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多得》 01－你想当真多久 早上七点半，纪颖杰压着迟到时间进了教室。 游邵凛张望半天了，看到人从后门进来时顺手给他拉开椅子：「还好吧？」 「出门时想到衣服没晒。」纪颖杰的理由听起来十分莫名其妙，但游邵凛只是喔了一声。 「那个，我来的时候就有了。」他指指纪颖杰桌上，那里堆了几个盒子及信纸，大多来自于班上及隔壁班的女生。 开学第二个星期，班上同学互相稍微熟悉了一些，要是在隔壁班有国中同学，过去串门子的时候更是可以见识到学校里都有哪些各校的风云人物。 纪颖杰就属于「风云人物」的范畴。 别无他因，长得好看。 其实不只纪颖杰，游邵凛也在全校女生重点关注的范畴内。他们两个打小就认识，从国小三年级同班到现在高中。 纪颖杰垂下眼看了下桌上的物品，习以为常地拿起掛在桌边的手提袋，把盒子们一个不漏地放了进去。 前排好几个女生偷偷地往这里看，游邵凛扫了几眼，认出她们分别是早上时来纪颖杰的座位旁边放过礼物的姑娘之三，现在看到纪颖杰对于那些礼物一点反应都没有自然是十分失望。 游邵凛翻了个白眼，谁会收不认识的人的东西？没有当面丢掉已经很给面子了吧？ 而且什么年代了，这是什么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第二排第三个，第三排第一个，第五排第二个，在看你。」他淡淡地对纪颖杰说，「大概是送了礼物的。」 纪颖杰没说什么，嗯了一声。「第四排第一个跟第二排第二个也在看你。」 游邵凛一愣，就见纪颖杰衝他扬了扬眉毛。 ……行，他最受不了这个。 「你真的不考虑交女朋友？我觉得高一差不多了。」游邵凛撑着下巴看着他，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列，前面的同学一个没来一个塞着耳机，他完全不担心说话给人听到了……再说听到也不会怎样。「你奶奶应该挺想看到你找对象吧？」 纪颖杰盯着他看了半天，罕见地薄唇动了动，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你不是说要跟我结婚吗？」 游邵凛：「……」 前排那几个还在偷看的女孩子倒抽一口气，男神笑了！ 「那是，国小，的事情。」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你想当真多久？」 纪颖杰眉毛动了一下，嘴边的笑敛了起来，没再说话。 游邵凛看他要开始看课本了就没再多说话，专注回自己的手机上，时不时用眼角瞟一下隔壁人的动作。 纪颖杰很认真，是标准的乖乖牌模范生，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有礼貌成绩优良脾气也好，长得又白白净净，说实话想讨厌起他都很难。 但这样王子一般的人家境却不怎么样，毕竟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了一堆先天身体上的优势条件后就从家庭下手，纪颖杰的家人除了他以外就只有祖母，他每天得替她打点好家里的事情才能出门，收入基本上全靠奖学金，根本没什么间钱可以出去玩。 游邵凛不自觉地扬起微笑，他喜欢的人怎么这么完美，模范资优生人又孝顺，长得还特别好看，比自己好看，全世界能让他心甘情愿说比自己好看的就只有纪颖杰。 是，游邵凛知道自己喜欢纪颖杰。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当情人的喜欢。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他发现时那份感情已如荒原上的一颗焰星子燃成的火海般地一发不可收拾，纵然倾盆大雨浇灌而下也熄不了的那种。 游邵凛没有和任何人说，虽然社会风气逐渐开放，但在多数人眼里，喜欢同性别的人还是不正常的，况且他也曾有一段时间迷茫过，那只是出于面对死党、兄弟的心情，还是真的是别的。 也没人知道他的小心思，没什么朋友是原因其一，他自幼起就十分孤僻，主要是性格使然不喜欢与他人打交道；再者他也很少与家人互动，他们根本不关心他，自然也没发现这件事。 他只知道纪颖杰对他很好，他很喜欢他，每天见到他时都特别开心，不管上一刻遇到什么烂事，只要看到他人或听到他的声音，好像一切就没事了。 情敌这个问题游邵凛目前不怎么担心，纪颖杰从自己认识他以来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国中毕业旅行那会儿全班玩真心话大冒险，唯一没看过片子黄书的就是他，晚上推託无果被同学揪着在房间里看了也是面无表情，完了只十分平静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游邵凛都想鼓掌了，他看他好几个同学都要原地擼管了，纪颖杰这么平静的确不容易。 纪颖杰和他都是话不多的类型，他们三个的谈话好像总是由杨亦成——他们这个三人小团体的最后一人——作开头，嘰嘰喳喳的一大串全是同一个人在说话，纪颖杰偶尔或认真或吐槽地穿插两句，他自己则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可惜了这个第三人现在的教室和他们隔了两层楼，不然他们大概也会被扯着去和班上的女孩子们开始换联络方式。 以前只要有人想加入他们三人，或把他们拉到舒适小圈圈外面玩耍，杨亦成就会扯着他们两个人想把自己的伙伴也带出去，可游邵凛总是下意识地抗拒，接受两个人进入他的世界已经是极限，他不想再开门让第三个人进来——毕竟在遇到他们前他一直是独来独往。 纪颖杰彷彿总能体察他的情绪似的，会在这时候对杨亦成说一声我来陪他，你想玩就跟他们去吧。单纯的男孩不会多想什么，最多再挣扎两句就会愉快地和新伙伴一起走了。 游邵凛总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他，他不明白为什么纪颖杰不跟着杨亦成一起走，毕竟对方虽然不是什么多乐于社交的人，但通常还是很给面子的。 纪颖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只是每次都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向他看去。 这也是游邵凛一直不太担心自己对纪颖杰感情的原因，恋人大概是做不成的，朋友总不可能没得当吧？他只要能一直待在纪颖杰身边就行了。 杨亦成好几次都说邵凛把他的颖杰抢走了——对于这个去掉姓氏的称呼他抗议了好几次都没有用，杨亦成还是一口一个邵凛叫得欢。 于是他也跟着杨亦成叫纪颖杰颖杰，好像这样就可以跟他更亲近一些。 在他加入两个人前，杨亦成和纪颖杰的相处模式是前者为社交关係的主动方，后者为被动方；游邵凛加入他们三人后，纪颖杰又成了对他主动的那一个。 游邵凛明确地感觉到跟杨亦成还有纪颖杰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放松，尤其是纪颖杰，这个人平常总是安安静静的，但身上就是会散发出一种让人感到舒服的氛围。 ——你不交女朋友我要交啊。杨亦成上次和他们同班，也就是国中的时候是如此理直气壮地说着的。 是你，不是你们，因为游邵凛表面上看起来是有对象的。 而你指的自然是纪颖杰，这位模范生同学表示他要专注在课业上，大学前应该都不会谈对象。 虽然以星宇高中的水平纪颖杰不需要读书也能拿全校第一。 纪颖杰要读全市第一的高中完全没问题，无奈离他家太远，他要照顾祖母的同时不可能还每天搭上两小时的公车去上学，于是就找了那间距离他家不到五公里的小学校，一间虽然是市立但十分普通、甚至比不过一些私校的星宇高中。 杨亦成的成绩本来就不怎么样，自然跟着填了。游邵凛成绩是还行，可在爱情和事业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反正纪颖杰大学一定会认真考，他那时候再跟去就好了。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对于纪颖杰的感情游邵凛迷茫过，他没和任何人说也知道这件事「不正常」——应该说他原来所受过的教育就是如此，男生和女生结婚，生孩子，然后传宗接代。 游邵凛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只觉得生孩子的目的就是传宗接代吗？人不是因为真心喜欢才能结合的吗？ 也是，不然他怎么会出生，他父母根本不爱对方，留个儿子大概也只是为了家里有接班人。 游邵凛的父亲拥有好几间连锁品牌公司，每天忙着应酬加班，一个月看不到一次人；母亲长年在海外公司工作，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商政联姻，也不知道什么目的生的孩子。 不好意思啊，游家香火大概要断在他这一代了。 游邵凛自嘲地撇撇嘴，虽然他一直交女朋友，但在一起多久又是另一回事。 他曾经试着要矫正自己，把性取向扭转成异性。他生得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难听点就是魅惑小姑娘的狐狸眼，不到十分健壮但身高也在平均值以上，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腹肌也是有的，脸说不上帅气，用漂亮可能比较合适，是多一分太柔少一分太硬的感觉，留长的发丝垂在颈边，上课时就戴着副黑框眼镜，妥妥的斯文败类扮相。 就凭着这副皮囊，他一直都收穫着无数女孩子的告白，他也就挑了看得合眼缘的「交往看看」——可平均被刷掉的时间是两星期，他被告白他被甩。 游邵凛一直在试着揣摩和人交往的感觉，他试着对每一个和他交往的女孩子好，可对方总有各种理由嫌弃他：说不够体贴不够温柔、说话太假、迟钝、不帮她买早餐、不会帮她拍照……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层出不穷，接着丢下一句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又分了。 游邵凛简直啼笑皆非，这点男孩子大概跟女孩子一样，到手了就没了新鲜感，追他那阵子多热情啊，每天饼乾卡片的送，在一起之后都变成他的责任？她们是找男朋友还是找佣人？ 不够体贴不够温柔，这两点他认，因为他的体贴温柔基本只体现在纪颖杰身上，可能偶尔分一点给杨亦成；说话太假，这点他真的觉得很莫名其妙，明明是同样的话，在一起前他调戏着说是嘴甜，在一起后认真地说是虚偽。 到底哪来的双重标准。 迟钝，他不懂女孩子们为什么都喜欢玩我做你猜，好好的一件事不明白着说，总要在那儿问：你觉得我今天有哪里不一样吗？我生理痛你怎么都不安慰我？我今天忘记去找你了，你不会生气吧？ 女孩子他再怎么看都觉得没有纪颖杰出彩；生理痛不说谁知道，他也不是那种会说多喝热水的蠢蛋，只是她不说自己怎么知道；至于最后一点，他觉得问别人「你不会生气吧」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愚蠢。 游邵凛觉得挺好笑的，他交女朋友的目的是不要让自己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纪颖杰身上，顺便试探对方的反应。现在看起来，交往过越多个，他好像就越喜欢纪颖杰了。 失策。 那些女孩子想必也不是真喜欢他，只是看他长得好看，换作是纪颖杰杨亦成或任何一个班草等级的人物，那些公主们应该都照单全收。 也有一些男孩子找过他，一个个也都生得还不错，他也试着交往了几个，发现在他们身上他都找不到对纪颖杰的那种动心。 游邵凛这才明白，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喜欢纪颖杰。 就这样。 想通了这点后他心情好了很多，可大概是作贱惯了，他开始想看看人类的下限到底在哪里，于是几乎没有中断过两个星期换一次对象这件事。 而且纪颖杰对他的态度一直很曖昧……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白，但可以开玩笑的那种，对方偶尔也会说两句，他更是没少在纪颖杰家住下，或是揽着他抱着他。 虽然他国中三年收的东西没有断过，因为他的女朋友在他身边的时间总是短得不可思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手，所以无缝地给他告白搞不准哪次就成功了。 刚换新的环境他还没开始撒泼，新生训练时有个学姊很明确地和他说要不要交往看看时他答应了，想看看纪颖杰的表情。 ——学弟，我还满喜欢你的，要不要交往看看？ 他记得很清楚对方是这样说的，在他们班的教室里。当下的情况可能是二年级的班级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什么的，他不清楚，总之学姊走进教室向他说话时外面围了一大群人。 他往旁边扫了纪颖杰一眼，回首看向那位学姊，说了一句可以啊。 外面传来一阵惊呼，那位学姊也有些讶异，摆出了个笑脸，向他要了联络方式。 游邵凛没管学姊，回头过去看人，纪颖杰没什么反应，脸上的惊讶比那个学姊还要少，就是微微地动了下眉毛，显然是看惯了他这副模样。 说起来，每个成功和他交往到的人几乎都是在纪颖杰面前向他表白的，这种情况下游邵凛一定会答应，接着下一秒就去看纪颖杰，看对方脸上会不会有任何表示，不开心也好惊讶也好，至少给他点准头。 可纪颖杰几乎每次都是有点讶异地动了下眉毛，接着在女孩子走后对他叨叨几句，说怎么又换了，名声这么差以后喜欢的人不给追怎么办云云。 这次也是，学姊走了之后纪颖杰照例地开始向他嘮叨：「我们才新训，下星期才开学，你根本不喜欢她我看得出来，不要这么随便……」 纪颖杰是真心这样觉得的，他认为游邵凛多认识些人是好事，但不是用这种方法，而且每次看到他对其他女孩子笑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虽然他看得出那些笑容没有多真心，游邵凛面对他们时可不是那种笑法。 总之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但他喜欢的人他不敢追啊，游邵凛默默地想着，把那句那你看得出我喜欢谁吗吞回肚子里。 才刚开学，眾人摸不清游邵凛这种随时换对象的作风，女孩子递过来的东西他一律回收处理，怕有人往学姊那边告状——只有纪颖杰这种爱心氾滥的人才会照单全收，回家一个个看过之后又收起来，除非是当面给的，知道是谁给的的话他会退回去。 「很没必要，你以后谈对象的时候还会留着这些东西吗？」游邵凛真心诚意地问过，人怎么能蠢成这样，把一个根本素不相识的人因为皮囊而生的嚮往当真，「是我我就受不了。」 「所以我不谈。」纪颖杰的声音很静，「奶奶她身体也不好，我没时间。」 游邵凛没出声，纪颖杰的祖母不良于行，这就是纪颖杰每天早上要耽搁半天的原因，他得给祖母打点好大部分的事。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走久了会不舒服，可纪颖杰连一点苦也不肯让他祖母受，每次都要弄好一切才肯出门。他祖母又很疼自己唯一的孙子，只要带了同学回家，拄着拐杖也要出来招待人，还会在厨房那儿做一些简单的菜，看得常去纪颖杰家的游邵凛和杨亦成胆战心惊。 早自修结束，扫地时间大家三三两两地聚着聊天或是玩手机，游邵凛撑到了纪颖杰的桌子上，对方正在看英文散文。 「你奶奶应该也挺想看你交女朋友的……我们过去她都高兴成那样了，真有对象她应该会更开心吧？」他说这些昧着良心的话的时候心都在淌血，像针扎似的疼，可他脸上没表现出来，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是你跟我谈吧，我可以跟你一起照顾你奶奶。」 这个玩笑他开过好几次了，每次纪颖杰的反应都差不多，推他一下再给他灌心灵鸡汤之类的。 这次也没例外，纪颖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顺口道：「我倒挺想，但老人家心脏不好，禁不起吓。」 这种时候如果对面是其他人，游邵凛会秒回道我是跟你谈恋爱又不是跟你奶奶，还管她反应了？ 可就是因为对方是纪颖杰，他深知纪颖杰的奶奶那个年纪，对同性恋这种事肯定是排斥大于接受，这才没多讲话。 他才不敢赌自己和他奶奶在对方心里谁重要。 「而且你不是有学姊么？」纪颖杰把散文集给闔上，抬头看他：「还是已经分了？」 「不知道，她两天没跟我说话没讯息，我不知道她想表示什么。」游邵凛说得心不在焉，他答应人的目的真的就是要纪颖杰那一瞬间的反应而已，后续女方要干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而且都是对方甩的人，还能反咬他不成了？ 纪颖杰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纪颖杰、游邵凛，外找！」 「呀——杨亦成！」 「好好看喔我的天啊……我觉得他比较帅耶！」 「靠，人家会听到你白痴吗？小声一点！」 好些人窃窃私语，游邵凛和纪颖杰交换了一个眼神，说实话这一星期来杨亦成天天过来，他们不知道这些女孩子还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颖杰颖杰，我们下午去哪？」杨亦成在外头蹦上蹦下，额头上还掛着汗珠，整头染金的头发都是湿的，刚从足球场晨练回来。「后巷那边有一间咖啡厅。」 「日常把我当空气就是了？」游邵凛挑眉，杨亦成有时候会吃「现在跟纪颖杰比较好的人是游邵凛不是自己」这件事的醋，毕竟虽然都是杨亦成在发言，但他们三人的中心还是纪颖杰。 依杨亦成关注纪颖杰的这种程度，要不是他好几次看杨亦成因为被女孩子甩了哭得死去活来，还是被他们两人一起拖着去玩才好的，他都要怀疑对方也喜欢纪颖杰。 「哎哟，对，我要徵求你的意见。」杨亦成的眼睛眨巴眨巴，「我们放学去好不好？那边有抹茶蛋糕跟饮料的套餐。」 纪颖杰的眼睛闪了一下，游邵凛则是挑眉。杨亦成知道去这家店基本没跑了，纪颖杰可以他们两个就都可以，于是愉快地拍了拍游邵凛的肩：「那就这样？」 游邵凛莞尔，杨亦成的神经真的很大条。抹茶的部份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因为每次甜点他和纪颖杰都点抹茶口味。 纪颖杰是真的喜欢抹茶，游邵凛则是因为喜欢纪颖杰这个人，所以跟着常吃而已，杨亦成就当作了他喜欢。 至于纪颖杰……游邵凛瞥了比自己高四分之一颗头的人一眼，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就这样吧。」杨亦成决定之后心情很好，他们三个每天吃下午茶开发新点心店的样子简直不像男高中生。「我放学过来等你们！」 「物理习作记得带。」纪颖杰简单地交代了一句，旁边两个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要再讲题目了好不好——」 02－我看他很喜欢你啊 国中以来放学后每天去各种地方逛一下已经成了三人之间的传统。纪颖杰家在学校附近，三人一起过去替他打点一下祖母的事后就出了门，九点前到家就行。 杨亦成家里管得不紧，只要有报备要去哪儿都可以；至于游邵凛家里根本没人，打电话过来才会有佣人厨师来打扫煮饭，没人能管他也没人想管他。 于是他们三人之间的「食物链」大概是这样的——游邵凛和杨亦成怕纪颖杰拖着他们做作业；杨亦成和纪颖杰怕游邵凛抓着他们去玩各种极限挑战，包括但不限于看鬼片、恐怖密室逃脱、云霄飞车自由落体等；纪颖杰和游邵凛则怕杨亦成带他们去户外运动或社交。 没地方去的时候他们就去咖啡厅坐着，纪颖杰给他们两个讲题，游邵凛总会装着不懂让纪颖杰给他讲好几次，在不占着真学渣的时间的前提下。 要是纪颖杰给他讲题，他的重点在讲题的人，本来会的题目大概也听得被绕进去了。 平常下课有时他也会让纪颖杰给他说题目，虽然才短短十分鐘，但就这点时间他人只要去外面转一圈就能收回一堆搭訕，不然等着问纪颖杰「题目」的人也多的是，他才不会让纪颖杰走出他的视线外。 「有没有在听？」纪颖杰扫了游邵凛一眼，两个人几乎挨着对方的头，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教室里的椅子很重，游邵凛懒得拖过去纪颖杰旁边，他又不想让两个人之中任何一个站着或跪地板，于是愉快地採取了折衷的方式。 「有啊，x=5，听懂了。」游邵凛很愉快地去抓纪颖杰没握着笔的手指，又随手指了一道题目，「这个吧。」 「跟学姊还好吧？」纪颖杰白了他一眼，「昨天她好像有来找过你。」 「是吗。」游邵凛根本没在意，那个学姊已经很明显的跟他越来越远了，他有注意到。「也快分了吧，她已经不太理我了……我不是说过了么？」 纪颖杰顿了一下，嗯了声，「你先看这个未知数。」 游邵凛根本没在听，这玩意儿他都明白，考试的时候装出的样子就是「因为有纪颖杰的解释他才能考高分」的样子，把对方也弄得颇有成就感。 演戏要用演技欺骗他人，游邵凛觉得在演他不喜欢纪颖杰这件事上，他还得先骗过他自己。 可这刚好是最难的。 那个学姊除了主动了点以外其实个性都和纪颖杰很像，还戴了深蓝色的隐形眼镜，那深邃的顏色和纪颖杰几乎相同。 可是还是不同人啊，纪颖杰那可是天生的。 再说世界上一定没有人可以像纪颖杰那么了解他了。 ＊ 「邵凛啊，我们要不……」学姊有点欲言又止，「还是分了吧？」 游邵凛点头点得很爽快，「行，再见。」 学姊瞠目结舌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游邵凛答应得这么乾脆，她嘴巴开开闔闔了几下：「……那……再见。」 说完她转头就跑了，留游邵凛一个人在原地。 那个学姊他记得是新训第二天和他告白的，到底怎么能这么快？她是找炮友还是男朋友？ 回教室的路上他在贩卖机投了三个铝箔包，路过杨亦成班级门口时随手指了一个学生，让他帮忙放在杨亦成桌上。 结果回教室的路上他就遇到了杨亦成，对方用力挥着手：「邵凛我刚才去找你！去哪了！」 「学姊找我分手不传讯息还叫我出去。」游邵凛翻着白眼说，他在思考学姊是不是欲擒故纵失败，「下午就要见面了，有事吗？」 「我买饮料给你！放你桌上……」杨亦成的声音随着他看见游邵凛手上的铝箔包时小了下来，然后骂了一声。 「我也有买你的，在你桌上。」游邵凛挑挑眉，「真巧。」 杨亦成哇了一声，「你居然记得我！」 「你要希望我脑子里只有纪颖杰也可以。」游邵凛说着，「我去拿回来。」 「别别别。」杨亦成忙不迭按住游邵凛的手，接着就往他身上扑了过去，「邵凛我爱你——」 「噁心死了！滚！」 下午时纪颖杰和游邵凛推掉了同学们ktv和吃饭的各种邀约，排除重重阻碍在校门口和杨亦成碰了面。 「我觉得其实我们不该约那里。」杨亦成满面愁容，「我听到班上好几个女生说她们要去那里聚餐。」 「要取消吗？」游邵凛说着就要拿出手机，去了那种女生多的地方他们三个八成又要被围观，他不要。 「可是已经订位了不是吗……」杨亦成有点犹豫，「不然……啊还是颖杰去你家？」 纪颖杰和游邵凛互看一眼，后者点头，「我没意见。」 纪颖杰叹了口气，「帮我做饭。」 「行。」 「没问题！颖杰你要做什么，奶奶在家嘛，我等等顺路买个礼物……」 「先跟你爸妈说。」纪颖杰制止了激动万分的杨亦成，「电话。」 杨亦成打电话去了，游邵凛斜眼看着纪颖杰，他对杨亦成也很温柔，是错觉么。 虽然他一直觉得纪颖杰就是个超级大直男，从脑子到身体都直的：分不清楚口红色号就算了，能做到那个的男人都是神，他很容易被一些简单的小事情骗，想事情又总是一根筋，虽然能察觉到别人不对劲可总说不出不对在哪。 纪颖杰微微斜了游邵凛一眼，他总觉得对方很黏他，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人家家里没人陪啊，依靠朋友挺正常的吧。 纪颖杰一次又一次地用这个想法给游邵凛的反常做藉口。 也说不上反常，游邵凛很多动作杨亦成也会有，但让他最不明白的是游邵凛每次偷看他的目光——他感觉得到游邵凛三不五时就会往他那儿看一眼，有时候撞上对方眼神时也不见他慌张，就对他挑一下眉，接着扬起嘴角。 纪颖杰知道偏心不好，但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对游邵凛多一点关注，毕竟杨亦成人家有四个姊姊一双父母二十四小时给他爱，游邵凛只有他们两个。 他祖母也很喜欢游邵凛，总说他嘴甜长得好看又会看脸色……嘴甜主要还是看游邵凛的意愿，他贫起来也是很难听的。 三个人上了公车，刷卡后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杨亦成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刚坐下要拍拍隔壁让出位置时，就看纪颖杰坐往了另外一边，游邵凛朝他挑衅地一挑眉，跟着坐到了纪颖杰旁边。 杨亦成：「……」 他气鼓鼓地把自己的书包给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他们很快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乘客也一个个下了车，不出多久他们便到了整个线路的终点站，下了车。 公车开走了，路边一片荒凉，看起来颇像废墟，纪颖杰熟门熟路地往自己家那条巷子走去，两人跟在他身后。 这边也不算贫民窟，台湾不太有这种东西，顶多就是那种偏远的小社区，没几户人家，住的都是自力更生的老人，旁边还开了间孤儿院，纪颖杰简直是这一片破败之地里的异类。 「那些东西你要直接拿过去吗？还是先回你家？」游邵凛接过他手上一个袋子，里头装的正是那一群女孩子们给他的零食饼乾。基本上这些东西他们三个全拿去送孤儿院小孩，不用浪费食物也不需要强迫自己接受其他人的好意。 「先回家吧。」纪颖杰试图把袋子拿过来，可游邵凛坚持得很，他试了两三次后还是将袋子给了对方。 杨亦成在后方看着两人的互动微微歪头，是错觉吗，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介入面前这两个人了。 纪颖杰的祖母是一个快要九十岁的老人，白发苍苍精神奕奕，除了脚上行动真的不太方便以外其他都很健康，可这个脚上不太健康就多了很多问题，就算他家只有两层楼也一样。 他祖母的卧室已经搬到了一楼，本来就没什么空间的地方变的更加拥挤。纪颖杰那次大搬迁时还把两个人都找来，把能塞的东西全部丢上二楼。 「小邵小成来啦？」纪奶奶和善地瞇着眼，两手撑着拐杖笑咪咪地转向打了开来的大门看了一眼，「快点进来，我切了水果。」 「奶奶……」纪颖杰很无奈，他跟祖母说了多少次在沙发上好好坐着不要随意走动，脚伤膝盖都容易恶化，对方就是不听。「我不是说……」 「呸呸呸，乱说什么，你奶奶我身体好的很。」纪奶奶十分不赞同，手上拿的如果是单支的枴杖怕就要直接挥舞起来。「要活就要动，你们几个客厅坐好，我去端水果。」 游邵凛手插口袋站在一边，杨亦成倒是很自动自发地已经过去了。纪颖杰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他也过去沙发那儿坐好时，他想的是要怎么哄纪颖杰和他祖母去看医生…… 钱的问题他愿意解决，自己一个月的零用钱都够他们一家两口祖孙半年生活费了，可纪颖杰死活不肯收，游邵凛说他大了之后再还也不肯。 「万一我大了也赚不来呢？」他问游邵凛，游邵凛简直要笑出声，他这样一个能考台大的高材生怕找不到工作？ 他就是希望他的烦恼可以不要那么多。 吃水果的期间纪奶奶例行提点了他们一下诸如秋天了衣服多穿点、学校功课压力大不大、新环境适不适应之类的问题，纪颖杰有些无奈地看着杨亦成一一回答得很高兴，自己跟游邵凛偶尔插个几句。 「班上有没有好看的女孩子啊？」纪奶奶又把话题带偏了。 杨亦成呃了一声，「欸……我觉得就那样……」 「奶奶，我不想交女朋友。」纪颖杰抓着他祖母的手，「我交女朋友了谁照顾你？」 「一起带回来啊，怎么了吗？」纪奶奶笑呵呵的，「还是小成小邵有女朋友了吗？」 「喔……我……」杨亦成有点尷尬，他还处于中央空调时期没找到特别喜欢的，上一个女朋友因为会考考完成绩对不上分到不同学校分了。「没那么快啦哈哈哈……」 游邵凛倒是很淡定，「我没有。」 曾经有但已经分了，四捨五入直接变成没有。「奶奶，我们才开学一个礼拜多，真的没有这么快。」 「行行行……有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讲，这混小子一定都闷着不说的。」纪奶奶作势敲了一下纪颖杰的头，「你们帮我好好盯着他啊。」 游邵凛笑笑，凡是纪奶奶没有加上「女孩子」三个字他都还有馀地转圜，但事实就是叫他松手放弃，算了。 他才不要。 用完水果后纪颖杰和他们抓着手提袋们去了隔壁的育幼院，院长笑呵呵地出来给他们开门，说了句好久不见。 「还行吧，也才两个星期，院长一样年轻。」游邵凛不客气地对吴院长调侃，这个四十多岁的女士很开的起玩笑，「吴院长想我们吗？」 「想，怎么不想，大家也都很想三位小帅哥呢。」吴院长乐得不行，让他们进到门内。 一群熊孩子围着他们要零食要抱抱，纪颖杰十分耐心地一一应付，杨亦成抱着几个孩子开始轮流转圈圈飞高高，游邵凛根本懒得动手，随口扯着故事糊弄孩子们。 「游哥哥，你上高中了对不对？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一个五岁的孩子希婷眨巴着大眼看着游邵凛，拼命想鑽进他的怀里，「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当你女朋友？」 游邵凛简直要笑出声，这个小孩子才几岁去哪学这名词的？那些年纪大一点的尽教他们一些奇怪的东西。 「没有女朋友，不过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周边没几个人，他心情很好的把希婷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脚上。这小孩子跟他差了十来岁吧？恋童也不是这个恋法。 「为什么？」希婷表情其实没多大的失望，主要是八卦，「你有喜欢的人吗？」 游邵凛顿了一下，纪颖杰正在离他十公尺左右的地方发着那些女孩子给他的「供品」。 「有喔。」他收回目光，对着希婷笑了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看到他心情就会好的那种，全世界都不要我没关係，只要他懂我就够了的那种。」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她啊？」小孩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我很喜欢游哥哥，你哪一天不喜欢她了可以喜欢我吗？」 真的是小孩子。游邵凛摸摸她的头，「不行，因为我不喜欢女生。」 「那你喜欢什么？」希婷还没意识到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弯儿拐不过来。 「我喜欢男孩子。」游邵凛向她眨了眨眼，「像你们纪哥哥那种。」 「啊……纪哥哥是小雪的！小雪说她要嫁给纪哥哥！」希婷有些慌，小雪是另一个六岁的孩子，同样熊得很。「可是纪哥哥说他没有女朋友……那纪哥哥喜欢你吗？」 游邵凛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你可以去问他。」 反正只是小孩子，纪颖杰连那么久以前那句他要和他结婚都可以拿出来开玩笑了，也不会在意这一星半点的吧。 就这种时候他可以尽情地开玩笑，眼下这里是舞台，观眾也有着，就是几个会相信童话故事的可爱小孩儿们，他跟纪颖杰是演员，可以假装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他喜欢的人有着看似完美的结局。 希婷跳出他的怀里噠噠噠地跑走了，然后游邵凛听到她的声音：「纪哥哥，游哥哥说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纪颖杰有些诧异地抬头，游邵凛掛着笑容向他招了招手。 希婷眨着眼睛盯着纪颖杰，他嘴角勾了下，揉揉希婷的一头自然捲，眼睛看向后方的游邵凛，「喜欢啊，你们游哥哥之前还说要跟我结婚。」 游邵凛在心里笑的嘴角都快裂开了，有没有，他们就算没有在一起，关係也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有没有可能玩笑不是玩笑，他想都不敢想。 「两个男生可以结婚吗？」希婷一脸困惑茫然。 旁边一个男孩子哎哟了一声：「纪哥哥你是同性恋喔？」 那男孩子马上被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女生白眼：「家轩你不要乱讲喔，纪哥哥怎么可能是。」 纪颖杰的笑容歛了起来，游邵凛看这苗头不太对也走了过来，「你们有问题的点是哪里？可不可以结婚还是同性恋？」 「哎呀家轩我跟你讲，现在同性恋很多啦，如果你选那种全部都是男生或是女生的学校啊，你就会发现学长姊有好多人都是。」杨亦成的语气是过来人，因为之前国中时一个他追了三个月的学姊最后忍无可忍地向他说我喜欢女的你不要再来烦我了，杨亦成最严重的失恋就是那次。 「喜欢男生跟女生都一样，都是喜欢人而已。」游邵凛靠到纪颖杰旁边，趁机抓了一把他的手。「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分性别……哎呀算了，不要跟小孩子讲这么多。」 「我不是小孩子！」几个人的重点果然被成功带偏，纪颖杰无奈地看了游邵凛一眼，捏捏他的掌心。 「邵凛你不是真的喜欢颖杰吧？」杨亦成觉得氛围不太对，悄咪咪地问了一句。 「他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好几次你不是都在场吗？」游邵凛明知故问，把还被纪颖杰握着的手抓起来给他看。 「靠！」杨亦成摀着眼睛往旁边跳开一步，「单身狗拒绝接受伤害！」 游邵凛哼了一声，纪颖杰依然是那副表情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 希婷自讨没趣，又缩回游邵凛怀里去了，小孩子单纯想的不多，又问那纪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游邵凛看了纪颖杰一眼，后者给他一个随便的眼神，于是游邵凛心安理得地把希婷抱到一边，开始编造他和纪颖杰的各种「交往事蹟」。 熊孩子留给纪颖杰对付就行了，那傢伙氾滥的爱心和耐心总是用不完，跟小孩子解释这些刚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你们杨哥哥都会混在我们旁边……」 「对，就是电灯泡……」 「告白？