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忧》 Chapter01布告栏事故 Chapter 01 布告栏事故 十一月九号中午,我们学校高一的同学A某,在经过实验楼一楼灯坏了还没修的走廊时,发现走廊里黑板布告栏中的恐怖内容。 他立刻拍下照片一张,投稿到“杰罗国际学校匿名八卦”的主页。 投稿文案:【没人发现吗???实验楼布告栏里用白色粉笔写满了陆予森的名字。这是什么stalker行径啊!!!】 我在学校的时候几乎从来不看手机,所以下午第一节课结束,才从急急忙忙跑来找我的季宜手机里看到这条投稿。 “你看这个!”季宜跑得丸子头七零八落,黑框眼镜滑到鼻尖,把手机举到我眼前。 投稿上的照片,拍了一块大大的黑板,因为走廊暗,同学开了闪光灯,黑板有点反光。 “陆予森”三个字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列在黑板上,占满视线,粉笔字又粗又深,像用了很大力气写的,乍眼看去,简直是鬼片截图,确实称得上stalker行径。 这学期,我就负责每周三在这条走廊打扫卫生,也路过了很多次这块布告栏。见熟悉的黑板被写成这样,真是十分震惊。 “好变态,”我忧心忡忡地感慨,“陆予森也太惨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还陆予森呢,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季宜夸张地说,手指把屏幕上的投稿往下滑,给我看评论。 第一条写【我觉得是高二4班苏何忧写的。我见过她在那走廊扫地。以前就注意到她天天阴沉跟在陆予森后面,像陆予森的挂件和背后灵,是不是暗恋太多年,心理都变态了啊】,点赞和附和数已经一骑绝尘。 “什么,”我读完感到匪夷所思,愤怒地说,“我哪有天天跟在他后面,我不是都跟你在一起吗?” “我刚才上生物课,没人做实验,全在聊这个,”季宜的表情很严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罪犯了。你看,四周的人是不是在看你。” 她语气阴森森的,听得我心里发慌,急忙扫视四周,发现走廊上的同学竟然真的都在看我,他们手里拿着手机,和我对视之后,立刻偏开视线,好像把我当成洪水猛兽。 “干嘛这样啊……”我小声和季宜埋怨。 “先上课吧。”季宜拉着我的手腕,往电梯走。 下一节是数学课,我和季宜在一起上。数学课的教室在三楼走廊底部,我们一进教室,教室里十几个窃窃私语的同学都噤声了。 我和季宜对视一眼,坐在第二排的空位上。坐在我前面的娄可心突然回头:“苏何忧,你知不知道骚扰也是一种犯罪啊?” 我愣了一下,问她:“我骚扰谁?” 她轻蔑地一笑,看得我心头火起,反击:“娄可心,你知不知道诽谤也是犯罪?” “我诽谤谁?”娄可心脖子很长,脸高高地扬起,用下巴看我,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我懒得理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放在桌上。 娄可心从高一入学开始就追着陆予森跑,花三千块跟陆予森的朋友曲远航买了他的手机号,装作发错消息,想跟他交朋友。陆予森不回消息,她还换了三个号码发。 要说骚扰,我怎么也要排在她后面吧。 真是想不明白,全校两千多个学生,由于痴迷陆予森犯下写名字罪行的嫌疑学生,少说都有三百个,为什么是我排名最靠前?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走了进来,娄可心才不情不愿地把头转回去。 这堂课讲二次函数,我早就自学过了,不过还是听得很认真,老师的问题一半是我在回答,一半是季宜答的。 我和季宜,跟娄可心这类出生就在罗马的人不同,我们没有很有钱的家庭,买不起其他同学看来司空见惯的东西,属于杰罗国际学校里的异类。 比如学校有一门必修的劳动课,包含很多选项,花艺、树苗培育、金属工程、校园清洁等等,每个选项都必须有人报名。 其他人家里都有权有势,老师得罪不起,我和季宜就会优先被分配去打扫卫生——这就是我打扫那条走廊的原因。 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是变态罪犯的首选吧。 怀疑其他的谁都不太好,不如怀疑高二4班那个苏何忧好了。 不过要澄清一点,我和陆予森没有投稿里说的那么不堪。我爸爸是陆予森家的管家,已经在那里工作二十年了。 是正经有社保的管家。我爸爸在英国进修过,工作能力很强,深得陆先生信赖。我妈妈是普通的公司文员。 因为陆先生心地很好,也算看着我长大,所以资助了我就读杰罗的学费。 有时候陆予森忘带了东西,我爸爸送来学校,会让我帮忙送去给他。 说来奇怪,陆予森虽然长帅,学习又好,可是记性似乎真的有点问题,隔三差五就忘带东西,我只好经常帮他跑腿。 他可能是觉得自己记性差很丢脸,不喜欢我去他教室门口,我们会约在某个地点见面。 然而这个学校,大家都爱乱跑,每个角落都可能有人,我和陆予森总是被撞见,次数多了,我就变成了他的跟踪狂,他的挂件。 毕竟他可是陆予森,陆予森怎么可能有缺点呢。一定是苏何忧的问题。 数学课结束,下午的课就上完了。今天是周五,没有自习,我和季宜交不起课后班的费用,就放学了。 电梯口全是人,我们走楼梯,刚下几步,书包夹层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费劲地把手机拿出来,陆予森给我打电话了。 我停下脚步,季宜凑过来,看见来电人【苏何忧的天使王子】,咯咯笑了起来:“怎么还是这个备注啊。你是不是真的暗恋他?” 我和陆予森骑马比赛输了,他逼我改掉的,说一年不许变,我有什么办法。我接起来。 “你在哪里?”陆予森声音冷冷的。 “在学校啊。”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到那条投稿,觉得有点尴尬,含糊地说。 “半小时后,学校后门见。”他说完就挂了。 本来我和季宜要一起去坐地铁回家,现在只好在校门口就和她告别,然后绕着学校的铁门,慢悠悠从前门晃到后门。 我们学校在近郊,后门出去就是一条很宽的马路,马路对面是一个公园。 公园的门在另外的地方,下午四点左右,柏油路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少少几辆车开过。 十一月,天气冷了,主干道两旁的树叶黄黄绿绿,被风吹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气象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幸好暂时没有下。我无聊地站在门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投稿的评论。 除了有几条笃定说是我的之外,也有人帮我说话,例如:【我是苏何忧的同学,这不是她的笔迹】【你哪只眼睛看见苏何忧跟在陆予森后面走?】【陆予森的微信名片推送的市价都开到八千块了,贵校的陆予森stalker还少吗?】 虽然留言都是匿名的,我在心中谢谢这些好人。 看得正起劲,我的脚踝突然之间痒痒的,低头一看,竟然有个小小的白色绒毛团在蹭我的脚。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一只很小的狗。 我小心地蹲下去看,小狗的毛有点脏了,白里夹着灰,黏成一簇一簇的,毛有点卷,像杂交的宠物犬。 小狗抬起头,眼睛又大又黑,看起来很乖很可怜。不知道它妈妈在哪里。 这时候,天上突然就下雨了,小狗缩在我的球鞋边,蹭我的脚踝,我从书包里拿出伞,蹲着撑住,小心地摸了摸小狗的头顶。 小白狗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像觉得我们完成收养协定了一样,使劲地朝我摇尾巴。在我不知所措时,伞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苏何忧,你在装香菇吗?” 我赶忙站起来,陆予森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没撑伞,手插在兜里,晲着我。 不像我因为怕冷已经穿上羽绒校服外套,陆予森的校服西装合身,朝我伸手,把我的伞拿过去:“蹲着干嘛?” 我俯下身,把小白狗抱起来给他看。 小狗轻得要命,像一团棉花,肚子和屁股都是软软热热的,被我抱起来,也没有挣扎,非常温顺。 陆予森见到狗,一惊:“哪来的?” “刚刚跑到我旁边的,”我告诉他,低头看看小狗,忍不住问,“你说我带回家的话,我妈妈会让我养吗?” “你妈不是有洁癖吗?”他无情地戳破我的梦。 我不说话了,把小狗抱在怀里,像抱小婴儿。小狗很依赖地躺在我的臂弯,我看了一小会儿,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算了,”陆予森说,“没什么。” 我专心着看小狗,随便“嗯”了一声,他问我:“你这么喜欢?” 我真的很喜欢,但是又不能带回家,心里愁肠百结,割舍不下,我就不说话了。 “养狗要先打疫苗,办证,还要每天遛狗,而且你要有地方养它。”陆予森泼冷水。 一阵风吹过来,把雨吹到我的脸上,小狗缩得更紧了。陆予森也靠近我一点,把伞倾斜过来。 我抬头看看他,心生一计,深沉地问:“那你懂那么多的话,你要养吗?” 他好像有点无语,我继续感慨:“陆予森,它好可爱喔。你要不要摸一下?” “不用。”他直接拒绝。 我怂恿陆予森收留小狗的计划中道崩殂,失落地叹了口气,对怀里的小狗说:“宝宝,对不起,妈妈太没用了。没有家可以给你。” “……苏何忧,你是不是猪啊。”陆予森伸手过来掐我的脸。他太用力了,我被他掐痛,他才松开。 “我在那个小区有套房子,”陆予森指了指不远处公园边的湖景楼盘,“不过现在没带卡。现在先带狗去检查打疫苗吧。” 他招招手,他的司机开过来。 我感动地说:“陆予森,你真是一个好人!我和宝宝一定会每天都帮你祈福的!” 他只是回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替我拉开车门:“上车。” —— 这次写1V1和HE了!不过好像也不能算很梦幻的甜美故事…… Chapter02宝宝之家 Chapter 02 宝宝之家 我们去一家叫做爱宠康的宠物医院。是我在点评网站现搜的,评分很高,大家都说那里的医生很专业,有爱心。 从学校后门开过去,大约要二十分钟,司机打开了导航,就把音乐关了。 天阴沉沉的,雨水从车窗上往下流,车里非常温暖、安静。 开了一会儿,小狗开始舔我的手,舌头湿湿软软热热的,我的手心发痒,又有点害怕,转过头问陆予森:“它会不会咬我?” 陆予森凉凉一笑:“你这么爱它,它不会弑母吧?” 我在心里呸了一声,抽出手,摸它的背,陆予森看着我们,突然伸手过来,停留在小狗上方大约十厘米的空中。 然而可能实在觉得小狗太脏了,他的手没往下放:“到宠物医院能先帮它洗澡吗?” 我看了他一眼,他要摸不摸的表情很好笑,我就用我摸小狗的手佯装摸他:“想摸的话我可以让你间接摸摸它。” 陆予森躲避开去,抓我的手腕,把我推回去,说我幼稚。 我就知道,陆予森还是那样,不承认自己有洁癖,但是超级怕脏。 大约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爸爸开始替陆先生工作。 爸爸一周有六天半都待在陆予森家,只回家几小时。 而我是什么时候认识陆予森的,我也记不清了。 陆先生知道我和陆予森年纪差不多,所以很体谅我爸爸,在他家里不举行派对和活动、或者他和太太不在家的时候,会让爸爸把我带过去,在陆予森的小图书室里看书。 当时我爸爸跟我说的第一条规则,就是千万不要弄脏予森的书,陆予森很爱干净。 陆予森的图书室跟我家差不多大,在房子的别馆,主楼旁边,是栋两层小楼。别馆一楼有运动设施,二楼的第一间房,就是图书室。 图书室里有五排书架,书的类型繁多,书架旁的空处摆有四张桌椅。 我待在那里,偶尔会遇见陆予森,还有他的一些同学和朋友。那时我们都是幼儿,是刚上小学的稚童。 我很听爸爸的话,坐在最里面的桌子,开阅读灯,看绘本,扮演一只会翻动书页的蘑菇。当他们在时,一定不能打搅他们。 陆予森是比较安静,不会理我的类型,他的朋友却通通都很吵闹。 据陆予森说,有一次他的朋友陶鞍一定要和我玩,我只想看书,陶鞍把我的书丢在地上,我呜呜地无助地哭起来,是无私的陆予森为我主持了公道。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我记不得了。 其实小时候我和陆予森见面并不频繁,因为爸爸觉得经常带我去陆先生家,很没分寸感。但我总是觉得我是和陆予森一起长大的。 陆予森也喜欢看书,我去他的图书室时,他常常来。 小学四年级,陆先生和陆予森的妈妈离婚,娶了现在的太太。陆予森跟着他的妈妈,出国游学了一年。 我最初所在的小学,学风不是很好,总有人打架。就在那一年,好心的陆先生出资,让我就读了杰罗国际学校。 陆予森回来,发现我们成为了校友。 一开始我不太跟得上学校的进度。陆先生知晓后,找了家教,在图书室为我补课。老师走后,我做习题,如果陆予森也在,碰到我不会的,他就对我指导一二,展现他的才华。 升高中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家都开始争先恐后地谈起恋爱来。 陆予森作为一个很高很帅的男生,斩获许多芳心。 比如今天在数学课和我吵架的娄可心,还有不少像她一样的同学,都暗暗在比较着,想在他的好友列表占个位置。 有很多人发莫名其妙的短信,希望收到他的回复,也曾经有人在餐厅撞到他身上,想给他泼一杯奶茶。但是陆予森身手敏捷,躲过了攻击。 甚至连杰罗国际学校匿名八卦号,每个季度都会有投票,票选最有可能成为陆予森女朋友的女生。 每期十个名额,都是非常漂亮的女生,娄可心也上过榜。 不过她票数不是最高的,最高票是和陆予森同班,高二1班凌一希。因为陆予森和她一起主持过学校的感恩节汇演,在台上男才女貌,据说在后台也说说笑笑——陆予森可是很少和女生闲聊的,一定是在暧昧了。 不过那次我也在后台,和季宜负责调音,帮老师打杂,还帮陆予森拿着手机。 陆予森当时正在等一项编程比赛的结果,一下台就要到我这里来,检查他有没有消息,一副不放心我的样子。我没看到他们说笑。 想到这里,宠物医院到了。 医院门头很可爱,是吐着舌头的一猫一狗,还有彩色花体字“爱宠康”。 我抱着小狗,陆予森帮我撑伞,我们走进医院的门,前台小姐笑眯眯地和我们打招呼:“你们好,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我还没开口,陆予森替我说,“她捡了一只流浪狗,想办领养,请问这里可以体检吗?” “没问题!”她热情地说,“正好今天医生有空,对流浪狗的话,我们有一整套流程,请跟我来这边的体检室。” 医生给小狗做采血,检查了身体。 小狗发出呜呜的叫声,但是非常配合。我们坐在一边等了一段时间,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健康问题,问我们是现在带回家,还是先在医院寄养几天,做完驱虫和疫苗再带回。 “寄养吧,”陆予森又侧过脸对我说,“房子要打扫,宠物用品也要买。” “好的好的。”我赶忙说。 医生开了一张单子,我接过来,要去付款,陆予森突然拦了我一下,我问他:“干嘛?” “给我,”他问我要付款单据,“你有钱吗?” 我竟然被他看不起,立刻回答:“我有存款的,完全可以负担!” “真的假的?苏无忧。”陆予森笑了。 他生得英俊,笑起来明眸皓齿,眉目变得更为开朗,非常好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在学校都不笑。可惜他下一句话就化身恶魔:“我怕你今天就把存款挥霍一空,宝宝以后只能吃剩饭。” “才不会。”我愤道,一溜烟跑去买单。 没有想到检查费和寄养、驱虫、疫苗费加起来,真是一大笔钱。 幸好我平时非常节俭,刷完卡,存款还有不少富余。和小狗告别之后,我们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 这条街不能停车,陆予森给司机打了电话,他从停车场开过来。 我们站在路边,天都黑了。十一月天黑得很早。 陆予森开口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妈给我留了菜,”我告诉他,“回家热一热就可以了。”现在年底,我妈很忙,总要加班。 “要不跟我回家吃吧。”他说。 “不用了,”我摆摆手,“今天我爸爸又不回家,吃完还要麻烦司机送。” 陆予森隔了几秒才说好吧,不情不愿的样子,我靠过去问他:“那你的房子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啊,明天礼拜六,我想去买宠物用品。” “明天马术课结束我和你一起去买。”他自作主张决定。 我说喔,司机就到了。 去我家的路上,我突然记起来,叮嘱陆予森:“你不要告诉我爸爸喔。他知道我麻烦你,一定会怪我不懂事。” 陆予森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你现在才想起来?”而后对司机说:“李叔,你也替她保密吧。” 李叔答应了,他声音也有笑意,我很不好意思:“谢谢喔,麻烦你们了。” “就一句谢谢?苏何忧,我可是给了你的宝宝一个家啊。”陆予森微微一笑,语气中充满暗示。 我心中一惊,早该想到他不会这么好说话。八卦号里吹捧他为人大方不图回报的同学真该来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可是为了我的小狗宝宝,我没有办法,讨好地问:“那应该怎么谢谢你才好呢?” 陆予森带点俯视地看着我,车里暗暗的,他的表情模糊不明。我看到他张了张嘴,飞快地扫了一眼司机,又闭唇,靠近我一点。 他靠得有点太近了,气息扑在我脸上,让我心跳变快,想起之前我们独处时发生过的事。 “我想想。”他慢吞吞地说。 —— 忧忧妈妈的乖宝 Chapter03普通人 Chapter 03 普通人 回到家里,冷冷清清。 我开了灯,给自己热饭吃,边吃边看视频网站上的养狗新手必看视频,在心里记录下要为小狗购置的物品。 虽然收养小狗是很突然的决定,但我要对它负起责来,因为这只小狗只有我可以依靠了。 吃完饭,我又把碗洗掉,正打算去写作业时,摆在桌上手机亮起来。是爱宠康宠物医院的医生给我发的消息:【苏小姐,你的小狗睡着了。】 很少有人会这样叫我,我看到愣了一下,回他:【谢谢您。】 【客气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医生又附上了一张小狗的照片。它躺在一个小箱子里蜷缩着,看起来非常弱小。 毛还是脏脏的,护士说为了稳妥,要等过两天,确认情况稳定了,再给它洗澡。 我把照片放大,细细看了一会儿小狗,忍不住问:【医生,我的小狗是什么品种,您可以看出来吗?】 【根据我的判断,像是泰迪和田园犬的混种。想更明确的话,需要做基因检测。】 医生的性格真是非常好,和点评软件所说的一样。 我又谢了一次,他问我:【我看你们是杰罗的学生,和你一起来的男孩,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一惊,立刻回复:【当然不是。】 【哈哈,抱歉,我太八卦了。其实是我们医院的护士逼我问的,因为他长得很帅。】 【没关系。】陆予森就是这样擅长招蜂引蝶,我早已习惯了。 医生没再多问,只说:【你的小狗叫什么名字,起好了吗?】 我其实想好了,和陆予森回家的路上,我已经想叫它希福,但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恰好季宜也给我发消息,问我刚才去给天使王子打什么工了,我就转手把小狗的照片发过去,又把傍晚的事告诉她,并问:【你觉得希福这个名字怎么样呀?】 【好可爱。名字土土的,】季宜说,【很衬你。】然后又紧接着发:【很衬我们。】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们两个在学校,确实属于土里土气的女生,季宜还会学习一下捯饬发型,我只会扎一种低马尾。 反正也不会有人注意我们,我觉得这样的打扮很安全。 再说了,我妈妈也一直跟我强调,我是去学习的,不是选美。 我洗了澡,在客厅餐桌打开电脑,写了一会儿文学课的小文章,妈妈就回来了。 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问我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考试,有没有和同学闹矛盾。 我妈妈不是很明白我们学校的学制,就连我是两年初中、四年高中,也是到今年才弄懂。 我糊弄了妈妈一番,她又叮嘱我,在学校不要提及爸爸在陆予森家工作的事,不要去和陆予森套没分寸感的近乎,就回房。 我刚把写完的文章保存来,季宜突然又找我:【完了完了,忧忧,你快去看匿名站啊!】 季宜用词总是这样夸张,我也被她吓了一跳,心里腾地升起一阵忧虑,在网页输入地址。 杰罗国际学校匿名八卦是一个独立网站,还是许多年前,绯闻女孩电视剧风靡的那阵子,由不知名的学长学姐搭建的。 网站经过神秘的传承,经久不衰,发展出许多新的功能。 主页最新的一条投稿,居然是一张偷拍的我的照片。只拍了我的上半身,场景是课堂,我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把我拍得很像一个变态的书呆子,看起来极度阴沉。 投稿人自称是陆予森的同学,和我有课在一起上,说陆予森告诉他们,虽然和我从小认识,但并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成普通认识的人,都算不上朋友。 我经常去纠缠他,他不好意思拒绝,我就变本加厉。 我先是震惊,而后又愤怒和委屈,也很恐惧、失措,心砰砰跳着。我以前在学校里毫无存在感,从没上过匿名版,现在看屏幕上的字颠倒黑白,大脑一片茫然,想反驳,点开打字框,打下一行“我是苏何忧,请你不要污蔑我”,然后就不知要说什么了。 眼里很没用地湿润了,屏幕都快要看不清。 恰在这时,有人给我打电话,拿起来看,竟然是陆予森。 “苏何忧,”他的声音很自然,好像很无聊似的,问我,“你在干嘛?” “写作业。”我憋住眼泪。 “我想好让你怎么谢我了,”他说着,突然顿了顿,“你怎么了?” 本来不想哭,我讨厌自己这样软弱,但是看着我被偷拍的照片,还有评论里的附和,还是忍不住哭了。 陆予森的语速变快了,连着问我怎么回事,我抽噎着,感到很丢脸,断断续续地告诉他:“我被人投稿到学校的匿名八卦站了。” 陆予森没再说话,我听到他走路的声音,敲键盘的声音,然后很快,他问我:“怎么投稿?”没等我回答,他就说:“找到了。” 而后他静下来,那头只有打字的声音,过了几分钟,告诉我:“我也投了稿。” “你投什么?”我问。 “这是机器人发稿啊,投完就发了,”陆予森冷静地说,“你刷新一下。” 我按了刷新,主页出现了陆予森的学生证照片,垫着的白纸上写日期和他的签名:【不清楚上条投稿中,自称我同学的是哪位,不过没一句是说对了的。如果再出现诽谤苏何忧的投稿,我们将诉诸法律。】 “看见了吗?”陆予森问我。 我哽咽着说看到了,谢谢,他又问我:“我也看到布告栏那条投稿的评论了,刚才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语气很温和,像安慰我。我就不再难过了。 陆予森其实是很善良温暖的人,那些觉得他冷淡的人都错了。我很感动,不吭声,过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陆予森,我那条小狗,想叫希福。希望和福气。” “行啊,”陆予森听起来敷衍地夸道,“挺吉利的。是你想得出来的名字。” 这时候,我听见他那边有女声叫他:“予森,你还没睡啊?”听上去是小陆太太的声音。她是陆予森的后母,只比我们大十岁,很年轻。 陆予森嗯了声,她声音近了些:“你在跟谁打电话啊?” “朋友,”他客气地说,“你有事吗?” 小陆太太说:“没有啊,看书房灯亮着,就来看看你。怎么啦,关心你也不行?” 陆予森这时候又变得没那么有礼貌了,一句话都不说,沉默着,我虽然在电话另一头,也能想到小陆太太尴尬的脸色。 她站了一会儿,就被冷漠的陆予森逼走了。 陆予森叫我的名字。我说“啊”,他突然说我笨。 我本想奋起反抗,但是今天陆予森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了,我不可以知恩不报,就接受了他对我的形容,还主动地问他:“你刚才说,已经想好要我怎么谢你了?” 他无端端迟疑起来:“算了,明天再说。” 陆予森说要监督我的情绪,不让我马上挂电话,所以我们又讲了一会儿小狗。我把医生说的那些关于小狗品种的事情告诉他,他就说要带小狗去做基因检测。 还说不做基因检测的话,我一定会盲目地把狗喂得很胖很胖。 等结束通话,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明明没有哭几分钟,眼睛还是痛,就去浴室洗脸。 浴室的灯是橙黄色的,家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我把发绳摘掉,头发垂在胸口,看着镜子里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自己,想起被偷拍的照片,有点难以言明的难受。 可能是因为我太普通了,我想。 要怎么样才能变成一个站在陆予森身边会被注意到的女生呢?可以变特别吗? 我好像全都没有办法。 陆先生、我爸爸妈妈也都说了,陆予森以后一定是会和门当户对的对象恋爱、结婚的。 所以我和他做曾经说说笑笑的这种朋友就知足了。 chapter04那件事 chapter 04 那件事 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手机里多了很多信息。 至少有五六个几乎没聊过天的同学,以各种委婉的形式问我与陆予森是什么关系,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投稿帮我澄清,也有没说过话的人来加我。 我对这些社交总是犯怵,便逃避地暂时没有回。 马术课在下午,于是上午我忍不住跑去宠物医院,看我的小狗希福。 天已经不再下雨,不过阴阴冷冷,我坐地铁过去,出站还要走一小段路,穿了羽绒外套,还是挡不住风。 医院的护士带去希福住的房间,那里没有别的小动物,算是一个医院的隔离区。 一大早,希福就已经醒了,隔着塑料门看到我,兴奋起来,用软软的小爪子和脸蹭门,白绒绒的尾巴疯狂甩动。 我也被它带得有点激动,开始和它说话。我深情地说:“希福,过几天妈妈就可以把你带走过好日子了!” 本来是我自己的表演,没想到医生正好来检查,我被抓个正着。医生噗嗤一声笑了,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他安慰我:“没关系,我也经常跟它们说话。” 医生说他姓邵,得知我给小狗起的名字,说可爱,请我去他办公室喝了茶。 我给他看我早上列的用品清单,邵医生夸我是很细心周全的人:“我也有一些其他的你们学校的客户,你和他们的气质都不同。” “这样吗。”我本来想坦白可能是因为我家里比较穷,但这么说挺奇怪的,便含糊应和。 “你很单纯,”邵医生说,“不是说复杂不好,只是不一样。” 邵医生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多岁,长得文质彬彬。我虽然对他形容我所用的词语不太认同,也对他说:“邵医生,我觉得你和别的医生也不一样,你不凶。” 邵医生又笑了:“别的医生凶吗?” 我看别人笑,会有点紧张:“很多都很凶。” 邵医生没再问我有关陆予森的事,简单地教授我一些小狗训练技巧,我就走了。 我去找季宜吃午饭,我们吃一家连锁拉面。 可能我们去得早,虽然是周六,也不用排队。 聊起昨晚的事,季宜也同意陆予森是个好人,开始和我讨论,昨天那则投稿里我的照片,究竟是谁偷拍的。 季宜可惜地说:“那张照片信息量也太小了,都没有露出其他同学的脸。连是哪门课上拍的都不能确定。” 她不用这么可惜。我告诉她:“我知道哪节课啊,是西语。” 她惊讶地问为什么,我解释:“窗外的树影角度,可以看出教室在二楼,我只有西语课在二楼上。西语课一共十二人,虽然位置不固定,不过曾经坐在我左后方的,一共有五个人。如果真的像投稿人所说是同学,就能缩减到三个。我都记得名字。” 季宜听完我的推理,张大嘴:“你怎么记得的?” 我笑笑:“随便记得。” “那你觉得是谁?”季宜问我。 我马上摇摇头:“不知道呢。” 饭后,我去上马术课,仍然是好心的陆先生替我付的学费。 几年前,他带我来马场,让我试骑,问我喜不喜欢。我点了头,马场的学生名单便有我的名字。 我本来和陆予森不是同一时间训练,我们水平不同,而且我是普通的课程,他有更专业的教练。 忘记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在周六下午上课。 他有一匹纯血马,叫莉莉,生得高大威猛。我骑马场的马,我最喜欢一匹棕色的,叫做吉运门,以前也跑过马赛,不过已经很老了。吉运门很温柔。 我跟老师学了半个小时,陆予森才出现,他在另一块场地训练,我们隔着栅栏遥遥相望。老师打趣我,说我总看陆予森,我就努力地少看他一些。 下了课,换完衣服,陆予森已经在更衣室外等我,他穿看起来很舒适柔软的浅灰色毛衣,双手抱臂,第一句就是:“今天训练很难吗?那么认真。” 我装没听到:“我列了单子,我们去采购吧。” 市里最大的宠物商店在打折,客人比肩接踵。 天花板上挂着彩色的钜惠条幅,大家推着塞得满满的购物车,吵吵闹闹地挑选,简直要把货架间的路都堵塞住。 陆予森本来负责推车,我对着单子找物品,但是我们被挤散了两次,他就不高兴了,把我拽过去,环在他和购物车之间,慢慢地往前走。 他的毛衣挨着我的背,手臂也贴着我,说话像在我耳边:“还有多少没买的?” “没有多少了。”我赶紧小声地说。 我的购物单已经只剩两项营养补充剂,就在前方的货架。我们不需要再保持这种姿势走很久,但是我的脸一直在发烫,很快就到被他发现了:“你耳朵怎么红了。” “这里太热了。”我把头发往前拨,想遮住耳朵。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动:“你害羞了?” “没有啊。”我低声反驳,陆予森很轻松地笑了:“不会吧,苏何忧。” 对他来说,别人为他脸红很正常。可能是连我这种跟他认识这么久、相处得和哥们差不多的人都会这样,所以他觉得好笑。 我有点局促,因为我不想表现出来的。 终于买完单,我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了他那套房子。 房子是精装修的,非常大,陆予森说有两百多平。里面的家具很简单,他已经找人来打扫过了。 我们一起决定让狗狗在客厅生活,把狗窝放在客厅和餐厅间,又整理了给小狗准备的各种食物,放在架子上。 看起来不麻烦,其实也是大工程,做完以后,我累得半躺到沙发上。 陆予森也坐过来,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了几秒,说:“苏何忧,昨天说的养狗谢礼。” 