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美又撩(1V1 公主与忠犬)》 第一章作茧自缚,自食其果的人是她,怨旁人 永乐十九年。 靖难之变已过十余载,年号从洪武至永乐,金陵繁华如昨。 全城的长街两旁种满了粉紫鸢尾,那是大明长公主曾为了驸马小明王出征送行所种,寓意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东湖的青石道一路蜿蜒,尽头的琉璃瓦上滴落昨日积存的细雨,落之可闻。 红罗覆斗账,四角垂香囊,纱幔中下地一女子着鞠衣,端正的穿上云头屐,走向梳妆台前。 这诺大的宫殿里,朱鸢已在此被囚禁了一年之久了。 “殿下,今日可还需梳妆?” “自然。” 她将纤纤玉手放进盥盆中,冰凉的水越过手腕前一块嫣红的梅花胎记,这才叫人稍舒适了些。 “天家儿女,在哪儿都不能失了体统。” 朱鸢抿了一口香茶,眼睫微低,余光却瞟到门前纸窗上倒影的人形,那曾经小桥流水,淅沥潇潇的东海竹林,如今站着的尽是些怕她逃了的兵。 原是这天下,早已不是朱氏的天下了。 “昨日叫你派去宝华殿的小太监,带消息来了吗?” “容儿可还康健?” 一旁的婢子乐心边为她梳着青丝,面上为难,不知该如何叙说所闻才能让殿下舒心些。 “你直说便可,本宫不怪你。” “是...是驸马持剑闯进宝华殿,挟持了小陛下和吴嬷嬷...夺了国玺。” 手中的青釉盏失手掉下,碎了一地。 朱鸢的心猛地一颤,若不是头顶的翡翠珠玉冠遮挡了眼眸,怕是顷刻便掉下泪来。 “可看的清楚?” 她强忍着颤抖的身躯,似乎听见了自己骨子里迸发的担忧,炸寒而现。 “应是如此...” “怎得马马虎虎!” “殿下赎罪...驸马派了两千禁军围在宫外,三日不许朝臣觐见,就连派去的小太监昨日来通禀后也不见了踪影...恐是被发现了...今后若想探听怕是难了...” 她眼眸一沉,看向窗外。 “罢了...” 罢了...作茧自缚,自食其果的人是她,怨旁人做甚? 那日日望着的纸窗前,树枝上似是冒了新芽,比昨日看时,竟多了几片叶子。 若从前这般五月之时,她定是坐在围轿里,去看那长街三千,鸢尾落城,每一片黛紫花瓣,都是她对邵元蘅盈满的情意。 原就是这般不知进退的情意害她误了国,失了权,乘雨难行,无人可支。 夫妻十年光景,她为他平宦官之乱,取万众民心,待立下千秋战功时,封了大明朝第一个异姓王,就连封号,都是她亲自所取。 小明王,盼的是他可为大明所建功德能够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 一旁的乐心为她理好金冠,看着手里的如瀑青丝如今竟生了几缕白发,满眼心疼。 大明长宁公主,曾是明祖文帝最宠爱的女儿,对其不仅照顾有加,还大兴土木为她在大明宫辟了百亩东湖竹林,讨她欢心。 世人皆说,阿房宫三千里,住不下大明的一个长宁公主。 可就是这样的殿下如今却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囚地,就连想出那门都要派人全禀于驸马。 她在最光华之时嫁给了他,他却在最自己最闪耀之际,亲手推她至深渊。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当年,主子亲自挑她出来跟在身边,乐心看殿下垂帘听政,权倾朝野到如此这般毫无生气,不过仅一年之久。 “本宫死有余辜,但朱氏却不可断。” 待邵元蘅手下八万将士从北漠归陵,容儿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朱鸢让乐心垂下头耳语了几句,却看她连忙跪下身摇头,嗫嚅着:“殿下不可啊...” “今夜丑时,记住,谁来敲门,都不要开。” “殿下...” “若此事能成,你便还跟着本宫。若成不了,也是本宫耽搁了你,定要想法子逃出去,另觅新主。” “乐心此生的主子只有殿下...” 她看着自己亲选的东湖殿掌事,这一生错看了太多人,倒是这一刻,才深觉身边也竟有磊落心肠。 “乐心,朱氏定不能灭于我手。” “请殿下放心前去,婢子定誓死追随。” 夏夜的星子落在东湖竹林,殿内大门紧闭,里面透出些声音来,一听便知是长公主。 “各位日夜职守甚是辛苦,本宫便派了庖厨酿了十坛桃花醉放在后院的凉亭中,自取便可。” “本宫今日乏得快,便早些歇息了。” 说着,宫内的红烛悄然覆灭,寂静朱窗前只有长风吹过的落叶声。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的主子是小明王,可不是朱氏。 过了两个时辰,一名侍卫悄悄扒开一方纸窗向里望去,那榻上纱幔未放,但也看得清人影侧卧在玉枕边,一动不动。 “你快来看,睡熟了。” 侍卫碰了碰同伴的手肘,示意他过来瞧瞧。 “吃酒去?” “你疯了?万一被明王抓着,你全家都活不了。” “咱们都在这守了一年了,这长公主殿下不是安分的很吗?除了池塘边跌坐看雨,园中散心养竹,这般悠闲的日子,我看她过的倒自在。” 几人一拍即合,便双双欲要擅离职守。 “我说几位哥哥,让小的来看着吧,你们快些去,也给我留上一壶。” 地上坐着一个头戴麻巾的男子,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面容谄笑。 这下可好,几个士卒更是放下了心,皆嘴角微翘,勾肩搭背的朝后院走去。 那男子眼神一变,连忙打开殿门,唤人出来。 “桃花醉里被小的放了迷药,小的在这东湖做了六年的庖厨,也受了殿下六年的恩,还望殿下此行千万小心。” 那黑衣外袍下是朱鸢清秀的脸庞,光影中的一抹凌厉好似男子第一次见到殿下时,万人之上的名与利还尽握在她手。 “多谢。” 朱鸢点头示意,绕过深竹向殿门前跑去,黑夜与她融为一体,那内里的金纹霞披仍未脱下。 她只是想着,朱氏公主,哪怕死,便也要死的体面。 穿过长街,朱鸢屡屡回头望向那条染着白雾而看不清尽头的身后路,就宛如自己人生尔尔,走笔至此,字字行行间已是时过境迁的雨,再措不出一首盛世之词。 大明宫,她曾出入视为无人之境,此时,却关卡重重,艰难碾转。 一路都有夜巡的侍卫,朱鸢捂着面躲躲藏藏,按照平日里对宫中的记忆还算有惊无险,只是太过顺利了些。 可她想不得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救出容儿。 “婢子受小明王之命前来给陛下带几句话。” “何人?” 几位守宝华殿的侍卫心生狐疑,欲拿剑挑开她遮着眼眸的黑袍。 朱鸢自知难过此关,便留了一手筹码,将手中的诏命递上。 “此为朝廷密报,有关易储大事,待到小明王夺得江山,我乃陛下亲封的钦差使,竟敢如此无礼?” “若几位想来日飞黄腾达,待这密报进了宝华殿,可有你们邀功请赏的份。” 几位侍卫皆是粗人,心里动摇却又迟迟不敢造次。 朱鸢看状,将昔日被她珍藏在袖口的玉佩拿了出来,上面金纹刻字,皆是他们所知晓的主子长戴的随身之物。 这本是她只为他出征时留来用作相思的物件,说来可笑,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见佩如见人,几位便将兵墙作散,迎她进去。 金漆雕龙,内嵌玲珑,就连那一颗颗的麒麟珠都是她监工翻修而成,分分寸寸,不得有丝毫偏差。 女子的眼睛酸涩的厉害,直奔殿中而去。 可那门匙落下,本以为能看到久久无法相见的容儿,眼前的龙座上却是她恨不得千刀万剐之人,霎时间目眦欲裂。 兜鏊披膊,青白甲,坦肩宽袍缎绣衫。 薄唇微启,剑眉星目,似笑非笑。 “本王...已候殿下多时了。” 第二章本王所提之求殿下可想好了吗? 邵元蘅站起身时,那九尺一身飒爽英姿颇有当年之雄风,平北漠,踏南疆,铁马瀚海,大明军旗随他掠过万重山甲。 手中的青渊剑笔直的破风而去,直指已昏厥在地的小陛下。 “容儿!” 她伸出颤抖的手向前一步,湿热的泪水莹在眼眶。 “本王所提之求,殿下可想好了吗?” 他乌黑如墨的发被金冠高高扎起,手起刀落只在一念之间。 十年夫妻,那把青渊剑是她亲手相送,随他风尘黄沙赤地千里,如今这剑却想要划开大明朱家的脖颈,看她满门白骨露野凄惨落幕。 他所提之求,便是待城破登基,入后宫,委身一生。 否则,她的容儿将命丧黄泉。 “本王许你住东湖,许你荣华富贵皆如今日所得,许你长宁封号永存,只要你安分守己,留在本王身边,陛下便能长命百岁。” “殿下...本王的真心,你该懂的。” 邵元蘅一双凤眸微微眯着,闪烁间流动着难以捉摸的狡黠之色。 “真心?” 她嗤笑着。 “邵元蘅,十年光景,你能有几分真心?” “本宫早该查清你的身份,做了你复仇的铺路石,是本宫无能。” “当年靖难之变本就是吉安侯叛乱在先,镇北军投敌叛国,欲使大明生变,父皇才下令诛杀!” 头冠随着那振振有词的痛斥而晃动,身子骨似那摇摇欲坠的垂柳。 “叛乱在先,投敌叛国?” “镇北军赤胆忠心,三代子孙皆为大明效力建功!何来叛乱?何来叛国!不过是皇帝老儿疑心鼠胆,杀我祖父,辱我母妹...” “十万镇北军被坑杀于犁山,未死于敌手,却死于效忠的君王...当真是可笑...” 邵元蘅牙根紧咬,眸里的怒火似乎能将这宝华殿燃于灰烬。 “所以...殿下啊...” “待本王登基,朱氏全族斩首示众,曝尸荒野...除了你。” “阿鸢,我可舍不得你。” 那双阴着的眸子冷的可怕,冰凉的手指若一动,随时都会取了容儿的性命,不留一丝情感。 “邵元蘅!即使有冤,与朱氏族人何干,与容儿又何干!先帝已死,你究竟想做到何等地步!” “本王言尽于此...” “今夜,殿下不做出个决定来,这宝华殿便是出不得了。” “殿下这般聪慧,定是在此拖延时间,可是等着锦衣卫从璟州赶来救你?” 男子目光漠然,抬颚间,又把青渊剑离近了几分。 “可惜了...十四州锦衣卫全数被本王下了诏狱,即使燕停身手了得逃了出去,便也别指望他一己之力能助你逃脱升天。” 朱鸢心中一颤,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散去了。 金云靴紧随着踏地而来,冰凉的手指衔着她的小脸,欲与其缠绵落吻,却被女子厌恶躲开,空留他一双手停滞在此。 曾经看她总是温柔娴静的叫他一声夫君,事事有回音,件件有着落,可如今这双清澈的眼睛里空空如也,邵元蘅心里生了些不可抑的烦躁。 “还戴着呢,阿鸢。” 他望向她头顶的黛紫鸢尾簪,那是她随他第一次班师回朝,正遇她生辰之际,偶遇脂粉铺子,买回的小物件。 “夫人,大明宫中金匠数百,如此廉价的簪子,配不得殿下。” 可她还是笑着别入青丝中,眉梢眼角温柔如水,那最惑人的澄澈比得过世间所有的清泉。 “郎君相送,何以论贵贱。” 大军归京,雪漫金陵,他亲自抚上她的发簪,皑皑白雪,寒梅着花,那是与她相处不知多少次,心里忘记片刻仇恨,只想着与她相伴永远。 真心吗? 自然是有的。 可他贪婪至极,这江山要覆,真心也要。 朱鸢带着簪子的目的只有一个,若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锦衣卫争得多一分赶来的机会,容儿便就还有救。 若说怀念,她从未想过。 从他将她囚在东湖之时,就已破碎了。 如今看来,仇恨深种,想让他放过朱氏,难于上青天。 若照他所言,锦衣卫在编五千六百人下了诏狱,只逃出来燕停一人。 天要亡我朱氏...势不可挡... 只是这般想着,身后传来重重声响,她应声回头,正对上来者的目光。 那人手中的绣春刀仿佛寒夜冰峰,十步一人,血水积攒在宫檐不知流向何方。 男子玄色的云锦上龙首鱼身,蟒衣如像龙之服,与那至尊所御袍甚是相同,但少一爪耳。 杀气蓬勃的眼里唯见死尸,却在与朱鸢相交之时,飘了一层白霜,抚平了那清冷面皮之下的铮铮反骨。 “燕大人的武功果然在这世间罕有敌手,竟来的如此之快。” 邵元蘅说一句,燕停向前迈一步,淋淋鲜血从刀尖滑落,却阻挡不住他走向她的步伐。 他本就是亡命之徒,鸿门也闯,苦海也跳,仿佛血流不尽,不求在这人间落得个完整。 论武艺,邵元蘅心里明白,百步之内,与燕停之间,也无法轻易言胜。 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侧脸在明灭的绢灯下,和朱鸢记忆里与他第一次相见时的眼神逐渐重迭,紧肃清疏,似天边皎月,淡漠如常。 此前从未好好地看过他这张脸,这才瞧见那生的一副白肌玉骨,眼角狭长而英气,蕴了无边的夜色。 她朱鸢输了东厂,掉了西厂,失了手里八万禁军,却没弄丢亲军都尉府,仪鸾司锦衣卫。 颈子一凉,原来那把剑已落在了她的肩膀。 “再往前一步,你与你的主子,一个都活不了。” 脚步骤停,赴死客也会在此番境地,怕了这一刻。 男子之间总是最易察觉到那缠绕在他人身上似有若无的情意,邵元蘅几乎花费了数年也未能说服他归顺于明王府,只因此人毫无弱点,更无牵挂,仿若这世间的孤魂野鬼,随时准备着玉石俱焚。 而现在,他似乎找到了。 那看似不拘污泥洪流的眸里,望向自己的主子时,却不甚清白。 原是这一身反骨与傲慢,竟也有了可牵制的虚妄。 “燕停...” “若你肯跪于我脚下求饶,兴许我会留殿下一命。” 邵元蘅示意身后弓箭手全数作备,千钧一发之际,箭已在弦上。 “邵元蘅!你卑鄙无耻!” 朱鸢挣扎之余,那青渊剑擦破了她娇嫩的颈子,在荒芜的白色里添了浓重的一抹残缺,生生刺痛了燕停的眉目。 尊严何来,亡在何地,他从不在乎。 他所在乎的,只那长街三千开满的鸢尾花罢了。 脚步颤颤巍巍的又向前迈了一步,仿佛一身微光从山巅处走来,那把闻名遐迩的绣春刀掉落在地,宣告了他的选择。 “燕停!捡起来!本宫才是你的主子,你敢跪!”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想要低头去捡,就在此刻,箭无虚发,针针如漫天细雨射进燕停的后背,千钧重量挂身,那手终是没能摸到刀柄。 锦衣卫只听命于皇家,只效忠于朱氏,可如今他双膝跪地,认贼子为主,明明立夏五月,却让朱鸢看到了宝华飘雪,染透了两鬓的霜。 滚烫的泪水从她眼中溢出,曾炯炯而立的长公主终是变成了叛臣手里任人宰割的羔羊,再也吹不亮大明这颗黯淡无神的夜星。 容儿,长姐无能,愧于朱氏,惹脚下忠臣死于屈辱,害风华大明亡于我手。 容儿,你定会懂长姐的。 心下横出些狠意,趁邵元蘅片刻失神,她猛然反身将他推出,抢过他手里的青渊剑,后退十步。 这次不是他将剑驾于她的颈子,而是自己。 第三章鸢尾飞宫细雨落庭公主自刎 不知为何,朱鸢竟从邵元蘅的眸里看到无尽的慌张,若是曾经她定会愉悦至极,可此刻,她只觉得可笑又可恨。 “阿鸢,放下。” 他双眼发直,心中一凛,若是刚刚再快一些,便不会让她有机会伤害自己。 含泪的眸,是曾经她情根深种的荒唐执念。 紧抿的唇,是如今不愿再言的千秋仇怨。 “阿鸢,本王可以不杀你幼弟,只要你把剑放下。” “阿鸢,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他越惊慌,越让朱鸢觉得五脏六腑几乎凉透。 “想要什么...呵...” 朱鸢惨白一笑,将那长剑又离近了几分。 她想要重回豆蔻年少,阻止当年的那一纸永缔良缘的赐婚诏书,不再从人群里对他一眼万年,目之所向。 “阿鸢此生有幸,承大明祖业,父皇可敬,仪表可亲。” “女儿不孝,春秋交迭,盛世难续,仇人相见才方觉渐醒,悔之晚矣。若再委身于此人,实难苟活于世。” “今此残躯,深恩负尽,只求来生让容儿生于寻常人家,他还那般小,从未看过岁深月长,闻过花开,观过月落。” 她戚戚茫茫的眼神中早已空洞,望向远方的泪便都已流干了。 “邵元蘅,若当年我所嫁不是你,也许今时今日,我还能再看一场鸢尾花开。” 眼前的小明王颤抖的手向前伸去,想要抓住那临近虚无的生命,口中嗫嚅着,不要。 仅存一丝气息的燕停艰难的抬起脸,万箭穿心之痛永是抵不过与她无法相见之苦。 眼见着她用青渊剑划破肌肤,他的赴死之心也随之尘埃落定了。 五月正值长街的鸢尾花开得正盛,一片又一片,掉进尘埃。 远处是刺耳的痛哭声,那离天下之尊近在咫尺的小明王却垂头跪地久久不起。 鸢尾飞宫,细雨落庭,公主自刎于宝华殿。 死前,燕停才知晓,原她身上穿戴的赤金冠服,翡翠珠玉,不止所得的无量荣光,同样承载的乃天家之尊,世受国恩,身不可辱。 他匍匐着身躯,每动一下,十指渗血,箭伤愈痛,可还是想要向前,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指尖与指尖相碰,唯有一秒,生路苟且,跌宕不安,此生足矣。 没能陪殿下兵销革偃,固国宁邦,是臣之过错。 没能看殿下丹唇逐笑,煮酒勘茶,是臣之私心。 若还能在忘川黄泉相见,臣想亲口对殿下,说声抱歉。 第四章天子宫前竟有人谋害大明公主? 金陵三月,东湖殿前围出一片花圃,鸢尾绽放,黛紫烟海,身后便是百亩竹林在其间蜿蜒而行。 几名身着长衫裙装,绣襦彩瑞的宫女端着盥盆向里厅走去。 “殿下及笄礼在即,不想掉脑袋就都麻利着点。” 奶母吴嬷嬷冲着忙前忙后的人群纵声呵斥着。 大明长宁公主独爱鸢尾,皇帝便许金陵百名花匠前来东湖花费半年之久,将鸢尾花期提前,使得大明宫三月便能看见满宫的潋滟紫。 故此恰逢阳春,殿下及笄之礼,明祖文帝在东湖大摆宴席,诸宾来贺。 “小殿下,小祖宗,今儿是您承礼之日,要早些起才是啊。” 吴嬷嬷在帐外小声提醒,却又不敢太过聒噪,惹得小殿下不耐。 看那边无人应答,奶母叹了口气,这才搬出了杀手锏。 “听闻敬安王府此刻已到了宾客席,正随朝臣共同觐见呢。” 若是平日,公主此时定会惊坐而起,要说小殿下这般上心的人儿,也只有敬安王府的邵小将军了。 敬安王的汝阳夫人常年受宠,却因身娇体弱一直无子嗣,五年前汝阳夫人随敬安王出郊体察民情,在乱葬岗捡回来一个孩童,便不舍抛下,带回王府生养。 而这小生虽身份低贱,却五岁熟背军书,十岁射箭骑马,及冠后虏酒千钟不醉人,皮囊也是生的清秀俊逸,颇有当年霍去病少将之风采。 世人皆说,这孩子天生好命,可吴嬷嬷知道,这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只是帐幔似是无一丝响动,奶母狐疑的走上前去,嘴上说了句小殿下赎罪,掀开之时,却看到小祖宗正躺在榻上,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吓得差些跌坐在地。 “来人!来人!” 吴嬷嬷踉跄着跑出去,刺耳的尖叫声传遍了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 瞬时间,东湖众人像遇了什么牛鬼蛇神,纷纷内心惶恐起来。 这公主殿下明明是中毒之相。 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不管杂役还是宫女,都走不出这东湖。 “刘太医,阿鸢怎么样了?” “到底为何迟迟不醒?” 在一旁担忧的捂脸啜泣的是当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冯氏。 “回皇后,小殿下全身发紫,伸肌与屈肌极度收缩,继而发生晕厥症状。” “这该如何...是好?” 冯氏靠在明文帝的怀里,眼眶红肿,身子瘫软。 文帝皱着眉连忙问道:“小殿下昨日还陪朕赏花下棋,怎得突然这般了?” 吴嬷嬷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面色愈加白了。 “回陛下,回皇后,昨夜小殿下食不甘味,只是草草饮了碗莲花羹便睡下了,老奴也并未想远,往日小殿下夜里也总是吃不多的...” 她心头也如烈火中烧,这是在殿下身边当差的第十二年了,从未有过这般胆大妄为之人。 “臣可否看看昨夜小殿下吃的那碗莲花羹?” 刘太医双手拘礼。 “宣!” 待太医闻了闻那碗羹,脸色突变明,连忙跪下。 “禀陛下,皇后,这羹里掺了些许马钱子,马钱子的种子质坚硬,味苦涩,是剧毒之物。” 此时冯氏已经双眼昏花,叫人扶着才能勉强站起身。 “皇后,皇后要保重凤体啊...” “可有解救之法?” “陛下放心,马钱子添得并不多,想来这人许是懂医道之人,少许马钱子只会导致胸部胀闷,呼吸困难,并无性命之忧。” “待臣用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进水煎服,方可解小殿下之毒。” 文帝这心里的巨石才放了下来,连忙摆手叫他速速前去。 查!给朕查! “胆大包天,天子宫前,竟敢谋害大明公主!” 那顶乌纱翼善冠因动怒险些戴不稳,两肩绣有的金盘龙纹如今看来倒像是立起的爪牙。 “陛下,那及笄礼...” “择日再办!” 皇帝拂袖而去时,身下众奴乌压压一片将脑袋扣在两掌之间,头不敢抬一下。 第五章你那心里装的另有其人吧 冬日傍晚,纷飞白雪,目光停留在手里的鸢尾簪上。 遥遥一见的金陵城门,结了冰霜的房舍屋檐,以及脚下站立的胭脂铺子。 她看到那人将簪子拿过,顷刻间却变成一支青渊剑朝她刺去。 “邵元蘅!” 一声清丽焦急的呼喊声差点吓破了东湖殿里的宫女们。 女子额间细汗顺着脸颊滴下,胸脯上下起伏,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发丝间,却并没有那支簪子。 “谁!” 帐幔传来异响,朱鸢警惕的坐起身来,看向这熟悉的轻纱,熟悉的白色鞠衣。 这... 东湖殿... 她的床榻... 往日就这上面躺了整整一年,看不见东出的太阳。 “小殿下!小殿下!您醒了!老奴...是老奴...老奴给您煎了碗药汤子。” 账外的吴嬷嬷喜极而泣,左手颤抖着拭泪。 一只洁白俏丽的藕臂掀开幔帘,只见一个清秀的少女正坐在榻上,乌黑的瀑发垂在肩后,脸蛋微微的涨红。 “奶母?” 朱鸢惊讶的瞧见这番景象,心里登时一颤。 要说自邵元蘅野心逐现,她便派吴嬷嬷陪伴在容儿身前,顾他的安危起居。 十年哺育之恩,这朝廷里,最信任之人难免只有奶母了。 想来是许久未见了,那泪水竟悄然打转,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站起来扶她起身。 眼前那碗药汤子着实让朱鸢被蒙了心智,上一秒她持剑自刎,如今醒来是在东湖殿,怎么瞧这都是些荒唐不能再荒唐之事。 “奶母,容儿呢?容儿可好?” 她似乎想不了那么多,心里只惦念着她那个尚在孩提的幼弟。 “小殿下所言,老奴听不懂。” “容儿是何人?” 她竟不知容儿。 朱鸢秀眉微皱,抬头环顾四周,发现那陈列摆设竟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那时她还是大明最受宠的长宁公主,这满屋所放的珠光宝气皆是父皇所赠。 朱鸢赤脚踏地冲出殿门,眼中浮现如水的波涛,久久不息。 金粉雕砌的虎头渠泉正向外汩汩而流,那是父皇为她在东湖殿前修葺的祥虎渠,只因她生肖属虎,也望她一生祥乐如意,大明能如朝虎磅礴生机。 她似乎不敢想象,这曾被邵元蘅下令劈毁的祥虎渠竟这般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哎呦,奴的小祖宗啊,赤脚可怎么行啊...” 吴嬷嬷连忙跪下身,欲为她穿鞋。 朱鸢的小脸上划过泪水,眉目悲恸,微咬着下唇,却还是缓缓走下阶梯。 一步一步,仔细琢磨,仿佛是怕下一秒,这些曾经的风华会顷刻间消失不见。 她的指腹沿着那白石寸寸掠过,真实的触感让朱鸢不相信这只是梦境而已。 “阿鸢,你醒来了?” 那熟悉的声音叫她呼吸一滞,朱鸢扭过头,眼前的人儿凤冠玉带,嫣红的霞披,最叫人愣住的便是这一声亲切的阿鸢。 曾经只有父皇与母后这般叫她,再后来便只剩那个从夫君变成仇人的邵元蘅。 “母后...” 朱鸢轻轻呜咽,长长的睫羽上皆是摇摇欲坠的泪滴。 若这真是场梦,那便再也不要醒来了。 “身子可还有恙?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怎得哭了呢?” 冯氏看着她那般模样,自是心疼的拿着手帕抹下她的眼角,却发现这孩子仍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只顾着流眼泪。 “阿鸢,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此次下毒之事,自会替你查清。” 她的阿鸢从小锦衣玉食般长大,遇了这等事还是第一次。 拭泪得手被轻轻抚上,朱鸢定定的将母亲的手放在脸颊上久久不落,这才发觉一切都如此真实。 母后还在,祥虎渠也还在,这东湖里的一切都还在。 她心里似乎明白,时间倒序,绮梦重现,故人归来,许是承载了太多人的期许,眸里曾经破碎的幕幕,又重新拼凑而上。 朱鸢回到了十年前,还未嫁给邵元蘅之时。 “母后,阿鸢无碍。” 她颤着唇楚楚道。 朱鸢记得,下毒之事应是那年她的及笄礼,自导自演的。 因她知道,父皇在及笄礼当天会将她许配给翰林大学士陆蘅之子陆仕云,为的就是避开这场赐婚,因那心里惦念的是邵小将军。 “服毒一事,母妃不必查了。” 她低下头,双膝跪地。 “阿鸢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是女儿不孝,女儿为了逃避赐婚,这才出此下策。” “你...你怎得这样?” 冯氏心口泛痛,不知该拿她如何才好。 “若是不嫁,自会有你父皇做主,你服毒自害,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你可知道?” “翰林大学士乃三朝元老,大明以文为尊,文人治国,若是陆老执意求娶,阿鸢定会出嫁。” 朱鸢知道,陆仕云与她儿时都受教于公主太傅,两人义结金兰,不过是情同手足的君子之交,那人心里念的并不是她,又怎得能夺人所爱。 “那你也不能...如此鲁莽行事!” “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请母妃责罚女儿吧!” 是啊...都是她的错。 若不是她,又怎会引狼入室,让大明亡于她手,母后拼死生下容儿,护的便是嫡子之位不能落入他手,而她此生,辜负之人太多太多。 “母后怎舍得罚你...” “母后知道,你那心里装的...另有其人吧。” 第六章她记得这句话也记得那份赤胆忠心 “可是敬安王府的邵小将军?” 冯氏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邵小将军的确雄姿英发,惊才风逸,但再出众也只是汝阳夫人的义子罢了,身份地位是远远配不得与大明的长宁公主成婚的。 朱鸢记得上世,她便是这般羞涩的应下,虽知道想与邵元蘅共结连理绝非易事,但她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今生,她绝不会让这般事再次发生。 “母后,阿鸢对邵小将军并无情意,只是感叹他的逸群之才罢了。” “阿鸢还不想嫁人,阿鸢只想陪着母后,陪着父皇。” 她又宛若曾经一般圈着母亲的腰撒娇,这颗心哪怕千疮百孔,时别经年,也永远都是阿娘阿父的孩童罢了。 “当真?” 冯氏也依着她这般胡闹,只是心下有些惊讶。 这金陵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长宁公主心悦于敬安王府的邵小将军,她表现的那般明显,竟不是倾慕之情? “千真万确。” 朱鸢抬眸望着母后,只觉得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命河颓暗间突然伸出一只手救她于水火,重新再对她谆谆教诲,告诉她,回头是岸。 “总是说瞎话,你是女子,怎能不嫁人呢...” 冯氏敲了敲她的脑袋,眉目含笑。 嫁人... 朱鸢如今想着的只是国,是六年后即将出生的幼弟,是朱氏满门的荣辱,是这大明的天下都必须紧握己手。 “母后,此事千万不要告知父皇呀...否则父皇一生气,就会不让阿鸢陪他下棋逛园了...” 她委屈的嘟起红唇,天生一双清澈的美目满含娇纵。 “好了好了,母后知晓了。” “嬷嬷,快送母后回宫吧,阿鸢晚些再偷偷去看你。” 她笑脸嘻嘻的仰着脸,如往日一般。 何时入的轮回,她不知晓。 许是忘川之上,携恨而过,缘劫生生剪不断。 耽搁了太久,邵元蘅,昔日之辱,我定会用我的方式,加倍奉还。 “这就是全部的宫女了?” 朱鸢坐在殿前,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的袄裙,大明的服饰皆以元代蒙古的腰线袄演变而来,头戴狄髻,玲珑腻鼻,眉眼清冷矜贵,一看就知龙血凤髓,举手投足皆是贵族之气。 那脚下二十多名宫女,她打眼一看,乐心果真不在里面。 当年,她路过东湖的绣衣坊,第一次看见乐心时,她还没有名字。 即使是被旁人欺辱,木屐踩在她的手上也愣是一声不吭,站起身来自顾自的收拾好手里的呈盘。 “为何不躲?” 她看着这女子嫣红的手背垫在额前,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 “回殿下的话,那人踩的是殿下的贡缎,哪怕奴婢的手沾了污秽,也万万不能脏了殿下的物件。” “抬起头来。” 朱鸢望着她那比内庭宫女显为粗糙的衣裙,应是从前从未见过这般人。 “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名字。” 女子低下头,朱鸢能看得明白,那目光垂帘的模样,似乎低声下气做惯了奴才。 “以后便唤你乐心,如何?” “若是曾经居于人下,任人欺辱,便要靠自己的能耐使余生长乐,心安理得。” 她似乎能看得见那眼神中闪烁的坚定与明亮,那是能被人看见时,所放出的光芒。 而乐心也不负所望,在她的举荐下,稳重得体,悉心做事,协助吴嬷嬷学会打理殿中事务,丝毫差错都未曾出得。 朱鸢被囚东湖,吩咐她假扮成熟睡的模样偷梁换柱,才给她赢得时间,她明了,若是她来日亡于宝华殿,乐心也难逃一死。 但她临终前还是说着:“乐心此生的主子,只有殿下。” 朱鸢记得这句话,也会记得这份赤胆忠心。 “回殿下的话,这些皆是礼部精心挑拣来的宫女,专程服侍于殿下的内庭,还有些是从金陵城中的平民女子里选拔出来的,不过大都身份低微,按照律法是不许进内庭的。” “把他们都叫来。” 朱鸢将手中的青花盏轻轻放下,这口香茶曾经被囚东湖时喝起,只觉苦涩难捱,如今倒是终于尝出些味道了。 第七章这人公公今日怕是带不走了 远处走来了几十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宫女,大都是穷苦的贫民女子被卖进宫里做苦力的,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都抬起头来,让殿下看看。” 吴嬷嬷厉声下令道。 朱鸢远远的瞧见一个垂着眸的女子跪在最后一列,灰尘挂在脸蛋上几乎看不出眉目,眼角有一颗不易察觉的泪痣。 “就她吧。” “本宫瞧着模样生的不错,嬷嬷便留着她在身边,学着伺候内庭吧。” 女子听了这话,眼神里露着些欣喜,却一时间忘了礼法,抬头望着朱鸢。 “低下头去,奴婢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可直视殿下千金之躯。” 吴嬷嬷低声呵斥,心里却没弄明白,小殿下为何突然选了个卑微的奴婢放在身边。 “不打紧。” “嬷嬷,备好轿撵,本宫今夜要出宫。” 她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 浓重的月色笼罩深幽的庭院,灯影在纸窗映照,忽明忽暗。 “寅时已到,兄长需拿上名册速速逃离金陵!” 忽而间,一只四方箭矢冲破纸窗直直的射向两人说话的缝隙,吓得二人直直后退三步,大惊失色。 “谁!” 一阵夜风吹过,虚掩的屋门豁然洞开,烟雾缭绕的庭院中突显一人影,最先看见的便是那顶乌纱帽翼。 猛虎陵居袍上,锦衣旁佩的绣春刀似是那兽伸出的爪牙,声震万心,狼烟擂鼓。 “锦...锦衣卫...” 他向后退去,看着那一只只夜里寒光乍现的刀柄,生出些胆寒。 “纵使是锦衣卫办案,夜间私闯民宅,总要给个说法!” 只见那人凌厉之眉眼,威严与俊秀并存,神色间波澜不惊,微微启唇:“沉大人,不必惊慌。” 沉修抓着房柱慌忙扭头逃跑,可还没迈出两步,身后传来几声异响,那人一步踏在桌案,一步踩在房檐,就这般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人心里清楚,在下为何而来。” 一步一个脚印,云靴踩在叶上,发出撕裂的破碎声。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看准时机,抽出长剑朝燕停劈了过来,却被他巧妙一躲,绣春刀出鞘,呼啸掠过那人的鼻尖,轻身滑步向前,便毫不费力的戳中他的要害。 不过半盏烛的功夫,此人被缚其手,长刀插入腿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沉修已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就连一旁的妻儿也被俘虏在侧,呜咽出声。 “大人若再不说出名册在何处,令弟的另一条腿或也留不住了。” 长刀在伤口中生生转了半圈,寂静中,血肉翻腾的声音伴着那人的惨叫声让人陷入了无边的绝望。 “我说...我说...” 那人跪在地上,膝盖哆嗦着已是认了栽了。 明镜般高悬的月,银色光辉洒在了燕停的绣春刀上,几人压着沉修的臂膀向前走去,只见他哭喊着跪下身匍匐在脚下。 “燕大人...求您了,我都认了,罪我都认了,求您放过我女儿吧...她才十四岁啊...” 男子瞥过眼,看着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正抹着眼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按照大明律法,罪臣之女应当归属教坊司,那是直属官家的妓院。 “带走。” 那声音与沙沙作响的树叶相得益彰,皆冷意丛生。 这昔日门客熙攘的户部尚书府,如今也成了金陵城的众矢之的了。 “抚司大人,东厂的赵公公来了,说要带走沉大人。” 燕停收刀的手一顿,眸中含了些许不明的意味,走出府门,果真看到那厮正坐在马匹上,居高临下的瞥向他。 “北镇抚司燕停,见过赵公公。” “原是燕大人,别来无恙啊...” 赵公公位极东厂督主魏湘的缉事,平日里最是不可一世,带尖帽,白皮靴,褐色外袍系小涤,声音甚是尖细。 “沉修,杂家带走了。” “燕大人,没有异议吧。” 此话一出,燕停凌厉的眼眸抬起。 “赵公公说笑了,此乃锦衣卫办事,即使东厂参与,也只有听审之权,这诏狱也得需指挥使亲自来下。” “你找死!” 一旁的随行的小太监抽出刀剑挂在燕停的颈子上,再快一点,便顷刻划破。 “锦衣卫不过就是东厂的狗,就连你们指挥使且不敢如此这般对着公公妄言,你算什么东西?” “哎...放下。” 嘴角含笑的赵公公两手握住缰绳,马便停在了他的面前。 “燕大人所言乃大明律,你我自当谨守祖法才是。” “来人,上督主的掌印诏书。” 一张明黄纸御展现在燕停的眼前。 “凡内官司礼监掌印,权如外廷元辅。” “燕大人,此番杂家还有权带沉大人走吗?” 赵公公笑意愈深,收起诏书后,便换了副嘴脸。 可面前的燕停迟迟不动,那凛凛身躯挡在马鞍前。 “这人,今日公公怕是带不走了。” 睥睨凛然的双眸藏有猛虎,声音极淡,带着些许冰冷的气息。 “大胆燕停,敢藐视王法,来人,拿下!” 后排冲上来一列东厂番子将他团团围住,个个都抄起了家伙。 夏夜里,手掌根根缓落在绣春刀柄,悬三尺,欲出鞘。 两队人马,刀剑相向,即在眼前。 远处。 低垂的夜光洒在前面的四方轿上,金顶银帛,乃是皇家才能乘坐的辇。 轻纱之内坐着一个俏丽的人影,夜风呼啸而过,簌簌有声。 她在此停留了半个时辰了,望着面前热闹的景象,一双朱唇微启。 “过去看看。” 站在轿侧的吴嬷嬷应声摆手,那本夜深人静的夜间,多了一道长宣:“公主殿下驾到——!” 九:咱们殿下赶着来救小狗了:)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八章燕停你我之间还会再见的 “公主...?” 几位太监面面相觑,这殿下不是在及笄礼之前中了毒吗,此刻怎会在这下了更的金陵城中? 赵公公察觉事情不对,连忙使了个眼色,叫人火速撤开。 轻纱飘忽之间,露出清水双目,轿中的珠灯映照肌肤新月生晕。 “何事竟惹的东厂与锦衣卫在此较劲?”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既是皇家公主,东厂诸位不敢怠慢,纷纷下马请安。 “早些知殿下前来,小臣便前去风光接应您大驾了。” 赵公公面上谄笑,心里倒是慌不择路,此事事关重大,沉修落入锦衣卫手中本就难办,这下倒好了,竟还遇见了皇家之人。 “殿下,锦衣卫上下奉都督之命前来沉尚书府搜查吉安侯一党曾留下的叛臣名册,却被东厂拦截在此。” 燕停抢先一步说出了口,让赵公公恨的牙痒痒。 “哦?是吗...” “名册何在?” 轿中又传来柔情绰态的问话声。 “按照叛党沉修供述,此名册埋在院内枯井,目前还未找到,需得下了诏狱待审才可。” 此话一出,倒是让赵公公心里悬着的心放下了些,看来名册还未找到,那便仍有机会向督主禀告。 “既未找到名册,拷讯审查乃锦衣卫北镇抚司之责,厂公只需会审大狱而派听记、坐记监督便可...” “本宫向来记性不大好,赵公公,本宫所说有何差错吗?” 仪静休闲的话语却字字珠玑,让赵公公觉得这阳春三月,倒下了一场冬雪。 “殿下所言极是...” 大明公主就属这中宫嫡出的长宁殿下最受文帝宠爱,若是旁的什么劳什子公主,他赵靖忠也不至于此。 若是沉修进了锦衣卫诏狱,该怎么向督主交代啊... 只是如今得罪长宁公主强行带走沉修,便是得罪了殿下,得罪了皇上,倒时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回宫。” 帐中传来冷清的女声。 “恭送公主殿下——!” 轿辇临走之际,燕停总觉得有双眼睛从薄纱中灼灼而来,二人擦肩之时,那飘然若骨的鸢尾花香似乎在哪里曾闻到过。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人群淹没在月色中,似乎也是这样料峭春寒,星子零落的夜里,眼前的车马带着同样的气息消失在苍茫之中。 