哪里听来这词的？」 「也没有告白吧……就很自然啊。」 游邵凛在事实的根基上各种编造，从头到尾绝口没提男朋友这三个字，也没说交往这个词。他只是在开玩笑，还没必要开这种会把自己绕进去的谎。 希婷听得津津有味，那边家轩等人的脸色也逐渐豁然开朗，游邵凛就知道纪颖杰的心灵鸡汤又成功了。 于是离开育幼院时所有人看纪颖杰和游邵凛的神色都变了，全育幼院年纪最大的一个女孩子刚上国中，还对他们笑盈盈地说哥你们要百年好合。 游邵凛在心里笑咪咪地给她记上一笔，下次再来的时候给人家带一杯星巴克。杨亦成不知道在嗨什么，准备要离家十万里似地挥着手向大家道别。就纪颖杰最淡定，万年扑克脸掛在那边，连再见都说得特别正式。 三个人回纪颖杰家吃了晚餐，结束后在纪颖杰的坚持下他们又拿出了作业本，搞完都已经八点多了。 「我送你回去？」游邵凛心情特别好，不介意对杨亦成释放一下多馀的善意，让自己家司机来接人。 「我去你家吃消夜好不好？」杨亦成的眼睛里写着嚮往，游邵凛家那可是现点现做，虽然他家也差不多。 「想得美，你家先到还是我家？」游邵凛心情再好也没有滥到这种程度，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颖杰我们到家跟你说。」 「好。」纪颖杰应下了，「路上小心。」 杨亦成别开脸，他觉得他这两个兄弟越来越夸张了。 两个人坐在后座上，前方的司机尽忠职守一言不发，专心地做自己的工作。 「你真的喜欢颖杰喔？」杨亦成小声地对游邵凛问道，虽然对方换女朋友的速度自己也看在眼里，但总感觉游邵凛根本没有真的喜欢过跟他交往的那些女孩子，哪怕只是表现出一丝丝的兴趣也没有，他对交往对象的眼神和他就不一样…… 游邵凛斜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杨亦成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啊，我跟我们班男生也这样开玩笑，昨天还有那个上课公然牵手跟老师说我非他不娶的。」 游邵凛没答腔，杨亦成又继续说：「可是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的氛围跟他们不一样……好烦喔我也不会讲。」 「杨亦成。」游邵凛等他把整段叨叨说完，「你觉得纪颖杰是会喜欢人的人吗？」 「他根本没对我笑过几次欸。」杨亦成很委屈，「你知道吗，有时候我都会后悔国小那时候去找你，颖杰整个被你抢走了……」 游邵凛忍不住笑出来，「不会啊，我很庆幸你来找我。」 这样他才能遇到他。 而杨亦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我很喜欢你们两个。」他自顾自地说，「我们能一直当朋友我就很高兴了。」 杨亦成愣了一下，张开双手抱住他：「邵凛我爱你——」 「噁心死了滚下去！谁要你啊安全带给我系好！」 03－拿什么资格说喜欢 一切开始出现变化是他们升上二年级之后。 准确来说是开学的那天，高中都要分个文组理组，纪颖杰选的是文组，虽然他自己没有任何特别擅长或不擅长的科目，但大概是出自于照顾朋友的心理——毕竟游邵凛向他求救的几乎都是理科，杨亦成也是每天都对着数学公式哀哀叫，为了方便照顾他们……就算不同班，课本一样也方便放学后一起写作业，他选了文组。 游邵凛当时暗自笑得很开心，他自己如果认真读书，和纪颖杰顶多也就校排十名二十名的差距，但他一直装得像是有对方的帮忙才堪堪维持住自己的水准，因此虽然纪颖杰没有特别明说选择文组的原因，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演技的精湛……至少把人家骗过去了。 而游邵凛的一点小把戏纪颖杰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破——毕竟游邵凛也不长点心，每次拿给他的问题和后来段考时错的都不是同一个题型，好几次讲题时他的眼神也不知道飘到哪个次元去，一整题讲完了对方还在神游，还要唤好几次人才会回神。 纪颖杰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游邵凛这么做，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想过对方是不是想要气他的家人，但想想这样考烂就好了，没必要和自己问问题，况且拿成绩来做这件事他觉得很不值得，他想游邵凛大概有什么原因，对方不说他就不问，人总要有点祕密的。 要不是游邵凛女朋友换得比股票的数字还快，他都要怀疑游邵凛在追自己。 也不能怪纪颖杰，这个「单纯天真」的资优生大男孩对感情的是真的完全是一知半解，所有的知识资源全都来自学校的健康课还有两个死党偶尔的叨叨逼逼，在他眼里学生就是读书，之于他的话再多一个尽量拿奖学金，要不是祖母反对他可能还要天天下课跑去打工。 对于同性恋这种东西他心里更没底了，要说起来纪颖杰是有觉得游邵凛过度依赖他了点，可每次都立刻用对方没有家人陪伴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家人都不在身边嘛，心墙厚一点高一点、需要朋友陪在身边很正常啊。 再加上游邵凛换对象那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速度，纪颖杰更不会把他往同性恋的方向想去。 至于那些玩笑，每个人不都这样开么？他还记得昨天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同学对着隔壁的同桌说以后如果我找不到工作你家房子别卖掉给我住，而那个人回了他该负责养人的不是你吗。 从国中开始男孩子好像就常常开这些玩笑，于是游邵凛偶尔随口丢过来一句梗他也就接回去了，最后搞的是杨亦成越来越怀疑这个世界——他的兄弟都发生了什么事？ 纪颖杰的性向及审美游邵凛一直看不透，他拿纸片人偶像明星隔壁校草校花给他看得到的评语都是同一句：还不错。 久而久之游邵凛就放弃了，心想这个人大概是不懂得欣赏美的艺术，难怪美术表艺差点掛科。 国中开始纪颖杰就明白了游邵凛所谓的「跟他同一条路回家」其实是谎话，目的就是要跟他多走那两条街多聊一段话罢了，但也仅限于国小，国中的距离又远了点，这回的路线是游邵凛刚好会先经过纪颖杰家再到学校，于是每天早上他提早起床到纪颖杰家门口等人便成了必然。 而杨亦成从头到尾都住在反方向，因此也跟这项活动无缘，顶多小时候他吵着闹着，他父母会偶尔让他跟着他们走几回，再把人用车接回去。 高中的时候，目的地又换成了他们两个人家的中间点再直直延伸出去十五分鐘车程的星宇高中，杨亦成总算有了点发话权，于是他们商量到纪颖杰家附近的公车站牌再一起去上学。可问题是那公车的班次特别少，能准时赶上的能提早半小时到校，下一班到学校时连赶不赶得进校门都是个问题。 三个饱受睡眠不足所扰的高中生后来思来想去只好换个法子——骑脚踏车。 游邵凛直接送了纪颖杰一辆脚踏车作为对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后者总算换掉了他那台摇摇欲坠骑着总有嘎吱声的破旧脚踏车……虽然还是没有丢掉，毕竟是祖母给的。 当时是十月，秋高气爽的早晨骑着脚踏车上学不会太热，三个穿着制服的少年在七点多的马路上踩着脚踏车奔驰，不时回头乱喊乱吼一句什么，不管行车安全地并骑。 纪颖杰不喜欢别人没事送他礼物，觉得不必要还欠人情，尤其是不熟的人以及太过昂贵的礼物，国中时曾有一个姑娘嫌纪颖杰的手錶旧，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了他的生日，当天包了一块g-shock的錶给他——被他用诚恳的话术各种推辞当场拒绝了。 至于那些饼乾糖果，由于是直接堆在他的桌上，又做好事不留名似地一个个不知道人，他不得已才带回去给了育幼院的孩子们物尽其用，要是当面给他他会直接回绝，有照着礼物附上情书的他还会按照班级找回去还给对方。 说回来今天早上，暑假期间他们查过分组名单，三个人相隔一年终于又聚首，三个人一路上听了杨亦成哭诉自己前一年在大楼楼梯口如何和他们泪别，现在终于可以每天见了云云，并说今天的楼梯我们要三个人一起走，教室要一起跨进去。 游邵凛还没来得及吐槽三个人要怎么同时进教室门，纪颖杰就听到了学校的广播，要有申请奖学金的人到教务处报到。 杨亦成含泪看着纪颖杰的背影离开。 游邵凛本来要跟上去的，但被阻止了，说我这个也不知道要搞多久，开学第一天不要迟到，给老师留个好印象，上学期你因为太轻浮被扣了多少态度分？ 对方很坚持，游邵凛和杨亦成只能憾而离开。 然后这一等就等了早自修鐘声响起再过五分鐘。 整间教室的人都到了，面对新班级大家总会谨慎一点，要迟到等之后再说，游邵凛看了一圈座位表，他和纪颖杰分得有点开，是斜的邻桌，自己在他的右前方，和杨亦成是同桌。 全班只有两个位置是空的，一个是纪颖杰的位置，一个是纪颖杰的前方、也就是他左边的位置。 莫綾羽，看名字是个女生。 纪颖杰的右边没人，左边是窗户后面是空气，唯一和他有交集的就是这个现在还没见过脸的莫綾羽。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坐在自己心上人的右前方，和纪颖杰之间有一个坐在他左边的女性电灯泡，然后最好的损友坐在右手边。 游邵凛没来由地有点慌，他不想让任何人靠近纪颖杰。 以前一年级的时候他们两的座位固定不动。身边除了对方就是窗户和空气，现在莫名其妙地被拆开了，他怎么样都不习惯。 鑑于对方可能在和老师说话他硬是忍住没有发讯息，游邵凛努力地脑子里思考莫綾羽这个名字……最后放弃了，这个人应该没有给过他情书。 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游邵凛转过头去，进来的是一个头发染得很夸张的女孩。 她尾端微捲的灰紫色长发纠成一团，瀏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书包背得歪歪斜斜，餐袋也是堪堪掛在手指上，看起来刚打架似的狼狈。 女孩抬头看了一下黑板上的座位分布图，拖着脚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对游邵凛微笑着点头：「你好，我叫莫綾羽。」 游邵凛烦躁极了，纪颖杰怎么还没来？可他还是敷衍的做出微笑的表情，对女孩子点了一下头，「游邵凛。」 「我知道你。」莫綾羽笑着说，「校草之一嘛。」 游邵凛挑了挑眉，好吧，倒是挺会说话。「不敢当。」 「这次我们班帅哥好多啊……」莫綾羽的表情有点梦幻，「不知道下课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场景呢。」 游邵凛在心里翻白眼，脸上则是十分风度地保持住了。 行，他还以为没给过他情书的姑娘可能会正常一点，现在看起来应该也是那种罗曼史小说看太多、整天幻想着有霸道总裁会爱上自己的天真女孩。 ……好像也不一定没给过他。游邵凛的思绪突然一顿，毕竟给他的东西没有署名的多的是，虽然他是真的对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毕竟莫綾羽在他的审美看来勉强可以搆得上能看——在游邵凛眼里纪颖杰的顏值是颠峰，接着是他自己，然后杨亦成和他的四个姊姊，再来能被他说还不错的人基本上至少要有韩团一线偶像的脸蛋。 「能看」翻成白话文，大概就是一般人眼中的很漂亮、正妹，走在路上回头率至少七成那种。 游邵凛花了五秒鐘上下打量过莫綾羽，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姊，家里就算没有亿也有个几百几千万那种，光鞋子就把她给卖了，还有那条各国纪念银雕的手环，他这一眼扫过去，这同学至少每年出国两次。 再来是她的动作，不会特别的大咧咧，就是小家碧玉姑娘的秀气样子，笑的时候是不会露出牙齿的含蓄，但讲话时又十分有自信，像刚才和他说话时又不会特意去维持优雅，想来就是那种不开口都没事是气质美女、一说话直接破功变成阳光女孩那种。 纪颖杰应该不吃这套吧。 他在心里思考纪颖杰的审美，接着一秒后就放弃了——自找麻烦，纪颖杰是个会说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奶奶的人。 「我突然发现怎么男神全坐我身边啊？」莫綾羽又说了起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游邵凛，「你一个，杨亦成在你隔壁，然后我后面是纪颖杰……」 「你喜欢哪一个？」游邵凛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问。 莫綾羽啊了一声，一脸尷尬，「我……」 「没让你挑老公，就以你的审美而言你喜欢哪一个。」游邵凛当然知道莫綾羽在说什么，本人就在面前，不回答他一定失礼，虽然说莫綾羽看起来不像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不是，老实说在今天以前我只听过你们的名字。」莫綾羽乾笑了两下，抓抓瀏海，「你本人我看到了，纪颖杰嘛还没来，杨亦成……你可以让他转头过来让我看看吗？」 游邵凛彻底服了，敢情这就是一个不关心八卦的女孩子。 他放下心来，耸耸肩道：「他和女朋友聊天呢，反正要一起过两年的，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杨亦成最近交女朋友了，一个理组的女生，之前跟他同班，决定完分组后才追到的，可以说非常悲剧了，上课都不在一个班。 莫綾羽笑笑，「说得也是。」 游邵凛收回视线，他发觉他和莫綾羽讲得有点多……虽然是对方先开口的，一开始他是基于礼貌回覆……然后话题就跑偏到了纪颖杰身上。 遇到纪颖杰他怎么就收不住。 游邵凛手摀着眼睛，往后靠在椅背上无声地笑。 一阵子之后老师进来了，是一个头发微秃的中年人，戴着眼镜，在台上用催眠的声音叨叨絮絮地自我介绍念着班规。游邵凛根本无心去听他说什么，事实上全班有这个意愿的人不到三分之一，他只想知道纪颖杰去哪了。 教室后门传来打开的声音，游邵凛猛地回头，纪颖杰狼狈的样子不输刚才的莫綾羽，书包的背带快要滑下肩膀，轻喘着气对班导喊了声报告。 班导推了推眼镜，不太高兴地开口问：「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纪颖杰拢拢乱七八糟的头发，十分镇定地回答：「教务处主任刚才找我，请问老师有需要证明吗？主任有帮我签名。」 他的口气十分诚恳，包括表情也是，熟识纪颖杰的人就会知道他平常就是这个样子，但班导和他不熟，纪颖杰认真起来的样子看着真的很像挑衅。 班导是知道纪颖杰成绩的，自然把他当成了那种仗着自己优秀就开始耍大牌的学生：「不用，我已经给你记旷课了，自己去找主任消。进来。」 「……是。」纪颖杰微微低头，快步走进教室，坐到了唯一的空位上。 班导继续着他的长篇大论，游邵凛转过头去衝他一笑，纪颖杰也对他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对后面朝他拼命挥手的杨亦成点头笑了下。 游邵凛注意到他旁边的莫綾羽从刚才纪颖杰出现在门口就保持着一个被雷打到的表情，瞠目结舌都不足以形容，那是看到四隻脚的鸡才会摆出来的脸。 干什么，纪颖杰有帅到可以让她这样子犯花痴？游邵凛在心里给纪颖杰的地位进行无限升级，嘀咕着给这个糟糕的班导记下一笔，发誓之后一定要讨回来后就又低下头，开始对着手机进行作业。 但他忽略不掉左边传来的声音。 「……你……你就是纪颖杰？」这是莫綾羽的声音，有些结巴，带着不敢置信的震惊，「那、那我刚刚……」 游邵凛不自觉地掐紧了手机，刚刚，刚刚怎么？纪颖杰会迟到跟莫綾羽有关？ 「没事。」纪颖杰淡淡地说，「和你无关。」 无关个鬼，他们两个有见到面就一定有关係了。游邵凛放下手机，看着全班几乎不是在滑手机就是在和新同桌培养感情，转过去对纪颖杰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我刚刚要进教室之前在楼下撞到他。」莫綾羽抿着嘴，「我不知道他就是纪颖杰……天啊你没事吧？真的不是因为我吗？我看你那时候好像很急……」 游邵凛对于莫綾羽的印象开始直线往下，主要都是迁怒。 今天纪颖杰被念那几句他就是不高兴，不管他被叫去教务处多久，莫綾羽应该都有拖到他吧？况且莫綾羽还比纪颖杰早进来…… 「邵凛？」纪颖杰微微皱眉轻轻地唤了一句，他朝莫綾羽頷首示意，要对方别担心自己。「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游邵凛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抬头看纪颖杰，啊了一声，放松原本紧绷的面部肌肉，又露出他那副痞过天下的表情：「干嘛？没事啊，资优生还迟到，罚你等等下课把我买的饮料喝完。」 纪颖杰没忍住，笑了出来，「好。」 「那边还在聊什么？」班导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什么时间，说什么话？纪颖杰是吧？功课好没有用，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看的是品性，我们人……」 「报告老师，现在是早自修，按理来说其实是我们的时间，是你占用拿去当班规宣布大会的。」游邵凛举起手，没等班导点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反正他本来就口无遮拦。「然后我们现在牺牲了自己的时间听您说这些……不对啊老师，班规不是应该大家一起订的吗？你怎么自己都决定好了？」 全班低低地笑了起来，新班级还不敢太过火，所以儘管游邵凛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也不敢笑太放肆。 班导气得面色铁青：「现在的学生真的都越来越没有礼貌了，你叫什么名字？下课给我去办公室一趟，你……」 「我叫游邵凛，然后……」游邵凛顿了一下，扭头过去看杨亦成——这时候不要再连累到纪颖杰了，拖兄弟下水刚好。「我座号多少来着？新班级还没记住。」 全班真忍不住了，疯狂大笑起来。 班导直接当场就给气出教室了，抓着自己的东西，全班在仅剩的五分鐘内终于获得了简单的寧静，毕竟还是老师，当着人家的面一上来就直接忽视也不太好，刚才的时间内大多数的人还是有努力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的。 扫地的鐘声响起，才第一天根本没有扫地工作的安排，眾人继续滑手机，然后游邵凛就见莫綾羽转过了头。 他内心警铃大作，老实说前排一直转头过来看他们的不少，但有实际行动的暂时没有，这个莫綾羽上来直接要干什么？不是说都不熟吗？ 「纪颖杰。」她晃晃手机，「加个好友吧？」 游邵凛震惊了，听到的杨亦成也愣了，连带着坐在莫綾羽前面的一位小姑娘都我操了一声。 这效率，这速度，以前哪位妹子的进展这么快！ 纪颖杰拿着新课本在预习，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眉间的皱褶在对视上莫綾羽的瞬间就平了，完美地维持了他外在的谦恭有礼——纪颖杰其实很懒，面对人都有礼貌是真的但那只是维持基本，内心的不爽永远都在，只是他可以很好地隐藏起来。 「……什么？」他问了一声。 「脸书啊。」莫綾羽晃晃手机，「你应该有吧？还是ig？」 纪颖杰抿嘴，游邵凛知道他在为难什么，首先是纪颖杰的手机根本没有行动网路，本来连智慧型手机都不该有，那是自己国一的时候和杨亦成和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纪颖杰很坚持不能连行动网路费用什么的都让他们出，自己平时本来就没什么在用，来学校蹭他们的就够了，再不然他家附近也有便利商店，连那里的也足够。 他和电子產品基本上脱节，连有时候有要做报告都是去游邵凛的家里开的电脑，人生前十二年根本就没碰过智慧型手机。 再者纪颖杰的脸书基本上是摆设用，有帐号，但头像背景个人经歷什么东西通通是白的，就是一个有名字的空帐号。纪颖杰不喜欢把自己的资讯丢到网路上，嫌不安全，游邵凛想让他拿三人的合照当背景也没成，那支帐号就单纯有时候他和杨亦成发文标记用。 第三，纪颖杰手机里的联络人少得可怜，除了家用电话以外就是杨亦成和他自己，再没有第四个，他也相信纪颖杰不会想把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异性放在通讯录内。 果不其然，纪颖杰脸上的神色十分为难，「……我没有网路。」 莫綾羽挥挥手：「哎呀，小事啦，手机给我，我……」 「我开了。」游邵凛直接打断两人，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现在是怎样？纪颖杰今天是撞到头了吗？突然之间怎么变得对交际那么有兴趣？ 「……喔，好。」莫綾羽楞楞地看着跑出来截胡的游邵凛，注意力又放回了纪颖杰身上。「你脸书叫什么……纪颖杰吗？就本名？」 纪颖杰点点头，他本来是想就没网路当藉口拒绝的，谁知道游邵凛接上了，要是莫綾羽要开给他的话他还打算说不用麻烦了再拒绝的。 莫綾羽找到了一串搜寻结果拿给纪颖杰看，对方按了最上面的那个，又把手机交还给莫綾羽。 「……你连头像都没有吗？」看到介面的莫綾羽果不其然第一句就这样吐槽道，「不是，我说……你这个脸书没有在用吧？」 「他让我办的。」纪颖杰用下巴点了一下游邵凛，淡淡地说。 「对啊，要不是我硬烦他给他註册了帐号，他现在还是与世界脱节。」游邵凛凉凉地说，「所以加了也没用啦，想要他的好友的话你註册一个同样名字的空帐号也是可以的。」 这女的把他的容忍度用光了，就尽量嘴吧，能得罪到最好，有眼睛的应该都看得出他跟纪颖杰的关係好，要是讨厌他应该相对地也不会想靠近纪颖杰……想搞好关係后让纪颖杰一起讨厌他的话那不可能。 纪颖杰扫了眼游邵凛，感觉对方突然变得很暴躁。 游邵凛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幼稚，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情敌，每一个经过纪颖杰座位旁的人都可能是为了跟他多一分接触，不管男女，和他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是在剥夺纪颖杰对他的专注。 太自私了吧。 有时候游邵凛也觉得自己很不容易，他这样小心眼的人居然还有朋友，个性本来就很糟，脾气也不是太好，在女孩子之间的口碑大概更是烂成了渣，就靠一副皮囊死撑人气。 就这个样子，他拿什么资格说喜欢两个字？还是对着纪颖杰说。 杨亦成真的是他百分之百放心的对象了，游邵凛自认对感情还算敏锐，唯独看不透喜欢的人而已。杨亦成从心到身无一不是货真价实的直男，要不是他喜欢的这个对象他们无法讨论，杨亦成会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他能这样子多久？高中毕业？大学？出社会总不可能还管着吧。 游邵凛好奇一个人的喜欢到底能坚持多久，小说里那些初恋过了十年再次见面依然心动的桥段他基本上都是嗤之以鼻——感情不会变质吗？不会遇到更好的人吗？不会被时间冲淡吗？ 要是有人问他有喜欢的人该不该告白，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去说啊，说了有机会，不说对方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 但放到他自己身上他就成了怂包，游邵凛确定纪颖杰不会因为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就不跟他做朋友，但相处起来总会有一层隔阂，不能像过去那样的亲密。 他搞不清楚纪颖杰的想法，这种事直接去问又很奇怪，好像就是为了要试探什么，纪颖杰在感情方面不敏锐，可是一些小心思都能洞察得一清二楚，他要是如此直白纪颖杰怕是不用十秒鐘就明白了背后的一切。 要嘛就往前，要嘛就维持原样，后退一步他都不能接受。 04－别生气好吗 那边莫綾羽十分鍥而不捨地确定纪颖杰按下了同意好友邀请的按钮，才心满意足地转回头，纪颖杰又对她补了句不需要传讯息给我，我没在看。 游邵凛在心里笑得嘴角裂开到下巴，对，就是这样，不管纪颖杰是出自什么原因给了莫綾羽他的联络方式，后面都应该是这样的「冷酷无情」才对。 他向纪颖杰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外面说话。纪颖杰一脸不明所以，但还放下了课本，旁边杨亦成也站起身子。 游邵凛离开座位前对莫綾羽的背影甩下一个挑衅的笑容：看，你花三十秒跟人家要脸书都被嫌浪费时间，而他一个手势就可以叫动他。 他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是多馀的，因为以前和纪颖杰要联络方式的人也同样不少，纪颖杰永远都以自己没有为理由回绝了——谁想得到那个空帐号一样的帐号就是纪颖杰本人。 游邵凛把两个人带上了顶楼的天台，靠在天台栏杆上转过身，隔着呼啸的风对纪颖杰问：「你刚才抽什么风？」 纪颖杰一脸茫然，杨亦成好心地替他说明：「那个女生啊，你怎么就把联络方式给她了？喜欢她？她是满好看的啦可是你不是不谈恋爱……」 「想什么，颖杰是会一见钟情的人？」游邵凛冷笑，虽然他心里也没底。「就是很好奇，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动作等于给你的广大粉丝们希望？」 纪颖杰绝对不是外貌协会，看他对各式各样的明星演员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知道了，莫綾羽就算再好看也没有倾国倾城到这种程度，而且纪颖杰对人的认识都是从日常相处中慢慢去加深的……虽然他也很少在和人相处。 总之在纪颖杰眼里，在极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好感增加会，但达到恋人的「喜欢」不会。理想恋爱这种东西他们三个人还是讨论过的，纪颖杰说的是我不能连这个人都还认识得不完全就说喜欢，毕竟我不能保证以后那个人露出我不知道的一面，万一是我无法接受的样子呢。 杨亦成吐槽说谈恋爱的过程慢慢认识也可以啊，照你这个说法你要跟你每一任的对象认识多久？ 纪颖杰笑笑，又把那个要和游邵凛结婚的玩笑话搬出来了。 游邵凛不是很痛快，就是这样他才抓不准纪颖杰的态度，烦。 纪颖杰啊了声，手指敲着裤管，「她……她刚才在路上撞到我。」 「然后？」两个人都无法理解其中关连。 纪颖杰默了一下，有些纠结地道：「其实也没关係……我本来是要拒绝她的，就想跟她说不用麻烦了，结果邵凛你就把网路开了。」 游邵凛、杨亦成：「……」 杨亦成放声大笑，游邵凛低下头按住额头，「……靠。」 纪颖杰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他，杨亦成还在笑：「哈哈哈哈哈邵凛你太积极了吧，你看出事了吧，以后要对颖杰好之前看一下现场。」 游邵凛赏了杨亦成一下，他现在很想一头撞死。 纪颖杰笑笑，他当然知道好友的顾虑，「还有我想……怎么说，不要那么封闭。」 「说好的三人小圈圈呢喂。」游邵凛很不满，「你说你会一直陪我……们。」 他临时还是把那个们字加了上去，我太突兀了……虽然纪颖杰真的这么说过。 纪颖杰的眼角动了动，他直直迎上游邵凛的目光，好像想看穿对方似的。 「会。」他轻声应道，「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你们两个人在我心里的意义永远不会变。」 他还记得当初杨亦成是怎么硬把他拽出小角落，而游邵凛又是怎么毫不留情地闯进他的心里。 感觉好奇怪，他好像可以理解游邵凛为什么不高兴。 「做你自己就好，不用管其他人怎么想。」游邵凛直勾勾地看着他，「我老实说……怎么讲，我没有要阴谋论，但是你交朋友前还是看一下吧，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要是有哪个打着交朋友的名义最后变成要追你的你也很麻烦吧？」 纪颖杰说不交女朋友也不交朋友的原因都是花钱，没时间，想好好读书，但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纪颖杰的性子就是不善长和人交际，从他对老师的态度就看得出来，纪颖杰太直肠子了，他讲的话会经过脑子，但基本上有和没有差不多，他不太懂得委婉的说话，就是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真诚，但有时会让人不太舒服。 再加上纪颖杰和人相处起来本来就有距离感，看他对其他人的称呼都是同学同学的叫，连个名字都不太给。游邵凛突然无比庆幸他在小时候就认识了纪颖杰，要是现在他防备心这么重，他要怎么去认识这个人。 说出这话的时候游邵凛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可不是在说自己吗？ 纪颖杰没说话，用手摩娑着栏杆，「……我知道。」 他抬起头，向游邵凛道：「我把她的脸书删掉，别生气好吗？」 在旁边的杨亦成觉得牙酸，这场面怎么看都不太对。 游邵凛愣了几秒，心虚地道：「……我没有生气。」 「没有吗？」纪颖杰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诚心发问，但嘴角又微微噙着笑，「可是你刚才口气好差，好像根本不想我把手机拿出来。」 游邵凛嘴巴开开闔闔了几下，他鲜少有这样说不出话的情况，纪颖杰望着他浅浅一笑，掏出手机问：「网路还没关吧？」 游邵凛摇摇头，纪颖杰乾脆地点进脸书，找到刚加上的莫綾羽，把好友给解除了。 杨亦成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人，纪颖杰朝游邵凛轻声问道：「可以吗？」 游邵凛顿了一阵，心里涌上一阵狂喜，但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经地缓缓点头。接着三人都没说话，就在顶楼吹着风。 杨亦成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邵凛你是不是不想要颖杰交女朋友啊？」 游邵凛心脏停了一下，想着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长神经了，淡淡地道：「废话，交女朋友多伤钱包耗时间你体会得最深不是吗？晓彤这次生日你要给她什么？你一年级因为她落下多少次跟我们的聚会？在她身上又花了多少钱？」 谢晓彤就是那位杨亦成一年级下学期时开始追，分完组后才终于修成正果的女朋友，是个很独立自主的女孩，相处起来非常舒服，不吵不闹不耍脾气，杨亦成疼她疼得很。 「……」杨亦成嘴巴开开合合地说不出话，他觉得他像是一隻准备开口换气结果被喷得说不出话的可怜小青蛙。 「是吧？」游邵凛这才转过去徵询当事人的意见。 这当然是他不希望纪颖杰交女朋友的原因之一二，最主要的自然还是他无法接受纪颖杰和其他人在一起。这点游邵凛清楚无比，他的心胸没有那么宽大，可以毫无芥蒂地看着喜欢的人牵着别人的手。 但他说的那些也没有错，钱是最主要的原因，就纪颖杰每个月那一点清寒家庭补助跟奖学金维持家计就很勉强，和他们出来几乎都是游邵凛和杨亦成轮流付帐，权当纪颖杰给他们的家教费用——就这样一对二的教学，去外头不知道要收多少钱。 时间也是一个，除开读书纪颖杰还要做家务，他们的聚会都尽量在晚上八点前结束，有时候还要中途回家让纪颖杰给祖母打点晚餐，女朋友这种需要随传随到、任性又娇贵的生物他真的碰不起。 纪颖杰嘴角的笑意很浅，但心里却暖暖的，这傢伙直接抢完了他要说的话嘛。 到底谁认识他比较久。 「嗯。」他点点头，「就是你说的那样吧……对，很精确，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游邵凛仔细地盯了他一阵，发现对方在偷笑，纪颖杰那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长一样的表情他早就看惯了，眉毛嘴唇的角度稍微不对他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过去给人的头发揉了一把，「干嘛？不爽？」 纪颖杰摇摇头，嘴角噙着笑：「没什么，你比奶奶还像我监护人。」 游邵凛：「……」 ＊ 回教室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还在聊天，莫綾羽像后脑杓装了雷达似的，三个人一进教室就转过头来，眼睛直看着纪颖杰：「你们去哪了啊？」 游邵凛发誓如果莫綾羽对纪颖杰没有意思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随便走走。」纪颖杰惜字如金地一笔带过，微微蹙了下眉看着教室内的吵杂，拉开椅子拿出课本又要开始预习。 纪颖杰回到座位上拿起耳机，那是杨亦成某一年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把耳机接到手机上，放了作业用的bgm，翻开课本。 没翻两页前面的莫綾羽又回过头来，手在他桌子上敲了两下。 现在不只是游邵凛看着不爽的问题，纪颖杰自己也不太高兴。纪颖杰读书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般都不打扰的，除非有急事或是已经下课了，这种早自修他们是绝对不打扰——谁都知道奖学金之于纪颖杰的重要性。 但再不高兴纪颖杰至少也会做足面子上的功夫，他缓缓地拔下耳机，抬眼看面前的女孩：「有事？」 「啊……那个啊……」莫綾羽显然有点被纪颖杰冷然的脸色吓到，「就是想说你也太认真了吧……这种时候也在读书……」 纪颖杰微微皱眉，「……等一下上课要复习考。」 莫綾羽：「……」 正在偷听的游邵凛：「……」 前面杨亦成的声音在风雨里飘摇：「……等一下要复习考？」 全班：「……」 二十分鐘后大部分的人都趴在桌上，旁边压着一张百分之八十都是用猜的的答案卡，除掉纪颖杰以外所有的人都已经作答完毕，就剩他还在振笔疾书。 偏乡学店就是这样，大部份的人都不是很在意成绩，学生素质也普通，看班上的头发顏色就知道了，含纪颖杰在内黑头发的不到五个，游邵凛自己也是染白的，杨亦成的一头八加九金毛再加上一堆耳钉就更不用说了。 