我问:“什么?” “上次露营做的事,”他说,“我想再做一次。” 我脑袋“嗡”了一声,呆呆看着他,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像只是说他口渴了一样。 “为,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舌头都变大了,说话结巴。 “你不是说很正常吗,”他说,“不是说你也喜欢?” —— 下章来点瑟瑟 chapter05露营(微H) chapter 05 露营 我本来以为过了那晚,我和陆予森都默契地不会再提。至少我很怕看到陆予森尴尬和后悔的表情,所以我没有提过。 事情发生在十月初,离现在一个多月。 当时高二分批去保护区露营,我和陆予森分在同一组。我们白天在保护区徒步,晚上到小溪边扎营。学校准备了帐篷,一间可以住两人。 原本男女生都是双数,出发前有个女生身体不舒服没有来,我在学校除了季宜没什么朋友,因此女生们自组组合之后,我成了剩下的人,因祸得福可以独享营地最旁边的那个帐篷。 十点进帐篷后,我很快便睡着了,梦得正美,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突然震起来。我迷迷糊糊接了,陆予森给我打电话,他在那头压低声音问我:“你睡了吗?” 我莫名其妙:“本来是睡着的。” “曲远航打呼,”陆予森说,“我能不能到你那里睡?”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呆了呆,但是他很坦荡:“不然我只能睡草地。反正我不回去了。” 其实男女授受不亲,但陆予森说起话来,好像不把我当女生的样子。而且我也不想他真的去睡草地,只好嘴比心快地问:“你知道我在哪间吗?” “我找找。” 挂了电话,我悄悄拉开帐篷,探出头去。 十月的保护区不是太冷,凉意是淡淡的。四周漆黑一片,星空静谧,空气里充满青草的气息,潺潺的溪流轻响着,像白噪声。 过了一小会儿,我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陆予森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钻进了我的帐篷。 我帐篷里也是黑的,只有手机屏聊胜于无的亮光,地上只有一套被褥。 他不等我说话,就已经脱鞋躺进去,我也只好立刻钻进去,以免他一点地方都不给我留。 虽然我很瘦,但陆予森是很高的,单人被褥要容纳我们两个人,还是太勉强,他平躺着,我就只能盖到一半的被子。 我躺了一会儿,觉得冷,于是侧过身,背对着他,想让自己被盖到的地方多一点,没想到黑暗中传来他不满的声音:“苏何忧,你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 我说我冷,他又说:“那为什么背着我?” 简直无理取闹,我真想跟他争辩几句,但是怕被老师听到,只好重新转身,朝向他:“这样可以了吧?” 陆予森终于满意,不做声了。 保持这样的姿势,没多久,陆予森的呼吸变得平缓了,可是我被他害的心跳加速,睡意全无。 我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试探他。他没有反应,应该是睡着了,我松弛下来,肩膀也放松了。 我忍不住很慢地靠过去,把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上很热,有很好闻的味道。我说不清楚是什么香味,清凉干净。 他好像觉得被我碰到不舒服,动了动,朝向了我。 帐篷里没有光,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陆予森的气息近在眼前,好像我再往前一点,就可以和他接吻。 这么一想,我紧张到想要蜷缩起来,嘴唇也像失血般发麻了。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陆予森这样躺在一起。 我的梦里和陆予森牵手都是奢侈的,大多数和陆予森有关的梦,都是我长大之后去参加陆予森的婚礼。 参加他和凌一希的,他和娄可心的,甚至有一次陆予森娶了季宜,我当伴娘。 原来陆予森睡相那么不好,过了几分钟,他又换姿势手脚都抬起来,架在我身上,完全将我抱进他的怀里。 他的腿和胳膊都很重,让我的脸紧贴他的脸颊,心跳快得要晕过去。我呼吸困难艰难地抬手,按着他胸口,想给自己制造出一点点空间,但是轻轻一推,他就察觉了。 他半梦半醒地“嗯”了声,抓着我的腰,架在我身上的腿也动了动,说:“怎么了?” 我不想让他清醒,不想他松开,于是装睡不说话。 但是陆予森应该是意识到他抱着我,因为他静了下来,没过几秒,突然有很硬的东西顶在我的腿上。 我惊得什么思考能力都消失,在黑暗中,只听到他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陆予森没有更多的动作,可是也没松手,过了许久,我终于从震惊中恢复神智,我想——我毕竟是一个女孩子,陆予森起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和别的无关。 他的身体僵得像石头,抵住我的地方也丝毫没有软下去的迹象,我又等了片刻,实在没办法装睡了,便破罐子破摔,做出刚醒的样子,轻动了一下,含糊地说:“怎么啦?” 他不说话,那里更硬了。 寂静黑暗的帐篷里,空气烫得像发高烧。 关于我的事,我知道有一点,陆予森完全不清楚:我道德低下,我喜欢骗人。 而那天我决定不约束自己,顺从了渴望,毫不犹豫地将手往下探,按了一下他顶在我腿上的地方,装模作样:“什么东西呀?” 陆予森轻吸了口气,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别动。” “……”我假作茫然地问他,“陆予森,你是硬了吗?” 陆予森不说话,我便停了几秒,像思考过,才小声的问他:“你有没有看过A片?” “没有。”陆予森立刻否认。 薄薄的被褥如同四十度暖气,我热得像要蒸发,幸好没有光,我的脸红才不会被他看到:“这样吗,我看过的。” “你看这种东西干什么?”陆予森声音很哑。 “我不知道,”我又碰碰他那里,他握我的力气轻了一些,“我觉得A片里,他们看上去都好舒服。” 他低声说是吗,我说:“嗯。” 然后我隔着裤子碰他,他和我不一样的器官大得恐怖。而他的手松垮了,像默许我。 “我好想知道是什么感觉,”我一边摸他,一边说,“你想不想?” 我没摸几下,他又扣住我,脸凑近我,嘴唇可能是不小心贴在我的脸颊,温温热热的,我便仰起脸,我们的嘴唇碰在一起。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很潮湿,我云里雾里地想。津液交汇着,他搅动我的,我们身体贴得更紧了,仿佛要融到一起。 吻了一会儿,我喘不过气,推开他一点,趁他开口前,我又问他:“你想不想?” “你想吗?”陆予森反问我。 我说想:“书上说,青春期好奇是很正常的。” “陆予森,我不认识什么男生,你可不可以跟我……”我又去吻他,他完全不再拒绝,而且很快反客为主,压住了我。 我们那天没有真的做什么,只是毛毛躁躁地抱在一起。 我脱掉他的裤子,我自己没有脱内裤,教他反复摩擦我的大腿内侧。他的力气很大,我们不敢发出声音,最后他射在我的手上,我也被他磨得差点要哭出来。 帐篷里充满了怪异的腥味,我满手是温热的液体。我用湿纸巾把手擦干净了,但是味道还在。陆予森很沉默,我便摆出自然的姿态,说:“原来是这种感觉,终于知道了。” 我想要缓和气氛,还说了一堆宽慰彼此的话,例如我们这样探索很正常,不知道他怎么样但是我觉得好舒服,很喜欢。 就在无休止的胡言乱语和编造借口中,我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陆予森早就不在我的帐篷里,他还把湿巾拿走扔掉了。 我知道不是梦,因为帐篷里还是有腥气,而且我腿间也很痛。 那天过后,陆予森没和我聊过任何跟露营有关的话题。我怀疑他觉得跟我发生那种关系很耻辱,我不敢问,也觉得我很可悲,偶尔产生厌弃自己的感觉。 没想到今天他会和我提这种要求。 我坐在沙发上,呆呆看着他,不远处是我们刚刚一起放好的给希福的小窝。 陆予森等了一小会儿,又问我一次:“可以吗?” 我心跳到手发软,装若无其事:“好啊。原来你也喜欢吗?” chapter06friendswithbenefits chapter 06 friends with benefits 房间里很安静。陆予森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凑过来吻了我。我没有拒绝地接受了。 我们起初只是像小狗一样亲亲,好像一种确认动作,后来变得热切起来。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衣服边缘,要撩不撩的。 我等了一会儿,问他:“你到底摸吗?”他便好像被我戳破心事,微微恼羞成怒地看着我。 “干嘛?”我问。 他又把手缩回去,转开目光说:“我觉得好像不对。” 陆予森现在的模样,和在学校就完全不同,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淡,好像有点不自在,还要装作不在乎。 他比我高,挨得近,垂眸看着我,仿佛在说希望我懂。 我不太懂:“哪里不对啊,不是你自己想要再做一次吗?” 他抬起手,安静地摸摸我的脸。 我怀疑他是有什么不必要的道德感作祟。 但我没有道德感,我只恨不得陆予森快点和我抱到一起,把胡思乱想的念头从他的大脑里剔除,当下有了个主意:“你知不知道有种关系叫做friends with benefits?”——这是我在露营事件后有时会做出的奢望,不过从未敢提出。 “什么?”生活在无菌室中的陆予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互惠互利,你懂不懂?” “……”他摸着我脸的手改成掐,“苏何忧,你每天都在看什么?”就像我在带坏他。 我的脸皮很厚:“我们可以就做friends with benefits啊,反正我又想做,又不想谈恋爱。” 陆予森的眉头皱起来,仿佛不认可我的理念。 我装作我很开放:“不想就算了。” “没,”他很快说,看着我,“随你。” 于是我主动地亲他。我们都不熟练,牙齿嗑到一起。 虽然陆予森是学校匿名八卦站的常客,是学校好多人的爱慕对象,我只是高二4班那个疑似stalker的苏何忧,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我想做他也想做,单纯的陆予森被我拉进低俗的牢狱。 陆予森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可能是某种昂贵的洗浴剂,和上次在帐篷里的时候又不一样。就在他终于把我压在沙发上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开始陆予森没理,但电话响得不停,最后陆予森恼怒地坐起来,拿起电话,竟然是我爸爸。我看到屏幕上的字,我也吓了一跳,房里的旖旎刹那就消失了。 陆予森看了我一眼,开外放接起了电话。 我爸爸听起来有点尴尬:“少爷,太太找你。” 我看见陆予森皱起了眉头,那头他继母的便柔声出现了:“予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没看到,”陆予森冷淡地说,“我在忙,先不说了。” 他挂了电话,给手机开了勿扰,又靠向我,但我感到不是很对劲,问他:“你把陆太太屏蔽了吗?” 他嗯了声,好似不是很想聊这件事,突然抱住了我,把脸靠在我肩颈之间。陆予森呼吸很热,把我的脖子吹得痒,我觉得他有烦恼。 让我很想要替他解决烦恼。 陆予森不能不开心。 Chapter07逃生 Chapter 07 逃生 周六,我们没有把陆予森想做的事做完。 来不及再创造气氛,我妈妈回家发现我不在,打电话来找我了。 陆予森不太高兴地放开我,我们约好礼拜一下课之后,就去宠物医院接希福。 周一来到学校,我发现很多同学看我的眼神有一丝奇怪。 同学们和我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暂时没有人来问我,只是背着我发起了短信。 早上的数学课,娄可心坐在我斜前方。她一直回头用眼刀杀我。 不过我不在意,我其实不讨厌娄可心。娄可心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情绪很直接,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没有坏心眼。对娄可心优越的条件而言,她的说话方式是很正常的。 而且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我必须把偷拍我的人找出来,我非常不喜欢被人偷拍。 周一西语课在上午第三节,我早早到了教室。西语教室监控是坏的,方便我的行动。 我先连接教室的投屏仪,做好背景设置,然后把书包放在最前排的座位上,离开了教室,等待西语课的同学们到了一些,再回到座位。 我列出与陆予森同班的嫌疑人,分别是向禄,于雅达,季天瑞。 另两位所坐位置可能作案的同学詹峻和刘凯安。我也没有从名单上划去。 我们学校的分班,主要是为了让学生们在一起参与大型活动,各人上课的重合率不一定很高。 因此我认为投稿人不一定是陆予森的同学,很可能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夸大其词,才这样自称。 另外,我和向禄三人曾在一起做过课堂的小组作业,当时他们都不太上心,是我添添补补地完成了作业。课程结束后,他们都感谢了我。我认为他们看起来是真诚的。 上课铃响,西语老师路易莎开始讲课。她打开投屏,巨大的屏幕上,显示了发在匿名八卦号的那张偷拍我的照片。 路易莎是个善良的中年妇女,她看见照片,大惊失色,皱紧眉头,怒斥:“是谁换的?”立刻操作电脑刷新,将投屏背景换成了一片蓝天白云,又问了一次:“是谁?” 班里一片寂静,无人承认,我往后看,将名单上的人一一检查。 陆予森的三个同学不约而同皱眉,看着老师。 二班的詹俊面露讥讽,看笑话似的看我,和三班的刘凯安和我短短地对视了一秒,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眼睛。 路易莎走到我面前,俯身安慰我,我对她笑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我在课后跟着他闲逛了一番,午餐时间去了图书馆的联网区,而后拜访打印室。 打印室的管理员吃饭去了,我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印出来,放在书包里。然后去餐厅找到了我怀疑的人,等他吃完饭,跟着他前往教学楼,在四楼的走廊处,我从身后叫住了他。 “刘凯安。”我说,“可不可以单独跟你聊几句啊?” 他身边还有几个三班的同学,看到我,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模仿我说话,揶揄刘凯安:“单独聊几句?” 刘凯安脸上还是没表情,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走到我面前,冷道:“什么事?” 他长得白白净净,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头发精心打理过,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惊惶,和别人一样,不屑地看我。 “我们去楼梯间吧,人太多,有点不方便说。”我说完,就往逃生楼梯的方向走。 他迟疑几秒,跟了上来。 推开楼梯间的门,我们两个人站在里面,刘凯安双手抱臂,背对台阶站着,问我:“到底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偷拍我去投稿呢,”我问他,“是为了凌一希吗?” 他有刹那的呆滞,随即对我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我带好塑胶手套,把书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抱出刚才我打的厚厚一迭纸,递了一张给他:“这是情人节那天,凌一希朋友发在社交软件上的她收到的情书之一,和你字迹的比对。” “这是我进入你的个人邮箱,找到的投稿原文,”我拿出另外两张递过去,“这是今天西语课下课之后,你在走廊柜子旁,偷拍凌一希裙底的视频截图。” 他看到最后一张照片,脸瞬间变色,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像两条苍白的毛毛虫,吐字不清道:“你……” 我对他笑笑:“本来只是随便跟着你看了看,没想到拍到这么精彩的画面哎。”又颠颠手里的纸:“截图我已经全部打印出来了!” 他进楼梯间时明明很骄傲,现在我向他靠近一步,他便后退一步,惊恐得如同一只被堵在墙角的硕鼠。真是奇怪。 走了几步,我将手里的纸拿出一些,往他身后一撒,他转过身去想接,却可怜地失了足,在狭窄的逃生楼梯间里,面朝地滚下了楼。 刘凯安的头和骨头撞在阶梯上,发出砰砰的闷声,很快就滚到了地,像一块被锤松了的猪肉扒,趴在楼梯下的地板上。 他抬起头看我,哀嚎的声音不大,嘶嘶哑哑,跟坏了的二胡似的。 我把手里剩下的纸抛洒下去,纸是重的,纷纷扬扬地滑到了楼梯各阶,有些钻进楼梯缝隙。 整个楼梯上都铺满了A4纸,十分好笑。 刘凯安又哑叫起来,他爬行、挣扎地去捡纸,和喜剧片中的动画人似的,一直在地上蠕动。 我拿出手机,兴趣盎然地记录下他爬动的画面,拍了一分钟,他爬得很慢,还不时嚎叫,动作很重复,爬了那么久一张纸都没捡到。 我感到无聊了,便收起手机:“那我先走啦。” “其实你不用捡,我丢的都是白纸,视频还好好在我手机里存着呢,只要你保守好今天的秘密,把相册清空,别再偷拍女生,我就不会发出去。对了,那些我的偷拍,”我对他说,“你也记得删掉哦。我很不喜欢,那天还哭了。你把我拍得好丑,陆予森也看到了。” 离开楼梯间,走廊上没有什么人,我避开了摄像头,走到楼下。 今天太阳很好,我往草坪的方向走了走,有很多人在那里晒太阳,把校服外套脱了,铺在草坪上坐着。 女生都穿白衬衫百褶裙,露出雪白的双腿,都美丽极了。 我也脱掉了我的外套,挽在肘间,十一月晴日的空气既寒冷又有热度。 靠近图书馆大楼时,有个人叫住我,是陆予森的同学向禄。 他和陆予森差不多高,对我说:“苏何忧,你还好吧?” “我没事的。”我笑笑。 “不论拍你照片的人是谁,你别把他投稿的话放在心上,”他说,“我得替我同班的三个人澄清,绝对不是我们发的投稿,我们都觉得你很好,很善良。你不是书呆子,也很漂亮,不爱说话不是一种错,如果陆予森没投稿,我们也会投稿为你鸣不平的。” 几乎从来没有人当面和我说过这些,我非常感动,眼睛都要红了,小声地说:“谢谢你们。” “下课你跑太快,没叫住你,我是想说,以后西语课你坐我们中间吧,帮你留好位置,”他说,“我们个子高,那个人就拍不到你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下午的课程,我满心都是我的小狗希福,焦急地跑到学校后门,陆予森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们上车,去往宠物医院的路上,陆予森告诉我:“今天中午,有人在楼梯间摔下楼,多处骨折。” “谁啊?”我问他,“我认识吗?” “叫刘凯安。” 我惊呼:“我西语课和他同班哎。”又说:“他成绩一般,没有我好。” “苏何忧,”陆予森又掐我的脸,“我的重点是,小脑不发达的人以后别走楼梯。” “我不喜欢走楼梯啊,”我捂住脸,搭在他的手上,“走路好累喔。” 他摇摇头:“走路这么累,以后谁遛狗?” 陆予森坐在四点半将落未落的阳光里,他好像阳光本身,没有一点污垢。 我说希福不一样,我可以为宝宝跑五公里。 陆予森给我的壮志豪言泼冷水:“我周末就陪你遛五公里。” “希福还是小狗,不能走这么多的路,”我立刻拉扯,“而且你那么多课,没有时间的啦。” 他又开始笑我弱小。 Chapter08乖乖女(微H) Chapter 08 乖乖女(微H) 再见到希福,它已经洗完澡,毛发蓬松了。 邵医生给我们介绍它的情况,驱虫已经做完,半个月之后再带来接种疫苗,等疫苗全都接种完,再去办理犬证。 我已经都了解过了,只是再多听一次而已。 希福好亲我,一直冲我摇尾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才两天不见,它好像已经比被我捡到时大只了一点了。 我把它装进我买的浅灰色狗包,自己拎着,和陆予森一起离开了医院。 这几天我妈妈比之前空了一些,我怕她回家见不到我,又要找我,便提前告诉她,今晚会去同学家做小组作业。 到陆予森借我养狗的房子里,把希福放出来之后,我告诉陆予森,给他看我给妈妈发的消息。陆予森评价:“苏何忧,想不到你打字的时候还挺会骗人的。” 客厅开了环灯,窗外天黑了,希福窝在我腿边,我看着陆予森:“那当然,我骗术高明。” 他眼神揶揄:“算了吧,当面就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有鬼,你这种到处发善心捡狗,被人投稿就在家哭的乖乖女,你能骗谁?” “不要乱说,”我嘟哝,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咬起来会吱吱叫的小老鼠,放到希福嘴边,“我还要早晚遛狗呢,又不止发短信骗我妈一次。” “你之后打算怎么骗?”陆予森凉凉地问。 “上午就提前起床出发,”我早就想好了,“晚上就说我加入了一个学校的社团,对以后上大学有帮助。我妈妈不懂这些,不会多问的。我爸爸如果问起,你要替我瞒住哦。” “韦叔很专业,不会问。”他耸耸肩。 我心里动了动,复杂的心情一闪而过:“那好吧。” 我低头和小狗玩,揪着它的小爪子,陆予森突然伸出手,扣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然后吻住我。 他吻得粗鲁,一点都不像个贵公子,咬住我的嘴唇,我的手脱了力,希福溜出我的手掌。 舌头不断搅动,我往后倒在地板上,紧闭起眼睛,嘴巴张得很累,涎水从唇角流下,有一种很湿热的、难以言喻的失控感。 陆予森的身体牢牢压着我,手起先放在我的腰上,隔着衬衫都的热度慢慢上探,挪到靠近胸部的地方,又放移开了,像不敢。 我觉得陆予森的脸皮薄,起了坏心,想把他带坏:“你要摸吗?” 他没动,我推推他的肩膀,让他向上些,解开自己的扣子。 地板有硬又冷,希福在不远处玩老鼠玩具,不时发出吱吱声,我解了四颗,抬头看他,发现他愣愣地看着我的胸口,我停下来,他也没有动作。 僵持了几秒,陆予森开口,竟然是问我:“你冷吗?” 我的意乱情迷,霎时间消散大半。 陆予森衣着整齐,连领带都好好扣着,或许是我本来就自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只是砧板上的一条死鱼,全然不为所动。 我心里涌起不可抑制的尴尬,觉得自己的裸露和勾引很低俗,看了他几秒,便羞愧得心跳如擂,手忙脚乱想把扣子重新扣好,好像用衣服把我的自尊包起来一样。 手刚沾到衣服的边,陆予森便挡开我的手腕,隔着我半个罩杯的内衣,不轻不重地揉我的胸。他的手背肤色微黝,罩在我苍白的皮肤上。 揉着揉着,他又凑过来吻我,把内衣往下拉,我的面颊快要烧红。 希福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玩具,跑过来舔我的脸,挤在我和陆予森中间,像宣布加入这个游戏了。 它的白毛软软的,洗得干干净净,有一股香波味和小狗味,舌头软软热热,把我舔的很痒。 陆予森不高兴地轻轻推了希福一下:“别乱舔。” 我转过头去看它,一张放大的脸近在眼前,眼睛圆溜溜看着我。 “不许看。”陆予森捂住我的胸口,又训它。 我觉得陆予森这样很幼稚好笑,拉拉他的衣服问他:“我们要不要去房间里?” 陆予森瞪了希福一眼,嗯了声,先站起来,伸手拉我,我刚坐起,他便俯身抱住我的膝下,把我横抱了起来。 我没有准备地悬在空中,惊恐地抱住他的脖子:“陆予森。”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我往卧室走,我动也不敢动,问他:“重不重啊。” “很轻。”他走到主卧门口,把门踢开,刚要回头关门,发现希福也跟来了,眼巴巴地站在门口。“自己在外面玩。”他说。 当着希福的面关上了门。 Chapter09卧室与夏令营(微H) Chapter 09 卧室与夏令营(微H) 和陆予森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竟然想到卡西莫多与艾丝美拉达。 是不是因为遥不可及的陆予森近在我的咫尺的事实,才让我感到扭捏、自我怀疑,将自己想象成丑陋的敲钟人的? 我不知道。 虽然我还是不动声色地抱着他,就像平时一样,装作我很平静很适应,但是实际是忐忑不定。 一个我在享受亲近,另一个则感到恐惧。 我不喜欢这样分析自己,所以抛开自比卡西莫多的想法,告诉自己,在陆予森面前,一定要做一个很善良很天真的女生。这样他才不会讨厌我。 陆予森最讨厌那些阴暗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因为我看起来纯良无害,他才愿意像对朋友一样对我。 这套房屋有人打扫,主卧床上铺陈着一套干净的白色的床单和被褥。房间里只随便地开了盏阅读灯 灰色的窗帘半拉着,可以看见黑色的夜空。 陆予森的头发又黑又浓密,划在我的脸上,一动一动的,他这样的呼吸声,除了我之外任何一个人一定都没有听过。 像露营那天晚上一样,我们很生涩地褪掉彼此的衬衫。 陆予森的肌肉薄薄的,线条流畅,肤色比我深一些。 他看着我的身体,用一种让我脸红的方式摸我,他的手有点粗糙,脸上又没有表情,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硬得像铁块一样,抵在我大腿上,实在不像没有感觉。我小声问他:“陆予森,你喜欢这样吗?” 他说“嗯”,手搭在我的裙子拉链上,我想起来,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害羞地递给他:“我昨天买的。” 阅读灯像聚光灯,打在我裸露的上半身,还有我的手上。 陆予森看到安全套的盒子之后愣了一下,接过去看了看:“你自己去买的?” “嗯,”我得意地说,“店员看都没有看我。” 陆予森的表情却变得有点犹豫不决,我马上问他:“难道你不想吗?” “不是……”他抬起手,很轻地摸摸我的脸,又像忍不住,凑过来吮吸我的嘴唇,我的头发散下来,柔软地披在肩膀和胸前,弄得我有一点痒。 然后陆予森居然低声对我说:“我觉得我带坏你了。” “哪有?”我讶异地看着他。 “你只是看了点少儿不宜的电影,”陆予森说,“你才十七岁,我们不能这么早做这种事。” “你怎么说得像你五十岁了一样?”因为不理解他,我控制不好自己了,变得咄咄逼人,“你就比我大一岁吧,而且是你想做的呀。” “我是想只和那天一样,”陆予森语气也有点冲,看着我,突然说,“你每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怎么忍?” 他拉着我的胳膊,让我靠近他,凶巴巴地亲了我,把我买的安全套丢到了地上。 我听到那个盒子闷闷的落地声,陆予森脱掉了我的裙子,隔着内裤的布料摸我,他压在我身上,真的就像那天一样,又出格又克制地贴在一起。 陆予森亲我的脸和胸口,又问了我一次冷不冷,其实我都要出汗了,摇着头夹紧了我的腿。我看着陆予森坦诚又温柔的脸,愈发觉得他好纯净,跟我完全相反,他没有阴暗面,所以被我的外表所欺骗,把我当成天真的小女孩珍爱。 床晃动着,我换成跪姿,膝盖磨得发热,全身泛着潮红,连指节都呈现粉的颜色,只靠着摩擦数次到达高潮。 虽然没有像我预想中那样进行到最后一步,我还是累得要命。因为陆予森弄得太久了。 结束以后,他用被子盖住我,说我看起来晕乎乎的,要和我一起休息一下。我靠着他的肩膀,竟然真的睡着了一小会儿,我梦到一件发生过的事。 今年暑假。 本来我和陆予森去不同的夏令营,他要去美国的一个数学夏令营,我去日本的文化游学,也是陆先生资助我的。 非常奇怪,最后陆予森和我一样去了日本。 我们同行有一个很奇怪的男生,我现在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他一直跟着我,想和我聊天。 陆予森和我一样,都不喜欢那个人,陆予森甚至说了许多他平时根本不会说的挑衅话语,一度弄得场面很尴尬。 不过每个人都喜欢陆予森,没人为那个人鸣不平。 游学结束前最后一天,我们参观了抹茶制作。 在没有人的庭院里,太阳很大,我躲在屋檐下乘凉,那个人走出来找我。他把我堵住,对我说:“苏何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还是想说喜欢你。” 我盯着他,他的眼睛很黑,那一刻我发现虽然他跟着我,让我很烦,但他是真诚的,没有恶意。我说哦,他又说:“虽然没什么希望,你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他的模样很热切,吓到我了。 老实说,我的世界里只有学习、爸爸妈妈、季宜和陆予森,根本想都没想过这些。 我忘记了伪装,讷讷地和他坦白:“不行的。” 他并不意外,苦笑:“你喜欢陆予森吧?” 我不答话,他耸耸肩:“如果是他问你,你一定会答应。” “我不能跟人谈恋爱的。”我对他摇摇头。 他说你不用骗我,我又重复了一次:“我真的不能跟人谈恋爱啊。陆予森就更不行了。” 他很诧异,表情里还有一丝尴尬,嘴唇动了动,突然向我身后看了一眼,低声说:“刚才陆予森在,我本来是想既然你不喜欢我,撮合你们,能让你开心也好,没想到……对不起。” 我一惊,回头看,庭院空空荡荡,庭中放着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已经走了,”他又说,“抱歉。” 我嘴里有抹茶的苦味,心好像这个庭院,没有活物,也没有起伏。 好像有点痛苦,不过因为我早已接受,不会痛到不能忍受。 后来陆予森完全没提这件事,神色如常地和我说话,临别还开那个人玩笑,我就知道我被骗了。那个人肯定是吓唬我的。 不过我当时说的是真话,实际上不在乎陆予森有没有听见,我确实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谈恋爱。 谁知道我的过去,都会厌弃我;谁了解我的真面目,都会感到恐惧。 我不想再面对一次别人避之如蛇蝎的躲闪表情,所以也不会去接近所谓的互相的爱情。 —— 明天有空的话就补更一下! 有没有聪明的宝看出来苏何忧过去有点问题 Chapter10恶魔 Chapter 10 恶魔 开始养育希福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和邵医生联系,他说我很有训练小狗的天赋。 希福比其他小狗更快速地学会了定时定点如厕,而且他在家只玩玩具,很少把家里搞乱,是一只超级乖巧的小狗。 我自己也适应得还不错,早晨早起四十分钟,先来小区,带着它在楼下的宠物友好绿化带遛一圈。