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临澄水》 楔子 炎炎夏日，七月早上的太阳就热得叫人受不了。 李澄正在假日值勤，早上他先是巡视了一圈校园，回到学务处后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新闻时事。 当他的视线不小心撇到萤幕旁边的相框，里头是一个穿着蓝色军服的男子，与一身烫得整齐的制服，面容清秀可爱的女孩，她手里捧着一束花，两人的身高差更是显得女孩小鸟依人。 是李澄自己与邱蓉。 这张照片都已经是七年前，邱蓉毕业那时候拍的了，如今姑娘人已经成为畅销作家，前阵子还听闻，她要准备结婚了。 他感慨，这些年来他不是没少跟邱蓉联系过，只是或许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这样吧？特别的念旧、怀念过去，再来检讨当时的自己。 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他接起来：「学务处，哪里找？」 「李澄教官，楼下有个校友说要来找你，我让她上去了啊。」 「好，谢谢福叔。」福叔是学校的警卫。 李澄虽然疑惑这个时间会有哪个校友回来，而且还知道他正在值勤，想想，他起身往学务处门口走去，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在他的手正要按下自动门开关时，门已被抢先一步打开。 李澄眼里满是震惊。 来者倒是从容，不慌不忙的越过李澄，笔直走到他的座位，那个横放的三层柜还在，她就自然地坐下去。 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行云流水。 他还真是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女孩扬起笑容：「李澄，快过来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李澄走了回来，他不着急坐下，双手靠在椅背上。 「早上有新的出版社来找我接洽，我就过去看看，那家出版社刚好在这附近，结束以后想说过来学校走走，怎么知道经过停车场时突然看到你的车，我就上来啦。」 李澄在前年换过一台车，邱蓉应该不知道下面那一台是他的车才对。 「是不是在猜我怎么知道是你的的车？」她拿出包包里，一封淡紫色信封的帖子，「李澄，车号是我的生日，顏色还是你最爱的蓝色，要我看不出来也太难了。」邱蓉说得云淡风轻。 以前他们曾笑闹地承诺过，李澄以后要是换车，车牌号码要是邱蓉的生日，没想到他当真执行了。 「吶，老爸，我要结婚了，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说这段话的同时，邱蓉在心里暗自庆喜，好险她刚才赌对了，不然可就尷尬了。 李澄收下她的喜帖，「知道了，一定出席。」 「笨女儿，祝你幸福。」 第一章 初见 正勤高中，是所校风严格但同学思想开放的学校，简单来说就是虽然规则多，但同学们基本上都没有在遵守的。 李澄与邱蓉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以教官和学生的身分。 对于李澄来说，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休，邱蓉就如同普通学生一样的走进学务处，四处观望，最后来到他的位置停下脚步。 当时的邱蓉甚至不是李澄的学生，只见她手上拿着一张三联式的白纸，「教官，请帮我签外出单。」 李澄经手过无数学生的外出单、假单，对于邱蓉这种来找他签名的人，就如同每天都必须吃饭、睡觉一样的自然。 只不过，他对邱蓉的感觉特别不一样。 邱蓉的眼睛大大的，睫毛夹得挺翘，嘴唇粉嫩欲滴，将头发全都梳上去，绑着一个清爽的马尾，露出了端正的五官。 李澄见过她，应该是上週四，她和两个朋友一起来找张子嘉教官，张教官是负责全二年级的军训课程，李澄是则是三年级，至于今天怎么没见到她朋友呢？ 学务处的自动门打开，李澄看见两个身影蹦蹦跳跳的往他们的方向走近，心想：虽迟但到，这不是来了吗。 「教官好。」两位同学走到邱蓉的身旁，有礼貌的向李澄打招呼。 李澄点头致意，接过邱蓉手上的小白单，拿起他放在桌子小抽屉上方的印章，一边看，一边询问她：「请假事由是感冒？」 他一点也不觉得邱蓉有感冒的跡象。 「对，我想回去看医生。」 李澄已经将印章盖在第一联，教官签名那一处落了一个红印，「军训教官李澄」。 随后他又漫不经心的问，「怎么找我呢？」午休时间，现下除了主任教官被叫去开会、两三位教官在督促学生写悔过书以外，其他教官少说也还有四个，还都待在座位上。 其实李澄也略知一二关于姑娘为什么找他的理由。 李澄不是没有听学生说过，他在所有教官风评里是数一数二的好说话，个性温和，很少看过他兇学生，相较于其他教官不怒而威的气势与业务繁忙的工作，李澄没课就是在办公室，偶尔巡视校园，逗逗校狗。 「我们的教官还没来，其他教官感觉也很忙碌。」 忙碌？他抬头扫了一圈，滑手机的滑手机、讲电话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公务，倒是不至于忙碌到连盖个章的时间都没有，遑论他那时才正巡视完校园回到学务处，甫一坐下约十秒鐘，邱蓉就来到他的面前请他签名。 你俩对于「忙碌」一词的定义是不是不太一样？ 「教官，你喜欢吃巧克力啊？」邱蓉左手边的女同学撇见李澄未闔紧的抽屉，发现了里面有着好几包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忍不住提问。 其馀的三人也看向那个抽屉，邱蓉眼睛都直掉了，她爱吃甜食，尤其是巧克力。 李澄轻笑，将抽屉给拉开，拿出了六个巧克力给她们一人两个。 