游邵凛快速扫过考卷，确认自己会写的大概就是那些，挑了几题填上后也开始乱猜，接着跟着班上大部队的时间就趴下了，微微侧头过去看纪颖杰。 题目回家再做就好，他真的不会的也看好了，下课就能问。 少年下頷背着阳光勾勒出线条，骨节分明的细白手指握着黑色的铅笔，眉眼间全是认真，另一隻手搭在考卷上，来回对照着桌上的两张纸。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纪颖杰抬头就见游邵凛正望着他，对方也毫不心虚，对他扯开一个笑容。 纪颖杰哭笑不得，用口型要他好好写考卷。游邵凛翻了个白眼，意思大概是哪能啊，会写的都写完了。 纪颖杰瞟了一眼前台的监考老师，对方正在滑手机。他收回了视线，要游邵凛转回去别看自己了，等等造成误会很麻烦。 游邵凛从善如流地把头埋进了臂弯，虽然也不知道误会是指哪个方面，误会作弊还是别的什么的。 星宇没有早恋的问题，但那是指普通情况，两男的和两女的这玩意儿没有前车之鑑，他也不好比对。 提早交卷的时间一到，多数人都站起身子到外头滑手机去了，其中包括杨亦成。游邵凛这时后又回头看了纪颖杰一眼，对方大概是还在检查，于是他也没动。 纪颖杰会提早交卷，前提是他写完检查完也对自己的答案非常有信心，并且下一个考科他需要准备才会，毕竟这个人曾经交了卷之后才发现自己填错了某个格子的答案因而惋惜不已，所以他之后没有十成的把握绝不这样搞，怕后悔。 教室大概空了一半，过了五分鐘后纪颖杰放下笔，把桌面整理了一下，题目卷收进了抽屉里，站起身打算把卷子交给老师好复习等一下的考科。 游邵凛掐着他站起身子后十秒左右，也离开座位把考卷给交了出去。 纪颖杰到教室后面拿了课本离开教室，出去时发现游邵凛已经在外面等他了，眉毛微微动了动：「不睡觉？」 「哪能啊，跟你复习啊。」游邵凛笑咪咪的，「刚才理化太猝不及防了，等等英文吧，一定来得及的，我要看你的课本。」 纪颖杰不置可否，拿着上学期的课本就翻了起来，游邵凛就坐在他旁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时不时去给他的课本指两下。 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放弃了，反正开学考成绩占比不重，就坐在走廊上玩手机耍废聊天，两个人读书的样子简直是一道奇景。没五分鐘杨亦成就灰溜溜地跑过来了，表示看到你们在读书我良心不安，带我一个。 纪颖杰自然是没意见，就让杨亦成坐到另外一边，三个人又更热闹了，杨亦成时不时就要来一句什么我们有上过这个吗。 「你有没有这么夸张。」杨亦成第八次开口打断纪颖杰后游邵凛终于忍不了了，向他问了句。 「我上课都没在听啊。」杨亦成很委屈，同时也十分理直气壮。 纪颖杰把课本翻过一页，忽视了两个好友的拌嘴。在他看来游邵凛其实上课也没怎么在听，但成绩莫名其妙就是会比自己高出一截。 旁边几个女孩子嘰嘰喳喳地好像试图想加入他们，主要是看早上莫綾羽和人家搭话了那么久都没事，人家应该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高冷男神，只是以讹传讹被说得夸张了点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于是捏着课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那个……纪颖杰，」一个波浪捲发的女孩子头上戴着一个蝴蝶结发箍，漾着甜美的笑容对三个人打了招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颖杰：「你们在复习对吧？方便顺便说给我听吗？」 游邵凛在心里翻白眼，首先这女的只叫了纪颖杰的名字，但后面接的是你们，再来她的笑容是给三个人的，可眼睛又只看着纪颖杰。 这该说是专一痴情还是演技太差。 纪颖杰抬眼看了她一眼，杨亦成来回看着两个兄弟和那个女孩，旁边几个同学也都纷纷放下书本，转头过来看这边的好戏。 莫綾羽旁边一个红发女孩十分不屑地切了声：「方筱若吧我记得，又在装。」 「谁？」明显对八卦完全不感兴趣的莫綾羽问道。 「一年级的时候我忘记是哪班的班花了，反正现在应该是我们班的，认为全天下男生都要喜欢自己那种，这年头还有这种人真是神奇。」红发女孩说完后又上下打量了下莫綾羽，露出笑容：「但我觉得还是小綾好看。」 莫綾羽露出一个你再骗的表情，皱了皱脸道：「依绘你好噁心。」 「怎么这样。」林依绘的表情很受伤，「我是真的这样觉得，那些做作的女生有什么好的。」 几个当事人当然什么也没听到，纪颖杰看着方筱若没有开口，像是要对方继续把话头接下去似的。 方筱若被这样盯着看自然是有些尷尬，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下课鐘声就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方筱若：「……」 没再给任何人机会，纪颖杰闔上课本站起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甚至都没和旁边两个死党招呼一声，迈开大长腿就走了。 游邵凛在内心给方筱若点蜡，跟着走了上去回教室。杨亦成大概十秒后才大梦初醒，连忙跟了上去。 「我们真的也是校草吗？只剩你一个吧？」游邵凛在纪颖杰斜后方说了句，「怎么每个女的看到的都是你？」 「邵凛你名声真的太差啦，女朋友换那么快谁要你。」杨亦成很没眼见地补刀，被揍了一下。 「说，你是知道下课鐘声才故意等的吧？」揍完人的游邵凛拍拍手掌，问道。 依照纪颖杰的个性应该会直接拒绝，在那边保持沉默装害羞基本上应该就是有招了。 「嗯。」纪颖杰应了一声，把课本给收进书包。考试前的一小小段时间他就不碰课本了，再特意去读些什么反而会忘记其他的。 「你越来越心机了。」游邵凛给他下了结论，以前的纪颖杰可不是这样的。 纪颖杰笑笑，「跟你学的。」 游邵凛：「……」 他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应该不是错觉喔。 下一堂课考的是英文，算是纪颖杰的一个弱科，文法单字什么的不算，听力真的是纪颖杰少数学科上的弱点。好在开学考的英文听力就那二十分，换作段考那是要再开一张考卷的。 搞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把四个科目给了结后全班都在座位上唉声叹气，有的抱怨学校不够人道的，有的抱怨下午怎么还有一科的，还有的说我怎么完全忘了有这回事被呛说你有听过老师说话吗的。 开学考这玩意儿老实说每学期都有，和段考一样，但大家都是考个样子，毕竟又不是什么重点升学高中，开学考平时考就落到了差不多的下场，大家没考好那是正常，考好了那叫捡到。 「国文。」排除上午的四个正科后得出的那个就是下午要考的科目，游邵凛拉了把椅子搬到纪颖杰的座位旁边，「不考作文吧？」 纪颖杰摇摇头，同时视线往对方身后瞄了一下。游邵凛微微挑眉，「谁？」 「早上那个。」纪颖杰言简意賅，坐在另一边的杨亦成喔的很大声：「方筱若喔，听说是一年级的时候好像是二班的班花吧，我觉得是满漂亮的可是那个个性……」 「你再继续讲。」游邵凛凉凉地打断他，有女朋友的人说这么多。 杨亦成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安静扒饭，时不时往方筱若那儿望一眼。 纪颖杰唯一的邻居莫綾羽去那个红发女孩的座位旁吃饭了，方筱若坐在前排，时不时就转头过来看他们一下。 和一年级刚开学时那群在前排打量他们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那个方筱若看起来还满有钱的。」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了一句，「你可以想一下她拿钱砸你的时候你要怎么拒绝。」 纪颖杰：「……」 是错觉吗，游邵凛非常为他的感情感到操心。 下午的国文顺利度过后是两堂的废课，大概就是那种老师管很松要干嘛都可以只要不影响别人都行的那种。所有人在桌子底下偷偷滑手机，就纪颖杰一个拿着习作笔记本振笔疾书。 开学考成绩应该明天才会出来，成绩出来之后成绩单也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寄到家里，这段时间就是缓衝期，要怎么浪都可以那种。 游邵凛随便开了一个小电影接上耳机就看了起来，是西班牙的血腥短片，没什么剧情就是杀杀杀，十分符合他的胃口。 隔壁杨亦成打着游戏打到一半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想和游邵凛说，于是转过头来拍了拍他的桌子，然后笑容僵在脸上，又连敲了桌子好几下。 影片里的一个男孩正被凌空而来的斧头砍中背部，脸朝地面地倒了下去，游邵凛脸色不太好地按下暂停转过头去，「怎……」 看到杨亦成脸色的瞬间他也瞬间明白了是什么事，扭头就往纪颖杰那边看。 对于纪颖杰绝对不能交女朋友这件事他们两个管得一样兇，除了纪颖杰的祖母以外最好不要有任何女性生物出现在他身旁。 莫綾羽回头趴在纪颖杰桌上，正有说有笑的——先不要管这个「有说有笑」的是谁，至少最重要的一点，纪颖杰没叫莫綾羽把头转回去。 这就很严重了好吗！ 「你怎么这么认真读书啊？」她手捲着自己的头发问，「你看看我们班……啊不是说我们班的素质就不好啦，只是说感觉你好厉害，都不会受手机诱惑……」 游邵凛看得出来莫綾羽是那种非常不会看气氛的人，她看不出纪颖杰拒绝交流的气场，也看不出方筱若在前排无视老师快把她瞪穿的眼神，她就是想问纪颖杰问题，于是她转头了，就这样，没什么别的目的。 但没有别的目的不代表他们能忍。 「还好。」纪颖杰对莫綾羽的回答也是精简至极，能用两个字绝不用三个字，莫綾羽说一大串他回一句。 可两个人说话的音量和位置又刚好在上课老师能接受的范围内，毕竟是前后桌，要是游邵凛现在出声跨过去要插入话题老师大概就不会愿意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读书？」讲了半天后，莫綾羽还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问了一句。 纪颖杰：「……」 他能说对吗？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人家也真没怎样，不像方筱若那一看就是要来搭訕，莫綾羽真是都在问一些正经问题，眼睛也没乱跑，好好地对着对方。 他还没组织好说词，莫綾羽就挥挥手，「算了我懂，依绘常常说我话太多很吵，我先转回去啦。」 说完她就真的摆正了身子，留下看不太出来但其实一脸复杂的纪颖杰。 游邵凛和杨亦成对看了一眼，又看向他们的死党。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05－曖昧不清 星宇虽然不是什么明星学校，但改考卷的速度快得能和市立第一学府比。隔天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复习考成绩就出来了，纪颖杰不负眾望地考了个几乎满分的成绩。 「下午该去检讨了。」游邵凛看了一遍自己的成绩，都在及格附近徘徊，差不多，复习考他就是这个水平，段考的话才会再高个各十几二十分左右。「我家？」 「嗯。」纪颖杰点点头，先把考卷收起来了。星宇的老师绝对不会干检讨这种事，不会的自己去问。 「你们今天骑脚踏车吗？」杨亦成啊了一声，「因为快迟到了我今天是让我妈载来的欸。」 喔，很好啊，太棒了。游邵凛在心理想，脸上什么都没有，「那你让你妈把你直接载去我家吧，我跟颖杰骑脚踏车过去。」 「……还是我们搭公车过去，脚踏车放学校，明天再搭公车上学？」纪颖杰想了一下给出建议，虽然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他们两三个人分散成两个人和一个人后分别前往目的地，但今天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读书，杨亦成逃跑的可能性太高。 「你明天又想提早起床了是不是？想都别想。」杨亦成什么都还没开口说就被游邵凛给打断了，「就脚踏车。趁现在还能长身高好好睡，也不要熬夜，你梦想不是一八五？」 纪颖杰嘴角好像抽了抽，他现在一八零整，五公分的话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基本上没问题。 「你一百八了吗？」他挑着一边的凤眼，伸手捏了捏游邵凛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的手臂，「学校午餐让你多吃一点，你老挑食。」 游邵凛心虚地别过头，星宇的团膳就真的很难吃，他不是靠带来的零食就是靠合作社，再说全班会乖乖吃学校午餐的人真的不到五分之一。 「难吃至少营养，你……」纪颖杰收回手，想开口叨唸却又不知道要从哪一点开始，千言万语最后话作了一句唉。「算了，还是去我家吧，晚餐我来煮。」 「我们一边问你问题你一边在厨房动手？」游邵凛没好气：「别闹了，一心二用你很厉害吗？等等受伤找谁讨？你奶奶全等你做饭呢。」 杨亦成看看左边的游邵凛又看看右边的纪颖杰，再看看旁边一群看似在做自己的事但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明显看出全在听八卦的同学，思考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行行行……」纪颖杰总说不过游邵凛，最后放弃了。「你家，但我要先回去给奶奶弄晚餐。」 游邵凛妥协地点头。纪颖杰的话他基本不会拒绝，但只要一扯到对方的安危健康之类的就会被立刻否决。 「那我先过去邵凛家啊？」好不容易找到插话机会的杨亦成举手问道，「颖杰你知道邵凛家公车该怎么搭吧？站牌下车之后还要再拐两个路口喔。」 「……我知道。」纪颖杰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他用力地把铅笔盒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你们自己先去，我大概六点会到。」 星宇五点放学，他两边来回跑的话这样时间差不多。 「算了，我们还是去你家吧。」游邵凛又改主意了，纪颖杰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是心虚，这学霸的路痴属性虽然很可爱但有时候也很麻烦。再说两边跑来跑去，纪颖杰不累他看的也心疼。「我们搭公车过去。」 最后是这样拍板定下了，但中午时又出了一点小变数—— 「纪颖杰，那个啊，」莫綾羽看着杨亦成和游邵凛都往合作社去了，小心翼翼地转过头道：「那个啊……复习考数学那张，我有几题有点问题，能不能跟我讲一下，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好远我懒得过去。」 纪颖杰嘴巴开开闔闔了几下，在心里说完蛋。 拒绝嘛，他以前都是这样的，这个动作做出来很合理，但老实说莫綾羽这个女孩子他还算满有好感的，扣掉对方不会读空气的部份，游邵凛昨天把他来之前那女孩和他的对话说了一遍，他觉得挺有趣的。 拒绝的话在舌尖上转了转，纪颖杰最后说出来的居然是一句拿过来我看看。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点惊讶，想着自己不是怕麻烦吗，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助人了。 莫綾羽喜出望外。连忙把考卷给递了过来。从教室后面打菜回来的方筱若看到这一幕差点脑溢血，恶狠狠地瞪着莫綾羽的后脑杓，被林依绘喂地一声叫去了。 「你公式代错了。」纪颖杰第一题题目都还没看完就直白地说道。 杨亦成遇到这种东西算都不算，直接会放空白，至于游邵凛……记得的话他会写，但更多的好像是懒得算。 「啊，是吗？」莫綾羽把自己用的公式和考卷上的题目对了一遍，「对欸好像是……我等等再自己算算看，那这题呢？」 纪颖杰看了两眼，给她大概说了下。 莫綾羽边听边点头，全程就是嗯嗯嗯嗯嗯，我懂了，对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吗我怎么那时候没有想到，等等诸如此类。 「好的我没事了……谢谢你……」莫綾羽小心翼翼地把考卷收了回去，眼珠子一转又问了一句：「那个，纪颖杰啊……你是不是把我的好友删掉了？」 纪颖杰：「……」 他记得昨天游邵凛跟他说没有人会刚加完好友就跑去看对方砍掉他了没，检查个版这种事应该会在加的当下做，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是吗。」他保持了一下脸上的镇定，「我不知道，邵凛他怎么说的……祖刻薄抽风？」 「啊，好像是。」莫綾羽不疑有他地点点头，「祖刻薄好像常常帮人删好友，那我先加回去啦？」 纪颖杰别无他法只能点头，想着下次过个两星期再删。 简直是莫綾羽把头转回去的同时，游邵凛和杨亦成就抱着一堆零食从后门走了进来，一边还在那里欢呼，说有找他代购的赶快过来。 杨亦成很快淹没在一堆懒得走出教室的同学的身影里，游邵凛离那一大堆人远远的，带着笑容往纪颖杰过去，将一包饼乾扔在他桌上：「给。」 「谢谢。」纪颖杰拿过来拆开，是一包咸的小饼乾，他不太喜欢甜食。 游邵凛看着他把包装拆开，放了一块饼乾进嘴哩，才慢条斯理地用下巴一点背对他们的莫綾羽，问道：「刚才她跟你说什么？」 纪颖杰想着你能透视吗这都看得到，淡淡地说：「问我复习考考卷而已，没事。」 「你以前会直接拒绝。」游邵凛皱眉，拨开纪颖杰要拿第二块饼乾的手，「她哪特别吗？我真的觉得你对她很好。」 「……她就是我问题目，没说什么其他的。」手伸不进饼乾袋子里，纪颖杰只好作罢。他抬头看着坐在他桌子上的人：「邵凛，我就当多交个朋友。」 「她今天只问题目，明天只问题目，你一个一个回答了之后她问你能不能当她的男朋友你也会习惯性答应。」游邵凛直接开始阴谋论，「颖杰，你说你要跟我结婚的，还讲了好几十次。」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把后面几个字咬出口，天知道他是真心这样希望的。反正这句玩笑纪颖杰开过了无数次，肯定也就是当个笑话。 纪颖杰愣了一下，游邵凛刚才阻止他拿饼乾的具体方式就是握住他的手，此时他的左手还落在对方的掌心里，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对方的体温。 游邵凛定定地看进他的眼睛，彷彿真的是在向他求婚。 游邵凛自己其实也慌得要死，要知道纪颖杰第一次说这句话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之后拿出来调侃时语气都是十成十的玩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没什么原因，一直就是不敢。 游邵凛看着纪颖杰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刚才他说第一句时看的就他的眼睛，现在好说也过去十几秒了，突然撇开视线一定很奇怪，所以他能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心脏跳得如同雷响。 纪颖杰的眼睛是深蓝色，是因为血统的关係，他说他祖上有一位是瑞典人，基因传到现在也就影响一下虹膜顏色，游绍凛很喜欢那种蓝，特别清澈。 纪颖杰嚥了下口水，他确定他是第一次看到游邵凛这么认真，哪怕国三会考那时都没有过。 教室吵杂的人声和讲台上拨放的流行歌好像都成了背景乐，谁也没注意到教室最角落的这一小块地方，有两个大男孩的动作如此亲密。 纪颖杰看游邵凛的眼睛也不是，去看后面的空气也不是，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好像也不太对，他深呼吸了一下：「我……」 「纪颖杰，我刚才漏看一题，这边……」前面莫綾羽十分没有眼见地忽然转过头来，接着就看到了两人这个尷尬无比的姿势。 「……」她眼睛眨了眨，用最快地速度将身子再度端正：「不好意思打扰了。」 纪颖杰、游邵凛：「……」 游邵凛略微尷尬地咳了声，松开纪颖杰的手，第一时间别开视线，「……我就开个玩笑。」 纪颖杰揉揉自己被抓得有些发红的手，「……我知道。」 「饼乾好吃吗？我看到合作社出新口味就给你带了。」游邵凛不着痕跡地转开话题，顺手伸进纪颖杰手上的饼乾袋子里拿了一点出来，「应该不会很奇怪？」 「还不错。」纪颖杰淡淡地道，自己也伸手拿了点。 刚才奇怪的气氛两人心照不宣地带过，接着空气就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之中，直到到杨亦成好不容易发完零食将钱给清点完毕，一蹦一跳的回来：「欸邵凛你刚才是不是买新口味，我也要……」 ＊ 晚上从纪颖杰家离开后，一想到中午的事情游邵凛还是忍不住脸颊发烫。 他那时候的表情应该没有太出格吧？ 应该说游邵凛从来没有去想过纪颖杰也喜欢他这个可能性，在他眼里，跟他说纪颖杰是无性恋他还比较容易接受，这个人实在太清心寡慾了，全世界的财宝捧到他面前他好像也都不在乎，他想要的就是家人的健康和朋友的快乐，最多再有个过得下去的生活。 他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上头黏了一些萤光小星星，是大概两年前纪颖杰和杨亦成送他的生日礼物，说他怕黑，让他睁眼可以看见星星。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餿主意是杨亦成出的，如果他明面上表现出来绝对少不了一顿自己的吐槽，可纪颖杰抱着那一袋贴纸、另一手扛着一架梯子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两年萤光的效果稍有减缓，但依然可以看出星点在黑暗中的轮廓。 自己也不是特别怕黑，顶多就是没有安全感，不到会歇斯底里有精神创伤的那种地步，可纪颖杰都送上门来了，他当然顺水推舟地表现出了自己真的见不得暗的样子。 杨亦成疯狂吐槽平时鬼片看成那样也没看到你怕，现在是怎么回事；游邵凛根本没有理他，稳稳地扶着梯子让纪颖杰爬上去。 纪颖杰是不可能喜欢他的。 能当上朋友他都已经千幸万幸，何苦再去奢求其他的。 可今天，纪颖杰的态度好像又让他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 希望。 这个词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打从游邵凛发现自己喜欢纪颖杰以来他就没打算告诉过任何人，这是一个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是在青葱岁月时那段最美好的单恋。 单恋也很快乐啊，至少他是以朋友的身分，而不是只能远远观望。 老实说游邵凛根本不觉得得除了他以外有人真心地「喜欢」纪颖杰——当然，和这个人相处得够久了谁都会喜欢上他，甚至初次见面都能產生好感。他说的喜欢是那种真正的、想要爱护一个人，将他捧在掌心，事事都想着他对他好，而不是那群花痴少女般对偶像以及皮囊的迷恋。 如果是那种追星式的喜欢，把纪颖杰扔去选秀节目他就能收穫一堆，他说的也是纪颖杰对于理想恋爱时说过的那些：从日常相处中慢慢去加深对一个人的认知、不能连这个人都还认识得不完全就说喜欢他、一定要好好相处过，确认自己的感情之后再开口认爱。 加上这些条件，世界上入的了纪颖杰眼里的就只剩下他和杨亦成。 纪颖杰说的那些又好像是教科书式的恋爱，最完美的关係莫过于如此，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人真的没有对任何事物表现出一点超越普通喜欢的兴趣，让他连那一点点都不敢去想。 可今天纪颖杰的表情又像极了那些和他告白的小姑娘。 不能说像，应该说当下的心情。毕竟他今天看到的纪颖杰除了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些，以及死死绷着的唇角以外，和平常并没有任何区别。但就这两点，游邵凛就判断得出对方在紧张。 为了什么？他说的话？他的态度？ 因为脸的话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这张脸再好看也好看不过对方，再说都看快十年了，他有几根睫毛纪颖杰大概都比他清楚，紧张个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紧张的原因…… 游邵凛一个鲤鱼打挺，悬崖勒马地把自己脱韁的念头给扯了回来。 想什么呢，说好一辈子不说的。 「哈啊……」他又躺了回去，揉揉眼睛，觉得今天过得特别累。 要是纪颖杰是个正经男人肯定也免不了结婚那套，那时候他可能还是会说出来吧，对于纪颖杰的事情游邵凛虽然会想很多向来没什么自制力，况且在经歷过今天的事情之后。 不过不是正经八百的说，可能就是开个玩笑，说你知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你，这样。 他们两个之间这种曖昧不清的玩笑开得多了，不差这一个。 ＊ 杨亦成回家越想越不对劲，以至于一头撞在了自己房间的门框上。 他用手扶住撞到的地方，哀鸣了一声：「呃啊……」 「你是不是蠢？」他放假回家的二姊刚洗好澡从旁边浴室出来，斜睨了他一眼，「失恋啊？走路这么不专心，已经够蠢了别再撞了，等等成了傻子没人可以救你。」 「姊你怎么这样……」杨亦成很哀怨，「我才没失恋，我就觉得颖杰跟邵凛怪怪的。」 「他们？」杨艺华一下子来了兴致，「哪方面？吵架了？」 「没有，我就觉得我越来越没办法加入他们了。」杨亦成比手画脚地形容了一下，「像今天我们讨论放学的时候要去谁家检讨复习考考卷，他们两个讲了半天，完全没有我的事。」 「可能是你太蠢，还有呢？」杨艺华把头上的毛巾盘好，毫不客气地走进杨亦成的房间，一屁股坐在了对方床上。 「呃……我们班有一个叫莫綾羽的女生，坐在颖杰前面。」杨亦成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邵凛对她敌意超重的，颖杰加了她的脸书之后又因为他删掉了，虽然我是没看过颖杰加别的人脸书啦可是这样子刚加就删掉也不太好吧……」 「还有邵凛对于颖杰要认识女生这件事超反对的……」 「还有……」 杨艺华津津有味地听了五分鐘，在杨亦成又一次停口时问了一句还有吗。 杨亦成摇摇头，「姊，你觉得呢？」 杨艺华大杨亦成六岁，也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国小时杨亦成唯二会领回家的朋友就是纪颖杰和游邵凛，那时的她国中，看着三个小男孩玩在一起总觉得可爱。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赏心悦目的，自然会去多关注一点，她那时就觉得比起游邵凛，杨亦成反而还比较像后来加入的那个第三人。 高中时他们来自己家的频率少了一点，据说是也开始往纪颖杰家跑去了。再来就是大学，她到外地读书，见识了各种色彩繽纷，再没见过这两个小少年。 现在听杨亦成这么一说，她心里也有了个猜测。 「姊我问你意见呢。」看人半天没反应，杨亦成又问了一次。 杨艺华回过神，喔了一声，没头没脑地开口：「同性恋你怎么看？」 「啊？」杨亦成一脸茫然，半天没反应过来，「姊你是？」 杨艺华差点往他脸上搧巴掌。 「还能怎样……就，也是人啊，还能怎样？」杨亦成这种方面基本词穷，还能怎样用了两次，接着超载负荷地大脑终于运转过来，他一个激灵：「……姊你是说邵凛跟颖杰他们在一起？」 靠，敢情他才是三人小圈圈被排挤的那个！ 「我没说，我就是觉得有可能。」杨艺华挥挥手，这小子的反射神经真的很慢。「而且我觉得应该还没到交往的地步，我上次见到他们好久以前的事了，光听你说也不准。」 杨亦成点点头，关注点完全跑偏。杨艺华继续说：「再来我觉得以你们的关係，如果他们真的在交往的话，游邵凛就算没说纪颖杰也会告诉你的。」 「对欸，颖杰超级不会说谎。」杨亦成恍然大悟，然后又开始茫然：「……那现在是怎样？」 「要嘛游邵凛喜欢纪颖杰，要嘛反过来，要嘛互相喜欢。」杨艺华伸出三根手指，「这个你自己观察吧，我帮不了你。」 杨亦成瞠目结舌地指着自己：「我？观察？」 杨艺华理所当然地点头：「是你有问题的，难不成我观察？我也观察不到啊。」 「不是，我是说……」杨亦成有点混乱，对于「自己的两个死党可能都是同性恋」这件事上他没什么纠结，他比较障碍的还是自己被排除了。「我就说呢颖杰一天到晚说要跟邵凛结婚……虽然应该都是在开玩笑啦可是……」 「关于这点我觉得你不要乱问。」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头发的杨家二姊看差不多了，把头上的浴巾扯下来，捲成一团后用手随意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权当已经乾了。「搞不好人家根本不想说，你去八卦只会造成困扰；再来按照你的个性暗示什么的绝对行不通，你就顺其自然吧，人家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说，再好的朋友也是会有秘密的，他们两个应该不知道你小三了还在尿床吧？」 「二姊你给我闭嘴喔！」 「总之就是这样。」杨艺华站起身子，确认床上没给她留下水渍后就要离开房间，「我后天要回台中，看你要不要带他们过来一趟我看看。」 「……我觉得不用吧。」杨亦成斟酌了一下说道，既然不要去打扰的话做这个动作他只会更好奇，还是算了。「啊那个……姊你列的那三个可能，你觉得是哪个？」 杨艺华要去握门把的手一顿，缓缓地放了下来。 她背对着杨亦成沉默了半晌，回想过刚才弟弟的描述后缓缓地开口：「……我觉得是第一个。」 06－怎样才算是喜欢 开学已经几周，大家也都渐渐混熟了——除了纪颖杰依然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游邵凛看着跑进教室前门的纪颖杰，他又因为大概是公车或是煮饭洗衣服之类的原因压线差点迟到。 莫綾羽也看到了纪颖杰，往后指指他的桌子，「恭喜，塞爆again。」 纪颖杰微微皱着眉，看着桌上的礼物一言不发。 全校女生都知道当面把礼物交给纪颖杰的话会有九成九的机率被拒绝，因此都抓紧早上纪颖杰还没到校、六班大门又已开的那一小小段时间塞情书放礼物。 当然不只他，游邵凛跟杨亦成也是，不过还是纪颖杰最夸张。 本来是没有这么夸张的，但最近「有一个女的可以跟纪颖杰连续对话超过十句而且不会被赶走」这个谣言已经开始花式散播，不管是单纯表白或是邀约加入社团活动之类的，来塞东西的更多了。 纪颖杰放下书包坐了下来，随手抓起最上方的粉红色信纸，扫了几眼。 「亲爱的纪颖杰学长，谢谢你上星期五帮我捡到课本。我好喜欢你……一年三班王晓茹……哇靠，学妹欸颖杰！」杨亦成不知何时跑到纪颖杰身后，读出他信纸上的字句。 那天杨艺华跟他说完之后杨亦成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当作自己那天什么都没有听到，这样最自然，不然以两个人的个性，逼问个几下他就完蛋了。 ……虽然好像有点困难，他现在看着自己两个兄弟一个动作都会开始脑补背后的各种爱恨情仇。 他后悔跟杨艺华说话了。 纪颖杰的头往后转，杨亦成正嘻皮笑脸的看着他。他嘖了声，手肘往杨亦成的胸口用力敲下。 「噢好痛！」 杨亦成叫了起来，班上的风纪股长林依绘，也就是莫綾羽那个红色短发的朋友眼神凌厉的瞪着他，他只好乖乖缩回座位。 「捡到课本是指？」游邵凛弹指将正在看杨亦成的纪颖杰唤回，这什么时候的事，他居然不知道？ 纪颖杰喔了声：「上次体育课完……那个学妹跟我们同一节体育课，她把应该是上一节课的课本丢在篮球场，我刚好看到，叫住她顺便还了。」 「你喔……太滥好人了啦……」在一旁听着的莫綾羽忍不住摇头。 游邵凛嗯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是谁掉的？」 纪颖杰有一瞬间的卡壳，这才道：「我直接叫了他们一群人的，问说谁的课本。」 游邵凛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了他半晌，悠悠开口：「因为这样就喜欢上你？也太肤浅了吧？还真的是小女生。」 「高一纯情小女生没办法。」莫綾羽耸了耸肩，「女生不都这样吗，我觉得高中就是要谈恋爱，找一个帅哥学长，然后……」 「是吗？」游邵凛看似回应事实上打断的截了莫綾羽的话头，所以这女的喜欢年纪比她大的？ 莫綾羽被打断也没怎么生气，徵取纪颖杰的同意后抽过那张信纸，「这个你要怎么处理？」 「老样子吧……」纪颖杰随口应了声。又拿起一个紫色包装纸的方盒，拆开后里头十六颗装的金色巧克力。 「又是金莎？」游邵凛斜眼看了他手中的盒子一眼。「是觉得这种看起来贵的东西送起来比较有质感是不是？我看给你礼物的十个有七个送这个。」 纪颖杰最常收到的礼物就是金莎，不管是黑金莎白金莎还是一般款，这点其实杨亦成和游邵凛也一样，但杨亦成因为女朋友健在的关係，现在给他东西的女孩子少了很多。 纪颖杰又拿起一个浅蓝色、袋口用纸胶带封上的牛皮纸袋，从里头倒出一大堆白色恋人和折起的纸条。 白色恋人也是他桌上的常客，第三常见的就是那种锥形的草莓巧克力，其他还有pocky、黑巧克力、夹心巧克力等等族繁不及备载。 莫綾羽问了纪颖杰不下十次他把礼物都收去哪了，但对方每次都选择忽略；问游邵凛和杨亦成也一样，一个只会嘴角带着一抹说不清到不明的笑摇头，一个只会在那边喊颖杰不能讲。 怎么可能和她讲，那可是他们三个的秘密。 游邵凛已经放弃让纪颖杰远离莫綾羽的事了，这么个神经大条的女生应该不符合纪颖杰的审美，再说既然是前后桌就不可能不说到话，他一直阻拦也很奇怪，顶多就是抢走说话的主动权。 老实说这女的还满好聊的，相处起来不讨厌，要不是是女的游邵凛也不会这么防备她。 一个盒子在被纪颖杰放进手提袋时扯松了没贴上胶带的端带，包装纸掉了下来，露出里头绿色的方盒。他停下动作，把那个盒子摆上桌，拆掉剩馀的包装。 宇治金时四个字印在那盒子上，纪颖杰难得的扯开一点嘴角，但还是没有打开盒子，依然将它收进袋子里。 「喔，总算有人送对东西了吗。」游邵凛坐在纪颖杰旁边的桌上，眉毛动了动。纪颖杰长的完全不像爱吃这种东西的样子，女孩子真的都是送饼乾巧克力居多。 还是她们就是送她们爱吃的东西？ 「送对东西？」莫綾羽看看游邵凛，又看看桌上的绿色方盒，一脸不解。 「颖杰是抹茶控！他超爱抹茶的好不好！」杨亦成毫不客气的想抢走纪颖杰的抹茶糖盒，被对方一掌甩了回去。 