十二月将近,期末即将到来,我一面遛希福,一面戴着耳机复习,十分高效。 到了周末,我干脆带着电脑和书本来和小狗一起学习,反正家里也没有人。 有时候遛狗,我们会碰到别的小狗,小狗们进行友好的交流。 那种发情的小公狗非常讨厌,我只能把希福抱起来,走远了再放下。(希福是女生,邵医生得知我没有让希福繁衍的计划后,建议我及时为它绝育:“八个月到一周岁是最佳绝育时间。”他热情推荐。) 有次陆予森和我一起去遛狗,又碰到发情的狗狗,追着希福的屁股闻,它的主人竟然也不管。我生气地抱起希福快步走掉,陆予森追着我,说我已经像个真正的小狗妈妈了。 陆予森当然不是每天都来,他有许多事情要忙,学校的、课外的、家里的一大堆。不过我觉得他好像也很喜欢希福。 他每周至少会来一次,在傍晚时分。 我觉得他像社会新闻里那种什么事都不做的小孩爸爸,一坐下乱逗希福,弄得希福上蹿下跳,激动不已。陆予森有的时候会好端端亲我,偷袭。 总之,就这样,我的生活中多了一条小狗,也多了一种新的色彩。 十一月中旬的周五傍晚,季宜跟着我来看小狗。 遛完狗之后,为了方便和它玩,我们把抱枕垫地上坐着,靠着茶几写数学作业。 希福有点人来疯,蹿在季宜的腿上,一直舔她的脸,把她的黑框眼镜都舔歪了。她的习题卷也写得歪歪扭扭。 我们大笑时,陆予森来了。他看到季宜,愣了一下。 “这是季宜。”我立刻介绍。 “你们俩像连体婴一样,你觉得我不认识吗?”陆予森的脸上仿佛写上了“你是白痴”。 我马上辩解:“但是你们没有说过话吧。”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他认可了我的说法,只是因为要面子,没承认,对季宜点点头:“你好,随便坐。” 季宜也小声地说“你好”,一改刚才豪放的模样。 希福刚才敷衍地迎接了陆予森一下,等陆予森走到沙发边坐下,它又跑回季宜身上。 我和陆予森这两个旧主人已经没吸引力了。 房间里有点安静,我为了活跃气氛,开始表演伤心:“今天希福一直跟季宜很要好,不喜欢妈妈了。” “哪有。”季宜扭扭捏捏地摸着希福。 “那怎么办,”陆予森凉凉地说,“你再养个二胎,它就知道争宠讨好你了。” “什么二胎啊。”我觉得他说话很弱智,只有季宜在那里科科笑,她还不敢笑出声,发出很压抑很奇怪的笑声。 希福却好像听懂了,从她身上跳下来,又挨到我身边,蹭了起来。 “你看,”陆予森小人得志,夸自己,“以后知道该听谁的话了吧。” 我不理他,抱起希福,把脸埋在它软软的毛里使劲蹭了蹭,深情地教育:“宝宝,你要记住,外面都是旅店,妈妈才是家。” 陆予森抬手点点我的额头:“希福,你妈妈是猪。” 季宜看看我,看看陆予森,不说话,低头写起了作业。 陆予森拿出了电脑,看上去也是写作业,客厅里充满了学习的氛围。 写完习题卷,我和季宜照例互相对了一下答案,就要回家了,陆予森说送我们,季宜拒绝,我就也拒绝了:“我跟季宜一起坐地铁。” 陆予森表情就淡了一些,像不大高兴,说要在房子里留会儿,我们就先走了。 下楼走出门厅,外头黑漆漆的。 沿着绿道往前走了一小段,在凉亭边,恰好碰到了陆予森的司机李叔。李叔背对我们,在打电话。 季宜不认识李叔,我们默默从他身边经过,我听见他低声说:“太太,少爷的行程,我真的不方便告知您。如果您想了解,可以找少爷问。” 对于小陆太太给陆予森造成困扰的疑虑,再次浮上了我的心头。 我想我得尽快做点什么了。 晚上七点多,回家的地铁仍挤满了人。 我和季宜挤进车厢,一起抓着靠近门的白铁柱,地铁行驶起来,摇摇晃晃的。我们前后都是乘客,找不到空隙,季宜还靠近我耳边,非要和我说话:“陆予森私下和你相处怎么是这样的。” “怎么了?”我问他。 “和在学校里不一样哎,”她比我矮小半个头,梳最近很流行那种蓬蓬的麻花辫,从大大的黑框眼镜后面看我,絮絮叨叨的,“他跟你说话好平易近人啊,明明在学校里都不跟女生说话。上次凌一希上化学课,课前和他说几句话,整节课都好像要开屏了一样。” 说到这里,她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很苍白,眼神慌张失措,双唇张张合合几秒,才贴近我,用颤抖的气音告诉我:“有人摸我……” 我一惊,看向她身后,一个穿上班族西装的、满脸是痘的青年男子,面无表情地垂眼,身体紧贴在季宜身上。 她眼泪在眼眶里,满脸都是无助。 我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用力地拉了季宜一把,同时用肩膀撞开身边的人。 我的力气从小就很大,发怒时尤其,一扯一撞,迅速地和季宜换了位置,面对青年,几乎撞进他怀里。 我抬头看他,他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愣愣地看着我,手还保持着方才的角度。我和他对视,露出一个笑容:“我有没有撞痛你啊?” “没,没有。”他说。 “你经常坐这条线吗?我好像看到过你哎。”我和他搭讪。 车停了下来,又上来了好几个人,四周挤得不行,我的肩膀撞到他的小臂,他坑坑洼洼的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一些粉色:“是啊,你注意过我?我以为我没什么女孩子会注意到呢。” “怎么会,”我小声对他说,“你很帅啊。” 他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可笑的表情,我接着道:“我觉得好巧啊,我们可不可以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行啊。”他想掏手机,但太挤了没掏出来,身体艰难地扭动着,更好笑了。 我看到他西服内侧口袋夹着的名片夹,好心建议他:“不然你给我名片,我回去加你呀。” 他立刻抽了一张名片给我,我接过来,读了白色名片上的字:“易新通讯公司,哇,大公司哎!应鲁,你的姓好特别!” 马上要到我们的站点了,车厢上方的小红点闪了起来。我看到他不好意思地笑,露出一口黄牙。我把卡放进口袋里之后,看着他的眼睛,右手摸出放在书包外侧的战术笔,贴进他,对他的下体捅了起来。战术笔隔着西裤捣在海绵体上,手感像隔着树叶戳烂一只蚰蜒。 看到他瞬间冒出的汗珠,和张开的嘴巴,我的生气终于消退了一些。 停下手,我欣赏他的表情,悄悄对他耳语:“不想易信通讯公司的所有同事都收到你在地铁上性骚扰女生的邮件的话,下次就不要摸别人喽。” 他鼻子都红了,流出鼻涕,声音嘶哑,胸口剧烈地起伏,可是车上人太多了,大家都管着自己的事,没人能注意到他。即使有人侧目,也事不关己般移开眼睛。就像他骚扰季宜的时候一样。 他不说话,我又问他:“那你不会去报警抓我吧,易信通讯公司的应鲁?你会吗?” 他恐惧地看着我,我只好歪着头,再问一次:“你会吗?”他终于知道摇头了。 地铁播音播报我的站要到了,地铁开始减速,我想起来,好声好气地要求:“我下次不想再在地铁上看到你了,请问你可以不要再坐地铁吗?” 车门打开前,我等到了他的点头,满意地拉着可怜的季宜离开了车厢。 我们这一站很多人下车,季宜被吓坏了,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边,我走到厕所,在洗手台拿出我的战术笔,用冷水和洗手液把它洗干净,拿纸巾擦干。 地铁厕所人来人往,有股消毒水味,灯光冷白,我看见季宜从镜子里看我,好像有些害怕,就对她笑笑:“你好点没有?” “嗯,”她顿了好久,我把战术笔重新放好,她才虚弱地说,“忧忧,谢谢。” 我摇摇头,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其实不该这么冲动,平时一直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没想到今天没有克制好。 魂不守舍地出了站,我回到漆黑一片的家里。 爸爸妈妈还是都不在,我没有开灯,背靠着门。我不应该这么暴力。所有心理医生让我不要再去想的画面,重复在我的眼前飞速闪过,我的大脑变成了一台坏掉的影碟机,我控制不好自己了。 我不应该这么暴力。 我的双腿发软,滑倒在地上,拿出我的手机。我双手颤抖,拨打陆予森的电话。 他很快就接起来了,我按了麦克风静音,听到他在那头叫我的名字:“苏何忧,怎么了?” 他叫我:“苏何忧。” 我把脸贴到屏幕上,屏幕是冰冷的,我幻想陆予森的脸也是冰冷的,幻想自己贴着他的脸。 “怎么回事?” 我都可以想到陆予森眉头紧皱的样子。 我跪在家门口冷硬的地砖上,幻想自己抱他,他也抱着我,幻想他紧紧地抱着我,就这样我假装他一直跟我抱在一起,让他把恶魔从我的心里驱离。 Chapter11起落落落 Chapter 11 起落落落 等情绪平复一些,我快速地挂掉了电话。没过几秒,陆予森又打过来。 我吸吸鼻子,确认自己声音正常,接起来,假装不知道自己有给他打过电话,刚才是不小心按出来的。 陆予森没有逼问我,我说拜拜,他说行。陆予森是个很礼貌的人,不管对我还是对别人。 我有时候会想,陆予森以后谈恋爱结婚,和对方说话,变得有占有欲,会是什么样子。他会跟我,跟其他在爱情里的人一样,急迫和不再心平气和吗? 陆予森跟女生表白说什么呢? 在不开灯的家里,我又一次像自残一样想了起来。陆予森碰到爱的人,是不是会迫不及待,不能自控? 变得不像和我在一起时,简单地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把保险套丢开,说不能带坏我。 第二天,我出门的时候,我爸爸回来了。 我们在玄关打了个照面。 我爸爸穿着在陆予森家穿的西装套装,手里挽着一条长长的黑色羽绒服。我爸很高,有一米八九,五官刚毅,他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发间夹杂着灰白的发丝,但看起来并不突兀,还有一种能够让人信任的感觉。 陆先生叫我爸爸William,陆予森叫他韦叔,但我爸名字就是普通的两个字,苏韦。陆先生说我爸是最好的管家,我妈说他是最差的老公。 我觉得爸爸就是爸爸。 “出门?”我爸低头看着我,“妈妈呢?” “还在睡呢。”我有选择性地回答。 “你干什么去?”爸爸不放过我,“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才有马术。” 虽然不常回家,爸爸对我的日程表很熟悉。 我含糊地点点头:“上午和同学约了一起做小组作业。” “现在的孩子不都是在网络上视频做?”我爸一副很懂的样子。 “那是陆予森吧,”我吐槽,“我们普通学生又不是大少爷,说开视频会,大家只能同意。视频会效率很低的。” “好吧,爸爸不懂,忧忧多教教爸爸啊,”我爸谦虚地跟我说,“最近零花钱够花吗?” 我平时很少跟爸爸伸手,都只存好压岁钱,但是最近要养希福,经济吃紧,厚着脸皮说:“妈妈给了一点。不过出去做小组作业好花钱,要点饮料什么的。” 我爸从羽绒服里掏出钱包,数了一千块给我:“爸爸的私房钱,分你点,省着用。” 他说得跟做贼一样,很好笑,我爸爸总是很有趣,我接过钱,比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 走到出楼下大门,冷风钻进我的围巾里。 我们住在一个建成十多年的中高端小区,小学五年级,我们搬到这里。这里的住户基本上都比我们家要有钱很多。我妈说她公司的人知道她住这里,都以为她老公是个富豪呢。 我不想坐地铁,就走了一条长街,走到公交车站。虽然天很冷,我喜欢一个人在早晨七点半走在人少的街上。 四周的树木叶片金黄,风不吹都会自然地掉落下来。 上午我和希福还有作业一起度过。 西语课的小组作业,向禄他们又和我一组,这次是期末作业,要做一个文化类的小组展示,我先把我们四个人各自的主题拟定好,整理了参考资料包,发在向禄新建的聊天群里,问他们:【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向禄他们三个人都很能睡觉,我吃完午饭,快到马场,才有季天瑞回复我:【忧忧同学,你太厉害了!】发了一堆致敬、敬礼的表情包。 我不知道回什么,有新消息进来,陆予森跟我说:【我下午有事,不过来了,晚上你去遛狗吗?】 【去呀。】 【我也去。】我走到更衣室最里面一排,把包放在我的格子里,他又发过来:【今天本少爷不在,你可以骑莉莉。】 【我只喜欢吉运门。】我对他说,【我很专一。】 他发来省略号,不知道什么意思。我看到他正在输入,但是一直不发新的消息,想了想,厚颜无耻地打字:【七天没和陆少爷单独相处了呢。】 【嗯?】 他嗯就嗯,还发个问号,好像在引导我往下说。我手指顿了顿,把脸靠近更衣格子棕色的木门,才打:【好想那个。】 我怕有人过来,会看到我脸红。 陆予森在那头又输入半天,只回了一个【好】。不明白他想还是不想。 放下手机,我换好马术服。 正想出去时,突然听见有人隐约的哭声,由远及近,最后似乎停在我这排格子的另一边。 哭的人的声音,我听起来觉得耳熟,还有人安慰她:“别难过啊,只是凑巧。”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上马术课的时间,”哭的人抽抽噎噎地骂了起来,“凌一希这个贱货!我就不该告诉她的!” 我吓了一跳。我反应过来,哭的人是娄可心。 “我也让你别告诉她啊,”安慰她的女生说,“你非要炫耀。” “我怎么想得到……” “凌一希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吧,而且我们还是高中生,她怎么可能去和陆予森相亲?又不是封建的旧社会,十八岁就要包办婚姻。”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娄可心哭得更厉害了,“陆予森爸爸身体不好,早就在物色儿媳人选了,如果陆予森看中了的话,就会一起上大学,结婚。今天是陆予森第一次和女生见面……” “她行你也行啊。你又不比她差,你也去相亲!”那个女生说。 我听得差一点笑出声来,我觉得她说得对。 “万一陆予森和她看对眼了呢……我就没机会了……” 娄可心听起来很可怜,虽然说的话既幼稚又离谱,我都要替她伤心了。 她至少是有机会和陆予森在一起的,我觉得如果娄可心和凌一希,陆予森应该会喜欢娄可心吧。 神奇的是我心里一点难过都没有。应该是因为我知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希望吧。 我并不在有机会的名单里,怎么会失望呢。 我安静地等娄可心哭完。她说:“今天不学了。”和她的女伴离开更衣室,才跑去马厩,签字牵出我的吉运门。 Chapter12哮喘 Chapter 12 哮喘 晚上我一直在陪希福,期间陆予森没有消息,我也没有联系他,我想他应该很忙吧。 七点半,我妈妈给我打电话,我应该回家了,我亲亲希福,走到门口关掉了灯。 但是希福今天超级粘人,好端端地一直扯我的拖鞋,不让我走,我就在黑暗中坐下来,抱了它一会儿。 希福最近变胖了一点,我把手插进它的软毛里,抚摸它温软的肚皮,它舔我的下巴,好像在安慰我似的。 我抱了一小会儿,对它说:“宝宝,我真的要走了。”这时候,我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抬头去看,陆予森站在门口。 他呼吸有点粗重,而且有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平时都出入温暖的地方,不知怎么,今天身上有冷气。 因为我坐在靠近餐桌的地方,他起先没有注意到我,因此沉默地站在门口,没有踏入房间。 希福见到他,开心极了,从我怀里跑出去,扑向陆予森。 有点奇怪的是,陆予森只是低头看了看它,没有像平时一样俯身把它抱起来,从我的角度看,他近乎冷漠地退了一步,像是要关门离开。 我有些心慌地开口:“陆予森。” 他突然站得更直了一些,看向我的方向:“忧忧?”他背着走廊的光,看起来都不像天使了。 “为什么刚才不说话?”他反手关上门,走近我。 他声音听起来低低的,我抬头看着他,他也不开灯,俯身按住我的肩膀,下一刻,我感到温热的气息靠近我,他吻了我的额头,又往下,亲了我的嘴。 “手机丢了,”他咬着我的嘴唇,对我说,“还以为你走了。” 希福以为我们在玩游戏,也呜呜叫着加入,陆予森好像被它蹭烦了,抱着它站起来,打开了灯,把它放进有围栏的窝里。 房里一片大亮,我这才看清他。 陆予森头发被风吹乱了,穿得非常正式,西服套装,还有黑色的毛呢外套。 “你怎么穿西装啊?”我装作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和爸妈去了个宴会,”他说,“我怕你走了,所以偷跑出来的。” “上流社会宴会吧?”我调侃他,想套出更多信息。 他笑了笑:“怎么,不能去?”又靠近我:“我下午没问你,你想哪个?” 房子里开了地暖,地板是很热的,我不着寸缕,因为脱衣服和接吻的动作,浑身都热乎乎地冒着气,头昏脑涨。如果这时候碰到我的敌人,我可能毫无还手之力。陆予森突然变得很有侵略性,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我们的体液湿滑地搅在一起,只要他再往前顶一点,就可以和我偷尝禁果,但是他还是没有。 我夹紧双腿,空虚万分,快要哭出来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给我,可是陆予森不为所动。他的脸在我眼前晃动着,唇角抿着。 他的眼睛、鼻梁、皮肤,头发在一片虚影中,手揉捏我,像对我实施一种我也能够得到快感却永远不能满足的虐待。 接近高潮时,我颤抖起来,抬头咬住他的嘴唇,咬得很用力,尝到一丝血腥味,他竟然好似丝毫没有疼痛,在我失神后,又抬起我的膝盖,在我腿间进出了不知多久,才有温热的液体浇到我的小腹。 做完陆予森抱我去洗澡,我觉得他的力气可能比我更大。双臂牢牢地钳住我的身体,将我放在浴缸,放热了水,冲洗我的身体。 他自己也穿上了黑色的内裤,腹肌薄但是很漂亮,一言不发地用水冲我的身体。我看见他的下唇在流血,可能是我的精神又出了一些问题,我觉得陆予森洗我,好像在细心地冲洗一具尸体。 越是觉得自己身处危险的地方,我越控制不住自己开口说话。我对他笑了一下:“陆予森。” 趴在浴缸边缘,睁大眼睛,看他的脸。 我知道我也可以看起来很天真单纯,小时候每一次我这样看我爸妈,他们就会给我买糖。我的外表也是可以乖的很骗人的。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温柔了些许,用湿湿的手摸摸我的头:“干嘛?” 他半跪下来,浴缸的水满了一半,包裹我的身体。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做啊,还是你要和你以后的新娘子做?” “什么新娘子,”他扯扯嘴角,“你是不是想太远了?”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是我们又接吻了,虽然在接吻的时候,我又在一直想陆予森以后和凌一希结婚的画面,但至少此刻他是我的。 十点钟,我才拿起手机,我看到我妈妈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 我接起来,她的声音尖利得让我胆战心惊:“苏何忧!你到底去哪了?我差点报警了!” “对不起,我在同学家睡着了。”我低声下气地说,“我现在打车回家。” “……你同学家在哪,我在出租车上,我来接你。” 我被逼无奈,只能将小区名报给了我妈。 陆予森说陪我去和我妈解释,被我坚决拒绝了。 站在大门口的喷泉池边被冷风吹了二十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一上车,我妈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往后躲,她的指甲甩到了我的侧脸。我靠近耳朵的皮肤一阵细密的刺痛,应该是划破了。她还要再打,我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妈挣了几下,气急地骂我:“苏何忧,你翅膀硬了。” 我只好松开了手,道歉说对不起:“妈妈,你打我吧。” 但是她没再打我,看着我的脸,拿出纸巾给我擦了擦,纸巾上有血。 这是,她接到爸爸的电话,对爸爸说:“找到了,放心吧。你忙你的。”爸爸不知又和她说了什么,才挂下电话,妈妈告诉我:“今晚陆家也出事了,小陆太太哮喘发作,被发现晕倒在酒店的化妆室里,她包里没有喷雾,而且被发现得太晚了,现在在ICU抢救。你爸爸正陪着陆先生在医院等。” 我呆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想发消息问陆予森知不知道这件事,但刚拿出手机,就被我妈打了手:“还玩手机?” “你哪个同学住在这个小区?”她警惕地问我。 “西语课的同学,叫于雅达,我们写主题报告呢,我把他们的都写了,下午又上了西语课,太累了,我就靠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我手机设了静音,她没听见,就没叫我。” 我妈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再问,只说:“下次不准开静音了。” Chapter13一份口供 Chapter 13 一份口供 第二天一整天,陆予森没来欣安府的房子,也没消息,而我心神不宁。 昨晚我妈说的话,盘旋在我的脑中迟迟不散。 当时我妈妈非要检查我到底做没做作业,我把电脑打开,趁她倒水,改掉了最后修改时间。我妈妈看不懂,随便扫了几眼,便把电脑合起来,像看破没说破:“苏何忧,你这个同学是谁,我今天不问了,以后不准再晚回家,不准不接电话,懂了没有。” 我自知做错:“再也不会了。” 我妈妈便叹了口气,坐在餐桌边的位置,看着我出神。 我听很多亲戚说过,我妈年轻时是个美女。她现在两腮的肉微垂了,头发染成棕色,上端长出了一段,在后脑勺挽成发髻,纹的眉毛有些发青,眼圈微黑,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还是漂亮的。 她的眼睛很美,但我的眼睛更像爸爸,细长,双眼皮褶窄些,在我的脸上占比太大,有时看起来有些吓人。我妈妈比我好看,更有善良好人的味道。 “忧忧,”看了我一会儿,我妈妈才开口,“你不接电话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我就怕……我就怕……”说着,她哽咽了,我的心也因悔恨和愧疚变得很痛。 “妈妈,对不起。”我真心地悔过。 “我多怕你出事啊……”她的上眼皮微微松弛,眼睛因有泪发亮,“你知道吗,你爸跟我说,小陆太太的事,可能不是个意外。” 我惊了惊:“怎么回事?” “陆先生说,小陆太太每个包里都放着喷剂,不可能没有。陆先生最近在竞标一块地,对手很不好惹,这我反正不懂,你爸爸说陆先生怀疑,那些人故意伤害小陆太太,以此威胁他。陆先生已经报警了,也不知能查出什么来。” 我陷入深思,我妈又叮嘱我:“这些事你听过就算,千万别去学校里乱说。” 周日这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些。陆予森昨晚说买了新手机,办好卡会告诉我,我一直没有收到来自他的消息。 下午叁点多,向禄他们叁人和我开了个视频会议,我把给他们整理好的资料介绍了一遍,还把我做完的部分发给他们参考。 刚挂下视频,我就接到了学校生活老师露西的电话:“无忧,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怎么了?”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不方便来学校一趟?”老师没有直说。 因为才四点钟,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带希福下楼遛一遛,直接去了学校。 周日,学校里空空荡荡,路两边的树叶子快掉光了,稀稀拉拉地挂在树枝上。学校里已经开始做圣诞布置,灌木丛上挂了些小彩灯,圣诞的小冷杉也运进来了,安在草坪上。 气温很低,已经是冬天了。现在天也暗得早,学校里阴沉沉的。 露西老师在门口等我,带我走进学校,一路上,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一直走到她的办公楼前,才告诉我:“有警察想和你聊聊。” 我愕然地看着她,险些停下脚步,露西老师搂了我一下,她的怀抱很温暖:“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不用太担心。” 我提心吊胆地跟她走进办公室,副校长也在里面。校长身边是两位穿制服的中年男警察,看见我,都示好地露出一个笑容:“你就是苏何忧?” 我怯怯地点点头,他们示意:“今天来是和你了解一些情况,不是正式的闻讯,你不用太紧张。” 我没说话,其中一个瘦些的警察问我:“苏何忧,昨天晚上七点到十一点,你在哪里?” “……”我看了校长和露西老师一眼,警察感觉到我的犹豫,问:“能不能让我们和苏同学单独聊聊?” 校长断然拒绝:“这不太方便。” 警察爱莫能助地看着我:“苏同学,可以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我没办法:“嗯,我在欣安府。大概接近十一点,我妈妈来接我回家的。” “那个湖边的豪宅小区?你在那里干什么?”他挑挑眉,眼神变得锋利,“据我们了解,你不住在那里。” “那套房子是我同学的,”我解释,“前阵子,我在学校后门捡了一条小狗,我同学的房子没人住,就借给我养小狗了。” “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喏喏道:“陆予森。”我余光扫见露西老师突然站直了,紧紧盯着我。 “昨天七点到十一点,你是一个人吗?” “不是,”我说,“陆予森七点来的,当时我正好看了时间,他的手机掉了,进来的时候我正要走,我们就一起和小狗玩了一会儿。” “玩小狗要这么久?”警察步步紧逼。 “是的呀,”我坦然地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和狗狗在一起,时间就过得很快。” 两位警察都皱着眉头看着我,又问了我好些别的问题,旁敲侧击地逼问。 我一口咬定我们只是玩了狗狗,最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写了笔录文书,让我签了字,便放我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我的脚步走进时更不胆怯一些,我想我的回答应该没有问题。 因为我知道警察会这样问我,一定是从陆予森口中得知,我可以在七点到十一点,为陆予森作证。 陆予森不可能说出我们在干什么,他无法和我串供,不会说横生枝节的具体内容,一定只会告诉警察,我们在一起玩小狗,玩了叁个多小时。 露西老师和副校长一起送我到校门口。 下楼梯时,我问露西老师:“老师,我的这个笔录,是不是保密的呀?我怕被我爸爸妈妈知道,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养狗的。” 露西老师看看副校长,副校长是个很开明的人,外表温文儒雅,安慰地对我笑笑:“放心吧。”又说:“但是,作为也养狗的一名成年人,我想劝你一点。在你这个年纪,没有家长的支持,偷偷养一条小狗,对小狗来说不负责任。因为你是个生活还没有独立的学生,陪伴能力很薄弱。” 他的语气温和,话语其实很尖锐,说得现实,让我感到难过。 我看看手表,竟然已经快七点了,可是希福还没有遛,我用尽全力跑回欣安府,上楼打开门,一股臭味传出来。 我一看,希福可能是憋坏了,也可能是生我的气了,把排泄物弄了半个客厅。它看见我,汪汪冲我叫着,我的眼睛一热,差点就要哭出来。 在黑黑的夜里,我带希福好好地逛了一圈。 因为是跑回家,又立刻下楼遛狗,我身上很热,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但是面颊被空气冻得冰凉。我觉得自己的连像冰糖葫芦的外壳,用铁勺子一敲就能碎开。 回到楼上,我把房里清理得干干净净,开窗通风,回头一看,希福已经乖乖地在它的小窝里睡着了。 我走过去,轻轻地摸了它。混血种小狗白色的、柔软的卷毛下,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身体因为呼吸轻轻起伏。 希福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只要想到副校长说,我不适合养一条小狗的话,我的心好像都要碎了。可是他说的真的是错的吗? 我终于接到了陆予森电话,在蹲在希福面前伤心的时候。 “拿到手机了。”陆予森对我说。 “警察找我了,”我告诉他,“我说七点到十一点,我们在一起玩狗。” 陆予森顿了顿,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么说?他们关了我一整天,我爸傍晚才知道,去找了市长,刚刚才把我放出来。”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和不解,我很心疼,急问:“为什么要关你啊?” “阿姨的弟弟一口咬定是我,”他把小陆太太叫阿姨,“他说七点看她的包,喷雾还在,在休息室看到我之后,我就消失了。我告诉警察,我六点半从休息室直接进消防通道,离开宴会现场,不是七点,但警察不信。我才说我七点后和你在一起。” “你应该早点说的,白白被关了这么久。”我才被拷问一个晚上,就精疲力竭,何况他一整天。 陆予森嗯了一声,突然沉默了。 过了半分钟,他才说:“苏无忧,我有点担心。” “怎么了?”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阿姨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对我做不合适的举动,警察现在不知道这点,我不知道韦叔会不会说。” “我爸爸不可能说,”我立刻坚决地告诉他,“他有职业道德的!” 陆予森静了静,对我说:“我不知道。希望吧。”他听起来还是好忧虑,让我很心疼。 “要不这样,我帮你去找我爸爸,”我站起来,安慰他,“我和我爸什么都说的,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好好帮你跟他说说。” 陆予森好像考虑了一下,说:“没事,你不用管。” 他今晚不来欣安府,我便回家了。 在回家的地铁上,我没有道德地想,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原来她真的在骚扰陆予森,那我就要谢谢那个人。 他或她保护了陆予森。对我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Chapter14球赛 Chapter 14 球赛 警察没有再找过我,不过周四下午,他们又来学校找了陆予森一次,有人往杰罗国际学校匿八卦的主页投稿了:【有人看到陆予森进校长办公室吗?我看到办公室里还有警察!】 这条投稿没过半小时就被删掉了,但许多同学截了图,季宜发给我看了。 到周五晚上,陆予森终于洗脱嫌疑,回到欣安府。他告诉我,警察好像找到了新的嫌疑人,我问陆予森是谁,他没有头绪:“昨天警察还问我,小陆太太是不是骚扰过我。” 我跳起来:“是我爸爸说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予森笑了,“别一惊一乍的,是阿丽说的。”