不知为何心里这般没来由的流动令他忍不住又多瞧上两眼,可又瞬时间无言消散,天各一方。 轿上之人自始至终并未露面,朱鸢摩挲着手中的锦衣卫御名册,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燕停二字上,久久不离。 往日里东厂与锦衣卫水火不容,同访谋逆妖言大奸大恶之罪,两司均权势,也是父皇之良苦用心。 若是厂卫勾结,则大明危矣。 可朱鸢记得,祸国乱政便就是从这东厂事发,同邵元蘅暗中积攒的势力连党共同打压收编锦衣卫,到最后宦官权倾天下,也连带着朱家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如今在这大明,谁人敢与东厂针锋相对,这般说话? 他倒是个硬骨头... 纤纤玉指划过红唇,眼眸中逐渐幽深,整个人散发着的是不容亵渎的灵气。 燕停,来日士途璀璨,你我还会再见的。 第九章“大人这是要违令吗?” “大人,听说公主殿下为您解围,可是瞧上您了?” 正在整理案宗的总旗开起了玩笑。 一旁的燕停正在为自己的手伤缠入绷带,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还有别的事吗?” 燕停的脸上淡漠倨傲,任谁也看不出,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变了神色。 “沉修那女儿我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出城了...” “教坊司那边...” 薛总旗同他共事六年,所救之人当真是数不大清了。 “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话还未说完,面前哪儿还有人站着,薛总旗摇了摇头,看着手上礼部送来的名单,陷入了无尽的头疼。 男子脚步停在抚司府门,看着街边热气腾腾的包子铺,默然半响,方缓缓垂下双眸,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一下的悸动如同轻羽点水,瞬息无痕。 他从胸口拿出一方巾帕,金丝穗白,中心细画一花瓣。 指腹缓缓摩擦过那抹烟紫,眸里有些片刻动容。 前方来人,他回过神来,立马将帕子藏进袖里。 来者袄裙锦饰,仪态端庄,乃是昨夜在尚书府门前见过的宫仆。 “不知北镇抚司,燕停燕大人何在?” “在下便是。” 他坦然迎视,双手拘礼,并无丝毫怠慢。 “公主殿下有请大人,走一趟东湖。” 公主殿下... 昨日...尚书府门前... 万千思绪在燕停的脑海里翻腾,心下想着,许是因昨夜之事要问他得罪。 东厂乃朝廷心腹,他当众驳了赵公公的面,那便是打了皇上的脸。 穿过大明宫长廊,两边树木皆裹以白桃,枝头也系满了玛瑙琉璃挂坠,细看便知是为长宁公主及笄礼所备,沿路看去可见摇摇红影,不觉竟已走到了东湖殿前。 “请大人卸刀后,移步内庭。” 吴嬷嬷恭敬的伸手去迎。 虎头靴缓缓踏过门槛,腰间饰银的牌符闪出些不易察觉的光亮。 卸刀不卸牌,这牌上云形纹饰,一旦亮出便是一张催命符,谁若是看见了锦衣卫的腰牌,便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越向里走,檀木的息香便围绕在他身周围,远远瞧见一四扇挂屏,斧型纹样相缀其中,那不是寻常人能用得的金贵之物。 里面影影绰绰的凸显一俏丽的人形,端坐在桌前,裙服熠熠如雪倾泻于地,三尺有余。 “锦衣卫燕停,见过公主殿下。” 他扶着腰牌单膝跪下,双手折迭放在眼前。 挂屏被一旁的两名婢子折起,他先看见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柔柳腰线,两缕发丝精巧的别在耳前,只是看着那不露笑的红唇,已是令这方寸地平添了几分绝色。 即是这样瞟了两眼,让燕停心生僭越,连忙垂眸稳神。 “杵在那作何?” “大人坐。” 樱唇轻启,音色犹如涓涓细流。 纤手拿起左边的白子端端正正的摆在桃木棋盘上,碰撞出声。 “小臣卑微,怎可逾矩与殿下同席。” “本宫准你逾矩。” 那眼神袅袅而寻,片刻便落在他的身上。 即使头未抬一下,燕停只觉得浑身上下散着些焦灼。 东湖殿内,檀香环绕,两人之间静谧的只能听见些许窗边沙沙作响的落叶。 男子迟迟不动,那般僵硬的模样到是叫朱鸢生出了些许玩味。 想起前世,她第一次知道燕停这个名字时,可并没有这般平和。 那时秋狝出游遇刺,她带着容儿拼命跑至梅花岭山头,脚下便是悬崖峭壁。 他从人群中杀出来时一身淋漓,鲜血顺着白皙的下颚滴入土壤,所到之处见人即杀,刀下无魂,却在她脚下跪地说着:“臣救驾来迟,请殿下赎罪。” 自那之后,是她一路提拔他,从而执掌锦衣卫的半边天。 如今二人君臣相见在今生,仿佛这片气息中还留有前世宝华殿的那场离散,他从血光中走来,带着她最后的夙愿死在眼前。 “大人这是要违令吗?” 她娇软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威胁。 “传闻大明北镇抚司手段狠戾,办案神速,如今连本宫赐的座都不敢坐?” “臣...并无此意...” 燕停将头更低了些,那顶官帽却遮不住他英气的眉眼。 双脚好似黏在板上似的,从他所站之处到案桌不过三尺,却让燕停觉得至少走了个三年五载。 如坐针针,如芒刺背,说的便是如今的他。 面前的人儿拿起一粒陶瓷白子落在盘上,抬眸瞥见他那紧绷的脸颊,轻笑出声。 “大人无需不自在,不过是对弈罢了。” “殿下若是要因昨夜之事怪罪,那便...” “嘘...” 朱鸢纤纤玉指抵在唇间。 “大人,到你了。” 话音落下,她佯装看向棋盘,似是在寻白棋的出路。 如此备受煎熬的环境,他心潮激涌,无数个罪名在心中闪现,毫无头绪。 第十章今生她最该得到的就是他燕停的心 他稳了稳心神,从棋盒中拿了一颗黑子,那臂却迟迟不动,骤停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放了手。 “漫漫人生,棋局万变,令人也难免举棋不定...” 她灼灼的抬头看着他,瞳孔里是一眼望不穿的深仄,左手便又执上一子。 面前的朱鸢缓缓站起身来,身后逶迤拖地的水仙裙随着她灿然生光,步步逼近。 燕停脑海中正思绪万千,恍然鼻尖就闻到似有若无的鸢尾花香,颊边出现了一张清丽的侧颜,二人呼吸之瞬,仿若有波光十里的惊涛,将他溺毙在此。 “大人,这棋要下在这儿。” 她平日里用惯了左掌,执起他那久久不落的手,放在了四方棋盘上。 指尖触碰到肌肤时,燕停丢盔卸甲,不知所措,浑身火烧火燎的几乎燃成灰烬,脊背僵在原地,一丝一毫都不敢挪动。 哪怕是诏狱走一遭,远山赴一趟,也好过如此这般情形。 他心里翻腾着无数个想法,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朱鸢似是从未看过他这幅模样,还以为这人清冷的连皮连心,没成想是如火如荼这四个字。 眼看着快要烧着了男子白皙的耳根,不过是从头顶就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心思,翻来倒去。 那硬如远山的身子骨喷薄盛放的隐忍,倒是太有趣了些。 “大人输了...” 燕停这才回过神发现,那颗黑子所下之地,正是他四面楚歌,难解难分的罪魁祸首。 她故意让他输了这盘棋。 但也怪他...心思似乎根本没在这棋盘上。 燕停心下一横,火速站起身来,顺势脱离了她的手心,在颇远的地方单膝跪下,嘴里请着罪。 “臣棋艺不精...还望殿下另寻他人陪您对弈。” “呵...” 朱鸢笑出了声,只是看他这幅慌乱逃遁的模样,仿若她是那世间吃人的兽。 “燕大人,输一盘棋,自然可以重来,而人这一步若是走错,便再无出头之日。” 椅凳上的女子指腹抵着唇,那模样根本不像一个刚及笄的少女所做所言,倒是像早就与他相识一般,专程逗他的乐。 “昨夜是本宫救大人于尚书府前,大人不会忘了吧...” 她缓缓咬字。 燕停身躯一凛,似就知道,她定别有所图。 “殿下之恩,臣没齿难忘...” “还请殿下明示...” 他敛眸,眉眼如墨,英气如昨,就连语气也平淡清冷,不近人情。 原这人曾执刀十步一人,充满戾气的活阎王,却瞧着那耳根肉眼可见的红如晕霞,让朱鸢竟觉得甚是可爱了些。 “名册...就在锦衣卫案牍库,对吗?” 她莞尔浅笑。 燕停心下一凛。 “殿下所言,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 听到这,朱鸢缓缓走上前去,纤细冰凉的手指衔着他的下颚,一头青丝从肩头滑落掠过燕停的眼睑,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再次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瞬间心如鹿撞,喉间微微蠕动,鼻尖涌出些快要胀满的团团热气。 能感受到热烈又滚烫的眼神,可他那眸子颤颤巍巍的却不敢瞧上一眼。 “沉修早就告知了你名册在何处,你却私自藏了起来...” 朱鸢嘴角轻扬,唇盘染上了些许冷峭的弧度。 “燕大人欺瞒本宫,所谓何意啊...” 他不信东厂,也不信她。 看来想让你如今纳我所用,仍任重而道远。 她看着手指尖泛上嫣红的秀白肤骨,这是今生第一次离他这般近,眉如烟云之中平缓浮现的一脉远山,只此青绿。 看似圣洁无尘的皮囊下,倒是叫人好奇,埋着怎样一颗忠诚与杀戮共存的心肠。 “臣不敢欺君罔上...” 燕停不由自主咬紧了嘴唇,只是那样一瞥面前的人儿,这般旖旎的距离似能瞧到她乌黑的睫毛,瞬时间脸颊刹红。 她到底如何得知? “本宫倒是觉得你胆子大着呢。” 她的语气明明甜软娇嗔,却仿若淬了毒,迂回在他的防线处侵心蚀骨。 朱鸢眉间一拧,心中了然。 “七日之后,宫外青云台。” “大人与名册皆要准时赴约。” 此事必然掩人耳目,想要这名册的人且不说东厂,许是暗中不少双眼睛盯得紧。 看着面前的人儿,长歌千古,岁月难屈,在今生的大明,她最该得到的,就是他燕停的心。 没成想前路泥泞,倒是不那么容易的... 朱鸢突然想再逗逗他,便俯下身凑在他的耳边,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细密的吐息将他包裹,沁人的鸢尾花香绕啊绕个不停,再次熟悉的扑鼻而来。 “原是大人这张脸不仅生的好看,还那般易羞呢?” 随即银铃般的笑声且像山间潺潺溪流,源源而来。 “嬷嬷,送客。” 面前人儿裙摆飘逸的背过身去,随风送鸢尾香,让燕停就连呼吸,都忘了。 思绪凌乱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越网越麻,仿佛生生钻进了骨子里。 燕停直至走回抚司都未从那场戏弄中迈出,多念得一分,便多惑上一寸,磐石般的心性不知不觉间被煞了个痛快。 九:燕小狗嘴上说不要,心里演了一出电视连续剧 第十一章“嘘...大人自己惹的祸,自己担着。 春昼午,日边枝,滂沱大雨临金陵。 阴暗的狱房里,四处可见伏尸血流,只此少年站在中央,手里的短刀下是数千流魂怨灵,眸里皆是麻木的虚无。 头顶瞥见一缕偷来的天光,从颤颤巍巍抬起的指间缓缓溜过,哪怕刺痛着眼睑,却无来由的生出倦怠与贪婪。 为何,为何会闻到花香? 他步履蹒跚想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竟看到了一株株花树从泥泞中荆棘而出,像刺蔓般疯狂生长,缠在他的手掌心,瞬间要吞没眼前。 “大人?大人?” 梦魇中的男子猛然睁开眼,腰间的绣春刀猛力出鞘,划在面前之人的脖颈边。 细汗密布在额间,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何处厮杀而归。 “大人饶命,是我,是我...” 待发现那人是同僚薛兆,叹了口气,这才收回刀刃。 燕停朝窗外看去,才发觉夜已渐深。 “大人守这沉修守了几大夜了,回去歇歇吧。” “无碍,你先走。” “是...” 他一手撑地利落地站起身,腰间的牌府触到玉辔红缨,碰之闻到清脆的声铃。 巳时今日,便是他赴约之期。 殿下乃大明公主,为臣死忠,不可置否。 锦衣卫案牍库中,燕停望着手里的罗纹纸编纂的名册,心下不知生出些什么情绪,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 长夜难明,更声起落在城,青云台是金陵闻名一百零八坊的乐司,养着些仙姿玉貌,朱唇粉面的歌姬,乃京中权贵潇洒挥霍之地。 谁也瞧不见一个黑影从后院翻入,爬上藤蔓后开了窗子,悄然挤进身去。 “啊——!” 榻上正缠绵的两具躯体吓得魂飞魄散,一听得有动静连忙尖叫出声。 轻纱之间只瞧见那花白的玉腿紧紧的勾着男子的股间巨物,女子手中拿着筝边弹边快活,惹得燕停瞬时间扭过脸,玄色面罩下的脸颊泛红。 这所谓的乐司...难道不是做些弹琴歌赋的地界儿? 他数数退后几步接连翻了几间窗,怎都这番景象? 殿下所言的“彩云归”到底是哪里? 再次从窗檐跳下的燕停,发现此处似乎安静了些许,缓缓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淡淡的脂粉香充斥周遭,藕色帐幔随风飘动,头顶的流苏荡漾在上空。 忽然,身后传来异响,燕停常年习武,耳与手向来同步之快,一刀斩过纱帘,劈成两半,待到一袭云锦掉地,这才看清面前的来者。 乾红的金云绸缎裹以腰际,眸间闪着惊讶之色,峨眉间的翡翠珠子滴露花钿随之晃动,折出道缱绻的光亮。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耳中落入彼此的呼吸声。 随即那红唇微启:“大人这是想要本宫的命?” 燕停慌乱之余连忙将刀收起,头上仿若劈了一道雷,像块僵掉的石头似的单膝跪地。 “是臣有眼无珠,请殿下降罪。” 他眸中闪现了一抹担忧,生怕刚刚那刀刃太过锋利,应当是未伤到她吧... 可燕停有些后悔了,抬眼的一瞬正对上朱鸢灵灵杏眼,狡黠暗蕴。 视线相撞在空气中擦出细小的火花,宛若湖面漾出的细纹,枝头掉落的花蕊,看似蜉蝣于天地,实则盈千累万,擢发难数。 女子的银铃般的笑声飘来,燕停连忙低下头。 “平日里的大人都是穿成这样来寻欢作乐?” 朱鸢望着他一身瞧不出任何杂尘的玄色,可谓是和他的性子一样,清冷到肌骨,洁白盈全身。 燕停暗处喉结一蠕,幸好他所裹严实,否则又要被拿去打趣了。 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喊叫声,两人皆警惕的朝同一处看去。 “竟敢在老娘的青云台撒野?给我好好查!” 尖利的女声带着些许怒意,颐指气使的手抖成了筛子。 雕花朱漆门前映出几个大汉的身形,眼看愈发离得近了,朱鸢拉着燕停的臂膀,将他连刀带人一同甩进大红床榻。 纤细的两只玉腿从空中掠过,正骑在他的胯间,反手将所披的长袍揭下一角,露出了胭粉的肩头,华裳陡然增添了几分媚色。 “殿下...这不合...” 礼数... 二字未曾脱口,唇瓣被玉手捂住,鼻尖传来掌心的余香。 清丽的面容俯下身来,粉唇贴近了他的侧颊,特有的鸢尾花香宛若他梦里所闻,轻柔的若骨压在他的身前,瞳仁猛地一缩。 “嘘...大人自己惹的祸,自己担着。” 清甜细小的嗓音刮蹭着他的罪恶感,引得燕停跳了一趟万丈悬崖。 “扶着本宫的腰。” 她拿起他僵滞的手摸在腰间,抬头看向门前的情形。 温热的触感顺着肌骨传来,混在血液里直冲脑顶,全数的思想皆被摒弃在五感之外。 门被大力踹开,几名大汉举着屠刀冲了进来,环顾四周,只瞧见那床榻上似有人影。 第十二章青云台闯进贼人?(100猪加更) “大人慢些...” 帐幔中传来几声妖媚的嘤咛声,随即便看到那纤丽的身影坐在男子的胯间缓缓摇动,只有琴弦般的呻吟在这息香中散着些温柔的诱惑。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想要向前查看。 “青云台闯进贼人,你们有看到吗?” 清丽的女声喊道:“啊!几位大爷这是做什么?从未见过什么贼人啊...” “扰了大人的兴,你等如何担待的起?快出去~!” 帐幔外的人互相点了点头,似是这屋里并无异样。 若是此时揭开纱帘,定是能看到满面通红的男子颤颤巍巍的扶着俏丽人儿的腰肢,眼神自始至终不敢向前瞥上一眼。 燕停只觉得那汹涌的血液灌入脑中,连带一同流入的还有那声“大人慢些”。 “殿下...” “莫要再...动了...” 他颤动着唇,沙哑的音色绕来绕去,破笼而出的心跳在这旖旎的距离间震在耳侧,太阳穴处青筋凸起,鼓鼓欲爆。 眼中的香肩摇晃在燕停的眼前,宛若鬼魅修罗,将他曝尸荒野,引他赤诚的跌落荒诞之地,却不愿给他个痛快。 往日锐利的黑眸如今皆是破碎的落败,无数个肮脏的念头缠绕心间,不禁方寸大乱,大脑尝试找些光亮,却处处是死路。 朱鸢耳边听着那对人马渐渐远去,又低头瞧见这人手背抵着唇,扭脸不敢看她,便使坏的慢慢凑近,怕是惊扰了他这胡思乱想的惊慌。 “大人怎得病了呢...” 唇畔一股微香飘忽而来,白皙皓腕撑在他耳边,飘扬而过的乌丝与燕停的眼睑厮磨成茧,他已慌不成形的吐息在两人之间酝酿开来。 病... 什么病... 他心里想着...身下便有一股暖流淌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 “心乱则百病生...” 红唇轻咬,似笑非笑。 “大人的心,可是乱了?” 她眉目灼灼,唇畔擦过他红透的下颚,只此一笔,将燕停置身汹涌的海底,而面前的人儿便是那吞了他气血的漩涡。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出的热气烧烫了窗边拂来的凉风,红晕飘上脸颊,久久不落。 女子从他僵硬的身子上滚下,将露出的香肩遮住,撩起纱帘,走了出去。 燕停恍惚之中,觉得自己仿若行尸走肉,愣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大人迟迟不下塌,今夜真要在此一夜春宵?” 听到这,燕停扶着床沿踉跄着下了塌,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殿下...赎罪。” 心乱吗? 定是乱了的。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 这才晓得,原他就是那流落人间的穷途墨客,心乱的的庸人罢了。 一只纤纤皓腕伸来,他跪在她的脚边抬头望,月似皎洁,皆逊于她的流目。 燕停明白,他身上最有价值的就只此一本名册,当今日递于殿下之手,二人天壤悬隔,云泥殊路,再无交集。 他缓缓从胸前拿出放在她的掌心,秀目利眉一闪而过的落寞,骤然只觉心弦一紧,在空中停了半晌,又讪讪落下。 可就在此时,镂空的雕花窗檐外飞进一支利箭擦过朱鸢的手背,从两人的眼前呼啸而过。 一抹嫣红留在白皙的肌肤上,让她自觉有些痛意,却生生看到那名册掉在地上。 朱鸢慌忙伸手去捡,却发觉耳间一凛,侧过脸后才发现燕停生生握住了一支箭羽,那锋刃差之毫厘便穿透她的脸颊。 “殿下小心,有刺客。” 此时,从窗檐边跳进一个黑衣人,手中长鞭直直甩来,一顺流水的滑步飞驰而来,将地上的名册抢在怀中。 “燕停!” 她大惊失色,连连退后几步,撞在了大理石桌案,瘫倒在地。 燕停那凌厉的眸中升起些许担忧,欲向前迈步顾她的安危。 “别管我!” “名册!” 那黑衣人的腿脚终究是没有燕停的刀柄快,刚抬脚上了窗檐却被一击封在方寸之地,跌落下来。 刀来剑往,兔起鹘落,黑衣人手中的长鞭犹如灵活的蛇妖,伴随着细碎的铃铛侧身而出,却仍不及燕停手里的银镖例无虚发。 凌厉的鹰眼标记着黑衣人的去向,下一秒便射穿了那人拿着名册的掌心,罗纹纸掉落在地。 朱鸢见状伸手去捡,却被黑衣人一鞭甩开,眼看着要跌坐而去,却被揽上腰肢,宽阔的胸膛紧紧贴来,两人原地转了一个圈。 “殿下,臣失礼了。” 黄晕的绢灯下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手中的刀刃又替她挡了致命一箭,袍披擦落掉下,清雅出尘的眉眼恍然间充满杀气。 “殿下放心,臣定会拿回名册。” 朱鸢感觉到腰肢的手脱落而去,乌黑的发丝飘在肩头,耳旁两坠流珠摇摇曳曳,略施粉黛的小脸微微升起慌张。 这一声声殿下流入耳畔,才叫她稍稍稳了心神。 百世千劫,再有无限的危难,回头之际,他总会在那里。 眼看黑衣人落了下风,跳窗欲逃,而名册被抢至燕停手中,朱鸢心中一紧,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必追了。” 她速速起身从他的手里拿走名册,翻开一看,果真... “快回诏狱!” 第十三章燕停我是你...这儿的主子吗? 明之诏狱,乃先祖武帝创立,不忠古制。 人主大柄,天子公器,狱中水火不入,疫疬之气充斥囹圄,数刑罚就有夹棍、剥皮等十八种,杀人至惨。 阴暗潮湿的长廊狱中,刑架上的人已气血尽衰,喉中尚且有一气,实与死一间耳。 男子向前一步,手指探入鼻息,发觉已是将死之身。 接着便手指向地,似是断了气了。 他走去屏风前,单膝跪地。 “回禀殿下,沉修...已亡。” “臣闻到了些许鸩酒的气息,怕是在此之前被人灌了毒。” 屏风后的人影缓缓走出,折纤腰以微步,明眸远眺,若有所思,仪态不可方物。 “去拿今日锦衣卫入访记册,本宫要看。” 朱鸢走至刑架,传言这审讯残酷,当真是叫人目既无见,手不能运,生不如死。 细碎的声音不知从何地流出,她俯身侧耳倾听,那满是血沫的嘴中嗫嚅着:“东厂...” 朱鸢心下一颤,又离近了几分,却再也无声发出了。 东厂... 她在青云台打开那手中人人疯抢的名册,里面显而易见是一片空白。 早就该明白东厂拿人不拿册,该有蹊跷。 所谓的叛臣名册本就是莫须有的物件,为的便是掩人耳目,欲盖弥彰。 而沉修恐是当年靖难之变唯一的幸存者,此人才是所谓的“名册”。 他当年所见,所闻,所知之事才是被灭口的原因。 今日青云台遇刺,必定不是东厂之人,他们既留有后手,就不会冒险抢走名册。 朱鸢的脑海里只有浮现了一个人,明眉皓齿,意气风发,曾驱十万师。 眼前的燕停已拿来入访册,她翻开来看,里面皆是些刑部之人按例审讯查狱,唯有一人看起来有些违和。 “翰林院之人,来这诏狱作何?” “回殿下,似是大学士陆大人的书童来此集画,说是要回去编纂书册。” 编纂书册? 她与陆仕云竹马青梅,相识十余载,从未听说过他有这般爱好? 朱鸢陷入沉思,秋波湛湛的眸里漏出些狐疑,耳边的花钿摇摇曳曳,宛若这大明宫廷,竟无一人可信。 折戟沉沙一场空,有前世先见之困,背叛之苦,她便知,乱世杀伐,如何能有牵挂,不过是血污狼藉,生杀予夺的权必落己手。 她袅袅抬眸,望着暗中所站的人儿,颊边碎发了掠过英气的眉眼,正灼灼的望向她,被察觉后连忙仓促的低下了头。 清透干净,一尘不染。 却又汹涌,热烈,克制隐忍。 纤细的手腕掠过微风,抓着他的衣领,两人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空隙。 娇小的身姿全然笼罩在燕停的宽肩之下,这诏狱中魂飞汤火,惨毒难言,唯此刻的气息灼热清白,寻求片刻宁静。 唇齿相碰,猝不及防,鸢尾花的甘甜在他的薄唇上留痕,似细雨般绵绵青露,以一场风月送他赴死。 “燕大人会弃我叛我吗?” 她盈盈的眸里是渴求的烈日,呼吸间黏腻、燥热,又再次死灰复燃。 燕停脑中一片留白,喉结轻滚,心下早已停了跳动,好比秋日焰火直腾而淬然的列暖,碎了匝地的严冬之寒,滚滚琼浆宣告了他的跌宕。 “为何不回答?” 她离得更近了些,低头后的玉簪刮过他的颊面,细弱的血管在白肌下跳动,燕停却想俯身吻过这冰雪寒肃,哪怕刨心取证,单刀直入。 他知道自己僭越了,他不该这么想。 耳根再一次红了透,他下了决心轻轻撇过脸,向后仅仅退了一步,可对于燕停来说,那是近在咫尺的远,那是万丈深渊的近。 “殿下不该如此。” 她是君,他是臣,殊途如何同归。 他既是这么说着,却脸颊泛着疑红,那落败的姿态无一不展示着他的内心,被困在光影里一寸又一寸。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她又向前一步,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 “燕停,我只有你了。” 脸颊的温度陡然上升,她的身上依旧是鸢尾花香,轻易就沁入了他的口鼻,仿若曾梁梦一场,已是最熟悉不过了。 “殿下...本就是臣的主子,臣自当效忠。” 他脑海里回旋着那几个字,烧不尽燕停可怜的私心。 “主子...” “燕停,我是你...这儿的主子吗?” 纤细的手指从他的锁骨沟壑处缓缓向下,停在那埋着心房的位置,用了些劲儿按了一下,犹如清水涟漪,不痛不痒。 他的魂魄似是分崩离析,剥茧抽丝,早就无路可逃了。 只见那平日里眸里只有血光的燕大人颤着唇却不知说些什么,身子提不起半分力气。 远处一个太监模样悄悄前来提醒,一看就知是女扮男装的宫婢。 “殿下,宫门将要落锁,明日便是您及笄礼,怕是需早些回去。” 这句话似是救了正处在决堤边缘的燕停,他垂下眸,只顾着避开她的目光,暗里那手捏着飞鱼服攥了足足半个时辰了。 “大人今夜要歇息好...” 人儿绝尘而去,却还留着一片花海叫人眩晕之际,燕停却还未缓过神来。 他楞楞地摸向自己的唇边,仿若那摸甘甜清冽的温度刚刚划破的炙热,眼神挂在那乾红的裙摆上藕断丝连,那俏丽的身影离去许久,才后知后觉。 该如何是好...她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九:亲亲来了,肉还会远吗?长公主攻略小狗功德加一 第十四章及笄礼 大明公主及笄礼新办在即,以笺纸书写请辞,行礼之前三日,派人送达敬安王府。 黑夜将至,倾吐着满目月色,阁楼之上一扇圆窗中吹来阵阵细风,将男子鬓边的青丝缓缓飘起。 只见那双眼微闭,一身绿萝衣,头顶的青丝用竹簪竖起,屋内还燃着兰麝木的味道,烟烟袅袅。 “少主,属下...失手了...” “那人的身手并不似平常锦衣卫...” 身后的黑衣人跪在地上,双手作揖,甚是恭敬。 “昨夜属下跟踪他去了青云台,发现他所赴一女子之约。” “女子?” 邵元蘅缓缓睁开眼眸,粼粼的烛光映在他乌黑的瞳孔。 “属下的羽箭划伤了她的手背,看样子应是不会武功的,属下这就去查她的身份。” “只是名册...” 黑衣人将头更低了些。 “还请少主责罚...” 夜里弥漫的烟雾笼罩着他深潭般的眼底,复杂而微妙。 “你下去吧。” 名册之事本就子虚乌有,也是他大意了。 指腹轻轻划过一枚玉佩,表面光滑无痕,似是长年累月都挂在手,不曾拿下。 看来除了东厂...似乎这暗中还站着一个人,来淌这趟浑水了... -- “大皇姐承礼之日,怎还未见人来呢?” “即使再受父皇喜欢,也总不该这般晾着诸宾吧。” 东湖殿后的梅园搭着喜庆的戏台,瞧着一幅繁花似锦的热闹,说话女子着一身宝蓝胡裙,侧卧在宴席方几边,乃是文帝的五公主,朱萱,封号怀珠。 想必是日日的宠爱总是低上朱鸢一筹,在这地界儿,没了长宁公主,便就数她怀珠五公主最是矜贵。 “听闻敬安王府的邵小将军前往荆州练兵,今日归陵...许多官家女子跑去城楼边一睹风采呢。” 一旁说话的是燕王府的昌玉郡主,年龄与朱萱相仿,手执帕子莞尔一笑。 “呵...” “可惜喽...那般高贵的嫡公主,整日倒是跟在男子的身后,也不晓得闹了笑话。” 前方来了一列人儿,纷纷送上贺礼,体态谦恭,人群中打眼一瞧,便看见一身乾红色的朝服,身姿凛凛,潇洒自然,甚是夺目。 那便是被她那嫡姐放心尖上的邵小将军了,早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有几番姿色。 只是听闻他心知朱鸢情落何处,却迟迟没向陛下请婚,谁知道那朗朗皮囊下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且不知是不是她朱鸢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呢。 朱萱嗤笑一声,拿了一口桂花蒸糕放进嘴里。 这调侃的话语被一旁端坐的昌玉郡主听了去,连忙心照不宣的裹紧了嘴儿,早听闻这两位姐姐向来不合,没成想是到了这番地步。 忽然,前面那拿着酒盏的婢子一个踉跄将那陈年桃花醉尽数洒进了朱萱那华贵的衣裙上,瞬时间湿了个透。 “你这贱婢,手脚这般粗陋!你们这东湖殿竟是些这样的人当差吗?” 朱萱站起身来,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倒是打得自己的手生疼。 可那面前的贱婢随被扬了耳光,却只是跪着捡起地上的碎瓷,低声说着五公主赎罪,一点不见慌张。 想来是故意的吧,朱萱气的牙床作响,抬起木屐便踩上那婢子的手,血肉在锋利的瓷片间模糊一片,却没听得有声传出。 “今儿个本宫这东湖殿来了稀客啊...” 远处墨浅色华服镶银丝,水色纱带曼挑腰际,檀唇含笑,缓步走来。 “好姐姐,您这东湖殿都养些什么粗陋的婢子啊?把妹妹的金丝锦弄坏了,总得给个说法吧?” 她趾高气扬的抬着脸,生怕别人瞧不见她这嫡姐吃瘪的模样。 朱鸢垂眸看着那一滩血,那婢子正是前几日她才挑进殿里的乐心。 果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乐心这双手都逃不过被踩的命运。 她微含笑意,品貌端方,不露一丝慌张。 “不过是金丝锦罢了,姐姐改日派人再送你府上十条百条都行...” “嬷嬷,将父皇赏本宫的南疆和田玉狮给妹妹拿来。” 和田玉狮? 朱萱眸中显出些惊讶,她偶来探望母妃,正碰南疆进贡,刚想讨要却得知被父皇赏给了嫡姐,心下愤恨不平,在府里闹了好些日。 她为万贵妃所生,与中宫嫡出的朱鸢从小不对付,日日你争我抢,今日她竟真愿让给自己? “还望妹妹不计前嫌,婢子之错,何必惹得你不开心?” 若是前生,朱鸢怎会服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前世她将大明拱手让人,想必她这妹妹定也逃不过斩首示众,曝尸荒野。 即使往日再不快,终究同为大明子女,时世不与人同,哪怕再锋利高傲的棱角也不再计较那一言一语的得失了。 “嘁,还以为真是姐姐改脾性了呢?原是看见邵小将军在此,怕出些洋相吧?” 朱萱遥遥看见远处的邵元蘅端坐席上,正与宾客礼敬作揖,那目光正浅浅的朝这边瞧来。 她心下一凛,邵元蘅... 如今便是听到这名字都会胸前一窒,想起那暗无天日的时光,铭心刻骨的背叛,皆使她如梦似幻,撷取了最后一丝清朗。 朱鸢向边上一瞥,果然,眉眼俊秀,意气风发,他还是那个许人一眼万年的邵元蘅,而她却不似从前了。 她走上前去,停留在朱萱的耳边,悄然吹风。 “妹妹从小偏会挑姐姐剩下的... “男子也一样。” 朱鸢笑着说。 “至于邵小将军...” 她装模作样的走上前去,纤纤玉指替朱萱拂了拂衣领,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妹妹喜欢...尽管拿去。” “本宫啊...” “...不稀罕。” 她浅浅笑着,声音极甜极清,一身华服衬得她高雅尊贵,却似乎带着不合时宜的冷意,暗消恻隐。 朱萱只觉得她又在变了法儿的侮辱她,从小到大,她这嫡姐总是伶牙俐齿,一身狐媚的劲儿讨得父皇的开心,就连太傅也只夸她朱鸢博闻强记,咏絮之才。 “你!” 她欲出口反驳,身后却传来低柔清润的男声。 “阿鸢?” 第十五章难道她是昨夜被赴约之人? 朱鸢浅浅回眸,来者一身月牙锦袍,清瘦如竹,腰间悬挂麒麟玉佩,眼底带笑望向她。 “仕云哥哥。” 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叫她愣了几秒,微微点头示意。 夏风掠过,不知是东湖鸢尾的气息,还是她一缕纱袍袖中所藏的念想,半腾空中与陆仕云广绣宽袍相撞,往事一幕幕回现,似又回到儿时相知相伴的年少。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后一句是什么?” “后一句...” “昨日在国子监,又没听先生讲的词?” “我...” 少女朱唇钳着狼毫,嘟着嘴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 “后一句,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 他夺了她口中的毛笔敲了她的额头,惹得少女吃痛的拿手捂着。 “那是什么意思?” “夜过残更,两人依偎在庭院,燕子已在梁上栖息,墙壁也被月光染成银白。花香阵阵,只是夜色昏暗,难以分辨香从何来。” “好无趣的词...” 她撑着脑袋看向远处飞来的蝴蝶,而他并不像平常一样唠叨她的不专心,反而只是苦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暖阳融融,照亮了阶台旁的几株月季,国子监窗棂扶风而开,转过人生天地,物走星移,忽然而已。 那时的朱鸢背熟了纳兰的采桑子,也明白了它所讲是沉浸于朦胧月色与花香中而忘却前尘的爱侣,知晓了这个潇洒自如的大明才子也会为情所困。 前世他与教坊司歌女郦姬相恋无果,在容儿登基那日选择抛却红尘,还俗出家。 金陵雪落,她作为大明长公主在城门送了他最后一程,曾站在高山之巅的大学士,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却为爱剪烦恼丝,断尘世缘。 “保重。” 她不问他悔不悔,那是二人之间最后的默契。 “阿鸢快入座吧,要开始了。” 陆仕云悄悄向左边瞥了瞥,那本应是翰林院的席坐,他却专程空出来给她,只因那座位正巧挨着邵小将军。 华服飞髻,风吹过她鬓边的海棠步摇,那个曾说好并肩同行的兄长缓缓与她擦肩而过,却让朱鸢想起昨夜的入访册上的名字,心头哽咽,难以言说。 你我之间当真一切如旧吗...仕云哥哥? 及笄礼如期举行,明亮的大袖长裙礼服,上衣下裳,她缓步走上阶梯,反复迈步在时间疯长的缝隙里,东升月落,远眺脚下朝臣,数以记百,却个个心存龃龉,不忠之人历历在目。 朱鸢戴上发钗的那一刻,从豆蔻走向成人,也从无知走向了责任。 她仿若站在百鬼夜行的长街尽头,定是没喝下那碗孟婆汤,才有机会再来一次。 而这世间能救我于水火的,只有我。 “祝贺殿下,及笄成人。” 面前的男子冕鎏一般的高挺的鼻梁泻出俊逸的笑眼,仍如第一次遇见他时,骏马飞驰,少年英将,意气风发。 关于和邵元蘅重逢的画面,她想过很多次,执一把匕首插进他的胸膛,看他将死之前的忏悔根本不足以抹平朱氏曾曝尸的满门。 她想要的是让他欲壑万丈,红尘无边,穷尽一生上下求索的复仇皆落寞,黄泉路上,忘川河中,永远都记得,是他辜负她在先。 “邵小将军,别来无恙。” 朱鸢浓黑的瞳孔长睫微垂,明明是笑着,却让邵元蘅看出了些冷漠、厌弃、不觉凌厉。 他心里动了一丝的狐疑,不知为何,邵元蘅今日所见到的长宁公主明明同往日一样对他笑靥如花,温婉恭敬,还尽可能的寻了机会与他同坐,可他却瞧着那沾染着鸢尾花香的金红裙边,又离的那样远。 绣边不小心掠过酒鼎,打翻在桌,汩汩浓香的桃花醉顺着四方几滴落而下。 邵元蘅下意识轻轻抚过她的小臂,替她擦拭裙摆上的酒渍,却在这时,看到了朱鸢慌忙伸来的手背上,裹着一层不起眼的纱布。 “昨夜属下跟踪他去了青云台,发现他所赴一女子之约。” “属下的羽箭划伤了她的手背,看样子应是不会武功的。” 女子。 箭伤。 手背... 朱鸢瞧见了他灼灼的目光,心下一凉,连忙抽回手背,压在花袖下。 “昨夜陪着父皇练了几把,远远不如小将军抽弓搭箭,百步穿杨,反倒闹了笑话。” 邵元蘅看着她那不自然的神情转瞬即逝,随即而来的眼神聘婷袅袅,顾盼生辉,心下竟觉得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难以把控,更何况殿下初学,有些摩擦也属平常。” “若殿下不介意,改日臣可以教您些走步的法子,可好?” 那眸子微微弯起,可却深藏着什么阴沉的心思,让朱鸢从前世至今生都未曾看透。 她介意很,只要是与你共处一室,就足够让人心竭而衰。 可面上又不能叫人看出来,只得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 想必他定是起了疑心,在陆仕云为何出现在诏狱一事未查出之前,还不能打草惊蛇。 九: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我还是喜欢燕小狗 第十六章鼠疫之患殿下亲自前往 二人心照不宣端坐席上,各怀鬼胎。 “父皇万安,今日儿臣及笄之宴,万分感念诸宾来贺,先饮一觞为敬。” 朱鸢浓如墨深的乌发盘成扬凤发髻,两边插着六珠长步摇,仪态大方的站起身来,仿若世间光华皆逊色。 “阿鸢有礼了。” 文帝笑着端起酒觞,十二章龙纹印在黄纱罗上,外披熏裳,翼善冠下的眉眼慈眉善目。 “二皇妹承礼之日,儿臣也有一稀罕物件赠与阿鸢妹妹,不知可否请父皇宣儿臣展现给众人瞧瞧?” 从对面站起身的是万贵妃的长子朱昱,乃明文帝继任后的第一子,及冠后便封了爵位,赐号广陵,也是怀珠五公主朱萱一母同胞的兄长。 “你既有此心,自然要看看的。” 远处几人端着呈盘,眼前一只貂皮毛发顺亮,被打成了一件秋香立蟒大氅,展示在众人面前。 “乌云豹氅衣不是豹皮,而是沙狐皮,则取数十只颚下皮毛攒成,外圈则缀由西域进贡的孔雀金丝织成,因此称得上雀金裘。” “陛下,阿鸢冬日里总是怕冷,如此厚礼可见昱儿对至亲的用心啊。” 一旁说话的女子一袭水蓝十祥华服,点缀着同用金丝针针线线缝制的牡丹,乃是她朱鸢前世的仇家,万贵妃。 她心里不屑的笑了笑。 用心?她这位兄长日日抢破了头想要封太子,入清宁宫,当年梅花岭遇刺之事,便是这位年年都曾念着他好的兄长所做。 朱鸢缓步走上前,眸中不知何时闪了些泪花,那本就雪白的颈子迎着暖阳,更添怜惜。 “父皇,恕儿臣不能收受。” “为何啊?” “如今淮北鼠疫祸民不浅,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余万,百姓疾苦在上,儿臣岂敢为了一时的荣华而泯然收受。” 此话一出,该唱红脸的乃朝堂的几位重臣,而白脸的就数身边她这位兄长了。 万贵妃那眼神也渐渐变了颜色,尽力压制着火,面上还讪讪的笑出了声。 