纪颖杰觉得食物吃下去了感觉很像感情绑架，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要还，虽然大部分都没有署名，但班上这么多眼线总看得出纪颖杰吃了哪些……带回家的就算了，反正他都没有吃，自己问心无愧。 「你自己不是也有一堆？」莫綾羽对杨亦成的桌子努了努嘴，上面有几个礼物。 游邵凛桌上也有几个包装纸盒，被他很随意的扫在桌子一边 「唉喔不一样啦……」杨亦成眼巴巴地盯着那盒子，在被游邵凛吐槽了句你又不吃抹茶后哼了声。 「是说纪颖杰爱吃抹茶製品这件事是秘密，不然每个女生都送抹茶给他他迟早烦死，虽然他还是不吃。」游邵凛仔细端详着信纸，冷笑了声后丢回桌上。「久久才有人送对东西……真想鼓励她一番。对了，你不会说吧？纪颖杰喜欢抹茶这件事。」 他带着审视的眼神秃鹰一般盯着莫綾羽，像在看着自己的猎物。看人有没有在说谎这方面他还挺有心得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就算莫綾羽一开始只是看纪颖杰的顏喜欢上他的现在也差不多转正了——当然不排除纯友谊的可能，这东西还是存在的，他相信。 莫綾羽摇摇头，「不过我挺意外他喜欢抹茶。」 「那就好。」游邵凛轻扯嘴角，「不过，你对纪颖杰没兴趣啊？」 真难得。 「啊？」莫綾羽不禁愣了一下，「我喜欢他啊，帅哥谁不喜欢？不过我说的喜欢是观赏用的喜欢，再说纪颖杰那么抢手我想抢也抢不到吧，我开学那时候不是就说过了吗？怎么？」 「……不，没事。」游邵凛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嘴角又浮现出笑容。 观赏用的喜欢？这形容还满有趣的。 每个女孩对纪颖杰应该都是观赏用的喜欢吧？在真正了解他之前。 至于对自己……应该也一样吧，和他交往过的人无一不嫌弃他的性格恶劣，说话难听，什么的人会出自什么样的心态去喜欢这样一个人？ 「游邵凛……」纪颖杰看了眼游邵凛，小声嘟噥着，因为不太开心还叫了全名，语气里全是无奈，彷彿还听见他说「观赏用是什么鬼」。他转向莫綾羽：「莫同学，请你不要理他。」 莫綾羽嘴角抽搐了两下：「……莫、莫同学？」 「你第一次听他叫你吗？」杨亦成很惊讶，「颖杰一直都是这样叫人的啊，他可能以为他住在日本吧，说不管叫全名还是只有名字都很怪，又不能直接喊喂，很没礼貌，就算是全名也应该熟了才喊，所以就姓氏加同学啦……反正他的交友圈暂时还没有广阔到会有两个同样姓氏的人的地步，我们也都不是常见姓嘛，对不对。」 莫綾羽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表情还是十分一言难尽：「……他以前也这样？」 「我们认识他的时候还没啦，那时候才国小。」杨亦成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从国中开始吧……不过他也几乎没去交朋友就是了，他们几乎都是三人小圈圈，除了我。」 他伸手指指游邵凛和纪颖杰，前者冷笑了一声，跳下桌子揽上纪颖杰的肩膀：「对啊，我就自闭，我就喜欢两人小圈圈，怎样？」 「你居然把我排除在外？邵凛我太伤心了。」杨亦成夸张地做出捧心口的动作，一脸受伤。 「你朋友很多啊，足球队就多少了，我看国中的同学你也都还有在联络。」游邵凛淡淡地说，杨亦成和他们真的不一样，这个三人小圈圈是自己和纪颖杰的全部，但只是杨亦成最重要的那个部分。 「他们不能跟你们比啊……」杨亦成一脸哀怨，「好啦我不该为了庆功宴翘掉跟你们的聚餐……」 「那有几个人让他喊的是从姓氏加同学变成全名吗？」莫綾羽问着。 杨亦成努力地回想了半天，连游邵凛都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最后发现好像没有。 不止是从姓氏加同学转变成全名，好像连第一个阶段都几乎没有。 两个人摇摇头，杨亦成说着：「颖杰也很少跟同学讲话啦，连姓氏加同学也很少……对了，你别只叫他名字喔，才认识多久，他嫌彆扭。」 纪颖杰白了他一眼。游邵凛在心里点头，就是，最好连全名都别叫。 是他的错觉吗？最近的杨亦成好像长神经了。 莫綾羽嗯了声，手托着腮：「那我好像满幸运的喔，至少还能有第一阶段。」 三个男孩子齐齐愣了一下，杨亦成笑了出来：「对欸，你好幸运，坐这个位置，然后邵凛没有对你太有意见……」 他越讲越小声，最后就乾脆闭嘴了。游邵凛哪是对莫綾羽没有意见，是从超级有意见到发现好像有意见也没用，最后才转变成现在的态度的，他私底下还是会在那儿说莫綾羽怎样怎样怎样，只是言词都温和了很多。 一开始那是真的说什么那女的演技不错，至少我没看出她想泡的是谁，她还表现出对我们三个都没兴趣的样子。纪颖杰说不要一直用恶意去揣测别人，搞不好人家真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好奇，再说同学互加脸书不是很正常吗。 游邵凛一声冷笑，回说那她怎么没有来加我跟杨亦成？ 再来是莫綾羽「缠着」纪颖杰的那阵子，那段时间游邵凛情绪烦躁的最高峰，真的非常暴躁，连说话都快上几分的那种，一言一词之间几乎都是让纪颖杰离莫綾羽远点。 游邵凛是真的在慌，纪颖杰第一次跟一个女的走那么近。 接下来就是现在了，离认识过去一个多月，莫綾羽真没什么心机，说出来的话都是最真实的想法，这点跟纪颖杰倒是有点像。 可能就是缘分吧，他们的三人小组注定要多出一个人。 如果可以一直保持在「纯友谊」的阶段，游邵凛对莫綾羽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她对纪颖杰的自制力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信心，动心这种事他没有十年大概也需要八年，他比较担心的是莫綾羽，这么好的一个人在身边她怎么可能不会心动？ ……好吧就算他在纪颖杰身上的滤镜比较厚，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看起来都挺完美的吧？欣赏和喜欢总会弄混，依照莫綾羽的那种恋爱脑哪天跟纪颖杰告白了他一点都不会意外。 思想上的工作必须做好才行，改天和杨亦成说一下，两个人给纪颖杰洗个脑……也没那么严重，就是端正对方的想法，谈恋爱那是万万不可。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哪天纪颖杰跟别人在一起了他会做出什么事。 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这种事他是嗤之以鼻，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连他都说不准。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人，喜欢了至少六年的人。 当然「纪颖杰和别人在一起」这个未来一定不可避免地会发生，除非那傢伙真的是无性恋或是提早出了什么事，不然这假设一定得成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游邵凛不知道自己会喜欢纪颖杰多久，六年他都坚持下来了，日復一日一如既往，搞不好他这辈子就再喜欢不上别人了呢？ 那时候他又能用什么样子去看待对方？ 游邵凛甩甩头，他一向是活在当下，不喜欢想太多，可遇到纪颖杰的事情他总会乱套。 「嗯？我什么时候对她有意见吗？」他扯开一个笑容，只有嘴角稍稍牵了一下，「我怎么都没印象？杨亦成你挑拨离间？」 杨亦成一脸你再骗的表情。 莫綾羽有些尷尬地在三个人之间来回对望，「游邵凛他……怎么样吗……？」 「没事。」游邵凛摆摆手，直接切入下一个话题：「什么时候段考？」 「……」身为超级偏科仔，莫綾羽乖乖安静了。 「虽然是没差啦，有及格就好，我们就是混个毕业就行，又不是颖杰这种程度的能拿奖学金。」他继续把话头扯开，免得等等莫綾羽说什么要一起复习之类的。让一个人加入他们的谈话他就已经很勉强了，再往上绝对不行。 「对啊，有及格就好，理化在干嘛我从来没有听懂过。」杨亦成也一唱一和的，气氛很快再次活跃起来。 纪颖杰好不容易收完桌上所有的礼物，把袋子往书桌旁边一掛，轻轻出了口气。游邵凛看了他一眼：「还好吧？」 纪颖杰点点头，抬头看了坐在他面前，抱着椅背眨着眼睛的莫綾羽，「……怎样才算是喜欢？」 三个人皆是一愣。 「……纪颖杰？」 「……颖杰你没被附身吧？你什么时候开始纠结这种问题？」 游邵凛眉头微皱，杨亦成说的没错，纪颖杰根本不是会在意这种话题的人，他会问这种话通常都是看到了什么有感而发…… 不对，就算他「发」了，好像也没什感可以有共鸣。 「好问题欸，我没谈过恋爱。」莫綾羽手摩了椅背两下，转向游邵凛和杨亦成：「大情圣，快，怎样才算是喜欢？」 「啊、啊？」被瞬间点名的杨亦成有点慌，「我……我其实也不太确定啊……可是我一天没看到晓彤我就觉得怪怪的，然后看到她开心我也开心，还有……」 「公式书，所以谈恋爱真的是这样？」莫綾羽嘖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非常的不以为然，「还有，一天啊？正常男朋友不是会回说分开一秒也不行？」 脑子和身体上的直男杨亦成：「……」 纪颖杰若有所思的，游邵凛看了他一眼，杨亦成难得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在心里哀号了声。 「你呢游邵凛？」莫綾羽把头转了过来，「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吧我记得？喜欢是怎样的？」 游邵凛勾起嘴角：「如果我说那些女生我没有一个喜欢的，你信吗？」 莫綾羽瞪大眼睛，杨亦成蛤了很大一声，连纪颖杰都诧异地转过头来。 「……没有一个喜欢？」半天莫綾羽才吐出一句：「……没有喜欢你还交往？」 「有人规定交往一定要跟喜欢的人吗？」游邵凛反问，但他一直注意着纪颖杰的反应。「有时就是要相处过才喜欢上，有时候是想靠着和别人交往忘掉前任……不是有人说告别失恋最快的方法是投入新的感情吗……再者，也有可能是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移情作用。」 他高中交往的女朋友其实不多，真正的巔峰时期是国三，高中一年多以来也就只有八个，其中零零碎碎的都是空窗期，全是在纪颖杰的面前交的，对方顶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分手，次数应该也算的挺清楚的。 ……他会去算这种东西吗。 「……有道理欸。」莫綾羽一脸思考状，「没相处过不知道喜不喜欢，就是要相处过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感觉嘛……所以？没有一个你喜欢的？」 游邵凛简直要笑出来：「你就不觉得我是后两个选项？」 这下不只莫綾羽了，杨亦成蛤的很大声，纪颖杰转着的笔掉桌上了。 杨亦成差点要把不是吧邵凛你有喜欢的人吗给问出口，话都到了舌尖又给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去。 他想到了杨艺华说的话，他姊说的顺其自然，不要去打扰人家，搞不好对方想保密。依照他爱起鬨的性子话题一开头了就很难收，所以最后杨亦成还是什么都没说。 「……骗人的吧？」莫綾羽有些战战兢兢地问，「游邵凛我说难听点啊……你看起来满滥情的欸其实，就可以很快地开始一段感情，然后瞬间结束也没差那种。」 游邵凛嘴角扯了一下，莫綾羽用这句话来形容他交女朋友的状态其实没错，唯一有问题的一点就是他没有投入感情。 纪颖杰朝杨亦成那边看了眼，对方一脸欲言又止地来回看着他和游邵凛，见着自己偷看被发现慌忙别开眼神，又觉得躲得很没意义，都是朋友怎么就不能看几眼了？于是又光明正大地把视线放回来。 他微微动了下睫，杨亦成这个反应不对。 纪颖杰比游邵凛还要清楚杨亦成是多么地唯恐天下不乱，游邵凛丢出这么一个可以藉题发挥的素材，杨亦成嚷上七天七夜都嫌少了。 哪里有问题。 纪颖杰自然不会觉得游邵凛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样的滥情轻浮，他自己也看得出来游邵凛根本没喜欢过那些「女朋友」的其中一个，不过是工作做得到位罢了。他们三个无话不谈，游邵凛自然也会和他们分析每个和他交往过的人，而每一次，游邵凛提到她们的名字时都不像一般热恋中的人在提心肝宝贝女朋友，比较像在说一个实验品的表现。 他不知道游邵凛出于什么心态答应那些女孩的告白，但至少不是在践踏她们的心，所以纪颖杰就没有太去劝阻。但游邵凛每答应一个女孩他心里就不对劲一次，也不晓得为什么。 他想的和游邵凛说的第一个原因一样，没相处过怎么知不知道喜不喜欢？他也是这样，只是他的相处不愿意从交往后罢了。 纪颖杰又看了一眼杨亦成，他看出了对方哪里不对劲，却不知道不对劲的点在哪里，他只是直觉地觉得杨亦成有事在瞒他，而这件事和游邵凛有关。 但他也不好问，于是没有开口。 「我滥情吗，好像也可以这样说。」游邵凛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吊起一边的眼睛笑了起来：「行吧……毕竟是她们来找我告白的啊，可是我从没说过喜欢她们，我说的都是可以试试。」 莫綾羽嘴巴一张一闔的，感情上她想这也太她妈渣了，可理智又告诉她这没有问题啊，都说清楚了，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游邵凛斜斜地看了眼纪颖杰，对方面上平静无波，什么都看不出——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认识纪颖杰这么久，杨亦成和他都可以从纪颖杰眉毛嘴角等等部位角度的不同看出他的心情，可这回事实打实的「面无表情」，纪颖杰的五官彷彿算清了角度，端端正正地长在原本的位置上，什么都看不出。 他在想什么？ 「……邵凛我都不知道你这样想欸。」杨亦成半天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他觉得不会太突兀的话，看起来好像只是吓傻了半天脑子才恢復运转。「所以以前……你那些女朋友……呃……」 游邵凛又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猜。」 杨亦成：「……」 敢情他刚才猜了半天担心了半天他妈全是假的？ 07－双重标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时间都得照着跑，没一阵子就到了冬天。 南部的冬天不像北部动不动就下雨，可寒流来时那冷也是真的。游邵凛怕冷，早就放弃了骑脚踏车上学这一选项，天天扯着另外两人搭公车。 「杨亦成呢？」这会儿他站在公车站前，对着十分鐘前就到了车站的纪颖杰问。 纪颖杰摇摇头，「电话没接，可能还在睡。」 「我看他准备迟到吧他……」游邵凛翻白眼，公车还有五分鐘，再没来的话他们大概就准备把那货放生了。 「不去找夏庭蕊吗？」纪颖杰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姓氏加同学」主要用在面对面叫人的时候，如果只是口头提到的话还是会叫名字。 「喔，她喔。」游邵凛漫不经心，夏庭蕊是上上星期堵在校门口塞了手做饼乾给他告白的一个女孩子，他自己其实都挺讶异，照理来说他的名声应该已经烂到不能烂了，剩下一张脸能看，怎么还有人飞蛾扑火？ 当然，纪颖杰和杨亦成都在身边，于是他就接下了，回说可以试试看。 这两个星期以来对方的态度从十分积极地每节下课来找他到现在讯息的敷衍，他一开始几天也是有好好对人家的，他还在试，搞不好真的会有一个他喜欢的呢？ 虽然机率很低，他好像一辈子都逃不开面前这个人了。 「我看也差不多要分了吧，她现在也不太理我了……咳。」他偏头咳了声，叙述的语气十分淡定，完全不像在说对象。 怎么那么冷。 纪颖杰注意到了他搓手的动作和咳嗽声，伸手要去脱自己的校服外套，被对方按着手阻止了：「外套我也有，你脱了穿什么？」 「我不怕冷。」纪颖杰拍开他的手，拉鍊都已经扯了一半下来。不怕冷是实话，他从小特别耐冻，这种天气外套如果脱了是会有点冷，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倒是游邵凛一点冷风都吹不得，偏偏还特别爱做死，每次出门衣服都不知道加厚一点。 「……真不用。」游邵凛退了一大步，拿着纪颖杰的衣服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你穿着，期末考要到了，感冒了怎么算？」 纪颖杰默了一下，缓缓地又把拉鍊给拉上了。 他刚才好像脑子有些热，看对方发抖的样子就受不住。 换作是杨亦成，自己会脱给他吗？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他的思绪正要飘得更远，甚至想伸手去握住游邵凛的双手时，杨亦成的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打断他，「闹鐘死了，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不说你手机没电了。」游邵凛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容易抱着一些无谓的希望。「睡过头睡过头，不要——」 「公车来了！」杨亦成和看到救星一样指着从马路另一端行驶过来的公车，挥挥手，「学生证拿出来吧该上车了——快快快，有赶上就好，不要计较那么多！」 纪颖杰若有所思地看着杨亦成那副超厚的羊毛手套，这也是个怕冷的主，但家里人照顾得太全所以基本上不怎么会丢三落四，对自己的耐寒程度也很有眼见，所以不太会有像游邵凛一样的状况。 ……所以今天如果真换了人，他还会不会脱得这么爽快？ 纪颖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去思考过他两个好友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都说三人同行一定会有一个落单，他们不太有这个问题，因为杨亦成那不是落单是他自己跑开的，国中小的毕业旅行都很刚好有剩下人，他们三个就绑在一起，不需要拆开也不需要再接新人进来，友谊一直都很稳固。 他和杨亦成认识比较久，但比较亲近的是游邵凛。 如果问一些友谊大考验的问题，例如生日身高喜好家庭状况等等，两个好友的资料他都可以对答如流，那是潜移默化的相处之时自然而然记起来的，但好像又有差别——记着游邵凛的事情时他好像会多给对方上一条备註。 例如游邵凛不喜欢吃茄子，他在帮对方盛午餐时如果不小心给忘了，会再帮他从盘子里给挑掉，因为游邵凛是连沾到茄子的味道都不行的那种；而杨亦成不喜欢红萝卜，同样是当下忘记已经盛到餐盘里去了，他顶多要对方吃完之后再去倒掉，或真不行就丢给别人吃。 ……这算双标吗？ 纪颖杰一路上想着这个问题想到差点忘了按下车铃，还是杨亦成喊了他一个激灵他才伸手过去。 「还好吧？」游邵凛斜了他一眼，公车上有暖气，没有外面的天寒地冻，自然也不需要外套。「等等下车衣服给我穿好，进去教室就那一段路而已，我没有那么娇弱。」 「邵凛你衣服没带够吗？我有背心……」杨亦成闻言就要伸手进书包翻，就直接被打断了：「不需要，就说我不是娇花。」 杨亦成笑得很大声。 教室里同学也都在抱怨这波寒流，纪颖杰的桌子上这回堆了好几个暖暖包，杨亦成桌上是他女朋友放的一个热水袋还有早餐。 游邵凛看到自己桌上是一封信，拿起来后发现上头的笔跡他还算眼熟，看了半天才想起那正是夏庭蕊的字。 他顺手拆了，毫不意外是分手信，内容大致上就是说哪有这种天气男朋友让女朋友自己一个人上学回家不接送云云，还有天冷也不能帮忙带一杯热饮，不够体贴，跟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游邵凛简直要气笑了，回头就要把信拿给纪颖杰看，结果一转头就发现莫綾羽的手正贴着纪颖杰的，两个人一起握着一个暖暖包。 他嘴巴开开合合了几下，「……」 纪颖杰先发现了游邵凛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把手抽了回去，莫綾羽一开始还不明所以，转头过来才发现游邵凛正盯着他们看。 「……喔，暖暖包呢，我看他笔都握不好就想说借他一下。」莫綾羽扬扬手上的东西，「我没有碰到他啦……真的没碰到，干嘛，没跟你抢人啦。」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游邵凛却是有一瞬间恍神。 没碰到，没碰到纪颖杰也不会让人跟他靠那么近吧。 纪颖杰搓了两下手，向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真的有点冷。」 「暖暖包我有，你会冷不说。」游邵凛有些不悦地道，从书包里就翻了两个出来丢过去，纪颖杰基本上不会用人家送他的东西，桌上放那么多也是枉然。「跟女生抢暖暖包，你无不无聊……」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住了嘴，莫綾羽看他的眼神真的满诡异的。 「你用。」纪颖杰简短的道，就要把东西还回去，游邵凛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只有两个？」 纪颖杰默了一阵子，最后撕开了其中一个暖暖包的包装，向他道了声谢。 「他没有跟我抢啦，是我硬塞给他的……」莫綾羽连忙解释，她突然有点想换位置，这种每天处于风暴中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纪颖杰不喜欢别人碰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啊，我下次不会了。」 莫綾羽想的其实也很简单，她就是看纪颖杰手都在抖了还说不会冷，虽然真的有那种身体不会冷但手冻得跟冰块一样的人存在，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手那种状况肯定握不住笔，她就递了自己的暖暖包过去，手顺便留了几秒。纪颖杰真的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拒绝别人的类型，被她这样「强迫」估计也不好意思开口，还是游邵凛看到了才点了一句。 不过……她眼珠子转了下，一般男生会去管朋友跟别人的社交距离吗？看不出来游邵凛还会在意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他自己就玩成那样了…… 「对了，你桌上那信谁的啊？」她好不容易找到新话题，立刻拿来转移用。 游邵凛也没客气地就把夏庭蕊写的东西递了过去，「现在我是单身。」 「这么快？」莫綾羽很讶异，纪颖杰也是微微诧异的表情。「才两个星期吧？是吗？」 「她喜欢的我，她甩的我。」他晃了晃信封，「你们女生的喜欢都变得这么快？」 「欸，不要以偏概全。」莫綾羽愤愤不平地指控，「你人前人后真的差太多了啊，而且有的女生就是想体验一下跟校草交往的感觉，跟人家炫耀而已……对了对了。」 她想到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打开脸书，「我们学校有你们的后援社团耶你们知道吗？你们三个一人一个，不过杨亦成他的粉丝比较少，毕竟已经有女朋友了嘛，杨亦成……」 游邵凛回头看了一下自己隔壁桌，发现对方正在和女朋友拿着手机打字聊天，根本没有要听他们说八卦的意思，于是便顺着对方的意把他放生了。 星宇高中全校六百多人，纪颖杰粉丝后援会的成员有将近一千人，除了校内生以外还有大票校外粉丝，而杨亦成和游绍凛的人数比纪颖杰的少一点，都约在七百人上下。 社团里大多是分享照片居多，一些他们在球场上打球或是假日去了哪刚好被撞个正着的偷拍照，看的游邵凛万分不爽——现在人都没有一点隐私权的概念吗？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偷拍人？ 看了半天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你在社团里面？」 莫綾羽有点尷尬地喔了声：「我就看看我都跟一些什么样的大佬做朋友嘛。」 纪颖杰看着莫綾羽秀游邵凛那个社团的照片，不得不说有一些女生的拍照技术还是不错的，就算是偷拍也能完美地抓准焦距和构图，拍出来的照片不但清晰还很美。 ……当然，本人好看也是重点。 纪颖杰被自己模模糊糊的念头给冲昏了几秒鐘的脑袋，回神时莫綾羽又把社团开到纪颖杰那边去了。「纪颖杰你的真的满可怕的，好多女生发创作文，说什么如果跟你在一起之类的……」 「游邵凛你的话基本上是跟你交往过的女孩子去唾弃你啦，然后留言就会分两边，骂女生癩虾蟆想吃天鹅肉的跟附和她你就是个渣男的。」 游邵凛冷漠脸：「干我什么事。」 纪颖杰很快就别过头去，看着自己不知道是被谁拍下的照片真的满诡异的，他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创作文是怎样？」游邵凛很纠结这个点。 「就我说的啊，如果她们跟纪颖杰在一起的话纪颖杰会怎么样对她们好巴拉巴啦。」莫綾羽耸耸肩，「现在幻想小女生就很多……哎呀我也会啦，不过就是想想，不会写出来。」 游邵凛压根没注意到我也会那句，光顾着注意前面那段了。「纪颖杰如果你以后找那种会写创作文的小女生我就跟你绝交。」 纪颖杰笑了出来，嘴角扬着的幅度正好：「才不会。」 他把游邵凛给他的暖暖包在笔桿上捲了一圈，另一个握在左手心。 游邵凛冷笑一声，心里却是响得如擂鼓般杂乱，还有个女孩子在呢他就这样笑，还要不要点矜持了。 果不其然莫綾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纪颖杰，我是不是第一次看你笑？」 纪颖杰一秒歛起了表情，朝游邵凛很快地眨了下眼，「我没笑。」 「有吧？」莫綾羽皱眉，转过去向游邵凛想求证，「游邵凛他对着你笑的，你说有吗？」 游邵凛双手一摊：「我没看到。」 莫綾羽对两人的幼稚行为表示鄙视：「让你再骗。」 ＊ 游邵凛对于莫綾羽「握着」纪颖杰的手这件事一直非常的在意，儘管女方表示这件事根本是无稽之谈他也不放在心上，那之后天天给纪颖杰带两个暖暖包。 以前他真的没用过这种东西，还是是今年的寒流特别冷？地球暖化不只害得夏天更热，冬天的温度也是一年比一年低。 他那时下课时握了下纪颖杰的手，明明是热的，比自己暖了不知道几倍，像捧着一杯热可可在掌心。「所以你的手在抖什么？」 游邵凛记的很清楚，他们三个里面体温最高的是杨亦成，再来是纪颖杰，最后是他自己，纪颖杰的手没有像杨亦成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是暖的，但温度也不会低到哪里去，那手在抖绝对不是因为冷的。 「帮奶奶搬了点东西。」纪颖杰简短地说道，「没事，我又没有要画图，过一阵子就好了。」 「怎么不叫我们？我们这两个免费苦力是假的？」游邵凛不太高兴，虽然说这是人家的事，但他看到对方自己死扛着就会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好像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下次叫我们，我们顺便去见奶奶，我又不忙。」 纪颖杰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又想到刚才对方明显留露出的不满，顿了一下还是说好。 对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揽了下他的肩膀，「放学去吃水煎包，学校附近有开一间新的。」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新的暖暖包塞进纪颖杰手里时他都会先问一句你自己有没有带，听到对方肯定的答覆之后才会接过。虽然游邵凛几百年没有生病了，可现在这种天气也不是开玩笑的，小心为上。 后来杨亦成见了不知道是吃醋还是怎样，总吵着他也要，游邵凛烦不过，邮寄了一整箱到他家里，封了对方的嘴，并说那是提早的圣诞礼物。 杨亦成简直要疯，说你给我拿回去，谁圣诞礼物送这种东西。 游邵凛有没有把那箱暖暖包当作杨亦成的圣诞礼物暂且不提，纪颖杰的暖暖包他还是每天亲自交到对方手上的，别无他因，多个接触的理由也好。 杨亦成早就看淡了，他这两个兄弟是在搞基还是互杀他其实都管不着，要不是杨艺华和他说了那一嘴他什么都不会发现，一切其实都跟以前一样，平常心看待，世界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看到游邵凛把暖暖包塞进纪颖杰手中，好像还嫌不够，又把包装给撕开后再把东西揉进对方手心里，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杨亦成正首，想着这或许就是好兄弟之间的情趣呢，情情爱爱那些他也看不太懂，就放着飞吧。 他真是个机灵的仔。 圣诞节的脚步逐渐逼近，台湾是个不会下雪的地方，可街上总会搞得充满圣诞气息，举凡各个店家新的宣传手法和活动、推出的新產品以及摆在路上的立牌，就连学校也要搞个圣诞糖果交换。 圣诞糖果交换其实是个特别魔幻的东西，只要知道对方的班级姓名座号就可以跟学生会填写报名表做赠送，一包才几十块钱，游邵凛简直要预见到他们班那天的盛况，毕竟去年已经演过一次了。 收赠的糖果一班会装成一个袋子送进班级再做发放，因为每包都长得一样，顶多在糖果上有一些口味上的不同，所以就是看一班有几包一起送过去，再看每个人要拿多少包，班长发下去。 去年纪颖杰和游邵凛加起来拿到了百包以上的糖果——当然不排除有些人一次送了他们一包以上——三人完全不想回想那天他们怎么回家的。 「综述以上所说，你们不要我送你们就对了？」莫綾羽叼着一根棒棒糖，特别真诚地看着杨亦成问道。 「对，我们完全没有破纪录的打算。」杨亦成的表情特别诚恳，简直能和段考前拜託纪颖杰帮他抱佛脚一样认真，「省点钱吧女孩，一包糖果你可以买一杯手摇杯，我们之间的友情不需要一包糖果的考验。」 莫綾羽点头，「那你们会送我吗？」 纪颖杰、游邵凛、杨亦成：「……」 「行行好，大小姊，您缺那一点糖果吗？」游邵凛哈了一声问道，莫綾羽的家底绝对和他有得拚，每年寒暑都要出国的一个女孩子为了一包不到半百的糖果计较，虽然这些主要都是情谊的问题。「给就给，小心胖。」 他看了纪颖杰一眼，后者也正看着他，视线撞个正着时纪颖杰浅浅地朝他勾了下嘴角。 「大小姊我天生丽质，不怕吃甜食。」莫綾羽十分配合，彬彬有礼地回了一句。「我开玩笑的，你们不给就不给我没差，糖果什么的我其实没有特别爱吃。」 游邵凛挑着眉毛看着她那根咬在嘴里的棒棒糖棍子，「喔。」 「这是依绘给我的，我不能浪费食物。」莫綾羽强找藉口，「这是我的原则。」 「说起来她最近是不是很少跟你说话？」杨亦成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没怎样吧？」 「喔，没事。」莫綾羽挥挥手，「有对象了，见色忘友唄，这我特别特别能理解。」 三个少年默了五秒，杨亦成首先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蛤。 「有人要她？」游邵凛挺讶异，不是什么歧视或是贬低，是林依绘的脾气真的很大，当然对朋友也很义气，可是自我中心也不是一点点而已的事，同样是那种需要长时间相处才会知道是个好人的人。 短期内都没有听莫綾羽说她闺蜜跟谁有曖昧吧？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交的，一年级。」莫綾羽简短地说了几句，回头看了一下前面，现在那个人连秩序也不太管了，光顾着传讯息。「照片什么的不要想，人家不肯。」 「……喔。」杨亦成刚兴致勃勃地想要开口就被看穿意图，遗憾地喔了声，又瞬间打起精神：「什么类形的啊？感觉就是那种，小正太……」 莫綾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女的。」 杨亦成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纪颖杰微微睁大了眼睛，游邵凛内心的讶异程度不亚于杨亦成，主要是林依绘……好吧她其实满高的，一米七以上，虽然说同性恋还是什么恋跟外表真的没有关係，可她的外表看起来是挺标准的t。 让游邵凛讶异的是莫綾羽的态度，现在能泰然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的人不少，可开玩笑时语气里有没有尊重是另一回事。提到的时候表示支持的也是大多数，但真正遇到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时，排斥的也同样不少。 莫綾羽真的很淡定，她犹豫了一下是考虑到他们三个的接受程度以及林依绘本人的隐私，而不是其他的什么，说明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和听人家说早餐吃了汉堡一样淡定……这比喻好像怪怪的，但反正意思差不多。 「……真的假的？」杨亦成的声音因为震惊颤抖，「依绘大姊头她……她……」 「她什么她，就一个挺可爱的小学妹。」莫綾羽满不在乎地说，「可宝贝了，现在每天下课就是先发讯息过去，发完才回来跟我说要不要去合作社还是什么的……我好像也没资格说她啊，我现在都跟你们鬼混呢。」 「是没资格。」游邵凛赞同地点点头，打量了一下莫綾羽也将近一米七的个子，「照你这个形容，你就是没长在她的审美观上才会被『见色忘友』。」 「出去。」莫綾羽没好气的道，「老娘笔直笔直的，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呃……」杨亦成艰难地思考着形容词，小心翼翼地侧头过去看另外两个好友的反应，见一个依然吊着眉毛一个依然面无表情，看起来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心情特别特别复杂。 所以他这两个兄弟有没有猫腻……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算了。 可林依绘这齣他还是好奇。 「她国中就交过女朋友了啊，就是被人家家长发现了然后他们不同意，就分了，那次两个多月吧。」莫綾羽回想了一下，突然补了一句：「喔，依绘不介意我说这个给不会碎嘴的人啦，我相信你们在她心里不会碎嘴的名单里，不会乱讲吧？」 