上还扔着一张孩子的照片,方砚唯经过时拿起来,收进了抽屉里。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路执问。 不能一起吗? 我在想什么。 方砚唯原地待机了两秒:“你先。” 二楼卫生间在路执的房间外,他拿了睡衣,坐在路执的床上等。 手机上显示了一条新的消息。 [白雪]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我是白雪。 这谁? 名字这么文艺。 他的社交圈里,除了路执,应该不会有这么文明的现代人类。 他点了拒绝。 过了半分钟。 [白雪]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我是黄毛。 方砚唯:“……” 他点了同意,备注上黄毛。 [黄毛]:he,嫂子。 [方块a]:你想打的是不是hi? [黄毛]:不愧是老大认定的好学生,英语太好了。 [方块a]:……白雪是你大名? [黄毛]:对。 这也……太违和了。 算了。 [方块a]:你有什么执哥小时候的照片? [黄毛]:以前有视频,他打我哥的视频,后来被我哥没收了。 [黄毛]:方哥我给你找找。 他想看看不爱笑也不可爱的小路执。 [黄毛]:可算给我找到了一张,不算小,十三中初中部,初一时候的。 [方块a]:什么视角,我看看。 如果是女友视角,他就要闹。 [黄毛]:仇人视角。 这照片,还是黄毛从哪个论坛上截的,还带着标题。 【这逼几班的?老子昨天例行收保护费被他打了,妈的,初一的这么拽?】 方砚唯:“……” 照片里的路执身形清瘦,坐在操场边的单双杠上,把玩着一把折叠刀。 [方块a]:你加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黄毛]:哦对,我又没打通执哥电话。 [黄毛]:下周有架打,方哥来不来? 卫生间的门一声轻响,洗完澡的路执走出来,带过来一阵沐浴露的清香。 方砚唯恍然未觉,还在放大看黄毛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不知道这个版本的路执,他能不能打得过。 “好看?”路执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耳畔。 “你洗完了啊。”方砚唯抬头,“黄毛问下周要不要一起去打架。” “你很想去?”路执把书桌上的细木佛珠串带回手上,“他们上次打完架,有三个人进了急诊,对方四个住院,五个骨折。” 方砚唯:“……” “我一点都不想去。”他说。 路执:“那太好了。” 路执的白色睡衣规规矩矩,领口被黑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一些,方砚唯莫名就想到他颈侧的那道疤痕。 男朋友的话,确定是可以摸的,对吧? 路执坐在书桌前,边擦头发,边盯着一本生物题集,偶尔腾出手,往雪白的纸页上画几行潦草的字。 他右手挑开路执的衣领,指腹揉了揉点状的烧伤疤痕。 “疼吗?”他问。 路执停了擦头发的动作:“不疼。” 或许疼过,但那个喊疼的小孩,已经留在过去了。 “小时候想当飞行员。”路执说,“有疤痕过不了招飞,除此之外,没什么影响。” 想当飞行员啊? 难怪。 顾甜说过,路执喜欢在晚上飞滑翔伞,一次又一次地自上而下,降落在海岸线边。 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他俯身,轻咬了一小口路执背后的伤痕,抿走了路执背上未干的小水珠。 男朋友的话,是可以咬的吧。 “方妲己。”路执开口。 方砚唯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许叫我方妲己!” 都怪林与宋,张口闭口乱喊,现在连路执也学会了。 “别乱喊啊,我跟妲己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他说,“我去洗澡了。” 他转身走了。 路执擦头发的动作变得相当缓慢。 有关系。 都是勾人的狐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人愿意赴汤蹈火。 方砚唯找了个民乐音乐合集,古筝和琵琶合奏,在音乐播完的时候,他洗完了澡。 该睡觉了。 一个人睡吗? 想和路执一起睡。 “我回房间了。”他说,“执哥,你别学太晚。” 路执:“嗯。” 方砚唯回了自己房间,记起来自己好像没回黄毛的消息。 他打开对话,发现对话停在了一条语音上。 语音? 他没发语音啊。 他调大音量,点击播放,手机里流淌出一段低沉、磁性的、独属于路执的声音—— “约打架约到这里,你觉得我是会打断他的腿还是打断你的?” 方砚唯:“……” -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1节 第二天一早,方砚唯才发现自己漏写了一份语文作业。 “多吗?”他问课代表,“多我就不抄了,大不了待会儿上课我出去罚站。” “这是方砚唯的,交作业了。”路执推过去一张试卷。 方砚唯:“?” 课代表满意地走了。 “你给我写的?”他小声问。 “刚好练字。”路执说。 “执哥,教室门口好多苦主啊。”何岁岁从外面进来,“你早读出去值日,扣了多少补作业的人的分啊。” 方砚唯心里咯噔一声,有点罪恶感。 “不愧是校规的守护神。”何岁岁夸赞。 课间还没有结束,何岁岁闲不住:“咱们学校今年的重本率好高,苗疆人,你有想去的大学吗?” 这个问题,方砚唯还没考虑过。 当初决定当校霸的时候,他就没觉得他还能考上大学。 他难得地有点慌张。 路执的成绩那么好,他肯定考不进路执的大学。 不过他可以考到路执所在的城市。 路执在哪里,他就去哪里。 等等,他俩也没谈几天,他的学渣脑袋为什么要思考这么超前的问题。 “你们那儿的农业大学好像不错。”何岁岁喃喃道,“我想考去你们那儿骑大象。” 上课铃响了。 方砚唯转身,凑到他男朋友身边。 “你考哪里我就考哪里。”他说,“你选好学校了告诉我。” 路执:“嗯。” 方砚唯放学时发现自己的卡上又多了笔钱,方嘉弥又给他打钱了。 “你在a国找到矿了?”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找到了,介意当煤老板的儿子吗?”方嘉弥信口跟他胡扯。 “那我立马坐火箭去。”方砚唯说。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秒,然后说:“说真的,方方,我问了留学中介,你可以来我这里读大学。” “啊,我就不来了。”方砚唯说,“我还挺喜欢鹭屿的。” 方嘉弥:“……” 方嘉弥:“你暑假前,骂了半个学期,说鹭屿湿热,你还记得不?” “不记得了。”方砚唯不要脸了。 “真的不来吗?你不是很想跟妈妈一起过吗?我这半年帮你把中介都找好了。”方嘉弥抬高了点声音,“你不会跟小姑娘谈恋爱了吧?” “额……”方砚唯有点心虚。 “我儿子多好看我知道。”方嘉弥说,“你这哪是爱上鹭屿了,你这是在鹭屿爱上谁了吧?” “没,妈。”方砚唯说,“你别管了。” “方小唯,早恋我抽空再教育你。”方嘉弥的语气稍稍正经了些,“其实主要是我跟温雅聊了聊后,发现她家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怕你住得不舒服。” “而且……”方嘉弥有些犹疑,“路建昌这个人,我很不喜欢。” “没事啦妈。”方砚唯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电话那边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方砚唯抓住了机会:“lirica怎么了,你快去看看。” “有事随时联系我哈,别管时差。”方嘉弥匆忙挂了电话。 方砚唯松了口气,停在楼梯口等路执。 为什么。 才刚在一起,他就产生了一种一辈子都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执念。 这是陈老师常说的那种早恋的幼稚和冲动吗? 不知道路执是个什么想法。 路神应该没他这么幼稚? “找到了。”九班小太妹停在他面前,对着身边戴着口罩帽子的高个子女生说,“他最近老在这里等人。” 顾甜套着件鹭中的深蓝色校服,粉色的头发藏在鸭舌帽下。 “你跟他说话小心一点,他会打人。”程静萱说,“我先走了,约了架。” “你喊我打架吗?”方砚唯问顾甜。 上次黄毛就为这事叫过他。 “我想死吗喊你打架。”顾甜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票,“我有个演出,给你们送两张票,老大还挺喜欢摇滚的,不过他一个人也不乐意去。” 生活素得跟清修似的大冰块,喜欢摇滚? “那给我吧。”他说。 顾甜把票给他,转身离开。 方砚唯往下走了几步,刚好看见楼下拉了条横幅—— 祝贺我校路执同学在xx区域竞赛中获得优异成绩。 祝贺我男朋友取得优异成绩。 他在心里说。 “傻笑什么?”路执一路走过来,“手上拿的什么?” “我想去听摇滚。”他冲路执扬了扬手里的票。 少年背靠着栏杆,背后是橘色的傍晚天宇。 连说谎都不会的狐狸,跟花言巧语沾不上边。 路执接过了票:“好,那方哥带我去。” - 顾甜的小音乐节在周末,位于邻市。 高三补课占用了周六,周末就只剩一天休息。 “家长会?”方砚唯出门前看见了群里的消息。 [岁岁平安]:老陈,你不是那个清新脱俗的你了,你竟然要开家长会。 [陈胜]:。。。 [班主任-陈老师]:高三了,我看有的同学那个心思还不在学习上,天天想着出去玩。 [班主任-陈老师]:记得叫家长,每一家都得来。 方砚唯:“……” 路执:“……” 简单的家长会,对他俩而言,却成了难题。 “再说吧。”方砚唯关了群聊,“我们先去听歌。” 他抱了得过且过的想法,姑且有了些自以为是的相依为命感。 年少的时候喜欢人,总喜欢把一生的漫长都往青涩上套用。 他还是个身不由己的学生,他却在妄想跟他的以后。 跟路执约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人看着冷,但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些新奇体验。 “机车?”方砚唯摸了摸停在院门前的黑色机车,爱不释手。 高中男生装逼必备。 他也能摸摸了。 路执把头盔扣在他脑袋上,让他扶着自己的腰。 机车引擎声轰鸣,驶向城区外。 速度快得像是要挣脱什么,方砚唯攥着路执的衣角,感受耳畔往后流逝的风声。 路执是沿着海岸线开的,这一片的公路人迹罕至,他把头靠在路执背后,手指悄悄地潜入路执的衣摆下,沿着腹肌形状的线条,指尖一点点压下去。 好喜欢,一想到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属于他,他就止不住地自得。 路执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间,机车加快了速度,驶过一段段海岸,最终停在一处无人的野海边。 这是熟知鹭屿的人才知道的地方。 路执摘了他的头盔,扔在沙地上,掰着他的脸,吻了过去。 他的嘴巴被咬了一下,有些疼,他不甘示弱,生涩地回吻着。路执却比先前两次熟稔了很多,亲得他有点腿软。 还好我是坐着的。 不然被亲到腿软,真的好丢人。 他想。 路执的五指垫在他脑后,轻扯着他的头发,示意他仰头,他照做了,微微张开的嘴角泛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方哥。”路执脱了手套,指尖压在他嘴角,“请问,可以亲你里面吗?”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2节 “好像可以……”他听见自己说。 -------------------- 方妲己:男朋友是可以咬的吗? 执哥:可以咬,也可以咬。 第42章 葡萄 方砚唯站在九月的海风里,海浪一点点侵入沙滩,打湿白色的贝壳。 像是在做梦,又似乎还未入梦,直到他被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惊了一下,才感觉自己的脸颊被路执捏得有点发疼。 路执松开他,他坐在机车的后座上,不住地喘气。 路执右手抱着头盔,站在一旁的沙地上,等他把气喘匀。 “你会的好多。”路执说。 方砚唯:“?” 他会个屁啊。 他刚才除了配合地张了下嘴巴,还干什么了吗? 大白莲又当又立,爽完立马还要立牌坊。 “你……”他正要说话,路执把头盔扣在了他脑袋上,他那点抗议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 “要迟到了。”路执说。 方砚唯:“……” 机车在海边的公路上疾驰,到达音乐节选地的时候,距离开场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顾甜那头染成粉色的长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老大。”顾甜抛过来一瓶水。 路执扬手接住,点了下头,拧开了矿泉水瓶,递给方砚唯。 方砚唯捧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悄悄笑了下,他莫名喜欢这种被额外照顾的感觉。 他环视周围,发现大家都是站着,于是他问:“没有座位吗?” 顾甜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弟弟,等下坐老大腿上啊。” 方砚唯:“……” 招架不住。 顾甜动不动就要跟他开黄腔,还是一身肌肉的大块头黄毛更单纯点。 演出一旦开始,台下原本还算正常的人就开始群魔乱舞。 方砚唯还以为大家要排排坐安静听,结果他被这些人的动静惊呆了。 台上音乐声躁起,人群慢慢地拥挤过来,不知道是谁从什么地方扔过来一个冷焰,落在他脚下。 烟和光炸开。 方砚唯:“……”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佛珠从他的手背上擦过去,他被路执从人海中拉了出去。 他浅棕色的头发微乱,微张着嘴巴,漂亮的眼睛压不住惊惶,落在旁人的眼里,活脱脱就是一只受了惊的红狐狸。 他坐在人群外围的草地上,舞台上的顾甜一身黑色套裙,右手上转着一根鼓棒。 路执站在他面前,逆着光,背对着舞台,自上而下地看他:“喜欢摇滚?” 方砚唯:“什……” 哦,是他骗路执出来编的谎话。 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人群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欢呼,台上原本播放乐队logo的屏幕发生了变化,吊臂悬着摄像机扫向观众区,不断有观众的脸出现在画面上。 kiss camera环节。 这是乐队演出时经常会玩的游戏,被投影到画面上的观众,如果是情侣,就会亲吻对方,或者是拥抱。 “要走吗?”路执俯身,坐在方砚唯的身边。 画面镜头再次转换,方砚唯在屏幕上看见了神情迷茫的自己。 这是? 他看见屏幕画面里,路执抬起手,掌心蹭了蹭他的头发,又把他压向自己的肩膀。 镜头刚移开,路执浅吻了下他的嘴角。 画面只是闪过了一瞬间,很快又扫向场上的其他观众,他却有种隐秘而庞大的欣喜,就好像在那一刻,他们的喜欢公之于众,为人所知。 周围人多玩得很疯,也有一些爱闹事的,混在人群里,这个拍一巴掌,那个推一下,制造点混乱。 “方哥。”路执说,“刚刚屏幕上的你,好看。” 方砚唯:“……” 路执安静地站起来,把手递给他:“好多人,挤得难受,我们走吧。” 这个人低垂着目光,仿佛真的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方砚唯还未回答,有人撞过来,把手伸向他拿着的手机。 小偷? 小偷只偷到了风。 刚刚还一脸无辜纯善的路执抓住人的手腕,把人抡在了草地上,拍了拍手心。 “方哥,我们走吧。”路执说。 方砚唯:“……” - 因为要开家长会,高三(1)班取消了周三的晚自习。 下午放学后,方砚唯主动找了班主任陈桑榆,仔细解释了自己的家庭实况。 “爹不疼娘不要。”他说,“要不我临时认个爹,你见见?” 他转学过来的时候,陈老师就了解过他家的家庭情况,闻言挥挥手,让他哪儿凉快待哪儿。 “路执呢?你俩家长都不来是吧。”陈老师问,“我有事找他。” 方砚唯:“在教室,他有题没看完。” 路执在教室门边,被一名学生的家长拦了下来。 “你就是路执?”学生家长问。 路执:“嗯。” 这位家长立马换上了一副气愤的脸:“我儿子上周念检讨,就是你害的?他也就是开开玩笑,扯了高一小丫头的拉链,你扣他分?” 路执:“嗯。” 他这副冷淡而油盐不进的态度很能拱火。 这家长很快就从愤怒转为了暴怒:“你这学生怎么回事,我说话你听不懂是吗?” “我按学校的规定来。”路执背靠着墙角,没什么表情。 你知道你在跟谁拽吗? 方砚唯往前跑了几步。 楼梯走道边侧过一道身影,推了那家长一把。 “你怎么跟我儿子说话呢?”男人叼着烟,嘴角勾着点吊儿郎当的笑,“以为他没爸?” 方砚唯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开家长会不叫我,我还是从你们学校公众号看见的。”路建昌冲路执说,“不认我这个爹?” 路执掀了下眼皮,没回答,双方都僵持着,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还是陈老师打了个圆场:“两位家长,来了就坐吧,我们准备开家长会了。” 方砚唯原本轻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路建昌这个人,他着实喜欢不起来。 “年级第一啊。”路建昌翻着成绩单,“我儿子就是优秀,我养出来的。” 路执转身就走,方砚唯跟了上去。 “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你开家长会?”他问。 路执说:“一直。” 路建昌对他的成绩,一直都有极大的兴趣,小的时候,他若是考了年级第一,路建昌就会拿着成绩单大肆吹嘘。 后来,他就不乐意去考试了。 路建昌丢不起年级倒数第一这个脸,通常都是两人互殴一顿了事。 “不用管他。”他说。 “要吃葡萄冰吗?”往校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后,路执问。 “好啊。”方砚唯答应。 吃上葡萄冰,他才知道刚刚陈桑榆找路执是要做什么。 学校让路执去参加一场中学生英语演讲竞赛,刚好就在十一假期。 辣鸡学校,占用他男朋友的时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3节 他本来想跟路执去旅游的,他还没和大冰块一起出去旅游过。 “那只能等下一个假期了。”路执说。 高三学生的时间少,临近新年时还会有假期。 “也行。”方砚唯说,“我想看雪,等冬天到了我们去北方。” 路执点头:“嗯。” 不过,方砚唯的十一假期也不算无聊,他在何岁岁家的宠物店帮了两天忙,林与宋来找他了。 方砚唯睡到了中午,打车去机场接人。 林与宋把一包菌子塞到了他手里:“这会儿只有干的,凑合吃吧。” 林与宋出了机场,环视周围:“海边真是潮湿,方妲己你都变得更水灵了。” “你那是什么用词。”方砚唯咧着嘴,踢了他一脚。 鹭屿市是旅游城市,每逢假期,路上总有很多游客。 林与宋乐到了第三个景点,终于发现方砚唯的不对劲了。 “你干嘛总拿着手机!”林与宋说。 方砚唯打字的手迟疑了一下,一张骂架专用的表情图戳给了路执。 随后他又点了撤回。 [男朋友吱吱]:? [方块a]:打错了,大佬原谅我。 [方块a]:执哥进考场了吗? [男朋友吱吱]:。 [男朋友吱吱]:竞赛是明天。 [男朋友吱吱]:黄豆落泪.jpg 方砚唯:“……” 怎么说呢。 他曾经一度以为路执不会用智能手机,结果这人不仅会,还会发莲气十足的黄豆表情。 [方块a]: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路执正在赛前培训,来自多个高校的尖子生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听老师发言。 他右手搭在笔记本的纸页上,飞快地做着笔记,左手则是放在课桌下,回复方砚唯的消息。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来自北方的书呆子。 血统纯正的学霸看傻了。 “女朋友?”学霸问。 路执:“嗯。” 他低下头,看手机屏幕上的新消息。 [小红狐狸]:朋友来玩了,我带他去坐摩托艇。 [小红狐狸]:[图片] 照片拍的是海岸,方砚唯身后不远处站着另一个男生。 路执在k市的时候见过,当时对方自我介绍说是方砚唯以前的同桌。 似乎……关系还很不错,认识了好几年。 [路执]:。 “今天的培训就到这里。”讲台上的老师说,“希望大家在明天的英语竞赛中取得优异的成绩。” 路执把笔记本放进书包里,起身往外走。 “同学等等。”有人在背后叫住他。 “我是鹭屿七中的。”女生说,“之前就知道你,可以认识你一下吗?” 路执拇指撵了下手心里的佛珠串,摇了下头:“有人了。” - 方砚唯刚踩上摩托艇,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 [男朋友吱吱]邀请视频通话。 “我不上了。”他把脚收回来,指着林与宋,跟开摩托艇的人说,“帅哥,带他兜个两人份的。” 摩托艇在林与宋的一串惨叫声中飞了出去。 “方妲己,方妖物!你绝对有情况!” 方砚唯找了片僻静的地方,接了视频通话。 路执似乎是站在楼道里,周围的光有些暗,这让他看起来没平日里那么高冷,颈间微凸的喉结,让方砚唯有点想摸摸。 可惜路执不在身边。 “怎么了,执哥?”他问。 “刚买了葡萄。” “嗯?” “才发现你不在旁边。” 方砚唯:“……” “我去找你?”他问。 “不用。”路执说,“麻烦。” 路执:“你们两个人玩挺无聊的。” 方砚唯想说还好。 路执:“我给你们找个伴。” 方砚唯心说也行。 十分钟后,黄毛带着二十来个十三中的学生来了海边。 刚下摩托艇,脑袋昏昏的林与宋,看着一群穿着五花八门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生挨个走到方砚唯面前喊了声方哥。 第43章 睡衣 在林与宋的印象中,方砚唯顶多还是那个跟他一起打闹的同款淘气学生。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方砚唯已经有了二十多个小弟了。 “方妲己。”林与宋说,“你出息了啊。” 方砚唯:“……” 路执那轻描淡写的语调,他以为只会来个黄毛。 没想到十三中恶霸男团整锅端过来了。 “还……还好吧。”他心虚地说。 “那我俩……我们,接着旅游?”林与宋问。 双人旅游秒变跟团游。 “方哥。”黄毛说,“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方砚唯说好。 餐馆是黄毛他哥投资的,在老城区,十三中对面。 方砚唯他们所在的包间,玻璃窗外刚好就是十三中那破败的校门。 “来两箱酒。”黄毛冲着门外喊,然后看了一眼方砚唯,“算了,全换成椰奶。” 林与宋:“噗。” “吓死我了。”林与宋在方砚唯耳边小声说,“我刚差点以为这群人抽烟喝酒打人无恶不作,哈哈哈他们吃饭竟然还喝椰奶,应该也没那么可怕。” 方砚唯:“……” 那我还是不要多说了。 方砚唯心想。 有的人,看起来像是街溜子,事实上却很会聊天。 路执那个开黑网吧的小弟,跟林与宋从网游聊到电子竞技,方砚唯愣是半句话都没有插进去。 [方块a]: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 [男朋友吱吱]:没有。 [男朋友吱吱]:我只叫了黄毛和若干朋友。 [方块a]:…… [男朋友吱吱]:对不起,他们打扰你跟你朋友了吗?是我不好。 [男朋友吱吱]:黄豆泪汪汪.jpg [方块a]:没事没事,我看林与宋挺高兴的。 [男朋友吱吱]:那就好。 方砚唯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方块a]:我今晚不回家里睡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4节 [男朋友吱吱]:? [方块a]:我跟林与宋一起住宾馆。 [男朋友吱吱]:嗯。 [男朋友吱吱]:你们定宾馆了吗? [方块a]:哎,还没有,等下看看。 [男朋友吱吱]:鹭屿是旅游城市,现在是旅游黄金周。 [方块a]:嗯? [男朋友吱吱]:现在周边的酒店应该都被订完了,你们要么花1000+去住高级酒店,要么住车站附近的私人小旅店。 [方块a]:那我只住得起小旅店。 [男朋友吱吱]:会很吵,环境也脏乱差。黄豆抹眼泪.jpg。 方砚唯:“……” 那不行。 [男朋友吱吱]:你们住家里吧。 [方块a]:我的床很小。 [男朋友吱吱]:让你朋友睡你房间,你睡我的床吧。 [方块a]:好耶。 男朋友人真好。 他很喜欢路执的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上还有安神的檀香味。 [方块a]:那我今晚就躺在你床上想你。 [男朋友吱吱]:嗯。 “走啊方哥。”饭刚吃完,黄毛就从口袋里勾出一串车钥匙,“送你回家。” 我还没说要回家。 你为什么知道我要回家? 这个念头从方砚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爸爸安心了。”林与宋舒了口气,“当初你远嫁我还不放心,没想到你在这里已经有了这么多新朋友。” “什么远嫁!”方砚唯踢了林与宋一脚。 不过,似乎是的。 潮湿炎热的鹭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了他这段时日里,无法忘记的部分。 林与宋对路执家的房子赞不绝口。 “面积不算大,但规划好合理啊,房主人审美应该不错。”林与宋说,“方妲己,我渴了。” “你屁股后头,冰箱里有矿泉水。”方砚唯正低头给路执发消息。 林与宋拉开了冰箱,又是一声惊呼:“好多葡萄,我怎么记得你不吃这个啊。” “我现在……”方砚唯愣了两秒,“很爱吃。” 冰箱里放着一只两层的保鲜盒,里面都是洗好的葡萄,盒盖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这是画了张符镇压葡萄吗?”林与宋表情茫然。 方砚唯倒是认出来了,路执的毛坯简化版连笔汉字—— 给方砚唯。 “我来搞一把爽爽。”林与宋把手伸向葡萄。 方砚唯把餐盒推回了冰箱里,改拿了一只椰子砸在林与宋伸出的手上。 林与宋:“?” 方砚唯原本打算晚上腾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带林与宋去看看鹭屿的夜市。 然而刚过八点,林与宋就睡得不省人事。 他去了路执的房间,趴在枕头上,给路执发消息。 路执的话不多,但几乎他发的每一条消息路执都会回复,大部分时候只是简短的“嗯”,但这却能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方块a]:我的执哥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男朋友吱吱]:看书。 路执拍了本挺厚的医学书过来。 [方块a]:看不懂,我是文盲。 [男朋友吱吱]:是能考年级前四百名的文盲。 [男朋友吱吱]:黄豆可爱.jpg 方砚唯:“……” 这阴阳怪气的黄豆表情,为什么路执发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个人真的在向他小心翼翼地示好呢。 他不小心碰到了朋友圈的位置,好友动态那里显示了方嘉弥的头像。 方嘉弥带lirika去森林公园玩了。 混血小女孩梳着双马尾,坐在野餐垫上笑弯了眼睛。 方砚唯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 [方块a]评论:等lirika上了幼儿园,得跟她妈妈一样,偷走多少男生的心呢。 [方嘉弥]回复:还得是我儿子,嘴巴太甜了。 方砚唯把聊天框切了回来。 [方块a]:执哥,你的床好软。 [男朋友吱吱]:那多睡睡。 [男朋友吱吱]:竞赛,紧张。 路执会紧张? 假的吧? 方砚唯眼前浮现出那张万年没表情的冰雕脸。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路执才会把真实想法告诉他? 他搜索了考前心态调整办法,一条一条用语音念给路执听。 竞赛临时用的四人宿舍里,三个正宗原生态学霸正坐在书桌前,盯着笔记本电脑,振振有词地背演讲稿,卷得宿舍的氛围格外紧张。 整个宿舍……哦不,四分之三个宿舍的氛围,仿佛都凝滞了。 路执神情冷淡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书桌上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摆放。 蓝牙耳机里,是方砚唯一条条发来的语音。 [小红狐狸]:还紧张吗执哥? [路执]:还有9%的紧张。 [小红狐狸]:那我再找个给你念念。 - 高三的学习忙碌,林与宋只在鹭屿待了两天,就坐飞机回了k市。 方砚唯送完朋友,回到家里,写掉了一张盲盒试卷。 [方块a]:[照片],执哥,写完了。 路执没有回复。 今天有竞赛,方砚唯估计路执会一直很忙。 过了晚上十点,路执都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衣服晾得有些晚,还没有干,路执的睡衣倒是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卫生间的架子上。 那—— 他思考了三秒,决定穿路执的。 反正路执后天才会回来。 他拿着一杯水,边走边喝,自然而然地拐进了路执的房间。 还睡这里好了。 反正路执后天才会回来。 凌晨一点,路执乘坐的飞机在鹭屿机场降落。 黄毛他哥,白栖远,开车去了机场接他。 “谢了。”路执扔了包烟过去。 “谢什么。”白栖远扬手接住,笑了笑,“上车。” 从机场到家里,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路执到家时,已经将近3点。 他把行李箱推到玄关边,想倒杯水,茶几上放着只洗干净了的保鲜盒。 方砚唯把葡萄全都吃掉了。 他上二楼,把外套扔在卫生间,抬头,没找到自己的睡衣。 在房间里吗? 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寻着记忆中开关的位置按了下去。 “唔……”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5节 床上的人捂了下眼睛,侧着身,睡得香甜。 路执:“……” 原来,他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小红狐狸是这样一个人过的。 把他留下来的葡萄一颗颗都吃掉,偷穿他的睡衣,偷偷地躺在他的床上,微微蜷着腰和腿,浅浅地盖着被子的一角。 大概是刺目的灯光照到了梦里,方砚唯抬起手,用手背挡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薄唇上勾着好看的弧度,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 路执拿了别的睡衣,关了灯,退了出去。 方砚唯梦见了日出和日落。 而后,他似乎躺在了清幽的雅室里,檀香味让他的倦意更深。 有人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抱了一些。 “执哥。”他说,“考第一。” 路执:“好,拿第一。” 方砚唯在清晨的阳光里睁开了眼睛。 方砚唯:“?” 床上多了个人? 路执? 路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漆黑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他。 “你不是后天回来吗?”他问。 路执:“提前。” “怎么提前了?”好几天没见,他还挺想念路执身上的气息。 他找到路执的左手腕,闻了闻木珠的香味。 就是这个味儿。 他下意识地张嘴,在路执的手腕上咬了个小小的牙印。 路执反手把他的手腕压到了枕边。 第44章 软肋 方砚唯昨天睡前,想看看夜空,就把窗帘掀开了一角。此时晨曦刚好沿着他掀开的缝隙,温和地流淌进了房间里。 手腕被压着按在了枕头上,微凉的细木珠串散下来半圈,硌在他的手腕内侧。 路执那张冷淡的脸离他很近,他能明显感觉到路执的体温,灼得他连睫毛都在轻轻地颤着。 路执低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半张脸还藏在被子里,眼睛里带着倦懒,浅棕色的碎发躺在雪白的枕头上,手腕被细木珠子磨得微红。 方砚唯身上有点很淡的香味,像是刚切开的,汁水四溢的苹果,在阳光下散发出来的甜味,又像是刚被拨开外衣的葡萄,晶莹剔透的,充盈着浅淡的果香。 是要靠得很近才能嗅到的气息。 “男朋友。”路执垂眸,“我提前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方砚唯心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了。 几天没见,乍一见到路执,还真没办法把这人跟泪汪汪的黄豆联系在一起。 他挣出右手,把手放在路执的脑后,轻轻地揉了揉。 路执的眼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抿了下嘴巴。 路执慢慢地俯身,吻了吻他,晨曦似乎把房间里的时间都放满了,在他的视野里,路执的每个动作都很慢。 路执只是碰了碰他的嘴角,甚至没有深入。 同他俩之间的第一次亲吻那样青涩,好像只是在相互取暖,而非带着情欲。 不过—— 时间似乎是慢的,方砚唯的脑袋却以时速80公里飞快乱开。 两个人交叠的姿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曾经在路执面前点开的那段视频。 他的脸颊像是着了火,一点点地燃了起来。 “你怎么了?”路执那张冰雪般的脸上似乎终于有了点情绪,路执的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发烧了吗,有点烫。” 方砚唯:“……没事。” 总不能跟路执说,他脑袋里在飙车吧。 路执右手撑了下床,坐起来,半跪在床上。 方砚唯:“鹭屿也太热了。” 路执:“嗯。” 方砚唯:“……” 这他妈也睡不下去了。 路执贴着墙坐在床上,背脊挺拔得像在打坐,漆黑的眼睛无欲无求,只是始终定在他的身上。 我好黄啊。 方砚唯想。 男朋友亲了一下他而已,他怎么跟快要着火了似的。 瞧瞧路执,多冷静地坐着啊,衣服裤子穿得整整齐齐…… 裤子。 方砚唯:“……” 救命。 “方哥。”路执说,“有点疼,我生病了吗?” 方砚唯:“……” 病个屁,根据我阅片一部的经验,你就是硬了而已。 “你懂的好多。”路执双手环抱着膝盖,手指拨弄着细木珠子,磕出清雅的木声,“那我要怎么办?” 方砚唯的脑袋里嗖嗖地开过去好几吨马赛克。 温热的感觉从后背的某一点升起,一点点向他的背脊处蔓延开,四肢都酥麻到发软,脑袋也晕乎乎得像是炸开了烟花。 路执清清淡淡的两三句话,愣是给他问出了反应。 他欲哭无泪,有点爽,又有点罪恶感。 “我帮你。”他说。 路执:“嗯。” 十月的院落里起了一阵风,常青的绿叶摇晃着,被风擦出沙沙的声音。已经过了台风季,风是温和的,缓慢地磋磨着院落。 窗前的观赏沙地上种着椰子树,成熟的椰子在风里摇晃,迟疑了许久,终于从树上摔落裂开,溅出雪白透明的椰浆,有两三点打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缓慢地流淌下去,在晨曦里留了一两道白痕。 卧室里,方砚唯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他自己都很少做这种事,还帮路执,也太累了。 “谢谢方哥。”路执说,“我学会了。” 路执抬手,用手背蹭了蹭他颊边汗湿的浅棕色头发:“不渡笨蛋,渡你。” 方砚唯感觉,路执应该不止浅会。 因为他被照顾得很舒服。 他意犹未尽地躺在路执的床上,微蜷着身体,从路执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小动物。 床边的垃圾桶里多了好几个白纸团,路执似乎是很想抽烟,但又顾及着他,没点,只是用手碾了下烟丝。 时间静得仿佛都要凝固了。 烟丝的味道淡淡的,和檀香珠的味道一起,掩盖了房间里暧昧的气息。 方砚唯忽然觉得,只要有个不大的小房间,再有个路执,他也不总是无家可归的。 路执坐在床头,看一本药学书,他就挪了挪,把头枕在路执的腿上,明目张胆地抱着路执的腰。 