阿丽是他家里的一个佣人,已经做了五六年了。小陆太太很喜欢她,觉得她机灵。 “那你怎么说的啊?”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承认了。”他伸手碰碰我怀里的小狗。 我很吃惊:“为什么要承认?要不是他们找到嫌疑人了,不是会更怀疑你么?” “不想影响警察办案。”他说,哪怕是对他不利的证据,他也不愿意有所隐瞒。 只有一件事,他没有说真话。 “除了你和我在一起做什么,我没说,”他对我说,“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 我们都盘腿坐在地板上,陆予森看着我的眼睛,他既英俊,又善良、诚实,我心跳得很厉害,在他吻我的时候,我自惭形秽。 日子便这样静了下来。 小陆太太出了ICU,但一直没有醒。我爸爸周叁晚上回了趟家,说警察抓了人,是小陆太太的弟弟,不过没说详情。 反正不是陆予森,我就不关心。 烦恼还是有一点点,每一天当我抱着希福,它软软的舌头舔我的下巴时,我总在想副校长对我说的话。 我或许真的还没到有资格照顾一只小狗的年纪。这样的念头让我心痛不已。 周四,下午,学校有篮球赛,高一打高叁年级,陆予森当然是队员。他让我必须去观赏他的英姿,季宜本来也想看,我们就一起去了。 我们下课了才慢悠悠地走到篮球馆,没想到人那么多,我们只占到了篮球场座位的后排。我们学校虽然学生少,但是这场篮球赛,一窝蜂全跑出来了,连初中部都来了,把球场围得严严实实。 先是啦啦队开场,漂亮的女孩子穿短裙白上衣,举起花球,跟着音乐蹦蹦跳跳,每一个都很漂亮。除了凌一希我不喜欢。 但凌一希也跳得很好,她跳着跳着,就到高叁队的前面去,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和站在中间的陆予森贴得超级近,好希望她不要靠那么近。都有人开始吹口哨了。 陆予森不知道有没有往后退开,我隔得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又好希望他没有一直盯着凌一希的脸;希望他不要爱上凌一希。 如果他喜欢上凌一希的话,他就不会再亲我,和我做那些事了。因为我们是friends with benefits而已。谁谈恋爱的话,这段关系会中止。 幸好拉拉队的舞结束了,篮球赛开始。我都没怎么看陆予森训练过,但是他打得很好,蓝球好像黏在他掌心一样。 他每进一个球,大家都使劲欢呼。我也跳起来鼓掌,但是我在很后面,叫得也不够响,我只是观众里跳得矮矮的一个。 半场球打完,我都喊累了。高一有个学生摔了一跤,手腕疼,需要观察一下,所以中场延长到半小时。 我们坐到了座位上,拿出水来喝。季宜激动得满脸通红:“陆予森好厉害啊!” 旁边有两个低年级学妹凑过来和我们聊天,啦啦队又跳中场舞,我没再站起来看了,听学妹和季宜聊我们高叁篮球队的帅哥。 “我觉得向禄也超帅,”扎马尾辫的学妹兴奋说,“他更阳光,很爱笑,比陆予森好接近。” “向禄是人很好,”我有发言权,“我和他西语课同小组。” 学妹立刻感兴趣起来:“真的吗真的吗?他私下人怎么样?” 我刚想回答,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在休息的苏何忧天使王子竟然给我打电话:“你来了没有?” 激烈的对抗运动后,陆予森声音都变得粗粗的。 “来了呀。”我告诉他。 “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你。”他微微喘着气。 “看台后面呢。” “你有水吗?” 我觉得他问题奇怪:“有啊。” “拿出给我,我在球馆入口右边柱子等你。” 陆予森今天说话冲冲的,我就没多问,拿着水出去了。 球馆里的人都在看啦啦队,外面没什么人,我走到柱子边,没看到他,绕着柱子走到没开灯的走廊里,刚想问问有没有人,一只手突然重重攫我,把我拖进了杂物间。 Chapter15杂物间(微H) Chapter 15 杂物间(微H) 杂物间小得转不开身,白瓷砖墙壁,木地板,没有灰尘,只有股清洁液的廉价的香气。 靠近门边,有个洗拖把的矮水槽,两面墙壁都堆满棕色的纸箱。房间里没有开灯,门对面的墙,靠近屋顶的高高的地方有扇四方小窗。阴天的光线不情不愿地透进来,四周幽幽暗暗。 陆予森压在我身上,他穿着篮球服,身上有层薄汗,手臂有力地按着我的肩膀。我给他拿的水掉在地上,“咚”的一声。他也不捡,把脸贴向我,重重压住我的唇。 他眼睛闭着,我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背靠着纸箱,懵了好一阵,直到他的手揉进我的裙底,我才警铃大作,努力把脸侧开一些:“你干嘛啊?” 我的嘴唇被他吸得又痛又肿,心里忐忑不定,在昏暗中努力分辨他的表情。 陆予森手没有拿开,不复冷冰冰打球的样子,隆起的地方顶着我,我看见他的头发有些汗湿,眼神变得很怪,像刀似的,立刻让我想到小陆太太出事那晚。 “我喝了别人给我的水,”陆予森单手慢慢拉下我裙子的拉链,喘着气,告诉我,“很难受。” 我大吃一惊,马上很心疼他,软声问:“怎么回事呀?谁给你的水?” “忘了,好像队友从啦啦队那拿的,本来放在我椅子上,给我们赛后喝。我口渴就直接喝了。”他含糊地说,把脸埋在我肩膀上。 他还在冒汗,好像忍得都没力气了,我慌张地抱紧了他:“那怎么办呢?” 陆予森比我高很多,弓身压着我,拉我的手去碰他那里:“算了,能不能帮我摸一摸?” 我小声说好,隔着他的裤子抚摸他,可能是我摸得太没力气了,他好像更难受了。看陆予森难受,我急得要命,抓他的手,拉我的裙子:“我不要摸了,我又不会。” 我们的校服裙是裤裙。他把拉链拉到底,裤裙就和内裤一起被扯下来了。 我背对陆予森,陆予森稍稍动了动,然后便把粗烫的东西抵在我的股间。 其实我的内裤也湿了,还好他没有笑我,让我夹着腿,我腿间的硬物便快速进出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予森很难受,他的动作都不像以前那么克制,动起来总要往里戳似的。我胸前的衣料被他揉的皱巴巴的,像在缺氧的高空起起伏伏,膝盖发软,不住往前扑,陆予森捞住我的腰,又弄了好久,隔着衣服咬了一下我的肩膀,抽出来,又自己撸动了几下,射在我的腰上。 我觉得下半身哪里都有液体在往下淌,羞耻紧张得不行,红着眼睛回头看他。他愣了愣,随手拿拆开在箱子上的一包纸巾,帮我擦拭。 空气里都是精液的腥味,我觉得保洁进来,肯定会知道有人在这里做什么的,便更慌乱了:“陆予森,这边有没有摄像头啊?” “没有,我看过了。”他安慰我,把我擦干净,帮我穿好裤子和裙子,才自己去洗手。 我还是担心:“那刚才有人看到我们进来吗?” “没有,”陆予森洗干净手,他一下子就完全恢复了,看起来一点都不难受了,还好笑地看我一眼,“这么怕干什么?” 我不理解他的坦然:“怎么能不怕啊?被发现做这种事情怎么办啊?”又问:“那瓶水你放好了吗,我觉得要拿去化验。” 陆予森突然笑了,低头又亲我的脸,他亲的很重,不过没有发出声音,就是嘴唇在我脸上狠狠压了一下:“苏何忧,你好单纯。” “什么意思?”我没有懂。 “水肯定被拿走了吧,”他耸耸肩,“我觉得不对就扔了没管了。” 他看看手表:“好像快开场了。” 我马上推推他:“那你先出去。”没想到我体贴的行为,还让他皱眉头:“为什么?” “一起出去会被人看到的,到时候就说不明白了。” 我以为我解释得很清楚,陆予森却不高兴了。他很少不高兴,但他不高兴很明显,脸黑黑的,像小孩子一样,低声问我:“被人看到又怎么了?有什么好说清楚的?” “被人看到的话,又要被投稿到匿名八卦,说我缠着你谈恋爱了呀。”我超级无奈。 外面中场铃声响了,陆予森还多瞪了我几秒,才打开门,冷冰冰地说:“那你先走吧。” 我要走,他拦了一下,把我拉回去,重新甩上门,简直像耍我玩一样,抓着我的手肘,低头不耐烦地问我:“投稿又怎么了,我不能谈恋爱吗?” 这样的陆予森让我好陌生,但是他的比赛真的要开始了,他自己不急,我都要急死了,只好哄他:“可以的,我们先出去吧。” 他才勉强接受我的说法。 我们一起走出去,走廊上并没有人,是我多虑了。 他走下面的通道进入球场,大概二十秒钟后,我听到里面有欢呼。 我的腿还是很软,想到刚才在杂物间,就像梦一样;没有马上去观赛席,又走到洗手间,去洗了手和脸,嗅嗅自己身上不再有奇怪的味道,才敢往回走。 —— 摸鱼补个更,谢谢大家的珠珠喵》《 chapter16天降横祸 chapter 16 天降横祸 回到看台,季宜她们没问我去做什么了,我敏锐地发现气氛有点怪。 我心里很心虚,怕她们刚来找过我,听见什么声音,但比赛开始了,大家沉浸到赛场,我也没有机会套话了。 比赛当然以高叁年纪大获全胜告终。看完比赛,我和季宜已经放学,去储物柜拿上书包,就可以离校。 到人少的地方,我问她:“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气氛怪怪的啊?” “哎呀,你都不知道,”季宜撇撇嘴,“那两个学妹说起你和陆予森的事,在她们的一群人里传得很离谱,她们把删掉的那个投稿复述了一遍,还添油加醋很多内容,我忍不住说你是苏何忧,她们才不说话了。”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她八卦地问我,“是你的天使王子吗,怎么喝水喝那么久啊?”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他说肩膀酸,我帮他敲背,手痛死了。” “你不想敲卖给凌一希敲啊,”季宜开玩笑,“她肯定可以敲一天。” 说曹操操场就到,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我们回头看,漂亮的啦啦队女生们昂首挺胸朝我们走来。 她们像云朵一样,密集地挤作一团,寸步不让地向前。小径窄窄的,我和季宜只好都让到草地上去,才为她们让出通过的道路,而她们就好像看不到我们一样,面不斜视地聊着天。 只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就是娄可心,她扎双马尾,眼神像狙击枪,盯住我,慢下脚步,上下打量。 娄可心画着粉紫色眼妆,眼影亮片闪闪发光,嘴唇红嘟嘟的,打量完我,眼神很嫌弃:“苏何忧,你来看篮球赛为什么穿这么皱的衣服?太不尊重比赛了吧?” 我觉得她是拉拉队里最好玩的女生了,假装自卑和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家里电熨斗用了十几年,前几天坏掉了,我还在攒钱买新的。等攒到就可以熨了,我这几天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果然愣了一下,僵在当场,半天才说:“哦,这样啊。”又憋出几个字:“其实也没那么皱。”说完快步走掉了。 我和季宜笑个半死,摇摇晃晃又走了一小段路,快要走到教学楼的侧门,我忍不住笑着对季宜说:“如果让陆予森谈恋爱的话,我觉得他会选娄可心哎。” 季宜却不笑了,走进教学楼,四周没有人。季宜突然开口:“可是我觉得他喜欢你。” “不要乱说。”我轻声说。 我这样希望吗?我当然是。可是我知道他对我没有到那种喜欢的程度。 我去年看一篇文章,文章上说像我们这种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感情都懵懵懂懂。有人会因为第二性征发育导致的原始冲动,和隐约的好感,去探索早熟的肉体关系。但这都是不成熟的,会因为年龄渐长而结束。 我想陆予森是这样,我们的探索是很低级的快乐,像垃圾食品、爆米花电影。 我全都清楚,但是我还是会在杂物间和他乱七八糟地亲在一起,因为我真的好喜欢他。 陆予森他们篮球队晚上聚餐,啦啦队也去。 我在匿名八卦的网页上看到了有人拍到的照片,他们在校门口等车,篮球队员换回校服,啦啦队没换衣服。 凌一希和陆予森中间隔了一个向禄,她瞥向陆予森。 而我在欣安府,陆予森的房子里。 我先带希福出去散了步,希福有点不想走,我们只下楼二十分钟就回去了。我当时觉得它可能是太冷了。 然后我就开始复习,我的微积分马上要考试了,分数关乎大学的申请,我学得很认真,以至于我到快八点钟,才发现今天希福有点不对劲。 在我学习时,它吐了一点点在窝边的地上。我回忆希福帮我啊就精神萎靡,而且吃得比平时要少。 看着那一小坨呕吐物,我产生很不好的感觉,拍照发消息问了邵医生。 本来我打算如果邵医生没回我,就给他打语音,没想到他一看到消息,马上给我打来电话:“何忧?你和希福在家吗?” “是的,”我担心到整个人陷入焦虑,“邵医生,要不要紧啊?” “我怕是细小,”他问我,“你住在哪?我在家,现在去医院,我看来接你顺不顺路。” 我告诉他在欣安府,他让我二十分钟后带着希福去门口等他。 我清理了呕吐物,小心翼翼地抱起无力的希福,放在宠物包里,我买了大号的包,白白的狗狗在包里看起来更小了,像一团棉花,仿佛没有生机。 等时间快到,我提着袋子下楼。 进电梯的时候,我已经快要哭了,眼泪在我的眼睛里,把面前的世界都糊住了。我用袖子擦脸,走出楼下的迎客大厅,往小区门口走。 穿过露天泳池的时候,迎面走来四个人,有一个穿着拉拉队的衣服。走近了我看清他们的脸,是陆予森,他的两个队友,还有凌一希。 陆予森看到我的表情,立刻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问我怎么了。 我觉得其他叁个人好像在看我们,表情异样,但我没有力气在乎,忍住不掉眼泪告诉他:“希福可能生病了。” 陆予森把我拉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我,叫我不要怕,我并没有被他安慰到,断断续续地告诉他,邵医生在门口接我们,我要快点过去,让他不要抱那么紧。 陆予森回头和他们说了句话,我没有听清,他便搂着我往大门口去。 边走,陆予森边低声对我说对不起晚上没有陪我。他其实不用这么说,而且也没有用。 到门口,邵医生的车已经到了,陆予森帮我拉开车门。 看见上车的是我们俩,邵医生怔了怔:“予森也在?” “刚回来,”陆予森解释,“在楼下碰到了。” 我透过宠物包上的透明床,看里面的小狗,双臂环绕着包,我心里生出一种我知道是虚假的迷信,如果我把包抱得很紧,我可以把希福的灵魂和身体紧紧覆在一起,我的宝宝就平平安安,不会有灾祸降临。 chapter17晚安忧忧 chapter 17 晚安忧忧 爱宠康急诊室的冷光灯亮堂堂的,希福确诊了细小。 邵医生安慰我说发现得早,有相对较高的治愈率,可是我还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的眼泪一直流,陆予森帮我擦,我都没办法看清他。 “肯定是因为我上个礼拜带他去公园,在哪里染上的。”我的胸口闷得好像塞满湿透的棉絮,手脚发软,呼吸困难。 “忧忧,”邵医生拍拍我的肩膀,让我看他,“希福已经生病了,你自责对它没有帮助。” 我无助地点点头,他继续告诉我:“我是医生,我要做的是好好治疗希福;你是学生,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上学。明白吗?” 我又含泪点头,邵医生让把我和陆予森先回家了,他说如果有什么事,他都会给我发消息说。 走出医院的门,陆予森打的车还没来。 这几天天气预报总说要下雪,但一直没下,只是冷。路灯昏黄地照下来,和医院里的灯差很多,堪堪能看清四周,行人很少,陆予森沉默地陪我站着。 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他拉着我的手,带我上车。 出租车司机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车里有股烟味。 我闷得咳了几声,把车窗按下来一点。刀子一样的风吹进来,我冷得打了个激灵,又把窗关上了。 我的眼泪已经干了,人仍然失魂落魄,看着高架外的城市,想着奄奄一息的小狗。 安静了一小会儿,陆予森开口:“先送你回家吧,你书包我回去拿,明天帮你带到学校。” 我转头看他,他没什么表情,定定看着我,过了几秒,他抬手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夹到我耳朵后面,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别担心,好吗?”他靠近,亲亲我的额头。 出租车司机可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们的动作,下意识踩了一下刹车,我们都往前冲了冲,他连连抱歉:“对不起啊。”问我们:“你们还是高中生吧,还是初中生?” “高中了。”陆予森开口说。 司机叹了口气,说年轻真好,话锋一转,和我们回忆起了他自己的早恋故事。 他说他和他女朋友也是在高中里认识的,当时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男女朋友,耐不住两个人越靠越近,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又说:“看到你们,就想到我和我女朋友刚在一起的时候,天雷勾动地火。” 司机夸张的语气很逗,我虽然没有笑,情绪也好了一点。 我想应该是认为和陌生人不必说明白,陆予森没有对司机否认我们的关系。 “同学,你把你女朋友惹生气了吧,”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看她这眼睛红的。” “没有,”陆予森解释,“她的狗生病了。” 司机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的定位是宠物医院,我还以为你们在那附近吃东西呢。小姑娘,你是不是偷偷养的狗?” 我说是的,司机便说:“我就猜到了。偷偷养宠物挺难的,不容易养好,我女朋友以前捡了只猫,她家里不给养,就养在我家车库的纸箱子里,一入冬,差点冻死,只能送养了。要是你舍得,等治好了,还是送给能好好养的有缘人吧。” 我没有说话,心好像被水怪拖进海底,我知道司机说的是对的,而且我真的是不够格的主人。 陆予森看出了我的伤心。像我偷偷养希福一样,他偷偷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大、干燥,很温暖。 安静一会儿,司机又搭话,问:“你们谈恋爱,家里知道吗?” 我本来不想说,眼看司机越说越过头,忍不住想澄清 ,没想到陆予森忽然胡言乱语起来:“还不知道。” 我立刻看他,他没看我,注视司机的方向,表情还很自然。 “早恋就是这点不好,”司机深沉地感慨,“出来玩,还得偷偷摸摸的,等你们上大学就好了。” “是么,”陆予森笑了笑,问,“等上大学家长就会支持了吗?” 他的脸在黑夜里看起来英俊得不像是我可以随便靠近的。家庭、过去、我的父母、他的父亲,都是天堑横在我们面前,我和陆予森谈恋爱,好像美国总统和苏联主席相爱的漫画一样,不但不现实,还会很好笑。我想他只是觉得好玩,在开玩笑吧。 司机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只是回答陆予森,说当然:“不过家长不是最重要的,你们要真互相喜欢,还得考近点的大学,不然异地四年,很容易分手的。不是谁都像我对我老婆,这么长情。” 司机说着说着又自夸起来,讲他对他女朋友有多好;而我的脸红了,因为陆予森在悄悄地用拇指摩挲我的手背,尽管我依旧很难过。 回到家里,我妈妈已经在了,不过她在看电视,没注意到我没背书包。 我迅速地逃回了房间,洗了澡,换好睡衣,再走出去。 妈妈给我热了一杯牛奶,有点敷衍地问我:“今天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我告诉她,“我中午和升学老师聊过了,我想学法律。” 我妈脸色变了变。她和我穿着很像的睡衣,头发披在肩上,表情很复杂,透着一丝担忧:“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呀,”我对她说,“就是感兴趣。” “忧忧……”她直视着我,过了一会儿,移开视线,问我,“没有别的选择吗?你不喜欢文学吗?” 我强打精神,和我妈妈开玩笑:“文学赚不了钱呀,那我想去的大学刑事司法专业也很好,选那个也可以。” 我妈被我气得双目圆睁:“管不了你了!”她摆手:“算了算了,去睡吧。” 我回到房间关了灯,人又变得很窒息,躺下又睡不着。 我拿起手机,想和季宜说希福的事,看到陆予森二十分钟前给我发消息,他拍了我书包的照片发给我:【拿到了。我现在回家】 【谢谢。】我回。 【好点了吗?】 我没有好一点,也不想骗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给我打电话了。 “苏何忧。”陆予森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从扩音口传出来,有一点点变化,但还是很好听的。 “怎么了呢?”我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假装他躺在我旁边。 陆予森说“不太放心你”。 我脸热热的,听到他那头悉悉索索,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准备洗澡,让我等一下。好像打电话是安心一些,我听着他那边洗澡的水声,躺了一会儿就困起来。 水声停了,过了几秒,陆予森叫我,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他突然对我说:“晚上我们聚餐完,有同学也住欣安府,其他人都去他家看电影,顺路打一台车了,所以有女生。” 我听他说了一长段,听得清醒了一点,问他:“干嘛解释这个?” 陆予森顿了顿:“怕你想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人变得傻傻的,陆予森随便说一句话,就把我骗死了。我不知道怎么思考,只会嘴硬了:“我干嘛想多。” “今天司机说了,不能等女朋友生气再解释。”陆予森真是个很恐怖的人,这么莫名其妙的肉麻话竟然也说得很自然,甚至有点无辜,语气中还带着笑意。 我沉默着,他又说:“司机有经验,我相信他。” 我当然应该说谁是你的女朋友,我们什么时候谈恋爱了,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可是我没有办法说出口,因为我那么的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 我很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可以隔离全世界的沙子里,以便我好好记住今天晚上。 我好像做梦一样,对陆予森说:“好吧。那我要睡了,如果是今天的司机会怎么做?” 陆予森笑了,对我说晚安,忧忧。 我们保持通话,一直到睡着。 chapter18七年前的一宗案件 chapter 18 七年前的一宗案件 我的人生还不长,不过就这十八年而言,鲜少有幸运的时刻。希福的情况稳定下来,算是幸运的一件事。 邵医生夸希福是一只身体健壮的小狗,说它很有痊愈的希望。 两周来,我每一天都去看它,隔着透明的塑料,注视缩在角落的乳白色小小的一团。希福恢复了一些精神,这周三下午,它已经会冲我轻轻摇尾巴了。虽然邵医生说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我也已经喜不自胜。 陆予森也天天陪我去医院,我们最近几乎都没有做那些事,但是陆予森总是签我的手,轻轻地亲我抱我,说一些奇怪的话。 对于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感到矛盾。 因为我完全不知道陆予森是在什么时刻,突然决定跟我确定关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恋爱。毕竟除了和他认识得久些之外,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有时候我这样催眠自己:我只是在很短时间里,不那么正式地和陆予森偷偷在一起,不会伤害任何人,也没有长辈会知道。陆予森应该也不是很认真吧,这是没有关系的。 有时候我会窃喜,有时候愧疚难当。 我梦到过一次,我爸爸打开陆予森的卧室门,看见我在房里。我的爸爸震惊、难以置信、不能接受、失望。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 陆予森和我相反,他坦坦荡荡,在学校也一点不遮掩。他来我的教室门口给我送书包,放学接我一起走,我不适应和他光明正大地并肩而行,也不适应别人注意到我时的眼光,常常觉得芒刺在背。 季宜和我提起匿名八卦站有很多投稿,我不敢去看,只愿意闭住眼塞住耳,得过且过。 十二月有一天下午,陆予森不在学校,我和季宜去艺术长廊布置我们的展品。 这学期,我们用3D打印了上千个零件,以约瑟芬·铁伊的一部作品为灵感,制作出两米高的立体面具,老师给它打了很高的分,让我们的装置摆在学校艺术展的开场位置。 我和季宜一般只扮演打杂的角色,所以这次都很为自己骄傲。 下课之后,我们用小平板车拖着两个巨大的纸箱,穿过已经修好了灯的实验楼走廊。 走廊里曾经写满陆予森名字的黑板已经被擦得很干净,我看到季宜瞥了一眼黑板,我还没来得及开个玩笑,就看到走廊尽头,和艺术长廊连接的空地,凌一希和另一个女生站在我们A1的位置上。 她们身边还站着艺术长廊的管理员,以及学校的另一个美术老师。 管理员手里拿着一份名单,狐疑地看着她们:“这是你们的作品位?” “当然啦,”凌一希身边的圆脸女孩儿道,“我们的作品肯定是摆在A1的,拿了最高分呢。” “给我的作品单上写的是《英俊的脸》,你们这是《巴黎星空》啊?”管理员看着她们的作品标题,又看向美术老师。 美术老师随意地笑了笑,解释:“可能是单子打错了,先让孩子们布置吧,《巴黎星空》可是大工程。” 管理员见美术老师发话,便没再追究,耸耸肩:“好吧。” 他刚要把A1让出来,季宜出乎我意料地大声说:“这是我们的位置!” 她气势汹汹地拖着车走过去:“我们才是最高分。” 在场几人都呆住了,美术老师最先反应过来,打圆场:“同学,你们是Alan老师的学生吧?Alan大概弄错了。A1是留给我的学生凌一希的,我到时候会和Alan说清楚,你们先去B1布展就可以了。” “为什么?”季宜梗着脖子,不愿让步。我也开口说:“老师,您可以现在和Alan老师打电话吗,就算真的换到B1,我也希望Alan老师亲自跟我们说。” 管理老师觉得我们说得有道理,也道:“名单上是她们的啊,老师,你再确认一下吧。” 美术老师有些下不来台,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他的电话打的有些久,留我们五人留在原地僵持。 凌一希用让我很不喜欢的目光上下打量我,那么我也注视她,盯着她的眉心眼也不眨。过了一分钟,她便不行了,移开眼光,轻声对我说:“苏何忧。” 她长得确实很漂亮,头发打理得那么精致,看我的眼神充满轻视:“我们聊一聊?” 季宜护短地站出来:“你干嘛?” 我拉拉季宜,她大概才想到我并不需要她的保护。 我和凌一希走到长廊的柱子边站定,和其他人离了十来米的距离。 凌一希用很轻的声音对我说:“苏何忧,我知道你的秘密。” 因为我有很多秘密,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便歪歪头,问她:“不会吧,匿名八卦校花评选我没给你投票的事,也被你知道了?” 她脸涨红了,对我怒目而视,过了几秒,又假装高深莫测地笑起来:“我说的是七年前,暑假。” 我没想到她说的是那件事,我确实以为不会有人知道,所以不免还是愣了愣。 她看见我的表情,立刻挑起眉,一副抓到我把柄的模样:“我就知道是你,陆予森四年级的时候,绑匪要绑架他,错绑了一个另外的小孩,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我对她笑笑,问:“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关你什么事,你是仗着自己对陆予森有恩,逼他和你在一起的吧,”她露出嫌恶的表情,“要不然像你这种人,他怎么会多看一眼?” “哇,”我夸她,“你真聪明,我就是这么做的。” 她一下生起气来,说我不识好歹:“就算你倒霉,被错绑了,可是他爸爸不还是替你付了赎金,替你付学费,供你吃穿,他们家早就不欠你了,你还死缠着陆予森不放,不会良心不安吗?” 因为她说的和事实有些出入,我便猜到了一些,问她:“是你爸爸妈妈告诉你的吧?” 她冷下脸:“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不是呀,”我耐心地对她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你少跟我狡辩。”她怒视我。 我经常很羡慕凌一希这样的女生,家庭富裕,没有遭受过一点挫折,任性还笨笨的,照样可以无忧无虑,生活得很好。 “我爸跟我说了,”她又说,“当时报纸的记者都已经把绑架案的详细经过写下来,下印了,只是陆予森的爸爸想保护你的隐私,才找人拦截下来,销毁了当天的所有报纸。你怎么能一点感激也没有!” 我看她这样义愤填膺,也很为难,想了想,还是诚实的告诉她:“其实陆予森不知道这件事,他当时在国外游学呢,事情解决之后,他才回来的,所以你最好也还是当不知道好了。” 凌一希愣住了,皱着眉头看我,不是很相信。我便靠近她一点,小声对她说:“是真的,他不知道。而且还有一点,你爸爸也说错了。” 凌一希一动不动,不知为什么,她好像有点害怕,我便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告诉她:“陆叔叔没有付赎金哦,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chapter19遗愿清单 chapter 19 遗愿清单 经过两周多的进行治疗,希福简直已经完全变回那只健康的小狗。 放学后,我独自来到医院,邵医生带我去隔离室,把希福抱出来。我久违的重新和它亲近在一起,闻到它的狗狗味道,心里的幸福好像可乐气泡一样,膨胀向上,马上要从杯子里溢出来。 邵医生也高兴地宣布:“周末可以把它领回家了。”然后让我和希福独处。 我抱着希福,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我害羞地说宝宝,我好像和陆予森谈恋爱了哎。又讲下午我把凌一希吓走,还夺回了A1的展位的胜利经历。 希福听不懂,但是很捧场,一直蹭着我的手,一副也想我想得要命的样子。 这只白色的小狗,从我在学校后面捡到它开始,每一天都很爱我,好像我是它的全部一样。 和它待了半个多小时,护士来给它喂食,我回到了邵医生办公室。 他恰好忙完,和我聊天:“今天小陆怎么没来?” “家里有事情,”我告诉他,因为我的心情很好,语气夸张地跟他开玩笑,“这种大少爷很忙的啦。” 邵医生笑了起来,他摘掉手套,对我说:“你总算开心些了。” “啊?”我一愣。 “我看你最近每天心事重重,”他对我说,“生怕自己没照料好希福,让你更难过。” 