李澄的办公区后面有着横放的三层柜，邱蓉她们就坐在那，李澄间来无事，陪着她们三个人东聊西聊，期间邱蓉忍不住多要了几个巧克力来吃。 聊天过程中，李澄得知了方才邱蓉左边那位与邱蓉差不多高的女生名叫杨帆，另外一个则比邱蓉高，叫林渝晴。 大多时间都是杨帆和林渝晴发话，邱蓉跟李澄偶尔会附和几句，但一点也不枯燥乏味，甚是有趣。 午休结束的鐘声响起，原本平静的校园里逐渐热闹起来，同学们的笑闹声、球场上的运球声，皆透过李澄座位旁的窗户传到他们耳里。 正勤高中的学务处位置好，就在整座校园的正中央，从李澄这儿开窗，望眼看去就是多功能球场，眺望远一点，可以看到教学大楼的学生走动。 李澄待会儿没课，但三个姑娘翘了一节午休，估计会被副班长给画上一笔。 杨帆开口：「教官，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被画旷课的。」 李澄见她如此肯定，难道他们班的副班长假公济私、徇私舞弊？ 「副班长，就她啊！」林渝晴伸手搂住邱蓉，对方笑着回握住她的手。 李澄这才想起来，自己除了上週她来找张子嘉教官时，也曾有一次午休她来找他。 当时他也问了邱蓉一样的问题。 ──怎么来找我？ 没办法，李澄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除了堆积成山的假卡假单，亦需要备课、开会、轮值。 他对邱蓉的第一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对方是个有能力的副班长。 同样是午休时间，身为副班长的邱蓉受导师之託，来到学务处找张子嘉教官签署一份文件，李澄见她在同事的位置等待，忍不住多留了个心眼，他想，眼前的姑娘似乎不知道张子嘉还没到校。 此时来了一个签外出单的男同学，是李澄班上的学生，他和对方寒暄了一下，待男同学离开后，邱蓉像是抓准时机一样，主动开口喊了他：「教官，请问你知道张子嘉教官什么时候回来呢？」 回来？「他是夜间部的教官，通常下午三、四点才会到校喔。」 邱蓉无奈，准备道谢后离去，但她谢谢教官四个字还未出口，就被李澄打断，「找他什么事情吗？」 「导师请我拿一份文件要给张子嘉教官签名。」 李澄闻言，离开座位走了过去，接过邱蓉手上的白纸看了一番，后来拿回去自己的座位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并在后面补上一个代字。 他递回去给邱蓉，「好了。」 「谢谢教官。」姑娘旋身笔直离开。 李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工作。 再来就是上次她们三个人来找张子嘉，最后就是今天邱蓉主动找他签外出单。 离开前，邱蓉主动提出要创办一个群组，虽然她今天的话不多，但她很喜欢这个氛围。哪怕是张帆说什么──她跟弟弟吵架，弟弟在她的安全帽里种了高丽菜种子之类的天方夜谭都编出来，李澄虽然笑了笑，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但还是有认真给她安慰。 后面几天，邱蓉、杨帆和林渝晴三个人总是会在午休时间出现在学务处拿着巧克力跟李澄聊天，偶尔遇到李澄忙碌时，会拿了巧克力就回教室去。 时间过去一週，这天是个星期五，杨帆有事情先回家了，林渝晴放学后陪着邱蓉在学务处等导师，在邱蓉在导师谈论时，林渝晴自个儿到一旁窗边等待，她往下看去，这回不是从李澄那边看到的景色，而是另一侧。 过了放学巔峰期，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比较晚离开的班级，此刻带着他们离开的导师在校门口签到后，正往回走，像隻逆流而上的鮭鱼，在眾多学生都往北走，就一两个人往南走，特别显眼。 但情势很快的逆转，于下午四点半执勤结束的教官们成群结队走了回来，这下显得同学们格格不入了。 真妙。 邱蓉告别导师，来到林渝晴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她一眼就锁定李澄。 「你想吃巧克力吗？」林渝晴被邱蓉突如其来一句话问倒。 「我想吃巧克力，陪我等一下教官？」林渝晴点头，她们俩走到平常会坐的位置坐下。 即使是放学后，学务处人潮依旧，这两个人就显得异常乖巧。 第二章 萌芽 打头阵回来的是主任教官，他的位置在李澄旁边，主任教官平时在台上很是威严，不过私下可说是非常亲民。 在找李澄时，主任教官听到他们四人的对话还会插嘴个两句，让姑娘们笑得不能自己。 「这时间来还是第一次见，在等李澄？」主教见她们在中午以外的时间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可思议，邱蓉不好意思的笑说，她忽然很想吃巧克力，于是在这里等李澄教官回来。 这几天，姑娘三人时常出现，但只要碰上李澄分身乏术之时，顶多拿了个巧克力就走，不会影响到他们办公，因此教官们不仅都认得她们，对她们的印象也好。 李澄进到学务处，远远还没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有着两位客人，直到走近才见到邱蓉与林渝晴坐在三层柜上，貌似等他一段时间了。 「教官，邱蓉说想吃巧克力。」 李澄还没开口，林渝晴就先说出她的心里话。 她们大可自己拿，拿完就走，李澄见邱蓉这么喜欢吃巧克力，赋予她们可以自由开关抽屉拿巧克力的权力。 「放学时间办公室都没人，若我自己开了抽屉拿，被刚好回来的老师撞见，岂不是要被怀疑了吗？」 如果今天你是一个老师，回办公室拿个东西时意外看见一名女学生，在师长最少的时间点出现在教官的位置上，甚至从抽屉拿出东西，不觉得怪异吗？ 虽然邱蓉一看就不是这种会偷东西的人，但是瓜田李下之嫌，少惹为妙。 李澄点头，认同她的话，「也是。」 他拉开抽屉，下巴一奴，意指她们可以直接拿没关係。 