他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 楼下传来了一阵吵嚷声,院门似乎是开了,楼下客厅里热热闹闹地,传来了说话声。 路执翻书的动作停了一瞬,他把书合上,下床:“你接着睡。” 被路执那样弄完的确是生了倦意,方砚唯迷迷糊糊地,就听见了路执这句。 卧室门合上的瞬间,他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楼下客厅的桌上,放满了各种糕点糖果,还有一些学生保健品。 老夫妻看见路执从楼上下来的瞬间,眼睛一下子亮了。 “路路。”外婆说,“我们路路从外面比赛回来了。” 外公也说:“快过来坐,让我看看我孙子瘦了没有。” 路执只是嗯了声,眼睛淡淡地扫了两位老人一眼,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既不高兴,也不过分冰冷。 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半杯水,仰头喝下去。 “路路,高考压力大。”外婆说,“我给你买了维生素,你多吃一些。” 路执:“嗯,谢谢。” 很小的时候,在路建昌和温雅还没分居时,他跟路琢,都是被老人捧在手心上的。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6节 路琢爱笑,他不喜欢,虽说是双胞胎,但旁人一眼就能区分出他俩。 一年多以前,他从老城区被温雅接回来。 外婆叫他“路路”,待他如初。 他们关心他,给他买各种衣服零食。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都是路琢喜欢的。 “爱”对他而言,从来都是多余的,他无数次站在郊外的悬崖上,穿着黑色的作训服,背着滑翔伞一跃而下。 他觉得世间多半如此,何人何事都无关紧要,直到—— “他是路执,不是路琢。”少年的声音出现在客厅里。 路执沉静的目光忽然剧烈动摇。 方砚唯穿着睡衣,站在楼梯的扶手边,浅棕色的头发微乱,脚下踩着一双拖鞋。 “他没有’路路‘这个名字。”方砚唯说,“我觉得’路琢‘也没有。” 路执外婆洗水果的动作忽然停顿,整个背影都迅速地苍老了下去。 哗啦啦的水声,在瞬间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喧闹。 “这么称呼他,是因为你们心里其实知道,他是路执,不是路琢不是吗?”方砚唯说,“醒醒吧,路琢已经死了。” “她……身体不好。”外公的嗓音有些哑,“你别……这么说。” 外婆手里的果盘摔在地上,慢慢蹲下身,抹了下眼泪。 “他是个人!”方砚唯挡在路执的身前,“他不爱笑,他不爱说话,他写字的时候很潦草但努力地在练,他喜欢摇滚,喜欢白色,他会难过也会高兴,他是个有情绪的活生生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外婆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爸妈离婚的时候,方砚唯没生气,被程骋欺负的时候,他也是笑着打回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着两个老人大喊。 那是他的路执。 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温雅买的房子。 路执揉了揉他的头发。 “执哥。”他说,“我没文化,也没素质,我在旁人眼里就是个校霸。” “我坏事干尽了。”他说,“我才不管他们的年龄和身体,我想骂就骂了,我是大恶人。” “不是。”路执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你最乖了。” 并非是,何人何事都无关紧要。 他有软肋了。 - 十一假期一过,高三(1)班的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早读课上,方砚唯心不在焉地背书,听着后排的何岁岁跟徐正义两个人算分。 “66加42,我语文108分哈哈哈哈,老师算错了,就给了我104。”何岁岁手舞足蹈,“白赚4分。” 学生时代,考试后发现老师加错了分,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情。 加了分,还能提名次。 每个发现错分的学生,都会自豪地站到老师面前,骄傲地说自己的分数弄错了。 这下周围的人都开始算分了。 不过老师哪有那么容易出错,除了何岁岁,大家都失望地收工了。 方砚唯冷笑了声,他自认是学渣,不需要参加这种讨分要债的好学生活动,而且他那点分,也没什么好算的。 路执更不需要,他男朋友年级第一,稀罕那三瓜俩枣的分吗? 他转头,路执手里捞着张英语答题卡,在数分数。 方砚唯:“?” 刚好陈老师走进来,路执举手。 路执:“陈老师,方砚唯的英语试卷少算了一分,这样不好,请给他加上。” -------------------- 方方好多章前,就成年了呀,过生日的时候。 - 执哥:给我老婆把分加上 第45章 软糖 这不起眼的1分加分,把方砚唯给抬了5个名次,一脚踢进了年级前350名。 “我靠,方哥。”何岁岁捧着方砚唯的英语试卷痛哭,“你的英语阅读的正确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方砚唯:“……” 滚烫的知识,那都是路执强塞进他脑袋里的。 他看了看坐在他身旁一声不吭的路执。 路执握着笔,在描他的语文试卷,把他那通篇胡扯浮夸做作的作文当字帖用。 关于成绩的夸奖,他很小的时候经常听见。 他是精通琴棋书画的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夸他聪明,学东西很快,家长们也说他懂事乖巧。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类似的称赞,他发现自己并非完全不在意。 上课铃响了,这节是物理课,要复盘月考的卷子。 高三的学习任务重,何岁岁从家里顺了不少苏打饼干,趁着上课,在后排嘎嘣嘎嘣地嚼。 方砚唯越听越饿。 他停下做笔记的手,把手绕到背后,指尖敲了敲何岁岁的桌子。 后排抽屉里传来饼干袋的塑料声,何岁岁弯腰把手递到课桌下,把饼干放进方砚唯的手心里。 方砚唯收了饼干,从兜里摸了两颗薄荷糖,反手搁在了何岁岁的桌子上。 等价交换,交易完成。 徐正义已经见多不怪了。 只是他比较奇怪,路执这段时间对方砚唯跟何岁岁的小动作,多数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方砚唯刚把饼干袋子撕开条小缝,路执推过来一张纸条—— “我没喂饱你吗?” 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外加一个潦草的黄豆泪汪汪表情,路执还用划重点专用的黄色荧光笔给上了色。 就还……有点诡异的可爱。 “今天想吃饼干,何岁岁买的柠檬味饼干好吃。” 他在在小纸条上工整回信。 “你画的小黄豆不圆。”他画了个圆润漂亮的,把纸条推了回去。 拆包装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柠檬奶油的香味飘了出来。 教导主任早餐吃得太饱,这会儿想要遛弯消食,顺便查看各班的纪律,他沿着走廊一个个班级看了过去。 前方路口左转,即将到达他最喜欢也最满意的高三(1)班,他甚至已经遥遥地看见了年级第一路执同学的后脑勺。 路执同学微微侧身,抓住窗帘的一角,扬手一拉,窗帘散开,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教导主任望了望天空中的乌云:“?” 不晒啊,需要拉窗帘吗? 算了,好学生都脾气古怪。 教导主任摇摇头走了。 方砚唯安全地啃了一整节课的柠檬饼干,没被任何人发现。 这周的值日轮到了他们小组,课间需要擦黑板,方砚唯接了两杯水回来,转身在讲桌上拿了黑板擦。 教室右侧写通知的小黑板是路执挂得,有点高,他边跳边擦,跳到一半,有人劫走了他手里的黑板擦。 路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抬了下手,一点点擦干净了黑板。 方砚唯:“……” 妈的。 明明他上半学期都长高了两厘米,可还是没有路执高。 路执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粉笔灰,等他一起回座位上。 窗边莫莉和几个女生在捂着嘴巴偷笑,方砚唯茫然地听了几耳朵,没懂她们的笑点。 “下周的晨会。”路执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和我一起上主席台。” 方砚唯:“?” 方砚唯:“我犯什么罪了?” 又要念检讨? “不是。”路执摇头,“是进步奖。” 方砚唯还没在主席台上领过奖,而且这次,还是跟路执一起。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7节 到时候,可以悄悄牵男朋友的手吗? - 最近校门边新开了一家过桥米线,方砚唯很喜欢。 所以每逢午休时间,他都和路执去校外吃饭。 “阿姨,加三份蘑菇。”方砚唯坐在餐桌边,冲店主说。 “又加这么多?行。”店主阿姨应声,去了后厨。 方砚唯趴在桌边,看路执抽了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把餐桌擦了好几遍,又用开水烫了碗筷。 他们边上的那桌,坐了一对同属于鹭屿中学的男女生,方砚唯一眼就瞄见了这俩人的情侣项链。 两人保持着正常同学的距离,但眼神和小动作偶尔会暴露两人之间的亲近。 男生显然是有些紧张,不住地拿眼睛去瞄路执,看得方砚唯想笑。 “在看什么?”路执问。 “执哥。”他压低了声音说,“看别人谈恋爱,还挺有意思的。” 路执低头:“我很无趣吗?” 他抓握着筷子,看似有气无力地戳着碗里的米线,目光好像逐渐空洞。 路执:“你之前说过无趣。” 方砚唯正在细品蘑菇,这一口铁锅又抡到了他脑袋上。 他仔细想了想,他是说过,但那也是好久之前了。 没想到路执还记得。 “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他抬起藏在餐桌下的脚,用脚背蹭了蹭路执的小腿。 路执的手里稳稳地端着筷子,眼睛却微微地眯了下。 “我想买盒笔芯。”方砚唯说,“你陪我去文具店吧。” “我还有半盒。” “你那太粗了,我搞不定。”方砚唯拒绝,“我不用0.7。” “那走吧。”路执放下筷子。 文具店就在附近,方砚唯拿完了笔芯,转头看见了文具店里卖的笔。 笔架边放着的试色纸上,被学生们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内容。 有单调的波浪线,还有拙劣而不失可爱的简笔画。 还有写人名的。 方砚唯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路执的。 校园名人果然永远不缺出场的机会。 路执刚拿了一叠草稿纸,转身就看见方砚唯站在试色纸面前,挑了支可供试色的红笔,在两个相隔稍远的名字中间画了条翻山越岭的红线。 方月老满意地盖上笔盖,嘴角压着点得意的笑,欣赏自己的节奏。 幼稚又可爱。 路执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压了下,指尖隔着薄薄的校服衣料,在他的锁骨边轻拨了拨。 无聊的小心思被发现,方砚唯的耳朵有点红,他转头,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看着有点像是路建昌。 看错了吧。 这个时间,路执他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看错了。 “还有四十分钟。”路执扫了眼墙壁上的时间,“回教室,还能睡一小会。” 这学期学校扩招,学生增多,路执这个走读生的宿舍床位就被学校回收了。 现在的午休时间,方砚唯都是在课桌上趴一会儿。 他做了个简短的梦,隐约觉得似乎有人在拨他的睫毛,微凉的指尖贴着他的眼尾划过去,沿着他的脸颊擦过,最终抵在了他的嘴角,浅浅地按压出微微凹陷的弧度。 他睁开眼睛,路执安稳地坐着,面若冰霜,认真地在看英语阅读。 我好爱他。 做梦都梦见他搞我。 方砚唯心说。 他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枕在小臂上,脸朝向玻璃窗外,继续午睡。 路执停了笔,右手拇指撵了下食指指尖。 那里还留着刚才的温暖触感。 下午第三节 课的时候,陈老师过来敲了敲窗户,把路执给叫走了。 “老师。”路执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老师皱了皱眉:“你爸跟人发生了纠纷,打了人,对方同意私了,需要家人送钱过去,你是他的直系亲属,那边找不到你,把电话打到了学校里来。” 陈老师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就想把这老六家长掐死了。 干啥啥不行,专门添乱。 但他是教师,为人师表,不能在电话里骂脏话。 “你好。”路执接了受害人的电话,“你被打了,好可怜,可我还是学生,在读书,我没有钱,打人是不对的,让他坐牢吧,你也可以出气了。” 电话那端传来了路建昌的骂声。 路执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老师。”他礼貌地说,“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回教室上课了。” “行!”陈老师连连点头,“你快回去。” “现在的学生,家庭状况真是复杂。”隔壁班的班主任说,“这眼看着还有一个半学期就要高考了,可别影响了高考。鹭中明年还指望路执冲一把全市第一呢。” “我会多注意。”陈老师说。 “叫你干什么?”方砚唯问。 路执不在,他觉得这节课无聊极了,半点都听不进耳朵。 “没什么大事。”路执压低了声音说,“别担心。” - 方砚唯做梦都没想到,鹭屿一中晨会的高光时刻,还能让他上去沾点光。 鹭中校长站在主席台上,宣读着本次月考的获奖名单。 “年级总分第一,路执,年级最佳进步奖,方砚唯。” 方砚唯往日上主席台念检讨如履平地丝毫不慌,今天却有那么一点紧张。 “怎么就我们两个人啊。”他贴过去,在路执的耳边说,“好像结婚啊我们。” 路执:“……” 他俩一个是校草,一个是后来的校草预备役,两个人的外貌都优越,站在一起时,总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方砚唯贴过去小声说话时,虽然除了路执外,无人知晓他说了什么,操场上却就起了几片喧闹。 还挺好的,能跟执哥站在一起。 路执从校长手上接过奖状的时候,藏在身后的左手,悄悄地刮了下他的手背。 这种隐晦的表达,让他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温暖的海水中,轻飘飘得想笑。 晚上,高三(1)班班群。 [何岁岁]:[照片],学校网站上偷的晨会照片,@方砚唯@路执,自取。 [何岁岁]:看我方哥笑得多开心啊,我也想学习进步了。 [班主任-陈老师]:@何岁岁,就你一个人在群里说个不停,高三了!敲头.jpg [何岁岁]:哎哟,进错群了。 [班主任-陈老师]:我就知道,你们还有不带我的群。 [何岁岁]:好多个呢,老师您永远不知道50个人的班能拉出来多少群。 [班主任-陈老师]:……去学习吧。 方砚唯从群里保存了那张照片。 他第一次发现,鹭屿中学的校服也挺好看的,他先前一直都没有好好地穿过。 深蓝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跟路执的是同款。 像情侣装。 他拆了今天买文具店里赠送的糖果,丢了一颗进嘴巴里。 软糖? 这什么糖,荔枝味的,还挺有嚼劲,好吃。 “方砚唯。”路执敲门进来,“我的睡裤,是不是在你房间里。” “啊对。”方砚唯指了指窗外,“我洗了,晾在外面。” 路执没看窗外,目光停在了桌角放着的糖纸上。 路执:“。” “你……”方砚唯还没说出话,路执捏着他的脸颊,稍稍用力,他微微张开了嘴巴。 “泡泡糖。”路执说,“橡胶制品。”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8节 方砚唯:“……” 他冲到垃圾桶边呸呸呸。 “我过敏了吗?”他问路执。 “你之前过敏有什么反应吗?”路执问。 方砚唯回想了一下:“会很痒。” 他的嘴巴微红,嘴角微湿。 让路执联想到了那片柔软温热的触感。 路执敲门进来的时候,刚看见方砚唯把糖丢进嘴里,时间很短,问题应该不大。 “那我给你检查一下。”路执捏着他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说。 第46章 检查 检查? 方砚唯嘴巴微张着,舌尖轻轻抵了下上颚,路执的声音像是落入湖心的水珠,一点点在他的心里泅开了层涟漪。 原本是没有太多过敏的感觉的,被路执这么一问,后背无故起了躁意。 十月的风从敞开的玻璃窗外吹进来,他却像是浸在了炽热的阳光里,嘴巴里也跟着一起烫了起来。 “你会吗?”他低着头问。 路执把指尖探入了温软的火烧云里。 云层被挑开,又犹疑着簇拥了过来。 “还好及时吐掉了。”路执神情淡然,抽了张湿纸巾擦手,“多喝热水,明天就好了。” “你这个庸医。”方砚唯瘫坐在椅子上,崩溃地说。 “管好嘴巴,不可以乱吃东西。”路执把桌上的泡泡糖糖纸叠成方块,连着方砚唯还没吃的糖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方砚唯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灌了好几口。 那种全身上下都要燃烧起来的感觉,才渐渐地消失了。 路执的目光停在他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上。 “你穿校服,挺好看的。”路执说。 方砚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怔了许久。 那他多穿穿。 “我给你发的视频,看了吗?”路执问,“化学。” 方砚唯还真忘记了。 “发了吗?我现在看。”他说,“你是不是记错了?” 路执拎了张椅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方砚唯发现,他俩最近这个聊天记录,还有点多。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叭叭。 他翻了好久,才找到路执发来的视频。 确实发了。 一周前—— [男朋友吱吱]:[高中生化学精讲] [男朋友吱吱]:看。战损委屈黄豆.jpg [方块a]:[截图],看看我这个牌,还有斗赢地主的希望吗? [男朋友吱吱]:出对a。 [方块a]:赢了,亲亲男朋友。 这视频,就这么被忽略了。 方砚唯:“……” 路执的目光一路从手机屏幕移到了他脸上,似乎有点隐隐的“幽怨”? “我现在立刻看。”他狂点视频。 过期视频已被清理。 方砚唯:“……” “你再给我发一个。”他说,“我这次肯定不会视而不见了。” 路执坐着没动,像木头。 “给我,我要。”他探身过去,亲了下路执的嘴角。 木头人动了。 路执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睁开的眼睛里半点无辜都没有,全是得逞的笑意。 方砚唯微微喘着气,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执哥,你犯校规了你知道吗?”完全占了下风,他很不服气地问。 “嗯。”路执认真地点点头,“你不是说,除了早恋,那么多条校规,不信我一条都不犯吗?” 方砚唯:“我什么时候说的!” 路执怎么这么爱偷听他跟别人讲话。 他那些口嗨,他自己都不记得,也就路执一条条给他都记在账上。 “我……” 路执捂了下他的嘴巴。 “我浅犯个早恋。”路执说,“你给我的微信备注,我好喜欢。” 这语气太好太纯良了。 方砚唯瞬间就没了脾气。 “那我以后都不改。”他说。 - 鹭屿的秋天也是暖的,入秋后,方砚唯只在校服里面多加了件薄毛衣。 “最近校服穿得多端正啊。”陈老师路过玻璃窗边时夸道,“就得这么穿,有好学生的样子了。” “何岁岁把你桌上的零食都收一收,你开小卖部呢?”陈老师说,“小心被主任给抓了。” “好的老师。”何岁岁把吃的往书包里一扫,“老陈真不错,高考我怎么都要多给你挣点分。” “先把你那英语作文的句子写顺溜吧。”陈老师笑着摆摆手走了。 “方哥。”何岁岁踢了踢方砚唯的凳子。 方砚唯转过身去:“?” “双十一我家狗粮打折,你要搞一包吗?”何岁岁问。 “线上比你家的便宜。”方砚唯拒绝,“我要给方便面买线上的。” 一次能买个五六袋,全寄姑姑家。 都是他家逆子的口粮。 “我今晚不睡了。”他向路执宣布。 路执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哦。” “你就没有想买的东西吗?”他问。 路执:“没有。” 方砚唯执意认为,路执卧室的网速,要优于他那个房间的。 所以十点多,他就抱着被子枕头,搬去了路执的房间。 “五袋狗粮,二十个罐头。”学渣掰着手指算钱,“还能送一个项圈,两个小玩具,太划算了。” 路执:“……” “我的方便面肯定还会记得我。”方砚唯说。 23点50分,洗完澡的路执推门进来,房间里静悄悄的。 方砚唯斜躺在他的床上,手里抓着手机,脸颊挨着他叠好放在床边的校服外套,睡得很沉,另一只手的指尖上,还勾着他的细木珠串。 路执掰开他手指,拿了手机解锁,卡点选中购物车,下了订单。 方砚唯隔日起床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狗粮。” 一旁的路执睁开眼睛。 “我怎么睡在你这里了啊。”方砚唯揉了揉眼睛。 他好像越来越习惯,在路执身边睡着了。 “我给你买过了。”清晨路执的声音微哑。 “那就好。”方砚唯面对着路执,点开了app。 咦,为什么有两个订单? “你把我购物车全结了?”方砚唯问。 路执:“嗯。” 方砚唯:“……”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69节 “你购物车里,还有别的?”路执问。 方砚唯:“没有。” 有。 上次去超市,他把避孕套当成糖后,特地回来网上搜索了一下,仔细看了看。 然后顺手加了个购物车。 路执怎么把那个一起买了。 [方块a]:客服在吗?我要退货,给我确认一下。 [客服]:您好,现在订单数量巨大,需要等待呢。 [客服]:为了方便您顺利退货,退货理由请填写您自己的原因呢。 [客服]:咱家产品质量很好,包您满意呢,您迟早用得上。 [方块a]更新了退货理由:尺寸不合适。 客服那边似乎无语了一会儿,通过了他的退货请求。 他收了退款金,瞄着路执悄悄地笑。 他悄悄夸了路执,路执不知道。 路执放在柜子边的手机振动了几声,路执扫了眼没理,过了片刻,手机又响了起来。 路执站起来,接了电话,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没说话。 “老子出来了。”电话那边是路建昌的声音,“还好我之前在里面认识了几个朋友,人家都比亲生儿子好。” “还有事吗?”路执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 “你妈妈那么有钱,你手头的钱也不少吧。”路建昌说,“那人就是自己找打,想要钱,给他就好了,结果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帮我。” “那你找别的儿子去吧。”路执说。 “路执,你这是什么态度。”路建昌的声音变得恶劣起来,“龙生龙,凤生凤,我是人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以为你穿上鹭中的校服,乖乖地扮演路琢,你就能摆脱我了吗?” 路执没说话。 “你是我养出来的,是跟我一样的,在阴沟里长大的老鼠。”路建昌说,“你得给我养老,然后你去结婚生子,再让小崽子给你送终,这就是你的命。” “你倒是好,你给老子喜欢男人,那个男生,经常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个,是好人家的孩子吧。” 路执抓着手机的右手忽然攥紧:“路建昌,你敢动他试试。”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放缓了些,“我还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对猫狗,对人,你从小就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但你有感情了,真稀罕。” “路建昌,你自己身上的那些事,处理干净了吗?我能打你一次,就能打你第二次。”路执的声音平静,“你不怕住院,不怕死,你就尽管惹事。” “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他挂断了电话。 “执哥。”方砚唯推开露台的门,被烟味呛得连声咳嗽,“你又想打谁,一大早你抽这么多烟。” 路执把烟按灭在栏杆上,伸手勾他过来,动作近乎有点粗暴地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方砚唯:“?” 扣在他背后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腰。 “什么电话?”他问。 “卖房的。”路执说。 方砚唯:“?” 那这房价得有多高,把大冰块点得跟大火山似的。 方砚唯今天刚到学校,就被老陈给抓了。 “方同学,学习压力大吗?”老陈问,“时间紧张吗?” 方砚唯:“?不紧张。” “那12月的新年联欢会,你上一个?”陈桑榆老师问。 “不是吧老师,又找我。”方砚唯问,“这也不能盯着一只羊可劲儿薅啊。” “就你了。”陈老师说,“我等下把琵琶给你借过来,你挑个曲。” 方砚唯只好答应。 《十面埋伏》上次弹过了,梅开二度差点意思。他拿了老陈借来的琵琶,趁着大课间,坐在学生活动室里想曲子。 “上次那个,《女儿情》?”路执问。 “那个只想弹给你听。”方砚唯说,“专勾你这种看起来冷冰冰的。” 结果勾了个假圣僧。 路执:“。” 他坐在活动室的窗台上,披着深蓝色的校服,坐姿散漫,神情倦懒,琵琶却抱得端正,他的右手在琴弦上拨了拨,寻着记忆,不太熟悉地拨了支曲子。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1] 轻柔细腻的调子从他的指尖下流淌出来。 生疏,却又充满了韵味。 “好像不太符合我的气质。”方砚唯一曲弹完,龇牙咧嘴地揉了自己的手指。 其实很符合。 乖到了骨子里的少年,才能抚出这样温和的弦声。 “就这个吧。”路执说。 陈老师听过后,对此很满意。 “抽空再练两下。”陈老师说,“你刚中间歪头停了5秒是在酝酿情绪吗?” “不是。”方砚唯说,“在想谱。” 陈老师:“……” 方砚唯出了陈老师的办公室,把手放在洗手间的水龙头下,让冷水哗啦啦地冲。 “疼?”路执抓过他的手腕,捏着他的手指看了看。 细白的手指上沾着水,指尖一片琴弦磨出的脂粉色。 “要不……男朋友给吹吹。”方砚唯侧过脸,小声说。 -------------------- [1]来自于《声声慢》 第47章 渡我 将近12月末的时候,黄毛他哥,白栖远,在群里问他们要不要去吃火锅。 [黄毛]:执哥来吗?那家那个菌汤特别鲜,我感觉方方应该会喜欢。 [白栖远]:方方是你能喊的吗? [顾甜]:@方块a,问问嫂子。 [方块a]:救命,不要乱喊我。 [顾甜]:嫂子嫂子嫂子。 [方块a]:退群了。 [方块a]:代执哥说,他不去。 [顾甜]:区区火锅,就想把老大叫出来。 [顾甜]:吃完了再去游乐园玩,新开了好几个大型项目。 正在教室里偷看手机的方砚唯犹豫了。 游乐园,他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黄毛]:……我恐高,已经有点想吐了,你们自己去吧。 路执推过来一张小纸条—— “方妲己,你很想去?” 手绘黄豆泪汪汪。 方砚唯:“还行。” 都成年了,还没去过游乐园,丢人吗? 白栖远拉的群聊里—— [路执]:去。 “方砚唯。”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点了名,“别总找你同桌说话,路执上课很守纪律的,你带坏不了他。” 这还用带吗? 方砚唯不服。 据他的了解,路执的校服口袋里,必然装着包烟,再翻翻,搞不好还能有把折叠刀。 上次他干啃苹果皮的时候,路执就从口袋里很自然地摸了把刀给他削了苹果皮。 路执还教过他玩这种折叠刀。 他“哦”了声,趴回了桌上,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书,垂在课桌下的左手悄悄地盘上路执的口袋,拨了拨路执口袋里的烟盒,撬开盒子,把烟丝撵得凌乱。 课间陈老师来宣布了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消息—— “两个星期后,是我们整个鹭屿市高三年级的第一次模拟考试,大家都加油。”陈老师说,“刚好你们可以根据这次考试的分数,估测一下你们在高考时大约能考到什么水平。” “峡谷水平。”何岁岁在后排插嘴,“听说鹭屿每年的一模测验都巨难。”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0节 再难也难不倒路执。 “男朋友。”方砚唯问身边人,“高考想考去哪座城市?” “s市a大,医药学。”路执说。 医药学? 倒也不意外。 路执平日里经常看相关的书籍,而且,温雅阿姨本身就是药企的研究员,如今在药企还持有股份。 方砚唯上次听方嘉弥说过,温雅当年读书时的乖乖女,路执的爸爸路建昌则是校霸级别的人物。 两人相恋,不顾家里的反对结了婚,但却没有好的结果。 路建昌终日无所事事,温雅却在科研的路上越走越远。 两人之间的间隙,也就越来越大。 重新回到鹭屿后,温雅跟路建昌也就离了婚。 岁月磨光了年少的意气,路建昌的脾气多年未改,慢慢地生了锈与垢。 其余的,方砚唯知道的也不多。 等等。 路执以后会不会嫌弃,他是个学渣? 都说喜欢一个人才会开始自卑。 向来无忧无虑的方砚唯突然忧心起了自己的成绩。 “苗疆人。”课间,何岁岁问,“你在干什么?” “你说,我把这叠试卷都给做了。”方砚唯比划了一下厚度,“我能赶上执哥的分数吗?” 何岁岁:“?” “那您还不如回家吃两口蛊见效快呢。”何岁岁说。 仅用五秒,一位苗疆少年放弃了他那不切实际的赶超计划。 “想什么?”路执问。 “在想你以后会不会因为我成绩差嫌弃我。”方砚唯如实说。 “其实……”路执有些无辜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不用以后,你转来那天我就嫌弃了。” 方砚唯:“……” 算了。 他就是有文化,也不多。 “你到底看中我什么了?”他问路执。 路执板着脸,神情冷淡,拨了拨腕上的佛珠,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微冷声音说:“没文化,很乖,好骗,看上去很容易操哭。” 方砚唯:“?” 我靠。 陈老师敲了敲窗户:“方砚唯你昨天是不是把活动室的钥匙丢里面……方砚唯呢?” “老师。”路执坐姿端正,冷漠又不失礼貌地回答,“方砚唯在桌子底下。” 陈老师:“?” 路执嘴角微微勾了下。 “陈老师走了。”他说。 真的是狐狸,稍稍吓一下,就想躲进安全的巢穴里。 方砚唯微红着脸坐了回来。 “我说脏话让你很惊讶吗?”路执问。 惊讶。 方砚唯心说。 虽然见过路执打人,知道路执不是他原先以为的小白花。 但他总是下意识地,把路执往高岭之花的方向抬。 年级第一,市三好学生,执哥必须是最好的。 “我不可以说吗?”路执垂着眼帘,看着像是失落极了,甚至还把嘴角压得平直,“方哥可以,我不行?” “你行,你很行。”方砚唯搪塞,“接个水去。” 他手撑着窗台,往外侧翻。 路执右手抵着下颌,侧目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太阳不知道自己是太阳。 明明他才是需要仰望的那一个。 - 游乐园一日游定在周末,方砚唯一觉睡到了中午,以为要迟到,醒来却发现,黄毛打死不来,顾甜临时接了商演。 多人聚会变双人约会。 鹭屿的这家游乐场建得很有城市特色,方砚唯刚入园,就看见了一只硕大的章鱼在挥舞着腕足,上面挂满了各种声嘶力竭的游客。 跳楼机做成了比目鱼的形状,过山车则是带鱼,连海盗船都是鲨鱼的模样。 他第一次来,觉得好奇,四下张望着。 路执却跟平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以前来过游乐园吗?”方砚唯问。 “来过。”路执点头。 “几个人?” “两个。” 方砚唯:“?” 两个人,还一起来游乐园? 他顿时有些说不出的不高兴。 “年龄差55岁。”路执补充。 “咦?”方砚唯问,“是你的……” “爷爷。”路执说。 方砚唯还未从路执口中,听说过这个爷爷。 “去世了,在我小学的时候。”路执说。 会带孩子来游乐园的,应该是很温柔的家长吧。 方砚唯心里刚攀起来的那点芥蒂,全都消失不见了。 “坐过山车吗执哥?”他跃跃欲试。 乐园里的人不算多,顾甜给的还是vip票,他们走了快速通道,然后坐在了过山车的……第一排。 方砚唯:“……” “你害怕吗?”他有点不安地问。 “那我怕一点?”路执问。 过山车在方砚唯的惨叫声中开了,从几十米的高空骤然往下俯冲,他才想起来,这个人是会玩滑翔伞的,怕个屁的过山车。 方砚唯:“啊啊啊啊啊啊!” 路执:“。” 他催促地用力拍了两下路执的手,指甲从路执的手背上划过去。 路执敷衍出声:“啊啊。” 方砚唯:“……” “海盗船,去吗?”下来后,路执把矿泉水递给他,“这个过山车有点无聊。” 方砚唯这会儿有点想见黄毛。 过山车也太恐怖了。 “暂时不想去。”他说。 这辈子都不想再去。 “要拍照吗?”一个大号玩偶熊走过来,“你们的票里是包含拍照的哦。” 拍照? 哦对。 除了上次的晨会,方砚唯还没正式跟路执拍过一张合照。 眼看着周围没人,方砚唯跳起来,原本是想抱住路执,结果路执却双手一托他的腿侧,将他抱了起来,忽然悬空而起的感觉让他把路执肩膀后的衣服抓出了褶皱。 这拍的,也太丢人了吧。 路执的臂力也太好了。 按快门的熊也惊呆了。 “给我吧,谢谢。”路执伸手。 拍立得照片正缓慢地显现出画面来,那样匆忙仓促的一个拥抱,竟然拍得很不错。 作为背景的天空与摩天轮,美得像梦境。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1节 “给你吧。”方砚唯把照片丢给路执,“这是方哥的黑历史了。” 路执把照片放进了口袋里。 临近傍晚,方砚唯跟他男朋友并肩,往游乐园外走去。 “累了?”路执感觉到他步速变慢。 “有点。”他说。 路执:“那稍等。” 路执租了辆自行车,载着他。 游乐园的自行车道修了好几个坡道,路执没按刹车,直接带着他从坡上往下冲。 他骤然攥紧了路执的衣角,把头靠在了路执的背上。 这似乎已经是他目之所及的一生了。 - 两个星期后,鹭屿市高三年级的第一次模拟考试正式来临。 前一天晚上,班级群里,最紧张的是陈老师。 [班主任-陈老师]:早睡早起,明早吃饱了再出发,审题认真,名字记得写。 [何岁岁]:老师这只是模拟考。 [班主任-陈老师]:你这孩子,别打断我,我这是在给你们营造氛围。 何岁岁不在群里说话了,转而戳了方砚唯的微信。 [岁岁平安]:哇,实验中学的人好狂,说这次市第一非他们莫属。 [岁岁平安]:上次联考,他们校第一差了执哥10分呢。 [方块a]:执哥才是最棒的! [岁岁平安]:对,你老公才是最棒的! [方块a]:那必然。 学校附近有一条深巷,是方砚唯当初初遇路执的地方,这周围少有人至。 巷子边有家流动摊位卖蚵仔煎,方砚唯每周都会去那里买。 “方哥,我去买2b铅笔。”路执说,“你在这站着,别把我丢下。” “嗯。”方砚唯心不在焉地哼了声,低头咬他的蚵仔煎。 考前最后一眼看的内容,有很大概率会考到,这是个玄学。 他决定再看几眼书。 肩膀被人拍了拍。 “这么快?”他站头。 路建昌站在他面前。 他皱了下眉,后退了一步。 “小孩,你在跟我儿子谈恋爱吗?”路建昌问。 方砚唯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 “我能看出来。”路建昌说。 方砚唯并不打算回答。 “你用什么身份问我?”他反问,“路执的亲生父亲,还是一个家庭暴力的施暴者?” 路建昌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我那是……那是不小心,那之后……” “那之后你仍然在三番五次地伤害他,他颈边的烟头烫伤不止一个。”