这死丫头短短一句话,倒是给昱儿冠上了一个不心系苍生,胸怀国事的罪名。 “不过是你皇兄送你的贺礼罢了,阿鸢何必以此小事来推辞...” “小事?” “鼠疫肆虐,人死十之五六,最严重的村落大饥疫,人相食,对于贵妃来说,是小事?” 冯皇后静坐在金鸾椅上斜睨着旁人,挽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便也显示了那最为尊贵的身份。 万贵妃吃了个哑巴亏,连忙给台下的朱昱使了个眼色,叫他速速退下,别再惹了陛下生气且是得不偿失了。 “如今鼠患的确不容忽视,阿鸢能有此心,朕也很是欣慰。” 只见面前的女子朱唇微启,双膝跪地说着:“听闻病者先于腋下股间生核,或吐淡血即死,儿臣愿亲自下城寻江湖名医拟草药方,体察民情,以解父皇之忧。” 鬓边的流珠随着她跪拜大礼而摇曳在阳光下,那语调始终平缓空灵,带着些冷玉清霜的质地。 “这...” 文帝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舍得,他就这一放在手心里的嫡女儿,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求父皇成全。” 瞬时间众臣皆发出些许唏嘘,淮北鼠疫本就乃烫手山芋,此等关乎生命大事的灾祸,众郡守皆避之不及。 如今这位世人口中帝后爱之如掌上明珠的长宁公主,竟在此刻站了出来。 一旁的万贵妃眼珠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忙附和道:“长宁小殿下竟有如此胆识,乃陛下之幸啊,若是皇家前去赈灾可抚民心,何乐而不为啊...” 席坐上的邵元蘅眸中也流露出些意味不明的惊讶,神色不似往常那般清远疏淡,令人难以捉摸。 她从前从无这般关心政事,如今倒是让人看不清楚了... 邵元蘅此刻也起身,挺拔的身影走上前来,与朱鸢同跪在堂前,清隽的眉宇瞧不出一丝慌乱,只是缓缓启唇:“此行安危不可知,还望陛下能允臣同行。” 朱鸢轻轻朝这边瞥了一眼,心下有些复杂,这人怎么甩不掉似的。 “邵小将军刚从荆州回京,恐是舟车劳顿...” “不打紧,武人不惜累,更不惜死,还请陛下成全。” 邵元蘅神情平淡,从容一笑。 接下来,那如泉涌般的谏臣纷纷赞同小殿下所言,这也是朱鸢在迈出这一步之前早就料到了。 她悄悄的观察着,万贵妃在这明庭上的耳目竟有不少人。 “朕需思索再三,宴后会做打算。” 宝华殿内。 “阿鸢?你可知鼠疫猖狂,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父皇该如何自处?” 文帝手中的玉石转的飞快,眸间尽是忧虑。 “父皇要信儿臣,此番只有儿臣能解淮北鼠难,如今荣阳民死不隔户,三月路亦无一人行,可见灾之严重,荣阳郡守恐无所作为,这般下去是大明之祸啊...” 朱鸢秀眉微皱,这些皆是前车之鉴,大明曾因鼠患百姓惊逃,城为之空,整整十年,死亡数以万计。 那伟岸的背影是父爱如山,也是国之栋梁,她明白,自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百亩东湖殿,朝阳虎渠,皆是父皇的宠爱。 “父皇,阿鸢定会平安归来,再陪父皇下前日的棋局...” 她缓缓走上前去,跪在天子脚边,将头枕在阿父的腿上,宛若儿时一般,沐浴着至亲之爱。 曾她以为所谓积土成山是也,失去一日甚易,欲得回已无途,如今还能依偎在阿父的身边,当真是万事蹉跎也心甘情愿。 “阿鸢还想求父皇一件事。” “此番路途凶险,邵小将军承练兵重任恐不能托。” “儿臣听闻锦衣卫北镇抚司燕停...武功盖世,且不逊于邵小将军,父皇若能把他赏与儿臣,才可保儿臣绝不涉险呢。” 九:肉真的快到了家人们~~剧情比较慢热~~ 第十七章燕停你过来 金陵的夏日来的甚快,夜色正好,温润的月流淌过女子的双肩。 东湖竹影婆娑间,只瞧见一个披着织锦云肩,掌心轻捻着一瓣鸢尾,万千愁思涌入双眸。 远处有人提着绢灯而来,略有几只萤虫绕着丛草蜿蜒飘动。 “小殿下,刘太医到了。” 眼前之人着一身石青色的袍褂子,恭敬的跪在地上,撷一块方巾垫于纤细的手腕,仔细琢磨了起来。 “殿下体内阴气虚弱,精血不足才致目不瞑而失眠。” “可老奴都照着您开的方子叫小殿下服用,怎还不见好转呢?” 吴嬷嬷焦急的问到。 小殿下自那日中毒一事醒来后便总是食不甘味,夜不能眠,在这院里瞧着那祥虎渠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神其主也,神安则寐,其所以不安者,一由邪气之扰,二由心事之重。小殿下定不要再过于忧心了。” “本宫知晓。” 朱鸢抬眸,青丝掠过眼睑,烟紫色的鸢尾一路蔓延至殿门,逶迤出一条妖娆的花茎,又想起曾在此度过的岁月漫长。 她欠了太多人的一生,如何克制,又如何自怜自苦。 “除了黄岑汤,老臣还有一江湖秘方所得,不过...” “您倒是说呀...” 最急的当属吴嬷嬷了。 “西域香药成千上万,有一苏合香酒可和气血辟外邪,入夜前饮上一杯,能调五脏,只是...此香酒所伴有的催情之效...有些棘手...” “这...” 吴嬷嬷也拿不准主意了...如今小殿下还未婚嫁,此事她便是也做不了主。 “既然有效,就开些给本宫吧。” 朱鸢心里只想着明日的荣阳之行,需早些作上准备,前世时未能及时寻到治疗鼠疫的药方让百姓疾苦难当,今生定要想法子早些解决此事才好。 至于什么药方,什么香酒,她自是也没听的进去。 昨日向父皇听得她想要北镇抚司燕停随行,便是当即就应了,可此事万万不能露了风声,若是让邵元蘅知晓,以他的头脑定能猜出前些天在青云台的人就是她。 心下想着便起身端坐在桌案前,拾起狼毫沾染在砚台,在竹纸上写着书信,其内容便是找些借口回绝邵元蘅,再寻个理由将燕停调出金陵。 “小殿下,苏合香酒已为您斟上一壶,已是丑时了,殿下喝了便可早些安睡了。” 吴嬷嬷手端冒着些许热气的香酒放在桌案上,低下头小声提醒道。 眼前的少女纤细的手执毛笔,烛光下缕缕青丝柔和恬淡,影影绰绰,那般樱唇琼鼻,朱唇皓齿,总是叫嬷嬷感叹,她的小殿下生的不比那些京城中的第一美人逊色。 “嗯...” 她拿起酒盏边喝了下去,舌尖缠绕着甘甜气息,入口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或许是药性发作,倒也没多想。 纤纤皓腕放下毛笔,朱鸢灼灼的盯着面前起草的书信,递给吴嬷嬷。 “一封送去敬安王府,一封送去宝华殿。” “是。” “另外,诏燕大人进一趟宫。” “殿下,可是现在诏入?” 一旁站着的吴嬷嬷以为耳朵听岔了。 女子腮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灵气,眼眸慧黠的转动着。 “就现在。” -- “现在?” 刚与薛总旗一同踏出朗庭,便又再次看到那一尊金顶银铂的辇,四角还挂着零碎的珊瑚珠子。 “大人,属下就说这公主殿下许是对您有些心思的。” 薛总旗侧过脸,在他耳边缓缓说道。 夜风徐徐而来,顺着绢灯的光亮,恰能看清那端正清隽的面颊,带着些冷意,衬着身上那炫色的飞鱼服,如同逝雪一般砸进了骨子里。 “不知殿下有何事要吩咐?” 燕停低垂着眼眸,心下不知是些什么情绪,脑海中一幕幕的皆是充斥着鸢尾的花香。 也只此一香,便会让他漏上一拍。 “老奴不过是个传话的,殿下此时诏大人进宫,定有要事相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请。” 面前那条道路却让燕停募然发愣,却又不禁向前迈步。 又是相同的殿前玉阶,红墙吊梁,宫院里比上次新添了些许鎏金灯,一道道宛若从河道两岸迸发的焰火,漫漫长路不知通向哪里。 但今时似不与往日相同,殿内换成了安息香,眼前的水画屏未曾折起,他停下脚步,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在烛光下,语气渐缓。 “不知殿下此时寻臣所谓何事?” 屏风后未曾有人回应,静谧之间仿佛针落可闻。 燕停秀眉微怔,却不敢僭越再向前迈上一步,只得静静地立在原地听候发落。 突然远远闻得是什么物件掉落在地的声音,发出一阵重重的闷响,在这本就鸦默雀静的东湖殿内掀起了一丝波澜。 锦衣卫常年本就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第一反应便是闯进了刺客。 绣春刀出鞘之际,他两步闪进屏风后,向里望去的那一瞬,才知是何等覆水难收的境地。 眼前的人儿侧卧在榻边,华裳掉下露出削肩细腰,昏暗中,一片雪白,两腿交叉之间,宛若霜雪消融。 他似乎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便转过头来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嘴中连忙道:“臣无意擅闯...还望殿下宽恕。” 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发觉,那声线已是颤抖的厉害。 仿若漫天雨水氤氲过他天寒地冻的心房,万般皆下品,逃脱又吞没,全被她掠夺。 “你...过来。” 微弱如蚊蝇的音色轻羽从身后传来,带着女子憔悴却又魅惑的鼻音,叫人像是赤脚走在荆棘遍地的喧嚣红尘,明明不该如此,却忍不住回头而顾。 “燕停...” 他听到那声名字,一字一句,看到了雨水打湿鸢尾,也看到了烈火肆虐苍野。 “殿下请说,臣站在这里听便好。” 许是在胸腔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垂着眸子转身,眼睑只是触碰到纤弱无骨的脚踝,而烛影下,最先摇晃的是他那龃龉不堪的心思。 女子踉跄着站起身,头上的流珠髻仿佛承受不住,簪子掉落在地,乌黑的秀发散落胸前的三千春光,脚下的木阶化作花海,乾红的公主裙下是抹抹清澈烟紫。 可眼波恍惚,朱鸢足下磕绊跌倒,一双臂拦在她的身前,抬眸看到的是那清冷的面颊,却连眼皮都淹上了红色。 九:今天回家晚了 码到现在快死了 明天看些好看的宝子们 第十八章“燕停...你帮帮我...摸下面...”( “殿下...小心...” 小臂触碰到了一丝柔软,他垂下眼,瞳孔中倒映着女子秀发乌黑,目光似焰,双肩下是华裳遮不住的丰腴,樱桃口微微气喘。 二人皆为这一瞬酮体相接而愣在原地,耳边似又听见浪花拍岸,那是情欲滋啦作响的燃烧声。 骤雨狂风,烈火不息,燕停走在青山万里的崖边,顷刻落足摔下,头破血流。 “抱歉...殿下...臣并非有意碰您...” 他环着她腰得手在抖,仅是臂弯任由她靠着,指尖迟迟滞留在空中,力道不敢轻也不敢重。 女子柔软的乳晕似有若无的刮蹭着他的前胸,燕停只觉气血滚涌,目光不由的挪开,眼睑泛着氤氲的红色。 “大人...” 她好似猫儿嘤咛出声,杏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音色软魅,着实说不上清白。 “本宫是生的如此不堪吗...” “叫大人...看不得一眼?” 朱鸢将脸颊凑得更近了些,追着他躲避的目光像鱼摆荡漾,体内的苏合香酒从唇齿泻出,随着深夜流淌。 “不是的...” 他喉咙微微挪动,身下汩汩流出绯红的暖意,体感温度不得释放,只会流向四肢,交融在旖旎午夜。 “那是什么?” 暗处的女子步步逼近,不留给他任何后退的余地。 那是什么? 他问自己。 她是黎民之上的公主殿下,而他是一个生在泥泞长在血腥里的下等人... 那天他跪在她的脚边,看着她映在光圈中的影子,便知那本就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何必心存侥幸。 想着这世间竟也会有人会咬字叫出他的名字,将他放在眼里。 愣神之际,唇瓣一热,浓烈的香酒气息沾染着下颚,两只细小的藕臂圈上他的脖颈,鸢尾夹杂着琥珀流入鼻中,崩断了那根绝弦。 朱鸢踮脚轻咬他的嘴角,随即便放下。 燕停眼神恍惚,唇齿僵在原地,无意间擦过她低下的额头,雪白的肌色,是青涩的羞怯,也是浪荡的玫瑰。 “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去榻上。” 好似爱侣之间黏腻的娇嗔,也是他不能抗拒的沉沦。 “臣卑贱...” 他的嗓音不经意的微微颤抖。 “本宫是你的主子,你听不得?” 主子... 锦衣卫此命奉皇天,也便该如此罢... 他微微颤动着睫羽,迟疑的伸出左臂揽过两只玉腿,将她抱在怀里,由着她揽着自己嫣红的颈子,朝床榻走去。 轻纱掠过两人的颊边,三千青丝挥散在空中,原是这柔情绰态才是叫人万劫不复。 燕停小心翼翼的将朱鸢放下,生怕磕碰到些什么,抽回臂膀的一霎那却被反手压在身下,那轻盈的媚态骑跨锦衣之上,华裳脱落,只留下烟粉色的抹胸,碧波荡漾。 “名册之事已过,殿下...到底想从臣这里...得到什么...” 他太阳穴突起,隐忍克制的声线掺杂着沙哑的欲色。 那身象征着杀戮的飞鱼服下,青筋爬满了臂膀,延绵至颈子,血液倒流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要什么,大人都会给吗?” 两人的目光恰逢其时的碰撞,交杂着不可抑制的温热,燕停瞧见那光润的肩头依稀可见起伏的乳白,那是和他刀剑上的血红不同的,甚为纯良的酮体。 想看她横陈的落败,津津舌尖大汗淋漓,双腿微微抖动的瞬间,足够让他丢盔卸甲,俯首称臣。 “给我...” “把你...给我...” 朱鸢一字一句的咬唇。 “如何...给...” 喘息伴着语句已经不成调,燕停那曾英气清冷的眉宇如今尽是不知所措的红晕了。 许是苏合酒淹没了身子内的矜持,趁他又要言语之际,朱鸢吻上了他的唇。 只见男子磨成茧的手指尖微微一颤,在那甘甜沁入口中的几秒钟,不自觉地缓缓隔空在她的腰肢前,唇齿旖旎相交,晶莹的涎水啧啧出声,柔软的化成了一滩湖水。 两人放开彼此时,银丝串联,空气被烤的愈发炙热,再看他那红透的眸里掩盖不住的情色,当真是说不上清白。 “下面...” 药效达到顶点,不过是些许恩泽般的亲吻已是让朱鸢有些难以自抑,不知为何,她今日本不想这般,竟发现自己也被推上了万丈悬崖。 今日她与他,必有一亡。 “殿下...怎么了?” 他看到面前的人儿秀眉微皱,心下一紧。 “燕停...你帮帮我...嗯...摸下面...” 她轻唤他的名字,带着微微娇喘,杏眼挂上了氤氲的水汽。 他愣在那处怔怔的瞧着她那羸弱的模样,与往日里见到的殿下不甚相同,原是那一身的高傲竟也能融进一抹清水,叫他溺亡在今夜。 “好不好...” 痒... 猫挠似的嗓音依稀可见透彻的勾引,娇柔的纤纤玉手抓着他的衣领,胡乱的点吻着他的眼睑。 余光瞥见她花纹纱裙下开衩至腿根,雪白的一幕幕如水纹荡漾在心间,只此一眼,就落得微澜泛泛。 朱鸢拿着他得手从身下穿过,抚在未着寸缕的腿根上,手中所触碰的白肌,反抗、挣扎、推拒皆在此刻摔个粉碎。 手若是再往前一寸,才是真的沦为手戴镣铐的卑劣奴隶。 “殿下不可...” 他喉结滚动,小臂僵在原地,却还是被引诱的坠了崖,濒临边缘,压抑已久,落地的瞬间爆裂出的光亮如白昼。 两唇再次被迫相接,只有那一寸鸢尾在燕停的心头春风吹又生,全然不知自己那只手又再度返回。 第十九章殿下的里面...好紧... “燕停摸我” 朱鸢微微喘气,执着他得手向里探去,手背无意识间刮蹭过早已湿透的花穴口,一滴滴的蜜汁落在燕停的掌心。 “嗯” 女子咬着他的唇不肯放,双臂也紧紧箍着他的颈子,一只猫儿缠绕在救命恩人的身上求获取浇灭火焰的解药。 宽大的虎口甚至被刀磨出了茧,指尖颤巍巍的顺着腿根沿着水渍摸到了那柔软而颤栗的花核。 原是这片森林遭了洪荒,黏腻的触碰声彻底汇成欲望钻进了燕停的脑海。 那个曾经只有黑色的世界里,今夜闯入了这个不速之客,却在杀了她和臣服她间,选择了后者。 “殿下怎的湿透了”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仿若带着颗粒感,清冷的皮囊如何能说出这样的浑话。 指腹前后攒动,她以这般柔软纤细的灵魂与肉体瓦解了燕停最后一点不动声色的理智。 “嗯嗯燕停” 一声声的唤名击溃着他,男子轻轻啄食那娇喘的唇,似是在这场狩猎中逐渐占据了上风,仅凭着胯部力量便将朱鸢整个人托起,手指与那穴口的摩擦逐渐变快。 似是感觉到了那隐秘的洞口扩张着,便是用些力气便能滑进去,才隐隐叫他生出了些妄念。 “臣在” “燕停” “臣就在殿下身边” 若是能插进去能否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愉悦,看到她吐露湿润的舌尖,看到她只为他一人绽放在今夜。 只是想想就会不自觉陷入自卑的泥潭,那是无法逾越的高山,是荒谬至极的诡谈,是他燕停本就不该奢望的鬼蜮人心。 二人交叉而坐,燕停那一身的飞鱼服不再代表着死亡,执刀之手挥洒在公主的裙摆之下,也是杀死他的致命一剑。 “殿下可舒服吗?” 他环着她的腰,手指极速的穿插在湿哒哒的穴口,可那炙热的眼神却紧紧勾在朱鸢的眉宇间,不想落下一丝一毫。 “嗯插进去手指插进去” 双乳所成沟壑刮蹭着燕停的前胸,身下的硬物涨在亵裤中,快要冲破桎梏,严丝合缝的凸起硌在朱鸢的腿根。 手指顺着穴口渐渐插进甬道,引得女子娇声呼叫,腰肢悄然弓了起来。 “殿下的里面好紧” 半截手指进入,深深的包裹感箍着燕停动弹不得,不过是两根这般滋味,便觉得费力。 “啊嗯” 掌心穿梭在裙下,直至顶到了最深处,朱鸢双臂围着他的颈子加重了几分,喘息在他依旧通红的耳根。 随着屡次抽插,她的身子也在混乱的快意中掐断了绳索,漂浮在幻觉与实感之上,随着温度升高,血流涌入四肢,击溃了她最后的城门。 “燕停啊” 温热的液体融进她娇柔的呼喊中迸发而出,汩汩暖流淌湿了燕停宽厚的掌心,他怀揣着私心收起五指,却仍抵挡不住那蜜汁顺着青筋暴起的小臂滑落而下。 朱鸢瘫倒在他的怀里,颤巍巍的睫羽上挂着些许晶莹的泪珠,像一个含苞的花骨朵吮吸着晨露,在土壤中慢慢发芽。 燕停只觉不止胸口发烫,哪里都是快要燃起来的温度。 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硬得发疼的下体,英气的眉骨下漆黑的眸子是失重的魂魄,跌落理智的疮痍。 该如何再与殿下相处下去? 她会记得今夜吗 他们之间还会有下一次吗 掌心的余温还在,他缓缓抬手,昏暗的烛光下能看到剔透的淫水钻进了掌纹的缝隙,分叉而过,根根都是跳动的血管。 说不出口的酸涩促使他将脸凑上去,舌尖舔过指腹上残留的甘甜,仿佛自己也有资格品尝殿下的炙热。 肮脏又卑贱的自己不该拥有这些。 == 九:浅浅边缘肉~~我敢说燕狗勾戒过毒:) 燕小狗:殿下还会找我吗呜呜(猛狗哭泣) 第二十章大明律下竟敢开黑店 眼前的女子红唇轻抿,香津满额,几缕青丝沾湿了一片挂在眼角,仿若在一片荼蘼中掺了些许更为娇柔的破碎。 燕停怔怔的望着她颓累的模样,满世界的洁白纷纷落下,左手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帮她撇过乌发,却临触碰之际,还是难以自抑的犹豫胆怯。 突然那细长的玉手缓缓抬起摸向他的脖颈,让燕停心下骤停,只听得朱鸢黏腻的嗓音喃喃道:“明日你...随本宫去荣阳...” “你要护好我...” “听见了吗...” 随即便沉睡在他的怀里不再言语,这般静谧的境地下,燕停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和殿下入梦的呼吸声,似一盏封冻的蜡烛,凝结在此刻。 他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生怕惊动她的沉眠,手臂拖着她纤弱的脖颈轻放在玉枕上。 原是只有这样的时刻才能明目张胆的看清她红唇微澜,乌发如云,在彻底燃烧前随心起舞。 “臣定会...” “...护殿下周全。” 溺亡在遐想的囚笼里,是他,亦是信仰。 -- 清晨的浮光掠影照进东湖,此时已是夏深,蝉鸣不断,屋里倒是闷热得很。 女子从床榻上下来,赤脚踩地,推开窗。 隔窗望去,这东湖殿亭台楼阁宛若画中景,一泓清泉镶嵌在草木之间,水光潋滟,令人眉目疏展。 “小殿下昨夜可睡得好?” 吴嬷嬷手中执着青丝正为她绾髻,瞧着平日里总是熬到天亮的殿下今日竟能睡到日上三竿,那小脸也比从前红润的了些许。 “嗯...” 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秀窄修长的指尖所拿口脂,那便是父皇所赏得的苏方木所制而成,价值千金,所用之人朱唇若其丹。 昨夜难得深眠,朱鸢瞧了瞧桌案上的那壶苏合香酒,想来这西域的药酒还真是有些用处的,除了... 那恍惚之中剧烈的喘息,泛红的耳根,隐忍却贪婪的指腹,却都不及那人眼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仿佛昨夜千般旖旎皆近在眼前,让女子红唇浅浅勾起。 这人口上所说殿下不可...做的却是些大不敬之事,当真...表里不一。 “不必梳的太过庄重,同金陵女子一般绾个燕尾髻便可。” 吴嬷嬷眼中掠过一丝不解,她的小殿下千金之躯... “此次前去荣阳,所有人皆微服行访,不可太过张扬。” “是。” 但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过头问起。 “燕大人...” “回小殿下的话,燕大人已在昨夜出了金陵赴荣阳探路了。” 探路... 朱鸢轻轻笑着。 怕是经过昨夜那事,心下正不知如何应对她,便避之不及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好生等着本宫吧。” 六月初的金陵城,红砖碧瓦,前有扶桑枝头而绽,街道旁的常青拂檐而上,疏影横斜水清浅。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荣阳逢春却无雨,蝗蝻食麦尽,更有瘟疫肆虐千百草屋,自去年九月至今,仍无改善。 轻推木门,檐下待客兰铃传来清脆的响声,客栈内木桌木椅,青花瓷壶,清茶淡饭,掌柜与小二粗布麻衣,里面只坐着几位零零散散的客人。 现身之人头戴斗笠,黑纱缀在帽檐,随风吹过,缝隙中能瞧见一双清冷俊逸的眉眼,一身冰蓝云纹蟒袍腰间系着犀角带,惹得店中人侧目而视。 “这位客官,要些什么?” “一碗阳春面,半两牛肉。” 他从胸前拿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 突然瞧见这木桌上处处残存着刀剑划痕,定是总会在此地发生动乱才会如此。 眼下起了些许疑心,缓缓瞥见远处一桌穿着粗犷,头戴毡巾的大汉正往这边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阳春面上桌,几缕葱花点缀其中,肉香迅速弥漫开来。 燕停拿着筷子挑开上面漂浮的几块肉,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小二。” 黑纱中传来清冷的问话声。 “客官,可是面不合口味?” “我要的是牛肉,你给的...” 他反手持剑,刹那间,抵在小二的脖颈,再近一寸便要腥血四溅。 “...是什么?” 瑟瑟日风吹过,黑纱下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小二,桌案上的铜钱掉下,在地上绕着圈。 远处的几名大汉见状立即站起身来,手中挥舞着长刀劈来,嘴里还叼着残肉碎血。 果然... 与此同时,男子目光一凛,以左脚为支撑点,闪身向前,回旋剑折,灵活的在人群间流转,锋芒的剑气所到之处迸发而出。 黏哒哒的血声中,剑剑封喉,燕停手握刀柄回了鞘。 一片静谧中,地上的那枚铜钱渐渐平息,躺在了地上。 那小二两眼发直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快要将额头磕出血脓疱。 “这位大侠...手下留情啊!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小的不过就是端菜的...半月的赏钱还不够买壶酒喝...” 那桌案上的碗中哪是牛肉,分明是活生生的人肉。 “大明律下,竟敢开黑店。” “掌柜的在哪儿?” “里...里面...” 燕停大步流星,走向后厨,却无一人影。 突然从橱柜中传来悉悉嗦嗦的声响,他警惕回头,木柜大开,刀剑出鞘,却只瞧见一个妙龄女子双眸含泪蜗居在里面,花容失色的抱着头不敢看他。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何人?” “俺...俺是从金陵来的秀女,本来是要来住店,谁知喝了杯酒便晕过去了...” 燕停皱眉,这黑店应是酒中下药,趁客熟睡,则从高以矛杀之,脱下旗装,剔肉去骨,代替牛羊,售于墟落。 当真是残忍至极,国难当前,赚的竟都是些人命钱。 “你走吧。” 燕停想回头再去看那小二,却被那女子一把抱着云靴,听到其痛哭流涕的动静,眼神中却平静无波,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却让燕停心感不适,连忙抽出腿脚,没留一丝情面。 “官人!这位官人...小女子无处可去...官人可否收留...” “不可。” 那楚楚动人的女子话还未说完却被生生打断,想来是对自己的容貌与身段颇为自信,许是从未受过这样的冷眼。 不过何来冷眼...这位看起来全身透着侠气的伟岸之姿,当真是一丁点的目光都未在她身上落下过。 == 九:小狗的眼里只能有老婆 别人都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二十一章殿下...臣来晚了 从金陵至荣阳,沿路愈发荒草丛生,女子坐在轿撵中一头秀发轻绾成燕尾,缀着点点紫苏在丝间,摇摇曳曳。 “殿下,已是快到了荣阳的地界了。” 这次一路随行而来的是婢子乐心,自从随着吴嬷嬷进了内廷,便被她私心留在了身边。 乐心还如前世一样小心谨慎,那日在及笄礼上是故意泼了五公主一身桃花醉,只因为那闲言碎语皆是说自己主子的不好。 面前的殿下虽罚她跪在东湖殿外整整两个时辰,却也是不忍的派了太医为自己带了些药膏,想想便是觉得自己的主子总是与旁人不同的。 城门大开,荣阳下通晋江,上达海滨,实乃大明之险要,商队常年络绎不绝,可惜如今却所剩寥寥,就连进了荣阳城,街边似也荒无人烟,潦草至极。 眼瞧着街边凋敝,不知从哪儿听得隐隐的啼哭声,断断续续的,细小又无助。 “干什么的!快让开!”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 “何事喧哗?” 她皱眉。 前面的马夫回到:“殿下,是有刁民拦了轿子,奴才这就去把她赶走。” 一声声颤抖的呐喊听得人心碎,朱鸢掀开帘子向外望去,衣衫褴褛的妇孺正跪在轿前,手中还抱着一个襁褓婴孩,泪痕挂满脏兮兮的脸颊。 “不必,本宫下去瞧瞧。” 朱鸢心里升起一阵心酸,正欲下辇询问,却被乐心担忧的劝阻:“殿下,如今荣阳鼠疫肆虐,还是带上面纱为好。” 她点点头,从轿上走下,面纱之上一双轻灵的双目满含怜惜,朱鸢缓缓蹲身,看着妇人布眼窝下陷,孩童的体型瞧着像刚刚满月,却听不见啼哭声。 “这位老妇,可是遇着了什么难处?” 面前的妇人眼中闪着急切,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双膝匍匐到了朱鸢的脚边,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求求贵人救救我的孩子吧...我已经三天未进食...挤不出奶水了...” 乐心朝襁褓里看了看,婴孩的嘴唇发紫,脖颈肿大,手臂上有一条清晰可见的印记。 “殿下小心,这孩子...已得了鼠疫。” 那妇人仍在泪流满面的磕着头,眼泪从呆滞的眼睛里像泉水般流溢出来。 “乐心,将随行带的粮食拿出来些。” “是。” 朱鸢抬头望着这凋败的街道,举目远眺,树木依稀可辨,儿时曾随父皇游玩荣阳,明明凭栏而望,月下红袖,如今的繁华古城只留下断壁残垣,几分唏嘘。 只是分神几何,再次回过头来的朱鸢却看见了一个个残破的人佝偻着身躯从房后缓缓走出,许是瞧见了妇人手里的馒头,每个人的眼中都挂满了对食物的渴望,疯了似的跪在地上向她磕头,只为求些饱饭的吃食。 人群中发出阵阵呜咽的哭声,哪怕正值壮年的男子都已饿至脱相,一张张神情麻木的脸庞上,看不见一丝生的希望。 满面尘灰,两鬓苍苍,朱鸢的心里泛着心酸,喉头哽咽,烈阳洒在她红了眼的睫上,仿佛一瞬间静止,让她走过干戈寥落四周星。 荣阳城中夫妻别,母子散,朝代兴亡,只有百姓苦。 跪在脚下的皆是她朱氏子民,如今也只能哀民生之多艰。 “乐心,将带的粮食全部拿出来。” “府州县官本应按令发放救济银两才对,怎的这样多人都饿成这副样子?” 乐心将包袱中的馒头拿给马夫,让他一个一个的分发下去。 前世只知鼠疫盛行于淮北,金陵大明宫收到上奏后便拨款赈灾,荣阳郡守所上报的死亡人数只几万人次,如今看来,果真是有猫腻。 朱鸢目光凛冽,轻纱之下瞧不见那泛着冷意的面容。 “恐是这银两所落之处...根本不是平民百姓。” 明之所以落入他手,虽她长公主难辞其咎,却也因州郡官吏不得其人,亲民之官却贪赃枉法,乃大患矣。 这也是她此次亲自前来的目的。 不知怎的,后面的人群突然开始躁动,传出了连连叫喊声,眼看着从草屋后面撺掇着数以百计的黑鼠朝前方一行人扑来。 民众皆吓得慌忙逃窜,惨叫连连,眼瞧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抹着眼泪站在中央,朱鸢心下一紧,冲进了人群。 “殿下不能去啊!” 乐心着急的去拦她,却被逃窜的民众撞倒在地。 朱鸢抱起那孩童向外跑去,却感觉到手指传来些许疼痛,可眼下顾不得这么多。 “殿下!身后!” 乐心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 朱鸢脸色发白,她闻声朝后望去,愈来愈多的黑鼠涌来,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浑身募然变得冰凉。 “听姐姐的话,向前跑!” 她将孩童推出人群,自己却寸步难行。 突然眼前有一束火把被丢进鼠坑,炙热的明焰一瞬间燃烧成了火海,只能听得悉悉嗦嗦的咯吱声,烧焦皮囊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她回头,面纱之上颤抖的眉眼对上了一双清冽的眸子,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 腰间一热,男子左手托着她的身子,而右手则拿着箭弩,目无虚发的射进那鼠眼中,一击毙命。 “燕停...” 她惊讶的喃喃。 “殿下...臣来晚了。” 这低沉却又让人莫名心安的话语响起时,一如前世。 “还请殿下...抱紧臣。” 嗓音清醇甘和,就连这种时刻,却还留着一些不敢僭越的迟疑。 原是他会出现在每一个寥落疮痍的时刻,带着每一世的她,逃亡在求生之路。 炙热忠心在远方,远方就在眼前。 第二十二章鼠疫药方当真可解? 燕停透过黑纱望见大片大片的黑鼠全然朝着一边跑去,那方向皆是往轿撵而来。 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心下突然想到些什么。 “离轿子远些!” 燕停捡起地上的树枝沾染了火星,朝轿子扔去,瞬间,一片火光烧着了面前的空气,滚动的热流让人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他抱着她反身向外跑,弯腰将她小心的放在石阶上,目光却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纤细白皙的指腹渗出鲜血,只一滴在衣裙上蔓延开来。 远处踉跄跑来的乐心眼睛一红,跪在地上。 “殿下...” 鼠疫之毒,十有七死,若是沾上了不干净的血,才是必死无疑。 “本宫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即便如此,也是为民而死,不必伤悲。” “殿下...殿下...一定会福大命大的...” 乐心泪珠子断了线,嗫嚅着。 朱鸢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大手摘下斗笠,紧紧的盯着她流血之处。 “燕大人也不必...” 突然,手腕温柔的被执起,指腹传来温热的吮吸感,朱鸢惊讶的望着眼前的男子,那秀气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满含自责。 浓烈的血腥味在燕停的唇齿蔓延开来,烈阳之下,宽肩蓝袍的男子站在朱鸢的面前低下头,宛若萍草覆下的蜉蝣,借着遮掩远望,盼着与她共生共死。 “殿下...还疼吗...” 几缕青丝掠过他的眼睑,肃然时煞如寒星,此刻却流露着想要靠近却止步于此的犹豫。 “燕停!你...沾鼠毒之血定会染疫,你可知道?” 朱鸢从他的手中挣脱。 “臣今日在黑店里救下了一个女子,她染了鼠疫却毫发无损...说明民间定有药方可解。” “殿下...不会有事的...” 他目光温和,嗓音不知为何沙哑了些许,却能听出丝丝颤动。 “问清楚了吗?药方何来?” 朱鸢惊喜的站起身来,抓着他的手臂追问道。 烈阳之下,二人一高一低,他低头便能看到她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妙目中仿佛闪着光,只此一眼,如今便能叫他心中荡万丈波澜。 透过这双眼睛看到那夜迷离微醺,竟如此令人难以忘怀。 可她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 “垣山峰顶住着一位曾游走四方的江湖郎中,行医不为钱财,受众人爱戴,却不知是何原因被驱逐出城,如今下落不明。” 两个时辰前。 燕停刚一脚踏出黑店,却被后面的声音再次喊住。 “如果我说,我有可以治鼠疫的药方呢?” 那女子缓缓走来,将自己的领口微微一撇,那脖颈上赫然一道结了痂的伤痕。 “患鼠疫者,皆脖颈肿大,高热不退,心竭而亡,可我却活至现在。” “大侠只要肯收留我,我就给你治疫药方。” 朱鸢遥遥瞧见从远处的草屋旁站着一位妙龄女子,眼神中含着胆怯朝这边看来。 她瞥见那一身朴素的裙衫,小脸儿却长得细皮嫩肉。 “她当真有药方?” “据她所说,那位江湖郎中是她的师兄。” “殿下放心,若她心怀不轨,臣定杀之。” 燕停那澄澈的眼眸似水,流出些许秋霜般笃定的关切。 “原来燕大人前本宫一步走,是因得了一美人啊。” 女子薄而殷红的唇微启,那眼神直勾勾的瞧着他,随即便给他一声嗤笑转身而走。 “殿...” 不是的... 他目光中闪动着无辜的神色,心下慌张的抿了抿唇,最后只得瞧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呆呆的出了神,却不知做错了什么。 石阶旁树影摇晃,她所说之话像无形的藤蔓蜿蜒裹紧燕停的心房,叫他喘不过气。 不过是只空有一番功夫在身上,却不能为殿下分忧,使他深觉自己无用。 听得那女子有治鼠疫之方,这才改了主意,想着将此人献给殿下,许能瞧见她笑逐颜开才好。 男子清冷的眸子缓缓垂下,暗自责备自己,就连向前迈着的步子都沉重了许多。 == 九:今日份无辜的悲伤小狗 肉马上来了 第二十三章燕停你不怕死吗? “几位客官,只剩下两间房了,你们爱住不住!” 眼前的头顶朴素的木质匾额,上面写着“温泉客栈”。 “你” 乐心憋红了脸想要反驳,却被朱鸢拦下。 “掌柜的,就两间房吧。” 掌柜的瞧着几人像是外来的,不耐烦的拿嘴努了努里面的一间门。 “二两白银,不讲价。” “你这是黑店吧!哪有这样收钱的客栈?” 乐心终是忍不住了,此等刁民竟敢在公主殿下面前无礼。 “我说姑娘,你没瞧见荣阳如今都成什么样了?现在去街上瞧瞧还能有几家开着店铺,全都逃了!” “若不是我们给郡守府交钱,我们也没得活。” 又是郡守府她皱眉。 掌柜的手里拨弄着算盘,没再瞧他们一眼。 “算了,乐心。” 朱鸢使了个眼色,叫她拿钱出来。 “鼠疫也属疠气之病,点燃艾烟后需以蒸气熏之,加艾草、藿香、五苓散进药浴,泡上两个时辰,方可好转。” 面前的女子徐徐说道,便将手中的艾草丢进沐浴桶中,又拿着烛台点燃了艾柱,瞬时间烟雾缭绕,惹得乐心剧烈的咳嗽了一番。 “你可有名字?” “小女子名唤三娘,姓谢。” “好,三娘,若此法有效,我定有重谢。” “姑娘说笑了,燕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本就无以为报,此番定会尽心尽力。” 她浅浅勾唇,本就肤色若雪,这一笑,冰霜融解,与身上浅紫色的裙衫相映而放。 可先回了房的燕停仍然未从今日她所言之中走出。 原来燕大人前本宫一步走,是因得了一美人啊。 那话看似轻描淡写,叫旁人也听不出什么不妥,可却让燕停坐立难安,好似无数蚊虫在耳边乱飞,脚下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燕大侠,小心。” 同她一起进入房中的是谢三娘,正搭在他的手臂上,含情脉脉的瞧着他。 燕停心里窜起一阵无名火来,从她的手里迅速抽出臂膀,退后了几步,目光所到之处应有三米远。 “大侠,姑娘身份尊贵应当住一间,那这就剩下一间房” 谢三娘看似娇羞的低下头。 “你不必挂心,我睡长廊即可。” “那怎么行?” 三娘上前两步,意图缩短两人的距离,谁知她走几步,对面的人就退几步。 眼瞧着他越走越远,在将近五尺之时才停下。 “这便是以后你我相隔之距,若你敢违哪怕毫厘” “我定会杀了你。” 男子瞳孔漆黑,那双透彻的眼睛闪着锋利,转身即走,留下阵阵凉风。 “大侠!” 诺大的客房里,只留下一个气成红脸的谢三娘,话憋在嘴边说不出来—— “燕大人,您在这站了半个时辰了,到底需不需婢子进去向殿下通报?” 乐心疑惑的瞧着他那紧张的神情,也不知此人到底发了什么癫。 “麻烦乐心姑娘了” 他站得笔直,明明一身利落的墨蓝,那双明亮剔透的玉眸却沾染了些许极致的犹豫 乐心此生恐怕还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人 “殿下说了,叫你去屏风外等着。” 燕停微微低垂着头走进客房中,当地放着一张花莉大理石书案,那一边设着个斗大的汝窑,刚迈两步却隐隐约约闻到艾草的气息混着花香绕在鼻尖。 云靴犹豫的停在屏风前,越往里走越觉得空气稀薄,一股热浪远远传来。 温泉泉水沸且清,蒸汽围绕着木桶绕来绕去,氤氲沆瀣成水珠挂在女子娇嫩的额间,从远处望去,一双玉肩飘渺云霞镶嵌其中。 朱鸢目光流连,刚刚一个伟岸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似乎能透过旁物瞧见他焦灼的内心正慢慢发酵。 她轻轻笑着,从水中缓缓站起,清池之水从身上泻下如泓,抹胸的长裙衫紧紧的贴在身上,映出饱满的沟壑,在那朦胧之中起伏不定。 细白的脚丫踩在木板上,印出一个个水淋淋的步子,青丝似黑瀑松松挽在身后,正顺着缕缕发根掉落水珠。 “燕大人站了半个时辰,可想明白什么了?” 莲花般洁白的手附着着屏风边,一双笑眼微蒙的眸子浅浅的盯着他。 燕停看到她的一瞬愣了神,那满面的洁白春水在那罪恶的心底烫出了一枚烙印,宛若羽毛厮磨着耳畔,慌乱低伏在惶惶夜色中。 “原是殿下在沐浴是臣叨扰了” 他躲避着那灼热的目光,却不知该飘向哪里。 眼前伸出一只藕臂,纤细的手指缓缓抬起掠过他的唇瓣,让燕停目光慌张一抬,对上了朱鸢的眼神。 “燕停你不怕死吗?” 想起白日里,他拿着她的手指塞进口中,空气中仿佛还留着那一丝丝旖旎的氛围,慢慢在着热浪中蒸腾。 朱鸢靠得更近了些,踮脚便能擦过他的唇瓣,百草折腰只为春,而他此刻俯首称臣也只为公主殿下。 他想说不怕,他这条命本就应该属于她。 “你过来。” 朱鸢背过身去,走向屏风后,可手指却从他的唇瓣落在腰佩上,拉着燕停向前走。 他那双脚魂不守舍的游走在崖边,脚下的影子愈发沉重,却又贪婪的想要再往前走一步,或许能看到那一片鸢尾花开。 却没料想到玉手芊芊捂住了他的眼睛,温热带着香息的唇瓣顺着燕停的颈子一路向上啄吻,云蒸雾涌,他知道自己抵抗不了那春色不灭的缱绻。 “殿下这是做什么?” 她的手缓缓垂下,燕停的眸子里皆是破碎的柔情,灼灼的望着她嫣红的唇瓣,落下一寸又一寸。 “是奖励” 手落在他的胸前,轻轻一推,燕停毫无防备的跌进木桶,瞬时间水花四溅,一身墨色的蟒袍浸湿呈黑,头顶的青丝也垂落水中。 “今日你替本宫止血的奖励。” 二人皆跌坐水中,她攀着他的脖颈坐在燕停的腿间,娇小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烟雾氤氲,弥漫着情欲的味道,久久不散。 第二十四章“想...与殿下...交欢...”(足交 她伸手,一点一点的解开他腰间的配带,纤纤玉指探进墨色锦袍,连带着深入亵衣中,温热的指尖触碰到燕停的肌肤,倏尔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他盯着她的眼神里夹杂着贪婪,那一贯从容清冷的面容仿佛雾气缭绕,快要冲破桎梏,直刺眼底。 先是撒上烛光的锁骨,再是宽阔的膀围,只瞧见那肩胛骨上刺一狼头青龙,蜿蜒而下至腹,张口露牙,状貌凶恶,仿佛出没于鲸波万仞,溯迎而上。 “...臣一身贱体,怎能在殿下面前揎衣...” 宽厚的掌心温柔的抓在朱鸢的手腕,声音低哑,衣衫挂在男子的腰间,湿漉漉的水滴挂在线条分明的宽肩上,顺着纹理流下。 “你不愿?” 她的唇染了胭脂,在烛火灯焰下,流光晶莹,粗重的喘息如藤蔓般潮涌。 “你说一个不字,我就停下。” 朱鸢今日仍饮了苏合香酒,迷离微蒙的低眸瞧他,身子不自觉地靠在了他的身上,饱满的胸脯陡然间擦过燕停的裸肌,太过真实的触碰像是冰与火共同沉沦在此刻。 “不是...不愿...” 燕停无法直视她眸间灵动魅惑的勾魂,将他舍身跌坐雾霭流云,瞧不清前路该如何走。 宽厚的掌心从身后的脊骨向上,倏尔覆盖在她的颈子上,将朱鸢拉拽在眼前,唇齿相碰,吮吸声在欲望中滋啦作响,难舍难分。 臂膀上,血筋与青龙蜿蜒排布,满身的红晕遍体而绯,燕停那双眼睛缓缓闭上,颤抖着睫毛,吻咬着她的唇。 二人放开彼此之时,朱鸢抵着他的额微微娇喘,想必那药效不仅能使她沉眠于夜色,也能使她浑身发烫。 腿根间有异物凸起,似是愈来愈硬,她松开他的颈子,躺落在木桶的另一头,白皙的长腿碗起,纤细的脚踝顺着他的大腿向上,覆在燕停的两股之间。 “大人在想什么?” 她明知故问,他也明知不答。 男子健硕的胸膛起起伏伏,还是如从前那般红透了,却任由她拿着脚趾刮蹭着他快要喷薄而出的巨物。 “殿下...” 他压着嗓音低沉出声,还伴随着浓浓的喘息。 “在想殿下...” 青龙遍体乃是锦衣卫中武功最高者才能获得的殊荣,故杀戮而不止,以至于受世人惧怕,无人敢惹。 就此等刨情之人竟将臣服与温良尽数献给了公主殿下,荒唐的不轨之心暴露无遗。 腰间宽带沉入水中,粗长的肉茎将亵裤抵成一把帐伞,湿润的布料随着黏腻的白精透出棕黑的毛发,情色至无以复加。 细白的脚腹踩在燕停的那处,棒身随着她的磨蹭愈来愈硬,伴着最后一缕布缕被脱下,肉茎倏尔弹出,与公主的纯白的脚掌形成了强烈的偏差。 “想我做什么?” 朱鸢抬起衣裙,将裙边塞进口中,通体雪白的下体干净无杂,两股之间一条粉嫩的肉缝荡漾在水里,随着波澜缓缓飘来。 她光着身子...什么都没穿。 燕停与那刺眼却又泛着天光的地方相望时,全身的血液紧接着涌入脑海,太阳穴紧绷着凸起,脉搏在此刻鼓动起舞。 下身一阵翻涌,溢出了些许晶莹的白色,挂在粗大圆润的龟头,马眼也在蓬勃而张。 做什么? 什么都想做... 想将她的脚踝抓起,舔舐她肌肤的每一寸,她的脚趾,她的小腹,她的腿根,她的那里。 怎么才能看到她眼神失焦,娇吟出口,融入殿下的身子里,插到最深处,瞧见愉悦,抚摸眼泪,吻她高潮时颤抖的耳根。 从无知到肆无忌惮,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坏死,那曾经不敢肖想的人儿,就在面前裸露着洁白。 “想...与殿下...交欢...” 他被那两只脚尖撸动着肉茎,粗长的棒身在一片荼靡中战战兢兢的颤抖,酥麻的快感从囊袋延绵至脑垂,大掌紧紧的掐在木桶的边缘,手背上的指骨一根一根的立了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燕停?” 脚尖顺着他肌肉的纹理向上,划过墨色的狰狞刺青,踩在他的颈子上,脚掌下传来滚烫的触感,原是燕停的那颗心早已晃动不堪,摇的厉害。 “说啊...” 朱鸢缓缓问道,谁知却瞧见面前的男子扭脸吻在她的脚背上。 “是臣痴心妄想...” 燕停轻喃出声,灵魂被淬了三寸月色,成了离经叛道的赌徒。 “还请殿下...随意处置...” 她一愣,将脚拿下,悄然攀上他的颈子,湿润的穴口触碰到粗长而颤抖的肉茎,惹得燕停贪婪的想要多一些,再多一些。 她蠕动着身躯摩擦着,晶莹的粘液融入水中,木桶中的泉水波涛起伏,随着朱鸢的身子缓缓律动。 “那便罚你...” “让我舒服为止...” “嗯...嗯...啊...” 她也未曾想到他的那处生的如此骇人...硬邦邦的体感让她不不禁有些后怕,可奈何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情欲都叫嚣着渴望。 指尖使坏一般探入他湿润的口中,雾气氤氲,只留下燕停难以自控的喘息,他听到自己不甘却有力的跳动。 男子的大掌执着她的手腕,舌尖吮吸着人儿细白的指节,另一只手扶在朱鸢的腰间,抬着眸子深情又贪婪的欣赏着她的迷离又浪荡。 许是药效窜了火,朱鸢只觉得置身云顶,不自觉地想要泄出山洪,身子骨绵软的颤抖着,缓缓从下体冲出了桎梏。 温泉中画出一道水流,那晃动的腰肢吞吐不尽,仿若细碎的花瓣落入深谷,瘫倒在他的怀里。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力量,男子挺直了身子,环在她的腰上的手倏尔发力,将朱鸢整个人半身没入池中。 她惊诧之中对上一双浓郁而又蜜意的眸子,身下的巨无物缀在两腿之间,骇人的支棱着。 “殿下...让臣来服侍您,好吗?” 第二十五章“可殿下...说了要奖励我...”( 黏腻潮湿的两人下体磨蹭在一起,在汪汪池中碎了满地的情色。 那条蜿蜒的青龙逐渐晕了满膛的红,就连耳根也牵连至鬓边。 蓬勃的肌理纹路随着喘息清晰可见,被挂着水珠的肌肉带交迭形成凹陷时,有一种冰块碎裂的错觉。 他是不干不净的下等人,却试图想要染指公主殿下。 “想插进殿下的里面可以吗?” 燕停吐露出息,沁着满满的卑劣,像一只无路可逃的犬摇晃着湿漉漉的尾巴,求得主子的抚摸。 她抬头瞧见他小心翼翼的祈求散在眼中,口中还叼着朱鸢的手指不肯放。 “不可以” 英气的眉眼瞬间染上了落寞,无辜的神色挂在颊面,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殿下” “说了要奖励我。” 犬儿眼睛发红,鬓发散乱在肩头,宽阔的臂膀撑在她的耳边,身上那条代表着亡命得狰狞刺青,原是死在了走向她的路途上。 “只能在外面不能进去。” 朱鸢抓着他的手掌拉下了抹胸,两只洁白如玉的奶儿跳了出来,圆润的朱果缀在其中,仿若漫天大雪中生出的一颗红梅。 宽厚的掌心拖住那柔软的胸脯,晕在水波中,是那般的令人红目。 “这也是奖励。” 女子迷离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破碎,只听得那模糊不清的唇齿传来娇腻的嗓音,听得燕停身下巨物再次涨了几分。 不论是什么,不论给多少,只要是她的,总是好的。 他藏不住的尾巴仿若在空中摇摆,磨出茧子的指尖捻动着朱果,溢出粉嫩的汁水,惹得朱鸢轻声呻吟,两只藕臂紧紧的抓在他的脊背上。 “想舔可以吗?” “想让殿下舒服” “嗯” 燕停宽大的身子笼罩着她,得到了她的回应后,眉眼间流出些察觉不出的愉悦,温热的唇齿落在颈窝,舌尖不厌其烦的缠绕在她泛红的肌肤上。 温柔的抓着那团柔软,吮吸着挺立的朱果,落下一个又一个薄淡的齿痕。 身下的巨物被夹在细腿中间,因太过粗长,探出了将近一半的度量,龟头上还冒着晶莹的白精。 “殿下臣要动了” 他不自觉地想象着插进去的模样,捅穿殿下的小穴,看到那红晕的粉嫩外翻着,吞吐着自己的棒身,该有多好。 两只囊袋拍打在朱鸢白嫩的臀子上,燕停抱着两只玉腿挺动着身子,两只酮体相撞,从交合的部位泛出水花打出了木桶。 “嗯嗯啊哈” 粗长的巨物摩擦着红透的小穴口,弓身纤细,被一下又一下的操弄着腿根,只见那粗陋的东西穿梭在一片洁白之中。 两只手掌拖着朱鸢的腰肢,顶撞的频率愈来愈快,水花四溅,仿若风吹过冰寒料峭的林叶,枝桠晃动着,迎着些许细小的娇吟。 “慢一点嗯啊嗯啊” 女子有些支撑不住,两腿间传来火辣辣的摩擦感,整个人被他颠的鬓发散乱,双乳跳动,有一只还被捏在手里柔柔的把玩。 果然那速度渐缓,燕停附身亲吻她的耳根,两只臂膀圈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轻声细语的回应她:“好” “抱歉,殿下” 那句句承载着爱意与臣服的道歉,在耳边轻轻呢喃,原是陷身于污泥的灵魂与至高无上的公主相撞,甘愿做一只断翅的飞鸟留在她的身边。 雾气缭绕的客房,绵延的春水,一朵频临绽放的雨荷趴在木桶边,身后的男子遍体墨色刺青,却满眸柔情被困在光影交迭的今夜。 手掌箍着她的腰,将下身的肉茎一下一下的插进她夹紧的腿间,从白皙的荼靡中开出一片肮脏又莽撞的黑色。 “嗯嗯燕停要到了” “要到了” 他附身吻上她转过来的唇,一手温润的扶着她的颈子,可身下的动作却愈加使劲些,每一次的撞击都将水面泼出一米远。 “啊” 沉溺于这长久的温柔里,下体摩擦传来的快感升至头顶,纤弱的身子抖动起来,再次一股热浪洒在水中,带着些许甘甜的腥气。 手掌将她的头颅轻轻撇过,靠在他的肩头,容她好好歇息在此刻。 “殿下流了好多水” 他能给她什么呢? 一无是处的忠诚,一颗全是她的真心罢了。 “你怎么还硬着” 朱鸢感觉到那东西硬邦邦的顶在她的腿上,丝毫没有减缓的意图。 她抬眸瞧见他脸上红晕逐渐显现,眸中无辜的闪动,那处直直的立在空气中。 “抱歉殿下臣忍不住” 燕停垂下眸,语气中带着自责。 手指圈上他的肉茎,捻动着湿润的龟头,上面残留的白色黏腻的拉出银丝,缓缓地撸动,让燕停的耳根红的滴血了。 “这样能射出来吗?燕大人?” 他的嘴唇艰难的蠕动着,心里翻腾着无数个念想,喉头间仿若窜了火,干涩难言。 “嗯” 手指与粗陋的肉茎形成了黑与白强烈的反差,他只是瞧见她那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那硬物,仿若在天地混沌间游走,无处遁形。 “这次要轮到我问大人” “舒服吗?” 甜腻的嗓音围绕在他的耳边,眼瞧着她水灵灵的望着他这不堪的模样,若是能化作一汪泉水,溺死在她的手里,也可以。 “殿下” 他唤着她,脑海里都是她娇喘微微的轻盈体态,毫无遗留想要把全部都给她。 马眼处开合,浓浊的精液喷射而出,粘稠的全数洒在朱鸢的手掌心中,温热的触感伴随着燕停粗重的喘息和起伏不停的胸膛。 “只是这样就可以射出来大人?” 她浅浅笑着。 “嗯” “想着殿下就能射很多很多次” 他喉咙微微蠕动,说这话时垂着眸子不敢瞧她,是多么肮脏的人啊,竟做出这样僭越之事。 == 九:小狗不是在道歉 就是在道歉的路上 每一步都要问一问才能做 第二十六章瞧她迢迢一眼便是幸事 烟雾袅袅,情色撒向客房,溢在每一个角落,映在二人身上变成斑驳碎影,水声随着女子的动身而摇摆,缭乱发丝,激发着燕停心中每一寸欲望。 朱鸢凑近他的眼前,两人距离寥寥毫厘,尖细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空气恍然再次变热,心绪波澜不堪。 “大人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深,一字一句都探照着燕停的内心。 “口不应心,言不由衷,是你吗燕停?” 他晦涩难言,只是这样闻到那股熟悉的鸢尾花香,便能想到她洁白的胸脯在手上的形状,粗长的巨物穿透她的腿根。 是他啊 他从来都是这样 “嗯” “殿下” 唇瓣被吻上,再次突然袭来的白齿碰撞,是色后余温的缱绻,又一次击溃着燕停的防线,在独留的空白中映上了一处倩影。 他缓缓张嘴回应着她,那抹甘甜太过于诱人,手掌不自觉地覆在她的腰间,愈吻愈激烈,燕停蓬勃的情欲再次被激发出来。 男子的力量逐渐占了上风,他叼着她的唇,将她缓缓逼至桶角,两条布满青筋的手臂紧紧扣在边缘,俯身将朱鸢圈在方寸之地。 饥饿的野兽在夜里找到了属于它的新娘,撕裂她洁白的裙衫,品尝她柔美的味道,再私心一般将她蹂躏到天明。 巨物又再次硬了起来,直直的抵在朱鸢的手心,他的吻太急太浓,叫人喘不过气来。 “停下” 她推开他的胸膛,两只手与那狰狞的青龙闪着强烈的差异感。 “擅自做主收留别的女子” 手指掐在他的棒身上,使得燕停秀眉微皱,可眼神却还是紧紧勾着她的脸颊。 “这也是对你的惩罚。” 朱鸢凑近他的耳根,狠狠咬了一下红透的耳垂,上面清晰的沾染了一层齿痕。 随即便从水中站起,拿起木桶边的外袍披在身上,向外走去。 昏暗的烛光下,雾气氤氲,男子垂下眸子,抿了抿干涩的唇,满眸皆落寞,斜靠在桶边,手掌覆在自己的肉茎上。 炙热又粗硬,完全不受控的立在水中。 嫣红朱唇,羞云窃语,嫩白的酥胸,涓涓滴露的肉穴 他满脑想着的都是那个乾袍紫衣,金簪入乌发,巧笑嫣然,戏弄人儿于鼓掌之间。 想要得到她的心与深深的自卑感共同发酵,僭越之心愈来愈难以自控,手中的速度随着水花四溅。 男子轻轻将头后仰,水珠顺着他肌肉的沟壑滴下,划过他凸起的喉结,胸口剧烈起伏着。 殿下殿下 顶到最深处了 浑浊的浓精从马眼射出,汩汩的流入掌心。 他低头瞧见那充斥着腥气的白色,只能看到惶恐的倒影,期待着一点点来自于她的恩泽。 可那又能怎样? 能在夜色的梦里瞧她迢迢一眼,便是幸事。 第二十七章荣阳郡守竟好男风? “事儿办好了吗?” 辞楼下殿,屋顶鼎铛玉石,处处烛光宝器,倚迭如山。 一女子满面容光,正拿着玉石滚放在颊边,慵懒的斜躺在榻上,芙蓉花般明艳的一张脸晕满了风情,朱唇微启。 “回贵妃娘娘的话...人还未到荣阳就...就跟丢了...” 突然,那名贵的玉石滚从纤纤五指甩出,砸在大太监的脸上,瞬间落了红。 “废物!” “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队人马,足足有十几人将奴才拦在路上...” “一个刚及笄的娃娃都弄不死?!” 万贵妃面色阴冷的闭上眼睛,隐忍的怒气挂在喉咙间。 “拖下去,杖毙。” 轻描淡写的话语仿佛只是碾死一只蚂蚁。 “娘娘!娘娘...” 大太监跪在地上匍匐到万贵妃的脚边,一个劲的磕头。 “奴才虽未弄掉大公主,但...但奴才的线人发现他们并未以皇室的名义去的荣阳,许是...许是微服访问...” “微服?” 万贵妃秀眉微皱,黑如墨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慌张。 “可看的清楚?” “清清楚楚!千真万确,就连身边的丫鬟都穿的常服前去...定是如此...” 微服定有猫腻...荣阳郡守向来做事利落,那乳臭未干的丫头竟还有这样的心眼? “快!再派人速速去探!” “另外,诏魏厂督今夜进宫议事。” 一双丹凤三角眼微微眯起,淡唇未启,眸中不知荡漾着什么情绪。 好啊你朱鸢,倒是把你身边人耍的团团转呢。 == “殿下,今日小的在荣阳城中打探到,郡守夜里会去红袖招,似是有一场拍卖...” 马夫一身布衣,头戴毡巾,在一旁说着所见所闻。 “至于所拍何物,貌似是...男妓...” “这郡守本就是男子,难不成是断袖?” 乐心在客房中为朱鸢斟茶,缓缓质疑道。 “是。” 远处的谢三娘靠在墙头,朝这边望来。 “荣阳郡守徐徵年有五六却好男风,常常劫掠城中长相姿容极好且未及冠的少年服用五石散,助其肤白健美,以便行龙阳之兴。” “甚至...” 谢三娘顿了顿,面色浓重如雾。 “连男童都不放过。” “这...这岂不是禽兽之举。” 马夫惊讶的张了嘴,愤愤不平道。 “那又如何,姑娘是金陵人,不知这荣阳城中的规矩,徐徵乃是天,天命难违,抗令便是家破人亡。” 天? 大明只有一顶天,那便是朱氏皇命,何来荣阳之天命? 当真是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朱鸢纤细的手指拿起茶盏,眸中浮起一片寒意,好似淬了一层冰。 但如今暂且身份不能暴露,这么多年来,徐徵能稳坐钓鱼台,定是身后有人通风报信,有了这般猜想,才让她中途决定微服前来,能查个利落。 “乐心,为我备一套男子冠服,咱们今夜去趟红袖招。” 一弯新月划过角楼,荣阳城中多条街道残败不堪,路上多得是饿死的尸骨,阴暗潮湿的茅草屋内悉悉嗦嗦的看得见黑鼠的影子,啃噬着腐肉。 可这所谓的红袖招却歌舞升平,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歌台暖响,好不热闹。 百姓屋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前世她做那大明宫中端坐的长公主,未能真切的明了,兴亡皆百姓之苦意义何在,如今倒是看的清楚。 从远处走来的朱鸢此时乌纱帽下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瞧着便像是一个十足魅气环绕的美男子,在人群中都颇为显着。 “哎呦,这位官人生的...这般俊美呢...” 门口穿着妖娆的老鸨两眼泛光赶忙向前去迎,虽说是细皮嫩肉,却能明显看到颈子间的喉结,原是女子华裳却是男子之身。 可两只手还没碰到朱鸢之时,一把剑柄抵在二人之间,抬眸才看到蓝色锦衣,修长挺拔的身姿挡住了凉凉月色,面如白玉,却英气十足。 “退后。” 燕停低沉的嗓音仿若沁了寒冰,杀气腾腾。 那男子身的老鸨虽惧怕这突如其来的杀意,却在看见燕停的长相之后,愈加兴奋起来。 “燕郎,无碍。” 清甜却刻意变粗的嗓音念着那两个字,叫面前宽阔的雄肩微微一顿。 她叫他...什么...? 燕停的心里泛着丝丝缕缕的抓绕,眼睑下悄悄地红了。 他乖顺的向旁边一让,抬头偷偷望她。 “两位官人...里面请。” 那男子的面容上涂了厚厚一层胭脂,双手摆动之间袭来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燕停皱了皱眉,左手下意识抵在鼻间。 花香只此一种,他闻不够。 余光悄悄瞥向一旁的朱鸢,只是这样瞧着她嫣红的唇,细白的颈子因言语连动着几根柔弱的筋骨,就能想起欲色难捱的昨夜。 原是她不管穿什么,都这般好看。 他缓缓垂眸,偷偷看了她几眼,足以让燕停心里愉悦许久。 == 九:乖狗狗体质:) 第二十八章这场荒诞的拍卖会就此开场 暮起朝夕落,走进红袖招,满眼的琉璃金瓶扇,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交错的人影,茶棚烟雾缓缓升腾。 “我们这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两位官人好哪口啊?” 老鸨一脸谄媚,盯着燕停的胸前一个劲儿地看。 “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 断袖而起... 这是汉书中为董贤与汉哀帝而写的龙阳之词,此乃谢三娘所提到这拍卖会所对应的暗号。 朱鸢一身雪色的衣裳,上面银丝绣纹,手中执着一把白玉骨扇,眼神中颇有些意味深长,望着那人袅袅一笑。 才子麒麟之风,莫过于此。 “哎呦...原来是贵客啊...这边请这边请...” 谢三娘来之前便提到过,这红袖招便是徐徵选男宠的庇护之地,面上是养着歌姬的青楼坊,实则专为郡守寻来美男子,供其同癖之人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果然那人所带之路与旁人不同,一路上都有腰带匕首的官兵模样站在一旁盯着。 刚走过长廊,便细看到那中间架着一方圆的木台,两边围绕着三层阁楼,皆用翠玉纱帘吊在檐边,和风吹起,能瞧见里面大理石桌,海棠花木凳放两边,倒是清雅得很。 “红袖招姚姐。” “不知两位阁下如何称呼啊?” “鄙人姓谢,这是家中侍卫,随行前来。” 朱鸢饱满而优美的双唇边,浮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哎呦,谢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啊...” 那位自称姚姐的老鸨悄然上前朝着朱鸢侧了侧身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拿起折扇遮在嘴边。 而一旁的燕停五指几乎都扣在剑柄上,眼神直直的盯着那讨人嫌的家伙,随时想要斩刀割了他的鼻子。 “苏合香酒...” “还是谢公子懂行啊...” “今夜不知哪个小贱人有这等荣幸与您同床共枕?” 姚姐满脸的脂粉动辄能看到几条印子,那双眼睛微微眯起。 “姚姐可为公子备间上等客房,想玩些什么啊...都有。” 闻得这话,男子目光冷厉,凶气直直的散出来,刚要上前拒绝,却被一截纤纤皓腕挡住了去路。 “那鄙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声音带着些许玩味,拖长了尾调。 “香酒每夜必饮,一个人可不够伺候本公子,姚姐,知道该如何吗?” 朱鸢展颜一笑,薄薄的双唇开合间,泛着些难以捉摸的狡黠之意。 可她身后的男子听得此言,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那深沉的眼底,隐藏着难以掩饰的失落,默默的抬眸望着她雪白的背影,瞬时间暗淡无光。 想起每每他们二人度夜时,她的唇都会袭来一股浓烈的酒香,原是那苏合香酒的缘故,才叫他这般下贱的人能获此殊荣。 原是谁都可以替公主殿下纾解情欲,并非只有他。 是啊... 他又怎么会配得上呢... 阁楼下响起清晰的敲锣声,酡红天色下三尺戏台,台上的几名白面小生演了出长恨歌,一颦一笑随着华裳水袖,朦朦胧胧。 燕停心不在焉地站在一侧,灰暗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盈盈人声闹,每层的对角都坐着四户,众人皆落座,这场荒诞的拍卖就此开场。 朱鸢远远的瞧见正对面三层的阁楼最为华丽,连那椅凳都为金丝镶嵌着翡翠用作蛇眼,就连随行的仆人的衣着且不甚贵气。 果然从那尽头走来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丝织绫罗绸缎,满手数不清的金银戒指,一旁还搂着一个粉面白容的小生。 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左脚有些跛。 此人定是所谓的荣阳郡守,徐徵。 指腹拿起热茶放在唇边,女子那双凤眸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眼底浮出一丝冷意。 “五十两!” “八十两!”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在这雍容华丽的阁楼中来来往往,朱鸢瞧见那台上的男子,品貌各异,有的雄风壮阔,有的柔若无骨,皆赤身裸体上台受人观赏。 隐隐约约能听到那下流的语言在耳边朦胧响起,论那男子下处的长短大小,是否合了心意。 不知怎的,眼瞧着那徐徵两眼放光的盯着台下,朱鸢遥遥望去,清丽秀气的少年站在人前未着寸缕,唇方口正,肤若凝脂,那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怯生生得不敢抬头。 “一百两!” 徐徵那两手豪气的一挥,看着那水灵灵的小少年就露出些令人厌恶的丑态。 可谁人不知此人是荣阳郡守,即便是再喜欢,也不会有人痴傻到在这地界儿与他抢人。 “一百两一次——!” “一百两两次——!” 那第三次的叫喊声即将板上钉钉,那少年瑟瑟发抖的站在台上,宛若笼中雀,平民如草芥,不过是权贵眼里任人拿捏的蝼蚁。 那湿漉漉的眸中是渴求的自由,却无人在意。 “二百两!” 纱帘后一道清亮的声线划破长空,众人皆错愕。 可向上瞧,却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想来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敢与郡守抢人。 只见那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狐疑的朝这边看,眉间的怒气愈燃愈烈。 “三百两!” 手中的铜钱像纸花一般撒向阁楼下的台子上,宣扬着自己的地位不容置喙。 “五百两。” 纱帘之后的女子轻轻放下茶盏,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桌案上,瞧着阁楼那方已是唏嘘不已,唇角悄悄勾起。 “五百两一次——!” “五百两两次——!” 成交二字响起时,全场哗然,众人纷纷都在猜测这人到底是谁如此嚣张。 = 九:今天400珠有二更 投猪猪可在线观看燕小狗吃醋 第二十九章他是她最不容置喙的一把身前刀 “哎呦喂!我说谢公子!你知不知道你惹上谁了?!” 一路小跑而来的姚姐儿满面愁容直奔朱鸢而来,却在看到身前之人抽出长剑的那一刻,讪讪的退后了两步。 “你看我们红袖招那般多的美男子,今夜定选上三五个去伺候您,那少年” “我就要他。” 朱鸢嫩滑的肌骨如冰似雪,满眸冷清,充斥着凉意的背影仍坐在桌案前,让人看不透她到底所思所想。 “除非” “让他来见我。” “见” 姚姐脸色发白,耳根都气红了。 “谢公子,我知你是金陵人,可在荣阳,郡守大人你我都惹不起,我劝你” “话太多了” 面前那一身雪白锦袍,带着乌纱冠的人儿缓缓闭上双眼,手背撑着额头,慵懒的靠在桌案上,不再言语。 “把他的嘴堵上,若是再发出些声音,便杀了。” 吐气如兰的樱唇在鹅蛋脸上更显清秀,可那所言之语却叫人冷意丛生。 “是。” 男子踏着锦靴缓缓走至姚姐儿的面前,那宽阔的背肌挡住了三寸烛光,在那人脸上映了方阴影,吓得姚姐儿两腿打颤。 “来人!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给我上!” 果然刚刚走来那一路的官兵模样的人拔出手中的短柄围了上来。 可那阁楼前的人儿仿佛睡着了一般,身后舞刀弄剑,血染一地,却丝毫不减惊慌,仍气定神闲的靠着木椅,闭目养神。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朱鸢手中挥舞的折扇逐渐停下,睫毛似羽随着双目睁开,身后的动静渐渐平息,她悄然站起转过身来。 幽暗的烛光下,断了线的血色玉珠沿着阁楼的白玉瓷砖缓缓淌至朱鸢的白靴下,刚刚那群拿着短刃的官兵皆倒在血迫里,在空中结了死亡的腥味。 中间站着的男子缓缓抬眸,一道道的血线划过他的脸颊,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滴落在地,眼神恍然与她对视,瞧不清楚里面含着的到底是什么。 白靴踩过血泊,走到他的面前,纤细的手指触碰在燕停的颊边,抚上他的脸,四目相交,银河倾覆。 “殿下” “臣一身血污” “您不该沾染这些” 他那沙哑的音色中带着浓浓的情愫,眼神看着她不肯离去。 手掌覆在她的腕间,却又想多停留哪怕一秒钟。 但她笑了,仿佛向凛冽的冰川下灌注滚滚熔岩,时间凝固在此刻,梦里那朵鸢尾开了,枝繁叶茂。 “谢谢你。” “燕停。” 她轻咬他的名字,像是恋人之间的呢喃,轻柔又带着满眼的天光。 不论天南海北,北燕终会南归。 脚边的姚姐儿连忙从血迫里爬过来拉着燕停的腿脚,哭喊道:“大侠!两位大侠!求求你们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您想要什么我都能找来!谢公子!您要相信我!” 他也不顾什么情面之词了,把自己的那颗脑袋磕的溜响。 “现在就带那少年去客房,若是今夜这间阁楼中所发生之事泄露出去半个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 九:想看小狗吃醋的肉肉吗 马上到了:) 第三十章你是我最想触摸的月亮 姚姐儿湿了裤裆被人拖走看管,静谧的暗房里就仅剩他们二人,夜风簌簌吹落庭中所种的吊兰,他端详着她,瞧见她雪白的锦袍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粒绿叶,燕停鬼使神差的抬手替她拿下。 在她转头之际,燕停对上那双明亮的双眸,宛若清泉两泓,可深得几尺却看不清稀,仿佛隔岸观火,明明离得这般近,却又察觉到有万丈之远。 “殿下...” 他轻柔的唤她,汩汩的晶莹牵扯着不断的胡思乱想,淹没了燕停的内心。 “让臣替您前去吧...” 干涩的话语哽在喉间,一字一句都怀揣着世无其二的私心。 “为何?” 她笑眼盈盈的盯着他落魄的模样,脚步向前迈出,两人一上一下互相看着彼此。 “那少年不知是何等身份,需得以殿下的平安为重...” “是吗?” 朱鸢的声音凉薄且低柔,那张面容仿若对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甚感兴趣。 “大人所担忧的仅仅是平安吗?” 她是那深海里最妖娆的毒舌,血红的信子太容易令人沉沦,比如那动情时伸出的舌尖,高潮迭起而湿润的汪洋,皆是引诱他堕落的陷阱。 可那又怎么办呢? 即便是亡命,他也想在一片血腥中吻上她的唇,赴一场虚妄的风月。 是平安吗? 当然不是。 是她的一切,都不该叫旁人亵渎。 “你不想我去,是因为什么?” 她灼灼的盯着他逃窜的眼神,满目皆是柔软的利剑,杀人于无形。 “臣...” “只是担忧殿下的安全...” 喉间酸涩,心跳漏了一拍,她的唇停在他的耳畔,似有若无的触感连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逐渐发酵,耳根再次窜了红。 “燕停...你不会说谎。” 宛若狂风巨浪席卷他的耳廓,让人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 因她而偏离轨道,那山冰原沿着那侵入的痕迹逐渐碎裂,任凭欲望的藤蔓缠身,不忍回头顾。 他是不配的。 他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话语尽头是良久的沉默,面前的人儿轻轻笑着转过身,不再看他。 “鱼水之欢,谁都可以。” “不止燕大人您...” 她与他擦肩而过,脚下黏腻的血渍染红了朱鸢雪白的锦袍,一地的狼狈皆是燕停难以言说的慌乱与怯懦。 自那日他堕入欲望的沼泽,就荒谬的将两个字混为一谈。 我和你。 注定是没有结局的,不是吗? 公主殿下。 大雨倾盆生不燃娇艳的火。 而死过一次的乌鸦又怎能觊觎天鹅的城池。 雪白粉墙凿成西番花草,这所谓的红袖招贪了百姓的救命钱,竟在这白骨露野的荣阳搭建了一沁芳溪院,连环半璧,雍容华贵,作为接待郡守的怡红快绿。 男子手拿着一坛屠苏,宽大的手掌撑在假山上,小臂青筋沿着血液恍然凸起,手指尖掐在坚硬的石中,渗出了丝丝血液。 半壶酒足以嫣红了燕停的面颊,墨黑的眸子呆呆地朝阁楼上瞧去,晚风带过,那下了帘的房间里,站着两个身影。 乌纱帽取下的那刻,如瀑的青丝洒下,尖俏的鼻尖,红润的朱唇,那定是她才对... 手掌缓缓抬起,透过树影,指尖与她的身影渐渐触碰,鼻翼一张一翁,急促的喘息着。 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只能到这里了吗? 柔白的月光铺在燕停凌乱的玄色暗袍上,衣领处露出一片红潮,眸子缓缓垂下。 她也会展露那洁白的下体,娇喘微微的迷离给别人吗? 他不敢想,他有些疯了。 脚步踉踉跄跄的上了阁楼,再看她一眼,最后一眼。 镂空花门被推开,他看到她站在窗边,华裳褪去露出光洁的肩头,青丝三千皆妩媚,却让他目眦欲裂,情绪的烈火彻底炙烤了醋意的灵魂。 那人竟为她更了衣,那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以吻她的下面,喝掉她喷出的春水,插进她的身子里吗? 朱鸢听到声响缓缓回头,却看到那一身红透了的男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那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水柔深情,当然还带着满满的...占有。 呼吸骤然逼近,她被猝不及防的手臂圈禁在一方寸地,距离太近,似乎能闻到他喝了太多的屠苏,炙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鼻尖。 男子微微起伏的胸膛近在咫尺,朱鸢抬眸,看到他清晰又凸起的喉结蠕动着。 像是这蛰伏多年的猛兽从暗处袭来,脱下了那层清冷又不近人情的面皮,里面尽是些肮脏又病态的倾慕。 “殿下...” “请利用卑贱的我吧...” 他俯身细细碎碎的吻着她的耳根,眼眶微红的犬儿哽咽出声,手中的屠苏酒洒落了一地。 你是我永不枯萎的欲望,也是我最想触摸的月亮。 “不要选择别人...好吗?” == 九:看盗文网的兄弟姐妹希望来po18支持一下我 (今天又刷到自己了 心痛) 第三十一章“想肏入殿下的那里...”(H) 两人之间炙热的欲念燃起的那一刻,她撞见了他深邃的眼眸,似要把她如腹吞进。 哪怕是指骨接收到她跳动的血管,燕停体内那股乱窜的占有欲仿佛一瞬间寻到了出口,疯狂挤压着胸膛前的呼吸,瞧着她的眼睛瞬间泛了红。 “我也可以...殿下...” 男子的手扯下锦袍,墨色的青龙蜿蜒在宽肩上,却从白肌中透着诱人的红色,染遍了燕停的全身。 “帮殿下解酒...” 气息愈来愈近,似乎没有留给朱鸢思考的时间,高大的身子围着她,唇瓣落在她的秀眉,琼鼻,粉唇上,来势汹汹,却又小心翼翼。 “我也可以...” 昏暗的烛光下,映在燕停的背阔肌上沟壑携出阴影来,他将自己的外袍褪下,下体凸起的肉茎隔着布料定在朱鸢的腿间。 “燕停,你担忧我的安危,我如今好好地。” “你可以走了。” 朱鸢挣脱他的手,却发现那双眼睛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挂在她的身子上,拉出万千情思,是那昏黄的午后绵延的雨,熄不灭的明灯。 “我不走。” 他俯身靠在她的颈子间不肯抬头,温热的舌尖舔舐着朱鸢精巧的锁骨,有力的手臂温柔的抓着她抵抗的手腕,指腹似是不舍的碾磨着表面嫩滑的肌肤。 “殿下...别赶我走...” 红烛噼啪作响,轻声的呜咽和叹息终究是让他忍不住叼起她的红唇,轻拢慢捻抹复挑,带着无尽的爱意与小心,却还有蓬勃而出的掠夺。 “嗯...” 黏腻的湿吻伴有浓烈的喘息,他将她的身子压在镂空花窗前,一下一下的缠吻让朱鸢难以呼吸。 唇瓣被狠狠的咬住,他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瞧着那高傲的公主殿下桃花眼水亮愤怒,青丝垂在胸前,身上的银丝抹胸仿佛流光,带着他堕入黑暗。 “你是在抗命吗?燕停。” “不是的...”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的凝视着她,浓重的情意伴随着酒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眼睑处微微发红。 “我会听殿下的话...” “一直都会...” 烈性的酒色直冲云霄,他于无声处宣告了自己的落败,一只疯狂奔跑在荒山的野狗,怀着一颗赤诚之心跪在地上。 “请殿下留下我...” “好吗...” “我会让殿下...舒服的...” 从远处瞧着男子红着脸扶起胯下粗大挺立的肉棒撸动着,眼睑挂着湿润的泪滴,赤红的双眼写着沉溺二字。 