我默默看着他,犹豫了几秒,对他说:“邵医生,很明显吗?” “当然,”他拿着钢笔,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你什么都写在脸上。” “是吗?”我心里有点不以为然。 他和我对视着,我移开眼光,突然间便控制不住,向他倾诉:“邵医生,你觉得我是不是不适合养希福?” 邵医生挑挑眉:“怎么说?” “我现在把希福养在陆予森的一套房子里,在我们学校旁边,”话匣子一打开,我便和盘托出,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人商量这个,常常感到无助、心情纠结,不知怎样才是对小狗最好,“其实我没有办法很好地去照顾它的。” 年后我开始准备申请大学,然后就要去遥远的地方读书,想把希福带在身边很难。 虽然我早就在网上查过,小狗怎么检疫,怎么托运,研究了各种各样的程序,盘算着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攒够钱带它一起上学,甚至打起陆先生为我购买的那笔,二十岁开始每年会有到账的小小的信托金的主意。但都好像有些费劲,我很怕希福跟着我吃苦。 我乱七八糟地和邵医生说了一大堆话,他耐心地听完,给我提了一个建议,让我先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我很犹豫,因为我妈妈不喜欢宠物,又很固执,邵医生说我还小,碰到这些事,不可以全想自己解决的。 我觉得邵医生说得也有道理,决定好好考虑一下。 从宠物医院出来,都八点钟了,陆予森给我打电话,问我回家没有。 我说还没有,他说他到医院附近了,让我等他几分钟。 我站在风里,附近很多店摆出了圣诞装饰,街对面的一家小酒馆,还在圣诞树边做了人造雪,有很多人在雪下拍照。 我看着她们,心里很是羡慕,没多久,陆予森到了。 他是打车来的,穿着正式的不得了的西装,一看就是参加了什么上流社会的聚会。虽然身体很熟,我仍旧觉得陆予森很遥远,像一艘迷雾中的船只,我只能跟他通过无线电讯号通话。 今天更加是这样。 他一下车,街上的人就都在看了,他走近我,我看到他头发抹了发胶,弄成成熟的样子。他问我:“小狗今天怎么样?” 陆予森的声音已经很好听了,前两年变声期,也不是很难听的嗓音。他站在我面前,就让我好心动,我告诉他:“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我们就顺着这条街往下走。 因为不想沉默,我告诉他:“邵医生建议我告诉妈妈,我在养希福的事情。” “为什么?”陆予森问我。 “我一个人养不好呀,”我告诉他,“我读大学了,它怎么办呢,到时候我要租房子,刚到学校附近,肯定会有很多意外……” 我们走到一个公园下面,旁边是高高的墙,砖路往下斜,四周人很少了。 苦还没诉完,手突然被他拉住了。我的手冷冰冰,他的比较温暖。拉住我,陆予森也什么都没说,眼睛看前面。他这样让我好紧张。 “我可以先去处理房子,”陆予森对我说,“你和希福再过来。” 我愣了一下:“什么啊。”然后心跳得更加快了。 “我们一起养啊,”陆予森说,“不行吗?” 他靠近我一些,把我抱进怀里。他的西装有些寒气,嘴唇贴住我,像梦一样吻我。亲了一小会儿,我虽然心动,也还是无法忽视现实,努力理智,告诉他:“我爸爸不会同意的。” 不会同意我跟人同居,更不能接受那个人是陆予森。 但是陆予森说:“先不让韦叔知道。” “等你再长大几岁,”他像一个比我还要邪恶的恶魔,诱惑我,“好吗,忧忧?” 但这肯定是假的啊,我和陆予森又不可能结婚,他只是想骗我一起住。我再长大多少岁都不可能。 但陆予森这样说,仿佛给我们的恋爱约下一个不确定的死期,在它死亡之前,我拥有可以用来偷偷实现遗愿的资格和时间了。 chapter20想象中的热恋期 chapter 20 想象中的热恋期 前年冬天许下宏愿,要和陆予森一起完成二十项恋人会一起做的事,到我收到最后一封offer为止,我们一共做了三件。 去年圣诞节我和陆予森一起去隔壁市看海了。 我们是偷偷跑去的,我告诉我妈,白天和季宜去图书馆,晚上在她家过夜;陆予森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和陆予森提出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拒绝:“要带希福去吗?” “好哎。”我同意了。 我们订了一间悬崖边的民宿,这间宠物友好的民宿里有一条很友善的大狗,希福就睡在给狗狗准备的房间。 所以我和陆予森也在房里独处。 起先我们随便地聊天,说对大学的期望,说我们小时候的事。 陆予森说我小时候好内向,抱着书,从来不说话。 我说我不敢跟他说话,是因为爸爸不让,他就笑我太听话,问我是不是很早就喜欢他,因为喜欢才躲着他。 我嗯嗯啊啊,陆予森立刻得寸进尺,逼问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我骗他,告诉他:“高一。”是乱说的,因为早就记不清楚,我反问他:“那你呢?”忍不住有点自卑地说:“你喜欢我吗?”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穿着吊带睡裙,竟然也有点热。 陆予森注视我,很轻地把我的碎发别到耳后,对我说:“你以为我真的把那么多东西落在家里吗?” “谁捡了狗我都会提供房子给她养吗?”他平静地看着我。 这样偶像剧的事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以前以为只会有悬疑凶杀剧的。 隔壁市的海不是那种湛蓝的海,它灰扑扑的,像个漫无边际的湖。晚上,黑色的水拍在黑色的崖边,发出哗哗的声音,我和陆予森第一次偷尝了禁果。 陆予森一开始还是不愿意,但是最终他也没能拒绝我的要求。 民宿的床很大,窗帘拉开,我们可以看见月亮,陆予森的呼吸灼热,喷在我的肩膀上,他用那种有一点压抑的声音对我说:“忧忧,你可能会后悔的。” 我说我不会,我们就还是做了。 说不痛是假的,我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痛得好像被陆予森割开了。我的膝盖曲在胸口,陆予森撑在我的上方,他很慢地动起来。 我觉得这件事没有我想象中美好,让我的心被从胸口掏走,只剩下空洞的缺口。我想要填满它,所以假装很喜欢,但慢慢地,我也不再能够分清痛和那种让我逐渐迷恋的感觉。 陆予森做了好久,我差一点看到日出,但因为太累,在天空变成一种婴儿眼白一样的蓝色时,我睡着了。 陆予森又帮我擦拭了身体,他擦得一点也不熟练,把我弄得睡睡醒醒,我打了他一下,叫他把讨厌的毛巾拿开,他竟然还笑了。 我睁眼看到他赤裸的上半身,小麦色的皮肤,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半梦半醒的时候,我忽然感到陆予森比我这样,算是最成熟的一种十八岁女生还要成熟,他像一只盯住猎物的肉食动物。 我想应该是我胡乱梦见的吧,陆予森是很单纯的人。 从海边回来,我们就总是变得很冲动。 由此我们做了我心愿清单的第二件事,那天我妈妈和公司去旅游,我去陆予森家找我爸签字时,我们在陆予森的图书馆做了。 我很多年没来过,陆予森家好像比我想象中陈旧了,散发着旧世界金钱的气味,小陆太太还躺在医院,没有清醒,所以他家显得人丁稀少。 我爸在主楼,陆予森带我进去,从车库弯弯绕绕,突然把我带到了图书馆。 他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其实我可不喜欢这里啊,因为我就是在这里被捂住口鼻,塞进停在后那台电路维修车里的。 陆予森不知道,所以情有可原。 我们在幽暗的小休息间里接吻,我先解开他的皮带,休息室里有一股熏香,窗帘从挑高的天花板垂到地板。 我单腿跪在皮质的椅子上,陆予森在我身后,我满满涨涨,神志不清,因为太晃,我始终看不清窗帘的花纹。 房间的空气里只有很闷的喘息声。迷迷糊糊中,我的眼前浮现是十岁那天下午,我被那个穿着蓝色技工服的人提着衣领抓起来的场景。 我觉得这次我和陆予森做得好血腥,我只好回头去索吻。陆予森抽出来,换了姿势,我们面对面,血腥的感觉便少了一些。 很难相信我连遗愿清单也制定得这样荒唐、见不得人,但我就是想和陆予森,在这个让我的一生都和他紧密关联在一起的图书馆,发生肉体的关系。 做完我们都气喘吁吁,陆予森把套子用纸巾包好,丢进了图书馆的垃圾桶里。我们又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数学草稿,也丢进去,把纸巾盖住,毁灭糟糕的证据。 写着写着都开始笑。 第三个愿望是想要申请到和陆予森一样的学校,我也做到了。 不过我没有奖学金,好心的陆先生说他会帮忙负担,我很感激。 我爸爸不是很希望我和陆予森读一间学校,他觉得我和陆予森是远远的同学关系,以前是这样,以后最好也是。在我爸爸看来,陆予森是不会看上我的,但他很怕我去喜欢陆予森,因此提起这个话题,他总是小心翼翼地。 爸爸关心地问过我去学校,准备住在哪里,我说我和新生群里的人正在看房子,要找一个划算又安全的,我爸爸便相信了。 欺骗信任我的人,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我没有愧疚的感觉,我的心里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我想把愿望清单做完。 我和陆予森现在在学校几乎都不遮掩了,很多人知道我们亲近。 不过我们没有再在学校做过什么亲密举动,所以也没被抓到过什么把柄。 去年三月,有人在匿名八卦网站投稿大骂我之后,那个网站突然消失了,我怀疑是陆予森找了律师,或者别的什么人,他怎么都不承认,可是也不否认得彻底,一副神秘高手的样子。 陆予森有时候真是幼稚得让人受不了,真希望大家都来看看。 五月,学校的毕业舞会就要来了,我和妈妈去买礼服连衣裙。 我挑了一条黑色的。不是贵的那种,但是我很喜欢,妈妈给我拍了照片,我发给陆予森。 陆予森没多久就给我打电话,害我只能偷偷摸摸去一边接。他对我说了一些我觉得学校里的同学根本想不到他会说的很色情的话。 我当做没有听见,问陆予森,他暑假想不想去公路旅行,陆予森说我喜欢的话就可以。 chapter21野兽 chapter 21 野兽 五月,我居住的城市很美,温度还不顶高,四处新花盛放着,偶尔下起雨来,花瓣便像被打湿的锦缎,软软地垂在绿叶上。 我们要毕业了,同学之间洋溢期待和不舍的情感,我和季宜要去两个相隔很远的城市念大学,季宜学电影编剧。 她一直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上周她跟我一起到森林公园遛狗,和我提起她写了一个剧本,是从我身上得到的灵感,有机会一定要拍出来。 看希福和别的小狗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我问她:“不会是主角暴力狂吧。” 季宜哈哈大笑。 她剪了利落的短头发,做近视激光手术摆脱了黑框眼镜,不过因还处于光线敏感期,她戴着一幅很酷的墨镜,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我要先保密,”季宜说,“等到真的拍出来,再给你看。” 我说我相信她会拍得很好,她抱了我一下。 “那你和陆予森呢,”季宜问我,“你们真的准备住在一起啊?” 我点点头,她说:“可能是我偶像剧看得多了,老觉得他爸会发现你们的关系,然后把一张几千万的支票拍在你面前。收下它,离开我的儿子。” 季宜学得活灵活现,我乐不可支:“他爸爸不会的。” “那会怎么样?”她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陆先生是个很复杂的成年人,慈眉善目,但深不可测。 陆先生是商人,我爸爸这样形容他,对陆先生来说,一切都是生意。 七年前的事发生后,我爸爸原本准备辞职,带着我和妈妈回老家生活,但陆先生挽留了我们,他说我爸爸是他最好的管家,开出一份高薪酬,给我们买了房子,还资助我上学。 我妈妈先心动了,她不想去我爸的老家,我觉得杰罗国际学校的校园好漂亮,最后我爸爸也接受了。 陆先生轻而易举地用只占他财富总量数万分之一的钱摆平了一切,我们就这样留在这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所以如果陆先生发现了我和陆予森的关系,我猜测、我怀疑,他也只会温和地劝解我:予森对你的感情只是刹那,你要为自己考虑。 我们在他面前,没有太多自尊的。 从公园遛狗回去的路上,陆予森给我打电话:“晚上能不能来我家?” “干嘛?”最近我妈妈去外地的分公司做审计,陆予森就总是企图把我骗去他那里,我找我爸的理由都用光了。 我爸本来就很不喜欢我去他家。 “来陪我,”陆予森不由分说,“我和我爸八点能到家,你去我房间等我。” 我站在路边,和季宜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去我爸爱吃的馄饨店打包了几份生馄饨,回去把希福安置好,打车去了陆予森家。 我爸正在检查泳池的清洁,见到我,本来皱眉,一听我说我路过馄饨店,想到他,给他打包了馄饨来,他又高兴了。 他去工人的厨房放馄饨,我假装回家,熟门熟路地溜进陆予森的房间。 或许陪希福在公园玩得累了,我在他的床上躺着睡着了。 醒过来天黑得很透,已经八点多钟,我坐起来,去浴室洗了脸,刚洗完要出去,突然听见房间里面有人说话。 我听见陆予森冷冷地说:“我不会和凌一希跳开场舞。” 我的手便搭在冰凉的黄铜把手上,没有再往下按。 “为什么?”陆先生问他。 他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在我耳中,像被罩在玻璃罩里,很闷。 “凌小姐是最适合你的女孩了,”陆先生情绪稳定,并无愠色,“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对她没感觉。”陆予森有些生硬。 沉默了一小会儿,陆先生突然笑了:“儿子,你不会对苏韦的女儿认真了吧?” 他的笑让我全身生寒,好像从我和陆予森的关系中找到了一种乐趣,比嘲笑更轻视,像笑三岁小儿说的痴话。 陆予森未答,陆先生又说:“苏韦的女儿是挺可怜,但你不能不办正事。你知道吧,我不管你是因为没必要,我要是想让你们分开——” “我有我的考虑,”陆予森突然打断了陆先生,用格外强硬的语调对他说,“今天我不想谈了。” “好吧,”陆先生松了口,安抚般笑了笑,“儿子,别这么紧张。” 他让陆予森早些睡,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还是站在浴室里,听外头的动静,陆予森好像去锁了门,又过了半分钟,他走回来,我听见很轻的鞋子摩擦在地毯上的声音,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陆予森穿着白衬衫,看到我,脸色微微泛白,定定地盯住我,我突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吓人,后退了小半步。 他察觉我的动作,面色便和缓下来,轻声叫我:“忧忧。”他低头亲亲我的脸,对我说:“我爸逼我和凌一希跳毕业舞会的开场舞,我不会跳的。” 我不想他和他爸爸闹僵:“一定要跳就跳吧。”虽然我是不喜欢凌一希,但我也真的没那么小气。 “说了不跳,”陆予森手臂环住我,抱得紧得我快窒息,“我们不去毕业舞会了吧。”他贴着我的耳朵说:“把舞会翘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自己跳舞。” 我不知道说什么,抬眼看他,陆予森很重地亲我,用几乎快把我咬伤的力度,我的错觉说他仿佛在紧张,在为什么而焦虑。 “门锁好了。”陆予森咬着我的嘴巴,把我抱起来。 他在亲密关系中,并不像他在外面表现得那样绅士,只是我喜欢激烈,所以我有时候觉得我和他很配。 chapter22我的房间(微H) chapter 22 我的房间(微H) 我第一次走进杰罗是在十岁。 在此前,我只上过公立学校,学了一年英语,会读的单词寥寥无几;性格一直是比较内向,沉默寡言,对快速地融入集体很不在行。 杰罗和我以前待过的地方全然不同,这里的学生穿着崭新、挺括的美式制服坐在草坪上,语速很快,比夸张的手势,表情松弛,神采飞扬。 虽然已经经历过常人难以接受的血腥,上过法庭,十岁的我实际上还是一个很是傻气的小孩子呢。 于校长的引导和介绍之中,那个小小的单纯的苏何忧,也对这神秘的校园怀揣一种懵懵懂懂的遐想,在心中暗暗期待:我要过多久,才能成为和这些学生一样的人? 现在九年过去,我从不曾融入过,但我已经能够接受这样的我自己,并且也不再对学校和同学好奇。 这应该是我正在成长的表征之一吧,我想。 交响乐队演奏了一段鼓舞人心的音乐。 我和季宜站在毕业舞会的后排,看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将金色卷发梳成发髻的女校长深情地念出祝福的开场白。 我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珍惜所剩不多的形影不离的友情时间。 女校长的致辞结束,舞会开场。凌一希和向禄走进舞池,天花板上的灯亮了一圈,我眯着眼睛在对面的男生堆里找了好久,才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找到了抱着手臂的陆予森。 离得太远,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陆予森连轮廓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感觉。他身边的男生一直和他说话,他似乎只点头示意,像实在对这场合倦怠和腻烦。 舞会前,陆予森去他亲生母亲那里住了几天,在北方的一座重工业城市。 他每天得见很多人,我们几乎没怎么联系,我只知道他是昨晚近凌晨才回本市的,那时我已经睡着,早上起来,才看到他的信息。 他说他落地了,希福托运前的程序,中介已经完全办好,叫我不要再天天担心。 许多人进入舞池,四周没有那么拥挤了,我和季宜走到自助餐台拿了饮料,刚找位置坐下,忽然有一个好像是二班的男生走过来,对季宜说:“你好,我叫尤靖琪,可不可以请你跳舞。” 他个子高高的,声音不大,好像鼓了许久的勇气一样,身体紧绷,很紧张。我眼看着季宜的耳朵红了,犹豫地看向我,我立刻说:“去呀!” 她便羞怯地伸出手,和尤靖琪一起去跳舞了。 舞会是老式的,灯光介于明亮和昏暗之间,恰好能够看见每一张脸,但又不能看得很是清晰。 我看季宜和尤靖琪模糊地转动着的身影,觉得比我自己去跳舞还要开心,同时也有少许游离和焦虑,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找陆予森在哪。 喝了半杯橙汁,突然有人叫我。 我抬起头,看见向禄,他问我:“一个人,季宜呢?” “去跳舞了呀,”我对他笑笑,“你想邀请她的话,可能要等一等哦。” 向禄也对我笑了笑:“不是来邀请她的,邀请你可以吗?” 我愣了一下,还没开口,一道声音横插进来:“苏何忧。”我转头,看见陆予森。他眉头微皱:“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才反应过来,告诉他我静音了,打开小晚宴包看,发现陆予森给我发了两条消息,还有三个他的未接来电。 “找了你半天,”陆予森不高兴地说,“差点被三个人把果汁倒在衣服上。” 我忍不住笑了,陆予森掐了一下我的脸,而后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向禄,问他:“你怎么也在这,你的舞伴呢?” 向禄耸耸肩:“和别人去跳了。” 陆予森随便地点了点头,轻拉着我的手,我们走到了完全没有人的角落,陆予森低头看我的裙子领口:“怎么好像和照片上不一样。” “我妈妈帮我缝住了一点,”我有点脸红地说,“原来的太往下了。” 陆予森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们走吧,怎么样?” 我本来也觉得无聊,说好,我们从右侧的小门出去,下安全楼梯,走到楼下,天已经暗了。 今天气温高,外面的气温热热的,迎面走来两个男生,大概是要去看舞会的热闹。 走近一看,其中一个是我的熟人刘凯安。 刘凯安因为摔断腿,索性休了一年学,现在还没毕业。他看到我,脸色瞬间白了,腿在原地打颤,与他同行的同学发现他的异常,问他怎么了。 我移开眼,靠近陆予森些,装作无知少女,没话找话地问他:“希福会和我们同一班机走吗?” 陆予森扫了刘凯安的方向一眼,低头告诉我:“会的,下飞机你就能看到它。”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还是担忧。他和我保证不会。 走出校门,我看陆予森用手机打车,便问他:“我们去哪里呀?” 陆予森明明都打好车了,才从后面半抱着我,附在我耳边,像耍赖一样,装作问我的意见:“你家不是没人吗,去你家好吗?忧忧。” “……”我根本没办法说不行。 回我家的路上,陆予森很规矩,但是根据经验,我觉得他又在打坏主意,他上次就把我的床弄得乱七八糟的。 月初他第一次来我家之后,就总说还要来,说很喜欢我的房间和床,也不知道是喜欢我房间小,还是床罩花。 我的房间的家具都是我妈妈挑的,我觉得有点土,白色的公主风,床单被套都带蕾丝。香薰是季宜送我的,甜甜的栗子味。 回到家里,我还没开灯,陆予森就从后面抱着我,把我妈妈缝好的领口扯开了。 我们跌跌撞撞地回到我房里,外面月光很亮,把房间照亮了一小半。陆予森蛮横地把我压进我的床里。 空气中的栗子味里面,慢慢渗进了成人世界的气味,薄汗、体液,咸涩的,隐晦的。我昏昏沉沉,而陆予森简直生龙活虎,翻来覆去没有尽头。 等到陆予森放开我,都快要十点钟了。 他又抱了我一会儿,便说去帮我放热水,自己先冲个澡。明明才第二次来,陆予森用我的浴室,已经用得比我还熟练。 我侧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原本有些犯困,却看到一条短信,发信人是陆先生的秘书。 我存赵秘书的号码,是因为先前陆先生资助我各种学科课,那些事项都是赵秘书帮忙安排的。他问我:【苏小姐,请问这几天有没有时间?陆先生想和你谈谈。】 我坐起来,盯着手机发呆,因为太聚精会神,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陆予森站到我身后。 他抽走我的手机,读我的短信,我来不及制止,他就给赵秘书回了电话。 “赵秘书,”陆予森面对赵秘书,没有面对陆先生的尊重,声音有些冷,“告诉我爸,有事不用找苏何忧,找我就行了。以后别再给她发短信。”说完就挂了,坐在我身边。 陆予森腰间裹着我的浴巾,黑头发还在滴水,像很记仇一样,把赵秘书的手机号设置成了黑名单,对我说:“以后这种消息直接转发给我,我会处理。” 我本来想问他要怎么处理呢,可是陆予森把我手机丢到一边,亲了我的脸,我又变得没什么思考能力,呆呆的,任由他摆布了。 —— 真的很喜欢这对笨笨的小情侣(?ì _ í?) chapter23假设 chapter 23 假设 陆予森对我三令五申,不许接受任何和陆先生单独相处的邀请。不知他和陆先生怎么聊的,但陆先生没有再找我,也没为难我爸爸。 时间过得很快,五月过后是六月。当炎热的夏天进行到最激烈的八月中旬,我跟陆予森出发去学校了。 由于我没找到合适的借口,我们决定圣诞节再去公路旅行;一起挑选了同居的公寓,是一间光照很好的独立屋,在学校附近的社区。 起居室很高,铺着浅色的地毯,上一任住户维护得很用心,房子就像新的一样,虽然我还没有实地去过,但我连做梦也会梦到它的实景呢。 这个暑假,我决心开始改变自己的内向,如果我要做律师,可不能这样总不吭声,所以努力地做了社交,已经通过校友群认识了好几个住附近的同学,其中有一个叫骆滢的女生,超级爱做饭,我们约定带食材去她家蹭饭。 我对新生活充满期待。 原本,我爸爸告诉我,陆先生宽容地允许我和陆予森一起搭乘他的飞机,但是最后我们是坐民航飞机走的。 陆予森替我买了机票,我爸给我转了钱,让我还给陆予森。我跟陆予森说完,他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我头痛死了,强行抢他的手机,接受了转账。 陆予森便笑话我,问我是不是占有欲太强,已经开始抢男朋友手机看了。我为了完成爸爸的任务,忍辱负重,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出发这天,在机场休息室,我们碰到了同上V校的两个男同学。 四人坐在一起聊了聊天,陆予森离开去一旁接电话。其中一个男生突然叫我:“苏何忧,我能不能问问,你和陆予森是什么关系?” 我发现我很难说出情侣两个字,正在为难时,陆予森又回来了,他自然地坐下,问我们在聊什么,那个话题就没有再继续。 我很少坐这么久的飞机,航程中也没睡好,头昏脑涨地下飞机,跟着陆予森走来走去,拿行李,接希福。 希福一见到我,就兴奋起来,丝毫看不出疲惫。 我抱着它的小箱子,一坐上去新家的车,就睡着了。 从机场到新家,又要开两个小时,我几乎全程都在睡觉,希福躺在我的膝盖上,乖乖地陪我。 当地时间十二点半,商务车飞驰在公路上,迷迷糊糊间,我听到陆予森和我开玩笑:“听说笨的人倒时差比较快。” 我理也不理他:“嗯嗯。” 到了新家门口,我就醒了,还精神很好地帮司机搬了一个箱子。 我们走进大门,把灯打开,眼前的客厅,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像一个现实的梦境,一个粉色的泡泡,像我的乌托邦。陆予森关上门,从背后抱住我,问我:“苏何忧,看一百遍视频了,到现场喜不喜欢?” 我发觉自己此刻可以共情很多罪犯。 窃取了了稀世珍宝的小偷,犯下重罪后隐姓埋名的逃犯。侥幸的,不道德的,怪异的,又是极其幸福,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份、沾沾自喜,而后再开始焦虑和担忧。 “陆予森,”我小声对他说,“今天曹霍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他看不出来吗,”陆予森突然问,“他是不是还加你了?”一副要去兴师问罪的样子。 “不是呀,”陆予森完全没有抓到重点,我只好回过身看他,“我觉得好难说出口。” “什么难?”他正色道。 “大家好像都觉得我们不是很配,”我向他吐露心声,因为这样的场面,以后应该还会碰见很多吧,“你懂不懂?” “不懂,”陆予森直接地说,“你是不是傻子,他是想追你吧。” 他未免太看得起我,不过我没有说这句话,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陆予森,如果以后,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是很不一样的人,你会怎么样?” “能具体定义你的不一样吗?”他这样问我,看起来是准备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的。 “比如我不诚实,”我考虑措辞,“我不单纯之类的。” 陆予森看着我,像觉得我说的话很好笑一样,对我笑了,问我:“你好像对你自己有点误解。” “我是说如果呢,”我坚持着问他,“你会怎么样呢?认真一点。” 陆予森笑意稍稍收敛,他垂眸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忽然让我有些慌张。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他对我说,“我会当作不知道。因为我不在乎。” 我第一次很主动地去热情地吻他,羞怯得都快要缺氧。 chapter24血液 在我们新房子度过的大一上半学期,我如在云端。 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年,我好像从来没这么开心和自由过,和陆予森像一对普通的情侣,远离了杰罗国际学校的戏剧风云,平平淡淡上课。 陆予森学金融,我学法律,虽然学业很忙,每天都很充实。 大抵是我心虚,日子过得太平顺,这不是我有资格拥有的,我有时会有种幻觉,我觉得我的生活,好像许多部零零七电影的开头。 在那些电影片段里,詹姆斯·邦德也已经像神仙一般快乐得退休了,然而电影很长,他只开心几分钟,就得有两小时的磨难要度过。 每当想到这样的情况,我便会开始焦虑。 一次,半夜我做噩梦惊醒,被陆予森发现,他说我一定是学习压力太大,承诺等期末结束,我们去旅行。 陆予森没有和我详细地聊过我们的以后,不过他好像很笃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我想相信,所以一定会相信。 繁忙的期末结束之后,我们决定去一座雪城滑雪。坐三小时飞机,我们在夜里抵达那个小小的机场。 晚上旅客不多,我们取了行李,跟着一小团人一道走出机场,机场外的装饰充满圣诞氛围,彩灯一闪一闪。 小城昨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地面的积雪蓬松柔软,好像面包一样香甜。我戴着厚厚的手套,陆予森没有,夹杂着雪粒的空气吹到我们的脸上。 酒店的人就在马路对面接我们。 我们住能够滑雪进出的尖顶房子,一进门,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落地窗外是黑夜里的白雪,房里有雪松香氛的气息。 我脱掉大衣,丢在沙发上,往里走,陆予森拽住我的手,这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原来幸福几乎就到此刻停止了。 我们在沙发上亲密了一小会儿,我想要先洗澡,陆予森便在沙发坐着选电影。 我喜欢看合家欢的浪漫电影,但陆予森总爱那些恐怖诡异的,哪怕是在圣诞季节。我们每次都是某一方妥协,下次换另一方。 我拎着行李袋走进卧室,起先没有注意到床上有什么。我拉开袋子,拿了洗漱用品和睡衣,经过大床时,余光瞥到床上放了一个托盘,我以为是酒店的赠品,走过去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张泛着黄的报纸。 报纸的纸质已经很脆弱,我掂起来,微微一甩,它便仿佛要破了,毕竟,报纸的发行时间是九年前的7月13日。 我只是听说,没有真正见过这份报纸,头版的内容现在看来也惊悚:一名幼女被当做富商之子错绑,在凌晨犯人睡去无防备时,偷刀刺犯人二十余下,犯人当场死亡,是正当防卫还是故意杀人? 我看着报纸上没有感情的字,想到那天的情景。被绑到旧仓库后,他们把我拖在地上走了一会儿,我的背很痛。 他们将我反手绑在椅子上,发觉我不是陆予森,陆先生也不会为我付巨额赎金后,两人吵了起来,而后又为了泄愤而一起打我。 我曾经也是恨陆予森的,我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眼睛肿了,疼得说不出话来,在心里叫喊着为什么受苦的不是陆予森。 打了我许久,我装作晕过去,他们也累了,去一边煮了一大锅泡面。他们是一个矮瘦子和一个脸上有道疤的胖子,还穿着工人的衣服,胖子说想把我杀了,把藏在行李袋里的刀拿出来,拍在桌上;抛尸荒野,矮瘦子非要说把我活埋了,就不算是直接杀了我。 