方砚唯说,“你后来不打他了,不是因为你不想打了,是有因为你打不过了,不是吗?” 我没素质,我想骂就骂了。 我把男朋友的家人都骂遍了。 方砚唯心说。 “您是人渣。”他说。 “说正事,你跟他分手。”路建昌说,“别的我都不计较了,但我儿子绝对不能是个同性恋。” 四十多岁的男人,大声说起话来,忽然让方砚唯有了一种这个人在无理取闹的荒谬感。 他转身要走,却被人在身后推了一把,路建昌蛮不讲理地,伸手想掐他的脖子。 一只黑色书包抡到了路建昌的头上,路执掐住路建昌的衣领,把人往墙边掼,目光像是结了冰。 “你就是我儿子。”路建昌的后背撞在墙上,他咬着点笑,说,“你这打架风格,跟我一个路数。” “我警告过你了。”路执在他耳边说,“你敢动他,你就去死。” 路建昌挣脱,被路执又一把按了回来,他抽了把短刀,往路执的脸上划,被路执险险地躲开了。 这根本不是小打小闹的级别,方砚唯之前就听黄毛说过,说这对父子打架都是奔着死里去的。 他拿了手机要报警,被路建昌撞过来,手机摔在了地上。 巷口卖蚵仔煎的阿姨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惊呼了几句他听不懂的方言。 “我知道有的城市,不那么在乎同性恋了。”路建昌喘着气说,“但大部分人就是没法接受,你一天不打死我,我就一天不让你们在一起。” 路执用力的手骨微凸,手背青筋凸起,他从路建昌的手里夺过刀。 “路建昌。”路执把刀往下压,“你自己活得像烂泥,却容不得别人生在光里。” 他有软肋了。 方砚唯就是他的软肋。 “你们不分手,我就一直盯着他,去你的学校闹,你总不能永远都跟着他,我不会让你们安生。”路建昌的嘴角扯出一抹笑,“要么你就杀了我,把我解决了。” 方砚唯看着路执手里的刀渐渐下压。 路建昌不是路执的对手,但路执—— 不可以。 他的路执是最好的。 不能成为下一个路建昌。 路执要平安地高考,去比鹭屿遥远的地方,去看山海,去看不同天空下的阳光。 路执抬手,神情冷淡得无悲无喜,对着路建昌肩膀的位置把短刀压了下去。 “执哥!”一只手拦在了他面前,拦了刀刃。 方砚唯的五指间传来刺痛,血滴落在路建昌的衣领上,泅开了红色的花瓣。 路执瞬间松开了刀刃,路建昌跌落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给我一刀啊,捅我啊。”他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是大吼着,“我坐过牢,你也去坐牢,我俩谁也不要嫌弃谁,你永远都是我儿子。” 刚才那瞬间的恐惧,让他站不起来,只能大声地叫嚣着,骂着最难听的话。 短刀被路执踩在脚下。 方砚唯微微发抖,顾不上五指的锐痛,抱住路执,染血的指尖无意中擦过路执腕上的细木佛珠。 “别生气……不值得。” 换我来渡你。 -------------------- 毛球采访当事狐 毛球:咕噜咕噜咕噜? 方狐狸:当时我很慌,我很想丢个石头过去,但我又怕混乱中砸着我老公( ′?︵?’ ) 第48章 狐狸 鹭屿市高三年级第一次模拟考试,路执和方砚唯,同时缺考了第一门。 陈老师差点在警局跟路建昌原地掰头。 这是在跟他作对吗? 这是在跟整个鹭屿中学作对! 但考虑到对方是曾经的拳馆老板,他打不过,只能暂时压下心底的火气:“路执……你先去考试。” 方砚唯没法考,他右手手指上了药,缠了层薄薄的绷带。 “对!我的学生!”平日里斯文的陈老师插着腰,跟人吼,“两个都很乖,没干过什么坏事,我学生是正当防卫!” “路执?那是我们年级第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市三好学生!” “路建昌脸上的淤青哪来的?我怎么知道,自己眼瞎磕的吧,路执不可能打他,要不方砚唯你给他一拳我看看印子对不对得上……什么货色,别来碰瓷我两个好学生。” “……”方砚唯第一次知道人民教师跟人理论起来,也是蛮不讲理凶神恶煞的。 他的手指上,伤口有些深,看着流血吓人,但没有伤到内里。 路执松开刀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看见他伸手的第一时间,路执就放弃了对路建昌的攻击。 十指连心,他却不觉得疼。 让他觉得难过的,是拿着刀刺过去时,面无表情冷得像雪的路执。 他仿佛又看见了他第一次在深巷中看见的路执。 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先回去。”陈老师让他上车,“你俩的情况,我再跟你慢慢谈。”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2节 方砚唯捏了下自己指尖上的白纱布,点了下头。 他回了家。 路执的卧室书桌上,一切都还是早晨出门前的模样,他没喝完的半盒牛奶,还放在书桌上。 不多时,方嘉弥就给他打了电话。 “方方,怎么了,你没受伤吧?”方嘉弥的声音有些哑,话中全是担心。 “没事,小伤。”他说,“去过医院了。” “你和路执……”方嘉弥犹豫着,但还是问了,“怎么回事?” “路执是我的男朋友。”方砚唯说。 他并不打算同方嘉弥隐瞒。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只能听见因信号不好导致的电流声。 “你还是学生。”方嘉弥说,“说实话,我没料到你会喜欢路执,但似乎又能找到缘由。” “但是方方。”她说,“你太小了,你的一生漫长,而你才身处高三,你分得清喜欢吗?” “可能分不清吧。”方砚唯说,“但我不需要区分,朋友、家人、恋人,我只要他。” 方嘉弥叹了口气。 “好,这个先不说。不论如何,我的儿子不能受到伤害。”她说,“那个男人,太危险了,我直说了,在路执没有办法处理好跟他爸爸的关系之前,我都建议你分手。” 方砚唯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拧得他生疼。 “可这不是路执的错。”他想辩驳。 被家暴,被利用,被最亲近的人伤害。 “他能处理……”他说。 十三中地头蛇谁都打得过,当然也可以打得过路建昌,可是……路执也不能把为刀对向路建昌。 他的路执,要干干净净地考到最耀眼的地方去。 自淤泥中生,却能生长向太阳所在的地方。 可路建昌若是针对他,路执不可能不动手。 他一定不能让路执变成路建昌那样的人。 “你很聪明,你能懂我的意思。”方嘉弥的声音温和,“我不逼你,你自己想。” - 路执和方砚唯同时缺考模拟测验的第一门考试,在一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反正就是个模拟考,不考也没啥。没事吧,方哥。”何岁岁从书包里掏了个塑料餐盒,“我自己炖的鸡爪汤,给你补补爪子。” 方砚唯欣慰接过,尝了一口,吐了回去。 “你用什么炖的?”他问。 “鸡精冲的。” “……” “方哥,我听他们说,你特别厉害。”何岁岁说,“说当时情况危急,你抬手就给执哥挡了刀,勇敢保护了咱们鹭中的镇校之宝。” 方砚唯:“?” 这又是哪个狗屁江湖版本。 不过,陈老师似乎没有把他俩的事情说出去。 除了家长和陈老师,无人知道其中的细节。 鹭屿中学这次痛失市第一,校长和主任轮流把路执叫去谈话。 方砚唯低头,看手机屏幕上黄毛他们发来的消息—— [黄毛]:我找人把他给堵了,先打一顿再说,算我头上。 [黄毛]:他无非就是找准了执哥不是他那种烂人这一点。 [黄毛]:就是疯子,他想要执哥跟他一样,腐烂在老城区。 [黄毛]:@方块a,嫂子你手没事吧,我哥说等下给你送点猪蹄汤,补补蹄子。 方砚唯刚喝了何岁岁的鸡爪汤,他思考了一下,再喝猪蹄汤,这俩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路执背靠着教学楼,站在监控的死角,脚边落了一两个烟头。 “跟方砚唯分手。”温雅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路执嗤笑了一声:“不可能。” “我跟路建昌沟通了,他现在一是要钱,二是要你分手。你分得清主次。” “主次?”路执深吸了口烟,“路琢是主,我是次,你的选择出了状况,拿我补救,现在又要干涉我的决定?” “他要真的喜欢你,他就会跟你分手。”温雅笃定地说,“我现在在国外,料理不了路建昌,你能,但你要付出代价,你能打他一两顿,但你无法保证这个不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方砚唯身边,你无法保证你是否会对他动刀子。” 温雅:“路执,打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有更好更成熟的处理方法,只是需要时间,你们在不合适的时间地点遇见了。” “我没怎么养过你,我愧对你。”温雅说,“你喜欢同性我很反对,但我管不着,我只希望我儿子堂堂正正地高考,走到阳光下去。” “我不分手。”路执说。 路执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点未散的烟味,方砚唯一下子就觉察到了。 “执哥,你别老抽烟。”方砚唯贴过来,悄悄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 “手疼吗?”路执问。 那么娇气的红狐狸,抚过琵琶的琴弦都要喊疼,何况这次是刀伤。 如果他当时没有及时收手,后果不堪设想。 “方哥今天怎么这么黏人?”何岁岁在后排自言自语。 “不疼,这算什么?”方砚唯得意道,“我之前跟程骋打架,划到见骨头,这没什么,我早习惯了。” 路执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 方砚唯:“呜呜呜?” “帮你看看题。”路执抽过他的试卷。 方砚唯平日里的字是极漂亮的,因为手指有伤,他改了握笔的姿势,字母写得又大又丑。 路执心里起了点暴戾的冲动。 后悔没有把刀按下去。 “执哥。”方砚唯用纱布间露出的一小片指甲刮了刮他的手背,“男朋友。” 上课也好,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和路执一起,他就觉得开心。 “实验中学那逼这次得意死了。”何岁岁在后排说,“执哥少考了一门语文,他得意个屁,执哥那语文随便考考,都能拿市第一,等执哥高考干死这帮龟孙。” 方砚唯嘴角的笑意淡了点。 这次还好,是模拟考试,那下次呢。 鹭屿很好,但鹭屿也太小了,他的路执,绝不能被困在这座城市。 手伤了有个好处,那就是很多活动可以偷懒。 今天有鹭屿中学的学生篮球赛。 他们高三(1)班对打高三(9)班。 “方哥,还能打篮球吗?”何岁岁抱着一只篮球冲这边喊。 方砚唯晃了晃自己还抱着纱布的手:“我拿脚跟你打?” “嘶……那你的位置。”何岁岁捏着写着方砚唯名字的号码牌,托腮想了想,“正义,你能打吗?” “我能投负分球。”徐正义说,“要吗?” “我来吧。”路执盖上笔盖,向后排摊开手。 “好的徐正义就你了。”何岁岁一巴掌拍在徐正义的肩膀上。 路执:“。” 方砚唯:“……” “让执哥打。”方砚唯说。 “方哥啊。”何岁岁为难,“虽然咱们执哥这个身高和身材,一看就是打篮球的料,但执哥你打过篮球吗,你们学霸分得清自家和别家的球框吗?” “可能打的时候也就分不清你的脑袋和篮球吧。”方砚唯没好气地说。 何岁岁哆嗦了一下,他有理有据合理提出质疑,怎么他方哥还人身攻击了呢。 “姓名牌给我。”方砚唯伸手。 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后,方砚唯领了自己的球衣,让路执去卫生间里换。 这个人的骨架比他要宽大许多,还好他当时报尺寸的时候,稍稍给大了一些。 红色的球衣后背上,需要贴上方砚唯的姓名牌。 手上缠着纱布,方砚唯撕了好几次,都没有揭开姓名牌背后的胶层。 路执伸手把姓名牌从他手里摘过去,轻松撕开。 他把方砚唯的名字贴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方砚唯愣了好久,指尖因为刚才用力,微微地疼。 篮球场上, 九班的男生们正在挑衅。 “方砚唯今天不上?”有人说,“那我们岂不是乱杀。” “笑死人了,他们走投无路换了路执。”另一个人说,“年级第一,成天拿着书,手上还盘着佛珠,能会打篮球吗哈哈哈。” 一颗篮球扔到了这人的脑袋上。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3节 “我靠谁砸老子。”这人愤怒地回头。 方砚唯一身深蓝色的校服,站在路执身侧,撵了撵手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无辜地看着天空,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那人没找到罪魁祸首,骂了几句就作罢了。 “装大白莲,也太爽了吧。”方砚唯说。 他的声音不大,路执却听见了。 路执抬手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把手里的单词书扔给他,转身进了球场。 “执哥。”何岁岁看见他们年级第一下场,心里也没底,“等下开始,你就挡他们面前,尽量给咱们挡挡人就好了。” 路执:“好的。” “你保护好自己。”陈胜也说,“千万别被撞伤了。” 路执:“我尽量。” 一声哨响,高三(1)班对高三(9)班的篮球赛正式开始。 几十秒后,路执截过了九班某男生手上的球。 “执哥好样的。”何岁岁说,“来,扔我怀里。” 路执面无表情地一扬手,球腾空飞起,落进了篮球框中。 两分球。 何岁岁:“???” 这个漂亮的开场,把这场比赛的氛围抬到了高处。 栀子花的香水味飘过来,一双细白的腿停在方砚所坐的看台上。 九班班花兼小太妹程静萱,穿着短裙,把校服系在腰上,把右手搭在脸颊边,冲着球场上大喊:“方砚唯!比赛有你了不起,弄死我们班的,你就是今天的明星选手。” “我拿眼神弄死吗?”坐在看台上的方砚唯幽幽地说。 果然,这世界上只有路执说爱他才是真的。 其他人,不保证时时刻刻都能认出来他。 “额……”小太妹不是一般人,也不尴尬,就地在方砚唯身边坐下,把双手比划成喇叭状,“方哥没上,九班给我往死里打。” 方砚唯:“……” “程静萱。”他问,“快高考了,你有想去的学校吗?” “没。”程静萱很洒脱,“我被经纪公司联系了,毕业即出道,我就是未来的女明星。” 方砚唯:“……” 程静萱坐在看台上,看了会儿赛况。 “这逼打球还挺厉害的。”她说。 方砚唯:“……”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路执打球。 路执和他猜想的一样,打得很好。 只是很多时候,路执不愿意和同龄人一起玩。 少年在操场上奔跑着,偶尔抓起球衣的下摆,抹一把颊边的汗水,左手腕上的佛珠随着动作,轻轻地摇晃着。 路执松开衣摆,左手在心口写着方砚唯名字的名牌上,浅浅地刮了过去。 高三(1)班的校霸没上,结果还把九班给打了个落花流水,路执一战成名。 “太强了我执哥。”何岁岁到处吹牛,“方少奶奶,你老公竟然贴着你的名字上场,我差点就心动了。” 方砚唯:“……” 妈的心动了就能是你的了吗,这是我的男朋友。 他路过了鹭中的嘉奖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鹭中的嘉奖栏是给年级前十的,路执那张照片,已经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占了很久了。 他每次路过嘉奖栏时,都感觉赏心悦目。 这次却换了人,是三班一个笑起来有些腼腆的男生。 这块地不姓方也不姓路,可他就是有点不爽。 隔天,方嘉弥又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们这边的情况。 “我听温雅说,路建昌又放出来了?”方嘉弥问。 方砚唯:“……我不知道。” 那天黄毛是说,要找人堵路建昌。 “我给你找的留学材料,你看了吗,准备了大半年,都很齐全。”方嘉弥问。 她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有些疲倦。 “你最近怎么一直感冒?”方砚唯皱了下眉。 “没事,方方。”方嘉弥的声音微哑,“lirika被诊断为先心病,最近有些忙了。” 方砚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重重地“哦”了声。 他大概有五年没见过方嘉弥了。 久到不太记得她的脸,只记得她越发温柔的声音。 过了圣诞节,年底就来了,鹭中的新年晚会如期而至。 “苗疆人这手,上不了琵琶吧?”何岁岁问,“要不你改唱山歌吧。” “?我不会。”方砚唯摘了手上的白色纱布,伤口还没有长好,留着一层薄粉色。 “不能弹。”路执说。 “我能。”方砚唯在何岁岁震惊的目光中,抱了路执一下,“我很想弹这场。” 路执皱了下眉。 少年的体温离得那么近。 一直都是这样,他从来没办法拒绝方砚唯的任何要求。 哪怕是板着脸,冷言相待,方砚唯想要的,刀山火海,他也能趟过去,捧到眼前。 舞台的聚光灯下,浅棕色头发的少年身穿着鹭屿中学的校服,抱着琵琶走上来,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 那么嚣张明艳的一个人,抱着琴的时候,似乎能让周围的空气都能安静下来。 英语组组长操着浓厚的口音报节目:“欣赏,高三(1)班方砚唯的《声声慢》。” 方砚唯的指尖压在琴弦上。 他抬起头,遥遥地望向台下第一排坐着的路执。 他笑了一下,台下有闪光灯亮起。 他把伤口未愈的手指压在了琴弦上,拨出了第一串音符。 陈老师:“?” “这不是《声声慢》啊。”坐在陈老师身边的何岁岁说,“方哥临时忘调子换曲了?” “执哥。”何岁岁问,“方哥是不是没怎么练啊。” 路执没回答,漆黑的眼睛,瞳孔紧缩。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1]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里失控了。 十三岁那年,路建昌再一次把烟头压在了他肩膀上,他把啤酒瓶砸在了路建昌的脑袋上。 自那以后,老城区的孩子都害怕他,都把他当老大。 学生之间的很多事情,拳头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 他一度这样认为。 鹭中简陋的联欢会舞台上,琵琶琴音泠泠。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1] 为什么是这首歌。 竟然是这首歌。 他能杀了路建昌。 他完全能。 可如果这样,他会成为下一个路建昌。 琴弦割开了指尖未愈合的伤口,血珠沿着方砚唯细白的手指滚落下来。 “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1] 琴声停止。 舞台上的追光灯暗了下去。 “呜呼!程静萱跳舞!”何岁岁欢呼了声,转头看站起来的路执,“执哥?你不看了吗?” 路执离开了学校的大礼堂。 活动室里没开灯,月光洒了半瓶,碎在地上,方砚唯坐在月光里,用纸巾胡乱擦自己的指尖。 在看见他的瞬间,路执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一些。 还好,他的小红狐狸,还在这里。 “老陈这这破琴太硌手了。”方砚唯边收琵琶边骂,“执哥?”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4节 “不疼吗?”路执停在他面前,“那样弹。” 方砚唯摇摇头。 “要去吃火锅吗?”路执问,“白栖远的店里,新出了菌汤锅,说是和你们那里的,一个口味。” 火锅? 方砚唯借着月光,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上的时间。 “今天不太想吃。”他说。 “我饿了。”路执低着头,右手搭在他的袖口,“我还没吃晚饭,饿得有点头晕。” 他这么低声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无害和可怜。 “那……去吃蚵仔煎?”方砚唯试探着问。 “好。”路执说。 蚵仔煎的摊位正要收拾离开,卖了他们最后两份。 “哎呀,这俩做得不太好。”摊主跟方砚唯说,“这样吧,你明早上学时再过来,我补你一块大的。” 方砚唯愣了下,然后说好。 微湿的海风吹过来,鹭屿中学隐匿在夜色中,校门上的灯牌坏了几条边,显得不那么清晰了。 远处的教学楼还亮着几盏灯,隔着这么远,方砚唯也能一眼就看见高三(1)班的位置。 “执哥,我……”他开口。 “我想吃葡萄冰。”路执打断了他。 他错愕地抬头。 “我帮联欢会忙了一下午,连水都没喝上。”路执说,“我的手腕还被划伤了。” 抬起来的手腕上,确实有一道划痕。 就是他妈的看着像现掐的。 方砚唯:“……” 这个季节,都已经入冬了。 而且这个时间点,就算是处于南方的鹭屿,也买不到葡萄冰吧? “矿泉水可以吗?”他问,“一定要葡萄冰吗?” 路执站在树影里,垂着头。 那身校服穿得依旧板正,漆黑的眼睛却敛着,看上去很失落。 已经是冬天了。 路执给他买了无数次的葡萄冰,这个时间,就算是他跑遍整个鹭屿,他也没办法买到。 “执哥。”他深吸了口气,咬咬牙,“我今天22点半的飞机。” 路执脸上无辜和纯善的神情,一点点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到了极致的漠然。 “去哪里?” “……a国。” “几天?” 方砚唯的心口像是被刺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没有办法回答。 “方砚唯。”路执背靠着树,看着他,嘴角勾起点笑意,“你以为不告而别,就不算是分手吗?” “我……” 我没有。 我只是……不想听见那两个字。 不管是我说,还是你说。 他还没反应过来,路执就扣着他的手腕,猛地拉着他往前走。 他挣扎不过,再一次感觉到两人之间力量的悬殊。 原来学校附近还有这么破旧的小旅馆啊。 “未成年不可以入住。”前台看向方砚唯,提醒了一句。 方砚唯:“我……” “他成年了。”路执伸手从他的口袋里拎了张身份证,甩在桌上。 便宜的小旅馆,推门就能闻到一股廉价的香薰味道。家居是一种陈旧的质感,盖着塑料感很重的粉色桌布,墙上贴着的挂画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不管是路执还是他,都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路执把他压倒在那张松散摇晃的木床上,用力亲吻他。 佛珠硌得他颈侧生疼,嘴巴也被撬开,柔软的内里被反复磋磨侵袭着,嘴唇也被咬得生疼。 他眨了下眼睛,感觉自己的眼角好像有点湿,又好像没有。 干净整洁的校服铺开在床上,压满了褶皱。 路执的手沿着他毛衣的下摆探进去,握着他的腰,压出一片灼热的红痕,他被烫得弓起后背,腰在床单上曲起一段弧度。 他见过路执的冷淡和气定神闲,也见过路执的骄傲与高高在上,他从未见过路执这么失控的样子。 他被迫微微张开嘴巴,接受对方的深吻,气息被扰得一塌糊涂,路执近乎凶狠地在吻他。 全身都在发软,他晕乎乎地,像是在云端。 是他错了吗? 他引诱了天上的神佛。 -------------------- 两章合一哦~ —— [1]歌是《女儿情》哈,西游记里的歌。女儿国国王对唐僧的剖白,这里引用一下,是影射前文方方对执哥的“引诱”,而西游记里唐僧最终坚定取经之路,方方换了这首歌,也是想跟执哥表达这个意思。 第49章 作恶 破旧的小旅馆隔音很差,走廊上的脚步声宛如就在耳边,夹杂着腔调浓厚的本地方言。 楼下前台的破电视,播着一支不知名的老歌,声音大到扰民。 房间里的顶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在床面上铺了一层昏黄的光。 嘴巴好像是被咬破了,亲吻中混合着一点很淡的血腥味。 他全无防备。 他现在才知道,原先浅尝辄止地吻他的路执,到底收敛了多少。 十二月的鹭屿不比盛夏,小旅馆的房间里没有空调,薄毛衣的下摆被翻卷起来的时候,一丝凉意钻进了他的衣服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轻轻地发着抖。 隔着薄毛衣,胸口也被磋磨着,又疼又难受。 原来这么简单的触碰,都能勾起来他心底的眷恋。 路执压在他腰间的手缓缓往下探去,勾住他衣服的一角挑开。 一些画面自他的脑海中划过。 意识到这人想做什么后,他剧烈挣扎,路执单膝抵在他腰侧,轻而易举地扣住他的手腕,压到了枕头边。 禁欲清淡的脸上,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不再掩饰铺天盖地的欲念,违和又真实。 方砚唯侧颊抵在枕边,硬质枕头上粗糙的花纹贴在他的脸颊边,硌得他发疼。 力量差距太大了, 他那几下不起眼的挣动,根本抵不过路执。 他在路执的手中,像一只被捏住了咽喉的小动物,翻不出什么动静来。 这种被死死压制的状态,让他原本就酸涩的心里起了点委屈。 腰腹间,有个坚硬的东西抵着他。 他错愕地怔了半秒,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分不清自己在发抖是因为冷还是灼热。 “你别碰我了,我们分手了。”他说。 “随你。”路执说,“我没同意。” 路执稍稍松开了他一点,让他有了喘气的空间。 躺在床上的少年微微喘着气,浅棕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颊边,清澈的眼睛微睁,融着水光,有些失神地看向天花板。 像天生的妖精。 就算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也能勾起人的恶意和欲念。 床角的抽屉被路执拉开,路执从里面抽出了什么,撕开了塑料包装纸。 窸窸窣窣的微小动静。 路执又压了回来,他抬手用手臂挡住了灯光,也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男朋友,我不喜欢你了。”他用气音说,“执哥,我不喜欢了。” 路执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少年的侧脸。 一只失败的红狐狸,连谎话都不会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5节 刚才的那一通亲吻,他把人弄得乱七八糟,方砚唯的脸颊透着浅红,被枕头压出了浅色的印子,锁骨间还有几道吻痕。 少年的眼睛单纯至极,也撩拨到了极致。 “方砚唯。”路执沉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不喜欢‘的时候,别先喊人男朋友。” 为什么有人能在说分手的时候,还把人勾到理智崩溃的边缘呢。 连挣扎都忘了,似乎只要捂上那张煽风点火的嘴巴,就能让人为所欲为。 手被抓起来,按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方砚唯听见路执又撕掉了什么东西的外包装。 “我得走了。”他挣扎着坐起来。 手指上的伤口绷开了些,沁出了血珠。 路执的力气太大了,仅一只手,就把他按回了床上。 “你也要丢下我。”路执说,“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指甲抵在指尖上,方砚唯已经不觉得疼了。 他想说我没有。 可是他真的是很坏很坏的人,无恶不作。 他自诩正义,把路执的家人骂了个遍,每一个在他心里都是做尽了坏事的恶人。 然后他也要离开路执。 路执掐着他的腿根,有什么抵在他身后。 他瑟缩了一下:“别……” 路执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骂了一声,摘掉了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 床头塑料瓶装的透明液体,被路执扬手淋在了他身后。 指尖探入了云似的柔软。 他像是一只破了壳的蛋,柔软和脆弱都暴露在他人面前。 太疼了。 路执刚顶进来一点的时候他就哭了,他眨了眨眼睛,想把那层泪意眨出去,别挡着他的视线,他想多看看。 他想在这个南方的小城,把少年的模样刻在心里。 指尖抚在路执的脸上。 我的神明,愿你永远骄傲,永不低头。 几乎是听见他小声呼痛的第一时间,路执就退了出来。 灼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整个房间的沉闷。 “对不起,方砚唯。”路执抱着他,右手抵在他的后背上,沿着他的脊柱,一下下地安抚着。 浴室里流淌着哗啦啦的水声。 路执把他弄得凌乱,又一点点将他擦洗干净,给他套上校服,帮他把翘起来的浅棕色头发一点点压得平整。 像是在收拾一只喜欢极了的娃娃。 “这么快?”退房的时候,前台很惊讶,“不过夜?” 路执没理会,带他出了旅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鹭屿机场。” 车窗开了一些,有海风吹进来,湿润的气味拂过,路执的声音愈发地冷。 方砚唯沉默着,把脸颊偏向窗外。 “同班同学吵架?”司机看他俩的样子问。 “分手。”路执淡淡地说。 司机一下子就闭了嘴,专心开车。 方砚唯的指甲缓慢地按进手心里。 指尖疼,手心疼,身后被弄了一小下的地方也疼。 疼点也好。 鹭屿机场,临近登机。 “方砚唯旅客,请您听到广播后,前往登机口登机。” 冰冷的语音反复播报着。 “去吧。”路执说,“我同意分手了。”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黑色的眼睛空荡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 “哦……”方砚唯应了一声,步履缓慢,往安检口的位置走。 他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剩了。 误机的话,是不是可以明天再离开? 可是明天,就不用离开了吗? “背包放上去。”安检员说,“快一些。” 他慢吞吞地,摘下了背包。 有人从背后牵住了他的手。 “执哥。”他回头。 路执站在他眼前,看着他。 冰凉的檀木佛珠串被人一圈圈地盘在了他的左手腕上。 108颗小木珠,寓意消解108种烦恼,心念安定,百岁无忧。 冰凉的白玉坠饰,抵在他的手心里,他用力地攥了一下。 路执转身,不告而别。 飞机轰鸣着,融入夜色,冲上了云端。 夜色中的鹭屿,在窗外逐渐变成了一张灯火零星的缩略图。 檀木香气清幽,好似能抚平人内心的杂音。 进入平飞,方砚唯拉开书包的拉链,想拿手机拍一张这个角度的鹭屿。 书包的侧兜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是两张奶糖的糖纸。 路执给买的糖,他悄悄吃完,还不想让路执知道,就把糖纸塞进了侧兜里。 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见到。 亏了啊。 分手炮没打成,没有爽到,还被捅了一下,现在还疼着。 亏了。 他把脸颊埋进手心里,闭上眼睛。 海风和鹭屿一起,离他远去了。 他的路执,永远自由。 - 早晨,鹭屿中学校门口。 卖蚵仔煎的摊位早早地出了摊,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身着深蓝色校服的少年。 “同学!”摊主认出来,逗趣道,“昨天答应给你们个大的,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谢谢。”路执礼貌地说,“不过不用了。” 街对面的文具店开门了。 店主认识路执,他在鹭屿中学的嘉奖榜上见过路执的照片。 年级第一,每次来他们店里,都会拿上一盒0.7mm的黑色水笔芯,加上一叠印着鹭屿中学名字的草稿纸。 偶尔,路执还会带着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少年。 那男生长得极其好看,每次进到店里,都有小姑娘偷偷地瞄。 男生很喜欢说话,也爱捉弄人,有次还拿店里的猫耳朵头箍往路执的头上扣。 这位学霸似乎看着脾气很好,怎么折腾都不会生气。 今天来的只有路执一个人。 他按平时的习惯,拿了一盒笔芯,然后停在笔架边,目光落在旁边的试色本上。 他翻了许久,似乎是找到了什么。 “您好,这张纸可以给我吗?”他问。 店主心说一张废掉的试色纸,有什么好问的,好学生就是懂礼貌。 “你把那一叠全拿走都行。”店主说,“写满了,我正要扔。” 路执只是撕走了其中的一张。 “谢谢您。” 路执和方砚唯的名字,以及方砚唯上次来时无,因为无聊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下的红线。 他推门出去,站在街角,靠在墙边,把这张纸揉皱,又按进手心里。 烟静静地燃着。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6节 第50章 南归 航班降落在a国,北半球冬季,大雪。 这是他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雪。 方嘉弥在机场等他。 几年不见,方嘉弥的眼角多了几条细纹,脸上带着点倦容,但人还同往日一样漂亮。 “我的方方,长大了。”她说。 她没有问他关于路执的事情。 “lirika怎么样了?”他问。 “昨天住院了,在体检。”方嘉弥说,“下周就准备手术。” “那我去看看她吧。”方砚唯说。 “你先回去休息。”方嘉弥说,“坐这么久的国际航班,你不累吗?” 方砚唯只好先回了方嘉弥给他找的住处。 桌子上放着方嘉弥给他准备的留学材料,以及一份语言学校的录取通知单。 午饭时间,他下了楼,想去街角买一份快餐。 他费了挺大的功夫,才让对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要是路执在的话,应该就—— 他们已经分手了。 路执不会理他了。 他忽然很想给路执发一条消息。 发什么? 【我过得很好。】 听起来很傻逼。 【这儿的东西好难吃。】 所以呢? 幼稚。 最终他只是拿手机,编辑了一段简短的文字—— [方块a]:我平安落地了。 他等了十分钟,路执都没有回复。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路执不会再理他了,他没有男朋友了。 下午,留学中介打了他的电话,约他在市中心的广场见面,给他讲申请大学的要求。 他有些心不在焉,反复地看手机屏幕。 依旧没有回复。 分手了,就不能发消息了吗? 他不懂,可能路执懂。 那他这样,算不算是纠缠不清。 可他只是想把自己平安落地的消息,告诉路执。 一直牵着他的一根线,摇摇欲坠。 他仿佛悬在半空中,找不到落点。 能带他降落的那个人,被他留在了遥远的鹭屿。 广场上,钟声敲响。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去街对面买一杯咖啡。 手腕上有什么松开了一下,木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心里的弦一下子断开了。 他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里,半蹲在地上,一颗颗地找。 九十七……九十八…… 还有十颗,为什么怎么找都找不到。 路执视若珍宝的佛珠串,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被弄坏了。 他缓慢地蹲在地上。 说分手时他没哭,见到方嘉弥时他没哭,可现在佛珠散落了一地,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哭得不能自已。 他闻见一抹若有若无的桂花味。 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迟疑着抬头,摊开在他面前的手心里,躺了十颗檀木珠子。 “找这个?”面前的人说。 “嗯……”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白大褂,眉眼微冷,眼尾有一颗泪痣,递过来的手腕上,悬着一只小叶紫檀手串。 “找到了,别哭。”来人说。 方砚唯怔怔地,捧着佛珠,小声说了句谢谢。 “紫光檀,8mm,没猜错的话,应该是108颗?”面前的年轻男人问。 方砚唯不知道,他摇了下头。 “不是你的?”对方问。 “嗯。” “把它送给你的人很喜欢它。”对方说,“珠子被他养得很好。” 方砚唯记得,路执说自己五行缺木。 而路执把这串珍贵的佛珠串给了他。 “绳子散了?”对方问。 他点头。 “给我。”对方说。 方砚唯坐在广场边的长凳上,看那个他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从口袋里拿了条红绳,帮他重新串佛珠。