嫣红的唇齿散发着炙烤的气息,朱鸢抬眸望见的是他无辜而渴望怜惜的神色。 往日她挑逗他,总是一副被迫的姿态,如今这模样,倒是从未见过。 “燕停...” “你饮了多少酒?” 她温热的指尖瞥过他额间细碎的长发,唇间仿佛缭绕着云间青雾,掌心传来吮吸的触感,这才瞧见他一边望着她,一边吻在她的手上。 当真是疯了... “殿下...” “如果你不喜欢...” “以后我不会再饮多了...” “我会努力让殿下喜欢...” 他乖顺的回应她。 轻盈的藕臂磨蹭在粗硬的物件上,惹得男子鼻息连连急促,望着她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掠夺。 “抱歉...” “只是看着...就会忍不住这样...” 他红着脸喘着气,粗硬的家伙将那亵裤顶成伞状,盯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却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欲色。 “燕停,除了说句抱歉,还会些什么呢?” 她抬脸吻在他的下颚,尖细的虎牙故意擦过他的肌肤,留下一道红痕,但恍然间就被那颊面的晕霞染了个遍。 “我与别的男子行鱼水之欢...你嫉妒了吗?” 她好似最喜欢引诱别人,却不负责。 喜欢在他蹦开的羞怯中撒盐,看他纠结在心间剧烈的挣扎,喜欢看马车失控撞下悬崖的那一瞬。 原是她朱鸢也是个疯的。 “嗯...” “嫉妒...” 燕停喜欢她的疯,喜欢她的无所顾忌与肆意妄为,喜欢她卑劣的揭开他可耻的肮脏心思,喜欢做她最忠诚的裙下狗。 “很嫉妒...” 犬儿此刻最炙热的忠诚迸发而出,原是酒后吐的解释真言,喝太多后的燕停终是抛开那内敛且封闭的隐忍,将这样的话说出了口。 “可我们是君臣...” “为什么要嫉妒?” 她将他拉拽至床榻,骑在燕停的身上,下面隔着裙衫磨蹭在那支起的肉茎前,被扒开的亵裤弹出粗长狰狞的物件,龟头上黏腻的吐露着白色的浊精。 “那你又为什么要与我做这样的事?燕停...” “像这样...” 丝绸裙衫缓缓刮蹭着他的那处,丝丝缕缕的摩擦感使得狂风入侵他身子的每一个毛孔,让他感受到那蓬勃的窒息感与血液流过心脏的鼓动。 “因为...爱慕...” 男子用那有力的胯部顶在她的穴上,青筋凸起的手掌拖着她的臀将朱鸢整个人抱起,宽阔的肩头缓缓压下,故意将那粗长的器官顶在朱鸢大开门户的腿根,蹭来蹭去。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眉宇,鼻梁,朱唇,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小雨,涟漪点点的荡漾在心头的湖,至死方休。 “因为爱慕殿下...” “所以想肏入殿下的那里...” “做整整一夜...” == 九:燕小狗酒量不太好 就喝了一罐醉成这样 但是谁能拒绝哭着求殿下喜欢的小狗呢?:) 第三十二章“对不起殿下...我控制不了自己” 那根性器直直的戳中朱鸢的两腿间,修长有力的手臂缠上她的腰肢,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额上,遮掩着满是占有欲的双眸。 胯部有些情不自禁的隔着她的衣裙向里撞去,闻着那怀里特有的鸢尾馨香,感觉血液在迅速流动,眼尾愈发泛红,心底叫嚣着的皆是,如何得到她。 她是天上狡黠的月光,他是污泥中蜷缩的饿狼。 他想念、觊觎、嫉妒、凝望,却从未想过能够染指。 二人之间温度持续被烤得炙热,女子纤细的指尖拨开下体的裙衫,两条玉腿岔开,能看到光洁的缝隙暴露在外。 好想舔... 她的那里...一定也泛着令人付之一炬的香甜。 他抓着她的脚踝,任由她搭在肩上,舌尖叹进湿润的穴口,吮吸着翘起的花核,那眸子悄悄抬起,想看到她此刻的迷离。 “嗯...燕停...你在干什么...” 朱鸢小脸微扬,只是这般姿势也会使她连连娇喘,浑身酥麻不堪,额间布满了细碎的汗珠。 “...在舔殿下湿透的小穴...” 他的长舌像一条蠕动的青蛇挤进紧致的甬道,潺潺流水从红舌溢出,燕停不顾一切的含在嘴里,瞧着她的双眸起的迷雾在一片欲望中撕扯出一腔病态。 随着吮吸愈发快,一阵电流似的快感席卷朱鸢的四肢,她仰过脸去,血液燃烧至沸腾过,从体内喷出温热的腥水,沾湿了燕停额前细碎的青丝挂在白皙的脸颊上。 肌肉分明的肩胛骨撑在她的两边,用力的青筋攀岩着颈子下的沟壑,随着青龙一同拔地而起。 阴暗交忽,朱鸢喘着气朦胧之中看着他凑过来,昏暗的烛光只能看清那漆黑的明眸紧紧的盯着她,舌尖探出舔下嘴角遗留的淫水。 “燕停...你这只疯狗...在干什么...” 她嫣红的面颊显现出一丝惊讶,只是喝了些香酒,这身子竟如此这般高潮迭起,不堪玩弄。 “在吃殿下的淫水...” “以后...可不可以只留给我...” “我想接受殿下的一切...” 夜里,她披着一身皎洁逼他将污垢冲刷,原是那内心,却比这些更加肮脏。 他是疯狗,醉了酒的代价便是将心底最荒诞的隐秘无尽的显露在人前,不管它有多么污秽不堪。 身下粗长的肉茎已是硬的坚如磐石,狰狞的青筋布满棒身,龟头还涌动着黏浊的白精,污染了朱鸢洁白的纱裙。 “殿下...可以插吗?” 他语气沙哑带着缱绻的祈求,手上扶着温热的肉棒顶在她的穴口碾磨,欲望拼命地啃咬最终变成了可耻的欢愉。 “嗯...燕停...你放肆。” 女子叉着双腿,穴中湿润的残留着淫水侵袭的痕迹,整张脸被刚刚一番高潮已是弄的红晕满面,连同那嗓音都逐渐甜腻起来。 可越是听到这般喘息,越是想要肏进去,一下一下的顶撞,瞧见她漂浮起来的模样,该多好... “嗯...殿下...” “求你...” “给我好不好...” 眼尾愈加泛红,整个宽阔的胸膛同样晕红如潮,这样白皙的身子怎会长了一处那般可怖的物件。 “给我...殿下...” 燕停在这灼热的温度下,似乎是渴了,喉结缓慢地滑动,湿润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只能...插一下。” 女子的眸中雾气氤氲,只能看到两腿之间落下的清浅痕迹,皆是她一晌欢愉所留的作证。 她无可否认...那有多令人食髓知味。 面前的犬儿得到了许可,过于欣喜而急促的呼吸,唾液止不住的吞咽,脑袋中无忌残缺,只想肆虐森林,焚烧最后的夜色。 小心翼翼的将粗大的龟头顶进穴口,温暖的包裹感突然袭来,却因紧致停滞不前。 “啊...燕停...” “抱歉殿下...会疼吗?” 他自责的吻在她的眼睑,两团火焰炙热的拥抱,哪怕雪花陨落在火焰的灰烬中,哪怕岩浆烧干最后一丝野草。 “对不起...” 燕停垂着眸子黯然而伤,可瞧见那肉棒插进了她的穴里,心脏却在砰砰狂跳,太阳穴鼓鼓的凸起。 “我会慢一点...” 肉棒太过于硬挺,以助于顺着光滑的黏液一寸一寸的挤进穴里,将朱鸢的整个下体似乎快要胀满了,撕裂感另女子紧紧的抓着床榻上被褥不肯放手。 “殿下掐我吧...如果疼的话...” 他覆在她的耳边柔声细语,两只手肘撑在朱鸢的耳侧,啄吻着她的唇,一边向里慢慢的插进。 想要得到的念头在这一刻快要破土而出,随着一记深顶,肉棒直直的插进了朱鸢的体内,两句酮体严丝合缝的交合在一起,那处瞧着泛滥成灾的情色。 “啊...” 她娇柔的叫出了声,手指尖渗入那蜿蜒的墨色刺青中,扎进他的皮肉,留下道道红痕。 “嗯...插进去了...插进殿下的里面了...” 心跳突突狂跳,他掩饰不住的愉悦快要溢出眼角,欣喜的狗儿舔舐着她的耳根,颈子上的青筋在白肌下浑然流动。 “快拔出来...” 朱鸢仰着潮红的小脸,无力的拍打着他的肩膀,下体的胀痛感愈来愈重。 “嗯...”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泛红的眼睛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能一次吗...殿下...” 肉棒缓缓抽出,那般粗长的物件迟疑的滑过紧致的穴道,棒身上沾染着晶莹的水渍,隐隐能听到淫靡的声音。 谁知龟头还未拔出之时,却又顶了进去。 这次比刚刚更加顺利,粗硬的棒身顺着涌动的淫水,再一次撞到了最深处,酮体再次结合。 “啊...燕停...你...敢...” “对不起...” “对不起殿下...” 他红着眼湿了眼眶,两只手臂抓着她的腰肢,进行了第三次顶撞。 又是最深处,又是同样的地方,连续被坚硬的肉茎击中。 “我控制不了自己...” “好想肏殿下...” 腰肢被衔着,虎口粗糙的茧子摩擦着白肌,身下粗硬的肉棒不断的向里面进发,一下又一下的撞在娇嫩的小穴口。 “啊哈...嗯...嗯啊...” 噗嗤噗嗤的水声随着每一次插弄,都缓缓流出浸湿了床单。 “燕停...” 她被撞碎的呻吟声连带着他的名字吐露出声,却让燕停更加情不自禁的硬多几圈,胯部发力肏弄着爱慕的公主殿下。 “嗯...殿下...殿下...” 他俯身叼着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娇吟全部吃掉,只留下二人不能自已的鼻息,双双打在眼角,身下却不停的插着穴,颠伏在欲望的汪洋中。 “对不起...殿下...” “对不起...” “好喜欢殿下...” “...就会忍不住这样...” 一句一句的抱歉,伴随着猛烈的插弄难以控制,上下交错流离,这分明是在说谎话。 她总说他不会说谎。 原来他说起谎来...是这样一番境地。 “殿下...不会再找别人了对吗...” 那几下的顶撞最为凶狠,只是这样看着她被自己肏弄的模样就激发了骨子里来自野狗的暴虐,蛮横的赋予抓痕与齿印,让主子记住他的忠诚,记住他的期待。 “我比别人更能取悦您...不是吗...” 他将她的腰抬起脱离床榻,女子的后背被迫压在被褥上,两只细腿翘在空中,让那肉棒全部没入小穴中,来回折腾着她。 “啊哈...嗯啊...嗯...嗯啊...” “停下...快停下...” “要去了...” == 九:今日份分享不听话的野狗 一般道歉一边猛干:) 第三十三章“嗯...我是殿下的狗...”(抱肏 “殿下怎么能去呢” 胯部愈来愈不讲情面的撞在穴口上,白皙的臀上两道嫣红的爪痕皆是他用力肏弄的证据。 “我们一起好不好?” 燕停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腰肢,柔软的身子骨被迫坐起,两腿之间插着他的肉茎,边肏边用掌心箍着她的身子。 她再一次又一次剧烈的起伏中颤抖,被啃咬着沟壑的锁骨,爽意直冲大脑,泪水奔涌而出,顺着燕停纹理分明的腹肌流在两人交合的那处。 “啊” 朱鸢从未忍受过这样的快感,她抓着他的青丝,可燕停却觉得头皮所传来的痛感丝毫比不过她喷下的淫水带给他的冲击 汩汩的春意全数挤着插在穴口里的肉棒从缝隙里喷出,全数洒在燕停的下体。 “殿下很舒服对吗” “殿下喷了好多水” 他将面颊埋在她的胸口,隔着抹胸的布料舔舐着两团饱满的朱果。 清冷的面皮下原是凶相毕露地野狗,明明在拥有她,明明在她的身子里,却怎么蹂躏都不够。 “嗯嗯啊燕停我不行了已经很多次了” 她坐在他的身上,垂着泪眼婆娑的眸子,却看到他仰着脸无辜的直勾勾的瞧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渴望与期待。 “停下听见了吗” “不要” 从鼻息中窜出的酒意打在她的脸颊上,她似乎知道,他已经不是往日那只听话的狗儿了。 燕停拖着她的臀将朱鸢抱了起来,从膝盖处挎着她,下面还严丝合缝的连在一起。 有力的臂弯挂着凸起的青筋,与那条墨色的龙首一般似乎代表着燕停此刻延绵不绝的精力,逐渐失控。 “啊啊哈嗯啊疯狗” “明日我算你的帐嗯啊” 啪啪的肌肤拍打声愈来愈响,两人站在床榻旁边抱边肏,粗硬的肉棒在粉嫩的穴里驰骋个不停,每一次都顶到了最深处 “嗯我是殿下的狗” “是殿下的狗” 他重复着这卑微不堪的话语,却一下比一下更加猛烈的抽插着自己爱慕的主子。 朱鸢早已泪眼迷蒙,全身颤栗,脚尖紧紧的勾在一起,趴在他的身上被颠的不知过了多久。 春水潺潺,一次又一次的欢愉尽,只瞧见他凑过来吻她,舌尖肆无忌惮的搜索着她的唇腔,鼻息中传来黏腻的吻声。 “嗯殿下” “想全部射给殿下” 穴口被重重的插入,只记得体内留下一股温软的液体。 奇怪,她泪眼轻轻颤抖着,浑身嫣红的躺在床榻上,他出神的看着她,看着这片皎洁的月光洒在了他的荒野中,依稀中瞧见了微矇的天光。 稀稀落落的吻顺着她的背脊一路向下,轻轻抚摸着她的红晕的白肌,燕停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颤。 坠进无尽的洪荒,与你一起,我是多么的卑贱,却爱慕着您。 后来的燕停总在梦里看到一个穿着凤冠华裳的女子在那空洞颓靡的宫殿里回过头,冰冷的珠翠打在她的眼角,酩酊云烟,满目萧条。 她说,燕停,我才是你的主子,你敢跪。 偶然从深眠中惊醒,枕边泪潸然而下,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痛欲裂,凄凉万丛。 若他今生有此殊荣陪伴在她身边,定不会让她如梦里那般落寞无助,孤身一人。 == 九:忠犬赛高! 第三十四章这天下险恶你的道理总比天高 破晓时分,晨光爬上红袖招的屋檐,天接云涛连晓雾,悉数洒在床榻上女子白皙的侧颜上。 朱鸢睁开惺忪的双眼,身下传来丝丝痛意,她扶着腰有些艰难的坐起身来,这才瞧见镂花窗未关严,清风凉凉袭来,竟觉得有些冷意。 她下了塌,心下正想着要去唤来乐心,这才想起来遣她昨夜出荣阳办事,到现在应还在回来的路上。 朱鸢缓步走出门房,绿槐高柳,碧纱窗下,微风吹过她的发梢,身上多了几分凉。 慢慢走下石阶,这才看到一个墨色的身影斜靠在玉狮旁,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站起身来,转头的一刹那,腰间的那把佩刀碰撞在石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漆黑的瞳孔中瞧见她的那一刻皆是惊喜,仿若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可整个人却紧张的站在原地,眸子不由自主的低下去。 燕停直到看到那双小巧的木屐绣鞋停在眼前,突如其来的鸢尾花让他的酒气彻底清醒了,想来近在咫尺的高潮淋漓,便慌乱的红了脸。 “想全部射给殿下...” 他明明是那样不知廉耻的说。 甚至宛若一个疯子一般不停的抱着她肏... 他们欢愉一夜,海浪翻涌,满眼皆是她晃动的腰肢和湿润的舌尖... 和殿下...做了那样久... 想到这里,燕停的心底泛着丝丝喜色,却亦在僭越中仰望着她的裙摆,不敢只身向前再迈出一步。 “对不起...” “殿下...” 他声音颤颤巍巍的憋出口,那九尺之身站在朱鸢的面前却像一只因贪玩而湿漉漉的家犬,犯了错后小心翼翼的向主子道着歉,渴望着她的原谅。 她会讨厌他吗? 会赶他走吗? 燕停心下紧绷的无法呼吸,却又不由得抬眸望向她,等待着降责,哪怕是死,他也认了。 “酒醒了?” 朱鸢站在他面前,青丝掠过清冷的眉骨,浅浅瞧着他。 她瞥见他青丝间掉落的新叶,鬓边的乌发有些凌乱,想来是在这里坐了许久。 他红着脸点头,连忙跪在她脚下,紧紧抿着嘴。 “是臣...冒犯殿下在先...” “请殿下赐罪...” 燕停宽阔的背肌弯下,单膝跪地,左手臂膀撑在她的绣鞋边,看着她裙摆拂动下细白的脚踝,华裙上沾染的鸢尾香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沁芳溪院中榴花开欲然,身穿花冠裙袄的女子立在庭院中,晨阳初上,映在少女如玉的面庞上,眼不见所思所想。 下颚被迫抬起,他抬头先看到她轻薄衣袖滑落出的纤细腕臂,再看到她清亮的眼眸,氤氲着飘渺如烟。 “赐罪?” 燕停听到她清甜却带着戏谑的质问。 “你担得起吗?大人...” 她还是叫他一声大人,像初次相见时那般胆大的凑近他,挑拨他,看他无地自容,满面红霞才觉得有趣。 而他也还是经不起玩笑话,仿若纯情少年红了眼睑,看着她的眸子里掺杂着不明不白的情愫,热烈又羞愧。 看他黯然的神色中,愧疚隐隐,却又残留着一丝对再进一步的渴望。 是有趣了些。 朱鸢心里笑了笑。 “殿下...想怎么罚...臣都认。” 他的喉结翻滚,脸颊滚烫,吐出的鼻息甚至都是灼热的。 “你昨夜不听本宫的话,你认吗?” 她俯身,二人双目而视,气氛旖旎如昨,藕断丝连。 “认...” 他颤巍巍地吐气。 “你与本宫床笫之欢已成事实,你认吗?” “认...” 胸腔中的心跳鼓鼓跳起,震耳欲聋。 “你...” “说爱慕于我,你认吗?” 朱鸢字字句句咬音颇重,巧笑倩兮。 大抵是他燕停冥顽不灵,她的光辉如月毗邻他的卑劣与堕落,太过贪心导致潮水决堤,再无法孑然一身。 他认吗? 跳动的心脏是真的,燃烧的欲望是真的,想得到的期盼太猛烈也是真的。 没有什么是假的。 “认...殿下...我都认...” 嫣红的面颊是羞赧也是承诺,她不知道他的手在抖,却依然佯装挺拔,清绝无尘。 “臣该死...” 他该死。 就该有罪与罚来审判他。 “燕停,从今往后,你只能忠于我一人...” “不论是生是死...” 女子直起身子,从他身边缓缓走过,裙角刮过他的耳根,宛若羽毛轻轻撩拨心尖。 “乱世皆难,百姓皆苦,本宫为大明子女,需恪尽其责,致其太平无忧。” “东厂宦官乱政在即,甚至勾结地方郡守,小到官吏大到使司,国境艰难,黎民无法安居乐业,天下宴然,才可皆归心于大明也。” 乌黑秀发丝丝缕缕的荡起,深邃的眼底是平静也是波涛,寒意与睿智并存,她遥遥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燕停,缓缓道:“如此...你可愿同我一道...换了这天。” 夏尽的太阳总也不是吝啬的,烈阳洒在她的眉眼上,那无声的荣光在裙边的金丝上蔓延开来,翻腾的云海似如鬼蜮人心的群臣匍匐在公主的脚下。 无一例外,皆需俯首称臣。 她的影子在燕停的心里烫出了一圈烙印,淡金色的光晕莫名有一种熟悉的牵扯感,仿若曾在梦里见到过,对着心怀天下的公主,早就动心过一次。 殿下,这天下险恶,佛口蛇心,你的道理总比天要高。 “臣愿随殿下复明盛世,死而后已。” 他所求的是君臣,也是私心。 哪怕她满腹城府,处处利用,也心甘情愿做她的手下败将。 == 九:公主和她的骑士盖下契约 只是晚上依旧可以瑟瑟:) 第三十五章如果没猜错她今晚能等到一个人 晨光微熹,群草芊芊而立,远处似乎走来了两个人影,男子警惕的余光瞥向她的身后。 一泓池水旁,谢三娘身边站着昨夜拍卖会上的那个少年,胆怯的眼神闪躲的朝这边望着,发丝凌乱,却能看得出年少端美。 “阿鸢姐姐...”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朱鸢,那脏兮兮的小手颤巍巍的想去拉她的金丝袖,却被突如其来横过的刀柄拍的生疼。 那少年吃痛的捂着手,眼泪汪汪的瞧了瞧阴着脸的罪魁祸首,又可怜兮兮的望向朱鸢。 阿鸢...姐姐...? 男子的眉头微皱,那声清清楚楚的闺名悬在心间,愈勒愈紧,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手放干净点。” 那句话如寒冰料峭,声线很低,不比他手里拿把利刃杀人于无形。 护主的犬儿,敬意与忠心总是藏不住的,它炙热、直白,万物沉浮不如她的一句话。 “扶桑!不得无礼。” 谢三娘赶忙拉过少年的手臂,缓缓蹲下,跪在地上。 “民女谢苓与义弟扶桑,见过公主殿下。” 此话一出,燕停有些疑虑,他们昨日明明不知殿下的真实身份...难道... 刀柄瞬间出鞘挂在了谢三娘的颈子上,烈阳下的燕停眸中泛冷,宽阔的身形挡在朱鸢的面前,透着一股子杀气。 “燕停,把刀收起来。” 身后轻软的声音带着一股慵懒的不容置喙。 是她的命令,他都会听。 男子神色一顿,将刀收回,漆黑却明亮的眸子看向她,檐下柳叶雨,仿佛能瞧见那朵摇摆的犬尾从燕停的身后绽开,那是主子说话时,无声又忠诚的回应。 “是本宫说与他们听的,不必苛责。” 几个时辰前。 拍卖会后的三角阁楼。 朱鸢走进红袖招的客房,刚至屏风处,便袭来一股细细的甜香,壁上所挂竟是唐伯虎的真迹。 侧过身才瞧见今日从徐徵手里抢来的少年只批了一层外袍坐在古琴前瑟瑟发抖,红色的暖帐与他清秀的白皙形成了强烈的差异,头顶一袭一袭的流苏轻轻摇晃。 少年看到有人走近,连忙低下头,纤细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拨动触摸琴弦,却因太过紧张,根本曲不成调。 面前所站的人是今日买了他初夜的男子,手中执着白骨扇,下巴尖翘,眉骨远山,虽是白皙肤色,但也难掩清秀华贵之气。 远比他被掳来红袖招伺候的那些老爷们,好看的多... “第一次弹七弦琴?” 面前这名清瘦的“男子”走上前去,用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行云流水,即使短短几个音色,却连成了一小段曲调。 扶桑虽年龄很小,他也瞧得出,这双纤纤玉手,怎可能出自男子。 “小的初来红袖招,实在琴技不够娴熟...” 少年站起身来不由分说的将双膝跪在地上,连续磕着头。 “站起来。” “男儿膝下黄金万两,如何随意拜人?” 那声音泛着威严的冷意,说是女子,却气魄万丛。 “小的知错了...” 扶桑哑着嗓音,低下头去。 “天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你尚不知我为何人,却跪于我脚下,是何道理?” 扶桑抬起的眸子间闪着错愕,在这暗无天日的红袖招里,许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竟有些语塞。 他也不过刚过十五,一股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 朱鸢只瞧见少年的肩膀抽泣了起来,从那垂着眸的面容前滑落下颗颗泪水,只看到他那外袍下泛着幽青的手臂。 无数的淤痕在白皙瘦小的肌肤上,让她着实心里咯噔一声。 看来在这红袖招里没少挨打... “小的知错了...不会再惹了您生气了...” 少年呜咽起来,颈子处闲散着几丝秀发,轻盈落下。 瞧着这幅场景,她微微一愣,随机便转过身去。 “把外袍脱了,躺下。” “既是我买来的,也该知道如何伺候。” 朱鸢故意说这话,余光轻轻瞥向门窗,柳叶被微风吹动沙沙作响,时刻瞧着会有怎样的动静。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今晚能等到一个人。 就在此刻,镂空窗被发出一声刺耳的闯入声,那案桌上的汝瓷掉落在地,刺耳的音响划破长空,朱鸢清晰的听见,有人踩着那片片碎瓷走至身后。 冰凉的刀刃架在颈子上,从那明亮的反光中瞧见了那双含着恨意的眸子。 == 九:晚点有二更 第三十六章谢三娘你且信我这一回(二更) “三娘,想杀我可以,但不是现在。” 朱鸢神色淡淡并无丝毫慌张,语调始终平缓,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 二人的斜方有一铜镜,倒映着一个纤长的身影,一双眼底泛着微红,里面恶意弥漫,像是一层血雾笼罩在上空。 “看在往日相识的情分上,我留你一条命...” 谢三娘嘴唇干裂,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我不知你拍下扶桑是何打算...但我也绝不会再让他陷入苦难。” “扶桑?” 她轻笑,只是看了看窗边透进的烛光,毫不在意的咬着字。 “原来他叫扶桑。” “你可以带他走... 朱鸢缓缓咬字。 “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刀那般锋利,她竟丝毫没有慌乱,谢三娘眼底划过一丝疑虑。 “姑娘,你现在与我讲条件...才是不合适。” 她冷冷一笑,刀柄又离近了几分。 “你那贴身的侍卫可是醉的不轻...想让谁来救你?” “荣阳鼠疫而遇大旱致颗粒无收,郡守不但不发银赈灾,却因百姓按月例交不上粮食就要遭遇暴打。” “荣阳城百家中尸骨未寒、妻离子散,他们却以权谋私、荒淫无度,视人如蝼蚁般践踏...” 三娘的眼底猩红,温热的眼泪划过面颊,语调早已颤抖如筛。 “如今自己做蝼蚁的模样,可还觉得舒畅?” 谢三娘咬着牙,在黑店中瞧见来者气度不凡又有一身的好功夫,才演了那出英雄救美,好找到机会进这红袖招。 “三娘,众生皆蝼蚁,不管今时今日我是何等身份,你我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知何时,客房的门被突然打开,从外面冲进了几名裹着黑袍的人齐刷刷的站在二人的身后,从中间走来的是前几日瞧见的那名常跟着的婢子,乐心。 “殿下救你一命,你却忘恩负义!谢三娘,劝你速速束手就擒。” 乐心双手合起搭在腹前,姿态严肃,那模样并不像平常富贵人家的婢女。 殿下... 难道...? 谢三娘双眸染上慌张,立马拉着朱鸢的手臂向后靠去,将那刀柄横在她的血管之前,若是一不小心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如何得知我另有目的?” 她在朱鸢的耳边颤抖着咬字,心下却紧绷在一起。 如今敌众我寡,想要逃脱升天,怕是太过困难。 “你藏的很好,演的也不差,但我略懂些医道。” “那日你为我烧艾草,却不取叶弃杆,并非你所说师从江湖郎中,这是你的第一个破绽。” “你说你生于平常人家,荣阳地处中原,千户皆种植粟麦,理应掌心粗糙,而你却虎口磨茧,则是因长期持刀,是个习武之人...这是你第二个破绽。” “三娘,早听说荣阳有一侠女不屑脂粉,锄强扶弱,仗剑斗恶官,才使百姓看到些希望。” “在我见你第一眼时,便猜到了。” 谢三娘的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眸底闪过几分诧异,竭力控制着自己翻涌的胸腔没,那是被说中心事的表现。 她明明自认为隐藏的天衣无缝,只以为此人不过是个金枝玉叶的娇小姐罢了,想着利用其显贵的身份进了红袖招,待杀掉徐徵后救出扶桑,便相忘于江湖。 谁知她竟拿五百两拍下扶桑,让谢三娘不得不变了计划。 原是这一场处心积虑的谋算早就是这面前的人儿指尖玩弄的筹码,皎皎的眸中能见万物,哪怕刀剑划喉也气节高悬。 “你放下刀,杀徐徵乃众民之愿,我会助你。” “休想拿这话唬人,如今金陵也是奸臣当道,我又凭什么信你?” 谢三娘并不妥协,可那有些藏不住的慌乱暴露了她的心急。 只见一旁的扶桑跪在地上,双眸含泪,颤抖道:“求求您了,三姐姐不过是受我连累,我愿做任何事...求您放三姐姐走吧。” 扶桑... 她看过太多人为生计而跪,可该跪的不应是他们。 “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便与她同归于尽。” 朱鸢明显觉得那把刀似是快要割破她的血管,她被迫扬起下颚,瞧着乐心着急的想要伸手阻止。 “你可知你伤了大明长宁公主是何罪过?!” 乐心想要上前的脚步微顿,眼中瞳孔紧绷。 “我此生本就是逃亡的朝廷重犯,你算计的很好,但没算到我谢三娘也是个不怕死的。” 江湖十年,她用这一身武艺劫富济贫,看不得民生疾苦,奈何世道无能,屈败委身,她能做的少之又少。 “三娘,我敬你一身傲骨,大明能有此等侠义之士是汝之幸事,朱氏千秋万代不会负你,既是坚持心中正义,为何不信我这一回。” 女子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惧怕,她明明是个瘦弱娇小的女郎,却似乎一身红衣站立沙场,手中长枪飒飒皆能回马除恶,嗜刀而不见血,大胆而不怕亡。 “那日我冲进鼠群救出孩童,你瞧见了,否则今日你不会留我这条命。” “你且知道那句话,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字字句句如浩瀚之海,一遍一遍的击溃着谢三娘的防线。 她也曾是个读书人,从孔孟之道到仗剑天涯,不过是因无可奈何罢了。 刀剑逐渐放下,眸中暗暗流动着悲悯,仿若暮色成烟,愿孤注一掷,且信她一次。 “三姐姐...” 扶桑从地上爬起踉跄的跑来,世间仿佛仅剩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拥抱着彼此贫苦的灵魂,那是不同于骨肉亲情的乱世之扶持。 繁文缛节皆抛下,罢娇嗔,断情丝,青丝悬发,锄强扶弱,仗剑天涯。 朱鸢缓缓蹲下,此刻不论什么君臣之道,不过是站在漫天硝烟中同样身陷苦难的众生,只想要为他们报一声不平。 三娘,她担得起侠义风骨,这四个字。 第三十七章郡守大人的好日子也过够了(一) 窗外挂月,已然溺在荣阳的夜里,晚风轻涌。 戏台前闯进了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一身乾红的朝服将那饱满的肚腩撑的圆了些,一双眯缝的小眼睛瞧着台上细白貌美的少年,甚是龌龊。 “姚姐儿这小婊子死去哪儿了?” 后面几个字咬的尤其重,迷蒙的吐露着浓浓的酒气。 “回回大人姚姐儿在里面等着您呢!” 进入厢房,瞧见一身红绿锦袍的姚姐儿连忙来迎,一双猜不透的丹凤眼不知装着什么,又是捶背又是捏腿。 “昨日那水灵的小少年可给爷从那毛头小子的手里抢来了吗?” “那必须的啊!大人,姚姐儿与您这些年交情了,不过是个能上床的小贱坯子,还能挡了您的路?” 姚姐儿双膝跪在地上为徐徵斟酒,那双眸子徐徐瞥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小婊子还是属你贴心呦,嗯?” 徐徵手掌拍在姚姐儿抹着脂粉的脸上,一下一下响个脆亮。 只见姚姐连忙笑出声来,装作娇羞的捂着嘴,却让明眼人都能发现那模样不自然的很。 “是!爷说的是!” 姚姐儿连忙凑过徐徵的耳根边悄声说着:“这就是小的前几日给您说的从金陵来的染坊铺掌柜想来孝敬您呢” 他瞟了瞟面前站着的人。 “说是想从您这买个官。” “如今快到了皇帝去临安巡游的日子,金陵的几家染坊生意好着呢” “至少啊这个数。” 姚姐儿伸手摊开五指。 五千两。 那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徐徵眯眯眼灵光的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站着的男子,狐疑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打金陵那个染坊来啊?” “哎呦,您抬举我了!小的姓薛,在金陵西南地段有一家染坊叫清河染坊,家中排行老四,您叫我声薛四儿就行。” 他生性多疑,前几日也派人去问过这家染坊在金陵到底如何,得来的消息便是家中做了几年的皇商,也算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商贾世家,尤其这位薛家四公子更出名些,是个流连青楼的浪荡子。 如今跑来荣阳买个官,倒也不稀奇。 花楼内暖,几个中年男子围坐在一起,徐徵怀里搂着几个涂脂抹粉的少年,柔柔的端起酒盏,那手也是四处揩油,令人作呕。 “郡守大人,小臣敬您一杯。” 几人面容谄笑,缓缓站起,那模样瞧着就是些个阿谀奉承之辈。 “这府司一职,我们薛家还得仰仗大人啊!” “哎,我说薛兄,如今这天啊,不过是郡守一句话的事儿还有什么是我们大人办不到的!” 那人边笑边将酒饮尽,连忙弯着腰向前为其斟酒。 “哎呦,你看看小的这挨千刀的嘴!真是不会讲话!” 一旁所谓的薛兄往自己脸上一边一个巴掌,扇的起劲,谁若是在这荣阳城榜上徐徵,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官途。 敛财吸血,花上几千两就能买个官,何乐而不为呢? 烛光之下,徐徵果然瞧见那薛兄的手指皆泛着靛青,长流连于染坊,看来不假。 身后的仆从被他递了个眼色,连忙将袖里藏着的物件拿了出来。 “薛兄,白纸黑字。” “按上手印,荣阳府司,可就是你的了。” 徐徵将郡守府印玺从袖口拿出来,那红章刚要盖下 “嘭”的一声,厢房门被一把推开,汩汩凉风流入,众人皆惊异地向外看。 “几位大人。” “真是好兴致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一九尺男儿长发染墨,阖眸缄默,手拈刀柄,风中仿若衣袂飘飘。 那唇薄的很,就连说出的话也宛若冰峰。 “你他娘的是谁?” “大人,瞧着您怀里搂着的不甚标志” “不知这位你可识得?” 宽大的掌心从身后揪出一人,那男子满脸惊慌的流着眼泪求救:“父亲!父亲!救我啊!父亲!” “你!” 徐徵眸底迅速抹上慌张之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手中无缚鸡之力的男子,正是自己的儿子。 徐家数百姬妾,却只有一棵独苗延续香火,也本就因他男子身有缺陷才好龙阳之风。 “赶在本官的地盘撒野!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那肥硕的姿态挽着衣袖就要冲上前来,谁知刀光剑影之间,几道血痕砰溅至徐徵错愕的脸上,再低眸时,自己那棵独苗已是被割了半截手掌,正握着自己的手腕哭喊。 两只眼睛瞪的溜圆,满面颓鹜的跌在地上,想要向前爬。 可还未向前匍匐几步,手背被云靴踩在脚下,似乎那人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左腿上,蔓身的疼痛让徐徵忍不住喊出声。 恍惚之中,只看见那双清冷的眸子渐渐俯下,缓缓道:“郡守大人的府中账簿藏哪儿了?” 燕停淡然的抬起眼皮,目光瞧不出任何情绪。 “不必问了。” “就在他身上。” 远处汉白玉台阶步步生莲,只看得一个身影披着雪白的狐锦,一头青丝被蝴蝶流苏挽起,迎着风缓步而来。 那双红唇微启,仿若能食人的蛇蝎,偏偏那双眼睛澄澈清净。 “你们到底是谁” 徐徵被身后的小厮扶起,满脸通红,疼痛已经使得脑门的青筋暴起,艰难地抬眸. “一个死娘们” “竟敢指示本官你们这群贱民可知我是谁!!” “来人!” “给我杀了他们!” 涂抹星子乱飞,手掌上一个清晰的鞋印已是压得他血肉模糊。 身后几名乔装打扮的小厮冲上来,比起这些喽啰,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迈两步的功夫。 细细的血线沿着几人的颈子滴下,就这般轰然倒塌。 一身玄色的燕停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用袖口为她擦去了裙角的血渍。 “殿下,都杀光了。” 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为她杀人,本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远处的徐徵目光呆滞的朝这边望着,嘴里喃喃道:“殿下”,脑海里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女子伫立在人前,青丝飞起,深邃的眼眸中发出幽幽寒光,似笑非笑的讥讽,见骨不见血。 “既然见了本宫” 那笑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居高临下的清冷。 “为何不跪!” 第三十八章郡守大人的好日子也过够了(二) 喉咙间微微蠕动,徐徵不禁方寸大乱,一双手掐紧了桌沿,嘴唇微张却从嗓子中吐不出任何话来。 突然不知哪儿袭来一股强烈的力量踹在他的膝盖处,受不得重量的双腿恍然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来助大人一臂之力。” 耳边传来令人胆寒的声音。 抬眸便瞧见男子那凌厉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瞧着自己。 就连刚刚那个所谓的“薛四儿”也将刚刚拿在手里的卖官契拿在手里递给了朱鸢,原是从金陵一路随行而来的马夫所扮。 “他娘的!姚姐儿你敢骗我!” 徐徵脸色煞白,两只眼睛瞪的极大,指尖瞄向远处瑟瑟发抖的姚姐儿破口大骂。 “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 “你身为荣阳郡守,国难当前,鼠疫横行,欲先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 一字一句宛如沾染了掌控一切的气势,陡然爆发。 “如今你有罪无功,竟还有脸面寻欢作乐,买官卖爵!可谓罪加一等。” “既然如此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便割了吧。” 女子徐徐转过身,手执白玉折扇,指拂处若春兰葳莛,轻描淡写的启唇。 “你们你们敢!放开老子!你可知我身后是谁!你们敢动我!!” 纤纤玉手捻动着面前的一盆君子兰,橘红的花蕊碾碎在指尖,浓烈的香息传来,她抬手闻了闻的功夫,身后便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账簿果然被随身装在了他的亵裤里。” 呵 家里放一本假的,随身带一本真的,她早就想到了。 “一张卖官契,一本贪墨账簿,够定他的罪了。” “账簿一事本宫不愿让任何人知晓。” “至于此人” “今夜归陵后给本宫好好审,我倒要看看他嚣张的底气究竟来源于何人。” “是。” 燕停低眸,悄悄抬头瞧见她逐渐下了阶梯的背影,晚风撩动她的下衣摆,裙衫擦过岩上青苔,宛若萤虫低吟出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跟着她的脚步一路追逐,明明相隔甚远,却次次在洪水决堤中越了线。 她耀眼,明艳,澄澈清沥,杀伐果断,心里是黎民,是百姓,走的是一片丹心的道路,千秋青史所留名。 长宁公主,求的也是国之长宁。 