没想到三个人话匣子一开，李澄边处理事情，边听她们聊天，时间也来到五点半，迎来第二波的放学时间，但这次教官无需执勤，因为也到他们的下班时间了。 这时间真是尷尬，搭公车的人很多，人挤人宛如沙丁鱼一样，邱蓉不喜欢，况且有些公车开的特别兇，一个没踩好抓稳，就有机会在公车上上演一技保龄球；而捷运的人除了学生，也还有此时刚下班时间的上班族，正勤高中到邱蓉家，可是有足足半个小时的车程，这还不包含走到捷运站与走回家的时间。 李澄收好东西，套上一件外套，遮住一身显眼的军服，「走吧，我要下班了。」 三个人离开办公室，走在楼梯，沿路遇到的学生都会和李澄道别，可见他的好人缘。 「教官，你顺路载我们到捷运站吗？」 邱蓉只是随便问问的，口气也带点玩笑，孰料李澄答应的这么快！ 这是邱蓉第一次坐李澄的车，一台蓝色的房车停在教职专用停车场的最右边，李澄先上了车，将后座的东西移至副驾驶座，在让她们上车以前先巡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赶紧喊她们上来。 这儿还是学校，他还是教官，私底下载学生有违规定啊…… 车上，延续方才在办公室未结束的话题，原本走路要十五分鐘的路程，开车五分鐘的功夫就到了，邱蓉与李澄在这里与林渝晴分开。 是这样的，刚驶出学校，李澄先是问邱蓉家住哪？邱蓉回答士林站附近，于是李澄说他要去台北车站，台北车站是红线，士林站正好也在红线上，于是他可以顺路送她到台北车站，而家住在绿线上的林渝晴只能自个儿摸摸鼻子认命到学校最近，同为绿线的捷运站坐捷运回去。 在等红灯时，李澄收到一则讯息，小做思考后转头，对她说道：「我送你到民权西路站好吗？」 一想到能少站几站，她怎么可能不要，应声好之后又问他为什么。 下班时间的车潮可不容小覷，李澄专注于前方路况，车速不快，「不用去台北车站了，我太太说她会自己回家。」 「难道你没有和太太住一起吗？」 邱蓉早知道李澄已婚，在加他脸书好友时，就有看到那行「已与刘孟萱结婚」。 现在经李澄一说，才知道他们夫妻俩都是军职，她太太平常都在南部服务，只有假日才会回来。 不知怎么地，邱蓉有点开心，只是她没发觉。 李澄约莫开了二十多分鐘才到捷运站，邱蓉背起书包向李澄道谢，谢谢他送她这一趟。 车内，李澄摇下车窗对邱蓉摆手，「到家记得告诉我。」 邱蓉嫣然一笑，「开车小心，再见。」 当李澄返家停好车时，正好收到邱蓉说她到家的讯息。而刘孟萱已经到家，李澄歉然：「今天有学生找我处理事情，所以才会晚一点离开学校，没能接到你。」 「没关係。」刘孟萱不以为意，学生们临时有事情，身为教官的他应当以其为优先。 在回家以前，她在附近随手买了两碗牛肉麵加两三样小菜，夫妻俩在小週末一块儿共进晚餐，配着晚间新闻。 週日晚上，李澄送刘孟萱到台北车站，目送她进去高铁站之后，才拿出手机点开他与邱蓉、杨帆和林渝晴的群组，三个女人一台戏，累积下来竟然已经有破百则讯息未读了。 他坐在候车大厅的椅子上，点开群组的讯息一条一条的阅读。 她们从功课讨论到老师，再从老师讨论到校长与董事，最后话题开始偏离学校，聊起了假日两天在做些什么。 杨帆在跟弟弟周旋，她弟弟真的很欠打。 林渝晴在练钢琴，今天下午还陪家人去爬山。 邱蓉是独生女，假日午后独自来到书店走走逛逛，她喜欢逛书店，脑波弱的时候就会买几本书回去看。 杨帆：＠李澄教官假日在做什么呢？ 李澄：去附近球场打打篮球，陪太太去中正纪念堂餵松鼠，差不多这样。 杨帆：？！！教官你已婚了？ 林渝晴：你不知道吗？教官脸书就有写了，邱蓉也知道呢。 李澄回传了一头牛大笑的贴图，自从李澄已读讯息并且加入聊天后，邱蓉就很安静，默默的看他们在哈拉，自己也只是对着手机笑出声。 第三章 偷偷的 迎来新的一个月份，杨帆和林渝晴在午休时间准时到学务处报到，不知不觉这种模式也维持好一阵子了，李澄今天没有事情忙，就是检查学生的假单，该退货的放在一边，审核过的又是一边。 「今天怎么少一隻呢？」 李澄总是这样，对于邱蓉的事情，他永远都是故作不经意的提到，不会刻意点名她。 林渝晴说，邱蓉今天早上都好好的，但当她们来到邱蓉座位上，准备和她一起来时，邱蓉就说她今天想要睡一下，让她们俩帮她带着巧克力回来就好。 他听完，若有似无的点头表示知道，同时也继续和她们聊天，虽然少了邱蓉，他们三个人还是可以将气氛炒得热络，但李澄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午休下课，杨帆和林渝晴离开学务处，他才拿出手机点开了邱蓉通讯软体里的主页，犹豫着是不是要加入她的好友。 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鐘声响起，邱蓉正准备收起看到一半手机，上台唤醒同学，顺便点名，李澄的讯息正巧在的时候捎来：「你还好吗？」 邱蓉因为班务需要，同学如果请假都会传讯息让她知道，免得因为导师一时疏忽没有告知到该位同学请假的消息，被画上旷课，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设定阻挡讯息的功能。 她顿了一下，放下手机，走上台，点名。 待她点到一半时，他们的任课老师与李澄一块儿走来，邱蓉当然注意到了，任课老师看台上姑娘还在点名，索性驻足在门口与李澄聊天。 班上最后一号的同学答有，邱蓉转头看向门口还在谈话的两个人，她心里想，李澄还真是跟谁都能聊。 「老师，好了。」同时对李澄点头致意。 任课老师同邱蓉进班，李澄则想说都出来了，不如去看看校狗，便自然的往楼下警卫室的方向走过去。 放学后，邱蓉还没回覆李澄，倒是先迎来了高一骚扰她很勤的男同学的讯息，她顿时感到一阵噁心。 当时她与那位男同学或许有机会能够发展，却因为他在外面四处说邱蓉的坏话，导致那一段时间被投以异样眼光看待，被揭穿以后还一直对她死缠烂打、一直传色情影片给她，人前人后的作风，邱蓉十分讨厌这种嘴脸，因此去年得知事情真相的当下，气得将他封锁，眼不见为净，怎么知道今天他又换一个帐号烦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射动作，点开了李澄的讯息框：「不好。」 