杨亦成摇头如波浪鼓，游邵凛嗯了一声，纪颖杰也点点头。 「她爸妈……她爸妈是知道啦，没说什么，可能觉得她就是年轻玩玩吧，等大了可能还是会逼她找个男的结婚。」她耸耸肩，「反正依绘一定不会理他们，她说大不了断绝家属关係。」 纪颖杰、游邵凛、杨亦成：「……」 先不要管执行的可能性，这个答案很林依绘。 「啊这个就没什么问题了，再分手就是她们的问题。」莫綾羽下巴往前面点了下。「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杨亦成有点目瞪口呆地摇摇头，游邵凛沉思了一下，头抬头问道：「同性恋在你看来算什么？」 莫綾羽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可接着就毫不犹豫的回答：「干我什么事，也是人啊。」 面前三个人还在看，她咬着棒棒糖咬了半天，咬到嘴里的糖球喀喀地都碎成了渣，最后把东西嚥了下去，拿出连点碎屑都没留的白棍子。「不然呢？」 08－现在还喜欢啊 杨亦成先前的预测差不多成了真，圣诞节当天班导进教室时对着丢在讲台上那个大麻布袋发了大约半分鐘的呆。 他们班一共有一共有八十二包圣诞糖果，其中将近四分之三是纪颖杰、游邵凛和他的。 数量比起一年级减少了些，主要原因除了杨亦成有女朋友以外还有对游邵凛人品信心的下滑、纪颖杰「好像」已经有主了等等。 所谓的「有主」指的自然是莫綾羽，游邵凛在知道了有粉丝后援社团这种东西之后也加了进去，里面好几张偷拍照都是莫綾羽和纪颖杰，或着说什么这两个其实在一起之类了吧的言论，看得他一肚子火。 他努力要自己平心静气，那些女的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用不着管她们。 班长拿了表格一一比对该得到圣诞糖果的人，四分之三的六十包里头纪颖杰的有二十八包，剩下的杨亦成和游邵凛差不多对半。 「我们要怎么拿回家？」他们三人分的糖果还堆在大麻袋里，杨亦成有点不想面对现实。 「我没有送喔。」莫綾羽举高双手表示清白，她桌上有五包糖果，分别是游邵凛三人、林依绘以及一个在别班的好友。其实嫌这东西浪费钱的不少，或是乾脆就直接自己买的也有。 「我知道。」游邵凛揉揉额头，莫綾羽是富二代大小姊但也不会随便乱花钱，他们说了不要送她就不会多此一举。 「卡片你们要吗？」杨亦成在麻布袋旁边的塑胶袋里翻了一阵子，大部分的信封上头写的都是他们三个的名字。「颖杰你的你要吗？邵凛你的你就丢掉了对嘛？」 「嗯。」游邵凛应了一声，又想到似地回头：「我们分别多少封？」 送了糖果不一定要送信，多送信也不加收钱，只是信纸要自己准备，校方只负责提供信封，并且可以选择匿名寄送或者实名。 大部分的信封上面都没有署名寄件者，可里头的信纸就不一定了。 游邵凛突然很想拆开每一封给纪颖杰的信来看看。 他当然知道这样很缺德，不过如果他们要求了纪颖杰大概也不会拒绝，只是会过滤一下一些太过夸张的信件内容。 「邵凛你在整我吗？」杨亦成苦着一张脸，「这边快要五十封……你确定我们要一封一封算吗？」 「也不是不行。」游邵凛说着就把塑胶袋接过来了，往自己桌上开始叠放：「我一封、颖杰你一封……」 纪颖杰凑了过来看他数数，脸上没什么表情；杨亦成看了几秒之后就从塑胶袋里抓出一把信封，开始在那儿数了起来：「颖杰一封、颖杰两封、邵凛一封、我一封……」 最后的统计结果和糖果差不多，纪颖杰佔差不多一半，剩下的杨亦成和游邵凛平分，但信件的部分游邵凛比杨亦成多了一点，游邵凛拆了几封，特别花钱写信骂他的不少。 「说实话我没有很想看。」杨亦成诚恳地说，「晓彤到时候又会误会。」 「人家是个好女孩，别辜负她。」游邵凛扫了他一眼，多少人能接受自己男朋友是校草还成天放着他到处晃着拈花惹草、收其他女生的礼物？谢晓彤的心真的是特别大，对自己对象的人品特别有信心，对自己的魅力也同样有自信。 「我知道啦。」杨亦成挥了挥手，他跟谢晓彤交往也有一段时日，早就过了热恋期那个阶段，没必要天天腻在一起，每天发点讯息就已经足够，甚至面也不一定要见上。 莫綾羽专心盯着纪颖杰的侧脸，游邵凛瞥了她一眼，把塑胶袋里最后几封信拿出来往桌上叠。 纪颖杰二十三封，游邵凛十七封，杨亦成九封。 「看你的？」一群人显然都对写给纪颖杰的情书最有兴趣，杨亦成直接伸出手了。 「不好吧？」莫綾羽阻止了一句，「毕竟是个人隐私……」 「他会先看过再给我们看啦。」杨亦成摆摆手。 纪颖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拆了一封。他以前根本不会管这些的，可现在除了几个人提的要求以外，还有下意识的好奇。 女孩子们都喜欢他哪一点？ 他打开信封，里投是一张粉红色的便籤纸，没有署名，娟秀的字跡洋洋洒洒写了十几行。 不外乎是称讚他长得好看、品学兼优人又温柔等等，初次见面时便一见倾心，之后无论如何都念念不忘。 「这种的大概也没什么心。」纪颖杰把信纸递了出去，游邵凛扫了一眼便说道，「真的很喜欢你的有这种机会无论如何至少会留一下名字吧？要嘛这封信有没有被你看到对她来说不重要，要嘛她没有自信，所以才没有署名，既然这样的话她就是只想让你知道她的心意而已，你有没有回应不重要。」 莫綾羽试图站在女孩子的角度辩解几句，最后嘴巴还是没有成功吐出什么反驳的话：「……你分析的好像挺对。」 游邵凛淡淡地眨了下睫毛。 又拆了好几封后纪颖杰看到一张紫色的信纸，里头还掉出一块看起来可能要万元的名錶。 这个终于有署名了，而且那个名字大家都还挺熟悉。 他们班的方筱若。 方筱若拿着黑色水笔，凌厉流畅的笔跡滔滔不绝地写了她对纪颖杰从开学以来的关注、他们少数几次因为公事上的交流、如果真的能在一起会令她多么喜悦等等，算是他们看到目前为止最有诚意的一封了。 方筱若一直坐在前排，这会儿正拿着手机照着后方的情况，时不时转头瞥两眼，脸上少见的有一些紧张。她的闺密团们也吱吱喳喳讨论着现况，不停地往他们这儿看。 「她们都在看你耶颖杰。」杨亦成也感受到了前方传来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对纪颖杰提醒了一句，「你要不要表示一下……？」 两个人都知道那块錶踩着纪颖杰的大雷了，这东西纪颖杰一定会退回去，不只是因为价值的问题，而是纪颖杰现在手上戴的、那个旧得錶带皮都快掉光的錶是他的祖父送给他，当初庆祝他上小学时给的，就算已经过了十年他依然宝贝得很，说什么都不可能换。 说起来他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只会砸钱的大小姊来追纪颖杰，因为纪颖杰对金钱攻势根本没兴趣，相反地还很诚惶诚恐。 纪颖杰垂眼，拿起那块錶稍微端详了一下，金色的金属錶带，錶面是黑色的錶盘配上银色的指针，时间的数字镶着的是水鑽，牌子则是游邵凛和莫綾羽都耳熟能详的那种。 他将錶放回信封内，把贴纸重新黏上，拿起信封站起身子，往前排方筱若那儿走去。 有眼睛的人都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方筱若自然也不意外，可她脸皮厚，硬装得一副小白的样子：「啊、纪颖杰……有什么事吗？」 「这个，不好意思。」纪颖杰将那封信递了出来：「我真的不能收。」 「哎呀，这个就一点小意思，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方筱若赔着笑脸，想着她送名牌给闺蜜们她们都挺高兴，这纪颖杰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怎么就这么不乐意。「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可以收下。」 「不用了，谢谢。」纪颖杰拒绝道，见方筱若没有要伸手出来接的意思，就把信封放在了她桌上。「我们的关係还没有到可以送礼物的程度，再说我也不会希望我的朋友送我这种礼物，无论关係有多好。」 游邵凛和杨亦成那个纯粹是他们硬塞塞到他不得不收下，再说他们的友谊已经不是用金钱在掂量的了，对于这方面纪颖杰才稍微释怀一点，但每次他们想送他一些过于夸张的东西他还是会想办法还钱回去，例如脚踏车。 「那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朋友关係啊。」方筱若十分厚脸皮地眨眨眼，「我当你朋友吧，我看你在班上也没在跟什么人说话，除了……」 她意有所指地往后排扫了一眼，莫綾羽脸色铁青，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杨亦成无声地哇了一声，游邵凛简直要笑出来。 怎么有这么蠢的人。 「不用了，我对我目前的社交圈很满意。」纪颖杰垂下眼，他说想多认识一些人是真的，但是不包括这方面的。「就这样吧，谢谢你的心意。」 「纪颖杰，」方筱若在纪颖杰转过身之时喊住了他：「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学校多少人想追我我独独选了你，没有的话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这种话脸皮没有一定的厚度、对自己不是特别有自信还真的说不出来。纪颖杰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淡地用背影留下了一句我不想交女朋友。 刚才那一瞬间，无数给他递过情书地女孩子在他脑海里像跑马灯依样地过了一遍，最后停下地是游邵凛的脸。 他一定是疯了。 方筱若对着纪颖杰的背影都快气炸了，她已经这么紆尊降贵了，这个男的居然还不识好歹？ 莫綾羽对着走回来的纪颖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答应她。」 她知道以纪颖杰的个性自然不会这么轻率，但是对方真的是她看过的最有诚意的，依照纪颖杰不擅拒绝人这点，当了朋友好像也无可厚非。 纪颖杰淡淡地一句：「有些人最好连交集都不要有。」 莫綾羽：「……」 「……好冷淡。」她艰难的发表感想。「好啦，还要拆吗？」 「嗯。」纪颖杰应了一声，又伸手取了一封信。 「我说，纪颖杰，」方筱若的声音又从前方传来，听起来是不怀好意。她挑着眼睛，斜扫了他们四个人一阵，「……你不是喜欢莫綾羽吧？」 莫綾羽的身子颤了一下，对于吵闹视而不见许久的林依绘终于抬起头，对方筱若毫不客气地喷了一串：「吃不到葡萄不要说葡萄酸，你就是羡慕人家可以跟他当好朋友走得那么进，造谣很好玩吗？鬼都知道纪颖杰不交女朋友，人家开学第一天就说了，你耳朵落家里了？」 最后一句引得全班吃瓜群眾都笑了出来，包括方筱若的闺蜜团。她面色铁青，怒不可遏地反唇相讥：「你这个死蕾丝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学妹的事！」 林依绘十分淡定，完全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对啊，我就蕾丝边，但不好意思我还活着，你的前缀形容词有点问题。」 「蕾丝边又怎样？我有对象啊，你没有，羡慕还是忌妒？」 方筱若的闺蜜团听到这里终于有底气开始发声，班上其他不知情的人惊讶地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对林依绘的窃窃私语。 林依绘坦荡得很，对大家的议论纷纷毫不在意，出完头后朝莫綾羽扔了一个眼神，又低下头滑手机去了。 「我们校规到底有没有管谈恋爱？」杨亦成小小声地问游邵凛，虽然他们班导是只要不会影响到成绩就不管。 游邵凛冷漠脸：「我怎么知道。」 发生了插曲后几个人也没兴致再拆信，纪颖杰把自己那堆收进了塑胶袋里，游邵凛已经直接打给了家里司机，让人放学时把他们和那堆东西弄回去。反正是父母欠他的，他使唤起来心安理得。 「放学的时候先去你那边吧？」他下巴点了下纪颖杰，指指麻布袋，「把这些处理完我们再回去。」 纪颖杰点点头，莫綾羽一脸茫然：「什么处理？」 没人给她回应，莫綾羽的精神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 「……私事。」纪颖杰勉强松口，「没什么，不重要的。」 莫綾羽明显不信，但人家不肯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 放学时纪颖杰和游邵凛扛着那个麻布袋，塑胶袋则由杨亦成负责。 停在门口的司机看到这阵仗都傻了：「……要去哪？」 游邵凛报了纪颖杰家地址，司机只是应声，他应该要喊游邵凛少爷或公子之类的，但游邵凛嫌噁心，且虽然游邵凛用起家里的资源毫不手软，事实上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多说一句，所以他乾脆把前赘词省了。 杨亦成没那么多心眼，看着司机惊诧的眼神去芜存菁地把他们三个在学校的事蹟过了一遍，又说都是同学们送的，接着很顺地从麻布袋里摸出一包糖：「你要吗？」 游邵凛和纪颖杰简直没眼看，前者已经在憋笑了。 司机乾笑了两声，摆摆手，「不用了，我一个老人家也不吃甜的，你们年轻小伙自己留着就成。」 杨亦成也从善如流地把东西收了起来，没再多话。 三个人下车时又费了一番工夫把麻布袋给拖出车外，游邵凛让司机回去了，轿车扬长而去时杨亦成看着车尾灯，「我觉得那个司机刷新了他对人类的看法。」 「没有这么夸张。」 几个人先把装信纸的塑胶袋丢回纪颖杰他家，又到隔壁育幼院，纪颖杰上前按了门铃，院长出来迎接他们时也是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东西？」 「学校圣诞节活动的。」纪颖杰简单解释了一下，「都给他们吧，我们吃过了。」 「拿不拿得动啊？」院长看着游邵凛那单薄的身材，有些忧心。 游邵凛对院长笑了一下，东西其实根本没多重，只是看着比较多而已。「小事，没问题的。」 一群小孩子们激动坏了，一个个手上都抓着好几个糖果包，像稀世珍宝一样不肯放手，当然拿到马上拆进嘴里的也不在少数。 「游哥哥，你有没有女朋友了？」希婷照例黏着他：「糖果是不是你女朋友给你的？」 游邵凛哭笑不得，「没有，这些都是同学跟朋友送的，而且我不是说我喜欢你们纪哥哥吗？」 「现在还喜欢啊？」希婷的神色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抬起头：「不对啊，杨哥哥说游哥哥你的朋友很少，怎么会有这么多糖果？」 游邵凛：「……」 他等等就把杨亦成那个混小子削一顿。 「大部分都是你纪哥哥的朋友送的。」游邵凛含糊地道，进而转移话题：「好吃吗？」 「嗯！」小孩子思绪没跳那么快，立刻被游邵凛哄了开来，「对了，那个，上次杨哥哥说……」 「纪哥哥，这些是不是你女朋友送你的？」窝在纪颖杰怀里的小雪，也就是希婷说喜欢纪颖杰的那名小女孩不太开心，「我先喜欢纪哥哥的耶，那些女生有我认识你这么久吗？」 「没有。」纪颖杰柔声安抚，小雪今年六岁，在育幼院里算他认识得很久的孩子了。 当然比不上游邵凛……还有杨亦成。 纪颖杰恍神了一下，他为什么会先想到游邵凛？ 喔，是了，他先认识杨亦成的，从时间短的再比到时间比较长的很合理。 纪颖杰这样想着，给自己的想法合理化。 「纪哥哥，那你跟游哥哥还在一起吗？」小雪又第二个问句，这下直接把纪颖杰砸住了。 说什么，说他们之前那样一说只是在开玩笑？对小朋友的教育好像不太好。 游邵凛不会生气吧？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游邵凛的脸色都特别不好看。 是他的问题，他没有想到这样开玩笑人家可能不愿意，回去的时后再好好跟他道个歉……可是这话他也会说啊？ 「是啊。」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纪颖杰猛然抬头，只见游邵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晃了过来，对小雪一扬下巴，「我和你们纪哥哥还在一起呢，不要跟我抢人啊。」 纪颖杰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杨亦成简直要没眼看了，现在跟他说他两个朋友是纯洁的兄弟情他也不信！ 「杨哥哥，他们真的在一起吗？」杨亦成怀里一个小男孩问道。 杨亦成生无可恋脸：「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今天没什么心情讲，之后再说……」 三个人在育幼院折腾到快要九点才各自分道扬鑣，然后两个离得比较远的人到家时才想起自己的信都落在纪颖杰那儿了。 『我就不用了吧。』杨亦成在群组讯息里说道，『让晓彤知道她可能会吃醋，虽然她吃醋还满可爱的……』 游邵凛认真地思考把杨亦成给拉黑。 谢晓彤对杨亦成的吃醋十分有分寸，就是象徵性的抱怨一下，男朋友有哄当然好，没有哄或是好好解释的时候也可以理解，不会乱发脾气，是难得一见的高情商。 『我也不用了。』游邵凛说道，『反正我觉得比起情书嫌我是渣男的抱怨会更多，你要你就留着看吧。』 两位好友都发话了纪颖杰就没再说什么，允诺下自己会处理掉信件后就和他们道了晚安。 关掉手机后纪颖杰把那一大袋信件拖到床边，自己坐了上去，开始一封一封地拆起信件。 他只拆自己的，另外两个朋友那毕竟还是算在个人隐私的范围内，他不好乱动。 拆到一张浅灰色的信纸时他顿了一下，这封信很特别，其他人都是手写，就这封信是打字列印出来的。 字体选的是有点草的写法，可依然还是可以从好几个一模一样的「你」和「我」中看出，这是电脑的字。 为什么要用电脑打字？ 纪颖杰代入了一下游邵凛早上的思维，要嘛觉得自己的字丑，要嘛怕笔跡被认出来…… 笔跡被认出来？ 纪颖杰想了一圈，担心笔跡被他认出来的女生好像也就只有莫綾羽吧，他跟莫綾羽说过不要送糖果了，所以大概也不是她，顶多就是怕自己字不好看而已。 他细细看了一下那封信的内容，大致就是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不过没关係，我觉得维持现状很好，只是和你说一声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这样。 这不是什么多特别的内容，好几封信都是这样写，纪颖杰把那张电脑打字的信纸放到一边，又拆了一封。 拿出信纸的瞬间他就愣住了，上头的署名赫然是莫綾羽。 不是别人仿冒，那真的是莫綾羽瘦长的字跡。 『我不知道跟你说这件事是好还是不好，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你不用给我回覆没关係，希望看完之后我们还能当朋友。』 『开学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你的时候其实就注意到你了，后来发现我们同班的时候很开心，那代表我们有机会认识。后来可以加入你、杨亦成还有游邵凛三个人的小圈圈我真的非常高兴，我想说全校那么多女生，一年级的时候也没看你跟谁特别亲近过，能加入你们我应该是特别的吧？』 『后来我才觉得我想多了，我加入了你们的小圈圈，但我的意义对你来说还是和杨亦成还有游邵凛不一样，这是当然的，你认识他们多久，我又认识你多久。但我对这样的状况很满意，只是总觉得不说出来就少了点什么。』 『其实我喜欢你几个月了，我自己也不太确认这份感情，总之每次看到有女生拿题本要去问你问题我就满慌的，所以我就想说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吧。不过我真的没有要你回答，如果你不想答应的话，看过就把信撕了吧，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谢谢你。』 『这封信挺语无伦次的我知道，不过应该还是看得懂我要说什么，就这样吧。』 『莫綾羽。』 纪颖杰愣愣地看着那封信看了很久，没说话。 他根本没发现莫綾羽对他是这种感情。 应该说他从小对这方面就特别迟钝，就像游邵凛说的，人家是要追他，拿个课本过来他就真当对方要问作业了。除非做到今天早上方筱若那样明显，不然大多时候他都感觉不出来。 而且很显然游邵凛也没有发现，否则他一定会提醒自己。 莫綾羽说如果没有那个意思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他应该是可以的，就当她还是个普通朋友，照以前那样过生活…… 可以吧。 他没遇过认识得有一点深入了又和他告白的朋友。 纪颖杰盯着莫綾羽那封信看了半天，把放在旁边的打字信又抽了起来。 『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比你想像的还久，不过你大概也没有那份心思吧，大家都说在你眼里就是只有读书，谈恋爱什么的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关係，所以我也没什么念想，现在的我可以天天看到你，我觉得这样就很满足了，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一个存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喜欢你，纪颖杰。』 纪颖杰拿着信纸，眉头微微蹙起。 09－他是不是喜欢你 纪颖杰进教室时往莫綾羽的座位瞟了一眼，长发的女孩正往门口盯着，一看到他连忙正首，假装正在滑手机。 游邵凛跟在纪颖杰后面，自然是看到了莫綾羽的举动，问了一句：「她在等你吗？」 纪颖杰摇摇头，这件事最好不要让游邵凛和杨亦成知道，不然他们两个对莫綾羽的态度应该很难跟之前一样。 莫綾羽说装没事，那应该是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吧？ 他叹了口气，将书包往椅子上掛。 游邵凛来回看了看纪颖杰和莫綾羽，除了后者异常僵硬地滑着手机以外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就没管了。 莫綾羽小心翼翼地不敢回头，这个架式八成是被拒绝了吧……也是，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能让纪颖杰看上？ 再说……她眼珠子转了转，往游邵凛的方向看了一眼，瘪了瘪嘴角。 还是再确认一下？但她已经在信上写说如果要拒绝就当没事了…… 莫綾羽很纠结，写了是写了，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在纪颖杰心里是怎么样，什么样的答案都好，她想知道。 而且搞不人家根本没拆信…… 犹豫许久她还是点开了脸书，在好友搜寻的地方键入纪颖杰的名字，却发现查无此人。 咦？她心里讶异，点开了搜寻列表重新打了一次纪颖杰的名字，点入对方的个人介面后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好友。 莫綾羽一颗心沉了下来，她那时候加了纪颖杰好友也就是意思意思，事后根本没在联络，纪颖杰也不是会在脸书上发动态的人，她才没发现自己又被解除好友了。 但纪颖杰的设定是非好友也可以私讯，她点开了蓝泡泡，打了一段文字：『第一节下课有空吗？有事情想问你，方便的话约一下天台好吗？』 纪颖杰早自修的时候一般不用手机，她发完讯息就收起来了，反正对方有开手机应该就会看到。 莫綾羽整整熬了二十五分鐘才盼到扫地时间的鐘声响起，纪颖杰了收课本，游邵凛朝他晃晃钱包：「去买饮料？」 纪颖杰眉毛动了动，「亦成他会帮我们带吧。」 「喔。」游邵凛这才想起来，他就想说今天早上怎么那么安静，杨亦成晨练去了，根本不在教室，一般这种情况他回教室时会顺便去买个饮料回来给他们。「那就去扫地吧，走了。」 纪颖杰看着他的背影几秒，拿出了手机。 通常杨亦成买的饮料都是固定的，游邵凛碳酸饮料，杨亦成茶类，他自己是果汁类。但今天外面的风吹成那样，游邵凛再继续喝冰的碳酸饮料纪颖杰毫不怀疑他会哑。 给他换可可吧，反正这也是对方喜欢喝的，只是没有碳酸饮料那么热衷罢了。 游邵凛的无线基地台一直都是开放状态，他打开网路，正要点开他们三人的群组，一条讯息就跳了出来。 纪颖杰一愣，下意识地就点开了，接着发现发讯人是莫綾羽时更惊讶了。 他看着那条很明显是想要个说法的讯息，回头望了莫綾羽一眼，早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女孩一惊，迅速别开视线。 纪颖杰看了她几秒，莫綾羽的头又慢慢转回来了，用嘴型问了他一句可以吗。 他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莫綾羽的表情一瞬间都亮了，拿过掛在座位旁边的抹布，一蹦一跳地去擦窗户了。 「怎么了吗？」游邵凛和纪颖杰都是外扫，前者往楼梯走下都一半了后面都没人，这会儿才发现，于是又折返了回来。 莫綾羽已经做扫地工作去了，纪颖杰很快收好心思，摇摇头，「没事，走吧。」 游邵凛看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像是非得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跡似的，纪颖杰哭笑不得，「快点，卫生股长会骂的。」 纪颖杰被这一段小插曲搞得忘记和杨亦成说要换饮料的事情，直到染着金毛的少年拿了两个铝罐盒一个铝箔包回来时他才回过神，在心里叹了口气。 「喝慢点。」他只能顺口嘱咐游邵凛一句，收穫对方你瞎操心什么呢的眼神。 第一节上课时纪颖杰难得的有些分神，想的是莫綾羽会问他什么、他又要怎么回答之类的。 他自然是很珍惜和莫綾羽的这段友谊，但好些例子都是做不成情人也做不成朋友，他相信以莫綾羽的个性应该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但弄不好还是会很尷尬。 再说他也不想被游邵凛知道，那爱操心的少年如果听说自己当成「姊妹」当了快要一学期的女孩子对自己有意思大概会逼他们断绝来往……不不，应该没这么夸张。 纪颖杰被自己的想法一惊，用眨眼代替甩头，试图把脑子里一些奇怪的想法丢掉。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下课鐘一打莫綾羽就出教室门了，像是连和纪颖杰一起上天台都嫌尷尬似的。纪颖杰望了下她的背影，对两个好友说道：「我去找一下国文老师。」 「怎么了吗？又有什么比赛？」游邵凛放下手机，国文老师让纪颖杰去比朗读演讲以外的国文竞赛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了，这学期还没过完他就去了一次字音字形和两次作文。 纪颖杰摇摇头，他不习惯说谎，再说糊弄好友这种事他也不擅长，尤其是面对这个心眼多得和筛糠子一样的游邵凛，只简短的说道：「我也不确定，我自己去吧，没关係的。」 他这句话阻止了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杨亦成和游邵凛，后者喔了声，「行吧，如果等等上课老师来了你还没回来我们再帮你说。」 「颖杰你的比赛有点多吧。」杨亦成满脸忧心，他记得纪颖杰还有一个奥数，还有什么科学竞赛的。 纪颖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离开了教室。 杨亦成看着离开教室的纪颖杰和游邵凛，来回纠结过一阵后还是咬咬牙开口：「那个……邵凛啊……」 「干嘛？」游邵凛随口应道，转头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有点沉重，于是挑着眉毛问了一句：「怎么？跟女朋友吵架了？」 「跟女朋友吵架我怎么会问你要意见！」杨亦成被气得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叹口气后耸肩，「算了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事，算了。」 游邵凛一脸不信地盯着他。 ＊ 天台上地莫綾羽搓着手，听到背后铁门打开的声音时连忙回头。 门口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莫綾羽下意识地扯了扯裙襬，拢拢瀏海，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没形象。 两个人都沉默着，最后还是纪颖杰先开口的：「所以……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莫綾羽很尷尬，毕竟说装作没事的是她，现在把人叫过来的也是她，「我就想问那个信……你看到了吗？」 纪颖杰点点头。 莫綾羽没办法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讯息，有些丧气，「那……我可以问你是怎么想的吗……？」 纪颖杰把他那套想专心在课业上不想交女朋友的理论又搬了遍，莫綾羽静静地听着，情绪没有露出特别明显的起伏。 听完后她沉默了半晌，接着问道：「……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纪颖杰顿了一下，他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形象是什么样子，但就这样直接形容给对方他几乎没什么经验。 「你……」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我觉得你人很好，聊天的时候不会让人不舒服，对朋友也很仗义，不会去在意流言蜚语，是个很好的人。」 连被发了两次好人卡，莫綾羽哭笑不得，「谢谢啊，感觉这在你这里是很高的评价……所以即使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也不能试试看吗？」 纪颖杰定定地看着莫綾羽，虽然很失礼，可他出口还是没有一点犹豫：「不好意思，我没办法。」 莫綾羽脸上绷了几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行，我放弃了。」 纪颖杰脸上闪过一丝的惊讶，莫綾羽挑挑眉，「惊讶什么，你以为我会死缠烂打？」 「我看得可开了，硬要叫你过来一趟就是想确认……抱歉啊说装没事的也是我，我就是觉得没被亲口拒绝之前我都还有希望。」 纪颖杰一句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还没说出口，就见莫綾羽转身过去面对天台栏杆了，「……那你觉得游邵凛他怎样？」 他一愣，莫綾羽继续说道：「就跟刚才一样，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吧，我很好奇校草怎么看我们学校的第一风流王子。」 纪颖杰很想说游邵凛不是风流，但确实这已经是比渣男好一些的形容词了。 他揉揉眉心，「嘴是贱了点，但也不会随便骂人，心思细腻，真的很关心我们，做什么事都不会把我们落下，讲话一针见血，对真正的朋友不遗馀力，什么好的都会想到我们，也会分享。」 「笑起来很好看，虽然他不太常笑。做什么事都会先分析好后果，不会让无谓的人背锅。外表看起来有点孤僻但也不难相处，会掌握好互动的分寸，就是自我保护机制而已……我很高兴能认识他。」 莫綾羽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串比她的多了大概两倍的评价，好半天才弱弱地吐出一句喔。 那边纪颖杰还在沉思：「他其实挺幼稚的，外表看不出来，但他会因为一些小事不爽很久，或是……」 「好，行行行，谢谢。」莫綾羽忙不迭打断他，她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多馀的东西，不过能听纪颖杰这样在她面前说别人，自己跟他应该还是有一定的交情的吧？「我就是还有件事想跟你说啊……」 纪颖杰看着她脸，莫綾羽有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天，眼睛都没看着他：「我说……游邵凛他啊……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游邵凛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纪颖杰感觉眼前劈过一道雷，莫綾羽没注意到纪颖杰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说可能啦，就是有种感觉，你别去乱问他啊……」 「……怎么讲？」纪颖杰努力稳住声音，问道。 「其实我开学那时候就有点感觉，游邵凛超讨厌我跟你说话的，然后很多次他谈到他女朋友的时候都在看你。」莫綾羽说道，间接承认了他平常都在看纪颖杰所以才会注意这点这事。「还有我感觉你们两个就是比较亲，杨亦成还比较像第三个加入小圈圈的人。」 纪颖杰后面基本上没听见莫綾羽说什么了，他脑子乱得和猫咪玩过的毛线球一样，纠在一块儿。 游邵凛喜欢自己？ 「你没事吧？」莫綾羽有些忧心，纪颖杰的脸色满难看的，听到这种消息会震惊她可以理解，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本来就没什么界线，许多举动都可以正当地被放大，但就之前她和他们说林依绘是同性恋的态度，也没看出纪颖杰多排斥啊？ 纪颖杰摇摇头，「有点乱而已，谢谢。」 「我是觉得你如果对他没有那个意思的话就别跟他说吧？」莫綾羽小心翼翼的说道，纪颖杰看起来真的很像无性恋……咳不是，就是看起来无欲无求的样子。「感觉游邵凛真的喜欢你很久了，你对谈恋爱又是这种态度，他应该也不会抱太大的期待，就是能维持现状就很好了那种，不太会要求再更进一步……」 纪颖杰却如同全身过电一般，莫綾羽这段话让他恍然间想起了些什么—— 『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比你想像的还久，不过你大概也没有那份心思吧，大家都说在你眼里就是只有读书，谈恋爱什么的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关係，所以我也没什么念想，现在的我可以天天看到你，我觉得这样就很满足了，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一个存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喜欢你，纪颖杰。』 他昨天什么都没想到，就觉得是一封普通的情书，除了选择电脑打字这点以外和其他的情书没什么不同，可上面的内容和莫綾羽说的这些话一比，是如此的熟悉。 