朱鸢走进庭院,脚边似有异动,她垂眸一看,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只花斑纹路的狗儿细细的嗅起了她的裙边,原是刚刚染了血迹的味道惹来了这可爱的小玩意。 她缓缓蹲下身,发现这小可爱竟是黑耳白身,滑顺的毛发从指缝间穿过,一瞧就知是养在院中人家的狗儿。 “阿鸢姐姐!” 远处跑来的是扶桑,他满头大汗的蹲在地上道着歉,少年终于穿上了一件完整的袍服,往日了见他不知光着身子就是只披着一件薄纱讨好他人。 “是乌龙又在乱跑” “它叫乌龙?” “嗯就因它总认不得主子三姐姐说这是个不老实的狗儿。” 朱鸢浅浅笑出了声,瞧着这小家伙明明两只漆黑的圆眼机灵得很,没成想是个小迷糊。 女子掐着它的两只脚丫抱在怀里,谁知乌龙竟翻了翻肚皮,那黑耳蹭了蹭她的胸前,讨好般看着她。 “扶桑,这是殿下!总是无礼!” 三娘连忙走来双手作揖,拉了拉扶桑的衣袖,叫他照做。 “殿下” 扶桑抿着嘴低下头。 “无碍。” 朱鸢抬颚逗乌龙,乌龙竖着两只耳更起劲的舔舐着她的手指。 “乌龙从小胆子便大,但还从未给人露过肚皮,看来殿下与它甚是有缘。” “瞧着它确实可爱些。” 她将乌龙递给三娘,睫毛轻颤间闪烁着浓浓的喜爱。 儿时她也在宫中偷偷摸摸养了一只三个月大的狗儿,谁知它调皮捣蛋,不仅掀翻了先生的墨汁,还弄了一身的污垢,以至于被罚跪在学堂里整整一天。 众人总会对相似的回忆产生眷恋,记得来时的那条路,也忘不了年少时曾经鲜活过的轮廓,因她在前世的不归路中失去过,便才显得尤为珍贵。 自刎的痛感不及这些时光杳杳突显在眼前,在死亡的一刹那追悔莫及的,是那段奔腾而自由的记忆。 谢三娘望着她那不舍的神色,说着:“殿下,民女常年奔走江湖本就无暇顾及,它若是能跟着殿下,定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朱鸢凝眸时波澜不兴紧了紧,随即缓缓流动如明星。 “殿下,去金陵的马车已备好了。” “若想赶在明日之前到达金陵,需早些动身。” 马夫上前说道。 “嗯” “你们两个随本宫一起回金陵吧,在那里可为你们谋个差事,日子总比在荣阳好过些。” 朱鸢黛色柳眉轻轻扬起,说起话来也如莺啼婉转。 “耶!” 一旁的扶桑倒是兴奋不已,一路随着人行上了马车,可三娘却在马蹄走动的那一刻跳下了车。 “三娘,为何不走!” “不是要看徐徵罪有应得吗!” 朱鸢掀开帘子向外喊道。 “三娘信任殿下!” “大明还需殿下铸剑为犁,望有朝一日看到大明薪火相传,日月同光!” “你我若有缘” “还会再见的” 女子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逐渐小了去,抬起手拍了拍,从丛林中飞奔出一只马儿,裙衫撩起,三步上马,青丝扬起,恍惚间能看到她一身红衣,肩背长刀,翻身向天仰射云,眉间心上皆是英勇无畏的气概。 黄沙飞土的江湖之路,轿撵与骏马背道而驰,像极了众生在世俗中选择最光明的一条路,他们与穷凶极恶顽抗,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旅途,并走至天光。 朱鸢望向远处凛凛而起的丛林,看到月色下阴霾遮住树影,却在瞬间移动的速度中,重新洒向世间。 若有缘还会再见吧。 第三十九章“大人...明明说自己...是我的狗 “殿下...何处来的狗儿...” 男子坐在朱鸢的对面,瞧见她的怀里不知从哪儿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尖细的舌尖不听话的舔舐着她的锁骨,在纤纤玉臂中倒是安分的那么一躺。 “可爱吧?” 朱鸢笑着看向他又看向乌龙,发髻上簪的明花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 “嗯...” 可爱倒是没觉出来...只是这小畜生在干什么? 他心里暗暗不爽,可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在跟一只不到三个月的狗儿较劲。 燕停不自然地别过脸去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她拿指尖逗它,嘴角含着笑意...又忍不住悄悄瞥过余光去瞧。 ...甚是好看。 他心想。 眼前的女子突然抬眸,炙热的窥视似乎被发现了,燕停连忙低头,又佯装看向窗外,那心思却发了毛。 朱鸢把它放去脚边,乌龙似乎也困了,蜷缩在她的脚踝后呼呼大睡起来。 突然衣领被拽过,双目相交,齿白唇红在月色下被燕停看了个清晰。 “大人刚刚是在偷看我吗?” 男子喉间蠕动,在这颠簸的马车上肉眼可见的红了耳根。 “为何不正大光明的看?” 朱鸢嬉笑嫣然,眸底荡出些狡黠。 两只脚不知何时勾在了他的胯间,脚踝擦过燕停腰间的白玉佩,从触感中传来冰凉。 马车似是陡然碰上了巨大的岩石,车身一震,朱鸢的身子不由的向前倾去,有力的手臂环在女子的细腰上,正当坐在他的腿上,抬眸对上她错愕的眼眸,四目再次相对。 “殿下...还好吗?”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担忧。 “不好。” “可是受伤了?” 他眸中流动了些许着急,想要四处瞧瞧看。 此时乌龙也被巨大的声响吵醒了,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冲着抱着的两个人叫唤起来。 “它叫乌龙,很可爱呢。” “嗯...” 他只顾着看她,鼻音不自觉的回应。 “和大人一样...” 清甜的嗓音飘去他的耳边。 “嗯...?” 他就连说话都是抖的,手掌心颤巍巍环着她的腰,梦呓一般低喃的哼道。 “大人...” “...明明说自己...” “...是我的狗啊。” 那慵懒的嗓音故意拖长,清甜的花香吐露在他的眼睑,恍然间还能看到她的笑,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颠簸的树影连续的倒映在掀起的帘子里,忽而回到那夜欢愉之中,湿漉漉的发尾滴滴答答的顺着他们交合的部位,顶出了一片汪洋。 他托着她的臀撞不够,还清晰湿润的在耳边呢喃。 “...是殿下的狗...” “我是...” “殿下的狗...” 浓郁的喘息仿佛就在上一秒,宛若一朵朵昙花绽放在他眼前,晃动着燕停仅剩的龃龉,顷刻又消失不见。 男子绯红的脸颊一如往日窜了血,眼眸中流淌的是青涩的白,薄薄的一层水雾当真是能看出羞愧难当了。 醉酒的燕停是只疯狗。 但现在...他无比清醒,臊得满脸通红。 瞧见他躲避的眼神不敢看她,她的指尖覆上他的脸颊,果然烧的滚烫。 “大人...不想承认?” 两只藕臂像八爪鱼一般勾着他的颈子,迎面看到他羞愧而慌张地摇头,纯情流动的眸子是想要解释的冲动。 “不是的...” 狗儿的卑微与胆怯,即使被戳中心事,身后的那条尾巴也会永远只为你晃动。 “那是什么...?” “臣...不该说这些污言秽语,扰了殿下的清净...” 他仰着脸回应她,心里却被淹的厉害,那是说了谎话,被当众鞭笞的心态。 湿润的掌心捧着他滚烫的脸颊,下一 秒唇舌相交,燕停闻到了香甜的吐息,肌理细纹被每一根跳动的血管涨出筋骨,腰间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嗯...” 空气中是激烈的接吻发出的阵阵水渍声,眼角被红晕烫的干涩,燕停闭上眼睛,小心翼翼的抬起脸伸出舌,在她的唇腔里打圈。 远远就能瞧见两口相接处,那绯红的蠕动长驱直入,逐渐的占了上风。 当清冷的皮囊彻底被撕开,只剩下完全坦诚的爱意,弯弯绕绕、虚虚实实,皆是他藏不住的喜欢。 朱鸢放开他时,那双刚刚闪动着青涩的眸子已经不见,那是想要继续得到的贪婪与不舍。 那眼神太过于炙热,以至于让朱鸢的身子也跟着发烫。 “现在呢?” “大人...回答我啊。” 嘴角还擒着刚刚燕停所舔舐过的涎水,水雾在他的眼中晕成了桃花色,还未从那场风月里走出。 “嗯...” 狗儿红着脸颤颤巍巍的回应着。 “我是...殿下的...” 下体的肉茎膨胀在亵裤里在外袍凸起了大片,英气的额间稀稀落落的密布汗珠,掌心有些不安分的摩挲着朱鸢的衣裙。 “狗...” 男子说了最后一个字,闪躲着别过脸,却又按耐不住自己偷偷转过来,不知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会觉得他恶心吗? 会觉得他是个令人作呕的流氓吗? “为什么大人这么容易就会硬呢?” “也会对别人这样吗?” “我会生气的...” “听到了吗?” 腿根摩挲着他硬起的肉棒,故意在他耳边发出些喘息的娇吟,指尖挑起裙衫的腰带,里面便能看到那抹隐秘的乳晕。 “不要生气...” “只会对殿下...这样。” 淡紫色的衣裙里两朵绽开的乳儿在马车的颠簸下晃来晃去,男子嫣红的舌尖舔舐在乳沟间,沿路向上到那雪白的锁骨,带着些私心轻轻咬在上面。 殿下的狗...只能有他一个就够了。 哪怕是乌龙,也不可以。 “嘶...燕停...你还真是名副其实?” 一片荼蘼中留下了一圈齿痕,轻挂在肌肤上,窗外的月亮探头,银色的光细细碎碎的落了满身,伴着二人垒成的欲望高台。 “对不起...” “殿下说乌龙很可爱...” “我只是想让殿下...也记得我...” 小狗也会这么想留下自己的痕迹,让主子记得它卑微的存在。 他明目张胆的与那小畜生争风吃醋,愿意为她低到尘埃里,随时会因为那撩拨脸红心跳,眼里带着纯粹的羞耻与嫉妒。 朱鸢轻笑出声,看着燕停到处通红的模样,身下的巨物咯的她腿根生疼,这才发觉小瞧了这位锦衣卫大人蓬勃的情欲,当真是比发情的公狗还要旺盛些。 “你比乌龙...” “要可爱一点。” 空气回温,她并不知道这样的话对于燕停来说算什么,始终凿不开的欲望顷刻喷发,找到了延展的缺口。 她夸他可爱。 尽管只有一点点。 都会让小狗兴奋的横冲直撞。 == 九:是与乌龙争风吃醋的燕小狗一枚呀~ 第四十章小狗喜欢被主人玩弄也想把主人压在 真的吗... 她竟夸他可爱... 果真,此话过了燕停的耳,他像一只蛮横地牲畜扒开了她胸前的桎梏,两只玉兔弹跳出来,在摇晃的马车里,吮吸在嘴里不停的舔舐。 “嗯...” 清晰的咬痕留在雪白柔嫩的乳儿上,燕停拥吻着她的胸脯,口腔中的牙齿与朱果刮蹭来回,惹得朱鸢胸前酥麻一片,可太过投入的狗儿不知轻重,似乎碰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让女子失声娇吟了出来。 “停下...燕停...” 朱鸢捏紧了他宽阔的肩膀,小脸微微扬起,那电流一般的触感逐渐不受控制,失手打在燕停的左脸上。 啪地一声,倒是让脚下的乌龙苏醒了,嗷嗷的叫唤了起来。 他骤然停下,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与那地上趴着的小牲畜如出一辙。 虽是脸颊全数红了个透,却还是能清晰瞧见那五指伸开的印记,暗哑的声音中带着卑微和胆怯。 “对不起...殿下...” “殿下夸了我...” “所以才会太高兴了...” “不是故意的...” 白皙的面颊,恍然间伸出了舌尖像是安抚一般舔舐在她挺立的朱果上,轻柔的摩擦感,虽不再猛烈,却反倒比刚刚更令人忍受不住。 那眼神偷偷向上看,那就是狗儿犯了错想求得主子原谅时,祈求的神态。 不管乌龙在脚边叫的多么激烈,男子松开她的腰枝,两只手解开自己衣裳的系带,玄色的锦袍褪下一半,漫布的刺青在坍塌的雾气中旋转,那坚实的肌理上竟是些不合他平日里性格的嫣红片片。 “殿下惩罚我吧...” “怎么都可以...” “只要殿下不再生气...” 他掏出自己硬得发疼的肉棒,颤巍巍的挺立在空中,就在这奔波于丛林的轿子上,显露着自己毫无遮掩的欲望。 那处太过于粗长,龟头上凝结着湿润的白色,竟还上下轻轻地颤动着,情色至极。 “嗯...殿下...” 纤细手指握在上面,捻动着那只泛着浑浊的马眼,细细的摩挲最为致命,燕停只觉得抵抗不得的痒意席卷全身,让他的胯部不自主的抖动起来。 “嗯...” 剧烈的喘息与呻吟从男子的口鼻逐渐溢出,他红着脸靠在轿子后,那眸子紧紧的勾在她的眉宇间,贪婪的像只发了情的兽。 他想要更多。 洁白的雪与粗陋的黑色争相迎接,那是比起天地混沌与日月同空更为强烈的反差。 他是她的狗。 这样被玩弄着肉茎...也会开心。 “喜欢...喜欢殿下...这样弄...” 燕停放弃思考,掉入欲望的洪流,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还没问,你就回答了吗?” “燕停,你从哪里学来的?” “不能学坏...” 女子双眸似水,雪白中透着粉红,两只乳儿在华裳中俏丽出尘,手上撸动的频率加快,甚至肩头滑落衣衫,露出了洁净的白肌。 两匹通体黝黑的良驹踏地而起,在树影沙沙中穿梭,溅起阵阵沙雾。 可那里面却是这样一副淫靡的场景,女子双眸微含,乳儿律动,手中还抓着男子的肉茎,不停的捉弄着他,惹得燕停喘着气持续的痉挛着下半身。 “要射了...” “殿下...我要射了...” 燕停红晕的眉头微微皱起,吐息愈来愈急促,想要去抓她得手。 “不许射。” “憋着。” “听见了吗?” 朱鸢心里记着他那天夜里闯进她的客房,满身酒气的肏的自己直不起腰。 睚眦必报,曾经她也没觉得自己这样小气。 新账旧账算在一起。 她笑着半弯着身子吻在他喘息的口中,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 日渐崩溃的欲望快要在数次撸动中绝望,男子的身子涨的通红,颈子上挺立的筋骨依然可见,血液直直的蔓延到了眸子。 “殿下...真的要憋不住了...” “求殿下...让我射...好不好...” 眼神中渲染了烟色的粉红,手臂上的青筋快要撑爆那条凶恶的青龙。 在外人面前,他是人人惧怕的活阎王。 在朱鸢面前,却是红着脸恳求她准许射精的狗。 手指嵌入轿子的木凳里,燕停喉咙逐渐蠕动,在抖动中射出了那股灼热黏腻的白色。 寒冬将至,他仿若抵达火焰里的一簇星子,无限的柔软包裹着燕停的身子陷进欢愉的深渊巨口,全部化作那捧热气磅礴的浑浊。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是我搞砸了...” “弄脏了殿下的裙衫。” 他抬着脸,将那一层层的雪雾全数化作洪水,源源不断的都是燕停真诚的歉意与愧疚。 殿下会不会不再喜欢他了... “你真的在向我道歉?” “燕停...你也会对别人这样吗?” “听她的话,甚至愿意替她去死。” 朱鸢想起,曾有那么一个人带着他的绣春刀,穿着飞鱼服,踩在一朵朵血花里走向她,义无反顾,奔向灭亡。 为什么? 她想不通。 “不会。” “只会对殿下这样。” 听你的话,甚至愿意为你去死。 “呵...” 她笑了。 她明明知晓自己的不真诚,一切的一切只是想要利用他这颗毫无杂陈的纯情,为她所用罢了。 女子缓缓叉开腿,将湿润的腿心面向他,那是一朵生长在远古的罂粟,让无数个得到她的念想宣之于口,在燕停的身腔里回荡。 “这是你的第二次奖励。” “燕停。” “允许你插进来。” 狗儿从被流放的森林中找到了归家的路,一点点的施舍也会让他原地转着圈,开心太久了。 这是他不该得到的,现在却得到了。 宽阔的身躯缓缓压下,那只沉寂的肉棒再次挺立起来,甚至比刚刚还要更硬一些。 娇小的女子被笼罩在他的禁锢里,两只粗壮的手臂就在她的耳边肉眼可见的青筋暴起,顺着他那条刺青一直蜿蜒到颈子。 愈来愈红的身子,代表着他快要破土而出的占有。 殿下只有一只狗,而这只狗也渴望只拥有主人一个人。 “想和主人做...” “想的快要疯了...” == 乌龙: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第四十一章“殿下会一直选择我的...对不对? 硬挺的肉茎戳在湿润的穴口,龟头上的浊精与腿根的淫水汇合,发出黏腻的碰撞之响,却淹没在颠簸的马蹄声中。 那根粗长碾磨在红润的花蕊旁肉眼可见的急不可耐,即使未曾插进去,那几下粗暴的顶胯也让朱鸢颠了出去。 “...现在就可以插进去是吗?” 狗儿焦躁的动着腰,想要寻求主人的准允,朱鸢只是抬头便瞧见燕停发红的眼睑,满满都是些迸发而出的火星,长明不灭。 按耐不住的燕停学着抽插的动作,在穴口那处来回顶撞,能瞧见那太阳穴处突突而起。 “嗯...” 女子咬着手指,身体内的洪流也逐渐发酵起来。 主仆之间,本不该这样。 龟头挤进穴口,两边的红肉被用力翻出来,湿润的区域里突然被插进了半根肉棒,就已经惹得朱鸢颤抖的闭上眼,指尖狠狠的掐在燕停的手臂上。 “啊...谁让你这么用力!” 这次比那夜还要更痛,女子剧烈的喘息着睁开眼,推搡着他泛红的胸膛,想让他停下。 可尝到甜头的疯狗不是那个平日里摇尾乞怜的乖乖了,湿漉漉的眼神里是掠夺,是占有,是无数次想要得到她的念头顷刻爆发,雪山洪流,势不可挡。 当真是僭越至极。 “殿下...” 顶胯的频率愈来愈高,他盯着自己的巨物一次次的冲进主人的身子里,英气的眉宇间泛着些许忤逆的笑意,沿着颈线愈发红了。 “会喜欢的...” “不是吗...?” 半根肉茎在燕停的顶撞下渐渐被冲破了甬道,一下一下的插着那朵粉嫩的穴儿,双手掐着她细白的腰肢,不顾一切的向里操弄。 可朱鸢哪儿有力气挣脱他?整个身子被他在马车上颠的快要飞出去,可现在后悔似乎有点来不及了。 如今的主人被面前这只发了情的公狗握在掌间,来回抽插蹂躏,变成了一朵随意可采撷的娇花。 “燕停...嗯啊...嗯...嗯啊...” “轻点...太快了...!” 男子强壮的手臂力量将朱鸢整个拖起来,挂在自己的胯间,从下向上,将肉棒急促的插进穴,又拖着她的臀,轻而易举的抬起来。 “因为是狗啊...” 火热的舌尖含着她的朱果,两人徜徉在剧烈的浮动中,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臂抚上她的脖颈,唇齿粗暴的相撞,朱鸢已被大口的吮吸折磨的无法呼吸。 “是主人的狗...” 燕停拿起她颤抖的手,温热的舌头舔舐在她的掌心,下身依旧插弄着湿透的小穴。 “在和主人交配...” 粗长的肉茎与淫水无数次的交接又分离,拍出了飞溅的水花,打湿了燕停褪下的衣袍。 “嗯...嗯...” “要坏了...真的要坏了...” 女子仰着脸轻吐湿润的舌尖,腰肢被禁锢在他的臂弯里,马车外婆娑的树影尽数洒落在二人猛烈交合之处。 “嗯啊...嗯...燕停...” 朱鸢仿佛飞到天上去,无限的爽意让她紧紧拽着他滑落的青丝,嘴中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又一遍遍的将主人送上高潮。 “主人要一直选择我...好不好...” 他埋在她的锁骨前,清晰湿润的乞怜声开始顺应每份羞于启齿的心意。 “我会听话,会保护主人...” “也可以做很久...这样的事...” 哪样的事? 当然是插的她泪眼婆娑,做多久都可以。 曾经的殿下燕停来说,是皇命难违,是主仆之分。 可现在的朱鸢,却是飞蛾扑火的圣洁,是忍不住亵渎的公主,想对着她说尽肮脏又作呕的诨话,也想对她做所有下流的事。 即使有一天,她会在某个时日不再需要他。 “你在说什么...燕停...” “殿下不会离开狗儿的对吗?” 他顶的愈发狠了起来。 想把每一次的施舍都当作最后一次,可怜的狗儿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再也无法获得的殊荣。 可面前的朱鸢已经无法思考,到嘴的话全然变成了无尽的呻吟,被吻着小嘴不停的舔舐、撕咬、席卷全身。 “嗯...嗯啊...嗯啊...下面变得奇怪...” “燕停...停下...” 鼻尖和耳垂都有疯狗密密麻麻的牙印与涎水,却还是被一下下的颠起来,放下去,长此以往。 顶到主人最深处...会是奇怪的吗? 粗长的肉茎彻底没入,他垂眸看到穴口前嫣红的珠子吐露出飞溅的液体,哗啦啦的随着他的抽插的频率或长或短,洒在他的腹部。 腥甜的尿液沿着块块分明的肌理交汇在插入那处,叫人看了甚是淫靡。 男子看着那一滩水渍,抿了抿嘴,眸子里带着些许欣喜之色。 “是主人的...” “主人...被狗儿插尿了...” 天真的狗儿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即便那身躯有些抗拒,却还是想被纵容忤逆与胡闹。 他是不是疯了... 竟拿这样的眼神看她。 怎么和她心中所想...偏颇太多了。 == 九:燕狗勾一天比一天造次!床下答应的好好的,床上就变了样! 第四十二章小狗不听话的爆肏主人尿液与淫水 女子艰难的伏在他胸膛前急促呼吸着,细密的汗珠顺着乳晕的沟壑纵横交错,眼瞧着地上一泓尿渍染湿了马车,就连一旁的乌龙也在那处嗅来嗅去。 朱鸢从未处在这般如此羞愧难当的境地,沾湿的眸子缓缓抬起,望见这个始作俑者炙热的眼神紧紧勾在她的身上,那贪婪又笨重的情意无限裹挟,下体的肉茎仍然直挺挺的插在她身子里。 “拔出去...” “快点...” 她有些气急。 “嗯...现在就拔吗...” 看到那双盈满诉求的漆黑双眼,如今倒是变成他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胯部又不安分的顶了几下,黏腻的响声从交合之处传来,热软的肉壁包裹着燕停的巨物,掌心像是能把她整个人固定在他身上似的,男子不满足只是抽插几下,那一次次剧烈的撞击,汁水横流。 “你...” “...敢违抗我...嗯啊...唔嗯...” “你找死...” 她重重的的咬在他的肩头,想要逼迫他停下,那龙身刺青上清晰的覆上了一圈牙印,定是下口太重,竟能看到殷红的血丝渗出。 可男子拖着她的臀次次不留余地的撞向肉茎,茂盛的丛林中,能瞧见粗陋的棒身若隐若现在潮湿的水润中,随着喷溅愈来愈浑浊成白浆。 “对不起...主人...” “就再一次,好不好。” 充满歉意的言语却对不上他那张通红的面颊,兴奋贪心的神情,粗暴的抽插。 “嗯...主人到了吗...” “会舒服吗...” 他将她放在马车座上,轻柔的掐起她的脚踝架在肩膀上,将一只手垫在朱鸢的后脑,看着她被自己一次一次的撞击,青丝发簪随着频率磕在他的掌心。 发红的眼睑汇入了他额间落下的细汗,酸涩的视感却抵挡不住燕停的掠夺。 “想听您告诉我...好吗...” 好美... 她流出的泪花,轻吐的舌尖,跳动的乳儿,上翻的眼白。 都无一例外胜过一切良辰美景。 吻她的颈子,唇齿感受发出娇吟时震动的酥麻,是主人在小狗面前赤裸的接纳。 他珍惜每一秒和她的欢愉,看着那根肉棒在主人的乳肉中顶弄,快感与欢喜就冲进了脑髓。 他知道不能这样。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到了...” “停下...” “可殿下还没说...会舒服吗?” 燕停俯身吮吸她的耳根,委屈的瞧着她,可下身却扑哧扑哧的向里冲刺。 “舒服...” “燕停...” “要去了...啊...” 蜜液喷射而出,在夹缝里缓缓流下,与刚才的尿液一同汇入了欲望的湖泊。 从荣阳回金陵的路途虽要跑马个一天一夜,可这对于朱鸢来说,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缭乱不堪,视线被泪花盈满双眸,一股一股的冲击都是燕停带来的,足够要了命的操弄。 他说他会听话的。 到头来,最不听话的,才是他。 大腿根处一阵暖流袭来,那根肉棒从泥泞的穴里拔出后烫的厉害,马眼毫无阻拦的向外涌出浊精,一次比一次更加浓稠些。 精液太多了,以至于顺着白皙的腿根流下。 狗儿总是在此刻才会感到浓烈的愧疚,他垂下眼眸紧张的望着她疲累的模样,舌尖小心翼翼的舔掉她挂在脸上的泪珠。 朱鸢已是有些虚脱的睁开湿润的眼睛,瞧见身上披着他那件玄色的外袍,只是一低头就能看见一地狼藉。 “燕停,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不敢罚你?” 她掐着他通红的耳根,艰难的直起身子来,杏眼微微泛着怒意。 “你有几条命?嗯?” 男子愣愣的抿了抿嘴,那双看得见的纯情与真诚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责,竟掀起了朱鸢片刻爱怜。 那一副认真又委屈的模样与平日里刀尖上舔血的反差感溢出而融成一汪炙烤的春水,让她不忍磕碎那似有若无的边界,真的降罪于他。 一次一次引诱他掉入自己的陷阱,心里一直恪守的信念被凿出了缺口,就连那月上枝梢的枯叶也讲不清楚她遮掩的心思。 他握着她放在耳根的手,轻轻的说着:“如果可以,我想有很多条命...” “若不能陪在您身边...” “一条或几条也并不重要了...” 燕停墨色弯曲的青丝下,清晰的脊骨线在水雾中蜿蜒,若隐若现的肌理缓缓起伏,手被他执着放在自己的左脸上,未再发一言。 “花言巧语。” 她恶狠狠的瞪着他。 “别想躲过惩罚。” 朱鸢刚想着如何罚他才好,奔波的马车骤然停了脚步,车壁遭了剧烈的碰撞,前方骏马嘶吼出声,响彻林间。 她身子轻盈,再被甩出去的瞬间等来了那双温热的手掌,拽着她的腰将朱鸢拉回怀里,只瞧见那还未来得及穿上衣袍的刺青宽肩挡在视线面前,遮住了帘外的月光。 燕停将朱鸢护在身下,两指扒开车帘,凌厉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树丛中恍然间杀出几个持剑黑衣,他耳根魏微动,便晓得门外几人。 第四十三章殿下倾慕之人...原来就是他 至少叁十有余。 他皱眉。 “怎么回事?” 她焦急的抬眸,看见男子滚动的喉结就在上方,攀着他的颈子扭脸向外看去,却只瞧见一支飞箭直直的朝眉心飞来。 从愕然的惊吓中缓过神时,两只健硕的手臂正抱着她垫在身后靠紧车壁,那支箭矢狰狞的挂在对面,这才想起是燕停环着她整个人转了个圈。 “殿下,刺客大约叁十人。” 他在她耳边细说,两只眼睛点漆般明亮,许是常常遇见这等凶事,此刻的燕停格外冷静。 瞧着他有条不紊的将手中发绳衔在口中,两手挽起高辫,将湿了一片的上衣彻底卸下,全数盖在了朱鸢的胸前。 “还请殿下驭马向前,不要回头。” 月色下将他条理分明的肩胛肌映出斜方阴影,墨色青龙狰狞张扬,可一改刚刚羞红的容色,面沉如水,语气中隐隐带着担忧。 “燕停!你这是什么烂招数!” 她拉着他欲跳窗的裤脚,怒态渐浓,眉梢眼角藏的皆是燥火。 “要走一起走。” “在你眼里,大明公主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本宫命你速去平乱!活着回来!” “听到没!” 那娇柔的嗓音此刻带着不可亵渎的威严,原是气的声音都发颤了。 话音刚落,男子的眼眸中先是惊愕,倏尔慢慢柔成一滩水,那是光透进来时,融化的模样。 殿下,将我这一生的愚钝与忠诚献给你又如何。 没有人愿意同我这样的下等身,共生死啊。 “燕停...谨遵殿下之命。” 他单膝跪下,挺拔的宽肩向内弯下示意,矫健的身姿侧身躲过飞来的箭羽,翻出去的那一刻,从腰间拔刀,寒光乍现。 血溅入眼睑,酸涩难忍,恍惚之中,燕停仿佛回到了那段少年时光,每日手中断送的性命若茎草一般疯长,才换来这一身青龙遍体。 那种心悸并不张扬,它隐藏在每一个溅血的瞬间,让他回想起自己腐朽又糜烂的一生,在耳边嗡嗡作响,提醒着此人永不配见到光明。 密密麻麻箭矢突然换了方向,朝马车射去,在朱鸢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他脚踩那黑衣人的肩膀挡在前面,箭羽重重穿过耳根,血糊上了半边脸。 “燕停!” 她强压着内心的异动,前所未有的紧张缠绕在朱鸢的心头。 眼瞧着人数愈来愈多,她心下一横,连忙将胸前的衣衫系上盘扣,披上燕停留下的外袍,爬上马背后牵起缰绳,头顶的簪子掉落在地,一袭玄色穿插在雪白之中,奔袭而来。 纤细的十指本应尊贵无暇,此时青丝飞扬,随着坐骑昂起首来,发出的一阵高亢的嘶鸣,马车直直冲散了一片黑衣。 前世时,她曾随邵元蘅远征,学的那些马上功夫刻在了骨子里。 烽火似红日,曲曲边疆倭寇,她尚不足为惧,不过是些来路不明刺客... 她朱鸢,曾守的是大明,寸土不让,此生只有围剿别人的份。 “燕停,接着!” 她从骏马所伏的囊袋里掏出他的箭弩,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了燕停的手中。 锦衣卫之诸葛连弩,本就是杀人利器,五十米内一箭可射穿叁人之心,绝无纰漏。 本想着来到荣阳掩盖身份,卸下他的飞鱼服,收了他的绣春刀,还好藏着一把弩。 此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把小刀,正命中骏马的咽喉,长空嘶鸣,马车逐渐失去控制,朱鸢紧紧的拉着缰绳,眼看着就要甩出去。 “殿下!” 燕停心头狂跳,双眼瞳孔紧缩,眼底似要喷出燃烧的怒气,他将眼前之人一刀捅穿,飞快的奔去车身,却在快要触碰到她时,扑了空。 远处马蹄声疾驰而来,他瞧见她被人拦腰救起,面容仿佛凝结了一层霜,短促而痉挛的鼻息充斥着浓重的血气,生了根似的站住脚。 眼前挺拔的身姿骑在马背上,手中轻柔的箍着朱鸢的身子。 是他... 那个坊间都传着的,敬安王府,邵小将军。 年少英才,战功显赫,亦是殿下的倾慕之人... 靛蓝色的袍服上青祥云襟带,无一不象征着那人尊贵的身份,狭长双目缓缓瞥过远处死尸之上满身污垢的燕停,仿佛是看到那副冷淡中的嘲弄,却在缓缓垂眸时又化作一滩春水湖泊。 “让殿下受惊了...” “臣来带您走。” == 九:狗狗委屈!最近数据不是很好!求大家多留言多猪猪!!鼓励一下我!!爱你们!! 第四十四章世人皆知圣上宠爱的长宁殿下是心 “邵...邵元蘅?” 朱鸢的眸中闪过片刻惊诧,那熟悉的嗓音一如前世,清脆悦耳,看似温和柔情,却藏着满腹的珠玑与阴沉。 往事难捱,曾一同走过的路延绵至她的脑海。 南疆沙场,敌军夜里突袭帷帐,他也是这般骑马而来,从火光中救她出去。 原是前世自刎的那一刻,才知晓这些心动皆为利用,怪她一往情深,看不透这种种柔情里到底藏的是什么。 “多谢邵小将军。” 她笑眼弯弯,明明娇媚之相,却让他隐隐察觉到一丝疏离。 “原是殿下不知何时竟驭了一手好马?” 他轻笑。 “还以为能教上您几招,看来是臣技不如人了。” 月色下邵元蘅那身骑装似是有备而来,果然话音刚落,朱鸢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向来是多疑的,只是这些小小的细节,也定会引起邵元蘅的注意。 “本宫想给将军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行吗?” 她定了定心神,狡黠的吐了吐舌,一头青丝没了修饰却也乌黑发亮,衬的那张白皙纯真的小脸更加灵动。 “否则怎么让你喜欢我呀?” 秋波潋滟,让邵元蘅微微一怔,及笄后的她比之前更加明艳活泼,那是与其他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同的,来自朱鸢的皎洁与洒脱。 几乎整个金陵的人都知晓,文帝最宠爱的长宁公主,是心悦他的。 她也一如传言中所说,大胆又热烈。 但真是让他也有些...移不开眼。 “臣不敢。” “公主殿下想做何事,自然是您说的算。” 邵元蘅漆黑的眸子化成了一滩墨,两人仿佛心照不宣的老友,欢快的攀谈声却让远处的人儿缓缓垂下了眼。 挺拔的身躯落寞的站在原地,月影下映着满身赤裸的血污狰狞可怖,耳根传来刺烈的疼痛,却都不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燕停颤巍巍的摸向自己的左脸,鬓边滴滴答答的血渍染透了掌心,地下遍布的尸体仿若张牙舞爪的伸出手来将他坠进深渊。 整日与自己独处,当生命出现了一朵生刺的玫瑰,这才成了热烈的渴望。 她在天上,他在地下。 果然是配不得的吧。 朱鸢的身后传来声声狗吠,不知从哪儿跑来的乌龙,雪白的毛发上也染了几滴血迹,湿漉漉的眼睛渴求的望着她,细心的舔舐着她的脚踝,摇着尾巴在身前转着圈。 “我的小乌龙...没事就好。” 她眸中泛着惊喜,连忙将它抱起,看着那脏兮兮的脚丫朝天扑腾着,那漆黑的眼珠子里仿佛只倒映着她一人,欢快的吐着舌头。 “如果可以,我想有很多条命...” “若不能陪在您身边...” “一条或几条也并不重要了...” 耳边想起他那句句诚恳的言语,那个人仿佛永远都站在她的身后,一回头便能看到。 在这样的时刻,她想起的,竟是那双真诚又炙热的双眼,自责的说着抱歉。 朱鸢鬼使神差的向马车那处望去,刚刚死尸之上立着的人此时将自己藏在车尾,乌黑的阴影遮住了他布满污秽的身躯,只看到燕停愣愣的抬眸,瞧见她的一霎那欣喜窜过眼梢。 “殿下...” 那声音颤抖却带着隐隐的期待。 若不是今夜这漫天的繁星皆藏在乌云之下,万般长空,竟只剩下弯弯绕绕的月色,却看不清他眼眶里打转的泪花。 “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您...” 他干涩的嘴唇轻轻抿着,向来遵守礼仪之道的臣子,却还是私心的用了一个“我”字。 我们是这样亲近的关系吗? 燕停心里却不敢再确定。 “今日你先带乌龙回去,本宫会随将军的轿撵归陵。” 她将乌龙送至他的手上,随即转过身去,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不能在邵元蘅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 “殿...” 殿下... 那一声殿下最终还是被吞进肚里,望着她的背影逐渐失了神。 您...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吗? “殿下。” “请。” 邵元蘅亲自将车帘掀开,嘱咐她小心脚下。 朱鸢虽万般不愿,但现在这场蹊跷的刺杀显然是冲她而来,想起宫中向来与她不对付的万贵妃,还有那深居简出的魏厂督... 如今人人都想要她的命,乱世争权,以一人之力尚不能力挽狂澜,眼下之计只有稳住邵元蘅的耳目,才能暗度陈仓。 只是轿撵逐渐起步,她余光望向那抹落寞的身影,陷入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曾经朱鸢以为,世间种种,钱权百姓,尚可为之,唯有情意不予将就,飞蛾扑火石破天惊。 可现在,劫后余生的生命让她掐断了爱情的咽喉,本该做了那抛情断欲、生杀予夺的执掌者,可为何这感觉却没想象中那般,潇洒自如? 子夜的归途中,嘈杂的马蹄声浸染耳廓,原是已没有回头路了。 第四十五章如今重生一世她终究是看不透他 东湖殿内,桂宫柏寝,朱爵文窗,金丝楠木漆画书案上堆着累累丛书。 女子在灯火下轻轻翻动页脚,仔细查看着每条账目,眼睛酸涩的厉害,这才缓缓闭目揉了揉鼻梁两侧。 “殿下,最近天凉,您都瞧了两个晚上了,先歇歇再看吧。” 乐心拿来了一条狐皮白氅披在朱鸢的肩上,又点了一盏烛,放在了桌案上。 “本宫让你提早归陵,可把那治鼠疫的方子送到皇后手中了?” “殿下放心,药方已传阅在大臣手中,金陵城里也放了此药方的消息,绝无纰漏。” “嗯...” 女子点点头,耳边的坠子相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此刻的双臂懒散的撑在木椅上,朝乐心看着。 不知为何,乐心刚一抬眸便对上了朱鸢若有所思的神色,哪怕自己手脚干净,脊背也渗出了丝丝寒意。 “殿下...可还有何吩咐?” “是你告诉了敬安王府,本宫的行踪,是吗?” 一字一句说出口时,清冷如寒淬,凌迟在乐心的心头。 面前的人儿扑通一声跪下,将头磕在地上。 “殿下赎罪...” “殿下赎罪...” “理由。” 朱鸢站起身来,语气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是...是邵小将军...他派人来说您有危险...朝廷中有人加害于您,奴婢...奴婢只是担忧您的安危,绝无背叛之心啊。” “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殿下您曾对嬷嬷说,若您不在,小将军在东湖殿也是主子...” 乐心抬起头来,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脊梁骨却直直的挺立在烛光下,果真这倔强的性子当真是改不了。 “您罚婢子吧,婢子甘愿受罚...” “罢了...” 朱鸢闭上双眼,那绒白色的大氅衬的她肤色更为皎皎,眉目含愁。 小将军在东湖殿也是主子。 这句话她曾说的有多欢快,今日便觉得有多荒唐。 也就是这句话,让她被困在这雍容华贵的宫殿里,看着他吞噬掉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药方之事可有细说?” “奴婢谨遵您的指令,绝不可能透露给他人,小将军也并未问起。” 她微微皱起眉头,那心头的疑虑更加疯长。 三娘给的那张鼠疫药方用的是两年前就不在大明流通的花纸,且褶皱泛黄,定是碾转多方才到了她的手里。 整整两年时间,药方非但没有在荣阳地界实施开来,反而这位江湖郎中也无故消失,而荣阳郡守徐徵正是在两年前上了任。 她这才明白,瘟疫成了这群狼子野心的奸臣手中玩弄权术的筹码,而代价竟是数以万计妻离子散、啼饥号寒的平民百姓。 不过一个小小荣阳,大明三十六郡,还不知有多少贫民深受其害却无从伸冤。 朱鸢将乐心遣回金陵本就是散播药方横空出世的谣言,她知道,若是徐徵下台,看似一只小小的蝼蚁尚能拉出一条架构严密的关系链,待到假以时日,方可一网打尽。 她俯身吹散了一只烛火,只余下床榻边青瓷映在地方一方斜影,柔和朦胧的侧脸心事重重。 邵元蘅...你为何会先我一步知晓宫中会有人加害于我? 夜风烁烁,吹动着朱鸢肩上白氅的绒毛,一如她沉入海底的疑心。 如今重生一世,她终究还是看不透他。 -- 金陵已至八月,冷意渐浓,微风相送,断掉了街道旁秋海棠。 阔气的门府前停了一座金贵的轿撵,内里走近一瞧,穿庭过户,笼葱花木点缀其中。 从那上面下来一位女子,在婢子的搀扶下下了车,那上面正写着“陆府”二字。 “阿鸢姐姐来了!” 从门内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头颅,正水灵灵的瞧这边看着。 “小尧儿,快来。” 朱鸢轻笑着张开手臂,那小小少年连忙冲上去抱住了她的腰肢,嘴里喃喃的说着:“姐姐已经很久没来看尧儿了...” 陆尧姜抬起头来委屈的望着朱鸢,余光瞥向她身后的人影,疑惑的问起来:“这是谁?怎从未见过?” 那人影闪躲的低下头躲在朱鸢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角不敢出声。 “扶桑,别害怕。” “尧儿比你还小上两岁,你算是哥哥呢。” 陆府中漫天的秋海棠沿着青石板铺在路的两旁,拾阶而上,凉亭内一身白袍的男子看着正蹲在远处假山石上玩乐的孩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茶壶倒进了汝瓷杯中。 “荣阳之行,可还顺利?” “家家流血,处处冤声。” 朱鸢望向那一排排的海棠花,却坐不安稳。 “若不是走这一遭,段不知这纷争中的荒秽,大明的兴衰成败竟是这般由天灾弹指一挥间。” “仕云哥哥可听说了鼠疫药方已被研制所出,若此法行得通,定能救黎民于水火。” 她假意愉悦的说起此事,那眸子缓缓落在了陆仕云的面容上,似是不想错过他一分一毫的表情,纤细的指尖轻轻打在瓷杯上,静谧可闻。 “水不激不跃,消息太过也未必是好事,阿鸢还是要小心为重。” 他那担忧的模样一如儿时,仿佛还是那个不疲于说教她的大才子。 朱鸢的心却仍悬在半空,锦衣卫名单上的名字仍犹如一刀刺无形的折磨着她,让她愈来愈看不清楚曾信任有加的身边人,到底是否毫无背叛。 此时,那壶中滚烫的热茶一不小心倒在桌案上,一瞬间将面前的书丛全数浸了个透,只瞧见一旁的小书童连忙跪在地上害怕的请求惩处。 “在我身边这些年了,怎么毛手毛脚的!” 陆仕云眉宇间怒意颇现,连忙将桌案上的画册拿起抖落着水渍,可惜一壶水太多,几乎所有的书丛皆化成了一滩面饼似的玩意儿。 朱鸢也站起身来帮忙拿着画册,悄然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本翻开的画册,里面竟是描绘的诏狱中的种种残暴的酷刑,每一个皆栩栩如生,甚至还有他亲自提的词。 “法能刑人,不能使人廉,能杀人,不能使人仁。” “诏狱刑法过重,使民畏之,大明若长此以往,必失民心。” 陆仕云一袭白袍,衣发不扎不束,眼神中所流动的是些悲悯的浮光,清秀的眉眼生生让身后的满园海棠淡成了无色。 “这画册本要向太学中言传一二,谁知...” 一旁的小书童腰弯得更低了,连那眼眶中都泛起了泪花。 “下去领二十个板子再回来。” “算了,仕云哥哥。” “他只是失手罢了。” 朱鸢将画册请放在桌子上,指腹轻轻划过那所画的图,眼下不知流过了什么情绪。 “还是哥哥有心,阿鸢来日还是要向陆大学士多多请教才好。” 她像儿时一般顽皮的笑着,华服拖地,一头青丝用金凤冠挽起,露出了白皙的颈子,声音既是柔和又清脆的。 “过几日,陛下扬州游船之期便到了,不过近日来父皇的身子不大好,我这正要回宫想劝劝他改个时日,就当是提前通知哥哥了。” “扶桑是个好孩子,留在东湖恐是不方便,还请哥哥拜托照顾,若是能为他找个好人家便更好了。” “放心吧,阿鸢。” 陆仕云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眸子渐渐沉了下来,回过头望着那一地的茶水,如今仍留有些许菊花的香气,和风吹过,虚空中那抹傲立于浑浊的清正,却倒映在地上时,模糊的快要看不清了。 “都拿去烧了吧。” = 九:好家伙 浅虐了一下小狗 就有人取消收藏哈哈哈 :) 第四十六章小狗偏偏卑怯偏偏又暗自期待 一寸光照进诏狱,潮水般的邪祟扑面而来。 “我不知道...” 面前的人几乎站不住了,干涸的血液与腐烂发臭的伤口黏连发出撕裂的响声,身子向前一塌,耸肩猛的吐出一滩污秽。 玄靴踩在那刚刚上过烙铁的血痕,只是轻轻转了两下,便能听到黏腻的动静,甚是令人作呕。 飞鱼服系以鸾带,还有腰间那块牌府,昏暗的烛光下隐隐约约瞧见一个锦字。 “再问一遍。” “袭击殿下的...到底是何人?” 他俯身将手掐在徐徵肥硕的脖颈上,手背筋骨挺立,细看之下,眸子中每一粒暴虐的因子都在痉挛颤抖,牵扯着刑架上的镣铐伶仃作响。 许是那力气太大,男子扑腾着双手奋力想要扯开那只夺命的绳索,却无丝毫的用处。 许是没见过如此办案的大人,刚走进来的薛总旗连忙冲上去拉着他的手臂,着急道:“若是别人死在这儿是小事,大人。” “这人...得留活口。” 薛总旗悄声在燕停的耳边说着,可定睛一瞧,他的左耳包着一层层的纱布,许是手上太过用力,青筋蜿蜒至颈子,在一片白色中渗出了丝丝血迹。 “大人!” 眼看着徐徵满面青紫,两眼泛白,再多上几秒怕是真的见了阎王。 公主殿下来都尉府视察了,这人要是死了... 薛总旗瞪着双眼劝说正在暴走的燕停,只是公主殿下这四个字刚说出口,原本狠戾的眼神乍现惊讶,随即将手放开的一刹那,徐徵毫无征兆的跌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殿下来了?” 乌纱帽下的目光骤然掠过一丝惊喜,只见他犹豫的在原地踱步了一圈,最终在薛总旗的注视下箍着他的肩膀,认真的问起来:“我现在...” 薛总旗狐疑的挑了挑眉。 “看起来如何?” 细长的眉眼抬起,乌黑深邃的流动着些许怯懦。 “什...什么?” 薛总旗以为自己听错了,挠了挠耳朵。 “嗯...” 他低头瞥了瞥燕停身上大片的血渍,眨了眨眼。 “把你的蟒袍脱了。” 对面的人两只手开始解他的腰带。 “大人...这不合适吧。” “大人...哎...大人...” 再次从诏狱出来的男子一身干净的龙首鱼身,而身后的人一身素衣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 花木前几日才修剪过的亲军都尉府,因来往的都是些重犯命案,似是那茂盛的树丛中皆能闻见些血腥味。 他站在案牍库前来回踱步,那脚宛若着了火,余光不停的向外面瞧着。 视察的话...会经过这里吧。 只是...看一眼。 偏偏卑怯,又偏偏暗自期待。 燕停的耳根又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只闻得见胸腔中那颗跳动的心脏,不听话的一直在咚咚的响个不停。 和风拂拂擦过他英气却紧绷的眼睑,宽阔的肩头何时落上了几支枯叶都不晓得,心里一遍一遍排练着该说些什么好。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拱门之后隐隐瞧见一袭乾红色的华服,在秋日漫天的枫叶中缓步走来,清风吹拂起她鬓边的海棠,自成一副美景。 他的瞳孔在那一刹那渐渐涣散,看着她语笑嫣然的与他人攀谈,仿佛踩着命运的轮回中,十丈红尘从贫瘠到盛开,好像过去了一生。 掌心粘着冰凉的汗水,燕停启唇,干涩的喉咙竟道不出一句话。 “殿下...” “您来了...” 第四十七章:“还想对殿下做些更过分的事.. 自回了金陵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二人站在秋叶晕染的姜黄中眼神碰撞,他高她许多,伟岸的身躯几乎能完完全全将面前的女子笼罩在影子下。 世人皆知北镇抚司手中没有破不了的案,也没有杀不了的人。 因为 他从不在乎。 是生是死,下地狱亦或是成为刀下鬼。 可如今 在这个毫无光亮的世间,对于腐朽又荒蛮的燕停而言,第一次有了对生命的惜责。 哪怕 什么都不会停留。 哪怕经过他,再丢弃他。 这颗心还是想要毫无保留的继续向前走。 “燕大人。” “别来无恙。” 他听到她清甜的嗓音抓挠而来,白如霜雪的脸上明艳无伦。 “殿下与燕抚司是旧相识?” 一旁是高他一阶的锦衣卫指挥使,郭崇。 “不太熟。” 朱鸢水目闪烁着狡黠的柔光,扫过燕停嫣红的耳根。 “见过几次。” 那一身红色剪裁贴身,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面前的男子眸光渐渐暗淡,只是这样就能感受他翻涌而来的委屈,真诚的眸光里闪烁着丝丝缕缕的难过。 还真是呆子,连些情绪都藏不住。 “郭大人,本宫有些渴了。” “哎呦,是臣照顾不周,这就派人去给您倒水。” “本宫的口向来比较刁,想喝今晨的露水,大人不会觉得麻烦吧” “怎怎么会” 郭崇心里万般个不爽,嘴上还是要谄笑。 哪门子的露水?? “臣这就亲自去接。” “不如就这位燕抚司随本宫在这案牍库四周转转吧。” 她摆摆手,一头柔缎似的青丝梳成高髻,眉色若雨中远山,气若幽兰,踱步与燕停擦肩而过。 见他还愣着,郭崇连忙一边弯腰一边重重的的拍了拍燕停的肩膀,笑容中藏着“若出了事儿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骇人。 秋风掠过,庭院中零零散散的走去,只剩下二人相背而立。 男子一身挺拔的飞鱼服,腰间相坠的玉佩勾勒着他肩宽两尺下松竹似的窄腰,削薄的唇瓣微微抿着,站在原地。 “愣着干嘛?” 身后响起她的声音。 随着意识渐渐收拢,他缓缓转过身,喉间干涩。 他们明明是可以那样的关系,为何 “嗯” 二人一前一后无声的走进案牍库,这般静谧又封闭的空间里,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呼吸声,脑海中贪婪又肮脏的想法,汹涌不止。 只是瞧见她娇嫩的后颈映在隐隐约约的树影中,心里就会酸涩的渴望着,渴望着,在无人窥见的地方像个贼一样,觊觎她。 怎么办明明想她想的都快要发疯了。 朱鸢在前面缓缓走着,听见身后渐渐没了动静,心里正疑惑着想要转头去瞧,身子骨突然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两只手臂颤巍巍的箍着她的腰肢。 炙烤的鼻息打在她的耳后,熟悉的呼吸声摩挲在耳畔,只是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紧张到发颤的身躯。 “殿下是我没保护好您” “您生气了吗” “我会改的” 她听到他喉咙蠕动的声音,干涩的嘴唇贴在她的后颈,温热有滚烫的脸颊传来的沙哑像一道微弱的雷电顺势淌过朱鸢的心间。 “您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吗?” 案牍库静谧无常的空间中,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无限的蔓延。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奇怪,奇怪的不忍。 “燕停,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她斜过脸,若是现在能看到他那张因委屈而卑怯的脸,定会狠不下这份心的。 “我知道” “只是抱一抱可以吗?” 二人酮体紧紧相贴,她感受到那份颤抖来自他的内心,以至于整个胸腔都在微微的晃动,听清楚了他每一次心跳。 “燕停。” “你看着我。” 她缓缓转身,捧着他那张泛红的脸,左耳上的纱布被血红染透了,从白色中滴滴顺下流上了肩头。 想起他飞越而来挡在马车前的身影,颠簸踉跄,满身狼狈,但他所给予的爱,却不狼狈。 朱鸢从胸前拿出一张丝帕,纤细的指尖缓缓擦拭着他左耳流出的血,瞬时间染红了那一朵烟紫色的鸢尾花。 “疼吗?” 话音刚落,还没等到回答,他揽着她的腰吻在她的唇上,湿热的舌尖有些粗暴的进入她的口中,原是他力气这样大,两脚被吻的站不稳,却能任由自己的身子靠在他的手掌心里。 把那野草一样疯长的嫉妒,阑夜难眠的想念,通通付诸在里面,辗转反侧,贪婪至极。 她被靠在一层层的木架上吻着,燕停的掌心撑在上面太过用力险些推倒,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本案书掉落在地。 太过猛烈的进攻让朱鸢有些透不过气来,手心抵挡着他俯身的掠夺,却发现丝毫没有用处,只得被他占着上风,亲个不停。 “不疼” 他真的宛若一只开心的狗儿,只是这样抱了抱,亲了亲,就兴奋的两眼放着光。 燕停俯下眼,抬起手来,指骨掠过沾满涎水的唇,舌尖缓缓舔过属于她的甘甜。 “殿下” 他额前已是紧张的出了汗,划至骨骼分明的下颚,眼神中是期待,是低头,是服软,是任何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她重要。 “还想对殿下做些更过分的事” “可以吗?” == 九:小狗开心:) 第四十八章在案牍库捂嘴舔逼差点被发现(舔 他眸色微暗,喉结干涸的蠕动,湿润的唇瓣擦过她的额头,颤抖的手环住她的腰,却泄露着滚烫的占有欲。 “可以吗...?” 深深扎根于对情欲的贪婪,让燕停从骨子里带来的张力与躁郁炽热缠身。 是面对她,所无法阻止的,得陇望蜀和欲壑难填。 他偏偏的是这样想要得到她的应允,却又急不可耐的伸出舌尖舔舐着她的耳廓,宽厚的掌心撩进裙摆,想要更靠近一点。 “你...急什么...” 朱鸢靠在书格上,酥麻之感遍布全身,纤纤玉手低挡在他坚硬的胸膛前,只是这样仰着脸才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颚。 “床榻上才行...” “在这里算什么?” 她试图扒拉他乱摸的手,却戳碰到燕停粗壮的小臂,几条凸起的青筋分叉而流,从远处瞧,那节白皙的藕臂与他相较简直颠倒黑白,太过自不量力。 “我可以等...” 朱鸢抬头看着那一道灼灼的目光紧紧的挂在她的身上,仿佛置身被他包裹的漩涡,沸腾的欲望叫嚣个不停。 “但这里...好像不行。” 粗硬的物件隔着衣料都能瞧得出凸起的巨大,甚至执着她的腰故意向前顶了一下,朱鸢身后的书格又跌出去几本案册,整个人好似被握在掌心里,腿根硌得生疼。 明明是这样委屈的表情,怎么能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事。 她纤细的指腹捏着他的下巴,朱鸢抬起眼,眼神中带了些恶狠狠的说教,顺便威胁道:“那也要等。” “等不了...” 不老实的手已经从裙摆里摸上了胸前,柔软的玉乳在燕停的掌心里温柔的揉捏,嘴上还是强行吮吸着她口中最后一丝空气,将朱鸢的小脸憋的通红。 “嗯...唔...” 涎水缓缓从两人的嘴里拉出丝来,滚烫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她不肯挪开,不知为何,她闻到了黏腻的血腥味,那裹着纱布的左耳像一团盛开的血花,滴在了她的肩上。 “想让殿下舒服。” “用我的那里...让殿下舒服,好不好?” 到底是谁在舒服!! 朱鸢被这一通折磨燥热的满身的火气,却又推不开他的桎梏,只得被这样摸来摸去的玩弄。 这只狗... 越来越不服从管教了... 燕停耳根滚烫,眼睑泛红,手却仍在裙衫里摩挲个不停。 裙衫被粗暴的解开,两只玉乳弹了出来,瘦弱白皙的腰骨像一朵干净无暇的雪莲绽放开来,还有那纯良泛着粉红的阴户。 朱鸢推搡着他,却眼睁睁瞧见他蹲下身去,双目灼灼的向上盯着她,舌尖顺着她的乳晕沿路而下,停留在她的腰窝处吮吸个不停。 突然,健壮的小臂抬起她的大腿,将她的脚搁置在书格上,玲珑细腻的脚心踩着锦衣卫暗册的纸张,敞开了阴户给他看。 “你...你干什么...” “这里...” 指尖不停的拨弄着娇嫩的花核,嘴上还舔舐着临近阴户的腿根。 “好美...” 果然,仿佛从肌肤里透出的花香就在燕停的舌尖上跳舞,深邃的目光仍然直直的盯着她瞧,仿佛怎样都瞧不够。 “殿下的哪里...” “都好美。” 湿润的舌竟覆上了那朵开的娇嫩的花核,长舌探进紧致的甬道,与那温热的内壁互相刮蹭着,连续的吮吸与进出让朱鸢碰掉了他的帽翼,散落下了乌黑的青丝。 纤细的手指住抓紧了他的几缕黑发,颤颤巍巍的仰着脸靠在书格上,只有一只脚立在地上,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嗯...嗯...” 门外传来脚步声,隐隐约约能听见人走进来的动静。 “殿下人呢?” “不...不晓得...刚刚还看到进了这案牍库呢。” “废物!还不快去找?” 郭崇走进书格里看见了几本案册掉落在地,心里直冒火。 这群畜生整日拿着俸禄却干不好一件事。 他缓缓走进,将书格整理了一番,不知从哪儿听到了些许嘤咛的动静,从身后几层书格中传出。 郭崇疑虑的往前走着,突然身后的院子里响起几声狗叫,这才想起来殿下近日来是带着她的宠犬而来。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谁又能看到,哪怕再向后走上一个书格,便能看见露着香肩,跳着玉乳的女子被掌心捂嘴,抬着一条腿,正在被男子的舌尖添到了高潮,汩汩的淫水洒下。 “嗯啊...不行了...” “殿下要小些声...” “若是被人听到了。” “可怎么办才好。” 男子双手握着她的大腿根,边看着她迷离又潮红的面颊,边将舌更加深入的窜进她的里面。 “只有我才能看到殿下这幅情色的模样...” “...对吗?” 手指插进穴里,那般粗粝的两根指尖粗暴的律动着,控制和占有曾经都不会在他身上看到过,如今却宛若一颗浮萍不断的在湖里飘荡而看不清尽头。 “和殿下在这里...” “做这样的事。” 燕停站起身来,将亵裤褪下,粗长的物件正滴着浓白,颤颤巍巍的立在空中,只是胯部使些力气,便能看到晃动。 “真的好开心。” 第四十九章小狗吃醋边哭边后入狠操请求她不 他英气的眉眼闪烁着率真又渴望的神色,腰间冰凉的玉佩刮蹭着她的脚踝。 棒身肉眼可见膨胀起来,变的粗硬无比,顶端戳着湿润的洞口,宛若急不可耐的孩童贪玩了起来。 “嗯...燕停...” 甬道被捅开,她颤抖着唤他的名字,整个身子燥热的厉害。 “殿下...” 他抬头堵住了她欲张欲合的小嘴,胯部重重的的顶了几下,似乎能听见淫靡的捣水声,情色至极。 燕停的余光看向被下身戳穿的穴口,肉柱狰狞的插在里面,看着自己肏进去的瞬间,愉悦的满足感充斥着胸襟,陡然又变的红了些。 “好喜欢殿下。” 他一边红着脸顶弄,一边喘着粗气看她眼神失焦至千般旖旎,内心凸显的暴虐让其愈来愈难以自持,频率更快了些。 在肏她... 肉茎在不停地进出她... 真是疯了... 怎么办... 好像快要疯掉了... 颤抖的掌心推搡着他凑近的脸颊,谁知却瞧见燕停伸出舌卷起她的两指含在口中,不停地吮吸,羞怯的眸光里是病态的凝望。 就这样被含着指抽插着穴儿,书格被晃动的频率愈发激烈了起来,水嫩的乳儿上下跳着,男子正抓着她的一只脚踝,肏弄个不停。 “嗯...嗯啊...嗯...燕停...够了...” 粗粝的手指夹着朱果揉碾着,一条腿被迫翘起来,花户被撞的通红,却仍然不见停缓的余地。 “还不够。” 他沙哑的启唇。 “殿下,其实也是喜欢的。” “对不对?” 噗呲噗呲的捣弄声此起彼伏,随着肉棒的进出化成了一座黏腻的湖泊,踏进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燕停单手抱起她的腰向后面的案桌走去,强壮的男子像是捧着一团娇弱的雪白横走在阁间,那沾满了淫水的肉棒也在空中晃来晃去。 其实他才是,那雪白裙下的狗。 “你...带我去哪儿!疯狗!” “快点放我下来!” 朱鸢发狠的咬在他的臂膀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牙印。 她从来都不知道手下留情,那只青筋遍布的小臂上还有上次欢爱时落下的瘀痕,也是拜她所赐。 刚坐上案桌后,另一条腿被人强行抬起,女子在一片惊愕中叉开了腿跪在上面,从后方能清晰的看到流着水的穴口。 “燕停!” “你是不是找死...” “要是被人发现...” 话还未说完,肉茎已是从后面插了进去,她仰起脸欲叫出声,却被后面伸来的手掌捂住了嘴,耳廓还湿答答的被人吻着。 “嗯唔...唔...” 那刺激的痛感与爽感一并而发,仿佛置身于绵软的云朵,飞了天。 “这样的殿下...好色...” 他好像着了魔一般从后面箍着她得手,娇嫩的腰肢弯下,白皙的臀翘的颇高,穴口吞吞吐吐着燕停粗长的物件,猛烈到快要颠出案桌。 袍子落在手边,肩头也被插的颤巍巍的抖动,肏一下,奶儿就会晃动的厉害,细汗顺着男子健壮的肌理向下滴落。 门外还能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可这案牍库里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为什么...” “为什么...殿下...” 朱鸢在意识丢失之间听到模模糊糊的质问在耳边响起,带着浓烈的委屈和妒意,明显发觉那又粗又热的性器愈发猛烈的向穴口撞去,持续的拍打声响彻整个密闭的环境里。 “什么...嗯啊...” “在说什么啊...唔嗯...” 她皱起秀眉低下头,两只手臂吃力的撑着桌面,俯身从缝隙里能看到自己打开的双腿间有一根粗陋的物件在不停的远远近近。 “为什么殿下坐了别人的马车...” 不知从哪儿掉下湿热的泪滴啪嗒一声掉落在她一耸一耸的肩头,宽阔的双肩俯身紧贴着她柔弱的脊背,可仍在单手控着她的腰向里狠狠的顶。 “你...” 朱鸢娇怒的转过脸,却只望到一双泪眼泛红的眸子,充斥着委屈与难过,舌尖轻轻袒露吻着她的肩骨。 喉间隐隐能听到些沙哑的呜咽,还以为真是一只蒙了冤的狗儿在宣吐自己的冤屈,破碎的一颗心在爱与失落中坚持着。 身后被肏撞的啪啪声愈来愈狠,几乎每一次插进都严丝合缝的贴在朱鸢的臀上,致使膨胀粗硬的棒身迅速摩擦着肉壁,快要起了火。 “我也想和殿下一起走...” 两只有力的手臂甚至抬高了她的两只腿根,在朱鸢不可置信的迷离中,脚心竟都腾空了,整个身子似棉花一样倒下。 大汗淋漓的左脸贴着桌面,喘息的浓重在上面映出了一方雾气。 要死了... 真的快要被戳穿了... “...嗯嗯...嗯啊唔嗯...” 流出的汗黏腻的与青丝摩擦着木桌,舌尖不由自主的吐露出来,两眼都快要翻了白。 “殿下也会和别人做这样的事吗?” 整根进,又整根出。 几乎所有都没入了,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太过于用力的动作顶的甬道偏偏波涛涌起,抽搐中喷出了太多的水,染湿了燕停粗黑的毛发。 “不可以...” “不可以...” 只是想到那抹笑意嫣然是冲着别人的,他就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叉开腿心的模样...不可以被别人看到。 谁都不行... 燕停炙热的眸中湿润的泪花挂在眼睑,在艳羡与嫉妒中无法回头,他好像想起了每次杀人的时候看到脖颈溅出鲜血的麻木,一次一次的刷新他对这世间的厌倦。 好羡慕那些站在阳光下的人啊... 他们不在十年的梦魇中惊醒,没有苦涩的困厄,也会拥有爱的权利。 最重要的是... 可以站在她的身边... 光明正大的... 保护她啊... “殿下...” “不可以丢下我...” 选择别人... 他俯身舔舐着她颤抖的腰骨,混合着她的香津与自己湿咸的泪水,手臂倏尔发狠的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就这样托着臀,从下面顶到上面。 朱鸢仰起脸靠在他的颈窝,身子坐了浮沉万分的船只,抬上去,又迅速坠落。 就像她本就起伏不定的心,再一次在他一声声炙热的央求中渐渐迷失了方向。 “没有...唔嗯...嗯...” “没有别人啊...” “燕停...” “要死了...” 真的要坏掉了... 水花顺着交合之地溅出,空气中弥漫着淫靡的腥甜,循环往复的猛肏是燕停不可言说的占有欲,每一次进入都会顶到最深处。 没有吗... 真的吗... 好开心啊... 他温柔的掐起她的下巴,只是这样单手就能拖着她肏,嘴上吻着她流着涎水的小嘴,满面的潮红宣告了朱鸢最后的承受力。 那个身长九尺,一向杀伐果断的锦衣卫大人此刻却是一只受伤了的狗儿泪眼朦胧的恳求她,蛮横地想要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几欲顶碎她的穴口。 看着心心念念的主子在自己怀里潮喷失禁,听她颤抖的身子在翁动,嘴里唤着的是他的名字。 “只看我...好不好。” “殿下。” 高大的身子从身后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撒手,毛茸茸的脑袋磕在她喘息的前颈,头也不抬。 “嗯...只有你啊...燕停。” 她无力靠着他厚实的身躯,脸颊贴着他肌理分明的肩胛骨,就好似放手一搏,哪怕再脆弱,也知道有他在身边,就不会跌倒。 “一直都是你啊。” == 九:边哭边做:)+吃醋狠狠do!! 第五十章花开花落自有时 朱鸢浑身瘫软的倒在燕停的怀里,眼圈泛着嫣红,泪花顺着睫毛而颤抖滚落,宛若逆光飞来的蝴蝶,在面上撒上了一片阴影。 一直都是我吗... 身后箍着她的那两只臂膀又紧了些,昏暗的灯光下,只瞧见他抿了抿干涩的唇。 想求您一件事... 朱鸢感觉到肩头倏尔袭来的沙哑,他将额抵在她的耳根后,温热的鼻息扫过颈窝,酥麻的气晕圈着两人,包不住愈烧欲旺盛的火。 “如果殿下说了谎...” “也请一直...” “...这样骗我吧...” 他扳过她的脸,吻在唇上,灼热的舌尖滑进口中,是缱绻的,是不舍的,也是期待的。 期待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期待她真的...也会把他放在心里。 左耳的痛感愈发强烈,原是那抹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染了通红。 他看到朱鸢缓缓转过脸,口中的话渐渐没了声响,周遭仿佛静寂一般,连汩汩的红晕掉落在地都未曾听闻。 只是一瞬间,失去了听觉的燕停仿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心跳声充斥着胸腔,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听见了吗!” “快点出去!” 此时声浪才逐渐清晰,女子正香眸含怒盯着他,用自己的袍子裹住了前胸,只露出一截细白的颈子。 “嗯...” “好...” “我抱殿下走...” 他红着脸想将自己的衣衫解下来披给她,两只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大人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在这里行了苟且之事吗?” 朱鸢抱着他的颈子轻声呵斥他,瞧见刚刚那副顶撞到发疯的模样与事后的狗儿简直像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 如今这副陷入犯了错而慌乱的自责,才让她觉得好笑。 “对不起...” “不是的...” 燕停抿了抿嘴垂着眸子看她,许是听到“苟且之事”羞于启齿,却又因是与殿下相做而感到开心,矛盾的涌流让他的脸再次涨得通红,该说什么也忘掉了。 他高大的身子停下脚步没有再向前,轻手轻脚的又将她完好无损地放下,像是被人说破了心事,低着头想等她的下一步指令。 愈来愈乖顺的模样才让朱鸢觉得疑惑,行那等事时,怎会像一只管不住的疯狗。 “燕停,本宫说了...” “总有办法罚你。” “别以为自己赢了我。” 女子向前一步拽着他的衣领,嗔怒的将那如气音的话语吹进他的耳中。 面前男子看着二人这般距离,气息不稳,眼中也渐生波澜。 赢了她... 难道指的就是... 箍着她的手,撞她...疯狂的撞... 燕停心里烧起来一团火炉,燃的全身都是烫的,脑袋里想着她在身下的模样都是会硬起来的程度。 “殿下的一切惩罚...” “我都愿意承担。” 他站在她面前,周围静谧无声,燕停骨血中的冰冷是对别人的,唯独看向她时,却热烈又直白。 “这是你说的。” “嗯。” “我说的。” 这一世都赔给你又如何。 你才是我唯一的生路啊。 青灯光晕下,东湖殿秋风四起,少女披着雪白的狐皮坐在院中,以手支额,闲倚在大理石桌前,指腹把玩着手里的鸢尾。 这个季节的鸢尾几乎尽数枯萎了,唯独几株被她养在温室里的还开得正盛,整日放在殿内观赏着。 “今日的花浇了吗?” 她余光瞥向站在一旁的吴嬷嬷。 “已是浇过了。” “以后不必再浇了。” 她站起身来,博山炉里沉香缭绕,掠过朱鸢清冷的远山眉。 吴嬷嬷惊讶的想要张口,却又讲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小殿下自那日中毒醒了过后,仿佛哪里都没变,却又仿佛哪里都变了。 她不再将邵小将军整日挂在嘴边,也不会在每月练兵之日跑去城墙边观看,就连如今那几株最喜爱的鸢尾花,也不再供着了。 “小殿下...为何...” “花开花落终有时。” 她站起身来,耳边的狐皮绒被微风掠过。 “人这一生,人来人往任由之,花期已过,再留它多久,也是无用了。” 就像她曾经的那份感情,相聚走散,缘起缘灭,无穷无尽。 脚边传来几声狗吠,一只毛茸茸的头颅蹭着朱鸢的脚踝,一低头便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红粉的舌头一见到她便探了出来,高兴的摇着尾巴。 “按殿下的吩咐,前几日让绣房给乌龙做了几个牛皮项圈,只是尺寸不合,已拿回去重做了。” “尺寸不合?” “回殿下,恐是秀女们没瞧见过乌龙的模样,才疏忽了尺寸,大了整整一圈。” 女子饶有兴趣的抱起乌龙,看着他又不知跑去哪儿踩了一脚的泥巴,许是觉得定会被训导,那漆黑的眼眸充满了谨慎与委屈。 还真是...和那人一样。 朱鸢轻轻笑着。 “做大了的项圈拿来给本宫吧。” 她揪了揪乌龙的耳朵,想要给它些教训,却发现它先一步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任她摸了遍。 “本宫自有用处。” 东湖殿里的烛光忽明忽暗,瞧不见女子秀眉下的神情到底如何,只是从语气中听得来轻松愉快,好像在计划些什么似的。 == 九:项圈(兴奋的光芒) 第五十一章皇后有喜了且...还是嫡子 “大人...” “从未听说过您竟还养有家犬?” 薛总旗盯着那锦盒里躺着的一条玄色压纹牛皮而制的项圈,那中间悬一镀金铃铛,瞧着便像皇宫贵族所养家犬脖中所带,倒是个稀奇的玩意儿。 还没等他拿起来看个仔细,面前的人啪的一声合上了盖子,再抬眼时,久违的从燕停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外加...有些晕红。 “若是没事情做了,就去挨十个板子清醒一下,再去审案。” 还是那般令人胆寒的诘问。 “有...有的是。” 薛总旗谄笑着扶着墙,灰溜溜的从门缝里跑走。 刚走到门口就想抽自己几个耳光,没事儿瞎盘问个什么啊。 屋内的男子站在原地盯着那锦盒瞧了个半天,乌黑的竖冠下显而易见的红潮袭来,柔和照阳模糊了硬朗的棱角,心里隐隐流过些羞赧。 项圈... 为何会送到他这里来? 粗粝的掌心执起那稀罕物件,金色的铃铛在光泽下若曜石一般一闪而过,晃动间还会发出丁零的响声,清脆悦耳。 这明明是做给... 定是送错了吧。 燕停心里暗暗想。 却又总是不经意间回想起二人相拥而亲昵的话语,他曾拙劣的回应过她的话语,瞬间又再次陷入困惑。 脑中所浮现的是有个人跪在地上执着公主殿下的脚踝,漆黑的眸子里是甘拜裙下的仰望,刺青蜿蜒的宽肩上却不合时宜的带着一只金色铃铛。 献出的是红色的脉搏,是从未有过信仰的人儿,此生的忠诚。 若非要有这么一个人。 他竟想着... 不该是别人。 -- 息苍殿中,葱绿的松柏常青绕柱而过,听闻是冯皇后钟爱君子之兰,也寓意着大明可如松与柏一般四季常绿,傲骨峥嵘。 “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您...有喜了。” 面前乌压压的跪着一排身穿大明官服的太医,皆跪地道贺。 “龙凤...可看的清楚?” “陛下...会心想事成的。” 对面的人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朕再问你一遍!” “可...是真的?” 面前的天子眉目惊掠过不知置信的惊喜,一身乾红皇服通天冠,革带、玉佩、大绶与玉圭一瞧便知是刚从庙中奔来,连通天冠都还未来得及摘下。 带着玉扳指的手颤抖着抚在冯皇后的脸颊边,泣不成声。 “婉儿...往日向观音所请之愿当真显灵了。” “婉儿...我们有自己的嫡子了...” 中宫皇后为外族女真姬姓后人,因家世显赫,十五岁入宫后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在诞下长宁小公主时伤了身子,从此再无子嗣,以至于太子一直后继无人。 因此,夺嫡风潮数不胜数,尤其是拥有长子广陵王的万贵妃朝廷上的支持者众多,风光正盛。 世人皆说,冯氏无福,往日这天下花落谁家,还未曾可知。 仲秋的大明宫,通往息苍殿的路上,奴仆的来往愈加频繁,甚至望不见的宫廷深处会有念经诵佛的打坐声,彤色灯火照亮了门前层层阶石。 刚刚从先生府上请教国事的朱鸢走在回东湖的沿路,熹微的月色洒在那披着的白锦狐皮上,所见所闻使她停住脚步,眉头微皱。 今日宫中发生了何事? 她那心头涌现出一些疑惑来。 乐心瞧见朱鸢的眼神瞥了过来,便心领神会的将主子送进东湖殿后,拦截了一个匆忙的婢子问起:“拿这么些药材是要去哪儿?” “可是宫中有哪位小主病了?” “乐心姐姐没听说吗?” “皇后有喜了,且...还是嫡子。” 琉璃瓦的重宫檐屋顶,竹影婆娑起舞,站在捐灯下的女子手中的瓷杯失手打碎在地,汩汩的热茶倾泻而下,缓流入土壤的缝隙中。 皇后...有喜了。 母妃...终究是...怀了容儿吗? 双目中凝结的激流闪着不合时宜的惊慌,往事一幕幕从熔浆中喷发,炙烤着她混乱的内心,手指尖紧紧的掐住了石桌,跌坐在摇椅上。 “殿下,皇后有喜是天大的好事,您怎么了?” 乐心连忙扶上她的手臂,却发现整个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 许是对于中宫的所有人来说,都该是欣喜的。 可只有朱鸢知道... 那年漫天的大雪落了息苍殿,浇白了母亲喜爱的松竹青。 凉风灌入衣袖,诺大的庙宇中,穿着素衣的少女跪在佛前不停的叩首祷告。 白皙的额上曾染过的血渍如今她还记得清楚,却也无法忘记吴嬷嬷颤巍巍的走进高堂中所说每一个字。 “小殿下...” “太子殿下已平安落地...” “真的吗? 太好了...太好了...” 她嘴里喃喃着,站起身来时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嬷嬷的身上,眼中布满的血丝也能瞧出不可抑制的兴奋。 “但...” 她仿佛看到了嬷嬷眼中闪烁的泪花,可那时却不知到底为何。 “皇后...” “薨了...” 影影绰绰的月色下,黑云层中透出炯炯的光,只瞧见女子流了泪的双目,而天还是无底洞的深青色。 想起那年的风,那年的佛堂,在弥散的浓雾里,她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同以今生再次听到这样的传讯,朱鸢好想陷入了一种无限的轮回中,在那里失去又得到,得到的却又再次失去。 第五十二章“一尸两命...多有趣啊...” 夜色已深,戏楼园子坐南朝北,立着一贴金彩绘的浮雕台子。 台上名伶笙歌婉转,戏子入画,一段长恨歌情缘散尽,倒是唱的是一出好腔调。 侧卧在摇椅上的女子闭目歇息着,粉紫色的华服被腰间的凤带勾勒的十分窈窕,鬓发斜插着一根凤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远处一个步履匆忙的身影从戏楼后的暗影中走出,茶驼色的披风里是一身花衣,肤色竟比平常人家的姑娘都要纤细些,乌纱帽檐上一道明黄的锦缎压边,一瞧便知身份贵气。 “娘娘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听戏?” 他瞥见那一片不起眼的凤彩牡丹图纹绣在袖口,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逐渐凌厉起来。 “若是被别人瞧见您这大逆不道的刺绣纹样” 魏湘俯身撑在摇椅两侧,二人眼神交错之际,快要明灭出火花来。 “有厂公在,本宫死也要拉您垫背。” 她凑上去仰起脸来,双唇就差些许距离便能擦过,滚烫的气息交错而流。 “你三番五次的想要朱鸢的命,可知越迫切便越容易暴露。” “徐徵已是无用,我们不能再丢一兵一卒了。” “你我的前程不该拘泥于这些蝇头小利。” 男子纤细无骨的手指衔住万贵妃的下巴,他扫量人时,目光总是凉薄而淡,一触即收,仿若万千世间看在眼里也并无可留恋的。 “她不过是个泛不起风浪的娃娃,你想报私怨,待大业将成,哪怕千刀万剐也不拦你。” “但现在,收一收你的脾气。” “娘娘可是个明白人。” 他虽相貌白皙,神色间波澜不惊,眸子有着与那一身病态的面相不同的威严,多了几分清冷的气息。 “本宫需要那么明白吗?” 纤细的手指从魏湘的胸前一路划向他的下身,眼神中的妩媚含俏含妖,红唇微张,多得是成熟的酮体散发出的味道。 “又有谁知道” “东厂督主是个没阉干净的寺人?” “甚至还与大明朝的贵妃行苟且之事?” “我们都不该这么明白” 话未说完,她被掐着颈子摁在摇椅上,一旁的大理石桌上瓷杯倾倒,滚烫的茶水洒洒在桌面。 砰地一声巨响,强烈的疼痛从后脑传来,万贵妃拽着魏湘的手腕,凝聚了一股慵懒闲散的气色,眼睑蕴着些许深邃与城府。 “我能让你从皇后身边的宫女爬到贵妃的位置,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太惯着你了” “舒月” 冷清的黑眸注视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来,细微的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之中蔓延,像是一种无名的火把,萦绕着炙热的火星。 舒月 女子微微一愣,许是许久都没人这样叫她了,代表着曾经污泥一般低下的过去,也是最不容揭开的伤疤。 