她需要找个人说话，而那个人必须是李澄。 当下刚返回办公室的李澄看到一整个下午都不见消息的她，还以为她是那种没加入好友就看不到对方讯息的那种。 「怎么了？」 「好烦……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厚顏无耻？」 她坐在捷运桥下，四月傍晚的风还挺凉，她将过去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李澄，李澄很想过去找她，不过今天是週一，他们教官都必须留下来开会才行。 「别烦，我在。」她这就安心了不少，打从她倾诉出口以后，也或许因为对象是李澄 好神奇的一句话，头一回有人对邱蓉这么说，在这个时刻，她就想起来週日从大学生论坛上看到的一篇文章。 内容简单来说写了原po与她学校教官的故事，她与教官互相喜欢，最后以父女相称。 邱蓉担心，她对他的依赖不是习惯，是喜欢，但李澄终归是一个已婚身分，她也深知自己之于李澄，爱情永远不可能长久，或许在她还在动盪之时，将心里这一份莫名的情绪转变成为亲情。 因为亲情才能长久。 演变到最后，她们三个人都认了李澄这个乾爸，被认的那人起先还不以为意，杨帆和林渝晴也都是澄爸、李澄爸这样的喊，邱蓉还是喊他教官，但三人中就属邱蓉最为认真。 渐渐的，他们不在四人群组聊天，当初话最少的两人转而开始私底下聊，他们无话不谈，可就也因为这样，邱蓉还是失了分寸。 她喜欢上李澄了。 邱蓉对于自己的感情，一向清楚。 这近乎两个月的时间，讲过无数次的电话，邱蓉私底下还是给李澄载过几次，只是他们之间有一个不用言喻的默契，那便是一到週末，李澄大多数时间都不会回邱蓉的讯息。 「李澄，今天有真心话时间吗？」 真心话时间，是邱蓉的面膜时间，那时候她总是敷着面膜和李澄通话，不久后她收到李澄的回应：「你想的话都有。」 李澄一直待她很好，她问过李澄，为什么愿意当她真的乾爸，对她有期望，甚至责任。 李澄回答她，因为他看到邱蓉的认真，让他觉得她是真的把乾爸与乾女儿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身为爸爸，那当是希望女儿能出人头地，庄敬自强啊！ 「从你身上，我只看到你的坚持到底。」 邱蓉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忽然之间一阵鼻酸，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这么自私的放任她与李澄之间的关係发酵，她不是傻，看得出来不只自己，李澄也动了心。 但他就是结婚了，她能奈何？ 于是她洗完脸，打开一片面膜轻轻放在脸上，将四周按紧，让面膜更服贴于她的脸庞。 她难得拨给李澄，一直以来都是她会告诉李澄她好了，李澄就会拨电话过来给她，邱蓉主动的次数仅限于前面两三次。 「喂？」李澄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 「你在做什么？」 「在跟你讲电话。」邱蓉咋舌一声，李澄才忙着改口，「没有特别做什么啦，就在跟猫咪玩呀！」李澄家养了两隻猫，他的头贴就是牠们。 「李澄，我问你哦！」邱蓉思考该如何将下文让李澄知道，他也不急，等着她发话。 如果我说，我想这样放弃你，你也会这样放弃我吗？ 她忘了自己有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一直无限放大，蔓延在他们两个之间。 「我不会放弃你的，好吗？」 最后，她也不晓得怎么结束通话，只知道隔天早上她是被闹鐘叫醒，李澄没有按照这一个月的习惯，打电话叫她起床。 时间显示早上六点二十分，李澄在半个小时前传来了一句话：其实不是放弃本身，而是有没有心。 邱蓉到了学校，李澄今天是站岗校门口的，就算她再怎么想避开他也难逃，认命的和注视着自己的李澄打招呼。 早知道昨天就不提了！ 「邱蓉。」李澄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喊了她，「早自习来大办找我。」 「……好。」 今天早自习时间，邱蓉将名点好，缺课、迟到标註好，便将班级秩序交给班长和风纪。 当她来到大办才猛然想起，今天所有教职人员都是开早会，所以她一进门，看到偌大空间只有李澄一个人，一点也不用意外。 「教官，有事吗？」邱蓉走到他旁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李澄小小不悦。 他让邱蓉坐下，觉得他们有促膝长谈的必要，反正他们有一整个早自习的时间。 半晌，他才开口问她，昨天那些话的意思。 第四章 住院 没想到邱蓉劈头就是问李澄，他有喜欢自己吗？ 「有或没有就好。」邱蓉是个朗爽的人，性子急了一点，她可以接受曖昧，但久了，她就会要一个答案，不做什么，就是要个答案罢了。 他的答案肯定，「有。」 「早上为什么没有打给我？」 「我在想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才跟我说要放弃这件事，所以想给你空间。」 「但李澄，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邱蓉打算趁这个时间，面对面和李澄说开，一直维持这样的关係，总有一天不是被发现，就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画下句点。 就都不是个好结局。 「班导已经告诉我了，让我不能常常来打扰你办公。李澄，我不是你的学生，若我不来找你的话，那都是见不上一面的。」 邱蓉说的没错，他俩这个身分，谈何恋爱？ 