如果真是游邵凛，不只内容对的上，也能合理的解释对方选择电脑打字的原因——他怎么可能不认得游邵凛的笔跡。 他深吸一口气，莫綾羽看着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关切：「……你真的没事？」 纪颖杰转身，「回去上课吧。」 下一节课大概是又没办法专心了。 莫綾羽抬脚跟了上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是喜欢纪颖杰的，但肯定没有像游邵凛那样深切，就仅仅是对于皮相的喜欢、纪颖杰这整个人的吸引力、朝夕相处的一些化学成分，再加上一点青少年对于恋爱的幻想，顶多就是那样。 不似游邵凛对纪颖杰，那大概是压在心底、刻入骨髓的喜欢。 或着说爱。 纪颖杰压着打鐘结束的那一秒进了教室，莫綾羽十分识时务地多等了两分鐘才回去，避嫌。 游邵凛照常地问了一句有怎么吗，纪颖杰摇摇头，随口扯了个比赛，但自己说没时间去。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看游邵凛。 听完莫綾羽的话后他好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不对劲了，不是排斥，当然不是，游邵凛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让他讨厌的，但许多行为套上一层解释再去看就会显得和以前大不同。 以前他就觉得那是普通的关心，现在重新想想，对于杨亦成的行踪游邵凛就不会那么在意。 那当然了，如果莫綾羽说的是真，他们对他来说一个是兄弟，一个是喜欢的人。 纪颖杰不习惯有事情梗在那儿，他想向游邵凛问清楚，儘管这真的很突兀，而且万一……就是莫綾羽想多了呢？ 他和游邵凛开那样的玩笑次数也不算少，甚至连结婚都说过了，当时对方怎么想的？ 如果对方是真的喜欢他，然后他用开玩笑的口吻下去说…… 纪颖杰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特像个混帐。 他的笔在课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要说他怎么看游邵凛的，除了在天台上和莫綾羽说的那些，还有虽然看不出来，可游邵凛特别……怎么说，纤细。 心思细腻的人也容易受伤，这点他再有体会不过。 他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但那正是他武装自己的方法，他其实特别害怕寂寞，害怕没有人能陪伴他。 能有两个这样掏心掏肺的朋友，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奢求了，在自己这种态度下他怎么可能要求再更进一步。 要问游邵凛的话他要怎么开口？ 纪颖杰一节课都琢磨这事儿去了，一定得把杨亦成支开，那小子神经大条大条的，知道这件事绝对会受到打击，事后反应不好说，但当下可能就给他做一阵的心理辅导。 约出去……他们三个大多都是一起行动，俩俩拆组的情况真的不多。 他想起了上周的几张随堂小考，杨亦成莫名其妙地发挥得不错，这两天他下课也得留下来准备比赛，如果利用这次机会呢？ 一想到考卷他立刻清醒了，他一直觉得游邵凛平时考的一堆错误都低级得像是乾脆没有经过计算，如果说他考差是为了…… 纪颖杰悬崖勒马地把自己的心思给扯回来，他发现他不知不觉地在给过去游邵凛做的所有事加上一个说法。 他在意这件事吗？当然，谁被一个关係亲近的人告白，不论有没有那个意思，都是得放在心上重视一番的。 问题就在于他有没有这个意思。 他怎么看游邵凛的？ 跟恋爱相关话题绝缘的纪颖杰琢磨了一节课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诚然，他自己也觉得他对游邵凛的关注大过杨亦成，但那就是喜欢吗？ 再来如果游邵凛否认他好像也挺尷尬的，这话题要怎么开头…… 他想起了那封电脑打字信，如果把那封信拿给游邵凛看呢？ 就问这封信满特别的，你怎么看？会不会是莫綾羽？ 一想到要用这个藉口他就觉得对莫綾羽有些愧疚，但在看到莫綾羽那封信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吧。 他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下课时和游邵凛约了时间。 「你们又排挤我——」杨亦成的声音很委屈，虽然练球这是真的推託不掉，但他觉得自己离另外两个人越来越远了。 「该退队了吧。」游邵凛嘲讽着说，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是实话，毕竟接下来他们就要升上三年级，该开始准备学测了，社团活动得摆到一边去。 「我知道啦……这场比赛比完差不多吧，我们就要减少社团练习了，从下学期开始。」杨亦成很无奈，足球他是真的喜欢，朋友也很重要，学测考砸了那也不是闹着玩的，怎么分配时间是一门学问。 「那几张考卷其实你考得还不错，我就重点看他了。」纪颖杰说道，不着痕跡地看了莫綾羽一眼，对方斜眼往他们这儿看，听着对话翻白眼。 纪颖杰：「……」 他觉得这个姑娘告白失败后开始自暴自弃了。 「行，要订位吗，还是去你家？」游邵凛从善如流，扫了莫綾羽一眼后拿出手机，他那几张卷子做得特别差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是琢磨圣诞节卡片的事情琢磨久了，忘记给考卷填答案了。 但这应该不构成纪颖杰单独约他的理由。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应该不会吧？对方那种神经，还是他认出那是他的了？ 他要怎么回答？ 再怎么想脸上都得装作没事，游邵凛拿着手机，挑着眼看他。 纪颖杰原本是想说咖啡厅的，但想想在那种场合他还没问完对方要跑也方便，这件事他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话在舌尖上转了几圈后还是变成了我家吧。 他这是有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我最近有一点糖果，要顺便给他们吗？」见不用订位游邵凛也没说什么，把手机往桌上一扣，翻了翻自己座位旁边的袋子，「杨亦成你有吗？我们拿过去？」 「我怎么会有？」杨亦成瘪着嘴，「晓彤管着呢，最近不太有女孩子来找我了。」 游邵凛耸耸肩，其实像杨亦成这种有女朋友但还能桃花处处开的人真得不多，他开的桃花那是烂的。 冬天天气冷，放学后两个人搭了公车到纪颖杰家。纪颖杰的祖母坐在轮椅上拿剪刀剪着葡萄，看到两个人时露出笑容：「哎呀，小邵也来啦，小成呢？」 「学校练球呢，奶奶我们讨论功课，不用给我们送东西来。」纪颖杰放下书包，给祖母擦了下手。纪颖杰祖母的脚日渐恶化，走路还行，但没几步就得停下来喘气，于是乾脆买轮椅了，在一楼活动省事。 祖母笑着连连应下，说读书要紧，快快去。 游邵凛把书包随手丢在房间内一个小角落，很随意地往纪颖杰的床上一坐，「怎么了吗？感觉你有事要跟我说。」 纪颖杰心理稍微讶异了一下，对方这还是太懂他了吧。 他叹了口气，往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了昨天那张信纸。 游邵凛原本瞇成几乎一条缝的狐狸眼睁了起来，嘴角动了一下。 纪颖杰将信纸递给他，「这是你写的吗？」 10－一直在一起 游邵凛认识纪颖杰是在国小三年级。 他们的国小分班是两年一次，一二年级那时他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两年，老师对他的评价都是很安静很乖，但也都不和人互动，人际交往有待改善。 但家长会他家长没来过，自然也没能知道这些评语，游邵凛的老师们至今还是不知道那个替他签联络簿、参加学校大小活动的都是管家。 他爸妈忙工作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有时间管他是圆是扁、是哑巴还是过动儿。 国小的孩子还很稚嫩，看游邵凛生得好看，一开始有些人会去找他说话，可游邵凛根本不想理他们，常常都是把来找他的小孩儿当作空气，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要和他说话了，反而把他当作怪人。 他也没什么关係，孤孤单单地过完了两年。三年级的时候重新分了班，他坐在纪颖杰隔壁的隔壁，中间隔了一个很吵的男孩子。 男孩子叫杨亦成，和纪颖杰是穿一条裤子的青梅竹马，也不晓得怎么认识的。杨亦成一样是看游邵凛生得好看，刚分好座位的第一天就在他的隔壁各种叨叨念念，连名字都认不得就想套近乎。 「哎，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亦成。」 「啊，我看到了，游……后面两个字怎么唸啊？」 「你以前哪个班的？我是六班，你呢？」 游邵凛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桌子。杨亦成没有被他那冷漠的样子劝退，依然嘰嘰喳喳地找话题：「你有没有朋友啊？没有的话我们当你朋友好不好？」 游邵凛终于给了点反应，他抬起头，看了下蹲在他桌子旁边的杨亦成。 这么小就这么烦，长大之后得成什么样子？ 杨亦成看游邵凛终于理他了，高兴地喊出声来：「你终于理我啦？我和颖杰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隔了游邵凛两个位置的男孩听到声音，放下书本抬起头来看向这里，杨亦成指向那个男孩，兴奋地对游邵凛说道：「他呀，我跟颖杰，做你朋友好不好？」 游邵凛对上了男孩的视线，他看到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彷彿揉碎了星辰大海在其中，形状特别的眼角弯弯的，睫毛像是被刷过似地生得挺翘，看起来就是个精緻人偶般的男孩。 他嘴角扯了一下，没有说话。 杨亦成却好像当他默认了，开心地抓住他的手：「那就这样说定了喔！」 蓝眼睛的男孩闔上书本，绕过杨亦成的位置向游邵凛走来，轻声地问候了一句：「你好。」 「……你好。」游邵凛僵硬着回答，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是真，但是面对这个男孩他总觉得不说点什么很奇怪。 「他一直都是这样，你别太在意。」男孩指指杨亦成说道，对对方大声的反驳视若无睹，「你不想要的话没关係的，直接说他不会强迫你……你愿意跟我们当朋友吗？」 游邵凛看着男孩，对方的眼里是满满的认真。 孩提时期的一两句话好像都可以成为山盟海誓，儘管不知道时间会如何将言语变化锤炼。 他别过头，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 蹲在旁边的杨亦成像打了鸡血一样跳了起来：「真的吗？我听到你说好了！」 为了避免多馀的麻烦，游邵凛又点了次头，不过他的眼神看向的是那位男孩。 「我叫纪颖杰。」蓝眼睛的男孩向他伸出手，「请多指教。」 游邵凛嘴角动了动，两年分班一次，这两个人又能跟他当上多久的「朋友」？不会认识新的人吗？不会分开吗？不会吵架吗？ 还有，「请多指教」，是多大了才会说这句话？ 情谊对他而言好像没有必要，但在这几秒鐘的犹豫内，纪颖杰敲开了他阻挡外界的门。 游邵凛伸出手，握上他微凉的手。 「请多指教。」 ＊ 他们三人一起走回家时总会遇上几个同伴或不同班的小姑娘，小姑娘总向她们的父母亲指着他们三人的其中一个，说妈妈妈妈，我长大以后要给他当新娘。 游邵凛听到这话总会在心里翻白眼，这句话他们三个人都常常听到，主语不同罢了，他不明白的是都快要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如此肤浅地说自己想嫁给谁——他家不就是个挺好的例子？在一起那么久了，婚结了也没有感觉比较幸福。 商政联姻，他的存在大概也是继承者之类的角色，有就好，实际是怎样的不重要。不过大一点之后他父亲开始会託管家秘书看着自己的成绩，看到是有起色的会给他加点零用钱。 那两个人对自己好像也没有太大的要求，生出来之后发现能用就凑合着，能培养就培养，不能就放着烂。 他对这种话的反应基本上都是面无表情，没翻白眼就算好的了，总之绝对不会给出任何一点儿回应——情情爱爱这种事麻烦了去，他绝对不要陷进去……况且那小女孩又不好看。 家长总会安抚小孩几句，上前想和他搭话时就会被他冷然的脸色和爱理不理的反应给劝退，接着回去和他们家的小姑娘说：这个小孩没礼貌，没有家教，大人和他说话也不听，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那些家长一开始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就是让自己家的小孩在学校多个朋友之类的，游邵凛只是冷笑，在背后随便说别人就很有礼貌吗？他确实没有家教啊，怎么了吗？没有人稀罕她们啊，要换就换，他根本不想管。 与其相反的是杨亦成，要是这是古代他早和人定结娃娃亲了，人活泼热情可爱，嘴还甜，一口一个称呼喊得人家小姑娘的家长心花怒放，当下就在问他的名字、家长做什么的，儼然开始要身家调查。 他和纪颖杰就默默地站在后方，没有讲话，手抓着对方的。 说真的，游邵凛也不清楚那种事，他觉得要说他最喜欢的人应该是纪颖杰，虽然是杨亦成把他从自闭世界里拽出来的，但他还是和纪颖杰相处得比较舒服。 「小朋友叫颖杰吗？」今天又一个小姑娘拉着她的母亲，这回看上的又是纪颖杰。浓妆艳抹大波浪捲发、穿着名牌洋装脚踩十公分高跟鞋的女人走过来，半蹲在纪颖杰面前，游邵凛直接警戒地扯着他的手往后站了点。 纪颖杰长得非常标志，一头软软的捲发加上那双蓝色的凤眼，如同陶瓷娃娃一般精緻可爱，刚好是这种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女人的女儿是隔壁班的一个小姑娘，以游邵凛的审美而言勉强算得上是「能看」，头上是精心绑了半天的麻花辫加上蝴蝶结，穿着蕾丝小洋装，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纪颖杰——当然在游邵凛心里，这姑娘和纪颖杰差了十万八千里，绑到他面前他都看不上。 「噯，小朋友别这么紧张，我只是问问。」女人扯出一个笑容，这表情游邵凛常看到，母亲面对父亲时就是这副笑脸，像糊了好几层面具，假得噁心。 她说着还伸出手要摸纪颖杰的头发，游邵凛一下子又把他扯退了一步，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碰纪颖杰。 「哎哟，你这小孩怎么这样？」女人开始大惊小怪起来，她对阴沉的小孩没有好感，「我就是跟你朋友说两句，怎么了？」 他根本不想和你说话。游邵凛懒得开口，在心里辩驳道。纪颖杰抓他的手抓得很紧，都有点出汗了，显然他在紧张。 杨亦成今天被他姊姊带走了，所以只剩他和纪颖杰一起走回家，他们俩的家其实没在同一条路上，可游邵凛为了和纪颖杰多待久一点，硬是扯谎自己家和他家只隔了两个街区。 「请问有什么事吗？」纪颖杰的拇指在游邵凛手背上画了两下，要他别这么排斥对方，虽然自己依然慌得紧抓住他的手，但好歹冷静了些。 女人也没真把女儿的话给当真，她看得出纪颖杰身上都是些地摊货，这种家境十之八九不怎么样，长得好看也配不上她家，倒是旁边那个怪小孩看起来还有几个钱…… 「我们家婷婷可爱吧？」她扯出一个笑脸，指指自己的女儿，「她很喜欢你们，想跟你们交个朋友可以吗？」 纪颖杰还在愣，游邵凛倒是摇头摇得很直白——对于两个问题都是，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个「小公主」可爱，做朋友更别想，这种东西他不需要。 「哎你——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女人当场就爆了，「我问你是给你面子，你家长是谁？小孩讲话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没有家长。」游邵凛终于捨得开金口，冷冷地说了一句，实话，他根本忘记他父母长什么样子了，纪颖杰的奶奶他还比较有印象。 他扯扯纪颖杰的手，轻声道：「颖杰，我们走吧。」 「现在小孩都这样子？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要离开？」女人大概是面子掛不住，连在自己小孩面前保持形象都懒了，「你这种小孩啊，以后一定没朋友，找不到对象要孤老一辈子那种！」 怎么就扯到这里了？游邵凛百思不得其解，跟对象有什么关係？朋友不能过一辈子吗？他旁边就有一个超级好朋友呢。再说这也说得太远了吧，他们才国小。 他举了举牵着纪颖杰的那隻手，简短地对女人说道：「我有他就够了。」 女人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还不忘保持形象地捂着嘴角：「哈、小朋友，这种事情不可以开玩笑，就算你要你朋友也没……哈哈哈哈！」 游邵凛皱着眉头，心里不太服气，纪颖杰跟他又怎么了？这女人有病吧？ 纪颖杰扯扯他的手，小声地说了句我们走吧，别和她说话了，你不喜欢就不要再多理她。 游邵凛听得十分舒服，转身正要拉着纪颖杰离开，就听女人又传来一句：「小朋友，男孩子长大之后都是要交女朋友的，你跟他都一样，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游邵凛的身子颤了一下，脚步顿住了。 那女人没注意到这么多，洋洋洒洒地继续说道：「要讨女朋友开心嘴巴就要甜一点，要有礼貌，跟大人说话要乖，不然人家女朋友的家长不会喜欢你……」 纪颖杰注意到他紧绷的情绪，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想安抚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只能察觉游邵凛现在很不高兴。 他转头，一脸严肃地对着那个女人：「我觉得就算是跟年纪比较小的人讲话也要有礼貌，阿姨，你这样说话冒犯到我的朋友，我们先走了，不好意思。」 那位实际年龄可能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倒抽一口气，对纪颖杰的仇恨值瞬间高过游邵凛，她忿忿地跺脚踩了下高跟鞋，回身去对她的女儿说道：「我们走了，以后不要跟那个纪颖杰说话。」 「可是我喜欢他……」 「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王子，不要再提到他了，要喜欢我们婷婷的人除了好看还要有钱……」 婷婷的「喜欢」二字不知道戳到游邵凛什么点，他甩开纪颖杰的手，往马路的对面奔了过去。 「邵——」纪颖杰根本来不及抓住他，下意识地跟着追了出去。 游邵凛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只确定自己非常不爽，尤其是对那个小女孩。 喜欢纪颖杰了不起啊？纪颖杰那么好，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喜欢的吗？ 他平常总说着对这些情爱理智一点，但扯上他的时候好像就着了魔，一点点都不愿多去思考。 纪颖杰应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小姑娘吧？就算喜欢也应该不会喜欢她妈妈，那个女人的眼神和他们的时候好像在看商品，这么没礼貌的人教出来的小孩怎么会好？ 纪颖杰说过要跟他一直做朋友的，怎么可能会去喜欢那种女孩子。杨亦成今天怎么没跟着他们？他在的话那个八婆早就被打发了，他们哪还需要搞这么久。 谁规定人一定要交女朋友的？而且家长不喜欢又怎样？是交女朋友又不是跟女朋友的家长谈恋爱，哪来那么多规定？大人是不是都觉得他们可以帮小孩子做决定？ 「游邵凛！」 游邵凛差点一脚踩空，他书包里背带被拽住一扯，险些跌倒在地上，他挥开要去抓他的手，才发现来人是纪颖杰。 「……不好意思。」他别开脸，不想去看对方，「你干嘛过来？」 纪颖杰深蓝色的眼里堆满着急，向来冷然的神色都露出一丝惊慌，他刚才喊了游邵凛很多次，最后一声连名带姓的这才让对方回神。「你还好吗？怎么突然就跑了？」 游邵凛一阵卡壳，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不想跟那个女的说话。」最后他随口扯了句，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非常站得住脚。 「就算不喜欢她讲话也要有礼貌……」纪颖杰隐藏的老妈子属性爆发，眼看就要碎碎念起来。游邵凛撇头哼了一声，他无奈地道：「我知道她讲话也很没礼貌，可是至少好好跟她说……」 「你不喜欢那个女的吧？」游邵凛突然冒出一句，打断了对方。 「不然就和她一样了……什么？」讲到一半被打断的纪颖杰眨了眨眼，游邵凛平常也是没什么表情那种，现在发丝沾着汗水黏在额头上，表情是掩不住的惶恐。 「你不喜欢那个大妈她女儿吧？」游邵凛加重了大妈两个字的音，儘管依照人情世故看来那种年纪的女性应该还要叫小姊或姊姊比较有礼貌，但他不想。 「……不喜欢。」纪颖杰笑了一下，捏捏游邵凛的手，「我又不认识她，怎么能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游邵凛跟个争宠的孩子一样不甘示弱地问道，他才不管什么女朋友，纪颖杰说好要一直陪他的。 纪颖杰又愣了一下，漂亮的蓝色眸子眨呀眨的，睫毛跟着煽动。半天他展开一个笑容：「当然喜欢啊。」 纪颖杰笑起来很好看，眼睛瞇了起来，嘴角上扬着，皓齿微微露出。游邵凛只觉得一瞬间忘了怎么呼吸，就呆呆地看着，眼睛瞬也不瞬，整个瞳孔里就倒映着一个影子。 「我不是说会一直陪你吗？」他戳戳游邵凛的脸颊，这是杨亦成很喜欢对纪颖杰做的动作，他平常也不喜欢对朋友动手动脚，现在却觉得杨亦成真是前所未有的狡诈，碰到这人时他心情就特别好，那傢伙居然都不说。「说谎鼻子会变长。」 游邵凛没绷住，终于笑了出来。 「那你鼻子不可以变长啊。」 「我又没有说谎。」 「所以你就是要一直陪我……」 「好。」 游邵凛盯着他毫无半分玩笑的神色，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那我以后跟你结婚也可以吗？」 十岁左右的孩子，连「恋爱」的概念都还懵懵懂懂，所谓的「喜欢」约莫也是「想要」的成分佔多一些，「结婚」这个词在他们而言大概是绑定，跟「喜欢」的人可以一直在一起的绑定。 游邵凛说这话也有一些赌气的成分，纪颖杰微微错愕了一下，结婚这个词对他来说也有些模糊，但他曾不只一次听着奶奶叨念他的父母曾经多么恩爱、拿着灰白陈旧的照片和他讲述往事，时不时也会问一句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隔壁院长也有一个老公，是一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男人；班上导师曾经带着他妻子还有孩子在班上的家长会时给大家看过，一家三口看起来十分和谐；他也曾经有爷爷的，只是已经不在了。 好像都是一男一女的，是刚好吗？那些人「最喜欢的」朋友都跟自己不同性别。 纪颖杰心里產生了一丝小小的愧疚，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想到「最好的朋友」时，想着的居然真的是游邵凛，而不是同他已经有三四年交情的杨亦成。 杨亦成也是他很好的朋友啊，但游邵凛也很重要…… 纪颖杰心里有点慌，他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一些，但不代表他可以冷静地去思考只剩下一块饼乾时他要分给哪个好朋友，在那块饼乾硬得折不断又小得不能分成两片的情况下。 只能选一个么？ 游邵凛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对「结婚」这档子事他一直都没什么太好的印象，他父母也是结了婚才有的他，现在还不是同他形同陌路？ 纪颖杰不会也那样吧？ 他脑子里还千思百转，那边纪颖杰却是已经考虑好了：「……当然好啊。」 游邵凛愣了一下，脑子里的念头打成一团毛线球，「……啊？」 「反正就是跟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嘛，我最好的朋友是你啊，」纪颖杰说这话时有点心虚，被杨亦成听见的话对方又不知道要闹上多久了。两个人之于他自然都是无可取代的，但就没有两个不同的名词能将他们都至于自己的心上吗？ 除了朋友，还有什么能用？ 「我说好。」纪颖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脸还有些红，「不就是跟最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吗？当然好。」 游邵凛逐然笑开了顏，一向不会对外界事物表露出太多兴趣的他难得笑得像普通孩子一样，脸上是最纯粹的情绪：开心、喜悦、不敢置信以及后知后觉的难为情等，交杂在一块儿。 「说定了，不准反悔，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嗯，好，说过好多次了。」 「你是嫌我烦？」刚才那股子没脸没皮过了，游邵凛脸也有点烧，他稍微加大了点声音，像是要掩饰情绪。 「没有。」纪颖杰眼角是笑弯着的，伸手去拉游邵凛的手，「跟你在一起最开心了，怎么会烦。」 游邵凛被说得脸上一烫，虽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他还是别过了脸。 我会一直陪你。 谁都希望年少时许的承诺可以到海枯石烂，谁都希望自己的愿望可以一一兑现，可人间并无法事事完美，人类只能在时间的推移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护自己那些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背叛的事物。 还不一定能得偿所愿。 11－你希望我喜欢你吗 那一瞬间游邵凛想了很多，简直已经把从他和纪颖杰相识的过程、种种点点滴滴到怎么变成现在的这个局面都给想过了一轮。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他喜欢他了。 出乎意料的，游邵凛心理没什么大波大澜，脸上自然更没有什么表情。他往后方的墙壁靠了一下，喔了一声：「怎么会这么想？」 纪颖杰的眸子暗了一下，游邵凛这种回答在他看来其实跟默认没两样，如果不是他写的，依照他的个性他应该会回答你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结婚而已，什么时候上升到这种程度了。 当然，这只是他根据他的个性做出的推测，这种状况根本没有前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纪颖杰纠结了一下，话在舌尖上转了好几回，「不知道，就是感觉。」 他还是没把莫綾羽给供出来，根本不干人家的事，少说话为妙。 游邵凛了然地点点头，「谁跟你说的？莫綾羽？」 纪颖杰刚想好的说词全部卡在了肚子里。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游邵凛冷笑一声，「她今天早上应该是跟你出去吧？然后放学你马上问我这句，投胎都没这么急。」 纪颖杰：「……」 他叹了口气，「所以真的是你？」 「对啊，还要跟我结婚吗？」游邵凛十分坦然，他笑得一如往常没心没肺，可纪颖杰还是在他细细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丝其他的情绪。 期待、害怕、好奇、自暴自弃。 「你……什么时候……」纪颖杰完全不明白，他一向觉得自己不太好相处，不会说话就算了又迟钝，杨亦成常跟他说他真的太客套，对谁都一样，他一直觉得自己除了成绩和外表以外大概就没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了。 「我也不知道。」游邵凛两手一摊，耸耸肩，「不过我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怎么还交女……」纪颖杰说到一半就明白了，游邵凛是交了那一堆女朋友才确定真的喜欢的自己。 他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游邵凛不比那一堆给他塞糖果的女生，先不说交情，光份情感他就确定是如假包换，他完全没有理由拿这么正经的事在这种场合下开玩笑。 而他和游邵凛的关係又比和莫綾羽更好，于情于理、不管接受或拒绝或其他，他都该拿出个说法给对方。 朋友是拿来郑重对待的，他觉得今天自己就算要拒绝，光一句我喜欢的不是男生都还远远不够。 游邵凛也知道纪颖杰大概在想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本来没有打算要让你知道的，就顺其自然，我不想让你分心思在谈恋爱上，不过那些考题啊作业什么的确实都是我特地再多问几次的，听你讲题很舒服。然后还有什么……喔，你每次关心我我都超开心的，或是碰我一下我都很高兴，反正我是没抱希望的，你对我好一点我自己自嗨一下也就没了，这样。」 纪颖杰看着手上那封信，刚才游邵凛只是扫了一眼信件，甚至没接过来看，这也是他确定这封信是游邵凛写的的主因。 他是打算如果自己认出来了就摊牌？ 纪颖杰再清楚游邵凛不过了，会掩饰自己情绪的是他、看起来很正面事实上是悲观主义者的是他、各种念头混在一起看起来会矛盾无比的是他、害怕被真正的朋友讨厌的也是他。 他永远是那副表情，不认识他个五年十载根本无法从他的眉梢眼角分辨各种情绪，这点和他挺像的。他说话一直是满嘴跑火车，可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事情真的发生时自己也不会太失落。 就是怕被讨厌才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就算自己对同性恋没什么想法也一样，他不想冒着风险失去一个朋友，可心里那小小的一角还是在期待着、好奇着，如果那个人真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会怎样？ 纪颖杰毫不怀疑如果没什么太大的事件或契机可以完全把这件事情给摊开来说，游邵凛大概会瞒到自己哪天真地走上红毯，然后穿着伴郎的衣服站在他身边，轻飘飘地说一句你现在的对象还真幸福，当初给你递过情书的人有多少啊，还要算上我的一封呢。 他应该会当成玩笑，接着这事就翻篇了。 他抬头，游凛正掛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怎样，讨厌我了吗？」 明明该紧张的是面前的人，纪颖杰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应该比较快。 「我……」他刚起了个头，游邵凛就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摇摇头：「我真的没要你答应，回覆也不要想那么快，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不告诉我也可以，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 纪颖杰哑口无言，游邵凛绝对不是第一次想像现在这个局面吧？ 不过对方本来就比他能言善道太多，纪颖杰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这个场面搞不好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我就是想问，」纪颖杰停顿了一下抬起头，认真地问道：「你希望我喜欢你吗？」 换游邵凛卡壳了。 「你……」他你了半天没能接出下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没在跟你开玩笑纪颖杰，你要是觉得噁心这事我们就翻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转学，别在那跟我扯五四三，也别同情我。」 他刻意把话说得重了些，纪颖杰心软，现在这个情况下不管怎样，至少绝交应该是不会了。 「我没那样想。」纪颖杰有些委屈，声音都缓了下来，「我真没同情……」 「行了，省省，别给我希望。」游邵凛摆摆手，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我看你连定义都没搞清楚，活这么大你喜欢过什么东西了吗？连食物都不挑，人你还挑得出来啊？」 「我不是。」纪颖杰耐着性子，游邵凛这是耍起脾气了，他每次只要没把握或着怕，不然就是心虚的时候说话就会大声。「我说我不找对象是因为怕耽误课业，还有不想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或用试试的名义去认识一个人。」 游邵凛下巴微抬，要他继续说。 纪颖杰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点想揉揉面前的人，「……你耽误过我写作业多少次了？我烦过你吗？再说我跟你认识多久了。」 那些通常交往后才会做的事游邵凛还少做了吗？根本没有影响。 游邵凛心脏小小地抽跳了一下，这什么意思？ 「就试试……」纪颖杰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连游邵凛的眼睛都不敢看，「你对自己有自信点，搞不好我其实就是喜欢你呢？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游邵凛的嗓子有些发乾，「我说了你别看我可怜同情我。」 「我没有。」纪颖杰摇头摇得肯定，「你也知道那些喜欢不喜欢的我不清楚……反正我不讨厌你。」 游邵凛嗯了一声，但掩不住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所以？」 「你跟你每任女朋友也都是试试嘛，」纪颖杰努力让自己的表达不要那么苍白，「你就当跟我试试看？」 游邵凛愣了十几秒，操了一声，上前把纪颖杰搂到了怀里。 