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在异国听见乡音觉得亲切,也可能是眼前年轻男人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让他有了熟悉的感觉。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点他和路执的事情。 “林思渡!”有人在不远处吼了一声,“我他妈找了你半天,你说在原地等我,这是原地吗?你跑了半条街!” 方砚唯:“?” 男人凶神恶煞地一路骂过来,从纸袋子里取出一瓶胡萝卜汁,拧开瓶盖,送到林思渡的手中:“就你那水平还给人编绳呢?” “顾淮,闭嘴。”林思渡说。 叫顾淮的高大男人立刻温和了许多:“给我吧,我来编。” “他是我男朋友。”林思渡冷冷地说。 方砚唯愣了一下。 他很羡慕,男朋友这三个字,能这么大方地公之于众。 “高中生,早恋分手啊?”顾淮嗤笑了声,略带嘲笑,“就这,哭成这样?” 方砚唯莫名有了种自己被嘲笑了的感觉。 穿着白大褂的林思渡抬眸,扫了顾淮一眼。 “哎,小孩。”顾淮的语气温和了些,“不是说了分手,就是分手的。” 什么意思? 方砚唯微微睁大了眼睛。 还能说了不是吗? “你们高中生都是傻逼,喜欢把问题说得很严重,动不动就一股生离死别的样。”男人说,“分开不是分手,只要还喜欢,就只能算是分开。” 有区别吗? 方砚唯想。 路执都已经,不理他了。 “就比如我老婆。”顾淮说,“全靠我往死里追,我喜欢他,他就得是我的。” “滚。”他旁边的人说。 顾淮一扬手,把佛珠串抛给方砚唯。 编绳细致完好,跟先前别无二致。 “只要喜欢,会再见的,先长大吧。”顾淮说,“走了。” 方砚唯怔怔地,站在原地。 会再见的,是吗? 在他们彼此都成长,真正自由的时候。 微凉的佛珠盘在腕上,檀木香味清幽。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7节 手机振动了一声,他解锁打开。 时隔六个小时,他收到了一条回复。 [男朋友吱吱]:黄豆泪汪汪.jpg 他呆愣了一瞬,眼泪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却是笑了。 - 两年半以后。 a市s大,路执把实验穿的白大褂折叠好放进柜子里,抱着文件夹走出了实验室。 “路执。”许教授叫他。 “暑期夏令营项目要开始了,我下周要去出差,还得麻烦你给我盯一下夏令营。”许教授说。 “好的老师,没有问题。”路执说。 他接过许教授手中的名单,往医学系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我拿到药企的实习邀请了!”办公室里,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欢呼。 “恭喜啊。”路执拉开抽屉,把文件放进去。 “我还是羡慕你。”凌佩说,“才大三,医药企业持股,参与重点研究项目,前途无量啊。” “过奖。”路执的神情淡淡的。 “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评弹馆,等下要一起去听吗?”凌佩问,“放松一下,听听古筝琵琶。” “不了。”路执婉拒。 “约你可真难啊。”凌佩说,“s大校草路执同学,电话短信你都不回,学校里那么多小姑娘想约你,找不到门路,到底多好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啊,天仙吗?” “不开玩笑了,我先走了。”路执说。 凌佩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这个室友什么都好,就是人过于冷了,似乎除了课业和研发,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 路执扫了眼手机屏幕,方砚唯两天没回他的消息了。 两个人的聊天,还停留在那天方砚唯拍来的一张国外毒蘑菇上。 这两年半以来,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不提喜欢,不提那个荒唐的晚上,方砚唯经常给他拍来一两张照片,让他评价。 他每一条都有回复。 这两天方砚唯去哪里了? 路执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国际交流生也要宿舍,可能有些紧张。”宿管处的负责人跟他说,“你们这边夏令营的学生全部入住后,国际交流生那边,就有人没有宿舍了。” 负责人看着自己手中名单上最末的那个名字。 方砚唯,还挺好听。 “你们107还有空床铺吧?” “对不起,老师,没有。”路执礼貌地说。 爱住哪住哪去吧,睡路边也行。 所以方砚唯为什么还不回他消息。 -------------------- 方砚唯:qaq他不回我消息,他不理我了,他不爱我了。 执哥:……时差,我这儿是半夜 卷四 山海 第51章 弦音 “那我再和他沟通一下吧。”宿管处的负责老师为难地说。 路执:“那麻烦您了。” “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老师问,“对方是个挺……会聊天的男生。” 路执冷淡道:“我怕吵,不合适。” 老师:“……” 他对这位s大医学院的学生早有耳闻。 当年的鹭屿市高考状元,如今才刚要升大三,已经参与过多个重点科研项目。 标准的好学生,许教授的得意门生。 可这学生,未免也太难说话了。 107的二号床明明就空着。 “老师。”路执的目光从办公桌边的一个小盆景上扫过去。 三种颜色的蘑菇盆景,红的那个看起来还有毒。 品味独特。 “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路执推门离开。 - s大校门对面,新开的评弹馆里。 园林造景清秀,流水声潺潺,方砚唯坐在石桌边接电话。 “没宿舍了?要不我躺s大主干道?”他问,“王老师您这就不厚道了啊,我贿赂你的蘑菇盆景都给你送过去了。” “还我?”方砚唯说,“那不行,您都摆半天了吧,菌子灵气都没了。” 王老师:“……” “其实还有一个宿舍。”王老师说,“就是我这边的沟通,不太顺利,他们宿舍长很抗拒。” 这么矫情? 大家都是男生,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方砚唯心说。 “107的宿舍长不同意是吧。”他说,“您把联系方式发来,我跟他理论理论。” “好,我问到之后推给你。”王老师说,“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他不太好说话,不行我让学校补贴你住酒店去。” “谢啦老师。”方砚唯说。 王老师:“不谢,代我问你妈妈好。” s大今年第一次开办了国际交流项目,方砚唯报了名。 方嘉弥送他到机场,不太放心。 显然就是为了他和路执的事情。 方嘉弥几乎不和他提路执,他也不主动说,但方嘉弥知道,他过不去。 这两年多以来,他和路执偶有联系,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在鹭屿中学的那段时间,仿佛变成了两个人心里一段心照不宣的秘密,没人主动去提。 两人现在的关系是什么,他说不好,也不敢问,停在一个模糊的边界上。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他在鹭屿中学的官方网站上第一时间看到了消息,他站在公园的河边,发泄般地傻笑了很久。 有路人经过,却无法理解他这样看似大喜大悲的表现。 夏天结束了。 他的路执,终于迈过了第一道坎,去看远方的山海了。 看见s大交流项目的第一时间,他想也没想,就递送了申请。 他没告诉路执。 明明不是第一次送别,方嘉弥却哭得有些伤心。 “我的方方宝贝,一路平安。”她说。 “方砚唯!”院子里冲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快给我帮忙。” 段芸是方砚唯在网上认识的。 他有个社交账号,不露脸,只偶尔隔着半透明的帘子,录几段自己弹的琵琶曲子,不知不觉累积了将近10万的粉丝。 段芸是弹古筝的音乐博主,跟他聊过不少次民乐。 这家评弹馆,就是段芸的妈妈新开的。 方砚唯刚到a市,没找到住处,就暂时把行李放在了段芸这里。 “我能帮什么吗?”他慵懒道。 “弹琵琶的姐姐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段芸说,“我妈也不在,我那往死里修音才敢上传的古筝水平撑不住场子,你上。” 手机振动了声,王老师把107倔驴的联系方式推了过来。 他没来得及看,站起身:“你是不是看准了这趟我带了琴?” 如今喜欢听评弹的年轻人不少。 小茶馆里,坐了不少s大的学生,除此之外,也有路过的人进来休息听曲。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8节 “我为什么要穿这个?”方砚唯走出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月白色中式长衫。 段芸:“想让你低调点……” 先前她在a国街头演出时,第一次在线下见到方砚唯。 她才知道一个男生原来可以好看成这样。 招桃花的眼睛,加上微牵着的薄唇,明明是好看到有点艳的长相,左手腕上却永远盘着一串带着檀香味的佛珠。 那种抬眼看人时倦懒散漫的神情,段芸感觉这人弹琴不露脸是全国观众的损失。 方砚唯穿这身长衫也不单调,只是让原本很有攻击性的好看柔和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极具书生气质的恬静。 熟识了以后,她试图给方砚唯介绍过对象,不过这人看着不正经,在感情上却仿佛相当干净,谁也入不了眼。 “你再看看,这么好看!你真的不要认识一下吗?”她无数次指着小姐妹的照片问方砚唯。 “遇到过更好看的了。”方砚唯每次都这么说。 段芸当这是托词。 “就穿这个,你等会儿弹琴就好了,不用开口。”段芸说。 “好吧。”方砚唯说。 隔着评弹馆木窗的花纹,他听见外面几个s大的女生在聊天。 “死渣男,还像pua我,但凡他有医学院路执十分之一的好看……” “说起来,都要大三了,周围人恋爱都谈了好几轮,也没见路执身边有人啊。” “他啊,一看就是那种呆呆木木的好学生,可能根本不会追人也不会谈恋爱吧。” 时隔两年半,再次从旁人嘴里听见这个名字,方砚唯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咬了将熟未熟的梅子,甜和酸都那么炽烈。 “许教授不是一直都想撮合他跟自己女儿吗?我上次还看见许潇去实验室找路执。” 方砚唯一走神,手里的小锤子敲碎了一颗核桃。 “等下要上给客人的果盘!你怎么把核桃敲了!!”段芸把人赶到了院子里,“去给你那个琴调音,等下我叫你。” 方砚唯抱着琵琶,心不在焉地去了院子里。 - 路执从宿管办出来,又接到了室友凌佩的电话。 “新室友你给拒了?”凌佩问。 路执:“嗯。” “拒了也好,国际交流生什么专业都有,插个建筑设计系的过来,跟我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凌佩说。 路执:“设计?” 眼皮微微地跳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你现在没什么事了吧?”凌佩问,“跟我去茶馆坐会儿呗,琵琶弦上说相思,段老师的琵琶弹得那叫一个好,你肯定没感受过这种耳朵都酥了的滋味。” 路执没兴趣。 可那句“琵琶弦上说相思”,不知怎么地,就触碰到了他藏在心底的某样东西。 破旧廉价的小旅馆,压出褶皱的校服,摇晃作响的旧架子床,以及—— 少年眨眼睛时落下的眼泪。 几个画面飞快地从他的眼前划过。 两年多的光景匆匆。 当时的爱与恨,似乎都蒙了尘,暧昧又模糊,不敢言也不敢说。 “嗯。”他点头。 “你答应了啊?”凌佩惊讶,“我竟然劝动你了,我前途无量啊。” 凌佩:“那我在评弹茶馆这边等你,他们快开场了,你过来吧。” 路执在s大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其余空档,也是去公司的研究中心。 大学城的路,他并不熟悉。 十分钟后,他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街,他转身要换条路,却看见了茶馆院落的后门。 后门开着,院落里遥遥露出一片月白色的衣袖。 男生抱着琴,坐在歪脖子树干上,拨出了几个弦音。 满城的风都吹了起来。 卷着六月的流云。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方砚唯边调音边抱怨,“敲你一个核桃怎么了,敲你十个,都不够本艺术家的出场费。” 他戴了琵琶指甲的右手又闲闲地拨了下琴。 差不多了,音调好了。 他取下左手腕上的佛珠串,一颗颗轻撵了过去,看似百无聊赖地搓揉着。 视野里,步入了一个身影。 “客人您好。”他倦懒地说,“后门不接待,你绕个路……” 他的话戛然而止。 风把月白色长衫的袖口吹得摇曳。 他怀疑他还在a国,溺在那持续了两年多的午夜梦回里。 路执站在盘了紫藤花的院门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手里的佛珠串落下来,掉落在草地上。 那瞬间,他仿佛听见了两年半的光阴,从他的耳边,匆匆流走远去。 那个把他抵在床头,按着他的双手,绝望地质问着他的少年不见了。 男生看起来内敛而沉默,收着锋芒,目光微沉。 但他知道这就是路执。 他幻想过很多次,他和路执再见时的情形。 扑上去拥抱或是,相逢而不相识。 但真正见到,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要说“我终于能来找你了”或是“你这两年过得是不是还好”。 还是那句“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以前引路执说话时,随口就能说出的话,突然像是有了千斤的重量。 他从来不因为说话胆怯。 可他话到了嘴边,却第一次胆怯了。 “嗨。”他听见自己开口。 声音轻得,还不如指尖刮蹭的弦声。 路执走过来,停在他面前,捡起地上的手串,递给他。 -------------------- 方狐狸: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执哥:来,吃 草。 第52章 红线 “方砚唯!”段芸在窗前喊,“还有三分钟开场,你琴调好了吗?” 方砚唯不理她。 段芸:“我等下弄一麻袋核桃,你带回去慢慢敲。” 脾气那么大,谁惯出来的? “来了。”方砚唯从恍惚中回过神,一把接过路执手里的珠串。 时隔两年半,他又闻到了记忆里的檀香味。 “客人,你可能要走前厅……”看见路执脸的瞬间,段芸愣了一下。 “他是……我的客人。”方砚唯说。 “那你接着。”段芸匆匆一眼就转了身,“我先开场。” 方砚唯听着这话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没工夫细想。 “你自己一个人来吗?”他问路执。 “跟朋友一起。”路执冷淡地说。 朋友? 哪个朋友? 那个什么许教授的女儿吗?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有点失落。 “前厅从这走。”他给路执指了条路。 “等下演出结束,一起吃饭吗?”他问。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79节 路执看了眼前人一会儿,然后说:“好。” 方砚唯这才转身离开。 两年半没见,方砚唯长高了一点,眉眼轮廓长开了些许,高中时期的稚气淡了许多,人却越发得明艳了。 那身素淡的月白色中式长衫穿在他身上,乍一看像是乖巧斯文的书生,微微笑起来时却更像是勾人魂魄的精怪。 刚才有一瞬间,路执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一幅志怪的古画。 只是—— 他的目光暗了一些,刚才催促方砚唯的那个女生是谁? 他的小红狐狸,有新朋友了。 到了开演的时间,评弹馆里已经坐满了人。 段芸抚了曲古筝暖场,方砚唯抱着琵琶进来的时候,前排的几个女生发出了声惊叹。 男生弹琵琶是少见的,更何况是这般长相的男生。 方砚唯心不在焉,但弹出来的曲子却是好听的。 他抬眼往馆内看去,终于在雕花窗边的位置找到了路执。 那桌没有女生,路执身边坐了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生。 他移开目光,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专注弹琴。 “这男生……”凌佩的目光里透着惊艳,“我没再他们家网页上看见过啊,这是邀演还是彩蛋啊,我都要心动了。” 路执放下手里的茶壶,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凌佩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这什么歌,还怪好听的。”他转移了一下话题。 “《塞上曲》。”一旁的路执说。 “你竟然知道?”凌佩惊讶。 他以为风花雪月这些事,他这个学神室友,是一样都不会沾的。 路执:“嗯。” “我现在知道古代的帝王为什么那么爱听曲了。”凌佩架着手机录像,“这谁不喜欢啊,娶一个回家,听听琴曲,好不自在。” 凌佩:“你今天老瞥我干嘛!我是直的。” 路执嗯了声:“你最好是。” 方砚唯原本只打算弹个《塞上曲》就跑路,奈何前排观众过于热情,又让他多来了两首。 他弹完琴,坐在第一排的边角,边听馆内的老师们唱歌,边自己慢慢地摘琵琶指甲。 他的交流学习从这个暑假开始,为期一年,宿舍没着落,他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这钱花得不亏。”凌佩依旧在感慨,“国风乐器,原来这么有魅力。” 一道月白色的影子闪过,他们桌边多了个人。 凌佩:“?” 刚刚弹琴的那个男生,坐到了他们这桌? 还把一杯茶推到了路执的面前。 凌佩张口:“他……” 他想说路执从来不接别人递过来的食物。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位医学院有名的冷脸学神伸手接了茶杯,抿了一小口。 那个会弹琴的男生这才露出了点笑。 凌佩看不懂这俩在打什么哑谜。 午时的评弹散场了。 “方砚唯。”段芸过来问,“要一起吃饭吗?” “不巧。”方砚唯指了指身边的路执,“我有约了。” “那你去吧。”段芸说。 “稍等。”方砚唯起身。 月白色的中式长衫袖口一振,卷了片清风。 凌佩心中感慨这男生是真的干净好看极了。 “我去换个衣服。”方砚唯嘀咕着,“这破衣服上厕所都要扯到裆。” 凌佩:“???” 路执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像是习以为常,云淡风轻。 方砚唯出来时推了一只小行李箱。 他换上常服之后的风格变化有点大,穿搭怎么野怎么来,凌佩差点没敢认。 “走吧。”方砚唯说。 路执却盯着那只行李箱没动:“你刚回来?” “才到没多久,还在找宿舍。”方砚唯说,“s大真是寸土寸金,我交换过来,连个床位都没有。” 他怕路执要问他,为什么回来却不打招呼。 但还好路执没有。 他说服自己,他就回来看路执一眼。 路执过得好,不需要他,那他就走。 路执需要他,那再说。 “你是交换生啊?”凌佩惊讶,“我们宿舍倒是……” 说到一半,他抬头询问路执的意见。 “我那里有床。”路执说。 方砚唯愣了下。 可以吗? 他心里本能地先是雀跃了一下,随即又有些胆怯。 他其实,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个人。 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他不知道他不在的两年半里,路执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可是—— 只把行李放过去的话,没关系的吧? “那……我先借用一下床位吧。”他说。 凌佩被许教授的一个电话骂走了,去s大的路上,只有他和路执。 路执走在前面,他落后一步,推着行李箱跟在身后。 这学校,还挺大。 路执就是在这里,度过的两年半光景。 路执和从前一样不太爱说话,他就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主动找路执说。 “你们s大的宿舍,太难约了。”他跟着路执进了宿舍区,“还好你这里有空。” “嗯。”路执带他拐进了一楼,往东走,“宿管办的王老师想插人进来,不喜欢,就没同意。” “还好你没同……”方砚唯见他停下脚步,抬起头。 107。 宿舍号107,宿舍长路执。 方砚唯:“……” 他妈的,原来你就是那个倔驴。 “进来。”路执说。 他按开书桌上的台灯,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 [王老师]:交换生想跟你谈谈,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推了过去。 [王老师]:啊对,他叫方砚唯。 路执:“……” 方砚唯一眼扫到老王的头像,猜到了消息的内容,也有了点啼笑皆非的意思。 绕了一圈,兜兜转转,他还是住进了107。 有点微妙,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高兴。 床位是干净的,上面堆了几本医学书,他把行李箱靠在扶梯边,将琵琶包放在书桌上。 路执的书桌,同他本人一样单调,除了教科书和电脑,什么陈设都没有。 1号床归路执,2号床暂时归他。 他把自己的姓名牌放到了床位边。 暂时……先住下来吧。 路执把2号床上的医学书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椅背上还搭着一件破了的白衬衫。 “不扔了吗?”方砚唯问。 “洗洗还能穿的。”路执低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0节 方砚唯的心似乎被什么拧了一下,绞成了一团。 他隐约知道,路执跟温雅决裂,失去了经济来源的路执,在s大过得好像并不舒坦。 “去吃饭吧。”路执说。 “好。”他点头跟上。 两年半不见,路执好像又比他高了一点,肩膀已经逐渐有了成年男人的线条感。 方砚唯上一次见路执时,路执还穿着鹭屿中学深蓝色的校服。 “连你也要离开我,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压在他身上的少年微微红着眼睛看着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好。 他的路执,如今是别人羡慕的存在。 典型的好学生,走在路上还会跟老师主动打招呼。 “王老师。”路执说,“方砚唯这段时间,就由我代为照顾了。” 王老师一头雾水,心说这祖籍苗疆的娃子到底给他们医学院年级第一下了多少蛊。 “给个床就行,不用太麻烦你。”王老师说。 路执:“嗯。” 他低头,手机上有一条凌佩发来的信息。 [凌佩]:啊啊啊路神对不起,我不小心把被药水腐蚀的衣服搭在你椅背上了。 [凌佩]:真的对不起,我当时实在是拿不下了,后来就忘记了。 [凌佩]:我这就回去扔掉。 [路执]:没事。我处理。 [凌佩]:?你今天很好说话啊。 路执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s大食堂的菜品丰富,许久没见到中餐,方砚唯眼睛都亮了。 他已经想好要选哪几样了。 路执把饭卡往刷卡机上贴了一下,显示出余额—— 8块8。 “我请你吃。”路执认真说,“我不吃了,我下午去实验室帮忙,会给盒饭。” 方砚唯:“?” 这是什么勤工俭学的好学生啊。 他点了份饭,多要了餐具,拨了一半给路执。 “一起吃。”他说。 等他的饭卡办下来,虽然钱也不多,但养路执,似乎也是可以的。 “什么事?”路执扫见桌上亮屏的手机,接了个电话。 “还剩2元。”他给方砚唯说,“我买个葡萄冰。” 温雅向来温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路执,c3-3生物医疗项目,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c3-3项目择优选人,温教授治学严谨,不应该比我清楚吗?”路执说。 “路执。”温雅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你拿了公司的股份,你架空我,你不能这样,c3-3是我几年来的心血。” “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路执无辜地说,他把卡贴在刷卡机上,从冰柜里拿走了最后一袋葡萄冰,“我学习很忙,午休时间很短,我先挂了。”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葡萄冰,一遇到温热的空气,立刻凝结了许多小水珠。 方砚唯这顿饭吃得小心翼翼。 粒粒皆辛苦的盘中餐,是他执哥掏空了饭卡家底给他买的。 当初叱咤风云的十三中地头蛇,如今勤工俭学连饭都舍不得吃。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s大的饭卡就是校园卡,路执的透明卡套里,似乎还叠了几张别的。 卡套很松,他刚拿起来,几张卡片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另一张是s大生物医学实验室的门禁卡,照片上的路执穿着白大褂,冷着脸,比高中时期还要帅。 还有一张是—— 方砚唯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有些发黄的旧纸,歪歪斜斜的两个名字,还有一道他画过的红线。 第53章 见你 方砚唯夹走餐盘里的最后一朵白蘑菇时,路执回来了,把一袋葡萄冰放在他面前,拆开了袋子。 葡萄冰换了新的包装,原本的浅紫色设计换成了青色。 味道好像……也淡了很多,总觉得像是掺了水,没有当初的浓烈。 怎么都不是当年夏天的味道了。 “奸商啊,赚了钱就开始偷工减料。”方砚唯咬着葡萄冰,含糊地说。 路执在他对面坐下来,一眼看见被他拆开的透明卡套,没问,只是伸手把那几张卡片又叠了回去。 “卡里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了。”路执说。 方砚唯打开交换生大群,催了催校园卡的办卡进度。 暑假刚开始,s大食堂里只有留校的学生,食堂都没有坐满,他们两人都相貌出众,坐在一起更是显眼。 半个小时不到,方砚唯就上了s大的表白墙。 【墙,我在一食堂看见了一个挺好看的男生,问问这是哪个院的。】 [照片] 1l:点开图片之前我是很不屑的,点开图片后,请把他的联系方式都给我呈上来。 2l:你为什么不过去直接问啊。 3l:仔细看图片,坐在他对面的是医学院冷脸大神路执,谁赶上前啊。 4l:小帅哥应该也是医学院的? 5l:哈哈,让我摸到s大表白墙了。咦,这好像是跟我同批次的交换生啊,叫方砚唯。 6l:方砚唯,我喜欢你!狗头.jpg 交换项目的暑期课表还没有公布,吃完饭后,方砚唯跟在路执身后回了107宿舍。 他久违地,又闻见路执衣物上的檀香味,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些许,终于觉得有些困了。 但宿舍的床,是空的。 “你有多余的床单和被子吗?”他问。 路执好像是怔了下,木然地站起来,拉开衣柜给他看。 零零星星的几件衣服挂在横杆上,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多余的床单。 也是。 他执哥现在连饭都买不起,哪里还有余钱去添置多余的被子。 “不介意的话,睡我的。”路执说,“我下午不在,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可以带你去买床单。” 路执的床铺整整齐齐,夏凉被叠成了方块状,一丝褶皱都没有。 可以睡的吗? “我不会打扰你。”路执又说,“快一点了,我要去实验室,迟到了,导师会骂。” s大的学生,也太苦了吧。 省吃俭用,还要给导师干活。 “那我睡了。”方砚唯光着脚,踩着扶梯上去,在路执的床上躺下。 淡香味包裹住了他。 他好像许久,都没有这么安心地睡过了。 下午14点,实验室门边,路执换上了白大褂,从文件柜里找出了一份项目基金申请书。 “许教授,你迟到了。”他头也没回地说。 “哎,被宿管办的王老师拉着聊了会儿。”许教授揉了揉脑袋,“不对,我才是老师,我为什么不能迟到!” “签个字。”路执把申请书推到办公桌上,“内容我都弄好了。” “好的。”许教授说。 他这个学生,各方面能力都强,办事效率极高,就是性子太冷淡,仿佛什么都看不上眼。 他知道路执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清冷和与世无争,毕竟雅锐生物有一半的控制权在路执的手里。 学校有的项目,还需要同路执合作。 “你今天没去教职工食堂?”许教授问,“王老师原本还想找你聊聊。” “没有,我去了学生食堂。”路执说。 “换胃口?”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1节 “不是。”路执低头,轻描淡写地说,“陪男朋友。” 他推门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许教授。 - 107宿舍掩着窗帘,窗外走廊安静,方砚唯一觉睡醒,感觉骨头都有些软,长途旅行的疲惫消弭得干干净净。 他按亮了手机屏幕。 路执连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这课业也太繁忙了些。 一个许久未见的id备注,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何岁岁。 当初他离开鹭屿,到了a国,就进了封闭式的语言学校,学习很忙,仅有的使用手机的时间,他只拿来苦思冥想给路执发上一两句消息,顾不上其他人。 跟一班同学的联系,渐渐地也少了。 [何岁岁]:苗疆人,你是不是回国了? [方块a]:你怎么知道? [何岁岁]:在小视频app上刷到你了哈哈哈,《塞上曲》弹得不错,看了评论我才知道歌名,我一看,这不是我方哥吗! [方块a]:…… 他低估了现代网络的信息传播速度。 [方块a]:最近还好? [何岁岁]:还行吧,考到你们苗疆来了。 [何岁岁]:天天被人问我是不是在学下蛊学山歌,以后谁再问我上学是不是骑大象,我跟谁急! 方砚唯:“……” 你活该。 [何岁岁]:哎,苗疆人,你后面有见过执哥吗? 不瞒你说我现在就躺在他床上。 方砚唯心说。 [方块a]:? [何岁岁]:他毕业以后,和我们都没有联系了。 [何岁岁]:其实也不奇怪,他性格原本就冷,不爱搭理人,在你转学来之前,执哥就是我们高攀不了的好学生。 [何岁岁]:也就你来了之后,执哥才有了点人味儿。不过后来你走了,执哥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方砚唯压着床单的手微微地收紧,把原本整齐的床单捏出了许多细小的褶皱。 [何岁岁]:十班有个小混混,被他扣了学分不满意,大课间在楼梯口找他麻烦,被执哥……过肩摔了。 方砚唯:“……” [何岁岁]:那次过后,咱才知道,执哥原来……是会打架的。 [何岁岁]:我说不好,反正你走了之后执哥变化挺大的,更像他自己了?或者又更不像了? [何岁岁]:今天这台风太猛了,不说了,我要去堵店门,抽空回来看看啊,鹭屿永远欢迎你。 方砚唯攥着手机,在床上躺了许久。 旧时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中。 鹭屿的那个台风天,路执在狂风里同他告白。 宿舍门轻响了声,有人推门进来。 “醒了?”路执问。 “嗯。”方砚唯的声音有些闷,带了点鼻音。 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他睡了好几个小时。 路执看着方砚唯起床,又从扶梯上缓慢下来。薄薄的睡衣隐约能看见肩胛骨清瘦的形状,手腕和脚腕都雪白。 “学生中心在哪里?”方砚唯问,“我的校园卡办好了,我要去取。” “我带你去。”路执说。 卡上预存了三千块,是方砚唯这个月的生活费,加上他帮段芸商演给的邀请费,两个人花,应该也是足够的。 他还可以再接点别的工作。 他的建筑设计稿风格独特,坐落在a市的雅锐生物子公司最近有个项目在启动,说不定他能投投看,万一过了,他就有钱养路执了。 a市不会刮台风,这个时间,漫天都起了浅粉色的云霞,把天底下的白衬衫都染上了一层薄光。 “不用你请我。”食堂门前,路执说,“项目盒饭,今天多给了一个馒头。” 方砚唯:“……” 这可不行。 执哥不能饿着。 他去窗口点了份饭,多加了很多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不小心点多了,我吃不完。”他说,“执哥,你跟我一起吃。” 路执低头:“谢谢啊。” 方砚唯越想越生气。 温雅阿姨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连生活费都不给路执。 “你没钱吃饭,怎么不找周围的朋友帮忙!”他终于忘记了两人之间那层隐晦的暧昧关系,愤懑不平起来。 “我没有朋友。”路执的声音听着冷,又好像有点孤独。 方砚唯:“?” “刚刚那个……凌佩呢?”他问。 路执:“哦,我们不熟。” “老师呢?” “也不熟。” “……” “你一回来,就有朋友家可以去。”路执说。 方砚唯想了半天,意识到路执说的是段芸。 “我那是帮忙商演。”他说,“我不能住段芸家的,她有男朋友,不合适。” 路执:“嗯。” 也不知道是戳到了哪个点,总之方砚唯感觉路执好像是笑了一下。 真好看。 路执高中就是校草,在s大,应该也还是? “学校里应该有不少人想追你吧。”他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酸唧唧的,像是在青葡萄汁里浸过。 “不知道。”路执事不关己地说。 “肯定有的,不可能没有!”方砚唯忽然就有点生气,“你再想想,比如同班同学?食堂里偶然撞见的路人?或者,哪个教授的女儿?” “可能有吧。”路执说,“不知道。” 那就是有教授的女儿了。 “那你找个富婆吃软饭也不至于饿死。”方砚唯更生气了,站起来要走。 他的手腕被路执一把扣住了,紧紧地压着,按得他生疼,他挣脱不开。 “方砚唯。”路执说,“你不能因为有人追我你就生气。” 路执:“我一直都跟他们说,‘我有人了’。” 路执:“你是回来看我的,对吗?” -------------------- 路执(表面):你是回来见我的,对吗?黄豆泪汪汪.jpg 路执(心里):你是回来找艹的,是吧。 第54章 我的 你是回来看我的,对吗? 故人相逢云淡风轻的表象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戳破了。 那些学生时代的旧事,又被摆到了台面上。 我是来看你的,你还要我吗? 方砚唯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去学校里走走?”路执问。 “好。”他听见自己说。 “你现在是升二年级?”路执问。 方砚唯:“嗯。” 读语言学校加上留学申请,他真正入学的时间比走高考要晚了一年。 能越级来s大读交换,也费了不少功夫。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2节 “那就是学弟了。”路执说。 学弟吗?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学校里就有大的教育超市,方砚唯挑了床单和被子,往收银台的方向走。 “就这两样?”收银员问,“不要别的了?” “稍等。”路执把手伸向了旁边的货架。 方砚唯:“?” 路执从货架上拿了一盒薄荷糖。 原来是糖啊。 白紧张了。 等等,我以为是什么? 方砚唯想甩自己一巴掌。 “午后看书很困。”路执说,“有时候靠这个提神。” “一起付。”方砚唯举着自己的卡,对收银员说。 他的心情好了些许。 现在的他,也能给路执买糖了。 路执过得好像不好,那他一时半会都不会离开。 s大表白墙—— 【墙,我要投稿,我刚才看见我们校草陪那个新来的交换生在逛超市!还给提东西!】 [照片] 1l:从来没看过路神给人提东西,上次许教授抱了一篮子书他也不帮忙。s大这次是换了个狐狸精过来吗? 2l:噗,过分了,他们是新认识的室友吧,陪室友买床上用品怎么了? 3l:虽然但是,还是不要乱说了,我们宿舍也有交换生,他说方砚唯好像是为了见一个人才来的s大。 