「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习惯有你了。」 李澄从未主动说过喜欢她，包含刚才邱蓉都是让他回答有或没有，他们无论于公于私，亦从没有做过踰矩的事情，就只是喜欢着对方，天天都能见面的人，那是该多煎熬？ 后来一週，似是双方都没有找出方法，晚上照样有真心话时间，早上的晨唤也依旧，不同的是在週一，李澄突然没头没尾地庆幸邱蓉还在。 苟延残喘一个礼拜，邱蓉愈来愈受不了每到假日他总是失踪，明明知道他在家，却不能无时无刻收到他的讯息，这使得邱蓉患得患失，甚至埋怨起刘孟萱来。 以前老早就知道的事情，却在起了贪念之后愈发在意，开始找碴。 週五深夜，又是一个沉寂相伴而眠，晚上六点过后，李澄的讯息都没有了下文，安安静静的躺在他们的对话框里。 邱蓉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具体梦到什么她也记不清楚了，但她是惊吓的从床上坐起身子，她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过她知道这不是一场恶梦。 在她起身后，天旋地转，目光所及之处都彷彿一阵漩涡，不断的往里转，绕得她好晕。 她看向房里的时鐘，才七点？估计是没睡饱才会这样吧。邱蓉躺回床上，黄色的夜灯却在这时候亮的她难以入眠。 邱蓉拿着被子盖着头，双目紧闭，但身体带来的摇晃非但使她睡不着，反胃想吐的念头吓得她抄起手机往厕所奔去。 她不是没头晕过，但对于这种全世界都在摇晃的晕眩，这是第一次，于是在这么美好的假日早上，她被家人送往急诊，沿路呕吐袋不离手，呕吐物一直涌上，她只能吐，吐累了就低下头缓口气。 等待就诊时，她跑到厕所，拿出手机传了讯息给李澄，似是从他一句话里能得到力量。 「你有没有喜欢我，有或没有就好。」 半个小时后，李澄才抽空回覆她的讯息，对于她假日的这种反常，他虽有疑惑，但一想到刘孟萱还在等他出门，仅仅回来一个贴图。 一头牛举着一个上面写着「yes！」的牌子。 李澄好像很喜欢用那个牛的贴图。 邱蓉此刻已经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左手臂上插着一个软针，软针连着在上头的点滴。邱蓉一直呕吐，也没有进食，因此若不吊点滴为她补充能量，估计她会直接昏迷吧。 须臾，护理师来为她注射止晕与止吐针，邱蓉意识朦胧，隐约之间听到护理师在讨论自己。 「医生说二十二床没有再吐就可以出院了。」 二十二床正是邱蓉在急诊的床号。 「咦？可是她现在还在吐耶！」邱蓉绝对不是刻意要作秀，而是这么凑巧的在这时想吐。 后面的对话她也听不清了。 当她再次醒来，身边出现了一个老爷爷，在和她对上了眼的时候，老爷爷开口：「妹妹，还好吗？」 邱蓉有气无力的回应老爷爷的关心：「还好，就是忽然头晕，很不舒服。」 「是吗？多保重啊！」 「谢谢您……」 连陌生人都来对自己问候个两三句，为什么李澄不行呢？ 自始至终，我想要的，就是你一句认认真真只给我的关心，不是你硬挤时间出来敷衍回我的啊，李澄...... 再来邱蓉又因为药物副作用睡着，意识真正清醒之时，已经是十二点多的事情了，邱蓉的伯父正在她旁边，医生方才来过，按邱蓉这种情况，建议她住院观察。 人生第一次住院，就在邱蓉不明所以时，她也被送往病房去。 这一来一往一折腾，早已下午三点，邱蓉的伯父为她打理好第一餐后，被邱蓉赶回家休息，他们都累了，况且她现在好多了，医院里有护理师能够帮忙照看着呢。 傍晚，医生伙同邱蓉的住院医师来巡房。 「感觉好多了吗？」邱蓉的主治医生是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约莫三十出头岁的男生，住院医师与主治不同，他的表情相较于主治就显得严肃许多。 邱蓉点头，询问医生她这是怎么了。 医生反问她最近是否有感冒？ 她仔细思考，虽然最近是春末，班级迎来一场期末演出，事情繁杂，但她很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感冒的跡象，于是摇了摇头。 医生这就纳闷了，转而向邱蓉说明：「我们判断你的症状是『前庭神经发炎』，那是病毒感染的一种病，通常会伴随感冒而发作。」 「你没有感冒却还会发生这种情况，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不过这种病在压力过大的情况下也是有机会发作的。」 语落，巡房护理师来发药，医生交代后天早上会帮他安排听力检查就先离去。 她打开手机，李澄只回了一句「怎么了？」，早上对谈完老爷爷之后，她告诉李澄自己现在在急诊，到现在已经过去七个多小时，除了这句话以外李澄没有再多问。 邱蓉自嘲的笑出声，李澄，他当真关心吗？ 「我住院了，前庭神经发炎。」 她将手机屏幕掐掉，右手手臂伸起，挡住了自己的双眼。 压力都是来自于李澄吧。 李澄很快的已读，他心急如焚，却无法抽开身询问她的详细状况，原因无他，妻子就坐在他旁边，今天他带着刘孟萱回娘家，正与岳父岳母吃饭中。 週一早上，她被医院的传送阿姨推轮椅下去地下一楼的听力检查室，做了一系列检查，身穿病人服的她，相较于一般预约民眾来得显眼。 邱蓉伯父早上请假，上去到病房准备探望自家姪女，后从护理师那得知邱蓉去做检查了，于是他又下楼到检查室外边，看着里面的邱蓉坐在里头等着听力师发落。 自家的小姪女、阿公阿嬤疼在心里的掌上明珠，怎么突然就这样呢？甚至还找不出确切病因。 邱蓉从她父亲过世后，就很少在其他家人面前吐露过心事烦恼，属于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难道她在学校有什么事情，会她压力过大吗？ --------------------------- 预告一下，下一回有可能爆字 因为他们的感情该准备有一个收尾了～ 第五章 温柔【圣诞加更】 住院时间很慢，她刚做完听力检查回到病房，邱蓉对于特定姿势仍会不适，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躺在左侧，健保病房没有电视看，因此她多数时间都是侧躺滑手机、看影片或者发呆。 她拿起手机才发现收到李澄的讯息，内容无非询问她为什么忽然住院？人现在感觉怎么样？几乎迟了两天的关心，却还是能够让邱蓉窝心。 接着大抵是他怕邱蓉一直盯着手机萤幕会晕，见已读后一通电话就直接过来了，邱蓉接起。 「李澄？」 「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 邱蓉直接鼻酸，李澄那一句话里隐含着太多的情绪，有着松一口气，也有着担忧，以及那句话本身带来的感慨。 两个人聊了十几分鐘，护理师就进来巡房，替邱蓉注射一针止晕针，顺便提醒她等会儿要去门诊听报告，因此不得不结束与李澄的电话。 通话结束，李澄留了讯息，问她医院和房号，邱蓉不疑有他的回覆，接着传送人员就推着轮椅过来了。 主治看到她双眼依旧无神，清秀的面容尽是不舒适带给她的皱眉，于是临时替她多加了一项检查：耳石復位术。 邱蓉做完，往后几天就没那么晕了。 在经过为期一个礼拜的住院观察，医生终于许可了邱蓉殷殷期盼的出院请求。 亦等于她已经一週没有洗澡洗头了，因为医生担心她在沐浴时头晕，引发摔倒的风险，她进厕所只能上厕所，澡什么的，别想。 因此现下头皮痒的不得了，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舒爽的冲一个热水澡与拯救她那油到不行的发。 邱蓉学校请了五天的假，需要补的事情太多了，一是先送出请假单，病假请超过三天以上、七天以下，必须附上医院的诊断证明。 隔週一，邱蓉来到学校就是先找李澄，藉由印诊断证明书的理由，同时也让他看，他甚至多印一份下来自己留存，邱蓉没差；二是期末班展，属于她的部分已经由其他组员分担掉，她得赶快跟上进度，避免拖累到大家。 而未来一个月内，她的通勤费省了不少，医生有交代她随时都有可能会再復发，头晕一旦发作那可是要人命啊，于是邱蓉的伯父早上会送她到学校，放学再由李澄接力送她回去。 于是这一天，邱蓉坐在李澄车上，她想过要坐副驾驶，但她始终只是想而已，毕竟不属于她的位置她哪来的能耐坐得起呢？ 她坐在后座的中间位置，将头轻轻靠上副驾驶座的侧边，静静凝望着开车的李澄。 「李澄，你的手多大啊？」语落，她也伸出自己的手，「我的手就这么大而已。」 这么明显的暗示，李澄若不懂那就显得他太矫情了。 李澄换一隻手开车，空下的右手就握起邱蓉的，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印象中，李澄的手还是一样宽大温暖，手心的厚茧轻轻摩擦她的玉手。 追溯到上个礼拜一，李澄要了房号后，下班便驱车赶往医院探望邱蓉，邱蓉当下正在吃晚餐，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李澄忍不住倚在门边观赏。 邱蓉准备将吃完的餐盘拿去茶水间放，医生交代她下床之前必须先在床沿坐着，确保不会因一时动作过快而晕眩，「李澄？！」 「你要去哪？」 他来到她身边，顺着床沿坐下来，一手轻轻握着她的，面带微笑。邱蓉真的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他了，上礼拜他们还在为了这一段关係纠结，但现在邱蓉能够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李澄，说不感动是假的。 而后，邱蓉站在他的右边，李澄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隻手拿着餐盘，陪她走到茶水间，放回餐盘后，她说想出去走走，李澄便陪着她到医院外头吹吹风。 车内，邱蓉心底默默感受这份偷来的幸福，心理建设无论多久以前做，做得再久再多，直至要将这颗气球戳破时，还是会担心会被爆破的声音吓到。 「李澄，我想问你，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邱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几分。 「邱蓉，如果今天你是一个外人，看我为了一个女学生──不，不管是不是女学生，你看到我为了一个女生而跟妻子离婚，会怎么看我？」 「很糟糕。」 李澄不置可否的点头，「所以，邱蓉，就算我今天再喜欢你，我也不能离婚的。试想，撇除我们之间的身分来讲，你总有毕业的那一天，我们不会永远都是教官与学生的身分；也不提及年龄差，你来跟我，还是委屈了你，我一点儿都不吃亏，邱蓉，你知道吗？我可以不管不顾的去爱你、拥有你，可是爱情不是只有靠感动与衝动，我在算计你的同时，你也会算计我。」 他将车停在路边，邱蓉能够明白他的难处，她都知道的，李澄说的所有，她知道他爱她、知道他亦能毫无顾忌的喜欢她，她也知道，李澄最不愿看见的就是自己因为他们的错误受伤，邱蓉都知道的，她更清楚的莫过于他已婚、他已婚、他已婚。 李澄这个人的身份证后面配偶栏就他妈的有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在上面。 「如果时间重来，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会，但我们的结果不会因此而改变。」 「李澄，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被夸奖的李澄脸上没有被夸奖的喜悦，脸上表情更为凝重，打了方向灯之后继续上路。 他不喜欢邱蓉这样，那不是在嘲讽他，而是在自嘲，她就是因为爱上了他的温柔，才又会被他的温柔伤得体无完肤，还迟迟不肯离开。 