「我……」纪颖杰一怔，没有推开对方，右手环上了他的后背，在他耳边继续说着：「我真的想过了，莫綾羽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过了，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没经过考虑……我是认真的，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你都该被慎重对待。」 游邵凛没说话，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更亲密的事情他们也做过，例如睡在同一张床上之类的，但那时是以朋友的身分。 就算只是试试，那也是情人。 「我不能保证我是真的喜欢你，或是以后……」纪颖杰斟酌了一下用词，「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跟你在一起。」 「靠。」游邵凛骂了一声，这个人真的非常没有情调，答应告白之后就在扯可能没办法一直在一起，难怪没有对象。 喔不，现在有了。 他也清楚纪颖杰这个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会说出来，也从来不搞允诺未来那一套，他说的试试就是试试，随时都有可能分手的那种。 比起从来没有过，短暂地握在掌心中再被抽走更难受——这道理他懂，可他不想放过。 他已经等太久了，哪怕是一点幻影也好。 「你腻了要提早讲，我做个心理准备。」游邵凛很没骨气地发现自己正在掉眼泪，操，有必要吗？「还有——」 「不是腻。」纪颖杰打断了他，「我说试试，不是玩玩。」 「一样，提早告诉我。」游邵凛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又往纪颖杰的肩窝埋了埋，对方的衬衣大概都湿了。「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多久……」 「你想干什么的话也、提早，呃……」纪颖杰刚出口就知道不太对，他就是怕他这样一答应游邵凛对方太激动真的抓着自己亲上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接不接受的了。 兄弟瞬间变成对象，太刺激了。 游邵凛闷闷地笑了一声，「你倒提醒我了，我可以亲你吗？哪都行。」 纪颖杰：「……」 最后游邵凛除了捏着纪颖杰的脸好一通腻歪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连亲个手背也没有。 不过他已经挺心满意足了，想了不知道几年的事情终于成真，他都怀疑是不是梦。 纪颖杰要是以后敢说不要他…… 他突然想起他其实是想过把纪颖杰绑回家的，反正对方没背景没家人……喔家人是有的，但一隻脚也在棺材里了，再几年他就成了真正的无牵无掛，把他变成自己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不管是不是只是想想，纪颖杰知道之后大概是很难认同他了，他自然没有说出口过。 喜欢一个人到了一定的程度，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他刚才到家之后和纪颖杰报了平安，上面是他回覆的晚安。 游邵凛挑了一下嘴角，发过去一句想你了。 上头显示了正在输入半天，最后只过来一个嗯。 游邵凛简直要笑出来，乾脆拨了电话过去。 纪颖杰很快就接了：『……什么事吗？』 「我说想你你就不能给点表示？」游邵凛这会儿是标准的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放软了声音：「……我是真的特别想你，我刚才都想留你那过夜了……我们这不是刚在一起吗？腻歪一点很正常吧？」 纪颖杰哪听过这些肉麻话，脸都红了半边，他支支吾吾了好久：『我、那个，很晚了吧，我说……』 游邵凛轻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话说这件事要怎么跟杨亦成说？」 电话那一头静了下来，安静了好久纪颖杰才说了一句照实说吧。 游邵凛点头：「跟我想的一样……反正他应该不反感吧，顶多有点难接受，不过就他那个个性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纪颖杰嗯了一声，『明天我们跟他说。』 「好。」游邵凛应完声后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几句浸了蜜的话在嘴里兜兜转转，最后变成了一句明天见。 纪颖杰显然也有些讶异游邵凛要说的这么简单，但大概又觉得自己不表示一些什么好像很奇怪。 他是真心想跟纪颖杰好好试试看的，这个人他很喜欢，辜负对方是绝对不行的，能回应他的感情是最好。 毕竟在纪颖杰这儿，不讨厌跟喜欢的界线有点模糊。 ＊ 隔天早上纪颖杰刚睁眼就收到了游邵凛的讯息：『我在你家门口。』 纪颖杰愣了一下，揉揉眼睛重新看了一遍手机，上头显示的字没有变，切切实实就是我在你家门口六个字。 他连忙棉被一掀下了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下了楼。老人家早起，纪奶奶正坐在客厅努力地靠着老花眼镜读报纸，看到从面前跑过的孙子时还问了句：「怎么啦？迟到了吗……噯，怎么没换衣服？」 纪颖杰没顾上回答，衝出门后拉开他家那小破铁门。 整整齐齐穿着制服的游邵凛站在门外，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早安。」 纪颖杰的心跳一瞬间乱了起来，就见游邵凛扯扯他身上的睡衣领子：「行了，快去换衣服，不怕感冒吗？」 「你说你在门口。」纪颖杰辩解道，站在外头就不冻吗？ 游邵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嗯了一声，飞快凑向他耳边，「我好想你。」 纪颖杰脸皮薄，这一声硬是把他的脸给说红了。 游邵凛越发觉得纪颖杰好像也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只是迟钝到完全没发现。他心情更好了，问了一声那我进去了？ 纪颖杰侧身让他进去，游邵凛和纪奶奶聊了起来，他自己则上楼换了衣服。 他连穿制服都心不在焉的，最后才发现扣子扣错了，又给全部解了再重新别上。 情侣都这样的吗？他有些恍然的想。 连爱情片都没怎么看过的纪颖杰是真的不明白，他琢磨了半天，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耳根是红的。 好吧，他不否认让游邵凛说想他他还挺开心的。 朋友来找纪颖杰，纪奶奶自然是开心的，扯着游邵凛用闽南语说了一堆，对方也都十分有耐性的回应，纪颖杰从二楼下来时两个人正说到当季水果的部分。 「奶奶，我今天跟他们去外面早餐店吃。」纪颖杰对祖母说道，昨天他们的讨论结果是找那种吵一点的早餐店跟杨亦成接讲一讲得了，不用担心被听到，顺便早死早超生。 「是吗？那赶快出门吧，别迟到了。」纪奶奶笑笑着说道，目送了两个人离开。 早餐店内杨亦成已经替两个人点好食物了，他难得准时一回。看到游邵凛和纪颖杰时他还热情地招了招手：「早安啊，怎么这么正式啊？发生什么事？」 游邵凛和纪颖杰对看一眼，后者放下书包，掩饰什么地乾咳两声：「啊，那个啊……」 杨亦成茫然，游邵凛叹了口气，拍拍纪颖杰的背：「我现在的对象是他。」 杨亦成：「……」 「……蛤？」一分鐘的缓衝过去后他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接着开始陷入慌乱，但还记得要压低声音：「什么？颖杰？你跟邵凛？今天不是愚人节喔？我说那个……」 纪颖杰又咳了一声：「是真的，我们昨天……昨天说清楚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杨亦成反而安静下来了，他没骨头似地往后摊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两个交情快要十载的兄弟。 「……其实我姊跟我说过这件事。」他抓了抓头发，「我之前就觉得你们两个有点太好了，就跟我姊说了，她说她觉得有可能，但应该还没有到交往的地步，应该顶多就是一个喜欢其中一个或是互相喜欢，然后叫我不要乱问……等一下所以她说的是对的？」 他瞠目结舌，对面两个人同时点头。 杨亦成：「……」 谢谢他的世界已经碎成渣渣不用捡了。 「我们也没要你接受，这事很难理解我知道。」游邵凛缓缓地道，「颖杰他……他也说的是试试，随时都还可能分的。」 「我没觉得怎样。」杨亦成用力擼了自己的毛两下，「没什么好不接受的啊，就是你们两个以后也别把我落下了，结婚的时候记得找我跟晓彤做伴郎伴娘就成，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好啊。」 游邵凛、纪颖杰：「……」 这小子怕不是没听到那句随时还可能分。 「好了，你们就跟我说这事？我还推掉了跟晓彤原本的约会呢。」杨亦成突然直了身子，兴致匆匆地拍在桌上，一双眼睛像是会发光：「谁先喜欢谁的？多久了？谁告白的？我——」 游邵凛一巴掌拍在杨亦成头上。 寒风呼呼地吹，路边的一间早餐店内，三个男孩坐成了一桌，其中一个神情全是八卦，一个笑得欠扁却掩饰不住满脸的高兴，还有一个只是淡淡勾着唇角，眼里全是对于这种日子的欣慰。 人一生求什么？不就是平安顺遂，再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和一个喜欢的人。 不管他们能走到什么程度，认识了这么久，感情总是不会变的。 ＊ 莫綾羽在座位上边吃着吐司夹蛋边滑手机，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聊天声时回头看了一眼，「早安啊，你们今天一起来……」 她说一半就没了声，杨亦成走在最后头，表情没什么波澜，纪颖杰和游邵凛就站在她身前，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她没看过的——一个浅浅地笑着，但很明显是遇到了很开心的事，另一个则是发自内心地在扬起嘴角，没有半点敷衍。 「干嘛？」游邵凛挑眉看了她一眼，放下书包，「好看吗？」 莫綾羽闷声，她总觉得游邵凛在挑衅她，于是毫不掩饰地道：「好看啊，校草欸，怎么会不好看。」 游邵凛喔了一声，「你说哪个？我们应该都算校草喔。」 莫綾羽注意到后头的杨亦成翻了个白眼，一副在说不要把我牵扯进去的样子，继续道：「当然是纪颖杰，难道还是你吗？」 游邵凛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勾了起来，和刚才她见到的笑完全是两回事。「那你就看看吧，你也只能看看了。」 前排好几个学生回头看了过来，又不敢打量得太明目张胆，莫綾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撇头不理人又滑手机去了。 总不会是她把人家给引导开窍了吧？那她是蠢吗？真的是这样的话她肯定要回到过去把自己给敲醒。 她用眼角偷看旁边的人，游邵凛心情非常好，边转着笔边补作业，每隔几秒就往纪颖杰的方向看一下。 莫綾羽再回头，纪颖杰明明是低着头在看书，但每次游邵凛望过去时他都可以刚好抬起头，两个人四目交接相视一笑，接着再回去做自己事。 莫綾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两个人一定有问题，妈啊她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的早自修不像刚开学时，是有评分员的，因此不能随意走动说话，顶多刚进教室时贫两句。莫綾羽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也不避嫌地回头问纪颖杰：「你跟游邵凛……」 纪颖杰呆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往游邵凛的方向看去，莫綾羽有些牙酸地呲了一下嘴，游邵凛过来就往纪颖杰已经让出半边的椅子上坐，耸了耸肩：「应该跟你想的一样吧，所以叫你看看就好。」 莫綾羽你你你地结巴了半天，最后居然骂了一句脏话。 教室里的人不多，大家对于扫地这件事还是蛮自动的，主要是因为林依绘会代替真正的卫生股长催人，这会儿她回头过来朝几个人喊：「去扫地了各位同学，好朋友跟校草都没有特权，快点去！」 游邵凛冷笑了一声，在偷听的杨亦成好声好气地讚美了林依绘几句后直接开溜，莫綾羽瞪了游邵凛一眼，回头拿扫具去了。 「我男朋友好受欢迎喔。」游邵凛低声道，「我可不可以把他关起来啊？我一个人看得到就行了。」 纪颖杰很无奈地看他，推开对方凑过来的脸，「去扫地。」 游邵凛微微扬起下巴，用你确定吗的眼神看着他，纪颖杰叹了一口气，侧身挡住林依绘的视线，捏捏他的手指，「下课再说。」 游邵凛满意了，终于放过了纪颖杰，后者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但眼神是藏不住的繾綣。 林依绘看着纪颖杰的眼神打了个冷颤，她突然觉得很肉麻是正常的吗？ 12－男朋友 游邵凛下课就扯着纪颖杰溜了，杨亦成也边跟莫綾羽挥手边衝出教室说我要去找女朋友，而后者连站都还没站起来，一个人也没留住。 「干嘛啊，失恋啊。」林依绘慢吞吞地走过来，随口安慰了莫綾羽两句，「好了啦，男人都是这样嘛，不要太难过了啊。」 莫綾羽瘪着嘴瞪了林依绘一眼，一脸惆悵地道：「我也知道啊……但是……」 「怎么了啊莫綾羽，你还说你不喜欢纪颖杰？我怎么看不出来啊？」前头方筱若凉凉地道，嘖嘖两声，「是怕人家跑出教室后消失不见吗？这么慌张干嘛？」 莫綾羽根本懒得和她贫，摆了摆手道：「没有啦，早就不喜欢了，想喜欢也没办法喜欢啦，如果你要去跟他表白的话那加油，我会祝福你的。」 方筱若险些被她的阴阳怪气给气歪了鼻子，骂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真的啦我不会再肖想他了，以前是我天真无知，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现在我清醒了。」莫綾羽打了个呵欠，转对林依绘道：「我们去合作社好不好？我想吃冰。」 林依绘喔了一声说好，和她站起来走了。方筱若还在后头骂，被她几个姊妹给按下来了。 「如果刚才纪颖杰在教室她绝对不会那么没形象。」莫綾羽叹气道，「她喜欢他什么啊？」 林依绘压了一下她的头，「不要再看脸爱人了。」 ＊ 游邵凛抓着纪颖杰上了天台，这是他们三不五时就会来一下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人，大家都以为通往天台的门锁着。他亲了一下纪颖杰的侧脸，后者看着他道眼睛问：「你要跟她说吗？」 「我们特地来这里讨论这种事？」游邵凛比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天台，「那种事回教室再说就好了吧？现在不能做点别的吗？」 「你还想做什么？」纪颖杰十分冷静地道，他不管游邵凛有没有在开黄腔，反正不可能。 「好啦，讨论就讨论，模范生。」游邵凛扯了扯嘴角，「我没有意见啊，要不是我父母不需要现在就知道，我特别想昭告天下。」 纪颖杰望着他的眼里带笑，「不是说要把我关起来吗？」 「先宣布你是我的，再关起来。」游邵凛认真地道，「这样你就不能乱跑了，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也不会有人跑来乱。」 纪颖杰面上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他看得出游邵凛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代表对方是认真有想过这件事执行的可能的，他伸手捏住游邵凛的指尖，道：「我不会乱跑。」 游邵凛一言不发地看他，纪颖杰想了想，拉起对方的手，在无名指根的地方吻了下，低声道：「真的。」 纪颖杰白皙的手指搭着他的，嘴唇落下时只是轻轻地一触即离，用那双靛色的眸子望着他，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游邵凛一瞬间脸烫得不行，他别开了视线，在纪颖杰不解的眼神下抬起另一手挡住自己，「……靠。」 纪颖杰有些茫然，游邵凛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才转回去看纪颖杰，他没想过这个人用这种态度说这种话时对他的杀伤力这么大，而且都不会脸红的吗？昨天明明他逗两下就害羞欸？ 他放下手，脸颊还是红的，反握住纪颖杰的手道：「你这样讲我就当真了喔。」 「我是认真的。」纪颖杰轻声道，「我想了很久，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找过一些资料，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符合喜欢的定义，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而且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当然我也不是出于同情，这我昨天说过了……」 他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眼神闪躲了一下，又直视着游邵凛道：「我昨天说试试好像过份了，感觉很对不起你，现在可以重新说一次吗？」 游邵凛有些发愣，没仔细思考地点了点头。 纪颖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游邵凛，我喜欢你，请你跟我在一起，可以吗？」 游邵凛一下子就扛不住了，留了被拉住的手臂拽着纪颖杰，整个人往地上蹲，低声道：「我快死了，能听到你说这种话是可以的吗。」 纪颖杰有些哭笑不得，也蹲在了游邵凛跟前，「不抱抱我吗？昨天你的反应不是这样。」 游邵凛又骂了一声，把人给一下抱了起来，纪颖杰双脚腾空了两秒，叫了一声：「邵凛……」 「什么事，男朋友。」游邵凛把纪颖杰放下了，比他高的人不是很好抱，而且他还是瞬间从地上把他抱起来的。 纪颖杰对于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 「那就没有试用期了，直接是男朋友。」游邵凛望着对方，径直宣布道，「我可以亲你吗？」 「……」纪颖杰又顿了一下，他明白游邵凛在说什么，还这样问要亲的肯定不是脸。 游邵凛定定地看进他的双眸，纪颖杰向来招架不住游邵凛的要求，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慢慢地接近他的嘴唇。 游邵凛嚥了口唾沫，说实在话他没有接吻过，这是真的，以前交的那些女生都还没到那步就分了。他嘴唇有些乾，按在纪颖杰的肩头上，吻上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纪颖杰已经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因为紧张微微颤动着，下一秒微凉的柔软触感贴了上来，他顿时又睁开眼睛，游邵凛没有闭眼，正无比认真地望着他。两人只是嘴唇贴着嘴唇，没有任何更深入的动作，纪颖杰却彷彿快要不能呼吸了，他觉得应该是给紧张的。 游邵凛见纪颖杰没什么反应，轻轻舔了一下对方的唇缝，后者往后缩了一下，翕张着嘴，过了几秒才道：「……我吓到了，抱歉，可以再一次吗？」 游邵凛本来以为对方是不能接受，一时之间喜上眉梢，「当然。」 这一次是真正的唇舌交缠，两个人一点经验都没有，全凭直觉和本能，游邵凛抓着纪颖杰的肩膀，扫过对方的唇瓣及齿列。纪颖杰本来是被动承受着游邵凛的动作，却在唇瓣被啃了一下时猛地张开了眼，将游邵凛一把压到后头的围墙上。 游邵凛愣了愣，两人分开了一下，纪颖杰望着他还带着水光的双唇时眼神深沉，用低哑的声音道：「别闹。」 「哪闹了？」游邵凛实话实说，接吻的时候咬一下什么的很正常吧？ 他这才发觉纪颖杰给他的压迫感有些强了，对方将他的手按在围墙上，贴着他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眼角眉梢，纪颖杰深蓝色的眸子里情绪暗涌流动，向游邵凛的嘴唇再次吻了过去。 纪颖杰这回亲得特别凶，和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判若两人，但还是可以感受出他的紧张，游邵凛心里暗道不好，想着是不是玩脱了，不过他还真没看过纪颖杰这副模样…… 最后是他把纪颖杰推开的，面前的人嘴角破了一小块，是他不小心弄的。纪颖杰放开他时还在喘气，游邵凛别过脸又蹲了下去，摆摆手让纪颖杰离他远点。 纪颖杰不明所以，游邵凛倒是很直白地道：「我硬了。」 纪颖杰连耳根都红了，嘴巴开开闔闔着想说些什么但找不到措辞，游邵凛耸了耸肩，「你先回去好了，快上课了，我等等就回去。」 纪颖杰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游邵凛深知对方的脸皮厚薄，挥了挥手后就不再看他。 纪颖杰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向游邵凛说了声快点回来，在对方的手势下离开了天台。 进教室时正好上课鐘响，杨亦成用一种曖昧的眼神对纪颖杰偷笑，旋即又问：「邵凛呢？」 「等等就回来了。」纪颖杰四两拨千斤地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还是不是红的，总之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杨亦成满脸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莫綾羽正经八百地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课本，和刚才想要打探八卦的样子判若两人，纪颖杰也乐得清净。 过了几分鐘后游邵凛也回来了，纪颖杰下意识地往他的腿间瞄了一眼，又十分受不了自己似地垂下头。 游邵凛向纪颖杰笑了下，对目光带着询问的杨亦成挑挑眉，径直往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午餐时间大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吃饭，莫綾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头对纪颖杰道：「恭喜。」 「……」纪颖杰恍惚了两三秒，莫綾羽手上还拿着筷子，但讲出来的话实在有些突然。他放下餐具，问：「什么？」 「你跟游邵凛啊。」莫綾羽压低声音道：「是在一起了吧？」 纪颖杰下意识地就往游邵凛看，后者也正好转过来，对着莫綾羽十分不客气地道：「你还想干嘛？」 「……」莫綾羽一口气梗在喉间，快又气死了，委屈地道：「我就想说校草不是我能把到手的角色，他们都自己内部消化了，不行啊？」 「不是，我呢？」根本没人提的杨亦成自己加入话题，「我没有喔。」 「没人管你。」游邵凛应了一句。 「我就是想祝福你们。」莫綾羽诚心地道，「以后我找对象会好好和对方先相处过的，绝对不会再这么随便。」 「谢谢。」纪颖杰浅浅地笑了一下，道。 「那我们以后可以当朋友吗？」莫綾羽又小心翼翼地问，「就普通好朋友，我发誓我真的不会乱想什么有的没的，真的。」 「好朋友没门，普通朋友我们考虑一下。」游邵凛抢着帮纪颖杰答了，什么好朋友，放学可以一起约饭那种吗？他们三人就够了。 纪颖杰用谴责的眼神看了眼游邵凛，復而对莫綾羽道：「听他的。」 莫綾羽：「……」 她受不了地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太夸张了吧？」 「还好吧，你亲爱的好朋友跟她学妹应该也是这样子吧？你看过吗？」游邵凛随手指了一下林依绘，他当然不知道林依绘的女朋友是谁，只是觉得热恋期的人这副德性挺正常。 莫綾羽一听到这个就叹气，毫无大家小姊的气质，「至少她们不会在我面前秀。」 「你转回去不就行了。」游邵凛真挚地道。 莫綾羽瞬间瞪圆了眼睛，想了两三秒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了。 游邵凛拉着纪颖杰的手大笑，后者虽然表情不太赞同单嘴角也浅浅勾着，莫綾羽闷闷地听着后面两个人的声音，噗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 放学杨亦成一溜烟跑了，说给你们小情侣一点相处空间，我也跟晓彤去约会，游邵凛挑挑眉说了声你蛮识相，杨亦成边翻白眼边走了。 纪颖杰脑子还没转过来，「……约会？」 「就随便走走逛逛，你要回家也可以。」游邵凛随口道，又问：「你奶奶怎么办？要和她说吗？」 纪颖杰愣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再过一阵子吧，我想一下怎么说。」 游邵凛握住了他的手掌，道：「我会跟你一起。」 纪颖杰笑笑，说了声谢谢，眨了眨眼，「不然我们去找吴院长？」 游邵凛心绪翻涌，他在孤儿院曾经扯过多少谎，现在终于不是了，当即扬起嘴角，「好啊。」 两人到超商提了一袋零食，游邵凛出钱出得很阔绰，主要还是因为心情好，纪颖杰欲言又止的又不太好阻止，主要是自己没出到钱，但游邵凛一口一声哄地把纪颖杰的注意力勉强转移了。 纪颖杰看游邵凛坚持得不行也不多说了，想着以后其他事也顺着他一点就行，两个人搭上了前往育幼院的公车，到站时先一起给纪颖杰的祖母弄好了晚餐，两个人在厨房听纪奶奶说话的同时一阵心虚。 育幼院里一群熊孩子开心地边叫喊边衝了上来，游邵凛笑吟吟的，连几个小孩扯他的头发他都没意见，一边拿着一块蝴蝶酥对希婷道：「以后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我看看是不是跟我一样优秀。」 「我现在还喜欢游哥哥。」希婷童言童语地道，「不过以后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告诉游哥哥的。」 游邵凛将蝴蝶酥塞进她手里，摸摸她的头，道：「我跟你们纪哥哥在一起了，让小雪不要太难过喔。」 纪颖杰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游邵凛瞇起眼，用嘴型对他说了哥哥二字。 纪颖杰脸一热，连忙又别过头不再看他。 希婷一脸疑惑，「你跟纪哥哥不是好久以前就在一起了吗？小雪已经不喜欢纪哥哥了，她说杨哥哥比较会讲故事……杨哥哥怎么没有来？」 游邵凛愣了一下，旋即扬起了唇角，轻声道：「……对啊，我们现在是真的在一起了。」 希婷不明所以，游邵凛站了起来，道：「没事，你们杨哥哥去跟女朋友约会了，见色忘友，他不要你们了。」 希婷差点哭出来，纪颖杰见状连忙过来安抚，一边凝视着游邵凛，后者一阵心虚，只好加入安慰的行列，「我乱说的，没有不要你们啊乖……」 吴院长一直在不远处，两人准备离开时她问了一句：「……你们两个真在一起？」 纪颖杰和游邵凛互看了一眼，前者先点了点头。游邵凛有点诧异，他不晓得纪颖杰会不会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係……但他看起来毫无顾虑。 吴院长惊讶了一下，拍了拍两人的肩，眼角笑出了细小的纹路，「真好，这种年纪就是要谈恋爱。」 两人视线再次对上，游邵凛莞尔一笑，「谢谢吴院长。」 离开育幼院时已经快七点了，纪颖杰忽然问：「你之前在育幼院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游邵凛知道他在说什么，啊了一声，仰头看着天空道：「对啊，你是不是以为我都在开玩笑。」 纪颖杰点点头，游邵凛叹了一口气，「我很怕你不要我，告白不可怕啊，被拒绝才可怕，要是你嫌彆扭噁心什么的那我寧可当好朋友就好。」 「我没有。」纪颖杰耐心地道，游邵凛这方面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从还是朋友的时候就是了，他捧住游邵凛的脸，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早上就说过了吧？我说谎过吗？」 游邵凛摇摇头，在夜色里吻了纪颖杰，道：「以后也不可以骗我。」 纪颖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不可以离开我。」 「好。」 「不可以跟别人靠太近。」 「好。」 游邵凛深吸了口气，道：「要一直喜欢我。」 纪颖杰笑着，亲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道：「当然。」 13－来日方长（完） 学测时三个人的成绩都不错，纪颖杰基本上是填哪间学校都能上的那种，游邵凛也不差，杨亦成还被两个人拉到了可以上国立学校的水准，放榜那天简直是痛哭流涕。 「谢谢你们。」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你们都是我的亲爹。」 游邵凛斜看了纪颖杰一眼，喔了声：「行啊，我们两个领养你一个，也是可以。」 纪颖杰在一旁抿着嘴笑，杨亦成欸了很大一声：「颖杰，你变了，你不再是从前那个善良单纯的颖杰了。」 纪颖杰继续笑，游邵凛揽过他的肩膀，朝杨亦成一扬下巴：「我们登对啊。」 杨亦成感觉自己要吐了。 快要两年了。 公车外的街景呼啸，他们三个人站在不算拥挤的车内，游邵凛淡淡地想到。 他真没想到他能这样过。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有这两个朋友……现在有一个是男朋友了。 那之后因为他对莫綾羽的敌意没有那么重了，她和他们也能称上是朋友，于是校园里的谣言又开始飞起——两大校草为了莫綾羽争风吃醋。 三个人都没管，包括杨亦成也觉得他们很无聊。反正流言传说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反倒是来追求他们的女孩子少了很多，乐得清净。 游邵凛本来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就是遇上纪颖杰的事时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才会多拐几十个，他也没想说出柜什么的……学校里麻烦，他是想让大家知道纪颖杰是他的，但下一步的把他关起来游邵凛做不到，要是公开了他丝毫不怀疑来看他们两个都人会更多，于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特别说什么也没有澄清。 后来也有流言往这方面跑，只不过没几个人相信这是真的。 至于纪颖杰的祖母，他们两人是讨论过这个问题的，虽然他们祖孙感情很好，但同性恋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好接受的，第一次谈话无果后他后来问了纪颖杰要不我们自首吧，省得奶奶看出来之后还要找藉口，费事。 纪颖杰垂睫思考了一阵，那时的游邵凛想的是我男朋友真好看。 他从前就常撑着下巴看着旁边的人读书或做卷子，窗外微微吹进暖风，吹动纪颖杰的发梢和他手里的纸张，而对方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他就这样盯着对方，直到纪颖杰把手上的卷子做完或是把整本书看完。 虽然说是交往了，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该怎样怎样，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够亲密，交往之后倒没有耽误纪颖杰多大的时间去谈恋爱，这也是当初纪颖杰会同意试试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是他真的看不得游邵凛委屈。 那大概是真的喜欢吧，他想。 抬起头时正对上游邵凛盈满情绪的目光，他朝他笑笑：「没事，我会和她说。」 不知道算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纪奶奶没有太表示什么，反而还笑咪咪地说：「我就觉得你对小邵太好了，还特别关心人家，是不是？」 纪颖杰：「……」 敢情全世界真的就他不知道。 游邵凛有点尷尬，他没想到真的这么明显，而且这样一来以前纪奶奶问他那么多，他哪次的回答不是在违心？ 「没事没事，反正奶奶大概也是看不到你娶老婆了，小邵听话懂事人也好，没什么不好的。」纪奶奶双手交握着，向纪颖杰问，「是不是啊？」 纪颖杰上下嘴唇开开闔闔地碰了好几下，最后也没组织出什么有意义的句子来，只乾巴巴答非所问地说了句谢谢奶奶。 「有什么好谢的，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多好，是不是？」纪奶奶依然那副表情，「好啦，你们上学快迟到了吧？走吧。」 说实话游邵凛一开始不觉得他们能走多久，虽然十几年的友情基础在，但毕竟跟谈恋爱还是两回事。令他意外的是纪颖杰对于肢体碰触的部分接受良好，私底下他怎么对他勾手碰脸纪颖杰都没有意见，顶多有时脸红了说声别闹，或着伸手捏回去。 纪颖杰一次次地告诉游邵凛他喜欢他，用实际行动好不容易才让游邵凛在这方面不那么没安全感，相信自己喜欢他是出自于真心，而不是同情。 这样兜兜转转着，也一年多了。 人生的路还很长，未来会有什么都还不好说。游邵凛这样想的，走一步算一步，未来打算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他觉得他这辈子是没办法再喜欢上纪颖杰以外的人了，这个人占据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日，他整个青春写着的都是他的名字。 如果没有那天那一齣，游邵凛觉得自己会默默喜欢着对方，守着他，直到他曾经想过的那样，到对方走入婚姻殿堂，到时再将这一段日子当成笑话讲给他听。 还好没有走到那一步。 