泡面很香,但他们没吃完,我馋的要命。 吃碗面,他们好像都累了,闭着眼在躺椅上睡着了,仓库顶上吊着一个灯泡,晃晃悠悠的。我眼睛肿得看不起。 我手上的绳子在被打的时候松了一些,再一挣,就掉到了地上,我就这样简单得解开了绑。 胖子睡得很响,呼声在仓库里回荡,我其实可以试着马上逃跑。 我蹑手蹑脚地经过那锅泡面,走向大门,泡面太香了,我稍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没想到瘦子醒了。 他的眼睛像秃鹫,眼白多,瞳仁小,盯着我,惊诧地转了转,嘴巴痴呆似得张开,抬手推了推胖子,像看个死人一样看着我:“胖子。” 他说:“小姑娘要跑喽。” 我没有别的办法,刀就在我手边的桌子上,我想活下去,我没有别的办法。 血真是不好闻,臭烘烘黏巴巴的,仓库里一股生肉的味道。 因为用力过度,又挨过打,我的左手臂几乎要脱臼,我第一次用右手拿筷子吃起了泡面。 泡面都冷了,我狼吞虎咽吃完了,用胖子的手机报了警。 没过多久,警察来了,我坐在煮泡面的炉子边。 那些穿着警服的人,拿着记录仪摄像机的人,男警、女警,呆呆地注视我,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似的。 陆先生不肯付赎金,但是给我找了很好的律师。最终我无罪释放。 我现在也学法律,是因为我想像张律师一样,给很多跟我一样倒霉的、没钱的人一点希望。 我没有想过我会看到这张报纸,但是今天看到了,我也没有很意外。我很平静地把报纸团成一团,想找个什么方法,把它埋进雪里,或者一会儿陆予森洗澡的时候,丢进壁炉烧掉。 正把它握在手心时,身后的卧室门突然被打开了,我转过头去,陆予森站在门口,微微对我笑了笑,问我:“还没洗?” chapter25疑云 chapter 25 疑云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场景下,情绪正常的我会做出什么判断。 但此时的我太过慌张,只知道迅速将纸团藏在身后,僵硬地转身面对陆予森,勉强地笑了笑,像一个滑稽的人偶。这样的行为无疑增加了我的可疑,陆予森看得很清楚,他微微一皱眉,问我:“你怎么了?” 我慌乱地摇头,刚说没有,他便又靠近些,问我:“你手里拿着什么?” “忧忧,你怎么在发抖?”陆予森问我。 他前几天刚理过发,是我陪他去的,穿着柔和的米色毛衣,眉目清俊,眼神认真中透着关心。 我越是害怕他靠近,越把手往身后藏,越是引他怀疑,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最后我退无可退,坐在床上。 可能是方才看见这张报纸引起的不适和晕眩还未消退,我竟什么抗拒的动作也做不出来,呆呆看着他轻拉住我的胳膊,把我的手从背后扯出来。 报纸团成的球很大,我用力地捏紧过,它还是无法完全被我的手心包起来,露出皱巴巴的边角。 “这是什么?”陆予森俯身,垂眼看着我的手心,像青少年管教所里温和的教员,哄我,“给我看看。” 我则是新来的少年犯,不知作何反应。 “忧忧,乖。”陆予森一边劝我,一边掰开了我的手指,成功地把报纸团拿走。 他不知所以地展开报纸,见到硕大的报纸头版标题,微微一愣。这一刻,我最想要隐瞒的这个秘密终于要曝光。 我发现我仍然无法承受这一切,站在陆予森面前等待接受审判,如同站在刀尖,我慌不择路地跑出卧室,跑进了对面的雪具房里,把门关上了。 雪具房里有些冷,我没有穿外套,便由内而外生出了寒意,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陆予森没有马上跟来,我想他是在阅读那张报纸吧。 房里很是黑暗,我背靠着门,突然想起九年前,我被解救后,在病房见到陆先生的时候。 陆先生说:“忧忧,我们要共同守护这个秘密。因为只有当它是秘密的时候,你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他告诉我:“如果别人知道你杀过人,谁还会靠近你呢?” 陆先生看起来很礼貌,又好冷漠,他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只能对他点点头。 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陆先生对我说,我被绑架,是别墅安保做得不够好,而他们家的安保是我爸爸负责的。 我张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先生又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和陆予森都没关系,他不希望陆予森知道,产生不好的情绪,所以希望我可以和他一起保守秘密,这是在保护我,也是保护陆予森。 “只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保证,你可以过上比以前好很多的日子,”陆先生说,“你能和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吗?” 我答应陆先生,是因为我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这张报纸是谁放的,我已不需作第二人想,我只是觉得这些有钱的人都好善变。嘴里没一句真话,陆先生每做一个决定,骗我和我的家人签下字据,都是出于利益,为他自己。 除了陆予森。 他来到雪具房门口敲门,温柔的声音从木门后面传进我耳中,他问我:“忧忧,可以开门吗?” 我没有开门,我控制着自己的喉咙,不让自己的声音抽动,转过身,贴着门,我问他:“陆予森,你怕我吗?” 陆予森说不怕,我还是不敢开:“我不相信。” “我真的不怕,我了解你,”陆予森像唱摇篮曲一样,哄着我说,“你开门。” 僵持了好一会儿,我还是坐起来,打开了门。 我像我永远不会忘记陆予森在我开门时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我的希福小狗,像宽恕天使,像中世纪画像中的神明,他是那样的宽容,我好像也受到了洗礼,从血肉横飞的夜晚仓库爬出来,爬到能够看见星空的草坪。 “我真的不怕你,”陆予森抱着我,对我说,“没关系。” 我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陆予森抚摸我的背,说:“如果你想说,可以说给我听。” 生平第一次,我开口和人说那一晚的事。 我终于没有可以害怕的东西了。 chapter26火柴 chapter 26 火柴 如果让后来的我再重复回溯,我想在见到陆予森妈妈的第一面时,我就应该有所察觉,但是当时我犹自沉浸在我们的幸福之中。陆予森无条件地接受了我是这样的一个怪胎,他不害怕我,我像一个被爱意灌满的,没有大脑的气球,圆润没有锐角。 在大一暑假,我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一份助理的实习工作,陆予森和朋友共同创办了一家私募公司,正在起步期,我们都没有回家。 我知道陆予森和陆先生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每次他和陆先生打电话,似乎都是不欢而散。我也试探着问过,陆予森总叫我不要担心,说我是操心鬼。 那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和陆予森步入了一种默契的关系中——暂时没有涉及家庭,守护着我们小小的、私密的恋情——至少我还没和家里提起过我和陆予森的关系。 所以陆予森在接我下课回家的路上,突然和我提出时晚上和他妈妈一起吃饭时,我有一刹那的怔愣。 街上日头正盛,他正在开车,语气很自然,好像只是在说和朋友聚餐:“我妈正好来出差,说想见见你。” “这么匆忙,”我吞吞吐吐地看他,“会不会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陆予森笑了笑,“你们不是通过视频吗?” 我的脸红了:“那个哪里算。” 陆予森的生母姓王,她与陆先生离婚太早,我几乎没有见过她的面,只看过陆予森手机里的照片。陆予森和她的关系,似乎比和陆先生好些。 而陆予森说我和他妈妈通过视频,其实是两个月前某一个周日的早上。 陆予森在洗澡,我全身酸痛,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我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便拿起来接了,没想到对方打来的是视频,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妇人的脸,妇人看着我,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 我没有穿衣服,愣了一下,尖叫一声,把手机丢在地上,恰好陆予森从浴室出来,捡起手机,拿起来,叫对面的人妈妈,我才知道我错拿了他的手机。 这两个月来,陆予森没有少因为这件事笑我。 “别担心,”陆予森摸摸我的头发,安慰我,“我妈很随和,她早就想见你。” 晚餐约在市中心的一间餐馆,我和陆予森到得早,等了她一会儿。陆予森选了一瓶酒,她便到了。 阿姨穿着白色的修身连衣裙,外表看上去不到四十岁,走路摇曳生姿,坐下一开口,我便发现她与我想象中不同,是一位很爽朗的女性,和小陆太太完全是两种性格。 她点了餐,开始与我聊天。 确实如陆予森所说,阿姨随和又健谈,谈她这次来出差的见闻,又说到陆予森小时候太不爱理人,说幼儿园教师和她约谈,问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幼年创伤,得到了没有的答案后,在他的年历本上小心翼翼写:这个宝宝天生心思细腻、防卫心强,不轻易与小朋友、老师沟通。 我笑得陆予森都板起脸,阿姨便和我一起笑他:对我抱怨:“忧忧,我儿子脾气好差,你怎么忍受的?” 阿姨没有问太多我和陆予森的感情生活,只聊到过两次,一是问我父母知不知道我和陆予森在恋爱,二则是问陆予森:“你搞定你爸爸没有?” 陆予森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回头再说”,她便适时打住了。 我虽然好奇,也没有接着问。 晚餐在开心的闲谈中度过,陆予森和阿姨分完了大半瓶酒,我的酒量不好,只喝了几口。 吃完饭出去,刚要送阿姨到落车点上车,餐厅经理追了出来,问我们是不是有人掉了手机。 我才发现我的手机落在餐厅里了,很不好意思,谢绝了阿姨和陆予森的陪伴,快速地跟着经理走回去,确认后拿回手机,付了小费走回去,见到阿姨和陆予森还在聊天。 我走近两步,靠近圆形的大理石柱,听见阿姨说:“她比照片上漂亮,看来你是挺喜欢她的。” 我愣了愣,虽然知道偷听不好,却没有立刻出声,阿姨又说:“我本来还担心你是愧疚……” “别胡思乱想了。”陆予森打断了她,替她拉开了车门。 他们轻轻抱了抱,阿姨便上了车。 陆予森关上车门,回头看见我,并未露出紧张的表情,只是笑笑:“拿到了?” 我们去停车场取车,天气炎热,但是陆予森还是拉着我的手。 我没有说我听到了什么,拒绝多想,因为当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蜡烛,得到天堂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做声的。 chapter27爸爸 chapter 27 爸爸 时间就这样流逝,转眼来到大二的十月,我因学业和律师助理的工作,变得更为繁忙,与家里的联系变得很不稳定。 陆予森也开玩笑似的抱怨,说他都快要变成留守人员,就连希福都会和我生气,有时候它还会在我十二点到家,精疲力竭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睡着时,偷偷溜进我们的卧室,压在我身上睡觉,将我压醒。 我所工作的律所,是市里最大的一间,和我们的房子相距不远,我负责的工作很琐碎,主要是替律师搜集资料、整理案卷信息。 与我同系的一个学生窦梦夏也在这间事务所实习,不过我和她关系很淡,不过点头之交。 与她同租的骆滢开玩笑一样告诉过我,说窦梦夏说我和陆予森像雪和钢筋的结合,走在一起丝毫没有般配的感觉。这样说的人太多了,我确实不是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那一型,我也不以为意。 十一月份,我突然收到父亲的消息,说他将陪同陆先生来我们所在的地区置产,陆先生要他帮着面试一位当地的管家和一些工人。 父亲的语气很是雀跃:“你妈妈也一起来,我们都想来看看你。” 他问我住在哪里,我犯了难。 晚上到家,我和陆予森提起这件事,他将我拉到他怀里,质问我:“我见不得人吗?” 陆予森最近总是和我撒娇,让我手足无措,我红着脸说:“不是呀,我不知道怎么和爸妈说。” “而且陆先生——”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听我提起他爸爸,陆予森表情严肃了些,他大概也觉得陆先生很难办,问我:“那你怎么想?想瞒着韦叔?”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要瞒了吧,”他轻声对我说,“反正我爸也不是不知道。” 我心里一团乱麻,陆予森又说:“你就让叔叔阿姨过来,都推给我,我来解释。” 他说交给他,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便只好告诉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到临头,总会解决的。 陆先生要先去另一个城市,我和律所请了假,在市区的中央车站接到我爸妈。 我爸爸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我妈妈围一条漂亮的丝绸围巾,拖着一个钛合金的箱子,见到我都热泪盈眶。一年多不见,我总觉得爸爸妈妈比以前矮小了一些,不像童年时那么高大,更趋近于身边普通的中年人了。 先去酒店入住,带他们游览了几个游客必去的,我自己也没去过的景点,爸妈告诉我许多亲戚之间新发生的事,话题终于到了我住的地方。 我妈妈问我:“忧忧,方不方便让我们去看看?你室友在家吗?” “不方便也没事,”她又说,“你还是和之前的同学住一起吗?” 我支支吾吾,想到陆予森的话,心里犹豫着,我爸爸突然开口:“陆予森前几天给我打电话,问我需不需要安排,我婉拒了。你们联系多吗?” “听说他和朋友开了公司,”我妈说,“效益很不错呢。陆予森在富家子弟里,也算是很有出息的了吧。” 我头都大了,小心翼翼地看了我爸一眼,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线怀疑。但我终究没有鼓起勇气,含糊地说家里不太方便去。 我让出租车去爸妈的酒店,下车后,我陪他们回房间,刚安顿好,陆予森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爸妈都看着我,我只好接起来。 “还和韦叔和阿姨在逛街吗?”他问我。 我嗯了声,陆予森又问:“你说了吗?” “没有。” 陆予森没怪我,他很轻地笑了笑,说:“我刚从公司出来,现在来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回家就好了。”我推拒。 “我快到了。” 挂下电话,我妈妈看着我,可能因为我们站得近,她好像听见了我和陆予森的聊天,她问我:“忧忧,你谈男朋友了?” 我爸爸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喝水,我犹豫再叁,还是点了点头。 “是哪里人?”她热切地问我,“靠不靠谱啊,是同学吗?” 我正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我爸爸开口:“姓陆吗?” 我看到我妈妈的脸刹那间白了,她回头瞪我爸:“说什么呢?” “忧忧,”我爸还是看着我,“是陆予森吗?你和陆予森住在一起?” 我不敢看我妈妈, 嚅嚅点点头。房里沉默了。良久,我爸爸叹了气,我妈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气急得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苏何忧!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低着头,我妈妈便连珠炮似的说我是傻女孩,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我就该听你爸的,我们就应该回他老家!”她说陆予森那种富家少爷,怎么可能对我这种小姑娘认真,说她的女儿小时候就代他受了那么大的罪,长大以后还要被骗着谈恋爱。 我妈妈信佛,念念叨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词,骂陆予森、说陆家造业,我爸爸却始终沉默不语。 房里昏黄,欧式的地毯铺满地,沙发上方水晶吊灯闪着细碎的光芒,不远处是一张大床。 我垂着头,听我妈训我,她手指戳在我的肩膀和胸口。 她说的那些,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我也无法和她解释,我为什么会和陆予森在一起,陆予森是怎么对我展露出笃定的、叫我放心的模样的。 就在我几乎要站不住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爸爸去开门,陆予森站在门外,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礼品袋子,沉稳地对我父母问好,像看不见房里糟糕的状况一样,说:“我来接忧忧。” 我妈眼里还有泪没擦干净,默默地看着他,他走进房,把袋子放在沙发边,告诉我父母这是他准备的一点小心意,又说:“可能现在说,你们会觉得我们胡闹,但我对忧忧是认真的。” 他拉了拉我的手,说:“忧忧已经见过我妈妈了,等我们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我心中一震,觉得结婚这个词也太过于不现实,太脱离实际了。不要说讲,我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陆予森看着我爸爸,模样很诚恳,像思考了很多次一样:“韦叔,我知道我爸是反对的,但我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事都经过他的同意了。请你和阿姨给我一点信任,我都会安排好。” 陆予森说得这么动人,我去看我爸爸,希望从我爸脸上看到松动,没想到我爸爸盯着陆予森,忽然露出了一丝让我觉得恐惧的微笑,他说:“少爷,不是我不想信任你。” “十年前的七月十一日,你真的已经在美国了吗?” chapter28求婚 chapter 28 求婚 狭小的酒店房间的会客厅里,我爸爸的问题显得那么富有深意,让我慌张、产生不安全感。 我看看爸爸,又看看陆予森,幸好,陆予森也和我一样,露出迷惑的神情,不过他还是礼貌地问我爸爸:“什么意思,韦叔?” 我爸爸盯着他,没说话,陆予森想了想,又顺着答道:“我那时候的行程,你应该有记录吧?” 气氛既凝重又诡异,我爸爸和他对视一会儿,忽而转向我:“忧忧,我想和少爷单独聊聊,你和你妈妈能下楼替我买盒烟吗?” 我和妈妈对视一眼,我拿了钱包,和妈妈肩并肩走出房间,把陆予森和我爸爸留在原地。 “街对面有家超市,应该有香烟。”关上门,我告诉妈妈。 妈妈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走到电梯口,她问我:“你和陆予森谈多久了?” “挺久了。”我含含糊糊地说。 “挺久是多久?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妈妈不放过我。 “两年,大概,”我自己其实也弄不清楚,“高中开始的吧。” 妈妈愣了一下,等进了电梯,我们走到大堂,她才又说:“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晚上我回家你不在,打了你很久电话才找到你,那时候你和陆予森在一起?” 我承认,我妈妈就沉默了。 我知道我之前不该把我和陆予森的关系瞒得这么严实,让她们全然没有准备。但我很难控制自己,当我第一次欺骗他们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事实了。 我的恋情便这样,被我弄得很滞涩、被动,像地窖里的一包建筑垃圾,我每天都希望没人进来清理,它就可以安全地待在角落里。 街对面是一家7-11,我替我爸买了一包万宝路,买了打火机。 付完钱,我妈妈突然对我说:“陆予森不适合你。” 她这两年皱纹又深了些,我们站在凛冽的风里等红灯转绿,她的丝巾被吹起来。我妈妈嘴唇上的口红掉了一大半,这片街区又黑又冷,不远处有大楼在维修外墙。 我何尝不清楚我和陆予森不合适。 “妈妈,我好喜欢他。”我只能对我妈妈坦白。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哪有真心,”我妈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她比我还要痛,“你为他们家吃了那么多苦,怎么还这么傻?” 我哑口无言,对面的灯绿了,但是我们都没有走。 最后我对妈妈说:“我没有办法呀。” 我妈妈低下了头,我看到她用丝巾擦拭眼角的眼泪。我安慰妈妈:“我们学校好多陆予森这样的公子哥,他们对女朋友都没有陆予森对我好呢。” 我的安慰很烂,我自己也知道,我妈瞪了我一眼,理都没有理我。 回到房间里,爸爸和陆予森好像已经结束了谈话。 我爸坐在沙发里,陆予森还是站着。见到我们进门,陆予森先开口说:“忧忧,韦叔同意我们的事了。” 我爸爸并没有说话,欣喜和疑惑一道从我心底生出,我迟疑地看着陆予森,他说:“我和韦叔把我们的事说清楚了,他知道我是认真的了。” 我看着我爸爸,爸爸的脸色不知怎么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没看我,我走过去,把烟放在他面前。 “阿姨,”陆予森又对我妈说,“我会好好对忧忧的,请您放心把忧忧交给我。” 陆予森说话总是这样,光明磊落,坦然自如,我想是因为他是这么阳光、自信,没有做过一点亏心的事情,所以才可以将一切毫无隐瞒地说出来。 “很晚了,”我爸爸说,“你们早点回去吧。” 陆予森和我与他们告别,走出酒店,我靠近陆予森,问他:“你怎么跟我爸说的啊?” 陆予森微微笑笑:“你猜?” “你说呀。”我好奇极了。 “以情动人,懂不懂?”他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有点冰。 车停在路边,我们上了车,我又问他:“我爸爸问你那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十年前的七月十一日,是我被绑架的日子。陆予森发动汽车,脸藏在阴影里,他手放在方向盘上,顿了顿,对我说:“韦叔有些误会,我和他弄清楚了。” “好吧,”我云里雾里,忍不住追问,“什么误会啊?” “是我爸说的,”陆予森无奈地说,“可能看我过得顺利,他觉得不顺眼,想给我制造问题。”他靠过来,吻吻我的额头:“你不用担心。” 陆予森抓住我的手,低头看着我的手背,好像有些烦躁,看了几秒,突然说:“不想拖了,我们结婚吧。” 我愣在座位上,陆予森凑近我,咬我的嘴唇,他的声音简直有点委屈,带着股懆急:“苏何忧,我们结婚,好不好?” chapter29迷雾中 chapter 29 迷雾中 似乎有很多人觉得陆予森是那一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我记得在我高中时,向禄曾经这样和我说过,到了大学,我又在曹霍口中听见同样的话。 曹霍在一次陆予森没参加的聚餐中喝多了,大着舌头问我:“何忧,你和陆予森在一起,都是你照顾他吧,不累吗?” 我说不累,曹霍却不信。 在场十几个人,围着两锅火锅,有男有女,大家喝着啤酒,都连连摇头,不信我说的话。 但是实际上陆予森是个很可靠的人,完全不缺乏生活经验和谈判技巧。法学院的课很多,我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有时候觉得陆予森比我爸都像家里的管家。 他也比我更像一个社会人士,不知怎么和我爸妈聊了一通,我爸妈就同意我们开春就在学校当地的市政厅注册结婚了。 我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裙子,糊里糊涂地和他在一个春日和他去了市政厅。 我和陆予森都希望一切从简,当天晚上,我们邀请了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吃饭,陆予森的妈妈,和我的妈妈也来了。 还有大半年不见的季宜,她瘦了好多,送我一套水晶杯当做礼物。 本来我爸爸也想来,但是他要培训员工脱不开身。 我不知道陆予森有没有和陆先生说这件事,听我爸爸的意思,陆先生并没有在工作上为难过他。 “不过,忧忧,爸爸在另找出路了,”打电话时,我爸对我说,“再在陆先生家这么做下去,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注册前夜,我和我妈妈住,睡下后,妈妈突然告诉我,爸爸想开家中介机构。他有些积蓄,也有人脉。我爸爸是个很保守很知足的人,以前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因为我和陆予森在一起,他想给我多一些来自家庭的保障。 我躺在酒店大床上,握着妈妈的手,听得眼睛发酸。 晚上吃饭时,我妈妈和陆予森妈妈坐在一起,两人都穿深红色的套装。她们第一次见面,礼貌地聊着天,互相试探,打听对方小孩的品性。 朋友们开心地聊着天,像场普通的聚会一样。 我知道这不是典型的婚礼夜,一切应有的程式,我和陆予森几乎都没进行,然而这是我想要的,应该也是陆予森想要的,我们平静地度过这一天,不要煽情也不要铺张,只是拿到一张合法的凭证,叫最亲密的人见证。 饭后,朋友们散了,我和陆予森送两个妈妈回酒店。 她们都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走进酒店门,陆予森的妈妈突然对他说:“对了,你知道吗,今天早上,你阿姨醒了。” 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陆予森说他知道,我才弄懂,“阿姨”指的是小陆太太。 据我所知,小陆太太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了,原本医生说她康复的几率不大,要做好她躺上十年二十年,最后故去的准备,没想到出现了奇迹。 “她吵着要见她弟弟,”陆予森的妈妈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你爸现在焦头烂额。” “她弟弟是不是在坐牢了?”我妈妈也忍不住插话。 她平时虽然喜欢偷偷了解这些,从未对外吐露过,今天和陆予森妈妈一见如故,吃饭时两人说了不少八卦,友情急速升温。 “是啊,”阿姨说,“她弟弟去年年底二审判了。”又问陆予森:“你爸告诉你的,他怎么和你说的?” 陆予森嗯了声,说:“让我回家一趟。” “她又不是你亲妈,醒了叫你回去干什么,”阿姨摆手道,“你爸找个由头骗你回家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妈妈笑了起来,陆予森也笑了笑:“我不知道。” “那你准备回去吗?”进电梯前,阿姨问陆予森。 陆予森想了想,道:“回去也行,我和忧忧本来就得回去办结婚手续。” 阿姨摇摇头:“好吧,有什么状况跟妈妈说。” 告别了家长,就只剩我和陆予森。 我们转身往走廊处走,他突然很绅士地牵着我的手,很随意地一牵,就像过马路的时候随手扶了一下。 最近是旅游季节,酒店里很多人,四处可见相依相偎的爱侣。 酒店的草坪有人打着灯在拍摄婚纱照外景,新娘子穿着蓬松的雪白婚纱,比我身上的白裙子正式百倍,不过我只是欣赏,没有羡慕。 陆予森也看到了,他脚步慢下来,我忽然听到他说老婆,我刷得转头看他,他没有看我,目视前方。 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热了起来,陆予森说:“你怎么这么好骗,什么都没有也肯和我结婚。” “我不想要啊。”我争辩,说我是真的害怕繁文缛节,我也讨厌拍照。 “这些想要可以补,”陆予森笑了,“不过你现在要是后悔和我结婚,已经来不及了。” 可能是光线太暗,我总觉得他笑得有点奇怪,但没有往心里去。 走到都快上车了,他也一直没有松开手。 chapter30告密信 chapter 30 告密信 陆先生那不知怎么,催得很急,陆予森也想我们早点回去领结婚证,于是我们决定在三月底的春假回国。 三月开始时,陆予森为了挤出回国的时间,变得和我一样忙。 他天天往返于公司和学校之间,我不想他总是接送我浪费时间,但我工作的律所附近街区的治安不是很好,陆予森不放心我一个人来去。 商量之后,我买了一台代步车。 一开始开得磕磕绊绊,一周后便熟练了许多。 窦梦夏还是和我一起在事务所做助理,她没有车,一次下雨天,我看见有男助理律师一直追着她,要送她回家,她面露难色,连连拒绝,我便站出来,叫她跟我走。 后来的雨天我也送她。 让我不舒服的是,窦梦夏总是问关于我和陆予森感情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很不喜欢,但让我在雨天把她一个人留下,我又不忍心。 回国的前一天,雨下得很大。 我载着窦梦夏,往她家的方向去,她又说些有的没的,越说越过分,甚至说她家人严禁她婚前和男生同居:“他们说这样的女生太放荡了。” 我听得烦了,刚想请她别再这么说话,陆予森突然打来电话。 我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直接接了起来,陆予森的声音响在密闭的车厢里:“老婆,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余光看见窦梦夏的身体僵住,心里其实很是复杂。 “在路上了,”我和陆予森说,“我送个同事回家。” “行,回家能不能帮我去书房开我的笔电发份文件给我?” 我答应下来,挂了电话,窦梦夏静了一会儿,问我:“你们是用老公老婆称呼对方的吗?” “我和陆予森结婚了,”我实话告诉她,“我真的不想再和你聊陆予森。” 她不说话了。快开到她家楼下时,我问她:“我和陆予森看起来真的很不相配吗?”这样的看法持续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不在乎,可是因为出现得很频繁,也会让我困扰、迷茫。 “其实也没有,”窦梦夏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只是以为陆予森那种人,不会对女生认真的。” “为什么呢?