4l:那我还是继续暗恋路神吧。 107宿舍。 方砚唯艰难地把被子往被套里塞。 “给我。”路执伸手。 他退到一边,路执熟练地把被子装好,送到了他的床位上。 1号床和2号床是连在一起的。 他竟然又跟路执做了室友。 “浴室可以用吗?”他问。 “可以。”路执说。 进了浴室,衣服脱到一半,方砚唯才发现,他没有买沐浴露,毛巾也没有。 刚才在超市的时候,他全忘了,路执也忘记了要提醒他。 “执哥。”浴室的门拉开了一条小缝,“你有沐浴露或者香皂吗?” 门外传来了路执的声音:“有。” 他的本意,是想听路执描述一下这俩样东西的位置,路执却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只穿了白天那件黑色的短袖t恤,衣服下摆半遮半掩地耷拉在后腰往下的轮廓上。 毕竟两人之间,在两年半以前有过亲密越矩的行为,身体是记得的。 路执推门进来的瞬间,他的脸颊就像是碰到了燥热的空气,微微泛起了红。 他伸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腰侧。 路执却目不斜视地走到了置物架下面,从抽屉里拿了沐浴露,再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 毛巾不是新的,是刚从阳台的晾衣架上摘下来的,干燥柔软,带着点阳光晒过以后的温热。 路执合上了门。 方砚唯的心跳这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他拧开了水龙头,把水温调得有些低。 路执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坐在自己的书桌边,翻了几页书。 [凌佩]:我今晚不回去了,实验室过夜。 [路执]:好。 [凌佩]:小学弟入住得怎么样? [路执]:好。 [凌佩]:有学姐问我方砚唯的联系方式,你说我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路执]:不。 [凌佩]:…… [凌佩]:许教授给了几张电影票,周末跟他们去看电影吗? [路执]:不。 [凌佩]:我就说你肯定不去,他们还不信,我记得周末雅锐的股权变更会议你是要参加的。 [路执]:嗯。 [凌佩]:期末成绩出来了,你记得看。 期末考试出了成绩。 路执简单扫了一眼,多项满分,总绩点第一。 没有什么上升空间。 除此之外,班级群里还多发了一条通知。 [从明天开始,s大进入暑期管理模式,进出宿舍请务必带上学生卡。] 他把这条消息转给了方砚唯。 旁边的书桌边缘上,方砚唯的手机振动了声,往地上栽去,被路执伸手一把抓住。 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 [男朋友吱吱]:[一条通知] 窗帘被风掀起,窗外淅淅沥沥地,下了场久违的雨。 “你们宿舍洗澡,扣钱好快啊。”方砚唯湿着头发走出来,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确实很贵。”路执说。 话音刚落,一张卡拍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方哥请你洗澡。”方砚唯说。 “那谢谢方哥了。”路执拿上卡,去了卫生间。 方砚唯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雅锐生物投了份作品简历。 他是个学渣,但建筑和园林设计上,还算有点想法。 他给简历附带了自己的过往作业,点了发送。 如果项目能通过的话,他就有零花钱了。 见到路执后,他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缓慢地复苏,一些被他藏在心里的细节,正在逐渐浮出记忆的水面。 听见路执的声音,还是会心动。 就算是表面上装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成熟样子,身体却还是诚实的,他想亲近路执。 隔天,方砚唯所在的交换生群里就出了课表。 s大不愧是一流学府,连暑期交换生的课表都往死里卷。 课程数量多到方砚唯震惊。 路执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起床时,往旁边看了看,路执的被褥已经叠得整整齐齐,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忙下床,冲去宿舍外买了早餐,拎回了宿舍里。 “执哥。”他说,“吃早餐。” 以前,想逗大冰块开心的时候,他也是给路执带饭的。 路执坐下来,敲了只鸡蛋。 “好久没吃过早餐了。”路执说。 方砚唯:“……” 路执:“原来鸡蛋是这个味道的。” “……” 太心疼了。 他都开始思考,他当初离开,是不是正确的了。 路执把他送到了教室门口,教室里有学生向外张望着。 “熟悉路吗?”路执问。 方砚唯不太熟。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3节 s大的面积太大了,如果是他一个人,他可能会找不到回宿舍的路。 “那下课了就乖乖待教室。”路执说,“我来找你。” 方砚唯:“好!” 他走进教室,才发现同学好像都在看他。 “方砚唯?”前排的男生问。 方砚唯:“对。” “你是不是会弹琵琶啊?”对方说,“我昨天刷到了一段视频,上面的人好像是你。” “那你说的应该是我。”方砚唯点头。 他就弹了次琴,没想到传得那么远。 路执离开教学楼,去了s大的地下停车场。 车驶出了s大。 a市郊外,私人精神病院。 男生抱着百合花走进来,护士认出他,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 男生点点头,进了住院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 “是叫路执吗?”一个护士悄悄说,“好孝顺懂事的孩子,几乎每月都来看他爸爸,治疗费一次交了那么多。” “是啊,多少人把亲属扔在这里,几十年都不来看一次。”另一个护士说,“多好的孩子,课业那么忙,还经常来看顾。” “可惜他爸不争气,不配合治疗。”护士说。 路执推开门,把白色百合花放在了床头的花瓶里。 “路执!”穿着束缚衣的路建昌见他进来,情绪更加激动,面色狰狞。 “爸,请配合治疗,不要让我为难。”路执冷冷地说。 “我没病!”路建昌吼出声,“你陷害我,我根本就没有病。” 路执无视他的挣扎,走到床边,拿起床角的住院单:“躁狂,伤人伤己倾向,建议长期住院。” 他目光冰冷:“这是医生的诊断,不是我的。” “你陷害我,你陷害我。”路建昌的声音越发尖锐,“我根本没病,我没病!!”-土皇的萄子- “我是为了您好。”路执垂眸,给白色百合花的叶片上淋了些水珠,“像您曾经为了我好那样。” 病房监控里,是路建昌绝望的喊叫声。 “祝您早日康复。”路执推门走出去。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接方砚唯下课了。 路执在车内点了根烟,待烟慢慢地燃完,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 s大的课程难度高,方砚唯听得脑瓜子疼。 下课铃响的时候,他还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琢磨着理论知识。 有人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扣了两三下。 他抬起头,看见是路执,笑了。 “放学了?走吧。”路执说。 方砚唯不知道路执去了哪里,不过路执身上好像有一点花香,混着很淡的烟草味。 他连忙收拾自己放在桌上的绘图工具,抽了张纸,包着橡皮,扔进了笔袋里。 一只手阻挡了他合上笔袋的动作。 路执从他的笔袋里拎出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游乐园的摩天轮下,穿着校服的两个少年拥抱着。 他的手托在方砚唯的身后,少年的腿夹着他的腰,面上透着点不知所措。 那天方砚唯说分手后,他在自己的书房里找了很久很久,翻了无数次书包和口袋,都没有再找见这张照片。 他以为他弄丢了。 可是,竟然在这里,不经意间,又一次得以见到。 他的小红狐狸,总是觉得自己是恶人,干尽了天底下的坏事。 其实,狐狸做过的最大的恶事,无非就是偷走了这张照片。 “你当时说不要的。”路执的手指摩挲着照片,“你已经给我了。” “我……”方砚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上面也有我,这也是我的。” 由我带走。 由我来想念你。 路执在他身边坐下来,忽然伸手,把他的头压向自己肩膀的位置,他眨眨眼,还没先想好要说什么,眼眶先酸涩了。 他猜自己应该是眼睛红了,还好路执看不见,他不至于丢脸。 “方砚唯。”路执紧紧地搂着他,“跟我再试一次。” -------------------- 执哥(表面):谈恋爱吗,跟我再试一次。黄豆抹眼泪.jpg 执哥(内心):do i吗,跟我再试一次。 第55章 挑剔 飘摇在雨中海上的一颗心终于有了落点。 方砚唯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时,脑袋还有点晕乎。 路执帮他拿了书包,走在前面。 再试一次。 应该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放下所有的遗憾与惋惜,从头再喜欢一次。 “温雅阿姨……最近还好吗?”他问。 他曾因温雅阿姨借住,重归故里后也该问个安好,可是他有私心。 “应该还好?”路执不确定地回答,“好久没联系了。” 方砚唯心说也是。 温雅阿姨看着温和,但给路执的爱始终都是有限的,路执不可能不在意。 “那……你爸爸呢?”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 时间能冲淡很多东西,原先不可提不愿问的存在,现下也终于能问出口了。 “他身体不太好,一直在住院。”路执沉声说,“需要休养很久,短期内都出不来。” 住院? 路建昌看起来,不像是会住院的样子啊。 不过,两年半都过去了,陈老师都升教导主任了,何岁岁也爱上菌子了,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这点困惑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的路执,如他所愿,成为了所有人羡慕和渴望的存在,丝毫不沾阴霾。 十三中地头蛇再也不用打架了。 “下午有安排吗?”路执问。 方砚唯想了想,他还真有。 “你要去哪里?”路执推了下他,让他走阴凉处,“我看过你的课表,下午没有课的。” 方砚唯:“有个邀演。” 因为他上次演出的效果很好,段芸家的评弹馆,又邀请了他。 课业繁忙,他的学渣脑袋濒临冒烟。 但弹一两支曲子就能有演出费,他还是打算去。 “执哥,我今天演完,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校外吃。”他说。 路执:“……” “那我跟你一起去。”路执说。 下午的评弹馆里人很多,方砚唯背着琴走进院门时,就有人举起手机冲他拍照。 “我去换衣服,你和我一起吗?”他问。 路执:“嗯。” 上次段芸给找的月白色长衫方砚唯觉得太素了,这回他想挑个稍微不那么素的。 可是看来看去,衣架上只剩下一件红的跟一件绿的。 绿的不行,绝对不行。 他拿了红色的那一件。 路执在更衣室外等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把折扇。 “这颜色会不会很土气?”方砚唯揉着头发出来。 扇子的声音停了。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4节 小红狐狸,自然是适合红色的。 方砚唯的皮肤白,眼睛是偏桃花眼的眼型,睫毛微微卷翘向眼尾处,瞳色是偏浅的棕。 以前路执以为他只是爱笑,后来发现不是。 男生的唇珠饱满,嘴角自然上扬,悠闲地侧着脸看人时,永远让人觉得有勾人的意思。 红色把男生的皮肤衬得更白了,手腕上佛珠的玉坠延至他的手心,点缀的璎珞更像是落花,贴在指间。 “好像嫁衣啊。”方砚唯对着镜子观察了一轮,自我点评。 他卷了半天袖口,也没弄整齐。 镜子里,路执出现在他背后,抓过他的手腕,一手托着,一手帮他把袖口的白边翻好。 “谢……”他话音未落。 路执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种款式的长衫,平常只会让人看起来长身玉立,是看不出什么腰线的。 镜子里路执的脸上平淡,手却贴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下压过去,他被压得侧身对着镜子,衣料贴着身体,在路执的掌心下,缓慢显现出了微微挺翘的弧度。 镜子里的他避无可避地红了脸颊,颈后生出了燥热。 原来,不是从头开始喜欢啊。 他忽然意识到,学生时代那种青涩的试探已经不见了,在他身后站着的路执,同他的相处方式,更趋向于成人的直白。 “既然你还要我……”他小声说。 路执掰过他的脸颊同他接吻,宽大的手掌上,指腹带了薄茧,从他下颌处擦过去,顿时一阵麻痒。 相隔近万公里的思念,终于决堤。 路执的指腹抬着他下颌的位置,让他不得不微微仰头,他被迫张开嘴巴,柔软的内里被肆意汲取。 白衬衫的袖口刮蹭着红色长衫的领子,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就贴在他的耳边。 路执将拇指的指尖压在男生的嘴唇上,将那片原本就湿软的温热碾得更软更红。 七月初的暑气越过雕花的木窗,一点点将他包围了,他像是一片花瓣,掉入了路执掌控的热风里,每一道呼吸,每一次颤动,都交由路执引导。 半合着的眼睛盛着一池将溢未溢的潋滟晴光,缓慢像镜子的位置偏过去。 他被镜中自己的目光吓了一跳。 原来在路执眼中,他是这般模样吗? 路执松开抓着他的手,指腹从他的嘴角随意地抹过去。 他这才想起来喘气,扶着镜子,感觉全身上下都被弄得发软。 路执立在一旁看着他,还是平日里面若冰霜的模样,也就嘴唇上有一小块微红,是他刚才不小心咬到的。 他慢慢地把气喘匀,等着脸上的红色退去一层。 “方砚唯,你好了吗?”段芸在门外喊,“你又不用化妆,你磨蹭那么久。” 浅黛色的帘幕被拨开,段芸跟屋子中间冷着脸的路执对视了一下。 上次演出结束她才听朋友说,这位就是传说中s大的校草。 据说人很低调,性子寡淡得像在修行,独来独往,是典型的高岭之花。 然而路执跟方砚唯却走得很近。 “你这身穿得……”她愣了一下,点评,“跟妖精似的。” “把你那乱蓬蓬的头发稍稍梳一下吧。”她从抽屉里拿了只木梳子。 “我来吧。”路执伸手。 她愣了下,恍惚间忽然明白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点了下头,把梳子递过去。 “谢谢。”路执说。 她看着路执走到方砚唯的背后,一点点把男生头顶翘起来的乱发梳开理顺,整理出一副表面乖巧的斯文少年模样。 仿佛是刚才整个人都被亲得软了,方砚唯今天没弹什么气势激扬的曲子,选的都是些温婉雅致的小调,像是能把人带到细雨迷蒙的江南。 几首曲子弹完,段芸问他:“s大医学院大神,路执,是你心里一直都放不下的那个人吗?” “对,我等到了。”方砚唯说。 “那你的确是看不上别人了。”段芸感叹,“你稍等,我拿个手机来给你算工资。” 方砚唯换完衣服,抓了把折扇,坐在四四方方的院落里等。 等下回去,他就把这笔钱全部充到路执的饭卡卡里,让路执每顿都能吃上s大最贵的盒饭。 “你好。”有人停在他旁边,“你是s大的学生吗?” “目前……算是。”正在擦琵琶弦的方砚唯抬头。 “我也是!”对方很高兴,“我在学校表白墙上见过你,你叫方砚唯。” 对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弹琵琶的男生。” “谢谢啊。”方砚唯挑了下琴弦。 “你能再给我弹个曲子吗?”男生问,“我记得你们这里加钱可以点曲子。” “二十万。”方砚唯说。 男生:“?” “二十万,我给你弹。”方砚唯把琴收进琴盒里,“我比较贵。” “我不是这里的。”他说,“而且,除了我……男朋友,我不给人单独弹琴。” 方砚唯:“是吧,男朋友?” 路执站在走廊尽头,背靠着一根雕花的立柱,身影高挺又修长:“嗯。” 来搭讪的人脸色瞬间变差,转身离开。 “他要是给你二十万呢?”路执问。 方砚唯:“?” 那得是什么傻逼。 “那我就坐地起价到两百万。”他说,“我只单独弹琴给路执听。” 他坐在藤椅上,闲来无事,伸着脚尖去踢地上的落花。 路执俯身,右手压住了他的脚踝。 方砚唯愣了下,路执从他的脚踝边,摘走了一段尖锐的短树枝。 “转你了!”段芸气喘吁吁地跑来,把一纸袋的茶点塞到他手里,“请你们吃。” “谢谢。”路执说。 - “晚饭想吃什么?”出了评弹馆的院门,路执问。 “带我去s大食堂最贵的一层!” 路执:“。” 路执没来得及吃上晚饭,他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雅锐的股权近期在进行变更,公司的研发和生产线上很多决定都需要有人拍板。 “我马上到。”路执说,“我要去一趟……” “许教授又喊你干活吗?”方砚唯问。 这教授好烦。 “我很快回来。”路执说。 方砚唯:“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饭,我先吃小零食。” 他先回了宿舍。 路执的那个室友凌佩,正在收拾行李,见到他,和他热情地打了招呼。 “你要走吗?”他问。 “对,我有暑期实习。”凌佩说,“你跟路神好好相处。” 凌佩提醒:“衣服不可以乱扔,东西要摆整齐,卫生间用完要打扫干净,电脑声音不可以外放,这些都做到,路神还是很好相处的。而且他经常泡实验室,有时候会彻夜不归,你放心住。” 方砚唯:“好。” 他怎么不知道路执还有这么多毛病? 他以前住路执隔壁的时候,经常去路执的房间串门,衣服没少乱扔,漫画书也经常看一半忘记在路执的床上,也没见路执把他过肩摔啊。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他说。 他借用路执的沐浴露和毛巾洗漱完,坐在书桌前开了电脑。 桌面上显示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来自于雅锐生物。 “方同学你好,我们对您的过往作品很感兴趣,恭喜您通过第一轮筛选,现将场地图纸和要求发给您,请您参与第二轮测试。” 邮件附带了一个文件包,里面是供下载参考的资料。 方砚唯:“!” 他的摇钱树,冲他招手了。 他决定先不告诉路执,如果能参与这个设计,他再说也不迟。 路执开车回来时,刚过晚上十点。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低领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他一进宿舍就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味,伴着潮湿的水汽。 他把两份饭和一盒葡萄,放在了一边。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5节 书桌上的书被翻乱了,倒着扣在桌面上,垃圾桶也被踢到了门边,他只扫了一眼,没在意。 方砚唯光着脚,坐在他的椅子上咬苹果,见他进来,眼睛不住地往他身上打量。 “执哥,抱。”方砚唯伸手。 白大褂,也太适合路执了。 如果是从实验室回来,路执是不会抱他的,因为白大褂会很脏,通常实验室里的白大褂也不允许穿出来。 但他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的白大褂只是平时的工作服,是干净的。 没穿鞋,方砚唯不愿意踩地,选择让他抱自己起来,两条腿夹着他的腰,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 空气里的苹果香让眼前人闻起来像是一只可口多汁的饱满果实。 方砚唯本来只是想给他晚归的执哥一个拥抱,没想到却被以这样的姿势抱了起来。 他未免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埋在路执的肩膀上,等着路执把自己放下来。 但路执显然没觉得累,只是抱着他,让他坐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修长的手指挑开了他的睡裤,指尖抵在了他的尾椎骨上。 方砚唯:”?” “方妲己。”路执声线冷漠,“你有几条尾巴?” 第56章 潮湿 “我不是……狐狸精。”腰后的皮肤被指甲浅浅地刮了一下,方砚唯的声音有些变调,“你污蔑。” 他全身上下哪个地方长得像狐狸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爱拿这名字叫他。 他被路执碰得全身发软,眼睛里逐渐有了泪光,像是蓄了一池盈盈的水,眨眼间就溢出了些许,在路执那件白大褂的肩膀上落了一两块湿痕。 没有衣料的隔阂,路执的掌心就贴在他的腰后,烫得他轻颤。 他坐在书桌上,怕压皱了书或是弄倒了器具,紧绷着身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没事。”路执说。 手掌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借着两人姿势的便利,压着他的大腿内侧。 腿侧敏感的皮肤被触碰,他的腰背不由自主地曲起,想往后躲,却撞上了书桌背后的木质书架,宿舍的空间狭窄,全然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将他整个人都暴露在经年累加的思念里。 “执哥,别……”他压着睡衣的衣角,掩着自己腰腹的位置。 有限的空间里近距离的接触,让两个人都起了反应。 他绷着脚背,路执分开他双腿,站在书桌前,捏着他的下颌吻他。 仿佛是嫌麻烦,路执抬手摘了那用来装模作样的眼镜,天生冷隽的一双眼睛,将他此刻的神态全都收入眼底。 在方砚唯的认知里,宿舍是用来学习的,在这里亲亲抱抱,总让他觉得拘束。 他像是一颗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的半吊子苹果,甜酸各占了表皮的一半,内里却柔软多汁,只要轻轻戳破外皮,就能溢出勾人食欲的苹果香。 他双手撑着桌面,不断后退,脑袋在书架上磕了好几次。 宿舍还是太小了,路执把手垫在他脑后,揉了揉,抓起他拼命压着衣服边角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 “知道了。”他红着脸小声说,“我帮你。” 书桌上的笔不知道被是碰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停在了宿舍门边。 “先帮你弄。”路执说。 摊开在桌上的书本,纸页哗啦啦地颤动着,他失神地靠在路执的肩膀上,路执抽了张纸巾,缓慢地擦着手。 原本就是燥热的天气,即便室内有空调,他还是出了一身的薄汗,把睡衣都沾湿了一层。 “我的澡白洗了。”他把头枕在路执的肩膀上说。 路执没说话,靠近了碰了碰他的脸颊。 这么弄完的好处就是,方砚唯的睡眠质量直线提高。 之前从鹭屿离开后,他的睡眠质量一直是有些差的,他把这归结为自己认床。 这几天回到路执周围,他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听着宿舍里路执翻书打字的动静,他就能睡着。 隔天是周末,交换生没有课。 方砚唯接了雅锐的邀请,去实地考察。 路执一早就去了校内的实验室,他用手机查了a市的地图,坐地铁按照指引,找到了雅锐生物。 负责接待他的是公司的hr,叫李佳,大约三十来岁,穿着白色的西装和高跟鞋。 因为路执昨天那身白大褂,方砚唯今天对白色很有好感。 “方同学你好。”李佳说,“我带你看看我们露出来需要设计规划的区域。” “这个项目,有一百多人投递了简历,目前只留下了十三人。”她说,“你是s大的学生,应该很厉害?” 方砚唯:“没,是我高攀,我就一交换生。” “我们新任的研发总监,也是s大的学生。”李佳说。 那应该是一位值得敬重的老前辈了吧。 方砚唯心说。 雅锐需要重新规制设计的是他们的待客区,大约一百平的占地。 “雅锐改名前的风格比较死板,最近上层发生了点变动,很多部门重整,周围的环境也相应地想动一动。”她说。 “好的,我看看这里。”方砚唯说。 “那我先去忙别的了。”李佳说,“一楼尽头的小房间里有茶歇,可以随意取用。” 路执把车停在雅锐的地下车库,坐电梯一路到四楼。 “温教授想见您。”刚从一楼回来的李佳敲了敲门。 “进。”路执说。 他俯身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报告单。 温雅站在办公室里,跟他相隔着几米的距离。 “有事吗,妈。”路执说,“我今天很忙。” 温雅自嘲地笑了下:“你也可以不忙,这公司原本是我的。” “温教授辛苦了半辈子,休假不好吗?”路执说,“您容易低血糖,不能熬夜,右手手骨在路建昌那里受过伤,阴雨天会疼。” 温雅愣了一会儿。 她的身体状况,这个儿子倒是很清楚。 但也只是,虚假的问候罢了。 她太清楚路执的性格了,虽然跟路琢是双胞胎,但路执从不爱笑,不粘人也不亲人。 “你不用虚情假意地说对我好。”温雅说,“我知道你什么样。”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泄气:“无非是你恨我,当初没有出手帮你和方砚唯。” “没有。”路执说,“我很感谢你。” 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形同虚设。 但他还有,失而复得的方砚唯。 “项目已经启动,不会临时添加人选了。”他说,“温教授请回吧。” 温雅颓然地转身离去。 “7月1号那批药品,跟临床研究所合作的受试者招募,进展怎么样了?”路执对李佳说,“让研发1组的负责人过来,谢谢。” 他声音不带什么感情,举止语气礼貌,但李佳却知道这位空降的研发总监绝非善茬,她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路执将近期的实验数据一一核对好,签上字。 手机屏幕暗了一上午,方砚唯一条信息都没有发来。 红狐狸很忙? [路执]:起床了? [路执]:还好? [路执]:。 方砚唯出了雅锐,在附近的公路上拦出租车。 因为有小时候的美术功底,他在建筑设计上的审美大于技巧。 学渣以前混得多了,遇上这种需要刚真本事的,头疼得要命。 他顶着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回了s大,忽然有点想念鹭屿的台风季。 何岁岁那儿的风,能往s大这边分点儿吗? 他到了宿舍,才在烫手的手机上看见了路执发来的消息。 [男朋友吱吱]:黄豆抹眼泪.jpg [男朋友吱吱]:对不起,昨天我没弄好,让你不高兴了。 昨天? 他恰好站在路执的桌边,记忆一下子就被带回了昨天晚上,路执冷着张脸,握惯了笔的那只手掌控着他的气息。 月朗星稀,宿舍走廊上偶尔传来学生走过的声音,学校里的胖野猫从空调外机上踩过,喵得一整栋楼都能听见,遮住了一两声细小的喘息。 深色的睡裤衣料被濡湿了一个小点,又渐渐地蔓延开。 停。 方砚唯摇了摇自己的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6节 [方块a]:没有没有没有,执哥你弄得很好。 方砚唯颤抖着打字。 [方块a]:有爽到。 [男朋友吱吱]:嗯。 [男朋友吱吱]:怎么不回消息? [方块a]:去挣钱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直到那天路执在教室里紧紧地抱着他,把他按向自己的怀里时,他忽然明白了。 他想要一个有路执的家。 有属于他和路执的房子,有一辆能代步的车。 他打开某app看了眼a市的房价。 很好,他手头的存款竟然已经足够在a市的……郊区,买半个平米。 车子也是只能买个乞丐版的轱辘。 算了,再说吧。 路执昨天在他手心里……那么多,看起来也不是要饿死身体不好的样子。 [男朋友吱吱]:下午有空吗? [方块a]:有的。 [男朋友吱吱]:黄毛他们来a市了,见见? [方块a]:?好啊。 黄毛下午就把库里南给开到了s大的校门口。 方砚唯上车时,校门口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嫂子。”黄毛咬着烟,大大咧咧地打招呼。 方砚唯这次没阻止他乱喊。 时隔这么久,再一次从对方口中听见这个称呼,竟然有些想念。 黄毛的头发一看就是新染的,金灿灿的,颜色足,今天应该叫金毛。 “我们去哪里?”方砚唯问。 上一次这伙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接他时,好像是把他给拉到了悬崖上跳滑翔伞。 让他如今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心跳加快。 “我哥把火锅分店开到a市来了,请你跟执哥吃火锅。”黄毛说,“执哥有点事,等下就来,让你先吃。” “白雪,路执他……”方砚唯想问问路执在学校的情况。 黄毛摆摆手:“我改名了,白雪太他妈不符合老子的气质了。” 黄毛:“我现在叫白大雪。” 那你他妈还不如不改。 方砚唯心说。 方砚唯原本以为是平平无奇的老朋友聚餐,没想到这是家高级自助火锅店,设在a市最高楼的观景层,餐厅自动旋转,窗外是a市的景色。 “我得背对着窗边。”黄毛说,“不然看了底下,我会害怕。” “嫂子。”一个女声响起,一头短发的顾甜在方砚唯身边坐下,脱掉黑色的皮质外套,露出黑色的吊带裙,还有肩膀上的大片纹身。 “好学生不可以纹哦。”她说。 方砚唯:“。” “你敢坐执哥老婆身边。”黄毛嘿嘿地笑,“等下被执哥拖出去打。” “滚蛋。”顾甜也意识到了什么,站起来把座位让开。 方砚唯跟他们聊了会儿天,才知道顾甜如今是一支知名乐队的鼓手,所在乐队跟正当红的梦镀齐名。 “你们学校,九班那个小姑娘,叫程静萱是吗?”顾甜说,“她跟我同公司,爱豆路线,小姑娘野得很。” 方砚唯之前听何岁岁提过。 “之前拍戏,男主角背不熟剧本,还骚扰场记,当时就被她扇了一巴掌。”顾甜给大家分享瓜,“公司原本给她的甜美人设,现在谁不知道她是娱乐圈小太妹啊哈哈哈。” 方砚唯跟着笑了笑。 不管过了多久,听起这些人和事,都还是会有熟悉的感觉。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坐下,路执过来了。 路执的面前有个碗,堆了一整碗菜,都是他喜欢的。 “白嫖的,多吃点。”方砚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执的目光从桌子中央的大锅一路移动到了方砚唯面前的玻璃酒杯上。 “谁给他喝酒了?”他问。 黄毛:“……” 顾甜:“……” 也就路执还记得了。 烟酒都沾不得的小狐狸,一杯就能醉到神志不清。 “没醉。”方砚唯手里的酒杯,递到路执的唇角,“这是水,你尝尝,多喝,不要钱。” 路执:“。” 酒杯歪倒,透明的酒液沿着男生的手背,没入袖口中,水珠在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上留了一道道水痕,空气里都是酒香。 “洗一下手。”路执拉着人站起来。 员工私用的卫生间里没有人,路执把门锁上,推着方砚唯站到水池边,拧开了水龙头。 他抓着那只手,放到水流边,仔细冲洗着。 还是白酒。 雪白的洗手液泡沫堆积在男生的手背上,方砚唯空着的另一只手腾出来,沾了点泡沫,揉在路执的头发上。 路执:“……” “我没有醉,那是水。”他按着路执的脑袋说。 “是水是水。”路执把一次新毛巾沾湿,想掀开他的衣角给他擦一下落进衣服里的酒液,“方哥,擦里面。” 方砚唯却压着衣角,后退了一步。 他想起来,先前在浴室里,他帮着找沐浴露的时候,方砚唯也做过这个动作。 以及,昨天晚上,方砚唯按着自己腰腹的位置,不让他碰。 果然,还是不愿意和他亲近吗? “就擦一下,不碰。”他说。 “因为我不好看吗?”方砚唯又有点伤心。 路执实在是跟不上这个逻辑,但他擅长来硬的。 方砚唯的双手被他扣在身后,人被他压在洗手台上,腰间的衣服被他掀起来。 男生的腰腹间,靠近胯骨的位置,有个很小的纹身。 花体的连写字母—— lzz 路执还是……路吱吱? 看起来已经纹了有一段时日了。 “不能看吗?”路执问。 “不太好看。”方砚唯说,“我设计的图上还有青龙白虎的,我画了好久,特别符合你十三中大佬的气质,那个傻逼纹身师给我纹丢了,那么大一个,他瞎了。” 路执:“……” 路执:“。” 谢谢纹身师。 “为什么纹?”路执问。 “不知道。”学渣说,“你叫路执,唯一的路执,方砚唯的唯一。” 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你,可是—— 我非你不可了。 “好看。”路执用指尖搓揉了下那个名字缩写。 他保持着将人按趴在洗手台上的姿势,扣着双手,把男生往自己的方向拧了些,俯身吻了那片留了他名字的侧腰。 第57章 讲课 方砚唯半睁着眼睛,脸颊离洗手台前侧的镜面很近,呼吸间有些凌乱的气息,让光滑的镜面沾了水雾。 衣服被掀开了一些,冰凉坚硬的洗手台抵着他,压出一道道红痕。 侧腰原本就是脆弱敏感的地方,被亲吻时,他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纹着对方名字的位置,被弄出了一片湿润的红色。 “他收了我青龙白虎的钱,那个纹身师。”他说,“他偷工减料。”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7节 任路执能考全市第一的脑袋也跟不上醉鬼跳跃的思维。 路执拧干了毛巾,帮他把手腕和身体擦干净,两个人这才回了餐桌边。 “方哥。”黄毛招手,“你喜欢的菌子,刚下锅,全都留给你。” “哦。”方砚唯说。 “我觉得执哥夸张了。”白大雪扭头跟顾甜说,“小方看起来没醉啊,挺正常的,还知道吃呢。” 顾甜冷笑。 黄毛:“我哥的滑翔伞基地做大了,现在可以玩高空跳伞了,执哥你有空的话……” 方砚唯推了一把路执:“你站着。” 路执:“?” “方哥吃饭,小弟要在旁边看着。”方砚唯说。 黄毛:“……” 路执:“。” 这是记忆蹿到刚转来鹭屿的时候了吗? 方砚唯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来电人的备注是—— 小仙女。 这谁? 路执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电话那边是个稚气的女声,生涩地说着中文:“方砚唯……哥哥,我想学你那个琴,你能教我吗?” “lirika?”路执想起了这个名字。 “咦……不是哥哥。”lirika喊出了声,“妈咪哥哥被坏男人骗走了。” 路执:“。” 电话那边一阵动静,换了个人接。 “是路执吗?”方嘉弥哭笑不得。 “是的,阿姨。”路执回答。 “抱歉,lirika是乱说话,我等下教训她。”她说,“我都跟她说了,哥哥回国读书,她非要闹。” 路执:“没事。” “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方嘉弥问,“方方在做什么?” 路执把手机递到方砚唯眼前。 “方哥要打你了。”方砚唯说。 方嘉弥:“……” “可能是体质问题。”她说,“他不太能沾酒,碰了就会醉,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睡着,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闹几下。” “没事。”路执说。 “你们两个……”方嘉弥欲言又止。 其实也没必要问。 她私心是想让方砚唯留在a国的,但这一两年,方砚唯的心思,显然是被牵住了,留不下来。 当初是时机不合适,加上有危险,如今方砚唯长大了不少,她还是决定不插手。 方嘉弥:“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同性婚姻如今也有了开放的迹象,阿姨不是思想保守的人,只是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们……” 路执嗯了声:“阿姨,您说。” - 方砚唯是在回程的车上醒来的,黄毛在开车,他的头枕在路执的肩膀上,路执的右手绕过他的颈后,压在他肩膀上防止他歪倒。 “去吃火锅吗?”他问。 路执:“。” 路执:“已经吃完了。” 吃了吗? 没印象了,亏了。 “还记得在洗手间里的事情吗?”路执问。 方砚唯:“?” 路执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你非要亲我。” 