至少，李澄在这里设了一个停损点，好让邱蓉能够避开了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谴责，避免掉更大的伤害。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在李澄与他们故事结局里，他能为她做的，最温柔的一件事情。 送邱蓉到家里附近后，李澄拉起了手煞车，右手也松开一直包覆在其中的小掌。 「李澄，你很温柔，却是残忍。」邱蓉打开右边车门，在下车前深吸了一口气，「以后不用送我回来了，我们这一次就真正的退后吧，回到原位……老爸。」 邱蓉和李澄就这样，很有默契的结束了每週日到週四晚上会有的真心话时间，与週一到週五早上的晨唤电话，就如同他们是怎么开始这些习惯的，就怎么结束掉。 杨帆和林渝晴在见邱蓉的双眼肿了一个礼拜，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也不再提到要去找李澄，在她们关切的眼神与言语安慰下，邱蓉再也压抑不住负面情绪，一五一十的把李澄与她的事都告诉她们。 杨帆气骂李澄太不负责任，邱蓉却是在心里责怪自己，认为有问题的其实是爱他的自己。 林渝晴比杨帆冷静多了，轻叹一口气，略带心疼的口吻骂她是笨蛋。 李澄也这么说过她。 就在李澄来医院探望她的那一天晚上，她推着点滴架走到病房尽头的走廊，晚上的医院人车稀少，在外头走动的病患也不多，他传讯给了李澄，说她睡不着。 她认为李澄这个时候估计刚到家，可能正在洗澡，因此并没有加以等待他的回覆，孰料放在病服口袋内的手机震动，引起她的注意。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啊，会是谁？ 李澄？ --------------------------- 祝各位圣诞快乐呀??? 下一回就是完结篇，仍然免不了爆字命运：） 第六章 终不成眷属（完） 她接了起来，还怕电话声吵到隔壁床的阿姨，就在走廊尽头，一边看着夜景，一边和李澄多聊了半个小时。 电话掛断，她与李澄的聊天页面跳出来，「笨蛋。」 邱蓉：？？？ 她这会儿就朦了，看着讯息传送时间，就在她告诉他她睡不着的时间，换句话说李澄在回这一句笨蛋后马上打了电话给她。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邱蓉觉得自己蛮被李澄看重的。 林渝晴说，其实她看得出来教官待邱蓉，真的是过分包容了，李澄见到邱蓉时，脸上总是容光焕发，那是对一个喜欢的人才会有的。 杨帆抱着邱蓉，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不断的轻轻摇摆她的身体，林渝晴趁势发了一封短讯给李澄。 不久后，邱蓉的手机响了，她用手背抹掉眼泪。 「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出来远眺学务处。」 学务处大门和邱蓉的班级正巧成了对角线，教学楼口字型的设计，只要人在走廊，各个班级全数尽收眼底。 邱蓉已读，收起手机走到走廊上，杨帆原想跟上去，却被林渝晴阻止。 她站在走廊上，远远看见身穿蓝色制服的李澄，在学生橘色运动服当中特别引人注目──也或许是在邱蓉的眼中，总能够一眼认出李澄。 再次验证了邱蓉说过的：李澄很温柔，却也是残忍。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给她安慰呢？ 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才哭成这样的？ 李澄正在讲电话，邱蓉凝望了好久，直到上课鐘声响起，李澄都还没放下手上的手机，邱蓉往教室前门走去，站上讲桌点名，浓浓的鼻音让人不难联想到她哭过。 副班长如此失态，可谓第一次。 结业式前一天，邱蓉主动找上李澄，暑假过后她就是高三生，她不想再因为这样惹的心神不寧，无法专心准备学测。 「李澄，我最后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一刻是真的喜欢我？」 邱蓉刻意等到五点半，在教职员停车场附近徘徊，活像个小偷似的，要避开前来取车的老师，又要注意李澄有没有出现。 「想清楚，再回答。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不是为了你随便一个答案的。」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然后紧紧抱住邱蓉。 「但我能怎么办？邱蓉。」 还能怎么办？就散了啊……不得不。 不知怎么地，在李澄抱住邱蓉的瞬间，她就忽然想到一句话：结婚以后，遇见再好的人都不能够心动。 感情一直以来都没有错，但在婚姻这张纸面前，错了就是错了。 想必李澄对于他们这一段关係也很挣扎。 李澄曾经说过，邱蓉之于他是好看的、漂亮的。 天然呆又傻傻笨笨的个性，是他如果没有结婚的话会爱的那个人。 邱蓉那时怎么回答来着？「那只能说我们是有缘无份，可以误打误撞认识你、当你的女儿这样就好了。」 她记得她在说出这些话时，心里酸涩的不得了。 良久，李澄还未放开他怀中姑娘，她倔强的没有掉下一滴泪。 李澄揉揉少女的发，再将其顺好，「要送你回去吗？」 邱蓉的庞容靠在他胸口，只属于李澄这个人的味道淡淡沁入她的鼻腔，她用力的摇头。 退出，「不用麻烦了，时间还早，我自己回去就行，教官你……开车小心。」 想说的还很多，却在这种时候，化为一句淡淡的小心。 结业式后，暑假到来，还来不及享受到什么就结束。升上三年级以后，李澄也成为了邱蓉他们班的负责教官。若是以前，她会很开心，巴不得要当李澄的小老师，不过现在她就只是淡淡的向教官报告班上出缺勤人数。 邱蓉专注的准备学测，夏去冬来，学测亦在不知不觉间结束，邱蓉婉拒了杨帆约她去吃红豆汤圆的邀约，说是想回家好好补个眠。 