他是哪种人?”我很疑惑。 我在面对持着“我配不上陆予森”的想法的人时,时常有这样的感觉:我好像错过了陆予森某一部分的生活,以至于所有人都比我了解他,比我了解我们的关系。 “他太高傲了,谁都不理,我也看不出他很喜欢你,聚会的时候我看到他和你说话,也只是稍微亲热了一点点,我以为你们只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关系,”窦梦夏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全然不遮掩她的欲望,以及对我的看不起,仿佛我是个任人捏圆搓扁的烂好人,“没想到他会和你结婚……” 说到这里,她忽的一停顿,问我:“何忧,你怀孕了吗?” 我听得笑了:“没有。” “好吧……” 在她的公寓楼下停车后,我还是没忍住,对她说:“我真的不懂你。” 她看着我,没说话,但也没有显露愧疚的表情。 我更加疑惑至极:“难道陆予森不那么喜欢我,你就能从我这里挖到机会吗?你说的那些我听得懂,我不笨,我也不是没感情。我载你这么多次,不是因为我喜欢被你冷嘲热讽,是我不想你被杰森纠缠,或者站在路边淋雨。” 窦梦夏可能没想到我也会这么不留情面,脸上白了,支支吾吾想解释,我懒得听,请她下车了。 从她公寓到我家并不很远,我回到家,先给希福喂了食,再上楼打开了陆予森的电脑,给他打电话。 陆予森好像在开会,我找到他要的文件夹发给了他,挂下电话,不知是不是刚才被窦梦夏气到了,心不在焉,手一抖,把陆予森的文件删了。 我赶紧打开回收站,要把文件复原,却发现回收站里还有一个音频文件,文件的标题是《我和刘凯安的聊天录音》。 刘凯安。我很久没看到的名字。 偷拍我发到匿名八卦站的人,失足跌下楼梯,在逃生通道地上挣扎着捡白纸的蛆。 我瞪着回收站里的文件,看了整整五分钟,大脑一片空白,后脑勺仿佛被人吊起,在半空中晃荡。 终于找回一丝神智后,我机械地点开,看了音频属性,是半个月前下载的,我记下原文件夹,确认它是从邮箱被下载,而后恢复了它,打开听。 “苏何忧是怎么把你找出来的啊?”一个轻柔的女声问。 我觉得女声耳熟,一个人名跳上心头:凌一希。 而后是刘凯安激动的声音:“我哪知道?她他妈尾随我,偷拍了一堆我的不雅照,把我骗到楼梯间威胁我,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陆予森绝对是被她骗着谈恋爱的,就像你说的,她把自己小时候代陆予森被绑架的事说了,骗他同情。她在学校里装得那么老实,演受害者还不是小菜一碟?”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她好像有精神问题……” “她就是个精神病!”刘凯安大声道,“我摔断了手,她站在楼梯上朝我笑,我操,你懂不懂那种眼神?就算说她杀过人,我都信!”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我愣愣地看着电脑,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予森听了吗? 他只是删了吗,这么信任我吗? 半个月来,他一直拿我会因为老公老婆的称呼害羞而调笑,抓着我逼我叫他老公,好像看我不好意思很好玩一样,或者就是不分早晚折腾我,弄得我上课都要迟到,没有一点点听过这录音的痕迹;还总是说我读书聪明,可是为人笨笨的,没有心眼,会被人骗。 我心乱如麻,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重新把录音删掉了,控制不住自己,打开了他的邮箱。 陆予森的邮箱干干净净的,全都是和同学、教授、同事的往来。 我看了收件箱,没找到什么东西,便打开邮件的垃圾箱,找到了两封邮件。第一封发自半个月前,有附件,标题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邮件是凌一希发的,洋洋洒洒写了一长篇,说她听说陆予森要和我结婚,希望他再考虑一下,因为她知道有关于我的事,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 凌一希言辞恳切,还提到陆予森早就把她设置成不接受信息来电,一定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她不想看到陆予森一再被骗,因此把录音证据发给他。 第二份邮件发自昨晚八点,是另一个邮箱发来的,但打开看,发件人也是凌一希。她换了一个邮箱,问陆予森有没有听她发的语音,她还有另一个证据,是一份报纸,但暂时没有找到原件,希望陆予森再考虑一下和我的关系。 这封信陆予森回复了,我打开发件箱,看到他给她发:“凌小姐,请别再骚扰我和我太太。如你散布影响我太太声誉的假消息,我的律师会发函给你。” 我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感受到凌一希写邮件时焦急的心情,回想昨天晚上十点钟,陆予森回到家里的样子。 我在和希福玩捡球,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陆予森轻松地把公文包丢在一旁,从我背后环着我,拿走希福捡来给我的小皮球,丢到很远的地方去,把希福骗离,然后粘乎乎地说我很香。他说看了一晚上数据很累,需要我的安慰。 我并不擅长陆予森喜欢的那种安慰,但是我还是努力地尝试着安慰了他,一点一点解开我的睡衣,陆予森问我为什么这么听话,这么乖。为了逃避捡球回来,还想再玩的希福,他把我拉进一楼黑漆漆的影音室里做爱。 chapter31面具 chapter 31 面具 陆予森从小到大都长得好看,这是公认的一件事。 他五岁时很神气。我最初见到陆予森,他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色的小衬衫、黑色中裤,白色的小腿袜,纤尘不染的黑皮鞋。 他走进他的图书室的时候,皮鞋踩在地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响声,很清脆,我觉得这是一种昂贵的声音。 我穿粉色的连衣裙,棉的,纱的,厚的,薄的,坐在角落的书桌看绘本。我们各自安静地看书。 陆予森几乎不和我说话,当我不存在,我们没有过合照。 陆予森到八岁,和曲远航、陶鞍很要好。 曲远航是比较沉稳的男生,跟陆予森一样高高的,陶鞍就不一样,他性格调皮,老是来招惹我,想和我说话,害得我都不能好好看书。 他长着一张圆脸,发型也很怪,齐刘海童花头,就像日本电视剧里的小学生群演。他来骚扰我,陆予森没怎么管过。 陆予森十一岁的十二月,从游学的学校回来,一下子长高了一大截。我要仰起头才才能和他对视了。 恰逢我进入了杰罗上学,一个人也不认识,第一次跟陆予森上同一门数学,不知道坐哪个座位,就到他身边,和他坐在同桌,占了曲远航的位置。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笑我新来的不懂事。陆予森和曲远航都没说什么。 陆予森穿学校的校服,和小时候一样,也很神气,他头仰得高高的,因为被精心照料着,自然而然流露小少爷的骄傲来。 见我读不懂英语的题干,他简单地给我解释了。 我说:“谢谢。” 他说:“苏何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礼貌?” 这些我都记得很清楚,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阳光从教室外照进来,陆予森的头发在发光,他的脸还有一点点婴儿肥,没有长大后那么棱角分明,垂着眼看我。 我看不懂他的表情,只有心跳好快。 我那时每周要见心理医生,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覆灭了,我像一堆还没有使用就已经报废的垃圾。 可是在靠近陆予森,跟他说话时,我又重新觉得开心。 慢慢长大,我和季宜熟起来,我们一起读通俗小说,看爱情电影,忘记哪天我们看《怦然心动》,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喜欢陆予森。 喜欢他喜欢得不勇敢、不体面,喜欢得和我本人一样阴暗,可是真的很喜欢。 陆予森越来越高,越来越帅气。他走到哪里,都有人把他团团围住。 或许是因为我们从小认识,而且我了解他的家庭,陆予森常常和我说话,我们一起学马术,上一样的课,他经常使唤我,我们有一种特殊的、私密的熟稔。 陆予森对我没有戒心,我想他那时候都没有什么性别的意识,我才可以比别的女生更简单地靠近他。 比如他让我帮他调整马术服,帮他调击剑帽,我都站得离他很近。他身上有一股很干净的味道,离他几公分时,他让我感觉更高了,我不敢好好看他的脸,余光可以瞥见他高挺的鼻梁,利落的下颌线。 陆予森注意到我的不自然,又不知道我是因为害羞才紧张,就笑我四肢僵硬,还抓我的手腕,教我怎么调整角度,逼迫我看他。 他的过分都很不经意,我从来不敢乱想。 陆予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每个人一定都有不同的答案,例如曲远航,他在我们注册结婚后的晚餐上喝了很多酒,拍着陆予森的肩膀,说陆予森是他最好的兄弟。 陆予森的教授夸他是近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学生。 他的合伙人,我们的学长威廉,觉得陆予森“聪明得不正常”。 窦梦夏觉得陆予森冷淡,这样的富家子应该游戏人间,不该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凌一希觉得陆予森是被我欺骗的天真少爷。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的感觉,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陆予森像一个梦,像个巨大的、在阳光下散发出彩色光芒的肥皂泡,每一面都因太过完美而显得失真。 他体贴温柔,强势固执;向我提很多问题,却不谈自己。 我不懂陆予森的想法,可是拒绝不了他,因为只要面对他,我总是会变得很慌乱,从正常的苏何忧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不过我太希望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可以放弃提问。 临行前夜,陆予森回家很晚,晚到我想着凌一希的邮件睡着,又被他的动作吵醒。 迷迷糊糊中,陆予森脱掉了我的上衣,我困得要命,睁不开眼睛,去抓他摸在我胸上的手:“不要弄了,我好想睡觉。” “睡吧,”陆予森声音很低,手一点都没被我推动,“我动就行。” 我被他气醒了,但手没力气,软绵绵地推他:“要赶中午的飞机呢。” “我很快。” 陆予森看到我笑了,就低头亲我:“现在是不是醒了?” 床晃得厉害,天花板也是。我头晕目眩,全身又酸又软。陆予森对快的定义和普通人很不一样,做完天都要亮了。 我太困了,气得想哭,陆予森抱着我,假惺惺地说:“我是为了让你上飞机能好好倒时差。” 我靠在他胸口,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陆予森便轻柔地碰我的脸,问我:“老婆,睡着了吗?” 等了一会儿,他低头,吻了我的额头:“先睡两个小时,然后到飞机上再睡。” 陆予森声音低又温柔,跟刚才蛮横地逼我说那些话时的语气又不一样。 我一想到自己对他一点抵抗能力也没有,就很心酸,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 陆予森回拥住我,哄我继续睡觉,他身上很热,我心神恍惚,五味杂陈,莫名地问了以前从来没有问过的问题:“陆予森,你喜不喜欢我啊?” 他好像也很意外,按在我背上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像觉得我的话不可思议似的,反问我:“苏何忧,这也需要问吗?” 我不吭声,他等了一会儿,说:“我对你不只是喜欢。” chapter32意外 chapter 32 意外 由于陆予森的单方过失,我们两个人都睡过头。慌慌张张地赶到机场,过完安检海关,登机只剩二十分钟。 奔坐到各自的座位上,我的心跳快得简直要跳出胸腔。 这型号的飞机,头等座舱像一个半封闭式胶囊,我几乎看不到陆予森,在明亮的机舱和冲击着胸口的心脏跃动之中,刹那间,我有一种感觉,我的美好生活即将在这场旅程中宣告失败。我想大抵是我看太多电影的缘故吧。 于是,起飞后,我打开了一部动画,看着看着,困意上涌,睡着了。 这一觉我果真睡得很长,无痛倒好了时差。 一下飞机,我提到我睡得很好,陆予森开始自夸,说他是我的时差药,问我讨要奖励。我一路上睡得昏昏沉沉,什么也没吃,饿得不想理他,拿了行李,疾步冲进一家面包店买了面包和牛奶。 来接我们的还是陆予森以前的司机的李叔。 陆予森前几个月告诉过我,他以公司的名义将李叔挖了过来,现在李叔是真正的陆予森的司机了。 他的口风很紧,以前我刚刚和陆予森一起养希福的事,他没给陆先生告过密,陆予森说这是他在家里少数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这次回来,陆予森和我住在我家。 回家第一顿饭,是我爸下厨,陆予森吃了不少,我爸妈虽然似乎都有些别扭,但我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开心的。 我爸已经从陆家离职,他说他递辞呈时,陆先生提了很高的价格挽留,但我爸爸去意已决,没有接受。 我家的房子不算大,隔音也不好,晚上陆予森躺在我旁边,动手动脚的,被我严厉拒绝。 第二天,陆予森去见陆先生,我们约了第三天的结婚登记,我白天没事情做,便临时决定去买一件新裙子。 我不是很常逛街,走进商场,产生了些怵意,随意走进一楼的一间店,碰到了一个很热情的销售,她给我拿了一大堆裙子,我一件件试过去,拍照发给季宜看。 季宜隔着时差,还热心地给我出主意,最后我买了两条,刚走出店门,忽然接到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我一回国便看到许多诈骗电话防范的公益广告牌,不安地接起,来电人声音嘶哑,勉强能听出是个女人,她低声问我:“是苏何忧吗?” 我提着袋子,站在商场中岛,心存疑虑:“请问你是?” “我是屈莹,”她说着,突然咳了几声,“陆予森的继母。你还记得我吗?” 我心中一震,小陆太太的声音原先是很轻柔的,有种婉约的动人,和她的人一样,美得很有风情,怎知几年的病床生活,竟将她的声音变成此番可怖的模样。 而她的语气,似也带着一种压不住的恨意。 “您有什么事吗?”我压下心头的起伏,问她。 “我想见你,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粗粝的嗓音幽幽道,“我在爱慈疗养院,VIP九号楼。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是什么事呢?”我犹豫着问。 “电话里不能说,和陆予森有关,”她微微一顿,补充,“是陆予森的秘密,如果你告诉了他,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了。” 我只身前往爱慈疗养院的原因,不是我想要知道什么,而是我天真的认为,我可以替陆予森掩埋他的秘密,就像他无条件接受我一样,我也想替他做什么。 我打车到了爱慈疗养院,门卫一听我是来找小陆太太,便打开了侧门,没让我登记访客,直接进入了疗养院里。 爱慈疗养院在郊区一座矮山的半山腰,是市里最大的疗养院,院内绿意森森。 除了一栋小高楼外,其余都是隐没在树影中的别墅。 我坐着观光车,到了九号楼,下车看见两个眼熟的保镖站在门口。 保镖替我开了门,我走进门里,温暖而干燥的空气迎面而来,带着一股植物的香气。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大厅里没人,我听见二楼有咳嗽声,便大着胆子往旋转楼梯走,刚走到楼梯旁的柱子下,我的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压住,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湿毛巾紧捂住我的口鼻,我眼前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chapter33秘密 chapter 33 秘密 大脑和身体像被埋在地底般,疼痛从四面八方挤来。 恍惚间,我变回稚童,回到十岁时空荡的仓库,在断断续续的幻影中一脚踏空,几乎以为这十多年只是一场不醒的梦。 心跳如擂地睁开眼,我坐在一台轮椅上,双手被从背后缚住,腿也被绑着,但嘴上没贴胶带。我的视线模糊不清,眯了好一会儿眼,才看清对面是一张病床,病床前半段抬起一些,一个面似骷髅的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坐在上面。 房间两边分站着两名壮汉,防备地看着我。 女人眼眶凹陷,头发如稻草一般,我盯着她的脸,忽然从她的眉目中辨认出,这是小陆太太。 她美丽不再,徒留久卧病榻的憔悴,冲我微微一笑,用嘶哑的嗓音开口:“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我不开口,手在背后微微扭动,想试试绳子的松紧,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别动。”我才知道我后方也站了人。 “何忧,”小陆太太并不太生气,露出诡异的笑容,对我说,“你现在可真漂亮。” 我脑子飞速闪过各种逃脱手段,注视着她,问:“为什么要抓我,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么?” “没什么为什么,”小陆太太幽幽道,“我是怕你不配合,听不到我想让你听的话。” 说到这,她忽然咳了起来,咳得像要把整个胸腔掏出来,一个中年女护士经过我,给她递了水,回头看了我一眼。 小陆太太顺了气,又开口:“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我也不知从哪开始说。”她给了护士一个眼神,护士点点头,朝我走来,在我后方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后,她站到我面前,手里拿着针管,半蹲下来。 我身后的保镖一个按住我的肩膀,一个拉下了我的外套拉链,把我的毛衣扯下肩头。 房间里不冷,可我寒毛直竖,激烈地挣扎起来,我使劲蹬着腿,摇晃椅子,但我实在抵不上两个保镖的力气,眼看着护士把针打进我的手臂,注射药液。 “只是镇定剂。”护士低声告诉我。 注射结束后,我的精神不可控制地平静了下来。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经历,仿佛世界被隔在门外,我不再有喜悦和悲伤的情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小陆太太看了表,告诉我:“还有一刻钟,陆予森就要来看我了。我会把你放在右边的小隔间里,你只要听我和陆予森聊天就可以了。” 我看着她,好像听懂了她说话,又像没懂。 “我这样做,是因为陆予森害死我了,他把我的人生都毁了,把我弟弟的人生也毁了,”她咬牙切齿,嘴唇苍白地蠕动着,眼神恨得几要滴血,“凭什么他能好好地活着,能和你结婚?你知不知道陆予森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恶魔!恶魔……杂种……” 她招了招手,保镖用胶带贴住我的嘴,把我推进了她右侧的衣帽杂物里。 杂物间里本身没有开灯,门上有几条缝隙,病房里的光照进来,照在我的裙子上。我静静地坐在轮椅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内心空空荡荡。 不知等了多久,我听见外头有开门和脚步,而后是陆予森清亮好听的嗓音:“阿姨。” 小陆太太没说话,陆予森便说:“听说你康复得很好。” 小陆太太立刻被他刺激到了,哑声叫道:“你管这叫好?”说罢便咳了起来,像一头喘不上气的牛,气管震动着,发出嗡嗡声。 “阿姨,别太激动,”陆予森温和地劝着,“对身体不好。” 她边咳咒骂起来,陆予森好似全然不受影响,间或劝了几句,她又说:“你把我弟弟害得好惨啊!我都知道了,我弟弟都告诉我了……当时他欠了赌场几千万,我只是想让他长长记性,没马上给他,你就给他出主意,叫他把我的喷剂拿走,在我包里放花粉……” “阿姨,你说话要谨慎,如果是我教唆,他怎么认罪了?” “你用我的性命威胁他……”她边咳边斥,“要是我弟弟早点告诉你爸爸,他也不会,也不会坐牢!” “哦?我爸爸会管,”陆予森的声音含笑,“这我倒没听他说起。”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害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对我好吗,”陆予森慢条斯理地问,“偷拿我的衣服和手机,在我洗澡时的时候想开门,也算好吗?” 小陆太太噤声了,过了几秒,她才说:“你锁门了。” 我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觉,既平静,又是痛的。 “我当时只是想多了解你……”她勉力辩解,又恨恨道,“这点小事,你就把我害得这么惨?” “你为什么找人跟踪苏何忧?” 房里突然寂静无声了。 陆予森仍旧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聊天。 小陆太太笑了起来:“你很喜欢苏何忧吗?在你心里只有苏何忧是人?”她的笑声刺耳至极:“可是她小时候被绑架,不是你害的啊?那时候我也在家啊,你知道那两个来检修的工人不对劲,知道陶鞍的父母有问题,就在再次维修那天中午把陶鞍叫来,亲手把你的外套给了他,叫他穿着,谁想到他看见苏何忧趴着睡觉,就把外套披在她肩膀上回家了。你爸不肯付那笔赎金,说太多了,你不也没说话吗?你从小就是个小畜生啊,我早就该看出来了!” 我坐在轮椅上,盯着门下方的缝隙。 光是白色的,有微尘在光中缓慢地飘动。 陆予森的语气却毫无波动,对她说:“阿姨,你病太久,精神不好了。” “话别说太早,我有证据,”小陆太太道,“你给陶鞍衣服的时候,我在拍花的视频,都录下来了,还有,当时你坐的飞机的航程单我也留了记录。我有苏何忧的联系方式,你再嘴硬,我现在就把这个视频发给她,把什么都告诉她!” 外头有细碎的声音,好像是小陆太太放了她说的视频。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我听到陆予森笑了。 他笑得又短又轻松,问小陆太太:“令弟还有个两儿子吧?”陆予森像哄希福一样,温柔地对小陆太太说:“阿姨,把视频删了,让你的侄子以后过有保障的生活。” 小陆太太终于也笑了,说:“视频是我找人拍的,但是你承认了。” 空气中没有一点声音,近得使空间失去边界。 我身上有些冷,被绑在身后的手不自然地发着抖。 脚步声传来,我面前的门倏然被人拉开,刺眼的光里,我看到陆予森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的脸。 半分钟后,陆予森屈身靠近我,他已经重新露出温和的面貌,轻柔地帮我撕去了脸上的胶带。 chapter34重回图书室 chapter 34 重回图书室 因为镇定剂的缘故,我的四肢像章鱼的触须一样柔软,无法在陆予森的搀扶下站起来。不算很大的疗养房间,在我眼中也像海洋,时大时小,摸不到边际。 陆予森则是礁石,牢固,强硬。 在我一片混沌的大脑中,我也只能想出这么几个词汇和比喻。 陆予森尝试不成,便把我抱起来。我眼前的世界晃晃悠悠,我没有情绪的起伏。 下楼,车就停在门口,保镖没有阻拦他。 司机开了门,他小心地把我放在车座上。但我的头还是微微蹭到了车顶,幸好我也感受不到什么疼。 而后车厢里很静,开出疗养院,陆予森对我说:“她是不是给你注射了什么东西?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检查。” 我思考得很慢很慢,过了一会儿,我想起护士的话,便对他复述:“只是镇定剂。” 他并没有听我说什么,联系了医院。 疗养院在郊区,他找的私人医院在市中心,车程有半小时。在这半小时里,我心中总是盘旋着陆予森和小陆太太的对话,一字一句重复。 而后又有陆予森和我的回忆,从十几岁在学校里,我有一次偷偷看他,被他发现,发消息笑我傻气;到露营夜里他第一次和我躺在一起,我们探索身体;到他和我一起捡到小狗;到我装作很成熟,说我们做friends with benefits;到我去看他打球,我们在储物室亲热;再到我们在大学旁的房子里简单幸福的生活,和在市政厅注册结婚的那一天。 我们在这样拙稚的年纪,面对彼此,许下誓言,如同一场认真的过家家。而陆予森是纯净的,像水晶,很无暇,活在玻璃球中。我以前一直这么想。 虽然很平静,但我的梦也破灭了。 医院的护士和引导员很热情,陆予森把我抱上轮椅,她们便将我推到各个检查科室。 抽了一些血,还有各类反应检查,我回答得都很含糊,重复了好几次:“只是镇定剂。” 每当我说这句话,搭着我的肩的陆予森的手好像都会收紧一些。 在病房等了一个多小时,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实只是轻的镇定剂。本来医生说等药效过了就好,陆予森说他不放心,医生便给我开了一剂吊针。 针刺进我的手背,感觉不痛不痒,打了四十分钟吊针,我的意识好像一丝一缕地被吸回体内,刹那间理解了在医院听见的话的意思。 陆予森原本在对面的沙发坐着陪我,看见吊针袋子快空了,走过来替我按了护士铃。 按完铃,他站在床边,低着头,用手背很轻地碰碰我的脸颊,我侧过脸,避开了一点,他的手顿住了。 护士匆匆忙忙进来,替我拔了针头,叮嘱我再休息一会儿,便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我们两人。 落日余晖洒在病房内,窗外可以看见几栋高高的写字楼。房里很干燥,有一种消毒剂的味道。 陆予森还站着,叫我的名字:“忧忧。” 我没有应答,他又说:“你买的新裙子呢?” 我让专卖店替我找跑腿送回家了,但我对陆予森说:“我不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说:“没关系,明天再陪你重新买。买完再去登记,好吗?” 他言语间有试探的意味,我知道,但是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我曾经觉得在滑雪的小屋里,看到报纸上的惊悚内容,还愿意无条件接受我的陆予森很伟大。 到现在我更加这样认为,因为我发现我不像他一样宽容,我和陆予森不同,我没有这么容易释怀。 “陆予森,”我问他,“原来你早就知道我那时遭遇的事情吗?” 我看得出来,陆予森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的视线移动了,微微皱眉了,嘴唇张合了,我看出他在思考怎么跳过这个话题。 但他最后对我说:“是的。” “一开始就知道吗,我被他们带走的时候?” “差不多。”他低声说。 “那那份报纸,我一直没问过你,我以为是你爸爸放的,不想弄得你们不开心,”我又问,“是他放的吗?” “……是我。” 陆予森承认得坦然。我的视角,恰好可以看见他的手背青筋凸起,他的手不明显地握了握,而后勉强地松开。 “我不希望你一直对我隐瞒这件事,”他靠近我一些,好像想用诚挚的眼神软化我,“我觉得到说开的时候了。因为你不必对我有秘密。” 他说得非常冠冕堂皇,让我也要迷茫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疑惑地问他:“那你呢?你的秘密呢?” 他闭了闭眼睛,对我笑了笑,说:“对不起。” 太阳落山了,天空变成灰色。 病房的灯是冷白色,让我和陆予森的皮肤看起来也没有血色,像两个将死之人,即将从空气中蒸发,进行最后的交谈。 不是是不是为了打破沉默,陆予森对我说:“暑假刚结束,你转学来,我很好奇,你看起来不像能逃出来。我以为你爱看书,很柔弱、沉闷。” “我是很沉闷吧。”我说。 “不是,”他简短地否认,“你不沉闷。” “我很后悔,”陆予森说,“我小时候是不懂事。长大了不敢说,怕你恨我。” 他说得好简单,原来只是不懂事。 我问他:“你对我好是愧疚吗?” 他俯身想要吻我,我躲开,表情就从陆予森的脸上消失了。他对我说:“苏何忧,我爱你。” 可是我原来以为最干净的眼睛里已经填充入我看不懂的色彩。 我看到陆予森的压抑,看到他痛苦,或许有怜悯,也有冷漠,每一种都是曾经的陆予森。 十岁时我看见警察冲进仓库,我闭上眼,幻想自己没有杀人,只是在绑架犯熟睡的时候偷偷溜出门,在旷野上朝有人的地方狂奔,一直跑十几公里,跑回我的家。 二十一岁的现在睁开眼,才发现原来我从来都没有跑出去。 chapter35魔鬼 chapter 35 魔鬼 晚上出院之后,陆予森没有把我送回家。 他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眼看他在我面前对我爸扯谎,说我白天累了不回家。然后他带我回欣安府的房子里,守着我,对我寸步不离,像看守一个囚犯。 走进楼下大厅,值班的保安看见我,就从柜台后拎了我买的裙子出来:“苏小姐,这是不是您的?” 陆予森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先我一步走过去接过购物袋,对保安说谢谢。 他做了晚餐给我,肉酱意大利面,我没有吃,坐在餐桌边。餐桌上方的灯明亮地照下来,我看着陆予森在我对面安静地吃面。 他表现得很平静,我看不出他的心情到底怎么样,我也说不清我自己的,只是好像从前的生活都是黄粱一梦,我也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 陆予森吃完面后,笑了笑,问我:“老婆,你怎么不吃?” 他温柔的笑容使我脊背生寒,我迟疑着摇摇头:“不饿。” 陆予森便说好吧,他收拾桌子,把我的面前的盘子拿走,面倒进垃圾桶,空气中还有一丝番茄的酸味。 “不用倒掉吧。”我忍不住说。 洗碗机响了起来,陆予森走到我身后,手搭在我肩膀上,很轻地放松我的肌肉,低声说:“面冷了,你饿了我再给你做。” 我没有说话,他又说:“你买了什么样的裙子?” 他把我下午买的裙子拿出来,拆掉雪梨纸。 我下午买裙子的时候,满心都是期待和欢喜,选了一条平时不会买的白色抹胸,胸部到腰部是鱼骨,腰下是贴身的褶皱白纱,纱内有绸缎内衬。 陆予森看了一眼,拿着裙子走到我面前,将抹胸靠近我胸口,用一种色情的方式按在我的胸部,垂着眼问我:“能穿给我看吗?” 陆予森仍旧是我们高中短暂地在这套房子里偷情时那样,很像一个王子,比那时稍微成熟了些,发型变了,因为健身壮实了少许,更吸引人了。 但我觉得害怕,很迷茫。我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对他:“我不想穿。” 