我是那种人吗? 我好像是吧。 方砚唯也心虚。 他隐约记得,路执好像是反扣了他的手腕,压着他让他听话些。 他对路执的思念不少,但他没想到自己是那种在洗手间里还要动手动脚的人。 手机上有一条通话记录,通话时间十分钟。 lirika? 他没有接这通电话的记忆。 车停在了s大的校门口。 “执哥,你们有空就过来坐。”黄毛把头从车窗探出来,跟他俩道别。 “好啊。”方砚唯说。 库里南调头汇入了车流中。 “执哥不是在附近买了大平层吗?”黄毛问副驾驶上的顾甜,“学校住起来更香?” 瞧见方砚唯下车,刚点了根烟的顾甜:“你懂个屁。” 黄毛:“?” 方砚唯目送着库里南远去,倏地看见黄毛差点把车开上马路牙子,他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路执看着男生的侧脸,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我得给lirika回个电话。”方砚唯说。 他这两天脑袋里的黄色废料含量超标了,这让他有点担心,在酒精上头的debuff加持下,他会不会教坏lirika小朋友。 “不用。”路执说,“电话给了你妈妈,我和她简短聊了几句。” 暮色降临在这座独居水乡风情的南方城市,粉紫色的云霞一层层在天边浮开。 方砚唯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他还没怎么和方嘉弥聊路执的事。 方嘉弥和温雅是朋友,而路执和温雅如今的关系冷淡,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执哥。”他问,“我妈妈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要紧事。”路执抓着他的手,一根根抚摸过去。 时间能愈合很多伤口,曾经方砚唯指尖上的刀伤,已经摸不出来了,只是无名指的指侧上还留了一道很淡的白痕。 当年扑过来的少年,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把手按在了他压下去的刀锋上。 那个画面,不论过去多久,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他自认为玩刀熟练,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却都不敢再碰刀。 “阿姨没说什么的。” 方砚唯被他捏住的手指动了下,挠了他手心。 路执:“嗯,只是强调了一件事。” 方砚唯:“?” “说你体质特殊,橡胶过敏。”路执缓慢地说,“如果发生性关系,要小心过敏。” 方砚唯:“……” 这毫不保留的转述,让他猝不及防地涨红了脸。 方嘉弥的心操得也太多了,都管到这份上来了。 他们又不急着上床! 路执却仿佛没看见他的反应,把他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心里,牵着他往s大大门外的林荫路上走。 方砚唯一低头,就看见两个人相扣的手。 酸涩的感觉,像是咬了一口半生不熟的青苹果。 原来有朝一日,他也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牵着路执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 不用去隐藏喜欢,也不用把彼此间的亲近隐藏在伪装成同桌、朋友的打闹里。 他回握了路执的手,佛珠串的白色和田玉佩触碰到路执的手背。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是一个小商品集市,附近有一个风景清秀的园林,很适合傍晚散步。 时缝盛夏,路执的本意是带方砚唯去看看荷花,画舫新上的淡茶和莲子,方砚唯应该会喜欢。 毕竟这只看上去不着调的狐狸,爱的都是些风雅又有清韵的东西。 然而方砚唯却在小商品集市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路执。 这种设在校园附近的商城,不管是衣服还是日常用品,价格都低廉实汇,仔细淘一淘,能买到相当不错的物件。 方砚唯在k市读高中时,就和林与宋逛过校门外的这种小商城。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8节 懂了。 路执现在从良了,没有十三中小弟们的进贡。 温雅阿姨不再管路执,住院的路建昌还在烧钱。 路执现在很穷。 上次他就发现了,路执放在宿舍里的洗衣液和沐浴露都是小份装的,衣服也少得可怜。 曾经叱咤风云的校园大佬,如今是清贫努力男大学生。 他得维护他执哥的自尊。 “走吧,执哥。”他往前走,“我们逛这个。” 路执:“。” 此时,s大的校园表白墙,方砚唯这个名字又被送了上去。 “墙,我是什么运气,逛个街买马桶抽子遇到了新来的漂亮交换生,还有医学院大神。” 1l:这俩最近同时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 2l:其实,我有亿点点怀疑,他俩在谈恋爱! 3l:!!!仔细说说。 4l:其实我也怀疑,路执那个颜值,从他进s大的校门开始,就有人追,但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他都是拒绝。后来也有男生去问,他就索性说自己有恋人了。 5l:刚刚路过校门口,看见这俩牵手了哎,感情很好的样子,方砚唯好像还有点害羞,而且……路执那个冷脸,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6l:呜呜呜那我失恋了两次。 7l:寻找我的下一个互联网老公。 平价小超市门口,路执已经没有表情了。 方砚唯买了两个盆,两盒半价酸奶,一袋八折饼干。 “明天晚上12点过期。”方砚唯盯着包装袋上的字看,“在这之前吃完就可以。” 路执:“方妲己,其实我……” 倒也不必如此节省。 “我们再去看看衣服!”方砚唯抓着他的手,往对面的店里走。 “两位小帅哥,想看看什么?”老板一看见他俩,眼睛都亮了。 这种藏在边角的小店铺,很难见到颜值这么能打气质还如此好的男生。 “给他买衣服。”方砚唯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路执。 “那可太多了!”老板说,“放心试,我们家的衣服单件绝对不会超过霁五十块。” 路执:“……” 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某些言行,可能是过分夸张了。 方砚唯怎么就信得这么彻底呢。 “执哥喜欢白色。”方砚唯按照自己的审美挑衣服,“要这个,还有那个。” “你去试试。”他把衣服递过去。 路执:“。” “执哥。”方砚唯想起了什么,形状好看的嘴角浅弯着,“以前在鹭屿的时候,你也帮我挑衣服的。” 路执因为这个笑顿了好久,他一声不吭,抓起衣服,进了试衣间。 期间,方砚唯在外面等,刷朋友圈时跟何岁岁聊了几句。 [方块a]:鹭屿现在应该很凉快吧。 [岁岁平安]:还行,这次的台风有点厉害,海边的浪很大,小渔村都淹掉了一点。 [岁岁平安]:我家屋顶还少了一块呢。 [方块a]:…… [岁岁平安]:打游戏吗? [方块a]:我在外面呢,陪执哥买衣服。 [岁岁平安]:?行啊你,我就执哥对你不一般,还真是好同桌,你去s大当交换生找他,他跟你一起买衣服。 “换好了。”微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方砚唯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换了一身衣服的路执,站在他面前。 路执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领口半敞着,挺拔端正地站在灯光下,鼻梁挺翘,嘴唇很薄。骨节分明的手,正把拉链往上推,看起来禁欲又冷淡。 不愧是到了s大还能稳坐校草位置的脸,即便是价格便宜设计单调简单的衣服,穿在路执身上也依旧是好看的。 方砚唯看得呆了会儿。 “我们就要这件。”他对店主说。 “下次再来啊。”店主热情地送走了两个人。 天空暗了下来,远空垂着亮色的月牙,再往前走,街道末处,是看不到尽头的荷塘。 方砚唯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荷花,点了灯笼的画舫摇着,在荷叶中穿行。 附近有不少游客在拍照。 路旁新开的写真店有抽奖活动,安慰奖是两瓶矿泉水,中奖率很高。 方砚唯刚好觉得口渴,从穿着汉服的店员手里抽了一张便签。 特等奖 写真一张 写真主题:苗疆少年 方砚唯:“?” 方砚唯:“你们这玩意儿真的是随机的吗?” 穿着汉服的小姑娘把他往店里迎:“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拍苗疆少年系列,肯定像极了。” 方砚唯:“?” 什么叫像。 老子就是。 “我……”他刚要开口拒绝。 “可以。”路执说话了,“拍吧。” 方砚唯:“?” 什么玩意儿? 服装是店里现有的,是经过了改良与设计的民族服饰。 他被抓着套了身蓝紫色的古典服装,袖口和颈间缀了各种银色的饰物,走路时都叮当作响。 “小哥哥,我给你加个发片。”化妆师追出来。 这家店对特等奖还挺用心,往他的眼睛上上了妆。 他的手没闲着,腾出去勾着路执的袖口:“等下就把你绑回寨子。” 几个帮忙的女生听得红了脸,捂着嘴偷笑。 “你的手腕上……”化妆师扫见他左手腕上的佛珠。 “要摘吗?”方砚唯问。 要摘他就不拍了。 “戴上吧。”摄影师说,“倒是更有故事感了。” 7月的晚上,温度也没有降下来,好在拍摄选在了室内,空调冷气很足。 方砚唯坐在石头造景上,按摄影师的要求,微向前伸手,虎口至手心,悬着一串佛珠。 照片定格。 写真馆送了两张打好的照片,方砚唯原本不想要,但路执给拿走了。 一路走回了s大宿舍的楼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了要买水。 口渴的感觉更甚了。 想喝果汁。 “执哥,你等等我。”他跑开,“我去自动售货机买瓶水。” 东边的自动售货机里装的不是水。 是套和油。 方砚唯:“……” 路执站在宿舍大门口等他,手里拿了一瓶刚买的青葡萄汁。 他脸颊烧得有点厉害。 宿舍附近为什么要摆这种东西! 宿舍不用大学生用来学习的地方吗? 他是个学渣他都知道啊! “学生会拉赞助弄过来的。”路执说,“可能过几天就撤了。” 路执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安慰又像是无声嘲笑。 宿舍的空调竟然是开着的,方砚唯出门时忘了关。 我是坏人。 他心想。 他从阳台外捞回了路执的毛巾,搭在肩膀上,边打哈欠边进了浴室。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89节 水声掩着微小的哼唱声。 路执摩挲了两下手里的照片,指尖从照片中男生清秀的脸颊上抚过去。 男生的手心里绕着佛珠,做出了邀请的姿势,明明没有刻意在笑,只是略扬着嘴角往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却青涩到了极致,又蛊惑到了极致。 “啊啊啊执哥。”洗浴间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伸出来半截还沾着水珠的手臂,“毛巾掉地上了,太湿了不想用,你还有备用的吗?” 路执:“……” 要不是知道这人骨子里单纯到幼稚,他都要怀疑这是场蓄谋已久的引诱。 他重新从抽屉里捞了条毛巾,走到门边,递过去。 “谢谢,爱你。”方砚唯拍拍他手背,摘走了新的毛巾。 洗完澡后,湿着头发的方砚唯坐在椅子上擦头发。 路执找一本书,找到了他的桌子上。 “看得懂?”路执的手搭在他领口处。 这书上,方砚唯每一个字都认得,但连在一起,他就是不知道在讲什么。 于是学渣摇头:“看不懂。” “那我可以教你。”路执说。 方砚唯:“?” 是哦。 路执好像好久都没教他写作业了。 虽然不是本专业的课程,但让路执教一下,好像还……挺有趣的? “那你讲讲。”他说。 “起开。”路执在他腿外侧拍了一下。 他让开了座椅,路执坐稳后,却趁他不备,抓着他的衣服一扯,让他跌坐在了自己的两腿间。 路执:“你看这个化学分子结构式……” 方砚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一个坚硬滚烫的东西抵着他。 “……不在宿舍里做。”他说。 “我知道。”路执说,“会给你找舒服的床。” 那个失败的第一次,两个人都还记得。 方砚唯安心了。 那随便抱随便摸吧,不碍事。 他沉浸在细密的吻和指尖的抚慰中,没注意到路执什么时候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只小瓶子,往指尖上淋了什么。 裤子卡在腿弯处,睡衣被卷到了胸口,路执那冷感的声线还在较真地跟他讲什么公式。 直到路执修长的手指抵着他,压了进去。 “方妲己。”路执说,“你太紧了,这样不好,你会疼。我们不做,只是帮你适应一下。” 月朗星稀,宿舍外逐渐安静了下来。 书桌上的手机播放着方砚唯先前录过的一段琵琶演奏,乐声动听,掩盖着微小的喘息。 一只红色的小狐狸,掉进了猎人编制的藤蔓陷阱里。 藤蔓卷着他的尾巴,不让他动弹。 他越是挣扎,藤蔓就勒得越紧越深。 它落到了猎人的手心里。 第58章 恋人 方砚唯爬宿舍的扶梯时,腿还有些抖,膝盖软了下,差点撞在扶手上,好在路执从背后扶了他一下。 男生抬着眼皮,自上而下地往身后扫了一眼,本意是想瞪人,可刚被薄泪打湿过的眼睛,侧着向人看过来时,落在他人眼里,像是嗔怪。 “先睡吧。”路执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无情模样,“我还有一份实验报告要写。” “唔……”方砚唯趴在宿舍的床上应了声。 有点丢脸。 路执光用手指,就把他给玩出来了。 他压不住自己的声音,弄得难受了或是爽了就想小声地叫唤。 宿舍的隔音一般,到了后面,路执一面加快手上的速度,一面用左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轻微的窒息感,让他很快就溃不成军。 路执的衣服都被他弄脏了。 还非得冷着脸声音平静得跟他科普什么按压哪里快感最强烈。 要不是挣动间偶然会撞到什么硬东西,他真觉得这个人有点性冷淡。 不过……还好路执没进来,光是手指他都觉得疼。 路执还挺厉害,他用手帮忙,手腕到现在还是酸的,比弹琴累多了。 怕打扰到他休息,路执敲键盘的声音很轻。 身体累到麻软,他在这微小的动静中,很快就有了睡意。 路执交了许教授那边的实验报告,又打开邮箱,查看雅锐那边的工作邮件。 待客区的修缮还处在设计阶段,公司那边把目前的合作策划给管理层群发收集意见,有一份邮件也给到了他这里。 者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 “无意见参考,方案择优。”他未点开附件,只敲了几个字回复。 方砚唯已经睡着了,侧着脸压在枕头上,额前的碎发垂着。 去国外读了那么久的书,骨子里还是那么单纯。 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然而牵手会脸红,被亲会脸红,更进一步还会小声交换。 但一句都没抱怨。 跟学生时代一样,乖得让人从心底里喜欢。 得早点把许教授那边的项目做完,大三开学前,他还能带方砚唯回新买的房子住上几天。 方砚唯梦见了鹭屿。 应该是高二下学期,周五放学,学校对面的书店新上了许多漫画书,他想看,就非拉着路执一起。 路执冷着脸说不,但最终还是被他拐进了店里,手里捧着课本,倚着墙等他。 他应该早点喜欢路执的,他想。 早点喜欢,他就能少错过一些。 那两年多的空白,说不定就能再少一些。 他醒来的时候,除了身后有点可以忽略的不适,全身神清气爽。 路执给他留了消息。 一小时前—— [男朋友吱吱]:要去实验室,早饭给你放在桌上。 [男朋友吱吱]:有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方砚唯打字回复—— [方块a]:没有。 [方块a]:没事,我喜欢。 路执大约是在忙,没有回复他。 他又在床上偷懒了半小时,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路执买的早餐……好丰盛。 玫瑰拉糕,还有小馄饨和酥心饼。 全是本地早茶常见的点心。 这一顿算下来就得一两百,路执的钱还够吗? 他大二了,要到自力更生的时候了。 他打开电脑,开始准备雅锐的方案。 这次他才看到,同期的竞争者有的是已经毕业的知名设计师,有的是名校的优秀学生,他感觉自己进入最终方案的难度挺高。 不过因为是竞选,雅锐承诺给最后一轮被退的设计一定的补偿酬劳。 这个钱,方砚唯觉得也是可以搞一搞的。 他在宿舍里待了一整个上午,学渣脑袋思考到快要冒烟,堪堪有了初步的想法。 时间指向中午十一点。 路执仍没有回消息。 要不……去等路执好了。 s大校园很大,从入学到现在,只摸清了去建筑学院的路,路执所在的医学院,他还一无所知。 他问了个学姐,对方给他指出了去医学院院楼的路。 有点远,他坐了校内公交。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0节 暑假的正午,公交车上只有他一人,他戴上耳机,低头点开了自己的短视频app主页。 有人留了私信,问他最近怎么都没有弹琴。 他顶着“方块a”的账号回复:“最近回国当交换生了,有点忙。” 而且,他每次录琵琶曲时,都是不露脸只露身影的,宿舍里不方便拍摄。 又有人在他最新的一条视频下面留言:想听琵琶,去看@芸想评弹,他们家最近来了个小哥哥,人好看琴弹得好,怎么看都比咱们这个不露脸的账号强。 方砚唯:“……” 瞎吗你们。 “同学,医学院大楼到了。”司机提醒他。 “谢谢。”方砚唯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踩着台阶下车。 不愧是s大的王牌学院,连教学楼都有好几栋。 [方块a]:我来接你了。 学院楼一楼的两侧是公告栏,展示的是学院内的优秀学生。 方砚唯在好几项奖学金项目的嘉奖栏下,看见了路执的名字。 路执用的照片显然是在实验室里拍的,他穿着白大褂,严谨地扣着扣子,坐在实验台边,眼睛只是透过金色边框的平光镜,淡淡地略向相机镜头。 方砚唯举起手机,咔嚓,留了张作纪念。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是路执。 路执身边还站了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看起来是医学院的教授。 “许教授。”路执开口,“我就不陪您一起吃饭了,我们先走了。” 许教授愣了一下,然后说:“好。” 他目送着两个男生离开的身影。 路执的手始终放在男生的肩膀上,看似随意,但又始终把人搂向自己的方向,看得出珍惜,也看得出过分的占有欲。 这个男生……就是路执之前说的那个男朋友吗? 长得是真好看,就是刚才那几十秒的时间,为什么甩了他两三个白眼? “你们专业好忙。”方砚唯说,“那老头,很喜欢压榨你们吗?” 路执:“。” 其实是他想尽早弄完基金项目,才让许教授多留一会儿的。 “下午没事了。”路执说。 毕竟现在是暑假,再忙也不至于要天天泡在实验楼。 “真好。”方砚唯抓着他的手,佛珠在他腕上一点点擦过去,“老公,想跟你去约会。” 路执一把反扣住了他的手:“想去哪里?” 方砚唯思考了片刻,说:“看电影吧。” 他还没有和路执一起进过电影院。 “好。”路执同意。 “我去查查公交怎么坐。”方砚唯打开手机地图。 方砚唯挑的电影院在市区,坐地铁过去,大约要四十分钟。 “执哥,你放心读书。”方砚唯说,“等我赚钱了,我就给你买车,你再也不用挤地铁了。” 路执决定跟他谈谈。 “你知道吗?”方砚唯说,“我小时候就是个很自私的人,可能是小时候被宠坏了,爸妈离婚之后,我依旧那样,就算是没人再惯着我。” 方砚唯:“可是后来就变了,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分给你一半。” 看见新奇的花,想拍给路执看,吃到了味道不错的食物,也想先让路执尝尝。 “他们都不爱你,或者装作爱你。”他说,“我不一样。” 地铁上人来人往,他把头靠在路执的肩膀上。 “到了。”路执拍了拍他的脸颊,“昨晚没睡好?” “没。”他老实说,“弄完太舒服了,今天有很困。” 路执看他时,眼睛的颜色深了许多。 电影是新出的,过来看的人很多,方砚唯买票迟,两人的座位在边角处。 前台围了不少人在买爆米花,焦糖奶油的香味让方砚唯频频回头。 “少吃。”路执说,“会上火,对身体不好。” 方砚唯:“好的。” 懂了,他们没钱。 “想喝果汁吗?”路执又问。 方砚唯从背包里,捞了个透明的大水壶:“咱们带水了,不花冤枉钱。” 路执:“……” 电影是科幻片,改编自一本热度很高的网络小说。 曾经的九班小太妹如今的娱乐圈小辣椒程静萱在里面友情出演了15秒,扮演了一个天灾面前被陨石呼死的人。 程静萱给鹭中的好友都发了消息,要求支持电影。 所以方砚唯贡献了两张票。 灯光渐渐暗下来,电影开始播放。 字幕上显现出制片和主演团队的名字。 领衔主演,啥玩意儿来着,划过去太快了没看着。 屏幕上出现新的字样—— 领衔主演:付珩遥。 “珩”是玉,“遥”是不可及。 这名字,相当符合方砚唯的审美。 “演员好小啊。”他转头对路执说,“看上去最多17岁。” 路执:“嗯。” 这电影的团队厉害,剧情环环相扣,特效看起来值五个亿。 “我怎么没看到程静萱。”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后,他转头问路执。 路执:“?” “她出现过了。”路执说,“30分钟的时候。” 方砚唯:“?她有台词吗?” 路执:“有,有一个‘啊’。” 方砚唯:“……” 他本身对这些大片里的回忆杀兴致不高,但这一部的,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影片中,少年站在一片废墟里,蓦然回想起在校园里的时光。 穿着校服的少年选择离开,把暧昧的情愫藏在心底,从此山高水远,再难相见。 文艺作品是会贩卖共情的,至少银幕外的方砚唯就是这样。 尘埃落定,他不禁有点后怕。 世界太大了,几乎每一秒都有人走散。 “想什么?”路执的声音闯进来,把他从莫名腾起的惧怕情绪中带离了出去。 “没。”他说,“就是突然怕你不要我。” 路执勾着佛珠串,把他的手腕拉过来。 果然安全感都是恋人给的,他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 自带爽度的电影剧情很快又抓了他的注意力。 原本是路执抓着他的手,现在变成了他捏着路执的。 嗯……手骨修长,手型漂亮。 就是这只手,昨天晚上…… “方砚唯。”路执扣住他的手。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勾在了路执运动裤的裤腰上。 “电影院有监控。”路执说,“别在这里勾我。” -------------------- 菜谱:清炒狐狸 原材料:方狐狸一只,糖五勺,海星一把 厨师:指定路执 第59章 生日 整个暑假,方砚唯都在尝试雅锐的项目。 学渣第一次这么努力,用课余时间翻阅了不少参考书,参考了s大任课老师和他在a国那边的老师的意见。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1节 距离开学一星期,他的设计草稿终于要完工了。 9月1号开学那天,是他的生日,还好s大没什么暑假作业,他终于不用在开学当天埋头赶作业了。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路执带他去海面上骑了摩托艇,他至今仍记得当时被划破的海面和四溅的水花。 不知道今年会怎么过? 因为考虑到了他们两人现在的经济问题,他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多次提醒路执。 “我的生日要到了,你一定不要给我买礼物。”他是这么说的。 “。”路执是这么回答的。 所以一直到8月31日晚上,路执都没拿出什么礼物来。 9月1日,s大的暑假结束,本校学生返校。 完成暑期课程的交换生,按专业插入各个班级中,正式开始为期一年的交换学习。 方砚唯进的是建筑设计5班。 早晨第一节 课,辅导员和班主任老师都到了,对返校学生进行点名。 “介绍一下,咱们班这学期来了个插班生,方砚唯。”辅导员说,“大家欢迎。” 跟高中时的转学不同,大学显得比较随性。 既不用自我介绍,也不用发表好好学习感言。 但还是有许多人转过头来,打量后排坐着的方砚唯。价 “别看了,上课了。”方砚唯后背舒服地抵着椅背,懒洋洋地说。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同学都松散地坐着,再没了同桌的概念。 没有写不完的试卷,也没有黑板上日渐减少的高考倒计时。 [男朋友吱吱]:下课来医学院找我。 [方块a]:好。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也是交换生,此时正单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这才开学第一节 课。”方砚唯忍不住说。 “s大的早晚跑太变态了。”男生说,我六点就起来跑操了。” 方砚唯:“?” 有吗? “你没跑?”男生问,“那你完了,你上你的学生系统看看,你肯定被扣分了,我上次缺了一天,扣了我2分呢。” 方砚唯忐忑地打开学生中心。 自己的课外体育分,还是满的。 怎么,上天最近格外偏袒他吗? 他想起了什么,打字问路执。 [方块a]:我是不是也要去晨跑晚跑啊。 [男朋友吱吱]:这两个一般只要跑一个就好了,早晚,你挑一个。 [方块a]:那我挑晚上,早起傻一天。 [男朋友吱吱]:你不用挑。 [男朋友吱吱]:跑操的最终打卡点就在医学院的门口,我每天来实验室,已经顺便都给你刷了。 [方块a]:! 能让人睡懒觉的男朋友,也太棒了。 [方块a]:你先忙!我等会儿下课了就去找你! [男朋友吱吱]:嗯。 应该是受路执的影响,方砚唯上课不爱拍ppt。 路执说过,拍这种东西占手机内存,还不如现场多记一两行字。 他扫了眼ppt,画了点草稿。 手机提示,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于雅锐的新邮件。 “方砚唯同学你好,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的初步设计,恭喜入围,请于下周日上午八点半准时到达雅锐生物,设计稿将由公司内部投票后择优选择,您的竞争对手有三人。” 竟然……还能走到这一步。 在去医学院的路上,他都还在想这件事。 新生入学了,校园里随处都能看见拖着行李箱的学生。 “那个……同学,能问问医学院应该怎么走吗?”几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走过来。 “医学院要坐车,我刚好要去,你可以跟我一起。”方砚唯说。 校内公交停在标着医学院的站台边。 “学长也是医学院的吗?”有个短发女生问。 “我不是,我来找我男朋友。”方砚唯说。 他熟练地往实验楼的方向走。 “许教授好啊。”他跟迎面过来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许教授:“……” 如果这孩子不是打招呼时顺带着还瞥了他一眼,那就更好了。 “路执……很快就出来了。”男人说,“还有十分钟这节课就下课了,你可以去办公室里等。” 方砚唯没去办公室,他溜进了这节课上课的多媒体教室。 最后一排的座位空着,他在后门边靠墙的位置坐下,悄悄瞄第一排中央坐着的路执。 不过他没能看多久。 凌佩开小差时回头看见了他,随即拍了拍路执的课本,路执回头刚好一眼扫见了他。 正在讲课的老师也看到了。 “哪个同学的男朋友来等下课了?”老师问。 班里一阵哄笑。 “还有五分钟,我也急着吃午饭。”老师翻转手腕看时间,“刚好基本都讲完了,先下课吧。” 班里零星地站起来几个人,收拾课本离开教室。 “这老师真会开玩笑。”路执在107宿舍的室友凌佩说,“就不能是等室友吗,非说是等男朋友。” 路执:“。” 方砚唯坐在最后一排,刚刚还装模作样地听了点课,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几句笔记。 路执从他面前把纸收过去,扫了一眼,学渣听的都是谐音,药物名字错得一塌糊涂。 “走吧。”路执说。 “三食堂新开了一家酸菜鱼,我们去吃那个吧!”凌佩高兴地说。 路执:“。” “那约明天吧。”方砚唯说,“今天我得跟我男人约会。” 凌佩:“……” 路执:“。” 从教学楼里一路走出来,方砚唯感觉自己的手一直被路执攥着,来来回回被把玩了好几遍。 他昨天刚弹了琴,左手指腹还是被弦碾过的红色,这样被路执搓揉着,就渐渐地生出了热意。 “你室友好像被我吓到了。”方砚唯说。 他以为路执这个时候应该说“嗯”或者“别理他”,或者干脆就保持沉默。 但是路执给了他一个评价:“狐狸精。” “我怎么就狐狸精了!”他不服。 算了。 被说几次,也不会少什么。 路执难得多说几个字,爱说就说吧。 生日这顿午饭,是方砚唯安排的。 “就是这里。”大概绕了百八十条街,方砚唯推开了一家店门,“全a市最便宜最实惠的自助餐,执哥今天我们吃到横着走。” 路执:“……” 过分了。 方砚唯付了两个人的钱,拿了餐盘,去挑了几块小蛋糕。 “执哥,祝我生日快乐。”他推了杯可乐过来,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把杯子又拨回了自己面前,“算了,可乐杀精。” 路执:“。” “你多吃点。”方砚唯说,“晚上我俩都不用吃了。” 路执在考虑,要怎么跟方砚唯说,其实他们不用这么担心钱。 “少吃点。”他说,“下午带你去跳伞。” 方砚唯:“!” 那他可太想去了! 当年的滑翔伞,他一直都忘不掉。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2节 在a国的时候,他曾经想尝试,但最终还是没去。 他只信任路执。 顾甜把车开到了他们吃饭的店门口,看着门上的50元一位不限时愣了好久。 “我有时候不太懂他俩的情趣。”她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黄毛,“白大雪,还没上飞机,你就开始吐了?” 黄毛:“……” a市位于平原地带,少山,方砚唯一路上都在想,要上哪儿才能找到一块适合飞滑翔伞的山坡或悬崖。 到了地方之后他才知道。 不用找。 这次是真跳伞。 “怕就不跳。”路执看出他的紧张。 “还是想的。”他小声说,“我想你抱着我。” “执哥大一那年就拿到证了,别怕。”顾甜说,“为了带你过来玩,他前几周都练习过。” 方砚唯都不知道路执来过这边。 似乎路执只是不说,但在有关他的事情上,路执总是格外上心。 路执俯身,把伞兵裤的裤腿压进黑色的短靴里,上衣掖进皮带内。 方砚唯碰过他腰腹的肌肉,线条感和力量感都很优越。 跳伞俱乐部的专用飞机起飞,黄毛站在俱乐部门口吐得很大声。 “他又不跳,他怕什么?”方砚唯问。 “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到了吧。”顾甜也无语。 “我之前跟他闹不和,约架。”顾甜说,“我从来不抡棍,我直接把他骗到高处,我就赢了。” 方砚唯:“……” 太狠了。 飞机大约飞行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跳伞高度。 “跳吧小帅哥。”飞机上一个俱乐部的教练冲他们笑,“我给你们拍照。” 路执点头,方砚唯坐在他怀里,被他抱着带到机舱门边。 路执伸手把风镜给他扣好,抬了他的下颌让他抬头。 等等。 方砚唯:“拍照要钱吗?!啊啊啊啊啊。” 白色降落伞在他俩的头顶打开,降落速度骤减。 同时跳的摄影在不远处开伞,给他们拍照。 “现在停拍能退钱吗?”方砚唯问。 “看下面。”路执说。 脚下是湖光山色,万里山河。 他一时间忘了去计较那笔摄影巨款。 地平线的边缘,浸在澄澈的浅蓝色光里。 他和路执做到了。 前路坦荡,山海广远。 方砚唯落地后才知道,这高空摄影,要4000块。 他的生日午饭,也才100块啊。 路执,败家。 不过这生日礼物,他确实喜欢。 不知道是因为心疼钱还是因为吹了风,第二天上课时,他有点咳嗽。 他不觉得有什么,中午路执就发现了不对。 “有一点低烧。”路执碰碰他额头,“嗓子疼吗?” “疼。”他老实说。 这这周还得弄雅锐的设计,他想快点好。 路执:“疼得厉害吗?” “我想去趟校医院。”他说。 “可以。”路执点头。 校医院就在s大医学院旁边。 “同学,哪里不舒服?”校医院的医生问他。 方砚唯:“我……” 路执从桌上拿了诊断单,写了个药方。 方砚唯:“……” 医生:“?” “哦,是路执啊。”医生抬头认出来,打了个哈欠,“那你自己带来的人,自己照顾吧。” 路执:“嗯。” 方砚唯跟在他男朋友身后,看着他男朋友闯了药房,拿了药,又把他领到了输液区,让他坐下。 “路执?”校医院的护士看见他,“那你自己扎吧。” 方砚唯:“等……” 路执抓过他的手。 “没事。”实习护士是学院里的学姐,看他的反应,差点笑出声,“我们都上过课,他应该比我熟练,不会疼的。” 手背似乎只是被针尖轻轻地吻了一下。 路执把吊瓶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校医院里的空调温度开得低,路执问学姐借了张毛毯,递给了他。 “你还会这个。”方砚唯往路执身边倚了点,“我男朋友真厉害。” “以后不跳伞了。”路执摸了摸他的头发,“晚上应该就退烧了。” - 方砚唯往校医院跑了两天,感冒好得彻彻底底。 s大新学期的课程还挺忙,临近周末,雅锐那边通知他过去一趟。 这通知来得突然,他记得路执有晚课,就没有告诉路执,坐公交去了雅锐生物。 几个参与项目的竞争者都到了,坐在会议室里讨论项目方案。 其中两位都是业界大牛,阅历丰富,经验也多,说的很多专业名词,方砚唯都听不太懂。 大约看他是还未毕业的学生,几人聊起项目来也不爱带上他。 话题眼看着已经从设计跑到预算了。 因为有工作,他把手机静了音,过了三个小时,从雅锐生物出来时,才看见路执的消息。 [男朋友吱吱]:今天不回宿舍,我们去别的地方住。 [男朋友吱吱]:方砚唯,你人呢? [男朋友吱吱]:方砚唯,回消息。 未接电话,还有两个。 “路执?”他回了电话,“我有点事,我现在回去。” “嗯,学校门口等你。”路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直觉路执是有些不高兴的,因为自上车起,路执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你开的是……黄毛的车?”他问。 不说话。 “我们今晚住酒店吗?” 不说话。 好吧,那应该是了。 车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保安目送着车开进去。 哦,不是酒店,是民宿。 路执用房卡刷开门,把他推进去。 房间里的灯光同一时间全部亮了起来,路执把他推到墙边,捏着他的脸颊,轻微的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承受着对方的侵入。 他忽然懂了路执的顾虑。 他上次说,怕路执不要他。 其实路执好像比他还没有安全感。 怕他不告而别,怕他不回消息,怕他再一次像当年那样,一度从他的青春里走失,只留下不确定的可能性。 “执哥……”接吻的间隙,他喘着气说,“我不走。” 他抓着路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让对方感受着自己心跳。 他还嫌不够,又抓着路执的手一路往下,放在自己腰间靠近胯骨的那个名字纹身上。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3节 “我是你的。”他说,“什么都……给你了。” 路执的拇指反复从那一小片纹身上抚摸过去,将他那一小片皮肤揉得绯红。 “你想做吗?”他问。 回答他的是路执压到他腿弯的手。 路执直接将他横抱起来,往窗边走去。 高层建筑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扑朔。 “拉窗帘。”他说。 路执把他扔到床上,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 “一晚多少钱啊?”这房子。 路执跪在他腿间,压着他的手腕又吻过来。 他陷在雪白的床单里,腰和身下的被子一样越来越软。 “不要钱。”路执说。 算了,不问了。 方砚唯心说。 先爽吧。 路执拧开透明瓶的盖子,把水样的液体淋在手上,他闻到淡淡的葡萄香味,瑟缩了一下。 