她独坐房间内，翻开去年的日记，一页一页、每字每句、每个落笔都是李澄。 她慢慢的翻阅，心情仿佛是坐在云霄飞车上跟着日记起伏不定，时而笑，时而心堵。 「我曾想过下辈子，不知道我会不会再迟到？希望不要是在错的时间遇上了。」 这是她的愿望，称不上渺小，却也不是个伟大的理想。 二月学测成绩出来，邱蓉可说是班上最高，她无意再战接下来的指考，早早就将心中的第一志愿选好，透过个人申请，顺利取录台中某一间大学的中文系。 她以后就是李澄的直系学妹了。 上了大学以后，间暇之馀，邱蓉开始整理高二的日记，将她和李澄发生的事情一一写下来，不知不觉也就成了一个长篇，她投稿在小说网上面，获得了颇大的回响。 她会在睡前阅读读者们的留言。 ──那教官怎么看都很渣啊！ ──李澄才不渣。 ──觉得女主角好惨，好想给她一个拥抱。 ──我收到了^_^ ──心疼女主一波，她让我想起了高中时期那个爱而不得，最后错过的男孩…… ──希望你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渣男配笨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刚好。 ──嘖，不予置评。 邱蓉从不曾回覆每一个留言，往往都是自己在心里腹诽，直到她收到了一个email，是出版社的总编辑有意愿将邱蓉的作品以实体书的方式出版。 邱蓉觉得无不妥，在确认之后，这件事情在网上迅速延烧，连邱蓉的母校也在疯传。 李澄自然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係随着时间已经昇华成真正的亲情，每逢过年过节，李澄总会收到邱蓉传来的祝贺讯息，邱蓉生日时李澄也会捎句生日快乐给她；两个人平时不会多聊什么，但邱蓉偶有学业上的问题，也会来询问李澄，李澄当然义不容辞为他排解疑难杂症。 收到邱蓉出书消息那天，李澄传讯息问了她是否属实。 「想不到这么快就传开了。」 「所以是真的？那到时候拜託邱大作家帮我签名啊！」 在电脑前如火如荼码字的邱蓉，可以想像的到另一头萤幕前的李澄是什么三八表情。 「行，自家爸爸怎么能不给？」 李澄仍旧传了一头牛在哈哈大笑的贴图，结束了这次对话。 晚上睡前，他上网搜寻了邱蓉那本书，慢慢的一个章节一个章节阅读下去。 「果然是笨蛋……」 李澄哪可能不知道，这全是邱蓉与他之间发生的故事啊！ 那些她另外加进去，未曾发生在现实生活的情节估计就是她想过要和李澄做的事情吧。 大学二年级的春天，邱蓉以笔名江静发行了首本处女作《右临澄水》，描述了男主角和女主角因为身分因素、世俗眼光而无法相爱的关係，虽然题材很大眾，但邱蓉的文笔流畅、文风甜中带虐，甚至加入了一点前世今生的因素，很抓读者胃口，否则也不会还在连载时间就爆红。 「……芙若于翻阅着手上这本书，眼泪早已爬满她美丽的容顏，她怎么能够忘记呢？她在上个人生中倾尽所有去爱的那个人，如今就在自己身边徘徊那么久。 前世她说希冀的那句下辈子已经到来，她却在失去顏尚喻后才唤醒那些早该遗忘的记忆，上苍还是这么无情地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适合，生生世世，终不得成眷属。」 《右临澄水》的出版日期，正是当年李澄告诉邱蓉，他不能离婚的那一天。 没想到他家女儿不只笨，还挺小心眼的。 「李爸，签名书给你寄到学校了，应该过两天就到了，记得收件喔！」 知道了，笨女儿。 也许邱蓉最后想对李澄说的，就只是这句：生生世世，终不得成眷属。 《全文完》 后记 那一段似真似假 整个故事下来，真的很短，却是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故事。 楔子提到李澄电脑萤幕旁摆着他和邱蓉的合照，事实上在我们还没认知到喜欢上对方之前，他就已经将与我和另外两位好友的合照放在上面了（两位朋友原型，即对应故事里的杨帆和林渝晴），当时上头只有我们4人的合照，不过呢也许是因为我开了这个习俗吧！现在他位置上一堆和别人的：） 我想聊聊书里的一个设定，戏里戏外，书名都是《右临澄水》，是根据「澄」字之义引用出来的，加上在医院时，或是李澄的车上，邱蓉都是站在李澄的右边，看着他的右脸，跟当初的我可说是一摸一样。 里头近乎80%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甚至有些李澄或邱蓉说过的话，都是当时教官和我曾经说过的，我原封不动给他搬运过来了（所以说如果有在现实中认识我的人一定看一眼就知道了哈哈哈哈），但当然我一定有做一点修改与调整，至于哪些是真实存在过，哪些又是我创作出来的，端看你怎么去想，那那些就会是真的。 不过有唯一一点我能保证的就是教官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是一个非常nice的人，因为我校稿时忽然觉得李澄怎么好像有点渣（？），所以一定得帮教官澄清一下！ 我不能否认教官当时真的动了离婚的念头，但最后为什么没有？老实说我没有再多问，他是个大人了，相信他的想法一定比当初才17岁的我来的成熟，想的比我更多、更深。 或者我们也不说身分与年龄，光想到后来我们在一起了，甚至要走到结婚这一步了，他要怎么过我家里人那一关，我也真的想像不到，因为感觉就太天方夜谭。 双方在这段关係里有过真实的感情，这才是我最看重的，至少不能辜负每段感情里的付出与认真。 最后祝大家跨年快乐呀！希望2022年能够更美好、大家在疫情之下生活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呀！ 如果有机会，那就下一本书再见囉^^ 祝好? 亮亮，2021年12月写于桃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