他的反应很快:“是不是累了?” “不是,”尽管脑中一片乱麻,我还是说出口,“陆予森,登记的事,我想缓一缓。” “为什么?”他问我。 我盯着他,他提问的眼神很认真,简直如同真的不知道我要推迟登记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说:“因为我不想。” 陆予森面色丝毫不变,他突然靠过来,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胸口,撒娇一般:“不行。” “我们登记完就回家,不会让你累。”陆予森的炽热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他吻我的脖子,像一个赖皮的小孩子。 我平时很吃他这一套,他这样对我,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但今天不是这样。我努力地推他的肩膀,叫他名字,好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头发蹭得有点乱了,可怜地看着我:“怎么了,老婆?” “你不要这样。”我看着他的眼睛,心像被清水浇灌的枯土,重新快快的跳了起来。 可能因为爱情有惯性,我这样慌张恐惧,仍旧无法抗拒陆予森。 陆予森解开我的衣服,我买的裙子也被丢在地上,我们就莫名其妙地在餐桌上做了起来。陆予森的皮带扣撞在桌子上,我们紧抱着,紧到皮肤将要融进对方的。 我知道他不是我心中那个完美的天使了,他更像个魔鬼,甚至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到底是好奇、愧疚还是什么。 直到现在他都说得含糊不清,他从来不和我说他的真心话,我就像一个傻子,什么都相信。 在我爸妈来学校看我时,我爸问他我被绑架那天他到底在不在国外,给了那么多提示,我竟一点也没有怀疑。 那天晚上他对我爸爸说了什么,是威胁吗,还是利诱? 我什么都看不清楚,被他逼出眼泪又吻掉。陆予森一边又一遍地说他爱我,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 做完后,我觉得很累,洗了澡没多久,就睡着了。大约三点,我醒了一次,在夜灯的灯光里看陆予森沉睡的脸。 陆予森睡着时看起来不太高兴,眉毛皱起一点点,我一直觉得很可爱,就算是发生这么多事,我还是这么想。我轻轻抬手,碰他的脸颊,他似乎睡得很香,一动不动。 他的睫毛很长,不算太密,我又碰了碰,睫毛很软。陆予森不知梦见什么,眉心的结松开了,我的紧张好像也松弛了一小点。 在那个刹那,我想,要不就算了,不要再管那么多,就像陆予森在滑雪小屋接受我的残缺一样,我也接受他。 这样想着,我的心在飘飘荡荡中慢慢回落。 因为睡了很长的一觉,我有些口渴,也有点饿,想去厨房拿些吃的,轻手轻脚下床,走到门口,按下门把手,突然发现门打不开。 我正呆着,突然听见身后陆予森的声音:“要去哪?” 我转回身,看见陆予森已经坐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清醒得仿佛从未睡着:“刚才摸了我那么久,是在跟我告别吗?” 他误会了,我没有要逃走,但是我没有否认。因为看着他的眼睛,我发现不行,我不能随波逐流,我必须要跑。 chapter36地铁站台 chapter 36 地铁站台 因为不够配合,我度过了不太好的一夜。 陆予森一直没睡,我闭着眼睛,仍然可以感受到他醒着。 接近天亮时,我实在太困,还是睡着了,梦中我是一名小学生,在春季的阴天下午迷路,途经一个水库,我很渴,往水库边走。我只想喝一口水,但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水边,总有东西挡住我。 我越走越急,最后终于走到,跪在土地上,想捧水喝,低头看阴沉的水面,看见水中陆予森的脸。 他对我笑,然后我就醒了。陆予森察觉到,抱着我的腰的手臂收紧了,问我:“早餐想吃什么?” 我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计划,没有抗拒他的拥抱。 他去厨房做早餐,我换上了他为我挂起的裙子。 我化妆时,陆予森走进来。他把白衬衫的袖子捋到肘间,又帅又清爽,看我拿出唇膏,他突然自告奋勇:“我帮你涂。” 我想要拒绝,他已经拿走我手里的唇膏,左手扣着我的下巴,让我把头抬起来,笨手笨脚地把唇膏摁在我的下唇,很慢地拖动。 我自己看不到,总觉得已经像一场灾难了,他涂完下唇,又替我涂了上唇,然后把唇膏放在洗手台上,装模作样:“边界太清晰了。”又用手指在我嘴唇边摸索,不知道哪里学到的。 摸索一会儿,陆予森突然吻了我。 他的嘴唇是冷冷的,薄但是软。 我知道很多小说中薄唇是薄情的标志,可是陆予森的脸上,没有一点无情,他好诚实,好可信,我曾以为,如果谁可以嫁给他,那她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开心的女生。 陆予森吻得动情,让我为我制定的不完整又危险的计划而感到很痛苦。 他停下来的时候,我忍不住看镜子,我的唇妆全都花掉,他看上去更是滑稽,我埋怨他:“你想涂口红就涂自己。” 陆予森只是笑了笑,让我帮他把他的嘴唇擦干净,又说我这样也很好看。 我感到心酸和孤独,我不能做全世界最开心的人了,那么以后或许会有别人做吧。 陆予森的厨艺不知道是哪里学的,欧陆全餐做得很好吃。 我昨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而且我要储蓄体力,所以我吃了一大半,陆予森好像很满意,说希望我以后每天都可以这么多吃。 我想要麻痹他,说:“那你不可以每天都做这个,我会吃腻。”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好啊,给你排餐谱。” “陆予森,”我看着他,趁热打铁,即便心还是很痛,“我想过了,我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吗?我不想要知道那么多了,我只想好好生活。” 陆予森看着我,眼神闪过很多情绪,最后说:“好。” 我又说:“我们去哪度蜜月呢。” 陆予森口出狂言:“你想登月都行。” 我马上笑了,陆予森也跟我一起笑,他明明好像是紧张的,但我又觉得他简直像以前的我。 我当时是那么、那么的幸福。 我们一起拿了证件出门,去登记中心。 今天好像是吉日,来领证的新人很多,拍结婚证照片要排队,我们取了号等。我说我想去洗手间,把包、外套和手机都给他,叫他替我拿,他便没起疑心,让我去了。 我走出照相室,直直走到楼梯口,回看了一眼他没走出来,便狂奔下楼梯。楼梯上的人都对我侧目,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我跑出民政局登记处的大门,直奔一百米外的地铁站。风迎面而来,我跑得气喘吁吁,又冷又热。 跑过一个装修店时我撞到了放在外面一个漆桶,桶没翻,但我的白裙子染上了红色的漆渍。 我冲进地铁站的厕所,把我夹在内衣里的手机和证件拿出来。我给陆予森的是以前他在欣安府给我放的那个备用机,套上了我的手机壳。 从厕所出去的时候,我几乎要恐惧到出汗,我怕陆予森会站在门外,幸好他不在。 我刷卡进站,缩在角落里等到了地铁,挤进人群时,我仍然有些发抖,把电话卡从手机里拔出来的时候,眼前是昨晚锁住的门,还有和陆予森问我是不是在告别的声音。 地铁的门关上了,我拎着把手,看车窗外的阴冷站台。 在车开动的瞬间,我看到陆予森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没有看到我,面色苍白,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陆予森手里还拿着我的包和外套,他站在空荡的站台里。 地铁飞驰起来,我眼前的景象便转瞬而逝。 chapter37转机 chapter 37 转机 我怕在中转地被陆予森逮到,于是倒了两次地铁,打算从三号线的终点站下车,那里会有去临市的公交车停靠。 在地铁上,我给爸妈发了消息,说我有急事要回学校。 顺利搭上公交,两小时后,我到了临市的高铁站,买了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第二天早上,我过关出境,孤身一人来到了特区。 陆予森给我发信息,问我:“忧忧,你去哪玩了?”他没有给我打电话,大概是知道我不会接,只是每天都给我发一两条信息。 他说:“你妈妈问我你有什么急事,我没说漏嘴,是不是要奖励我?” “玩够了就回学校吧,我先回家了。” 我在特区停留了三天,住在一间酒店公寓里,公寓大堂很小,没有坐的地方,只有一小排办理入住的柜台,还有一名站在电梯边的高大的保安。 公寓出入的人,我在路上见到的人,全都行色匆匆。我睡不好觉,从日出闲逛到凌晨,无聊得得像个拿着别人的时间挥霍的小偷。在我一周假期要结束时,我又多申请了一周,联系了季宜,问她我能不能去找她。 我实际上不知道我这么做有何意义,我不可能消失的。我有父母,有学业,离开陆予森会让我的生活全然颠倒,我会成为一个更没有未来的人。 在陆予森的安排之中,我的万事已成定局。但在内心的最深处,好似还有一个小小的我在不断抵抗,在捶打坚固的大门,我想我要为她勇敢一些。 季宜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惊讶:“当然可以!” 她发给我她的地址,她现在和几个朋友租住在学校外面的一栋独立屋,有自己的卧室。我当即买了机票,直奔她的城市。她和朋友来接我。 她朋友艾迪斯开车。 艾迪斯金发碧眼,穿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学艺术史,比我们高一年级。他很健谈,一路上说了不少笑话。 从机场到他们学校,沿路都是公路和树,大晚上几乎见不到几台来往的车。 季宜学校和我的不太一样,我的学校在大城市中,兄弟会姐妹会的人举止浮夸,空气中弥漫通宵派对的酒味药味,充满纸醉金迷;而季宜的大学占据半个城市,整座小城以大学为中心,安宁淡薄。 我一进入便喜欢上。 季宜租的独立屋挺大的,一共有五个房间,还有一间空着,没有出租。她告诉我,是因为租金不高,没有什么分摊的压力,找不到合适的合租人,干脆空置了。 她的床不大不小,睡我们两个正好。她给我做了一锅宵夜的面,把家里的其他三个室友都引出来分食。 室友们性格很好,交谈也有边界,没有一点点问我问题的意思。 原木色厨房餐台边的宜家简易餐桌被我们几个包围,每人捧一小碗热腾腾的泡面,我听季宜和她的室友们谈论学校的事情,我在自己的学校每次聚会时、在陆予森身边市场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下来,一种真正在生活的脚踏实地的感觉从内心生出。 我才发现我也不是一个真正喜欢离群索居的人,只是我在高中,和季宜从来都没有找到过跟适合自己的群体,现在季宜找到了,而我因为一直绕着陆予森打转,并未获得这样的机会。 她的生活让我无比羡慕。 吃碗面后,我洗了澡,穿着睡衣坐在季宜的床上,季宜终于露出了担忧的表情,问我:“忧忧,你到底怎么了,和陆予森吵架了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喏喏说:“很复杂。” 她没说话,我问她:“你困吗?” 季宜马上笑了:“不困啊,可以听你讲一整个晚上。” 要讲述我童年的痛苦,是困难的一件事,我便草草略过了仓库的血腥夜晚,只用几个简单的词语去概括。 看着季宜睁大的眼睛,我告诉自己要继续讲,语速很快地往下说。 我告诉她我和陆予森高中时的秘密关系,陆予森放在度假屋床上的报纸,我对他的坦白,还有最后在他继母房间里那场丑陋的坦白。 一口气说完后,我不知该怎么总结,季宜忽然小心地问我:“那你还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我看着她的眼睛,内心也感到迷茫。 最大的问题或许是在与,我想到陆予森,还是会心动,可是我心动又惧怕,好像我爱他,可是我根本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我爱的像是假的陆予森,但是爱情毕竟不是能够瞬间消弭的东西。 “我最近不想见他,”我靠向季宜,把脸压在她肩膀上,她身上有让我安心的味道,我对她说,“我觉得好怕。” “不要怕,你先住在这里,”季宜很轻地抱住我的肩膀,对我说,“忧忧,我也可以保护你!” 第二天,我陪季宜去上课。 她的大学里春花盛放,每栋建筑好像都有自己的历史和故事,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穿学校文化衫的人。 她上午的两节课上完,下午没事做,我们路过法学院的教学大楼,我忍不住拽着她,我们偷偷进去听了一堂法律写作课。 季宜学校的法学专业排名也很高,我蹭课蹭得也很巧,这名授课的教授非常有名,我听得入迷。下课,我和差点睡着被我晃醒的季宜坐在位置上,俯瞰前方收拾书包的同学,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很过火的念头。 它一生出,便难以压抑下去。我们走出教室,我的手机又响了,陆予森又给我发了消息,他说:“老婆,你在事务所的学姐来找你,姓窦,我说你去你闺蜜大学玩了,下周就会回来。” 我心里一惊,随即想到我从小到大真正的朋友,只有季宜一人,他猜到也是情理之中。 我突然站着不动,季宜问我怎么了,我给她看了陆予森的消息,她眼睛瞪大,眉毛也皱起来:“陆予森说话怎么这么吓人?” “阴森森的,”季宜评价,又忧心忡忡,“你回去了怎么办呀?” 我们站在一颗很大的树下,空气中是绿色植物的味道,阳光从树叶缝隙照在我们的脸上,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充满朝气,不远处法学院的金属牌也闪闪发光。 我冲动地对季宜开口:“我想转学到这里。” chapter38搬离 chapter 38 搬离 我的优点并不多,执行力尚强算是一项。 季宜在最初的惊讶后,立刻支持了我的决定。我们便一起回她的房子,研究转学的事。 幸运的是,昨天从机场载我们回来的艾迪斯,他的室友麦克就是从社区大学转学来的,而且学的同样是法律。艾迪斯把麦克带来了季宜家,替我们出主意。 得知我大一至今的绩点,还有实习经历,麦克瞪大眼睛看我,说我是魔鬼,是来抢夺他们的荣誉毕业生位置的,又宽慰我:“要是连你都转不过来,我们法律系没人能毕业了。” 我整理了转学需要的清单,发现很多东西都在我和陆予森的房子里,还有希福。 严格来说,希福是我和陆予森共同抚养的小狗,我自私的想要把希福带来我身边。 我甚至在晚上给季宜的室友们看了希福的相片,可怜巴巴地问他们:“这是一只很乖的小狗,一点都不臭,请问你们可以接受跟它一起生活吗?” 大家都欢迎,毕竟希福真的很可爱。 回到房间,我发愁材料的事,陆予森给我发来了几张照片。 他从寄养处把希福带回家了,希福干干净净的,乖乖看着镜头:“好像想妈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心又泛起一阵无用的痛楚。不知是因为希福,还是陆予森说的话。 我在季宜家住了三天,麦克带我去见了两名他比较熟悉的法学教授。 他们虽对我转学的愿望稍有费解,但都给了我一些申请建议,还告诉我,叫我放宽心,说按照我的成绩,如果我想要转学,一定可以成功的。 我自己也和学校的教授发了邮件,厚着脸皮问他们要推荐信。 前期的准备和了解做完后,我就要回去面对陆予森。这是我无法逃避的。 我在学校旁租了一间小小的民宿,准备整理完我自己的东西之后,尽快离开。总之先不要再和陆予森住在一起了。 我不再住在自己曾经认为是天堂的地方。 季宜送我去机场,她比我还要紧张,她说她不了解陆予森,可是我口中的他,还有我手机里的消息,都让她觉得很害怕。 “忧忧,我好担心你,”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胡言乱语,“你能不能不惊动他,把东西偷了就走啊?” “那怎么叫偷!”我立刻纠正她,“我是拿我自己的东西嘛。” 下飞机后,我打车回去,这是周一下午两点,我特地选了陆予森有课的下午,拿钥匙进了家门,希福冲出来迎接我。 门口没有放陆予森的鞋子,他不在家,我松了口气。 我抓紧时间,和希福亲热了五分钟,便飞奔上楼理东西。 我把衣服装进行李箱,拿好了所有转学需要的证书,把箱子塞得满满当当,又找了个行李袋,装放不下的东西。 提着一个箱子和一个袋子下楼时,我发现自己的确像个小偷,鬼鬼祟祟地把这个房子里属于我的东西洗劫一空,丝毫不体面。 可能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体面的人吧。 我把希福装进宠物包,费劲地背在身上,拿起手机准备打车时,家里的大门开了。 陆予森开门看到我这幅样子,微微一愣,走进来阖上了门,没有说话。 我和他对视,有些尴尬,解释:“我来拿东西,我租了一间小房子。” “为什么要出去住?”陆予森竟然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向我。 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又很帅,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短时间内被他迷惑,连他把宠物包从我肩膀上拿下来放在地上,我也没有反抗。 把我的箱子推到旁边,陆予森轻轻地抱住了我:“你那天从登记处跑了,我被你吓了一跳。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他问得很认真,认真到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靠在他肩膀上,想了一会儿,告诉他:“我想转学啊,转到季宜他们学校去。” “不要吧,”陆予森在我耳边,轻松地说,“那我们不是要做异地夫妻了。” 我一时无言以对,直愣愣站着,觉得他穿一套刀枪不入贴身软盔,我纯然不是对手。 “别闹了,我们这两年过得不开心吗?”他又劝我,“你自己告诉我的,说你很幸福。” 陆予森好像因为我之前都不回他短信,现在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说得比以前都多:“你不喜欢我吗?” 他松开我,离我远了一些,凝视我的眼睛。 陆予森像美杜莎,我看他的眼睛,我就不会说话,好半天才说:“我觉得我喜欢的不是你。” “怎么不是我?”他笑起来,好像我说的话很荒谬。 “你没有跟我说过真话,”我慢慢地厘清脑袋里的乱线,指出,“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可是你什么都不说,现在你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 陆予森脸上的笑意淡了:“我在想怎么把你在汉克公寓的房子买下来退租,如果你想知道。” 我不明白陆予森为什么变得这么伤人,这么恐怖,缩缩肩膀,向后退,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问:“不是你问的吗?为什么又不想知道了。” 他抓得并不用力,我也不痛,只是我不懂他,让我感到痛苦和悲哀,我说:“你不要这样,好吓人。” 陆予森便松开手,朝我扯扯嘴角:“你看,你什么都不敢知道。你要知道的根本不是我,我不给你看你不想看的部分,也有错?” “不是这样的。”我只能这样小声说。 “那是怎么样?”陆予森自嘲似的看着我,又告诉我,“那套房子我出价了,你住不了两天。” 我又有一种走到死路的无力感,看着他,眼中雾气弥漫。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陆予森见我要哭,有一丝慌张闪过,说的却是:“苏何忧,你能不能乖一点?别闹了。” 我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我好难接受我被喜欢这么多年的人蒙骗这么久。 陆予森伸手帮我擦眼泪,过来抱我,语气又更温柔了些,哄人一样:“我不是对你凶。” “忧忧,”他紧紧把我抱紧怀里,像跟我一样没有办法,问,“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和我像以前一样?” 我把脸埋在他的衣服上,用他的布料拭泪:“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段时间。” “我不放心,”他立刻说,手还更紧了些,“你一个人你就跑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陆予森闹到这样的境地,我的心里只有浓重的悲哀和挣扎:“我想自己想想。” “我睡客房。”他立刻提出根本不好的解决方案。 “陆予森。”我把他推开一点,认真地看着他。 他看上去也很苦恼,实际上仿佛真的没比我好多少,眼神透着紧张和抗拒,盯着我不放,脸上写满了“苏何忧不能踏出这扇门一步否则她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们对视好一会儿,他败下阵来,挫败地问我,“要怎么演,你能接受?” 他说的话太荒谬,我都不知怎么回答,呆呆看他一会儿,我说:“我想你不要再演,想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 他微微一怔,坦白告诉我:“你不会喜欢。” “那你试试看呢?”奇怪的是,为了让他稳定一些,我好像反而变成开导他的那个人,尽管还是害怕。 他想了片刻,突然靠近我,贴住了我的嘴唇,就好像一只很凶但是不咬人的小狗,恶狠狠地说:“你不准跑。” chapter39对话记录 chapter 39 对话记录 天气很糟糕,家里又没有灯,宠物包里的希福好像意识到我和陆予森在吵架,呜呜地叫,不安地扭动。 灰色宠物包像帆布做的小怪兽,在地上挪着,拖曳它的包带。 我既不会表达,又不懂反抗,好不容易把陆予森推开,拭净眼泪,走过去拉开了宠物包拉链,把希福从宠物包里抱出来。 “这样才对,”陆予森误会我的举动,满意地说,“别闹了。” 我瞪他一眼,没说话,兀自抚摸着希福白白软软的毛。我的手机响起来,季宜给我打电话:“怎么样?” 她声音鬼鬼祟祟的,比我都像做贼,陆予森还注视着我,我也紧张了,搪塞:“在收拾呢等一下打给你。” 挂掉电话,陆予森问我:“你是想住季宜那吗?” “你不是都知道,”陆予森不隐藏自己的样子,让我害怕又恼怒,“是不是那栋房子你也要买?” 陆予森竟然也不知反省,笑笑说我很会举一反三。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我心里充满难过和疑惑,看他的笑容,忍不住问,“骗我是很好玩吗?” 陆予森不笑了,说不是,我抱着希福,和他在家里僵持。 阴森森的傍晚,落地窗外都是灰暗的颜色。后院里那个小小的泳池的蓝,是唯一的色彩。 “我不是觉得骗你好玩,”陆予森说,“忧忧,如果你能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我说我是冷静的,陆予森便说:“你要转学,这是不冷静。” 我看他的眼睛,他面不改色,神情严肃,仿佛那个说出神经质般话语的人根本不是他,他想和我谈谈——他的的外表永远是那么的稳定,我的行为便像夸张的表演,除了我以外,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不懂的满足,恃宠而骄吧。 我想了大约有一刻钟,到底要怎么把这场谈话继续下去,最后还是只能告诉他:“陆予森,我打算转学,搬出去,不是开玩笑。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你买我要租的房子我就换地方,就算我去睡大街,我也不会再和你住在这里了。” 他变得很温柔:“我怎么会让你住大街,再说了,你想过希福吗?要它和你一起流浪?” “别拿希福威胁我!”我很反感陆予森每次都抓住我软肋打击我的样子。 “你把我想得太坏了,”陆予森安抚我,“我是怕你们过得不好。” “你不来干涉我们就能活得很好,”他这幅软绵绵的样子,也让我生出一大团闷气,第一次冲他发火,“你爸给我的赔偿费,虽然抵不上你赎金的百分之一,也够我和希福安安稳稳过好几辈子了!你不要来我们就过得很舒服!” 陆予森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无辜了,让我觉得自己的爱情和生活都好邋遢,一点都不洁净,我移开目光,不愿意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陆予森说:“你看,我就知道,苏何忧,我不演你就不喜欢我了。” 他说得慢吞吞的,很温柔,我的心变得很痛很痛。陆予森又说:“难道不是你只喜欢我很纯洁的样子?”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像说咒语,“苏何忧,你只喜欢活在你想象里的那个陆予森,你觉得你替陆予森受了罪,他就应该活成一个圣洁的天使,一个阳光勇敢的骑士。你喜欢的陆予森根本不像个人,但是我演了,我演得很好,你为什么不满意?” 他的手伸过来,牢牢攫住我的肩膀:“你喜欢那种的陆予森,我怎么给你看真正的我?——你看着我。” 陆予森要求我,我懦弱地抬起头,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他的瞳孔黑漆漆的,我想要逃走,他毫不理会,逼问:“如果我是现在这样的人,我怎么让你爱我?” “可是我已经知道你不是天使了,那怎么办呢?”我眼中聚起水雾,短短几周,我流光以前忍住没流的所有眼泪,“我不是你,我演不出来,我不要这样。” 陆予森和我一样,面前都是死路,但他那么固执,他抱住了我,让我靠在他肩膀上对我低语:“老婆,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我脱不了身,希福觉得太挤,从我怀里跑出去,陆予森便把我抱得更紧,我哭了一小会儿,陆予森附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对不起,但是我做不到放你走。” 他身上很温暖,像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引诱着我。我明明心里很乱,应该毫无头绪,居然还是被他这些花言巧语所打动。 我想了好久,在地毯上坐到天完全黑了,才叫他名字。 他像法庭上等待审判的嫌疑人,陪审团作出决定,他突然坐直,紧张地看着我:“怎么了?” “陆予森,”我很严肃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只是占有欲,不喜欢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感觉?” 陆予森愣愣看了我几秒,像觉得我的问题荒谬,皱着眉头说:“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那你想要跟我好好在一起吗?”我问他。 陆予森马上说想。 我顿了顿,说:“我还是想转学,因为我想要静一静。”见他脸色变化,我又说:“但是我会和你联系的,我们也可以见面,暂时不离婚,但你不能再撒谎,再骗我,一次也不行,等毕业,如果我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你,我们可以重新住在一起。” “那你发现你不喜欢呢?”陆予森敏锐地紧接着问。 “你好悲观,”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偏开一点,“我刚才想了一下,虽然在度假屋是你在骗我,但我不是那么记仇的人。而且喜欢一个人可以接受他的不完美,这是有道理的,所以我真的会试试看。” 陆予森不回答,我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手臂,他立刻抓住我的手。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其实很心酸,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沉默太久了,我再小声地问了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试试看。” 他才说要。 “我怕你讨厌我,”陆予森低声说,“而且你换个学校,万一碰到别的男孩子……” “我又不是你,”我看他,“那么多女生追。” 陆予森突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又收敛了,我现在对他已经警觉:“什么意思。”又警告:“说好了不骗我的。” “我帮你过滤过一些毛头小子,”陆予森挑选字眼,“反正都不如我。” 我问他怎么过滤的,他死活不说,只逼问我,既然我们还在一起,是不是今晚不会出门睡。 我最终没有出去住,我想睡客卧,陆予森不让,我没拗过他,睡在了主卧。 因为是我很熟悉的床,即便心事重重,我还是睡着了,在一片虚无中,我梦见了那个很神气的小陆予森。 他颐指气使,用下巴看人,十来岁因为爸妈离婚而变得忧郁。 我们一起待在他的读书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一心想着他离开的妈妈,和爸爸新带他见过的那个阿姨。 小陆予森讨厌学习讨厌世界上的一切,脾气很坏,摔碎了一个人递给他的水杯,说你们全都不要靠近我。全都不要靠近我。 有一天,他发现有人要绑架自己,主谋竟是天天来找他的玩伴陶鞍的父亲,心里生出一个邪恶的妙计。 歹徒实施绑架那天,在图书室门口,陆予森把自己的外套给了陶鞍,而后跑回了主楼,躲在自己的房间,怀揣快乐而满足的恶意,静静读秒。 直到他走出房间,晃晃悠悠经过父亲的书房,从门的缝隙中,瞥看到管家和他身边那个陌生女人惨白的脸。 管家说:“陆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 我的梦就到这里,我因为胸口强烈的压感而醒了过来,才发现希福不知道怎么回事溜进主卧,躺在我身上睡着了。 我迷迷糊糊把它抱开,坐起来,看见主卧的门半开着。我想下床去关门,掀开被子,差点踩到地上的一大块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陆予森躺在床下的地毯上,没盖被子,有点局促地弓着身,他穿着睡衣,看上去有点可怜。 他这样一点都不像天使、王子和骑士了,更像一条刚结束一场战争回来,圈住夺回的珠宝在歇息的恶龙。 不知道是不是希福翻身的声音吵到他,他也醒了,呆呆看着我,起身。 我看见他眼里的血丝,他声音好像都冻哑了,对我说:“本来不放心,想看看你,不小心睡着了。” 我没办法怪他。 我们两个人都很糟糕,但我的生活好像比以前要真实一些,不再是雾蒙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