跟上次一样,路执用手玩了他一回。 他趴在床上,腰软得不像话,臀腿控制不住地再颤。 对方衣冠整齐,他却被弄得一塌糊涂,欲望和挣扎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路执的眼中。 为什么这个人,到了床上,还能那么冷清? 男生艰难地回过头,脖颈弯折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欺负的小动物。 微喘着气的嘴巴微红,因为能看见一点舌尖,眼泪把睫毛打湿了点,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勾人的妖精。 妖精躲闪着目光,终于看向了路执:“你敢直接进来吗?” 妖精艰难地勾了勾手指:“我马上……榨干你。” 路执实现了他的愿望。 隔天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蜷缩在被子里的男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疼,身体像是被打散架了似的,每动一下,都在酸疼。 尤其是身后,明明路执已经给他清理过了,还上了药,可是仍然有一种还含着巨物的可怕错觉。 是因为在浴缸里又来了一次的缘故吗? 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 昨晚落在地毯上的上衣裤子,现在都看不到了。 他不该挑衅路执的,平时冷清禁欲的人到了床上也太可怕了,操到他后面一直哭。 怎么求,路执都不理他。 还装模作样地检查他那里,告诉他还能坚持。 路执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完了,雅锐的稿子,今天投票。 他套上衣服,一瘸一拐地往门口冲。 路执一早就到了雅锐生物,待客区设计方案需要高层投票。 他一直在看时间。 昨天方砚唯被他弄得不轻,他出门的时候,男生还睡得很熟。 他抿了口清茶,又揉了揉眉心。 同他上次判断的一样,小红狐狸在床上太爱叫了,随便撞两下,就软了声音叫唤,弄得舒服了还能小声哼哼。 若不是他最后用衣服堵了他的嘴巴…… “还没到吗,3号候选。”他问。 助理面露为难:“3号是学生,可能早晨有课。” “我也还是学生。”路执毫不留情地说,“随便哪家公司都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助理:“是……” “你比你妈妈果断。”旁边质检的总监说。 路执又看了时间,冷声说:“3号就当是退出……” 会议室的门打开,男生出现在门边:“抱歉,我来晚了,我……” 路执:“?” 方砚唯:“?” 第60章 贫穷 方砚唯从小区打车过来,一共花费了五十九块,扫码付钱的时候,原本就酸疼的手腕抽抽得更厉害了。 一天天的,算着钱过日子。 哟,这他妈谁啊? 白大褂穿得这么标志,脸长得怎么这么像昨天操他的那个谁啊。 迟了吗? 要不走? “但是……”路执沉默了许久,话锋折了下,“我只是公司的实习生,我说了不算,请不要介意,好吗。” 其他四部门的总监:“?” 这啥啊这是? 哪家实习生上手指点这么大的事儿啊? 温雅的小儿子这么深不可测的吗,难怪直接把温雅手头的实权给架空了。 质检部门的总监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看出来路执这小子是在唱黑脸呢。 这一手应该叫下马威。 “来了就坐吧。”他说,“我们准备开始了。” 方砚唯准备先找位置坐,等下再问问是怎么回事,他今天这状态,站久了腿酸得不行。 他还没动,那边路执将手握拳抵在唇边,低声咳嗽了两下。 方砚唯:“?” 昨天那运动量,也不像是会着凉的样子吧。 “怎么了?”质检的人问。 “没事,窗口的风有点凉。”路执对方砚唯招了下手,“你坐我右边,帮我挡挡风。” 方砚唯:“……” 窗帘,纹丝不动啊执哥。 唔,椅子是软的,还是很舒服的。 路执往桌上的纸质方案上扫了一眼,这次细看了上面的信息。 03号 方砚唯 a国xx州立大学 s大建筑系交换生 怎么参加了这个? 方砚唯知道这个项目开启后,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吗? “要不大家先介绍一下自己的……”助理开口。 “可以直接投票吗?”路执说,“稿件大家都看过了,我觉得这样效率可能会高一些。”?huang1se2tao3zi 他低头问:“我是实习生,只是提一个意见,如果不好,请……” “直接投直接投。”其他部门的负责人连忙说。 方砚唯:“?” 没错,这股说话的白莲味,是路执没错了。 他刚进来的时候,好像还听员工喊了声路总监。 一个月工资多钱啊? 鸡蛋吃得起的吧。 他悄悄开手机,在s大工作论坛上发了个帖子。 【呜呜呜要找工作了,有人知道雅锐的待遇如何吗?】 1l:医学院的? 2l:挺好的,要么有学历要么手头有成果才能进。 3l:他们的合作方都是大佬。 4l:啊,我记得他们主管的年薪是百万起的。 5l(楼主):……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4节 光主管就百万啊。 那总监得赚多少啊。 在他走神的短暂时间里,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方砚唯还没坐舒服,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走了。 “章平波老师,还有方砚唯同学,你们两位留一下。”会议助理说,“这是我们的最终选择。” 方砚唯:“?” 他还有戏? “两位提交的方案各有特色,章老师能帮我们节省不少预算,方同学对‘幽静典雅’的概念拿捏得很准确……”会议主持人说。 方砚唯听懂了。 雅锐需要设计的不止一块地,所以留下了两个人。 “后续再和两位联系。”主持人说。 方砚唯跟其他人一起走了,没等路执。 刚出了雅锐,手机振动了声。 [男朋友吱吱]:等我。 [男朋友吱吱]:你后面疼就别走了。 方砚唯等了大约两分钟,路执开着昨天的那辆车,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自己拉开车门上去。 坐的是后排。 他昨天坐这车时还有些拘谨,今天干脆直接躺下了。 反正不是借的,是路执的。 “实习生?”他问。 路执沉默了片刻,回答:“按照公司规定,从s大毕业前都是实习生。” “月薪多少?”方砚唯问。 路执顿了顿,说了个数字。 方砚唯:“……” “执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他由衷地问。 高二的时候,他就误以为路执是单纯骄矜的小白花,结果小白花是大白鲨,一打五毫不费劲。 他现在以为他们都很穷,没想到只有他穷。 他还带路执去买便宜衣服,吃便宜自助餐。 他翻了个身,趴在座椅上,感觉脸都丢尽了。 怎么回事? 他栽了两次。 “昨天那房子……”他问。 “我的。”路执说,“你喜欢的话也是你的。” 方砚唯:“……” “路执。”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忙前忙后,给你精打细算地省钱很好玩。” “我想告诉你的。”路执说,“而且我不知道你报了……” “那你告诉啊。”方砚唯翻身间扯得身后疼,他昨天不该挑衅的。 他对橡胶材质过敏,路执戴不了套,做到最后,他几乎有了种自己被填满了的错觉。 他小声地说好涨,然而—— 路执知道怎么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一点都不听他求饶。 只是告诉他,明天休息一上午就会好了。 结果,他早晨一路腿软着过去,就听见路执说什么“迟到”“退出”“没有时间观念”。 他第一次知道,路执说话原来可以那么冷。 连他刚刚见路执的时候,都不是这种待遇。 他忽然有点委屈,也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参加了。”路执说。 “我是为谁参加的?”方砚唯问,“是谁摆出了一副过得不好食堂饭卡只剩八块八的惨样。” 这就是朵黑心莲,只有他一直上当。 车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方砚唯躺在后座上没动,把玩着腕上的珠串。 “回家。”路执说。 “路总监自己回。”方砚唯说。 他半个身子躺在后座上,腿弯搭在黑色皮质的座椅边上,因为姿势,脚踝露出来一些,上面有一道红痕,是路执昨天伸手抓握留下来的。 “是我不好。”路执说。 方砚唯:“嗯?” 清冷骄矜如路执,曾经扣过无数人的学分,面对各种质问,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这么骄傲的人,也会给人道歉吗? “你的车躺着好不舒服。”他说。 路执接话:“那我们回床上躺着吧。” 这个台阶给的相当舒适,方砚唯乖乖下车,回了路执那套房子。 他这才有时间好好观察这套房子。 “你什么买的?”他问。 “大二刚开学时。” 这么早? 都没告诉他。 “车是什么时候买的。”他又问。 “大一刚过来时。” 好嘛。 只有他方砚唯最穷。 穷且志气大,还想养着路执。 不过路执这个住处,很符合他的审美。 他没来得及多欣赏,路执就说:“趴那边,我看看你后面。” 方砚唯:“……” 路执说这话的态度越冷漠,他就越是觉得脸红。 昨天意乱情迷的时候被检查是一回事,在清醒的状态下检查,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还在生气。”他往沙发上一坐,欣赏落地窗外的城市景色。 看似优雅,实则皱了下眉。 路执把车钥匙扔进抽屉里,去了中岛台,接了一杯水,走过来,把玻璃杯递给他。 好像是有点渴。 方砚唯接了。 “你刚才,给我投票了吗?”他问。 路执:“投了。” “那多不好啊。”方砚唯眯着眼睛笑,“要是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以为你偏袒我啊。” 他这个样子,在路执的眼中,像极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狐狸,摇着红色的漂亮尾巴,晃悠着往别人的身上蹭。 “没偏袒。”路执说,“看作品选。” “真的吗?”方砚唯帮路执一颗颗解开白大褂的扣子,“都到家了,你不脱吗?” “我自己来。”路执按住了他的手。 嗓音都带了哑,要是在这里再弄一次,指不准要怎么哭。 方砚唯是吃准了他今天不会动他,才这么放肆地勾他。 “我要写个实验报告。”他站起来走到桌前坐下,“你睡一下。” 他按开笔记本电脑的开关,看着电脑屏幕一点点亮起来,他戴上眼镜,在桌边坐下。 “雅锐,我之前还没想起来。”方砚唯说,“是温雅阿姨的公司吗?” 路执打字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他不知道方砚唯会不会介意。 少年人的冲突,要严重也不过是拳脚,打赢了,就有声明威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可长大后,大部分问题是不能用拳打脚踢来解决的。 温雅当初袖手旁观,教育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够成熟”时,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他成了温雅憎恶害怕的存在。 时至今日,外公外婆也终于认清现实,说他跟路琢没有半点相似。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5节 好像只有方砚唯,自始至终都觉得他好。 他没办法失去方砚唯。 也没办法接受方砚唯知道真相后离开他。 这房子这么大,关一只小红狐狸,应该足够了吧? “那执哥你还挺孝顺。”方砚唯打了个哈欠,“温阿姨提前退休,爽死了。” 随便吧。 时间久了,他渐渐发现,是非功过,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人的好坏,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评价。 其他人,他无暇顾及。但路执于他而言,无需评判。 路执刚攀到了顶的心绪,云消雾散了。 方砚唯,不在意。 “执哥,实验报告没灵感吗?”方砚唯问,“要不你过来帮我上个药?” -------------------- 执哥:上药,用什么上。黄豆抹眼泪.jpg 第61章 故意 “没有发烧。”路执检查后说,“很不错。” 方砚唯记起来,以前路执教他写作业,他如果对的题目多了些,路执也会一板一眼地说“很不错”。 “真的不能戴套吗?”他问,“你……弄得太深了。” 所以昨天清理的时候,他又被手指折腾到有点崩溃。 “有抗过敏材质的。”路执说,“昨天没来得及准备。” “那我们买一箱。”方砚唯说。 他说一箱的时候面色如常,似乎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男生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衬衫,衬衫刚刚上药时被翻卷到了胸口处,此时他趴在床上,腰间只横盖了一条薄被,双腿微分,勾着的小腿交叠着,边说话边乱晃。 “可以。”路执把目光收回来,应下了。 “你去工作吧。”方砚唯说,“我要吃软饭了。” 路执:“嗯。” 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消息,方砚唯点开了他的短视频平台账号,几天没看,多出来不少艾特。 @流苏台节目编导:@方块a,老师您好,很欣赏您的作品,您的琴弹得很好,我们的中秋节目想邀请您,期待能收到您的回复。 这条是发在他最新一期视频下面的,几乎所有点开视频的网友都看见了。 @柯基:中秋节目找嫦娥啊,找方块a干嘛。狗头.jpg @泰迪:不是吧,这么大的电视台,找网红弹琴啊。 @哈士奇:是季绥老师不配吗?@季绥,懂了,破电视台经费不够。 @博美:哪来的这么多路人喷啊,博主的琴弹得很好啊。 @捷克狼犬:@流苏台节目编导,可以找最近a市评弹馆火的那个小哥哥,颜值很高,琴弹得也是很好的。 方砚唯打开平台的私信,果然有一条来自于电视台编导的消息。 他以学业繁忙为由婉拒了。 现在不缺钱,路执根本不用他养,他不用出去卖艺了。 忽然闲下来的感觉真的不错。 他翻过身,侧躺在床上,外放了音乐听歌。 舒缓的音乐有了催眠的效果,他很快就睡着了。 路执看完了一份新药临床试验的实验报告,把鼠标推到一边,合上笔记本电脑,摘了金色边框的眼镜。 虽然不近视,但因为读书时留下的习惯,他在办公和学习时还是往脸上架一副眼镜。 方砚唯睡着了。 被子只盖了一角,遮不住后腰往下的几道指痕,一半的被子都悬在了床边。 这也是路执早晨急着离开的原因。 方砚唯昨晚没休息好。 他帮人把被子盖好,姿势扶正,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 他曾经以为欲望于人而言是多余的。 不冷静、失控、嫉妒、焦躁,大量的负面词语都同欲望挂钩。 很小的时候,最想要的是零食店收银台边的棒棒糖,也想要橱窗里新的文具。 后来这些触手可得的东西,都离他远去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现在他的欲望失而复得。 完整地拥有眼前这个人,让他全所未有地满足,却难以言说地再一次想把人吞吃入腹。 方砚唯似乎能懂他的感受。 昨天他用力往里顶,像是要建立两人之间最深的连接。 男生抓着他的手,嘴角艰难地弯了弯,用带了哭腔的声音说:“执哥,你离我这么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最亲近的家人。” 方砚唯是被路执叫醒的。 “你有晚课。”路执说。 哦,对。 差点忘了。 “需要我帮你请假吗?”路执问。 “哎,不用。”即便是方砚唯努力当校霸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想缺过课。 “那起来。”路执说,“我送你去。” 一夜之间,方砚唯有房有车了。 路执把他塞进副驾驶位置上,没让他再去坐后排。 方砚唯自己接了车载音响,听一场电竞比赛的实时直播。 也不知道是战队打出了多天秀的操作,车内都是解说声嘶力竭的吼声。 路执完全没受影响,双手打满方向盘,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 车停在建筑学院楼下。 “去上课吧。”路执说,“下课了我来接你。” “你平时把车停在哪里?”方砚唯问。 路执:“……学校的地下车库。” 很行。 开着百万档的车,还能跟他逛路边摊。 不愧是从高中就开始装小白花的人。 方砚唯心说。 路执的时间卡得很准,他到教室刚坐下,上课铃就打响了。 晚课容易犯困,他睡了大半天,精神状态倒是不错,课都比平时多听了一点。 过了晚上八点,鹭屿中学曾经的班群,现在的高三(1)班毕业生群,忽然热闹了起来。 [何岁岁]:家人们,搞个同学聚会吗? [陈胜]:可以有。 [吴广]:那搞。 [莫莉]:等十一放假吧,应该大部分人都会回鹭屿? [何岁岁]:@方砚唯,我方哥现在在s大,要过来吗? 群聊瞬间把方砚唯拉回了在鹭屿中学读书的那段时光。 要回去吗? 其实路执对鹭屿,应该早就没有留恋了。 但他有。 他对路执的所有热恋与不舍,都始于那个叫鹭屿的南方小城。 [路执]:他在上课。 [何岁岁]:咦,路神。 [何岁岁]:你对我方哥的行程好清楚。 [何岁岁]:执哥你来吗? [路执]:好。 方砚唯:“?” 路执答应了? 是因为……他吗?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6节 [男朋友吱吱]:方狐狸,好好听课。 方狐狸? 这什么破名字。 不过方砚唯还是把手机放回了桌面下的抽屉里,抬头听老师讲课。 自打那个晚上,他从鹭屿机场登机后,鹭屿的所有消息对他而言,都只是朋友圈里一闪而过的只言片语。 要回去了吗? 何岁岁似乎还不知道,他跟路执的关系。 也就当年陈老师隐约知道一点。 下课铃响了,任课老师留了作业,教室里学生纷纷抬起手机镜头,对着讲台上的ppt拍照。 “听会了吗?”路执走进教室,停在他身边。 “不会,我是文盲。”他习惯性地说。 他俩一起往教学楼外走,途径自动售货机,方砚想买水,刚要走过去,顿了顿,想起了上次不太妙的回忆。 “我给你买过了。”路执说,“在车上。” 方砚唯这才想起来问:“我们不住宿舍了吗?” 路执:“偶尔吧。凌佩在,不方便。” 什么事情不方便,两人都心知肚明。 路执买的果汁就放在车内,青葡萄汁,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杯壁上还沾着小水珠。 和高中时一样,路执还是喜欢给他买这些小孩才喜欢的东西。 有个电话一直打进来,来电人是季绥,他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季绥到底是谁。 他血缘关系上的爸。 怎么着,将近三年没联系了,回光返照了啊? “什么事?”他懒懒地问,“不出生活费不养老。” 电话那边的声音一顿。 “……你在s大读建筑设计吗?”季绥问。 “我交换的。”方砚唯说,“我是学渣,侥幸被s大捡了。” “程骋想转建筑设计专业,你有没有什么资料给他?”他爸问。 “你不是让他跟你学琵琶吗?”方砚唯问,“继承人培养失败了?资料网上都有,比我脑袋里的库存大。” 明摆着没话找话。 方砚唯就想等他爸的后文。 果然,季绥说话了:“方砚唯,当初我跟你妈妈离婚后,你的监护权一直在我这里的。” “你一个人……过得可能不好。”季绥说,“你回来,家里的房子……” “我有房有车有男朋友。”方砚唯把电话挂了,“你那边房价还没我这边的高。” 路执抿唇笑了一下。 “他发什么疯,做慈善吗?”方砚唯转头就给方嘉弥打了个电话。 “我好像知道一点,程骋他妈妈,出轨了。”方嘉弥说。 方砚唯:“……” 算了,跟他没关系。 迟来的关心,比路边的杂草还不值钱。 仅过去了一个下午,冰箱里就填满了各种零食,新鲜的阳光玫瑰葡萄,葡萄味布丁,还有各种果冻。 他曾说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路执就想把全世界的葡萄都买给他。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路执都还记得。 这个人对旁人都冷,在他这里,却是暖的。 “男朋友,亲一下。”他勾过路执的脖子,咬了咬路执的嘴唇。 路执这次亲得比较克制。 性冷淡了? 没有爱了? 我的吸引力只有这么点? 实在不行弄点蛊泡着喝吧。 方砚唯郁闷地去洗澡,在水流中站了半晌,想起来路执上午说过的话—— 今天不会碰他。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岂不是可以,招惹着玩一下。 路执坐在桌前,调整完阅读灯的角度,铺开一本厚厚的医学书,准备夜读。 安静的环境里,室内香薰是淡淡的檀香味,灯光静谧,一时间空间里只能听见他翻书的声音。 “吃吗?”一只手捏着一颗葡萄出现在他面前,冰凉的葡萄抵在他的唇边。 那串曾经属于他的佛珠,挂在方砚唯的左手手腕上,悬在他面前轻轻摇晃。 “吃啊。”指尖压着葡萄,在他的唇边轻画着圈。 “我的书没有看完。”路执说。 “那么好看吗?”方砚唯单膝跪在他腿上,眼睛里闪过点得意。 路执垂着眼帘,翻了页书。 又是那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样。 “路神。”方砚唯说,“你硬了。” 第62章 琵琶 香薰的檀香味清幽,白纱窗帘的一角轻摇着。 男生侧着脸,颈部线条呈现着好看的弧度。 深色低领的上衣让他看起来皮肤很白,锁骨线条流畅,压着微弯的弧度。 再往上,一双眼睛里,全是戏弄的意思。 路执看似认真肃冷地给书翻页,甚至拿了剪刀,挑了下香薰蜡烛的火苗,檀香味的冷香更甚,然而他的目光里还是倾泻了一丝丝动摇。 这微小的神情变化,被一直紧盯着他的人捕捉到了。 “我就知道。”方砚唯得逞般地笑了,双手环在路执的颈间。 路执神情没变,只是伸手,抱紧他,不让他再继续动弹。 “方砚唯。”路执叫了他的名字。 像是在警告。 他没理会。 十三中大佬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了。 反正路执说了,今天不会再和他做了。 仗着喜欢,明目张胆地去挑衅,太有成就感了。 尤其是看着这个人素来冰冷的脸上染上欲色,眼睛里沉着克制,嘴巴紧抿着,像是凭借这样就能拒绝任何引诱,太能挑起他那点玩心了。 “执哥。”他挣脱开,改为跨坐在路执腿上,“别看书了,看我。” 路执空着的手,翻了一页书,眼睛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这样了还看书,不疼吗?”他的手,勾着路执的衣领,“假认真,你看得进去吗?” 路执甚至伸手在书上做了个笔记。 “路大圣人,你还挺能忍。”他哂笑。 修长的,会弹琴的手,到处作乱。 一条看不见的大尾巴,骄傲地扬着,一下下地扫进人心里。 “方砚唯。”路执叫了他的名字,“等我一下。” 方砚唯:“?” 等什么? 我玩我的,你好好看书。 路执把书合上,一手扶着腿上的方砚唯,一手把书推到桌子的两边。 方砚唯:“?” 一双手掐着他的腰,把他拎起来,猛地一推,他仰躺在桌面上。 男生的肩背窄,皮肤白得过分,额前坠着浅棕色的碎发,尤其是嘴唇的部分,像是精细描绘过,总让人觉得带着笑。 “腰疼?”路执问。 方砚唯摇头:“不疼。” 开玩笑,高中体检体前屈他都不带怕的。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7节 “你说过今天不能做了。”他嘴角勾着笑,挑衅地看路执。 “怎么办?”路执的双手压在他的腿上,欺身过来,“方妲己,你撩了我,还不负责。” “执哥。”方砚唯说,“别跟我装可怜,我不信了。” 人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三次。 他不会总被路执骗。 路执侧过头,在灯光下,白色衣领的扣子被方砚唯扯开了,禁欲又骄矜的气场一下子淡了。 方砚唯仿佛是看见他笑了下,他心跳加快,忽然觉得自己借以玩弄人的凭据,好像底子也不那么坚实。 路执按住他双手:“腿并拢。” 这房间的香薰蜡烛,燃得有些久了,火苗闪烁着 ,炙烤着将白蜡融化得更加彻底。 香薰油香薰木被烧得劈啪作响,缓慢腾升的香味四溢,似乎想要钻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不小心闯入这里的人,全身上下都就涂满了清幽的冷香。 像是想要弥补或是挽回什么,他们这几天做的次数很多,几乎这套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两个人的气息。 路执弄他的时候,跟平时一样不爱说话。 路执不是善于把喜欢浮于表面的人,更多的时候,路执喜欢在做完后抱着他,安静地待上很久。 那种时候,房间的背景似乎都虚化了,他的眼里,只有离他最近的这个人。 方砚唯给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合上冰箱门时,瞥见了一道手指留下的汗渍水痕。 方砚唯:“……” 他把冰箱门擦干净。 路执说了,今晚加班。 他斜躺在沙发上,打开短视频app时,又看到了那家电视台的消息。 @流苏电视台:方块老师,大颗黄豆爆哭.jpg,我们策划的舞蹈节目,真的很需要一个像您这样的琵琶老师镇场子。 @流苏电视台:如果您不想露脸,我们就只呈现一个剪影。 露不露脸方砚唯无所谓的,他就是懒。 这邀请不知道是动了谁的蛋糕,评论区一直在吵吵。 一会儿哪个小明星琴弹得棒人长得好,一会儿又说,不如去找评弹馆最近火的那位会弹琵琶的小哥哥。 有一条评论映入了他的眼帘。 @狗都不吃你们吃:拜托这种弘扬传统文化的节目就别找网红了好吧,尊重一点传统文化吧,找@季绥老师不好吗? 方砚唯:“……” @流苏电视台:哎,说句个人心里话,关注你挺久的了,我觉得你的琴音里有故事。你可能比你自己想的更喜欢琵琶。 @方块a:时间地点发我。 - 精神病院,一楼大厅。 路执捧着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走进来,冲前台的护士点点头。 病房门打开,路建昌一脸颓废地坐在病床上。 “小兔崽子。”路建昌说,“你还不如送老子去坐牢。” “我没那本事。”路执把花放在床边,“爸,我以后不会来看你了。” “什么?”路建昌原本平静的神情顿时狰狞起来,瞪起的眼睛里全是遍布的红血丝,“你想把我一辈子都扔在这里?” “我没有。”路执说,“如果您康复,您就能出院。” “我压根没病,你要我怎样才能康复!”路建昌怒吼。 “医生会判断。”路执说,“我要走了,我学习很忙,不会再来了。” 他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路执。”他的身后传来了路建昌的低笑声,“你以为,当年的事情,全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 路执停住了脚步。 “你毕竟是我儿子,我拿烟头烫过你,但你也不能否认,你小时候,温雅忙工作,把你从高烧中救下来的,也是我。”路建昌说。 “发现你们恋爱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制止。”路建昌扯着嘴角笑,“我告诉了温雅,我要钱。” “不得不说,在反对你喜欢同性这件事上,我跟她的观点很一致。” 路执抓着门把手右手逐渐握紧。 “没有我,你们照样要分手。”路建昌说,“她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分手,她只是选了最快的一种。” “所以你就掐着他的脖子,以此来威胁我吗?”路执扔下了一句话,合上门,离开。 路建昌的大吼被关在了身后,几个护士冲进了病房里,给他打镇定剂。 路执站在医院门前的树下,指间是点燃的烟。 [小红狐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红狐狸]:你已经离开了5小时24分钟了。 [路执]:想要我带什么? [小红狐狸]:路吱吱哥哥,我想吃鸡。 [小红狐狸]:s大附近商场负一楼,给我叉一整只蜜汁烤鸡回来。 [路执]:嗯。 看似满肚子坏水,其实比谁都要单纯。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块他不用暴力和心机就能争取到的净土。 他把烟按灭,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时间的商场负一楼,各家餐饮店都在营业中,进门就是一股混着人声沸腾的烟火气。 “帅哥。”店员问他,“给女朋友带吗?” “给男朋友。”路执说,“半只,谢谢。” “好的。”店员说。 他回家时,刚用指纹开了电子锁,推开门,就听见了琴声。 方砚唯坐在沙发扶手上弹琴,没有穿袜子的脚,光裸地踩在地毯上。 见他进来,方砚唯抬头笑了下,琴声没停,右手弦音如雨,振声飒沓。 是十面埋伏。 弦音一转,又换成了柔软的江南小调。 “有邀演?”等他弹完,路执问。 “方哥要上电视了!”方砚唯说,“本市电视台邀请我中秋去弹琴了!” 他手脚并用,给路执描述了舞台构想。 “你不高兴吗?”他问。 路执只是在想,他藏起来的小狐狸,要被更多人看到了。 “我爸在隔壁台乐团弹琴。”方砚唯说,“我出息了,我这可是独奏。” 对方让他在正式排练前,多练练琴。 “你为什么只给我买了半只鸡?”他扫了眼路执带回来的透明餐盒。 “晚上了,少吃。”路执说。 “你们专业也太养生了吧。”方砚唯抱怨归抱怨,但路执说的,还是都听了进去。 他的手指又捻了琴弦。 再练一遍,就能吃到鸡了。 他无视路执,又一次拨响了弦。 他的琴是季绥启蒙的,后来全靠自己在练,说不上多认真,但总有人夸他的琴音好听。 曲至一半,衣服被人从背后牵开。 他愣了下,弹错了一个音。 “别停。”路执在他耳边说。 “……” 你说不停就不停吗? 但他练琴时,有把一首曲子弹完的习惯。 可他刚续上几个音符,弹出一段磅礴肃杀的琴音,路执抱着他的腰,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紧紧地抓着琴,才没让自己和琵琶一起摔下去。 琴音停了。 “可我想先吃鸡。”他说。 那半只烤鸡,看着就很不错。 “等一下吧。”路执扶着他的腰抬起来,“可以吗?” 琴音又颤又乱,像是遭了疾风骤雨,被狠狠地磋磨打断过,变得支离破碎,不成调的弦音断了许久,又偶尔振出半个音符,颤出点如泣如诉的尾音。 等到路执放他去吃东西的时候,烤鸡都凉了。 “就半只,玩我一晚上。”他说,“我好亏。” 路执:“……” 路执:“我明天回来时,再给你买半只。”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8节 方砚唯也不是真的计较这个,他就是觉得,路执今天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似乎是有些心事,压着情绪,像是在发泄什么。 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大部分时候,除了跟他演,路执都是游刃有余的。 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让路执生气的事情。 “执哥。”他问,“你有没有高兴点?” “有。”路执答了。 “那就好。”他说。 - 流苏电视台邀请的节目,刚好在中秋节当天。 这两天,方砚唯短视频账号的后台都要被网友给冲烂了,各种言论五花八门。 @橙汁:网红琴手也配上大舞台了,流苏台真的没钱了,越来越没落了。 @雪梨汁: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年轻人就不配弹琵琶了吗,好听不就行了? @木瓜汁:果然一红就想上大舞台,你不是我关注的那个安心弹琴的号了。 @苹果汁:都给我去看隔壁台,请了著名民乐演奏家季绥,冲鸭。 @荔枝汁:加油。 这个“荔枝汁”混在鱼龙混杂的评论区里,格格不入。 方砚唯回头,路执正在阅读灯下翻书,还往笔记本上记了什么。 错觉吗? 流苏台编导见到他的那天,分外激动。 “咦,你不就是我们市评弹馆火的那个会弹琵琶的小哥哥吗?”编导问。 方砚唯:“是我。” “这太好了。”编导说,“我要改一下节目的形式!” 编导:“方老师对演出酬劳有什么想法吗?” 酬劳? “那给我盒月饼吧。”方砚唯说。 中秋节当天,月上枝头,a市流苏台的晚会开始了。 何岁岁在自己的大学宿舍里,打开了电视直播。 “你还看这个?”室友问。 “我大哥今晚有表演。”何岁岁骄傲地说,“我必须刷两条弹幕捧场。” 室友看着屏幕上一排婀娜多姿的古装女子:“……这里面,有你大哥?” 画面瞬间暗下来。 特效做成的月亮,于云端升起,一点点照亮了舞台。画影重重,几十双手叠成花,映着画中央,花开花谢。 一道剪影,出现在舞台正中央。 像是起了雾,朦朦胧胧地,遮着一层纱。 影子中的人,衣袂随风,轻袍缓带,飘飞的袖口让人联想到仙境。 影子抱着琵琶,悦耳的琴弦声响起。舞台灯光渐渐地亮了起来,像有琼楼玉宇,往人间顾盼。 虽然穿了古装,但观众能从影子上看出来,这是个男生。 “行啊,方哥。”何岁岁自言自语,“这逼格上去了啊。” 屏幕上的弹幕也多了起来。 [啊,这是那个博主,方块a吗?] [不得不说,这个出场还是很惊艳的。] [啊啊啊啊啊我对剪影心动了。] [说不定是提前录好的音呢。] [编导神了,节目画面设计得好美,我真的感觉到了月宫,小姐姐们的舞也好绝。] [是动画特效吧,谁他妈身材能拍出这么好的效果。] 像是在回应一般,舞台场景突变,云雾散开,一层层薄纱退去,剪影逐渐现出了形状。 男生一身汉服,坐在秋千上,低垂着目光,右手灵巧地在琴弦上翻飞。 [???好帅。] [评弹馆火的小哥哥,原来就是方块a啊,有些人白愤怒了。] [好听,收视率上来了,这一看就不是假弹。] [真的哎,这边的实时热度好高。] [天哪我爱上民乐了,琵琶太好听了,又很有氛围。] 何岁岁两年半没见方砚唯,此时更吸引他目光的却是方砚唯左手腕上的佛珠。 一百零八颗,缀着白玉和璎珞。 是路执一直盘在手上的那串佛珠。 当年鹭中的演出,方砚唯问路执借了佛珠作为装点。 那现在呢?现在又是什么理由。 弹幕还在滚动中—— [呜呜呜会弹琵琶的男生原来这么惊艳。] [方砚唯!我是鹭屿中学的!] [咦,我是鹭屿十三中的,刚出狱,我记得这小子,他来我们学校弹过琴,特地从重点高中请来的。] 一曲结束,方砚唯抱着琴下台,一身烟青色汉服,扑向了路执所在的方向。 “何岁岁找你。”路执向前递出他的手机。 方砚唯:“?” [岁岁平安]:执哥的佛珠? [方块a]:我的。 他想了想,又回了一条。 [方块a]:我是他的。 第63章 存心 何岁岁应该是被吓到了。 方砚唯背着琴包,拒绝了好几个人的合照邀请,直到他坐在路执的车时,何岁岁才慢吞吞地回了消息—— [岁岁平安]:你跟路神,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方块a]:是。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我靠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最近吗? [方块a]:在你还在叫我苗疆人的时候。 某大学宿舍里,何岁岁两眼一黑,拧开了桌上的冰水续命。 室友笑他:“你这看个电视还看出了中邪的反应。” [岁岁平安]:那得是高二?怎么那么早? [岁岁平安]:现在想想,执哥对你的确很不一样。我当时真是瞎了。 [岁岁平安]:等等,方哥,你当时突然转学,是因为…… [岁岁平安]:家长反对吗? [方块a]:差不多吧。 [岁岁平安]:老陈说你是为了学业出国的。当时我就不信,我方哥是大学渣,为了啥都不能为了学业,这理由简直是对我方哥的侮辱。 [方块a]:你现在就在侮辱我! [岁岁平安]:嘿嘿。 [岁岁平安]:过几天回鹭屿啊。 [岁岁平安]:最近天气好。 [方块a]:ok。 “跟谁聊天?”前方有辆车横挡着出地下车库的路,路执按了下车喇叭。 “何岁岁。”方砚唯丢开手机,半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靠在棕色的座椅靠背上,“他才知道我们的关系。” 一班班主任陈老师的嘴巴真的很严,对那个年龄的他们而言,其实是一种保护。 这位班主任在他出国读语言学校后,还经常深夜给他发来一两套英语题,说对他有所帮助。 作为感谢,方砚唯上周还托人给老陈送了十来斤的冰鲜野生菌。 可能是菌子太鲜了得藏起来吃,老陈有一周都没发朋友圈了。 “我们那算不算是地下情?”他问。 “算。”路执说。