游邵凛后来发现纪颖杰其实也挺黏人的，会变着方法表达想留他过夜的意思，例如两个人一块儿在房间里时绝口不提时间，佯装镇定地把他赶去洗澡，再拿自己的衣服给他。 第一次在纪颖杰家过夜时游邵凛本来只是去写作业的，杨亦成在晚餐前就回家了，他一路留到晚上十点，看纪颖杰给他讲题，动不动捏一下手心或吻一下，也没提飞逝的时间。 闔上作业本时纪颖杰一边将东西收进书包，一边问：「你去洗澡吧？」 游邵凛愣了一下，纪颖杰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继续道：「衣服你可以穿我的，制服我还有一套，或是你想穿班服……」 「纪颖杰，」游邵凛打断他，「你想跟我过夜就直说啊，现在是怎样？」 纪颖杰：「……」 他有点说话不俐索，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我就是没想到。」游邵凛咕噥着，打开他的衣柜把班服翻出来，又找到了没洗过的贴身衣物，回头问：「你到底想干嘛？」 「……没有，单纯过夜。」纪颖杰好难解释，他真的只是想留游邵凛下来而已，没有要干嘛。他别过头，赶人似地道：「你快点去，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 游邵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阵，上前吻了他一下，「你太可爱了吧。」 纪颖杰愣了一下，反手把人压到了衣柜门板上，堵住了游邵凛的嘴唇。 游邵凛的手被纪颖杰压着，背部靠在衣柜上，热情地回应着对方的吻。纪颖杰做这种事还是不太熟练，动作有些生涩，他们两个之间没亲过几回，至于初吻还可以列入不要回忆比较好的范畴内，但不知道为什么学起来就是比纪颖杰快得多。 分开时两个人都有点喘，游邵凛甩了甩发红的手，哑声道：「我去洗澡。」 纪颖杰红了半边脸，点头低声说了声好。 回想起那段没羞没燥的日子游邵凛还是觉得好笑，之后上大学就算住宿舍也不能保证可以被分到同一间，想要外宿也得等他们有钱了再说，他们的大学一年级强制住宿，他不想跟家里拿钱，所以之后打工什么的少不了，相处的时间又会少了。 他侧首过去看纪颖杰，杨亦成正趴在窗户上看着放学回家路上一成不变的风景，蓝眼的少年对上他的视线，朝他微微挑了挑眉。 没事，就想看你。 他用口型说道，收穫了纪颖杰一个介于无奈和绷不住笑之间的表情。 「你们又干嘛？」杨亦成回过头来时正好看到两个人的眉来眼去，问道。 两个早「背叛」了他的兄弟互看了一眼，游邵凛笑了一声：「你猜？」 纪颖杰的脸上都是纵容，杨亦成翻了个白眼：「行，你们继续秀，我先走了。」 两人没忍住，笑了出来，还考虑到这儿是公车上没太放肆。 杨亦成盯了他们半晌，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感觉我们特别蠢。」他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在关注他们。车上的座位没有被坐满，但只剩下那种一个一个的空位，或者两张没人坐的椅子并在一起、可前后没有单人空位的位置。纪颖杰和游邵凛还不至于抢这一点时间放生杨亦成。 游邵凛应了声，「蠢就蠢吧，我觉得挺好。」 杨亦成还想换人寻找认同感，就看纪颖杰抿着嘴角还在那儿笑，顿时想着这简直没办法沟通了，颖杰的笑点变低好多。 下车时冷风迎面灌了过来，比起一年多前的那个冬天只寒不暖。纪颖杰扯了一下游邵凛敞开的衣领子，这人明明冷，但衣服永远都不穿好。 当然，他倾向于这个人就是故意没穿好让他整理的。 游邵凛朝纪颖杰眨眨眼，揽过他的肩膀，杨亦成从后边跳了下来，公车门贴着三个人的后脚跟关上了。 纪颖杰把颈子上的围巾拆下来往游邵凛的脖子上围，游邵凛假情假意地说了句怎么好意思，脸上的笑意压也压不住，双手都搭上了纪颖杰的腰。纪颖杰一边给他围围巾一边念道：「现在很冷，你会怕冷外套就带上，不要我的给你又不穿……」 游邵凛啊了一声，凑上前很快地在他的颊上吻了一下，问：「你要给我织一条吗？」 纪颖杰还没回话，旁边杨亦成就翻了个白眼，喊道：「哈囉，可以收敛一点吗？地方准男大生的眼睛需要保护。」 游邵凛冷笑，纪颖杰下巴扬了扬，道：「走吧。」 他们有一阵子没去育幼院了，得去找找孩子们。 喔，他们已经光明正大和那一群小孩儿们说了一年的故事了。 杨亦成已经甩下他们，正在前面欢快地一脚点地一脚跳着小碎步。游邵凛扯下手套，抓过纪颖杰的手牵了起来。纪颖杰白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也把手套给取下来后才重新握上。 游邵凛笑得都露出了牙，把两人的手塞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纪颖杰轻轻哼笑了声，没有任何动作地放任着游邵凛，望向前方的石子路。 来日方长。 番外1 纪颖杰和游邵凛上的同一间大学，北市的唐间大学，一个医学系一个心理学系，门槛都挺高的。 莫綾羽出国留学打工去了，听说跑到了澳洲；杨亦成也考北市的楠里大学，念地理系去了。 「地理系在干嘛？」游邵凛特别不明白地问。 杨亦成一脸生无可恋，「人材比你们少，以后工作比你们难找。」 游邵凛喔了一声，「加油。」 「你们在大学要加油喔，我不在了，你们要多交几个朋友，但不可以忘记我，跟室友要好好相处……」杨亦成老妈子般碎念了一大串，「都在同一个城市，有空多聚餐，要带你们的朋友来也可以……我说真的，多交一些朋友，至少要跟室友打好关係……」 「你已经开始讲重复的东西了。」游邵凛打断他，「好，我们知道。」 他和纪颖杰都知道，大学不比高中，现在积累人脉很重要，现在的同学可能是未来的合作对象，他当然不可能像高中一样封闭。 他们两个都一样，是时候该往前踏了。 放榜后游邵凛的父母亲分别找他谈过一次话，这是游邵凛有记忆以来应该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他们上一次见面是自己升高二的时候要选类组。游父游母对他选的学校都没什么意见，只对科系稍有微词。 「算了，反正你的程度能考这样已经很好了。」游母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为了和纪颖杰上同一所高中会考特意考的5b，「好好读书吧，钱不够就说，给你匯过去。」 「也不选个财经相关的，你以后要接我公司……算了。」游父挥挥手，「不要给我惹事出来，听到没。」 游邵凛当时乖乖点头了，什么都没说，他父母对他大方归大方，但那是建立在他对他们有用的前提下，之前高中时动用家里的司机什么的事小，现在他成年了，可以的话他尽量不想碰家里的钱。 纪颖杰说他以为游邵凛也会选医学系，游邵凛啊了声，淡淡地道：「你是真的想当医生，我选医学系的话顶多也是为了想看大体，不划算吧？心理学系感觉可以研究比较多反社会人格或心灵缺失之类的，跟我比较合。」 「而且医学系很累吧？我们以后如果想好好一起，总得有个人先去赚钱。」 纪颖杰的祖母后来託育幼院的院长照顾了，反正都在隔壁，走个一下子就会到，他请院长找个小朋友每天过去看一两回，院长也答应了，表示没问题。 纪颖杰祖母还可以走路时也常常和纪颖杰一块儿到隔壁育幼院探望，小朋友们都认得她，对这位慈祥的老奶奶好感度也很高，所以纪颖杰总体而言还挺放心的。 「等我找了个工作，有地方可以住了就来出柜。」前往t大的火车上游邵凛漫不经心地道，「我爸还跟我说怎么不读贸易之类的科系……谁想接手他那破公司，他想卖了把钱拿去给自己养老我也不在意。」 纪颖杰没提醒游邵凛嘴里的那「破公司」有近千人的员工，而且是大家几乎都会听过的品牌。但他可以理解游邵凛，这样的父母只是个名份罢了。 「那可能有点困难。」他道，他觉得游邵凛这个性去做心理学家……还行吧，但别让他辅导人。 「没事，都可以打工了不是吗？」游邵凛捏捏他的手心，「而且家里还是有给我钱的，既然我念的学校他们满意，那就代表这阶段的我是符合他们期望的，在我身上的投资皆为合理，所以你也别担心。」 「你真要跟他们断了？」纪颖杰问，他知道游邵凛的父母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小孩是同性恋这事，他出柜差不多等于断绝亲子关係。 「断就断啊，顶多没钱，所以我不是说等稳定下来吗？」游邵凛把对方整隻手抓了过来，「他们是真爱我是意外，他们的公司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既然都有了就让他们的心血再传承一下，没有的话也没关係，就这样。」 「我要钱干嘛？娶你过门吗？」 纪颖杰笑了一下，「你要吗？」 「要啊，怎么不要，问题是不能。」游邵凛嘖了声，「我没要让你过门，我跟你一家不行吗？奶奶好多了，我倒贴聘礼，你娶我。」 纪颖杰给逗笑了，没忍住，半天才压下嘴角，说了句好。 两个人奇蹟似地同一个寝室，游邵凛不知道是不是杨亦成有特别跟家里人交代过，他好像有个阿姨在t大当主任，总之还是跟他道谢了一番。 室友一个和游邵凛一样是心理学系的，另一个则是法律系。两人则是第一天就对室友坦白了自己的事，他们都没什么意见，看法还给得挺正面。 游邵凛和纪颖杰在宿舍里不会特别黏糊，除非另外两个人不在。为了早日实现经济独立及可以光明正大白日宣淫两大目标，两个人都到学校附近一间正经酒吧应徵了服务生。 那种酒吧招人看的就是顏值，纪颖杰和游邵凛要录取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比较烦恼的是常被塞电话号码和联系方式，男女都有。 纪颖杰倒是挺制式的，就说店里规定服务生不能私下跟客人联系，遇到不讲理的再另外说；游邵凛总是想办法打发掉，例如聊个天后转移话题最后落跑。 「好累喔。」他认真地对纪颖杰道，「我总算见识到了，人为了性癖什么都做得出来。」 纪颖杰把黏上来的人给推开。 他们做的是下午到晚上的时段，而且也不是每天作，宿舍十二点就门禁了，他们的两位室友更是十一点就上床睡觉的异类。 两个人后来还各种兼了一些别的工作，例如纪颖杰找了一份家教，那国中男生还让游邵凛看过确认没问题后纪颖杰才被放行，而游邵凛没课时则是跟其中一个室友一块儿去中午的火锅店端盘子，之后还被路过的星探抓去当临演。 这么做了一两年，两个人也不太常出去花钱，倒也存了一小笔，在大三时就搬了出去。 公寓两房一厅一厨一卫，一个停车格，但两个人都还没买车，于是直接租出去了，又算一笔小收入，纪颖杰家教的工作非常稳定，收入完全够维持房租。去年游邵凛毕业后找了个藉口和他爸说自己要再读研究所，直接搪塞过去了，继续住在外头。 这天游邵凛回家的时候房子里没人，他挑了挑眉，想说自己回家这时间已经算晚了，结果纪颖杰居然还能比他更晚。 他打开手机，东西都还没放下正要发讯息，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游邵凛忙不迭回头，纪颖杰揹着他那个黑色后背包，戴着黑框眼镜，脸上有些倦容，但盖不住眼里的诧异。 他手上还拎着一个小纸盒，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门口。 「怎么这么晚？」游邵凛把自己的东西随手扔了，过去把对方的背包卸下，小纸盒放在玄关的置物柜上，「家里也能读书啊，下次早点回来。」 「你才早。」纪颖杰稍稍扬了扬下巴，高中毕业后他又长了两三公分，现在足有一米八五，比对方高了半支尺。「你不是说有餐会？」 「害，导演喝醉了砸了点东西，而且我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后来就直接散了。」游邵凛想起那位酒鬼导演就叹气，「我都还没吃完，想说回来让你煮个消夜。」 纪颖杰眉眼间的笑容加深了点，「蛋糕可以吗？」 「这都十点多了你去哪里……」游邵凛话还没说完就一顿，回头去看刚才那个被他搁在置物柜上的小纸盒，「那个……」 纪颖杰坦然道：「本来是要跟教授继续上晚课的，但他助教说今天他要回去陪男朋友，就不留了，问教授能不能早点放人，我就跟着回来了。」 「听你说有餐会，本来要去接你的，结果过去的时候餐厅已经关门了。」 游邵凛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心路歷程还是很老套的那种某天走在路上被拉去演龙套，接着就入圈了，演过戏分最多的就是一部鬼片，是个反派老大的二号手下，顏值跟演技都在线的关係，稍稍涨了一波粉，而这次餐会则是确认所有选角后整个剧组先吃一波，明天要发宣了。 他自己也不爱人跟，有什么事都寧愿自己打理，通告也都自己来，反正饿不死就好，他在酒吧那个兼职还没完全辞掉，有空时就过去当计时工读。 纪颖杰下课后本来要绕过去游邵凛说的餐厅看一趟，没想到扑了个空。 「跑那么远干嘛。」游邵凛心脏里的喜欢都快满溢出来了，把人搂过来就往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拿过那个纸盒，拖着人一起往饭厅走，「来，一起吃。」 「你吃就好。」纪颖杰轻声应道，他照游邵凛的口味买的，甜食从来不是他喜欢的东西。 游邵凛把人按在座位上，自己也坐下后深深地凝视了对方许久，嘴角噙着一抹笑，道：「谢谢。」 纪颖杰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将纸盒的包装拆开后推到他面前。 游邵凛拿相机随手拍了张，两三下就把其实还是会甜的黑巧克力蛋糕吃完了，跟纪颖杰不能搞客气那套，他说不了还硬塞给他对方只会不高兴。他边吃边问：「是说你说那个助教，男生还是女生？」 纪颖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游邵凛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也回望着他。最后纪颖杰几乎要翻白眼地叹了口气，「女的。」 「不是，你不知道自己多大魅力，要不是不会演出道的应该是你才对。」游邵凛拿叉子指着他，「多少人喜欢过你？我担心一下不应该吗？」 纪颖杰有几秒没有动作，接着妥协似地又长出了口气，「你要看照片吗？」 游邵凛含着叉子，闻言伸出手，还真有要讨要的架式。 纪颖杰倒没多说什么，就把手机递过去了。游邵凛拿自己的右手拇指解锁了屏幕，按了几下后问：「联络人吗？还是什么？」 「有个班级的群组，她在里面。」纪颖杰淡淡地道，游邵凛从小就非常没有安全感，现在三不五时要他的手机来看也是常态，不过不会未经他的同意动他的东西，也不会要他到哪都报备，顶多出门时说一声，讯息不要都不读不回。 他也不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太大的问题，他的手机里根本没什么东西，没有游戏是自然的，ig也没在用，脸书就是一个空帐号，真正有在使用的除了一些可以联系人的程式以及时鐘以外几乎没有，压根没什么好看的。 游邵凛也有分寸，有时候就是心血来潮翻翻看看，或是给他换个桌布锁屏之类的。 况且游邵凛的没安全感如果要算细一点，有一部分得归到他头上。任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喜欢了另一个人好多好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对方，有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也不算太反常。 虽然当初游邵凛刚交往的时候说走一步算一步，但他现在已经认准了自己喜欢的就是他，好好给游邵凛建立安全感才是重点，其他的谁管那么多。 「嗯哼。」游邵凛点进去，看了成员名单两眼后就清空了应用程式使用记录，把手机还给纪颖杰。「明天你有要提早去学校吗？」 「不用，我早上没课。」纪颖杰看也没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早餐要吃什么？」 「都可以，你别累到了，再来就要去实习了不是吗？」游邵凛起身把东西给丢进水槽里冲了下就要拿到外头去回收，回来时伸手要捏对方的脸，又堪堪收了回来，回厨房洗了好一番才抽过厨房纸巾擦乾手。「早点睡，不要再熬夜了，你……」 纪颖杰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不要用洗碗精洗手。」 游邵凛一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子，「好，以后不会了，我习惯了你别生气……」 纪颖杰根本崩不住脸，没两下就笑了出来。他挥挥手，游邵凛每次说了每次都没有守信用，他们搬到外头的公寓这一段时间唷段时间，游邵凛只要是在厨房做完事，洗手都是用洗碗精。 「去睡觉，你现在就去刷牙。」游邵凛过去把纪颖杰的书包拎了起来，没有让他再碰学术性用品的机会，「早起要干嘛再说，你自己说的，别熬夜。」 纪颖杰轻轻应了声，「知道。」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纪颖杰掏出手机后看了眼来电显示，朝游邵凛投去个有些抱歉的眼神：「我教授，接一下。」 游邵凛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翻了个白眼，摇摇头径直往里头的房间走去了。 纪颖杰苦笑了下，把电话接了起来，「喂，教授晚上好，我是纪颖杰，请问有什么事吗？」 教授劈头就和他说了一大串，纪颖杰边把放在客厅的纸笔翻出做纪录边应声，一边想他是学医的，又不是什么化工研究，怎么还会有大晚上灵感迸发而打电话给学生抒发志愿的教授。 十几分鐘后教授才意犹未尽地掛了电话，纪颖杰看了眼通话时间，把程式使用纪录删掉后就要关掉萤幕，却猝不及防看到自己的桌布。 至少半小时前，他的桌布还是自己和游邵凛腕表并在一起的合照。 纪颖杰喜欢低调，游邵凛也没特别要求他向身边的人宣告自己已经死会——虽然游邵凛个人想这么做的倾向很强烈——于是游邵凛也顺着他，身边总看不太出过多的痕跡。 游邵凛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换了那个巧克力蛋糕，旁边有对方比出食指和中指的左手，还可以稍微看到自己入境的衣角。 整张拍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可纪颖杰却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回身走进了房间。「邵凛。」 游邵凛看着是在背剧本，纪颖杰敲了敲门后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游邵凛跟他说过了好几次不用敲门也没关係，但他还是有这个习惯。 一开始他还很坚持游邵凛出声了他才会进来，后来慢慢演变成五秒后没应声他自己进房。 「怎么了？」他放下剧本，看到纪颖杰拿在手上的手机后了然于胸，「你看到了？」 「嗯。」纪颖杰浅浅一笑，坐到他的床上，「手脚挺快。」 游邵凛把他的领子扯下来吻了一下，纪颖杰回吻，接着看了下他手里的东西，「又要进组了吗？」 「嗯，这次是个大的。」游邵凛扬扬剧本，这次的试镜是杨亦成通知他的，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消息，说男主角很适合你你投投看，结果还真上了。试镜时女编剧看着他笑得很开心，直接对导演说就他了。「就我选上男主角那个，我跟你说过吧？」 纪颖杰啊了声，「亦成跟你说的那个？」 游邵凛点点头，「几个演员都满有名的……不过编剧好像是新人。」 纪颖杰应声，「大概多久？」 「要回南市取景……至少一个月吧。」游邵凛指了剧本上的东西给他看，「我会抽空打电话的，而且你再来也要去实习了吧？」 纪颖杰叹了一声，他的确接下来要进医院实习了，不过至少不是一个有空一个没空，勉强算是一点安慰。 「首映会会给你留票的。」游邵凛亲了他的耳朵一下，「我们还有几天可以相处……明天我要吃你煮的晚餐。」 「好。」纪颖杰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纵容，「跟我一起去买菜？」 「嗯。」游邵凛应允了，他安静了一会儿，接着道：「这部电影上映后我应该就会跟我爸妈出柜了。」 纪颖杰有些讶异，半晌后才问：「你真的确定？这样好吗？」 「他们不敢去抹黑我的，真做了我就去认他。」游邵凛毫不在乎地道，「他才不会希望跟一个同性恋扯上关係，所以不用怕。」 「你不怕他用其他方式打压你？」纪颖杰问的是实在话，有钱可以做很多事。 「他应该没有那么间才对。」游邵凛淡淡地道，「断绝关係就断绝关係，他们应该也会挺开心的，当作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多好。」 纪颖杰微微摇头，说也可以吧，不过你要想好。 「他们在我的人生里压根不存在，没差。」游邵凛笑得很轻松，「我的人生里也没有他们，你是最重要的佔比。」 纪颖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游邵凛笑了出来，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两个人的手机同时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杨亦成大半夜的在群组里发消夜，游邵凛直接把图片删掉了，接着才回说工作累吗。 打工仔：我觉得真的不能这样，我有在工作，已经比很多人出息了。 打工仔：不能因为我的姊姊们都过于优秀就这样。 杨亦成上头四个姊姊，大姊是医生、二姊是律师、三姊是律师、四姊是警察，而他常说自己只是个会考一个a都没有的小可怜。 准备成为小巨星：你就说你那份消夜是谁买的。 打工仔：…… 打工仔：对不起。 国家未来的顶梁柱：工作还好吧？ 打工仔：呜呜呜颖杰果然只有你是爱我的。 打工仔：老板其实人还不错啦。 准备成为小巨星：他爱的是我不是你。 打工仔：…… 打工仔：我还没说完你怎么打断我。 准备成小巨星：放任你跟我男朋友调情吗？ 打工仔：【见色忘友.jpg】 准备成为小巨星：谢谢夸奖。 纪颖杰在旁边说了声好了，要游邵凛别炮杨亦成，对方也挺惨的，不过他爸妈也只要求他找个工作，别整天废在家里，他赚不赚钱是另一回事。所以游邵凛才一针见血地问那是谁买的消夜，毕竟依照现在的情况，其实比较有可能是他下班回家的大姊吃剩的。 打工仔：我快死了，我明天要去吃大餐。【躺平.jpg】 准备成为小巨星：再见。 打工仔：我们真的没爱了。 准备成为小巨星：一直都没有。 杨亦成悲愤地中断了对话。 「睡了吧。」游邵凛按灭了手机萤幕，对纪颖杰道，「很晚了，你明天有课吧？」 「嗯。」纪颖杰站起身，他们两个都刚从外头踏回来。「我先去洗澡了。」 游邵凛点点头，继续看剧本了。 两个人都洗完澡后纪颖杰给了游邵凛一个晚安吻，后者一边心不在焉地道：「我后来觉得不太对，我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所以现在我们得把握时间好好相处对吧？」 纪颖杰一愣，游邵凛没给人思考的时间，上前扯住了对方的手腕，吻了上去。 纪颖杰很快地吻了回来，双手一扭挣脱后环住了对方的腰。 游邵凛轻笑了一声，稍稍分开后低头咬了一口纪颖杰的喉结，接着听到对方抽气的声音。 「要吗？」他低声问。 纪颖杰没回答，吻了一下游邵凛的耳垂后低喘着退了开来，「不是让我早点睡？」 被一阵子前的自己打脸的游邵凛也不恼，直接接道：「此睡非彼睡。」 纪颖杰叹了口气后重新吻了上去，一边含糊地道：「我明天两点才有课。」 游邵凛闷闷地笑了一声，「嗯。」 纪颖杰心理无奈，咬在对方耳边。 算了吧。 他惯的。 番外2 游邵凛跪在纪颖杰跟前，后者双手和背都抵在门板上，看着面前的人解开自己的裤头再扯下底裤，将东西掏了出来。 纪颖杰垂着眼睛，游邵凛朝他扬睫一笑，舔了一下手里对方的性器，换来他一声抽气。游邵凛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似的，又轻轻朝中央的小孔吮了一下，接着整根含了进去。 纪颖杰试着深呼吸，但紊乱的鼻息出卖了他，游邵凛的神情十分专注，上一次纪颖杰看他这样认真是背剧本台词的时候。 游邵凛含住了他的前半段，后头和卵囊则用手捧着，舌头在口腔里搅动，扫过柱体上的每一吋，眼睛则直直看着手里的东西。他又稍微吐出了一点，用嘴唇包住龟头的前端，舌尖在上头划拉着，一边抬起眼睛向被服侍的人看去。 纪颖杰眸子暗了几分，咬着牙关没出声，但气息越来越不稳，抵在墙上的手都冒出了青筋，另一隻手往游邵凛的肩膀上扣，深埋进对方肩窝里。 游邵凛又向前吞吐了几次，双手一边擦过没法放进嘴里的地方，纪颖杰的尺寸还真不是一般大，不知道是不是和眼睛一样受到欧美血统影响，反正他平常被干的时候是够爽的。 他听着人急促的喘息，被绷在裤子里的下身也硬得发疼，缓缓把嘴里的东西吞得更深，几乎要堵到喉口，但纪颖杰还真是咬死了也不肯发出一点呻吟。 游邵凛觉得挺好笑，纪颖杰就是个脸皮薄的，平时他被操舒服了喊得太大声的对方都会脸红，想要他对自己说一些下流话什么的更是不可能——最近有稍微进步一些，但也就是基本的那几句——总之对方做爱的时候甚少出声。 他也不强求了，捞起纪颖杰掐在他肩上的手往自己后脑放，纪颖杰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往游邵凛的后脑勺施力一压，让游邵凛直接把自己吞到最深处，他无意识地给哽出了一声呻吟。 游邵凛被堵了满嘴，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对嘛出声又不会怎样，纪颖杰瞬间就把手抽回去堵着嘴了，他眼角发红，还泛着些生理性的泪水，下身的快感一阵强过一阵。他其实很喜欢游邵凛帮他口交，扣掉这人每次都变着法子想要他出声的部份。 「邵凛你慢、慢点，我要到了……啊、」他勉强开口道，游邵凛刚才又给他做了一次深喉，接着重新开始照顾最敏感的前端。纪颖杰喘着气，整张脸连着耳尖都红了，用近似哀求的语气向他道。 游邵凛看着纪颖杰的表情，觉得下面更疼了。他就喜欢纪颖杰这种深陷快感的样子，对方操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表情，那时候更是性感到他觉得自己被碰一下就会射出来。 他没理会纪颖杰的话，将对方的性器吞得更深，没两下子纪颖杰就低喘着射在他的嘴里，游邵凛嘴角溅上了一些，他把精液给全嚥了下去，接着用嘴唇轻轻裹住柱身，缓慢地往后退出，这才把嘴角沾上的白浊液体给舔进嘴里。 纪颖杰一双脚都在打颤，几乎快要站不直，本来还掛在腰上的长裤在刚才的动作中已经被褪到脚跟，他还在喘气，抬头就对上游邵凛亮着的一双眼，后者笑瞇瞇地问：「感觉怎样？」 「……」纪颖杰扯了一下嘴角无奈地望着他，这傢伙就是故意的。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伸手也要去扯游邵凛的裤头。 「噯别啊，我去洗洗，你看看你还要多久能再硬一次。」游邵凛闪开了，他的裤子是硬质的布料，但被性器撑起的形状还是很明显，连布料都湿了一小块，做这种事他总是很容易兴奋。 他凑上前贴在纪颖杰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身侧：「等等直接操射我。」 ＊ 游邵凛花了十几分鐘给自己清洗扩张，乾脆衣服也不穿了直接裸着进卧室，纪颖杰刚才倒是把裤子重新穿了回来，游邵凛上床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扒了。 纪颖杰探头去吻他，从嘴唇的啃咬到颈侧，接着往下到乳首，他舔了一下游邵凛的胸前，对方哼哼唧唧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好痒……啊、再舔大力一点……嗯……好舒服……」 他也没什么技巧，一边舔弄一边伸手去摸另一边，游邵凛舒服得呻吟出声，伸手去揉对方的性器。 他们两个都硬了，游邵凛被撩拨得尤其严重，胸前被舔得水光淋淋，还有一些咬痕，乳珠整个胀大了一圈，在冷冰的空气里瑟缩着。他一边伸手又进自己的后穴里搅弄了两下，透明的液体随着他的手指进出，一边用媚态万千的眼神去勾人。 纪颖杰直勾勾地看着他，哑着声音道：「上来。」 「你下次可以再进步一点，像想要的话就自己上来动之类的，这也太简短了。」游邵凛从善如流，他一直希望纪颖杰能在床上对他说点狠的，例如说他欠干或水太多，但纪颖杰从来没达到他想要的尺度过，倒是搧过他几下屁股。 他将手指抽了出来，胡乱往纪颖杰的性器上抹了两下，自己坐了上去 肠肉被勃发的肉刃剖开，纪颖杰咬牙等了一会儿才让游邵凛完全坐到底而不是自己就顶了上去，温软的内壁紧紧吸着他的性器，他深吸了口气，吻了吻游邵凛的脸颊，「疼么？」 「还行。」游邵凛轻描淡写地道，纪颖杰拨弄着他的乳首，他咯咯笑了起来，身子向上了些又沉下去，两个人结合的地方不断发出肉体拍打的声响。 平心而论游邵凛的体力还是不错的，但这种从内而外的快感再加上胸前的麻痒让他很快卸了力，一边嘟囔着怎么就找不到你平常干我的地方，一边咬着他的耳骨问换你来好不好。 纪颖杰轻轻应了一声，双手掐着人的腰就往上一顶，没几下就找对了位置，龟头直接往最敏感的点撞去，游邵凛仰高了颈子叫出声：「啊、对、就是那里……嗯！」 他眼眶因为这一记深顶泛泪，纪颖杰最听不得他的淫言浪语，咬着牙伸手压下对方的头，用嘴堵住了游邵凛的唇舌。 两个人的舌头交缠，来不及嚥下的唾液从嘴角流出，纪颖杰一心二用倒没出什么事，一下撞得比一下更狠，再气喘吁吁地放开对方时游邵凛爽得眼泪都滴下来了，笑着道：「还不让我出声了？」 纪颖杰没应声，舔掉游邵凛的眼泪后一边往他的胸口亲，后者承受着强烈的快感，脚背都弓起来了，但也没开口求饶，边笑他脸皮薄边说舒服。 纪颖杰咬了一下游邵凛的乳首，用牙齿轻轻刮着，舌头在乳尖上压着打转，几乎要陷进乳晕里，又用舌尖去鑽那个小孔，下身的动作也没停。 游邵凛一下子从被操的地方麻到胸前，整个身子都软了，一下子瘫在纪颖杰身上，淌着清液的性器在对方的小腹上磨蹭，喘着气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招……嗯——那里、再深一点，啊、好爽……你也碰一下我另一边……」 纪颖杰耳朵更红了，搧了一下游邵凛的臀部让他少乱叫，可对方只是在巴掌搧到自己时又拔高了呻吟，还一边开心地看他。纪颖杰捏了下他另一边的乳尖，喘息一声重过一声。 游邵凛是随着纪颖杰的操干射出来的，他一边浪叫着，下身一颤一颤地吐出白浊，全洒在纪颖杰的腹肌上，后穴跟着绞紧，双手在纪颖杰的背上留下了红色的抓痕，看着天花板一脸失神。 纪颖杰一个没忍住，跟着射在了里头，游邵凛因为高潮后的馀韵还微微颤抖着，后穴也跟着一缩一缩的，夹着他刚射完的敏感性器，他只能退了出来，刚才射进去的东西从游邵凛后头流了出来，看得他一阵脸热。 「靠……超爽，我感觉要升天了。」游邵凛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挪了一下位置后看到床单上的白浊液体，啊了一声：「你没戴套啊？」 纪颖杰红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他，游邵凛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开玩笑的，等等去浴室清的时候你可以顺便再操我一次。」 纪颖杰连忙别开眼，不去看对方有些红肿还在往外淌精水的后穴。游邵凛心满意足地咂了下嘴，趴上前把自己刚才射在纪颖杰腹肌上的东西舔掉，边问：「你还要做第二次，还是我们直接去浴室再来？」 纪颖杰忍无可忍地把人一掀，翻过来压到了床上。 游邵凛脑袋磕在枕头上，他看着纪颖杰的表情哇喔了一声，「好吧，第二次是吧？」 纪颖杰望了他几秒，低头再次吻上游邵凛。 纪颖杰的第二次……或者说第三次硬得很快，游邵凛那个样子看着没有人能不起反应。他把游邵凛压在床上吻着，唇齿相贴，柔软的唇瓣粗暴地辗过彼此，用舌尖顶开齿列在嘴里交缠，扫过对方的口腔。 游邵凛两手高举过头，纪颖杰一手压着他双手手腕，另一手拍了拍游邵凛，示意他把腿分开。 游邵凛的嘴唇肿了，纪颖杰的唇角也被他磕破了一点，前者直接把一双长腿环到了纪颖杰腰上，趁着接吻的空隙道：「快点。」 纪颖杰微微抿了下唇，松了压住游邵凛手腕的手往他大腿根部抓，朝还湿软着的穴口抵了进去。 游邵凛发出一声低吟，伸手去套弄自己的阴茎，纪颖杰掐着他的腿根一下下撞击，白皙的皮肤上泛出鲜红的指痕。游邵凛的背抵着床板，随着纪颖杰的动作断断续续地叫着：「啊……好舒服、嗯再大力点……啊、你别那个表情、哈……明明就很喜欢吧装、装什么正经——啊——」 纪颖杰连耳根都红了，掐着游邵凛的手指更紧了些，整场性事中他几乎都是这脸色。游邵凛说的没错，害羞归害羞，听到游邵凛因为他发出这样的声音他确实会特别兴奋，会情不自禁地加快动作，想看这个人还可以在自己身下变成什么样子。 他不晓得这是因为佔有慾还是什么的，总之「他是因为我变成这样的」这个认知让纪颖杰特别情动。 游邵凛在这种事上几乎没有求饶过，他追求的是极致的快感，就算被抵住前列腺狠狠抽插又同时照顾他的前端这样双重升天的快感下他还是享受的，不会因为令人发狂的快感而想停下。大腿被纪颖杰掐得发疼，一想到在那样隐密的部位会留下对方的指印，他就忍不住兴奋地颤抖，缠在纪颖杰腰上的双腿更用力了些。 纪颖杰从游邵凛的反应看出他大概快到了，松了左手抓住对方正套弄自己性器的手往床板上压，游邵凛的性器正随着纪颖杰的操干颤颤巍巍地往外冒着清液，因为纪颖杰的动作不满地哼哼一声。 纪颖杰安抚性地低头吻了吻他，轻声道：「一起，好吗？」 游邵凛扬了下嘴角算答应了，挺了挺胸让纪颖杰照顾一下他的胸口，纪颖杰于是又俯下身在他乳珠上吮咬舔弄，换来游邵凛抽气似的喊声。 这姿势不太方便这样弄，纪颖杰还是把重心放回了身下，他加快操干的速度，润滑剂和刚才射进去的精水在抽插下被搅打成白沫，随着他的动作被带进带出，淫靡的水声不绝于耳，加上游邵凛一声浪过一声的喘息，纪颖杰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 他次次往游邵凛甬道里的软肉顶，性器被肠壁一缩一缩地吸附着，包裹住纪颖杰的前端。身下的人因为他的动作颤抖呻吟，一隻手把床单都抓皱了，几乎被被灭顶的快感淹没。「啊、我快到了……那里好舒服……好爽……颖杰、颖杰……嗯啊！」 游邵凛只感觉身体里最碰不得的地方被一次次撞击，层层堆叠的快感让他压不住声音，硬挺的阴茎不断地因为两人的动作发颤，时不时往纪颖杰的小腹上蹭，一边喊着对方的名字，再一次被纪颖杰操得射了出来。 他的性器一股一股地往外吐出精水，看着居然还有些可怜，纪颖杰耳边全是游邵凛动情的声音，牙一咬又把白浊全数留在了对方体内。 两个人喘着气望着彼此，同时拥吻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