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99节 刚过晚上十点,市区还很热闹,很多趁着节日出来聚餐的小家庭,吃完了饭,在广场上借着商场的布景拍照。 很小很小的时候,季绥会抱着他,把他举得高高的,方嘉弥拿着手机,给他和月亮合照。 “男朋友,中秋快乐。”他说。 “男朋友快乐。”路执回答,“想下车看看吗?” a市是典型的江南城市,小桥流水,一笔一划造就的都是清秀的江南景。 仿古的园林建筑间,种了修长的竹,竹叶青翠,在夜空留下刻痕。 “好像不太圆。”方砚唯点评了月亮。 他打开手机相机,对着天空,调整拍照的角度。 路执往前走了几步,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树影下,是一张公园里的长凳。 他坐下,食指拨开口袋里的烟盒,抽了根烟,咬在唇边,左手笼着风,右手按出打火机的火苗贴近,点了烟。 烟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偏过头去看拍月亮的男生。 方砚唯的脸上还带着电视台化妆师给弄的淡妆。 因为是仿古的打扮,眼妆画得很细,眼尾还特地点了泪痣。 原本是想要斯文沉静的效果,却因为他个人的气质,显得整双眼睛越发明艳起来。 “执哥。”他把刚拍好的月亮照片递过来,“送你。” 他换了另一张照片:“这个也送你。” 他送了路执两个不同角度拍下的月亮:“没陪你过的两个中秋,月亮补给你。” 佛珠串缠绕在他的左手腕上,洒下一段冷香。 - 方砚唯隔天才知道,他前一天在流苏台助演的节目,收视率远超过了季绥的节目。 短视频app的后台收到了零星几条道歉,之前攻击他的很多人都不见了踪影。 信息数据暴涨的时代,太多人喜欢在口诛笔伐时一拥而上,无问对错,事后的真相如何,当事人如何,其实没有多少人会关注。 他爸还特地给他发了条消息,似乎很惊讶他到如今还会弹琵琶,甚至弹得很好。 他没回复。 假期还剩一天,方砚唯原本约了何岁岁玩游戏,结果收到了雅锐的工作邮件。 “团队会配合你,完善你的想法。”路执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你提供创意,他们帮你补足。” 方砚唯懂了。 这应该是路执额外帮自己争取的实习机会。 那他现在,算不算是路执的下属了。 “路总监?”他试探着问。 “嗯。” 还答应了。 隔天,路执就开车把他带到了雅锐,送他去雅锐临时给他提供的工位。 “有事的话,打电话叫我下来。”路执说。 方砚唯:“好。” 路执乘电梯去了楼上,路过质检办公室时,半掩的门内传来了说话声。 “温教授,你不用再来了。”男声说,“路执,是s大的许教授推荐进雅锐的,雅锐购买了他们课题组的项目,而且……” 男人抬高了声音:“四年前,你手下研发的一批药物,双盲实验的数据并不好,但你未进行二次实验,直接让药品通过质检,导致有十几名患者出现了原本可避免的副作用反应。” “这十几人的安抚与赔偿,都是路执进了雅锐之后帮你收的尾。”男人说,“如果不是他帮你收拾,你可能要面临十几桩官司,他对你,仁至义尽了。” 门外有轻微的动静。 温雅似乎有所觉察,抱着自己工位上的科研文件推开门,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四年前,是她趁着路建昌坐牢,把路执接回自己身边的日子。 她看着眼前眉眼冷淡的少年,温声许诺了一个家,这个家里有疼爱他的外公外婆,还有妈妈。 她不知道路执是信还是不信,但路执跟着他走了。 到头来,全是一场精心编制的骗局。 她路过研发办公室,抬手想敲门,最终还是放下了手,离开了公司。 方砚唯先前觉得,在公司画稿,会很无聊。然而跟他想得不同,合作团队很专业,他以为异想天开的很多点,对方都能帮忙进行合理化。 茶歇时间,他给自己拿了曲奇饼和葡萄汁。 [方块a]:路吱吱,我现在要是上楼去找你,我们算不算是公费谈恋爱?se^tao [男朋友吱吱]:209,那你上来。 [方块a]:不来了。 [男朋友吱吱]:? [方块a]:我害羞。 [男朋友吱吱]:。 方砚唯真的没有上楼,路执一直在办公室里待到了下班的时间,都没有看见方砚唯的身影。 他只能下楼去找。 方砚唯一分钟的班都没给他加,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花坛边,隔着玻璃墙面看见他,抬起手朝着他挥了挥。 “我们路总监下班了。”他说。 “怎么不来?”路执问。 “我这不是被选上了吗?”方砚唯说,“你再跟我走得近,别人会不会说,我是靠脸上位的啊。” 路执:“。” 路执:“就因为这个?” “对。”方砚唯点头,装着点“还有可能会说啊,路总监作风不正,年纪轻轻的,就学会用工作之便引诱男大学生了。” 路执侧着头,哂笑了一声。 “走了。”路执五指插进他发间,压了压他脑袋,“下班。” 方砚唯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有一两个证件上印着研发部门的员工路过,只是不远不近地和路执打了个招呼,对他俩之间的亲密举动视若无睹。 这儿大部分人都冷着脸,戴着厚厚的高度数眼镜,茶歇时聊天的话题都是项目。 他好像捅了书呆子的窝。 这次是真窝,货真价实。 他隔天有7点的早课,早晨开车过去可能会来不及,路执直接把车开到了s大的学生宿舍。 难怪路执放在宿舍里的衣物那么少,这个人是当旅店住的。 路执的室友凌佩也在学校,约了他们打篮球。 “打隔壁体育学院,他们很厉害。”凌佩说,“我们打着玩,输赢不重要。” 方砚唯还没和路执一起打过篮球。 在鹭屿中学时,他受伤不能上场,那一场比赛,路执是贴着他的姓名牌上的。 “执哥?”他问路执。 路执只说了一个字:“打。” 比赛开始前,凌佩特地买了三箱冰水,跟对面体育学院的队伍谈妥—— “悠着点,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凌佩说,“我们这儿有交换生学弟,让着点。” “好说。”对方队长一手拎着一箱水,“我们会打的,肯定让着你们。” 开打之后,体育学院的篮球小队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 医学院大神,竟然是会打篮球的吗? 这个打法,好像还很野。 还有那个点名让他们照顾的交换生学弟,跳起来就是一个带球上篮是怎么回事。 凌佩来回蹿了十几圈后,他发现,体育学院的这帮人,他妈的开始认真了。 说好的节假日友谊赛,突然就有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方砚唯从对方球员手中截过球,丢向路执的方向,路执借着凌佩的防守,小跑了几步,扬手将球扔进了篮筐里。 九月傍晚的阳光艳烈,路执在一众叫好声里回头,看见方砚唯双手抓着红色球衣的下摆,在给自己扇风。 哨声吹响,新一轮的比赛又开打了。 方砚唯胡乱用手背擦了擦汗,又冲进了人堆里。 一场比赛结束,他坐在看台上喘气。 红色球衣和腕带都被汗水浸透了,额发半湿,他把脚踩在下一级台阶上,扬手接了体院学长递过来的一瓶未开封的水。 “谢谢。”他说。 “学弟是交换生?”学长问,“哪里的。” 方砚唯报了个学校的名字。 路执把毛巾扔到了他头上。 他抬手抓了毛巾,胡乱擦了擦自己湿掉的头发,把头发揉得翘起了几根。 “渴?”路执问。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00节 他点头。 路执的手里还有半瓶水,闻言拧开了瓶盖,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双手压着头上的毛巾,仰着头,让路执喂了自己水。 体院的学长被凌佩叫走了。 方砚唯放下毛巾,用手背抹了下嘴角。 “男朋友。”他抓住路执的手腕,狡猾地笑,“你故意的。” 第64章 海风 晚饭是两个学院的人一起吃的,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 窗外是荷塘,临近十月,荷花已经谢了,水面上偶有游船经过,船头有人在弹琴。 体院的学生们搬了两箱啤酒,推了一罐给方砚唯:“学弟喝酒吗?” “他喝不了。”路执代他拒绝。 经过这几次后,方砚唯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所以他摇摇头:“我就不喝了。” “我中秋的时候在电视上见过你。”体院学长说,“那一身古装,跟水墨画里走出来似的,下午打球时刚看见你,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打球,结果……” “结果说好的要让两分,你们一点都没让!”凌佩怒道,“把我买的矿泉水都还给我!” “这……”对方仿佛才想起了这件事,也不好意思起来,“你们打得太凶了,尤其是路神,球打得太野了,我们体育生还要不要面子了。” “我也确实没想到方砚唯会打篮球。”凌佩也说。 方砚唯被他们夸得有点飘:“小看我啊,我高中的时候,那可是校园一霸……” 他的话音卡顿了。 霸什么啊。 高配的坐在他旁边没说话呢。 好在几人并不在意,夸了几句后,又转向了别的话题。 凉风习习,从竹制窗帘的缝隙里漫进来,方砚唯枕着左手臂,半倚在窗台上,望向远处的湖光山色。 “下个假期我们打算去山上露营。”体院的人问,“你们要一起吗?” “我们就不去了。”方砚唯把目光收回来,“我跟执哥,约了高中同学聚会。” “你们还是高中同学?”凌佩惊讶。 “同桌。”一直没说话的路执开了口。 吃完烧烤的方砚唯说想去坐游船。 “这船120一个人。”凌佩说,“可贵了。” 那太好了。 方砚唯心说。 给路执一个表现机会。 这个码头有些偏,坐游船的人不算太多。 画舫晃晃悠悠地驶离了岸,在江南小调里,往湖心漂。 为了不打扰小情侣,凌佩这次很有眼力见地没去坐船。 “他俩的性格差挺多的。”刚刚一起打球的体院学长说,“也不知道是怎样在一起的。” 凌佩也觉得。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觉得路执完美得不像个真人。 以市第一的成绩考进s大,一进学校就凭借优越的科研能力得到了众多老师的厚爱。 路执能在短时间里完成大量的学习任务,成绩 数据在学院内赫赫有名。 但路执的脸上,从来都是不掩饰的冷淡。 有时候同路执说话,他会觉得路执没在看他,这人好像剥离了七情六欲和悲喜,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 但方砚唯来了以后,路执变得鲜活了。 他依旧高高在上,依旧是学院里学生眼中烟幕和钦佩的存在。 但路执仿佛有了点人情味。 像银河扑朔,月光翻涌,有人终于在万家灯火里,寻到了一盏点给自己的微光。 方砚唯估摸着他执哥这会儿可能是有点无聊。 他执哥上能高空跳伞,下能海里飙摩托艇,极限运动玩得不在话下。 这个小画舫摇摇晃晃了半晌,还没磨叽到湖心,没有速度,也没有激情。 这种环境,他倒是喜欢。 船头的琵琶小调,听着有些熟悉,想不起来歌名,他曾经练习的时候弹过。 他打开自己的短视频app后台,想找找看这首歌的名字。 一个熟悉的id跳入他的眼帘。 @荔枝 等11896人给你的动态点赞了。 上次好像是叫荔枝汁吧。 乱改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自己主页往下翻了翻,找到了过往的视频。 早期视频人少,评论只有寥寥几条。 他那时心情不佳,传了曲子就退,从不回复网友的评论。 一年半以前。 @荔枝:长高了一点。 两年前。 @荔枝:头发有点长。 两年半以前。 @荔枝:戴琵琶指甲。 两年半以前。 @荔枝:送我的歌,很好听。 他一条条往下翻,想在回忆的砂砾里,一条条翻捡出路执的消息。 “湖不好看?”路执问,“一直看手机。” “你为什么偷看我?”他问。 他没指名是现在,还是往日藏在账号背后悄然的关切。 他以为路执不会回答他。 画舫驶过湖心,天空洒了阵细雨,水雾缱绻,湖面上绽着涟漪。 “喜欢,忘不掉。”路执说。 - 终于等到了七天小长假,方砚唯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和路执一起登机。 “大约两小时能到。”路执提醒他。 “我们住哪里?”方砚唯想起来这件事。 他俩现在的关系,肯定不适合去以前的住处了。 “我提前订了酒店。”路执说,“或者,你想住release酒吧楼上的小阁楼?” “听你的。”方砚唯坐下,拉上眼罩。 出发前一天晚上,路执下课晚,回了家以后,开了冰箱门,找了几样食材,打算煮面当夜宵。 他削了只苹果,后腰抵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用刀扎着苹果块喂路执,偶尔也塞一两块进自己嘴里。 最后不知怎地,就被路执按在桌面上一顿收拾,闹到了大半夜。 a市到鹭屿不远,他没睡太久,就被路执拍醒了,告诉他飞机即将降落。 出了机场,湿润熟悉的海风味道扑面而来,一下子把他拉近了当初在鹭屿的回忆里。 他以为很多事,他都已经忘记了,至少也不如当年那般清晰。 “小帅哥来鹭屿旅游啊?”路边招揽客人的出租车司机招呼他,“去哪儿,上车。” “不旅游,我回老家看看。”方砚唯说。 司机哦了声,转头寻找下一个招揽对象。 马路边停着一辆车,看见他们走过来,车窗降下,露出个乱蓬蓬的脑袋来。 “执哥!”那人招招手,“可算来了。” 方砚唯对这人有印象,路执作为十三中大佬时期的小弟之一,某黑网吧网管。 那人推开烟盒,习惯性地伸手想朝路执的方向递过来,手伸到一半看见方砚唯,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把手给撤了回去。 “最近还好?”路执问。 “还行。”小弟说,“改行做电竞酒店了,生意不错,执哥跟方哥厉害啊,都是s大的学生了。” “我那是交换的。”方砚唯说。 “你们鹭屿中学出来的,怎么都不会太差。”小弟驾驶着车,穿过车流,“那年高考,鹭中重本率全市第一,不像十三中,重判率高。”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01节 方砚唯:“???” 十三中,这么野的吗? “开了个玩笑。”小弟说,“现在的十三中换了校长,在抓学风了,不过生源也就那样,扶不起来。” 方砚唯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眼他执哥。 还好,路执走出了那片雾霭。 没同过去和解,但也没有深陷过去的泥潭。 小弟跟路执聊了几句,话里都是鹭屿这些年的变化,还有大家的去处,方砚唯安静地听,有时候好奇了,也插话去问,路执每一个问题都耐心地回答了他。 车在鹭屿新城区停下。 “执哥,到你订的酒店了。”小弟先下车,从后备箱帮他们拎出了行李。 “谢了。”路执说。 这酒店房间在高层,往外俯瞰,不远的地方,就是鹭屿中学的操场。 [方块a]:我到鹭屿了。 [岁岁平安]:我也刚回来,好多游客,公交车挤死我了。 [岁岁平安]:开黑吗晚上,约了莫莉他们,网吧五黑? [方块a]:你自己黑,我跟执哥去海边走走。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说起来我毕业后就没见到执哥了,你我前两天电视上见过了,执哥现在如何? [方块a]:s大校草,帅的一比。 “刚到就在聊天。”路执从给他手里抽走了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字,“乱说什么。” “我还没聊完。”他伸手去抢手机。 路执不给,他也佯装着要抢,趁机偷摸了路执的腹肌。 天天不是坐实验室就是办公室,身材怎么那么好,尤其是昨晚压着他弄的时候,腰部的线条和力量感,让他分神羡慕了好久。 手机振了声,路执扫了眼,这次发消息的人是方嘉弥。 路执把手机还给了他。 [方块a]:? [方嘉弥]:乖儿子,不找你,找路执。 [方嘉弥]:我问他个专业问题,lirica的用药需要。 方砚唯一头雾水地把手机递了回去。 这还没结婚,都使唤上他男朋友了? 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复杂的问题,两人还打了个电话说。 方砚唯闲了下来,把路执当大玩具抱了会儿,又走到窗边,隔着落地窗往下看。 那年在鹭中,他说想跟路执一起旅游,最终也没来得及。 现在他们,算不算是一起旅游了呢。 “知道了,妈。”路执说,“我们在鹭屿,正要出去走走。” “嗯,好的,您放心。” 路执挂了电话。 “方砚唯。”路执叫了他的名字。 方砚唯没回头:“嗯?” “我接个电话,你把我弄成这样。”路执卷了下自己的袖口,低头看向自己被扯得微皱的白衬衣。 方砚唯:“?” 不就是揉皱了点衣服吗? 怎么还说得这么委屈。 “不太方便出门了。”路执低头,抓着衣角。 方砚唯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陪我躺一下。”路执说。 -------------------- 方狐狸:躺一下?就一下吗? 第65章 情愿 说好的初秋假期,变成了换个地方睡懒觉。 晨曦透过窗纱,斑驳的光点在地板上闪烁着,男生的小腿从被子的一角下露出来,压在雪白的床单上,线条感清楚漂亮,脚腕上有几道红痕。 方砚唯懒散地踢开被子,伸了个懒腰。 旁边的床是空的,路执好像半个小时前就起来了,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男朋友。”他招呼,“把我衣服扔给我。” 路执扬手丢过来一件黑色衬衫。 他把衣服穿好,下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还行,锁骨边的吻痕,穿好衣服,就不大能看见了。 内线电话响了,他刚好就在旁边,伸手接了起来。 “路先生,您订的花到了。”酒店前台说,“我给您送上去?” 花? 搞完送花吗? 路吱吱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 “我下来拿!”他说。 路执:“?” 路执:“等……” 方砚唯已经开门出去了。 几分钟后,路执在房间里等到了茫然的方砚唯。 “你为什么要买一把菊花?”方砚唯问。 路执:“看望。” 方砚唯:“?” 看望谁啊,这合适? 很快他就知道,路执要看望的是谁了。 路执原本想让他在家里休息,但他执意要跟着,路执没办法,只好让他上了车。 昨天的小弟又来载了他们。 [男朋友吱吱]:腰疼吗? [方块a]:还好。 [男朋友吱吱]:黄豆泪汪汪.jpg [方块a]:你开班吧,大白莲。 [男朋友吱吱]:。 车在鹭屿郊外的一处墓园边停了下来。 郊外幽静,他跟着路执往山坡上走,直到路执在一处墓碑前停下脚步。 他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 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温和,眼睛和嘴角都带笑,气质像春夏之交的云。 虽说是同一张脸,但怎么看都不是路执。 “这是……路琢?”他问。 “嗯。”路执说,“是我哥。” 墓前空荡荡的,似乎许久没有人再来过了。 路执俯身,把花束放下。 “哥你好啊。”方砚唯对着照片上的少年说,“你弟弟路执,是我的了。” 路执哂笑了下。 “走吧。”路执说。 方砚唯:“嗯。” 那场荒唐的家庭闹剧,无声无息间早已落幕。 没有谁应该被遗忘。 也没有谁,生来就要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你小时候爱笑吗?”他问。 路执看他一眼:“不爱。”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02节 方砚唯:“你现在笑一个。” 路执面无表情。 “还得是我找上你。”方砚唯得意,“要不是我主动,你就继续当你的孤家寡人。” 路执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 “你打我?”方砚唯问,“你老婆没了。” 路执的嘴角牵了下,终于不再是冷淡。 爱恨嗔痴,深陷其中,才知道并不多余。 - 鹭屿中学高三(1)班的同学聚会安排在下午,地点是何岁岁选的,就在鹭屿中学对面。 [何岁岁]:听我的朋友们,这家的主厨,是从咱们学校食堂混出来的,菜的味道,一秒让你梦回我们鹭中。 [莫莉]:你猜我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喜欢点外卖? [何岁岁]:@方砚唯,我方哥到了吗,就等你们两个人了。 [何岁岁]:@班主任-陈桑榆,老陈呢,搞快点,酒都给你开了。 [班主任-陈桑榆]:等下,在骑车。 方砚唯远远地看见了鹭中的校门,昨天隔着落地窗看,街道都还是原先的模样,现在身在其中,其实能感觉到一些时过境迁的改变。 学校门前的文具店,改成了一家奶茶店, 原本拿来写新到书目的小黑板上,用歪歪斜斜的粉笔字抄了不少奶茶的名字和价格。 “你喜欢0.7mm的笔芯。”方砚唯指着店铺说,“我每次出校门,你都让我带笔芯,还让我买草稿纸,不带鹭屿中学标志的你还不要。” 路执:“嗯。”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的小狐狸,还一丝不漏地记着他的喜好。 “咦……”方砚唯一路看过去,“卖蚵仔煎的小摊位变成店面了,阿姨实现了她的梦想,她有店了。” 路执:“嗯。” 卖蚵仔煎的阿姨已经不认识他们了,看见他们路过,大约是觉得脸生,把他们当路过的游客招呼。 “快上来!”二楼推开了扇窗户,何岁岁冲他们招手,“菜都点好了。” “来了。”方砚唯也冲他喊。 假期只有七天,一班的学生没全到,但大部分都来了。 分开的时间不算太久,每个人的名字方砚唯都还记得,只是大学一上,大家的变化似乎都不小。 原本班里每天都低着头抱着书啃的女生,烫了漂亮的卷发,自信地跟身边人聊从前的事情,原先前排瘦小的男生,胖了大概三个自己那么多。 “你怎么黑了这么多?”这是方砚唯见到何岁岁的第一句话。 “晒的吧,我在你老家上学,可太晒了。”何岁岁说。 “可是方方也是k市来的啊,他那么白。”莫莉说。 “我吃菌子还不中毒呢。”方砚唯冲着剩下的那两个空位走过去,转了下桌子,把果汁拨到自己面前,扫了眼配料表。 “有别的果汁吗?”他问,“执哥橙汁过敏。” “有、有的。”徐正义站起来,“我去问服务员要。” “谢啦。”方砚唯说。 房间里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地飘向了他和路执这边。 这次的他,再也不用顾忌任何,自在大方地抓着路执的手,和路执挨得很近。 “葡萄汁。”徐正义回来了。 “这次倒是我迟到了。”陈老师推开包间门,满满一屋子高三(1)班的学生让他瞬间有点感动,眼睛都红了点,“来这么多人呢。”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环绕了一圈,最后终于落到了路执身边,方砚唯的身上。 “都来了就好。”他喃喃说,“都来了就好。” 方砚唯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他趁着吃饭的机会,倒了酒,递到陈老师面前:“老陈,敬你一杯。” 一只手从他手中截走了酒杯,跟陈老师手中的玻璃杯轻碰了碰,路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前两天在电视上看见你。”老陈一杯酒下肚,话变更多了,“我特骄傲,我就跟周围人说,这是我学生啊,当初你上台弹琴,还是我逼的,我们鹭屿中学,就是能出人才。” “你也是鹭中毕业的。”他最终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学生。” 一群人吵吵嚷嚷闹了一场,又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散了。 “阿姨还好吗?”方砚唯问徐正义。 在鹭中的时候,徐正义的妈妈,那位他帮过忙的保洁阿姨,就经常让徐正义给他塞一些小零食。 当时离开得太着急,他都没来得及和阿姨打招呼。 “挺、挺好。”徐正义说,“她换了工、工作,还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个……挺好的孩子。” 曾经努力当校霸的方砚唯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他跟徐正义道别,往回走了几步,走出喧闹的人群与街巷,长街尽头,路执背靠着一棵树,在等他。 他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街边小旅馆破旧又艳俗的广告牌,瞬间将他的回忆拉到了从前。 好像那时,他就是在这里,压着心口的刺痛,和路执说要离开。 小旅馆还是从前的样子。 那个荒唐、颓靡又沉郁的晚上,逐渐没入了时间的缝隙里,藏在了回忆里。 他的路执,如今已经不用再穿校服了。 他左手压在路执的肩膀上,腕上佛珠轻摇着, 卷着一抹寡淡的檀香,他微微仰头,送上一吻。 像是在弥补曾有过的遗憾。 “你那天问我为什么悄悄给你留评论。”路执忽然开口。 方砚唯:“……嗯?” “那你呢?”路执说,“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 我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如果好,看完你,我就离开。 若是不好,我就留下来。 可是后来我发现,不管你过得好与不好,当我再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没办法再离开了。 “可能因为……”男生想了想,说,“你一直都是我的路执吧。” 方砚唯,一直都喜欢路执。 鹭屿初秋的海风习习吹过,海鸥振翅,划过月影。 听见这个答案的路执,笑了一下。 许久以前,少年佯装骄傲,匆忙闯进了巷口,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慌乱中藏不住眼睛里的胆怯。 在一起后,方砚唯总爱缠着他问,是什么时候被勾到的,什么时候心动的。 自那时起,早有不同。 月色刚好,海风温和。 街边的灯光渐次熄灭,远处海面上的灯塔透着零星微光,与远空的天星连成一片。 街角古老的烟酒店没关门,玻璃柜子上陈旧的收音机咿咿呀呀地唱着一首老歌。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方狐狸,你比全天下所有妖精都成功。”路执说。 方砚唯没听清,追着路执跑过去:“什么?” 你一颦一笑,撩拨人心。 而我,心甘情愿。 -------------------- 正文完,感谢两个多月的陪伴,明儿开始搞番外了,微博转发抽个to签明信片,全订的宝可以参与一下 好心的读者给我点个作者收藏呜呜呜qaq —— 谢谢xike2的猫罐头和猫薄荷,小锦鲤大锦鲤、笑语嫣然101的彩虹糖,美女皱眉、是水煮大白菜了啦、uni_小回的猫薄荷,书禾栀的鱼粮x6,莳子、宝贝球的晴晴的鱼粮x3,江寻ovo、我今天晚上绝对不熬夜、你放屁好臭啊、吃不吃竹子、于晌、的鱼粮x2,霖失祁忆、今朝酒柒、路长卿、莳子、白羽黑鹤、lzykkk、甘道夫会飞、不散散散ovo、毛球球没有毛(打你了)、抱起毛球球猛亲(轻点轻点)、陈不喻、长风桥上看风景、算命修鞋配钥匙、品茶、cwnwan的鱼粮。 毛球鞠躬 第66章 番外一 对手 假期一过,天气转凉,s大的秋季运动会就来了。 通知刚发下来,方砚唯就收到了好几条运动会参赛邀请。 刚入秋的s大,枫叶刚红了一半,银杏叶也还高悬在树梢上,分割着太阳的光晕。 校园的主干道上,路执穿着白色长袖衫和卡其色的长裤,斜背着一只棕色的书包,抱着书,修长的影子从零星的落叶上淌过去。 一阵自行车的铃铛声响起,由远及近。 路执没回头,铃铛声响得更过分,叮叮当当的。 方砚唯骑着学校的共享单车,从坡道上冲下来,刹车在路执眼前。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03节 “执哥。”男生的长款薄风衣鼓了风,肩膀上还有片不知从哪里撞见的树叶,“按了半天的铃,连个反应都没有,无情啊。” “我不知道是你。”路执说。 听起来还有些无辜。 “男朋友都认不出来?”方砚唯用脚趟了两下地,自行车车轮滚动,他跟上路执,“睡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认不出?” 路执侧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收到了运动会的参赛邀请。”方砚唯被他看得心里一跳,把手勾在路执的书包带子上,让路执牵着自己往前,“你会参加什么项目吗?” 路执:“今年有。” 路执:“帮学院跑个接力赛。” 自打上次和方砚唯一起打篮球暴露实力后,运动会的通知刚下来,他就被辅导员叫上了,拿了好几个项目问他。 他挑了个接力跑。 “这么巧?”方砚唯说,“那岂不是稳赢?我也跑4x100,那我俩怎么分,最后一棒你来还是我来?” 路执:“?” “方砚唯。”路执思考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解释,“我们不是一个学院的。” 方砚唯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对哦,他俩不是一个学院的,所以,比赛的时候,也不会在同一条跑道上。=屁鼗= 这次是对手。 他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俩必须是一伙的。 “到时候跑道上见。”路执说。 方砚唯:“……” - s大表白墙:今日投稿 【墙,我看了今天的4x100决赛赛程,医学院和建筑学院都进了,这俩学院的最后一棒都太有意思了。】 评论区: 1l:我看看,医学院路执,建筑学院方砚唯,哈哈哈哈,打起来打起来。 2l: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就打自家人。 3l:我就喜欢看一些小情侣相爱相杀的戏码,赢的人有奖励吗我想问哈哈哈哈。 4l:哦对,他俩是恋人,这就有意思了。 5l:几点开始,我立马去操场围观,论文算个屁,不写了。 6l:我也来。 7l:他俩挺低调的,怎么都知道他们在谈?我还以为只有同学院的我知道呢。 方砚唯站在建筑学院的队伍里,从同学手里接过一瓶水,仰头喝了两口。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衫,后背上贴了学院的号码牌。 医学院的帐篷离得远,从他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群人围着路执。 男朋友变成对手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方哥等下千万别手下留情。”同学说,“给点颜色让他们这帮人看看。” 方砚唯:“……” 他还是第一次,跟路执做对手。 这些人压根就不知道当路执的对手有多紧张。 [男朋友吱吱]:不要紧张。 [方块a]:我不紧张。 [男朋友吱吱]:真的吗?那你加油。 操场那边传来一声发令枪响,医学院的趣味跑开始了。 方砚唯往操场边缘走了走。 趣味跑是医学院的特色,两个学生扛着担架,抬着另一个学生跑。 方砚唯一眼就认出了路执那个室友,凌佩。 凌佩就是那个躺担架的,赛道刚过一半,就被俩队友抖出来震到了地上,凌佩爬起来跟着担架往前跑。 方砚唯:“……” 许教授在跑道内侧给自己的学生喊加油。 这些医学院的学生老师们,平时严谨认真,到了这种时候,玩得比谁都疯。 “下一场上4x100决赛。”旁边有人提醒。 “知道了。”方砚唯捻着左手腕上的佛珠串。 比赛进入准备阶段,方砚唯跟本院队友,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跑道。 他和路执都是学院的最后一棒。 他在跑道的最内圈,路执在他隔壁,两个人离得还挺近。 看台上的吼声都要震天了,不知道这群人在激动什么。 喊加油的可以理解。 喊名字的也可以理解。 那几个喊路执弄死方砚唯的是不是不太礼貌? 还没开始跑,胜负还没定,刚好路执回头看他,他给路执比了个挑衅的动作。 发令枪响。 进入接力赛决赛的几个学院,第一棒的选手瞬间都冲了出去。 带有竞争意味的赛事,能激发人类的兴奋情绪。 方砚唯现在就挺兴奋的,时间像是凝成了缓慢的画面,他看着第三棒选手一点点接近他,向他递出了接力棒,他伸手握住。 时间瞬间加速,男生像离弦的箭,冲向终点,几乎同一时间,路执那边也起跑了。 方砚唯一点点调整呼吸节奏,感受到路执跟他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他抓紧了接力棒,让自己冲得更快。 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他还能跟路执较量一番。 两人一前一后地冲过了终点,相差的时间很少。 方砚唯停在原地,喘着气,不远处的路执,白衬衫上缠着刚刚代表重点线的红色长丝带,丝带在风里被拉长高飞。 顷刻间,路执就转身走向他,把红色的长丝带系在了他的腕上,看台上爆发了一阵高呼。 “别突然停下来,对身体不好。”路执说,“走两步。” 腕上的红丝带飘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能看见路执颊边正在缓慢滑落的汗珠。 走神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路执每次在床上压着他狠弄的时候,汗水就会沿着颊边缓慢滑落,又滴落在他的锁骨边。 那是他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他爱死了路执那张脸上出现过的动容神情,以及路执为他不再理智的每个短暂瞬间。 “走一走。”路执催促。 手腕上系着的红丝带被路执绕了几圈,盘在虎口上,扯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看台上又有人在嚎,他被路执给牵走了。 看台上有习习凉风吹过,路执从箱子里拿了瓶矿泉水,扬手给他抛过来。 方砚唯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 “男朋友,厉害了啊。”他说,“我是真跟不上你,感情高中那会儿你不参加运动会是不屑于虐菜啊。” 刚跑完步,气还没喘匀,就忙着说话。 路执扫了眼男生微张的嘴巴。 那时不参加是觉得没趣,现在,心境不同了。 “胳膊怎么了?”路执翻过他的手腕检查。 “啊?没事。”方砚唯扫了一眼。 跑4x100前,他去了趟跳高那边的预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划伤了。 “处理一下。”路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催他站起来。 刚跑完步,正揉着小腿的方砚唯,被赶到了医学院的帐篷里。 运动会的医疗工作是医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负责的,帐篷里现在坐着的,都是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 “路神的男朋友,终于见到了。”一个学姐说,“这发色是天生的吗,好浅好好看。” “跑得很不错了。”另一个学姐也说,“医药箱拿过来一下。” “我处理。”路执接过医药箱,让方砚唯坐下。 “这点小伤口,不用管的。”被这么多人盯着,方砚唯很不好意思。 当初他跟程骋干架那会儿,刀伤都不在怕的。 胳膊上凉凉的,路执用棉球沾了碘酒,轻擦着伤口给他消毒。 帐篷外面,许教授和凌佩正在痛骂一起参加趣味跑的另外两个队友。 “人都掉了,还跑!”凌佩怒不可遏,追累死我了。” 方砚唯被逗乐了,跟着帐篷里的人笑。 这样真好。 我真没有引诱他 第104节 他和路执,都在热闹的人群里,都好好的。 接力赛体院是不参加的,医学院拿了第一,建筑学院拿了第二,当天下午奖励就送到了方砚唯的手上。 印了s大建筑学院logo的笔记本,还挺厚实。 “我还想要你那个医学院的。”他说,“那个好看。” 路执扬手把医学院的笔记本扔给了他,毫不留恋。 “跑第一有什么用。”方砚唯把笔记本翻得哗哗作响,“奖品还不是得上交。” 像是在做什么记号似的,他一笔一划工整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明天还有跳高?”路执问。 “有。”他点头,“明天争取拿个第一。” 当天的赛事基本结束,操场上的学生正在零星地散去。 “跟你一起跑的感觉挺好的。”方砚唯忽然说。 他们有同样的终点。 也一直都看得见彼此。 “我想吃个葡萄。”方砚唯说。 刚好学生超市就在路边,路执从书包里找了卡:“我去买。” “我跟你一起。”方砚唯追上去。 吃不到的葡萄,才是酸的。 他是能吃到葡萄的狐狸。 路执给他的,全都又大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