面颊之上杏目怒睁,拜托了他的手掌心,颤抖的嗓音断断续续的抛动着气息。 “闭嘴。” “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 万贵妃将手中的瓷杯大力的摔在地上,耳边的青丝凌乱的散在额前,华贵的裙衫上泼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眉眼间的风情确实无尽的恨意。 “那姓冯的身子骨早就被本宫磨的” “烂透了。” “是本宫助她一臂之力让她还能在有生之年瞧瞧自己的嫡子长什么模样。” 双眸在黑暗中带着淡淡的杀意,指腹轻点大理石桌,敲之可闻。 她想要的 可比这些在更多些 “一尸两命” 嘴角的笑意逐渐疯癫。 “多有趣啊” 这都是你冯婉该得到的。 一点都不会少。 第五十三章不为何目的,他竟会只想着靠近她 “陛下,胎象完好并无大碍,待到来年六月便可顺利临盆,诞下太子。” 身着藏蓝色朝服的太医跪在几人面前。 “阿鸢” 冯皇后眼睑发红,涕零而笑,紧紧的拉着朱鸢的手不肯放开。 “你有弟弟了” 青灯光晕下,皇后红衣墨发,一双眸子百般柔情,像是含了一汪清泉。 那是期待与感激,她知道。 阿娘等这个孩子等了多久。 朝堂上的无数封奏折另母妃总是彻夜难眠,哪怕是父皇寻了百十个江湖名医,试过上千种草药,却一直以来都见不着动静。 当众人皆放下执念时,却在此刻,迎来了大明的第一个嫡子。 “百礼崇容,千官肃事。” “嫡子将来定是要继承大明祖业,朕也望他能诚礼容备。” “容这个字如何?” 明文帝搂着冯皇后的肩膀,一身的朱色象征着最高的皇权,却也是一位揣着满怀爱意的为夫者。 “甚好” “阿鸢觉得如何?” 冯皇后笑眼盈盈的转过头问道。 二人依偎的模样让她想起,父皇为母后几乎走遍了大明所有的观音桥、送子庙,甚至亲手为她请来一只开了光的舍利串成珠串随身携带。 而如今她试图亲手打碎这场幻梦。 苦涩的喉间有些沙哑,却有尽可能的让自己忍住眼泪。 “阿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冯皇后连忙扶着她的手臂关切地问道。 两人的眼睛就此对上,远处的朱鸢那黑白分明的双目微露濛濛,忧愁凝结成了一股涌流,席卷了整个苍白的面容,却又不忍说出口。 “阿娘。” “我很好” “阿鸢很好” 她含着泪摇摇头,水雾氤氲中是那样的难舍难分。 “只是太高兴了。” 金陵即将入了冬至,屋中尚且烛影透红,她站在息仓殿的门前迟迟不走,月色照在湖面之上,粼粼波光。 看着阿娘亲手为容儿缝制的样衣,一针一线都倾覆了几乎所有的期望,拿在手上时仿佛有千金之重。 “从今日起,息仓殿的膳食以及药材方子,均需本宫一一过目方可送进皇后寝殿。” “是。” 容儿 阿娘 前世幕幕重现,她差些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 枯竭的晚风里,不知何时从空中飘下几缕雨丝,沾染在朱鸢的鸢尾簪上。 梧桐叶落,她的手指掐在石柱上,眼泪毫无征兆的再次滑落。 “殿下小心。” 眼前的人伸出手掌执在她的腰间,抬头便先望见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头顶还支起了一张油纸伞。 先是瞧到那满面的泪痕,惹得邵元蘅一愣,鬼使神差的想要抬起拇指帮她擦拭,就好像彼此之间也曾亲密无间。 指腹还未接触到朱鸢细白的面颊,只见那手掌扑了个空,眼前的女子下意识躲过他的触碰,使得那长臂滞留在空中,缓缓才放下。 在躲他 男子心里不知为何像是拧了一股麻绳,突然间像断了气一般停滞不前。 她从不会这样。 “殿下淋雨伤了体可不好。” 邵元蘅收回腰间的手,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的笑了笑。 朱鸢这才想起自己湿润的眼睛,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邵小将军来息仓殿所谓何事?” 她遮遮掩掩的反问他。 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图,邵元蘅也不再过问,缓缓走上前说着:“皇后大喜之日,臣代敬安王及家眷来宫中问安。” “殿下应会开心才是。” 他故意这样说着,不过是字里行间还是要探听到她的心中所想。 “自然。” “皇后所生乃嫡子,大明后继有人,不论为臣为君,都自当高兴。” 朱鸢理好颜面转过身来,灰蒙的空中飘着细雨,丝丝粒粒的掉落在伞上,丛花中簪子上垂下一缕白色的流苏,摇晃在秋雨中。 无数密密麻麻的雨丝随生随灭,恍然间一股熟悉的刺痛感油然而生,使得邵元蘅想起梦里曾出现过的白流苏上,明明是一朵绽放在皑皑之雪中的鸢尾花。 他的眸子中忽明忽暗的闪烁,心里发着莫名其妙的慌,却不知从何而来。 “邵小将军有心了。” 那双浮漾湿润的眼神,和他从前见到的都不一样。 迎光则微明,娇媚却不骄纵,仿若黑覃里那拂生生不息的流光,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包括他。 “不会。” 他笑着。 想要触碰她。 不为何目的,竟会只想着靠近她。 “如今陛下游船在即,想来您曾说金陵阅兵最爱看了,臣便推迟到今日想请您前去,不知殿下能否行个方便?” 这句话说出口便是没有余地的,朱鸢心里那叫一个不情愿,可爱看阅兵这事儿的确是从她口中所说。 在还未从今生苏醒之前,是她主动上门求邵元蘅带她去金陵马场的。 雨丝从远处的风里扫过,淅淅沥沥的深秋推搡着梦后初醒的海棠。 草色遥看,沾衣欲湿,冬潮就在不远的十月,七八个星天外,同样落在了东湖殿前的青石阶上。 一身玄色的劲装覆上了一层月晕,腰间的符牌勾勒着燕停流畅的肩线,暗纹如同摇曳的蛇首,就连发丝都泛着莹莹的清晖。 “嬷嬷,殿下还未归吗?” 湿漉漉的眸子里悬着赤裸的情丝,片刻都无法消弭于白茫茫的雨里。 “雨势渐大,不如大人交与老奴便可。” “这手帕” 男子本就生的清俊,缓缓低下头出神的望着手里的巾帕,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就这样站在细雨中,眉目奕奕。 “我想亲自交还给殿下。” 指腹划过巾帕上细密的针线纹路,从茫茫一片的雨中一遍一遍的描绘出一朵鸢尾的模样。 一如燕停梦中最艳羡的那抹光亮,终于到了彼岸。 第五十四章殿下您看我都有好好戴着您送的东 绵柔的雨丝织就的烟纱落在他长长的睫羽上,可那眼神却不时的瞟向朱红的大门前,遥望着哪怕一丝轻盈的声响。 远远瞧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下来的却只是殿下身边常跟着的奴婢,男子眸里的星光缓缓地暗淡了一些。 “大人。” “嬷嬷。” 面前的乐心低头作揖。 迎头走来的吴嬷嬷连忙看向远处,问道:“殿下在何处?” “殿下正与邵将军在宫中攀谈...” “若是...不回来了,也好帮咱们殿下争取些说话的好时候。” 乐心倒是一副乐呵的模样,许是早就听说自家主子爱慕小将军已久了,如今当真有这机会,又怎会那般不识趣味的留在那处。 “糊涂!殿下身边没个伺候的能行吗?” 吴嬷嬷两眼微瞪,气的直冒烟。 那般嘈杂的几声二人之间的喧闹却传不进燕停的耳廓,周遭只闻得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如那颗不安的心,再次泥泞满身。 殿下... 手中的巾帕愈握愈紧,嘴唇失控的抿在一起,指尖哪怕是在颤抖也无人在意。 “大人...不如您先回吧,殿下恐怕...” “我在这里等她。” 燕停低下头,他站在细雨中央,一袭玄色倒映在灰暗的光影下,将手中的巾帕小心翼翼的翻折后藏在袖中。 “还请嬷嬷不必在意。” 吴嬷嬷瞧着那一身干净的劲装,英气的眉眼间尽是失落,也许是在世间也算是走了半生,面前之人藏这些什么心思,恐怕是一目了然。 可惜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爱与不爱这等事又岂是一人说了算。 她摇了摇头关上了殿门,却没看到那人走进雨里靠在柱子旁,任凭小雨侵蚀着身子骨,抬首望向雾蒙蒙的阴天,一头硬朗的青丝扎在头顶却被浸湿个透。 落雨满阶。 逐渐夕阳西下,月光透着婆娑的丛竹迎着东湖殿前的捐灯看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缓步而来。 水中月,镜中花,天空的小雨比原先下的更细些,落在朱鸢头顶的纸伞上却远近可闻。 她瞧着那祥虎渠里的泉眼,汩汩流出的水就宛如现如今的愁思,生生不息。 欲要打开殿门时这才发现红柱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伟岸的影子,随着目光看去,只能看到那线条流畅的宽肩下,逐渐走出一双云靴,竹影临窗,这才看的清楚他的面容。 烛火模糊如细碎的星点洒在燕停的睫羽,浑身被雨水浸湿个透,湿漉漉的眸子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不知为何,在今日静谧的月色下,她却能听到那颗嫣红的心脏下包裹着的颤抖与痛苦。 “燕停...?” 她微微启唇。 “怎么淋成这样?” 空灵的声音徜徉在长廊中,却未等到任何回答。 那步伐愈来愈近,在她面前停下。 “你在等我?” 朱鸢抬首,昏暗的烛光清晰明了的看着那一滴滴的雨水滑落燕停的下颚线,清澈的绵延开来,没有尽头。 “等我做何...” 话未说完,整个身子恍然间触碰在殿门上,腰肢被用力的攥着,那颗有些燃烧的前额贴在她的锁骨前,炙热的几近烙铁一般。 瞬间释放的蛮横像泡沫,挤压又消散,在静谧的夜里融化成微小但足够滚烫的爱意。 “殿下...” 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宛若浓重的颗粒攥在手里。 “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他嫉妒,被占有欲塞得满满当当。 喘息越来愈烈,燕停呼出的气息竟已像是烧着的炭火,红晕染漫的脸颊,随着一声声激烈的心跳炸开了黑夜的黎明。 他还真像一只家犬,只不过是个穷凶极恶之辈。 忠诚只对主子,别人则会根骨不剩。 “殿下...” 那眼睛盯着她,穿透了朱鸢几近赤裸的灵魂。 “杀了我吧...” 他被欲望裹覆,又在这昏暗中吐露。 “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疯了吗?” 朱鸢推搡着他靠近的躯体,唇边不由的擦过他的耳廓,蜻蜓点水。 若说燕停是那个发了疯而不再温顺的狗,那她朱鸢也是苍白细骨里沁着傲慢的公主殿下。 他看着她那娇媚的模样闪闪发光,是爆裂的红唇,是跃动的潋滟,是他想要守护却又想要玷污的高洁。 “殿下爱慕着别人...” “对吗...” 燕停耳鼓低档的回音都是她的颜色,穷途末路的自己在此刻,也渴望一丝丝甘甜。 “你在发热。” “燕停,回去。” 她执着手放在他的前额,滚烫的手感让朱鸢升起浓浓的担忧。 “去哪里都是一样。” 他的眼角挂着湿漉漉的潮晕,拨开光影殷泽,每一根发丝都在月色下凝结成雨滴,掉落在地。 炭烤的暧昧缠绕在两个人的呼吸间,像湖泊中央荡漾开来的裂痕,一圈又一圈,永无止境。 “因为没有殿下...” “就会死。” 舌尖粗暴的探进她的唇腔,不留一丝余地的缱绻掠夺。 吻的太过激烈,粗壮的手臂拍在殿门上,青筋暴起的掌心紧紧的扣在朱窗上,就连那长久绵延的亲吻都快要将朱鸢融化。 面前的男子在昏暗的捐灯下扯开湿透的衣领,指腹刮蹭到一条皮质的纽带,将最中央的铃铛晃了半响。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 她刚从吻里缓过神来,便看到了那摇曳在夜风里的项圈,竟在那宽肩上平平整整的戴着,在向上看就是燕停喘息的薄唇。 “殿下您看...” “...我都有听话...” “...戴着您所送的东西。” 第五十五章“跪下”“是不是教训你才懂得礼 雨还在连绵不断,燃着了二人之间酸涩零落的氛围,似天地倾盆覆,颠倒人间。 “我这样听话...” “殿下...为何还是看不到我?” 另一只手臂撞在朱鸢的耳边,沉重的殿门与朱窗拍打泛起了雨花,炙热的胸腔里是连续跳动的心脏。 两人就在这暧昧的洪流里推搡着,她进一步,他便更进一步。 “想让您回头看看我...” 高大的身影有些失衡的压在她的身上,红润的眼角氤氲一片,和那漫天的雨丝一样浸透了她的裙衫。 “哪怕是同情我...” “哪怕是可怜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跳似停了一拍,肩膀处传来的温热久久不散,宛若一道微弱的闪电顺势淌过心间。 可还未看的清楚,嘴唇再次更加猛烈的封上,且毫无疑问的带着浓厚的嫉妒与侵略的洪流。 “嗯...” 她讲不出话来,撕扯的红唇上传来一阵凶狠的吮吸,突然间隐隐作痛叫朱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仍然推搡不开那高大的身躯。 舌尖灵活的撬开她的贝齿,一路像一头不可置否的恶狗攻城略地,汲取勾缠。 女子的身体逐渐发软,双手只能勾在他的颈子上朝后仰倒在门上,那一张宽厚的掌心控在腰间,几乎成为了被把玩的傀儡。 唇齿分离,她抬手扇在他的脸上,嫣红的面颊微微斜着光影愣在原地,随即转过头望着她。 “这是宫中,不是你随便能撒野的地方。” 朱鸢喘着气说话。 “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 缠绵热烈的吻再此奉上,不带一丝犹豫的反抗主子的命令,想要说的话也在亲吻中迷乱消散。 亦步亦趋的被燕停强筋的手臂握着身子闯进了寝殿中,按照朱鸢的吩咐熄灭了两盏烛火,显得这华贵的东湖殿格外灰暗。 “殿下...不想被谁看到?” “邵元蘅吗?” 他鼻音颇重,滚烫的额头同样抵在她的额间,浓重的喘息如旷野烈风铺天盖地。 “他不能这样对您的...” “是吗...” 两只修长的腿紧紧贴着朱鸢的裙衫,胯部只是微微一动便将那硬物顶在了她的腿根,另只手则迫不及待的想要探进她的裙衫里。 掉进欲望漩涡里的狗儿怎会下手知晓轻重,舌尖顺着她的颈子舔在乳壑处,撕开抹胸的一瞬间,粉白的素衣被扯了个粉碎,光洁的白乳大半都暴露在外。 啪地一声。 还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燕停的面颊上。 “你有几条命敢对我做这些事...嗯?” 下一秒,冰凉的手指扣在他的下颚,那双眼睛闪着的流光将那狗儿身上荡漾的反骨逐渐驯服。 燕停缓缓抬首,湿润的喘息清晰可闻,面颊上的红晕与滚烫的体温融合在一起,自愿抬起的瞬间听到颈子上的铃铛空灵的响起。 “跪下。” 她牙齿轻触,平淡自若,像风雨里从未被掌控的寒梅。 面前的男子站在光影中,黑沉的双眸里满是服从。 喉间微微蠕动后,燕停双膝跪地,眸子便从她纤细的脚踝开始忌惮,再然后是那裙衫下的双腿,微微发着光的骨颈。 那个曾拿着绣春刀的阎王,刀下万千亡魂才获得了站着的权利。 那不是天下人的所谓长宁公主,而是他燕停的...主子。 唯一的...主子。 跪又何妨。 伟岸的宽肩在捐灯下倒映出的黑影那般忠诚,索爱的恶犬看不到自己身上长满的期待,患得患失的等待她的抚摸。 只瞧见她坐在床榻上,一丝不挂的玉足踩在他湿漉漉的衣衫上,昂扬的青丝还向下滴着水渍。 “脱了。” 随着衣物的脱落,男子肌肉分明的肩胛骨上青龙遍体,墨色的刺青与湿润的水纹凝结成一片雾气,窗外的秋风而过,四散开来。 喘息伴着同样颤抖的心放生在自由的身体,赤裸的颈子上那只盛开的金色铃铛宛若阴暗漆黑的森林里不合时宜的一束晨阳。 “还敢吗?” 玉足顺着他的肩胛向上,擦过颈子,便到了他的耳廓处。 那股崩溃的狂热在燕停的脑中盘旋,凝视着他钟爱的一切,干涸的嘴唇只是抿了抿,转头便贴在那白皙的脚背上,健壮的臂膀抬起,掌心握着她的脚踝,吮吸着每一寸解渴的汪洋。 他摇摇头,嘴上却仍然舔舐着她的脚掌。 “是不是教训你才懂得礼貌...?”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大人。” 玉足轻轻划过他颈子上的铃铛,哗啦一声响。 沾染着晶莹的涎水向下摸索,停在了那处硬挺的凸起,踩在上面,倏尔间用了力。 男子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意,眉头只是一瞬间的皱起,恍然间又消失不见。 “疼吗?” “不疼...” 他颤着唇抬着湿漉漉的眸子望向她。 “为什么听我的话?” “因为爱慕您...” “爱慕我什么?” “一切。” “我不信。” “你识得我不过一个春夏。” 她周而复始的问着这样奇怪的问题,像一个疯子。 面前的人手速极快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血红的汁水从手掌心绽放,整座东湖殿充斥着漆黑的腥味。 划开的那一刹那,世间万物仿若都停止了,她光着脚丫踩在迷雾的森林里,靠着血腥气竟寻到了路途。 “不止一个春夏…” 我识得你很多个春夏。 只是你不再识得我。 第五十六章万川归之难隧水云身(一) 风里浸透了初秋的金陵流连不去的雨季,穿过两扇朱漆殿门,院墙之外是几名穿着玄衣布衫的少年,手拿着几缸后山接来的泉水在廊庑前自顾自地站着。 接连不断的水从头至脚浇灌下来,墙角的捐灯忽明忽暗倒映着站在角落里人儿,顺着清晰的下颚骨不停的流淌,却看不明黑眸里的神色。 “你不是铜雀台的魁首吗?” “来啊!比试比试。” 面前几个穿戴整齐的少年嬉笑着瞧着他。 “不会是个胆小的家伙吧...” “水浇在身上都不知道反抗吗?哈哈哈哈...” “就这种段位的货色都不配给我们魏小大人提鞋的...” 站在最中央的少年眉眼尖细,虽与众人一般都身穿玄色布衫,但那流动的兔毛领与腰间的玉佩随风上下,一瞧便知那身份...定是不一般的。 站在一旁恭维的几人随即又想拿缸水来捉弄他,谁知刚举起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面前的人已是站在他的背后,右臂悄然一勾,便将那缸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人的脸上。 旁边一人瞧见此状要来帮忙,却又被一记挥拳至击对方的鼻梁,只见那人也跟着身子一晃,便倒地不起。 初秋的细雨中,院墙的庭院中站的笔直的少年浑身湿透着缓缓抬头,不过是还未及冠的年纪便已身长八尺,清越挺拔,深黑色的眼珠泛着些许寒意,那是从别的同龄人身上看不到的凶恶。 魏湘微微一愣,许是在宫里受追捧惯了,第一次遇见能一较高下的家伙,倒是有几番趣味。 铜雀台的魁首... 倒要会会你... 手中短刃脱鞘而出,澎湃的杀气如潮涌一般,一层接着一层,周围的雨似乎都变了流动的方向。 两只剑刃在空中无数次交会,也难分胜负,眸子透过臂膀互相对上,在雨滴之间擦出了一股股莫名的凌厉。 只见少年一个翻身将手中的短刃迅速从颈后袭去,魏湘举剑欲挡却为时已晚,尖细能要人命的刀柄稳稳的夹在他的喉咙前,宣告了最后的胜利。 “魁首...” “配不配给你提鞋?” 那声音低沉沙哑的摩挲着耳膜,全然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口中所言。 这是挑衅,也是羞辱。 “呵...” 他冷笑,仿佛早就想好了说辞。 “你得的这魁首的头衔...也不甚光彩吧...” “不过是因你那同伴自杀了...” “你才...” 魏湘的喉中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闭嘴。” 少年微微一愣,直挺挺的脊背恍然绷紧,手上的利刃向颈子处又挪了几分,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蕴藏着欲毁天灭地的凶恶。 “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眼底骤然聚起的嫣红直勾勾的盯着魏湘,戾气丛生的身子愈来愈不可控。 “你不敢。” 这是挑衅,也是羞辱。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你以为我怕死吗?” 刀刃因颤抖的手腕逐渐划上了颈子,染上了几滴鲜红的血渍。 “你不怕。” “但你为什么活着,你该庆幸的。” 短短一句话却烧灼了少年最后残存的倨傲,那湍急的河流戛然而断,利刃掉在地上的那一刻,被身后的两个人跑上前来踹倒在地,将手中的瓷缸砸在他的脸上落了一道血印。 当被一脚一脚的踢在身上时,为何却并不觉得疼。 初秋的雨愈下愈大,冰冷的水露沾染着他的睫毛上,顺着高挺的鼻梁流入土壤。 我为什么活着,我该庆幸的。 第五十七章万川归之难隧水云身(二) 大明开国,百废待兴,专挑孤儿授与密探最残酷的训练,关养在铜雀台。 在法理之内,执行国法。 在法理之外,排除异己。 这便是锦衣卫存在的必要之举。 他们第一次说话便是在一同被关押进的那日。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眼睛圆润又明亮,仿佛含着一道光。 他抬头麻木的望了望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哎,听说你是练武奇才,武功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少年无所谓的笑了笑,将手里的短刃放在地上,慵懒的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叫燕迟。” “我爹以前可是金陵最有声望的书法大家,可惜喽老人家一辈子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惜这世道啊许是都不值这五斗米。” 少年的手指不停的摸索着腰间的羊脂玉,那白净的脸庞一瞧便知是个文臣之家出来的孩子,这样的人向来是那群屠夫手里待宰的羔羊。 “所以我就来这了。” “你呢?” 他不说话,盯着地上的蚂蚁一排一排的搬着米糠走进洞穴,仔细想想,自己这一生的牵挂似还不如他们。 少年比他大上几岁,又是读书人,瞧着他那模样便知,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孤儿罢了。 “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名字,你教我武功,怎么样?” “不。” “不这个字好!” “不向尊前同一醉,可奈光阴似水声,迢迢去未停” 少年摇头晃脑的开始背诗。 他看向那燕迟,还记得后来紧握的那双颤抖的手跳动的脉搏逐渐远去,像那捉不住的蝴蝶濒临死亡。 也是这张为自己起名的嘴对他说,要好好活着。 短暂的两年光景,曾在他身上书写的苦难,将荒凉和残破一并消散了大概,让他记得铜雀台这个令世人厌斥的地方,昏暗潮湿的牢房,还有他那个有些不成器的哥哥。 “燕停你说我们二十岁的时候” “还会一起看月亮吗?” 坐在一片血污中的少年轻轻的问道。 夕阳洒在被抬出铜雀台的尸体上,他们都曾是一同抢过一个馒头的伙伴。 他回答不出来。 甚至他也不知。 自己能不能看到二十岁的月亮。 “你看过海吗?” “万川归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哎,你干嘛去!等等我!” 少年又开始背诗的时候,燕停总会第一个站起身离开。 因为实在是太无趣了。 甚至他死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无趣。 “要活着” “要看海” “代我前去” 光透不进那年的铜雀台,一如阴霾从开始时就笼罩在每一个孤儿的眼前,找不到具象且清晰的救赎。 燕迟在最后一刻选择割喉自尽,那一团团的血花开满了金陵的初秋,染红了那象征着亲情的根系,断了。 你为什么活着。 你该庆幸的。 哪怕后来的燕停走出了铜雀台,看到了二十岁的月亮,也看到了万川归之的海,却将最后那道光留在了那个荒谬污秽的牢房里。 他有时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柄短刃,就会想起哥哥的眼睛圆润又明亮,问着那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第五十八章无缘怎又相见年年此灯夜(一) 雨雪天的屋瓦浮漾着金陵城湿润的流光,淅淅沥沥,如鞭似琴。 雾霭云四黑,三五颗零星的梅花在草垛边被打落,留下一连串清香。 正逢灯会,印月桥满岸皆嬉客,鲤鱼灯挂树间迎着孩童们耀眼的红夹袄,才知是一年团圆的日子。 少女在纸伞下水眸灵润,瞧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盯着远处的水莲灯望眼欲穿,孩童们穿着一个个耀眼的红夹袄嬉笑着蹲在岸边。 “奶姆...” “他们在做什么?” 颈子上围着的纯白狐裘上一双好奇的眸子不肯离开。 “那是民间到了元宵时家家户户便会放的莲花灯。” 吴嬷嬷低下头将手中的纸伞离她更近了些。 少女面色泛着红润,缓缓抬头问道:“我也可以放吗?” “小殿下,您是大明朝的公主,皇后在您出来前叮嘱过,不可弃了端与礼。” “这些不过都是市井孩童玩耍的,您万不可如此。” 少女虽香腮桃面,可心结却千丝万缕。 她缓缓低下头,不舍的又瞧了一眼湖面上的花灯,最终还是没向前迈那一步。 “那芋头糕总可以吃吧?” 她站在印月桥头,指了指人群之外的那家排着队的老字号,金陵的苏家芋头糕的名头都传进了宫里,宫中的妃嫔有时还回来这里拿些糕点回去孝敬主子。 “小殿下稍等,老奴这就去给您买。” 看着吴嬷嬷的身影逐渐远去,少女梨涡浅浅,观察着四周站着的几个随从,故意向前走得飞快,像一只欢脱的兔子穿梭在人群中。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几名随从发现公主走进了一条小巷子,连忙走上前去,这才发现,这穿着一身狐裘的哪儿还是什么公主,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张平民女子的脸。 “公主呢?” “什么...什么公主?” “她塞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与她换衣,我才...” 依旧是那张稚嫩白皙的小脸,空中飘着的细雨落在睫毛上沾湿成片,她提着襦裙小步跑在街道上,猜着红笼上的灯谜。 她学着那些平民家的女子将一头乌黑的发髻解开,草草编成了两只麻花辫垂在胸前,又在地上捡起一朵红梅别在耳后。 这和她在大明宫中的学堂里不曾见到的,城中的一切对于少女来说,都太新鲜了。 她虽是一国公主,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可这时候她却犯难了,最后的五两银子给了换衣的人,如今她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买一朵莲花灯了。 少女站在铺子前迟迟不走,眼里盯着那朵莲花开开合合的闪着光,觉着甚是新奇。 鬼使神差的手这就拿起来观摩着,不留神便被新来的几个玩闹的孩童挤去了人群外,只听着一个尖细的嗓子叫唤着:“嘿!你这小女贼!竟敢偷东西!” “抓贼啊!把这小孩给我扣起来!” 喊得正起劲的小贩裹着头巾跑了出来,阴狠的表情着实让少女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她的下意识便是拔腿就跑。 瘦弱的肩膀擦过人群,襦裙被逃跑的皮靴弄脏了衣角,两只麻花辫飘在空中盈满了女儿香。 眼瞧着快要被追上,她看到不远处的马厩,这下深呼吸了一口,掐着鼻子躲了进去,可刚抬头便看到眼前正站着一个人。 清冷的眸子低头盯着她,虽是带着马夫的头巾,却有着干净利落的下颚,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明净的肤色倒不像个常做农活的毛头小子。 她着急的将手指放在唇上,水灵灵的眼神里满是祈求,手中还掂着一个莲花灯。 “喂!小子!看到一个穿着花袄的小女贼了吗?” 少年没有说话,长身玉立在原地,这才发现他光着上半身,明晃晃的肌理形成了沟壑呈现着一个成年男子的雄风。 “看到了。” 他低下头好像在敲打着手中的马蹄,实则是看着那眼睛如小鹿般圆润的小孩,无害又清澈的脑袋一直在摇头。 两只手摆的像那马车的轮子。 此时此刻的少女的惊吓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了。 “朝那边去了。” 他努努嘴向西边抬了抬下巴。 第五十八章无缘怎又相见年年此灯夜(二) “你姓甚名甚?” 她缓缓站起身来,飘落的雨丝停泊在马厩的前檐,也同样掠过少年的眉脚。 而面前的人只是瞧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将手中的剁草伸去马儿的嘴边,棕红的鬓毛随着细嚼慢咽飘动在风里。 “你...” 眼看着被无视,心里气急败坏却又拘泥于礼节不可张扬。 贱民! 她咬着唇。 少女身着平民女子家的花白裙袄,两只麻花辫乌发似云,可眉眼间的灵气却涌现着抵挡不住的高贵。 许是刚刚太过慌张,从未真正看的清楚面前的少年在这金陵的腊月只穿了件马农才会着的褂衫,大半个膀子在外裸露着。 从未见过这般情景的她急忙转过身去,平日里母后教导的乃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是不被允许看到陌生男子的身子。 立在篷中的少年瞥向她那脚上金丝绣边的木屐,哪怕是沾染了马厩中的泥草,也能买这金陵城中的像他这般低贱之人。 或许,还绰绰有余。 “看在你立了功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我命令你现在带我去苏家铺子...” 少女喋喋不休的发号施令,像是从来都是身居高位的皇家贵女,那模样倒是瞧着像模像样。 可身后的门框突然响动,少年的侧脸一沉,漆黑的眸子盯着异动之处,那双耳朵在不经意间听到了风掠过的声音。 手臂被狠狠的拖拽到身边,直到那淬了毒的飞镖擦过她的裙衫,才发现整个马厩几乎被人锁在眼中,从头顶飞快的又多来了几支。 “啊...” 她金枝玉叶的被养在宫里,从何见到过这幅场景。 “救...” 少女被他拦腰抱起来,两人只是一个翻身便踩上马鞍,拉起缰绳冲破了草厩,翘了一地的泥土。 身后传来温热的心跳声,她惊恐地拽着他的衣袖,任由那骏马飞驰在人群中,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快吓破了少女的胆子。 “你...你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你这贱民!你敢碰我!” “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 少年清润的嗓音听起来像冬日冷冻的冰泉,似乎是安慰的话语却显得那般失了温度。 “若留在这,他们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身后渐渐远离嘈杂的人群,骏马从一条小路穿过甩掉了身后的人,道旁芳草离离,野花摇曳,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湿了二人的衣衫。 马蹄下的泥泞绵延到了一则山石旁,面前的瀑布汩汩的从岩石的夹缝中流出,新霁的阴雨中袅袅婷婷的黄鹂声,一路叮叮,向她而来。 少年从马上退下,牵着缰绳立在山泉前。 “你...你快扶我下来啊!” 她有些窘迫的发着脾气,雨丝沾染了浓密的睫毛,水灵灵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 少年淡然的双眸中却不起一层波澜,许是司空见惯了这金陵城中谁人都可以踩在他头上的模样,便任由她靠在他肩膀上,从马鞍上下来。 “竟敢诬陷本公主...这群不知羞耻的家伙...” 少女小声的自言自语,一头乌黑的麻花辫已散落,漫天的雨丝中身娇体软,轻灵动人。 “还有你!我真的会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她义愤填膺的跟在他身后数落着,却没注意到少年停下了脚步,前额砰的一下撞在了后背上。 “我的命也不值钱,你拿去好了。” 那一句淡漠到令人发指的话语却让她愣在原地。 从未听过这般言论,少女有些怪异的望着那身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别以为你这般说,我就不会杀了你...” “用这个。” 少年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冲着他的胸口,递在了她的手上。 “杀了我。” 人间细雨落在两人的发丝上,身后是叫嚣的瀑布,脚下是泥泞的金陵,她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刻,才瞧清楚那双眸子里视死如归的倾颓。 无一得根治。 第五十八章无缘怎又相见年年此灯夜(三) “你...” 她面色惊诧,唇色渐染,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蒙蒙若水。 看着那黑色的眼睦像滩浓墨,那个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长宁小公主竟也有吃瘪的时候。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疯子,自讨没趣的少女泛着焦虑的尴尬,不知这人的脑袋里究竟装着些什么。 她心下不忿,一把夺过刀柄,架在他的肩膀上,仰着下颚杏目圆睁,却并没有发现那指尖都略带颤抖。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天鹅般的脖颈上悬着的是冷艳的高傲,他们是这肮脏腥臭的土地上能坐在金银堆砌的上等人,操杀生之柄,坐驷马高车,八侑舞于庭。 他知道,哪怕今日这一刀砍下,也不过是血花一瞬,便消失掉了。 冰凉的触感从少女的掌背上传来,他抓着她得手抵在了离颈子最近的地方。 他杀过太多人了,理应知道怎样的死亡,来的更容易些。 被轻握的手腕传来永恒的颤抖,少年这才发现,原来这高傲的天鹅在此刻也害怕起来。 “疯...疯子!” 她满面赤红的甩开他的手,那把刀柄掉在了泥泞的土地上,闻不得声响。 雨后的青草叶上泛着清冷的水光,浪流湍急的瀑布下站着的二人,一前一后,满天的乌云穿透着冷风灌进少女的衣袖里,叫不出石臼里渴睡的灵魂。 “真是不知哪儿来的疯子...” “还把我带到这鬼地方...” 她走在前,陌生的环境让少女新生惧意,大片的莲花纹在素衣上若隐若现,冷风吹过鬓边的发丝,黏连在湿润的唇上。 她生气的不管不顾向前走,想要摆脱这疯癫之人,谁知脚跑的太急,险些跌进一旁的湖泊。 “小心。” 他抚上她的小臂,给那娇小的身子作了依靠,却突然又觉失了分寸,惶惶然便抽回了手。 “你别管我!” 少女甩开他,不停的踏在泥泞的土地里,她也不知归程是哪里,心里的那团气涌现在脑海里出不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晚,耳边传来凄厉的鸟鸣声,大眼一瞧周围皆是丛林的树冠,冷风而过,竟叫她生出几分惧怕。 少女讪讪的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竟然...竟然真的把我丢下了...” “等本公主回去,定会把你找到然后如你所愿!” 她掐紧了拳头,刚想向前一步却一脚踩进了沼泽中,陷了进去。 突然一个有力的手掌从后拽起她的手臂,随即看到的还是那双黑眸,刚毅的面颊在月色下透着丝丝淡漠。 “你...你怎么还在啊...” 她有些不自然的自言自语。 “是我把你带来的,自然不会丢下你。” “那...那马呢?” “丢了。” “丢...丢了?”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走回去。” 少年偏着头,这距离仿佛让她感受到浑然的热气烘着颈子,连声音都像炙烤的炭炉。 “冒昧了。” 他掐着她的腰缓缓将她提起来,面对着眼前一滩泥泞的灰土,不知道那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一个类似的沼泽。 “前面的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哎...你...你这疯子...” 少女扣着他的颈子不知该说些什么,耳廓却显而易见的红了。 许是那宫中的人皆看她的眼色生存,公主身边的护卫有许多,却都当她是所孝敬的主子,仿佛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将她挡在屏障之外。 “你跟在身后为什么不出声啊。” “我还以为你真的...” 她喋喋不休的又说了起来,却听不见他的一句回答。 还真是个死板又无趣的人...却又胆子很大... “你为什么想死?” 清润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寒风呼啸而过,薄雾浓密的挂在树丛间。 “没有回头路了。” 她听到他轻轻说。 “世间怎会只有一条路?” “对我来说,只有一条。” 她不懂。 她永远不会懂。 就像她不懂不是所有人家在元宵这夜都会买得起一盏莲花灯,不是所有的愿望都会在来年实现,不是所有人在出生时便能选择自己的路途。 哪怕它阴冷潮湿,哪怕它光明璀璨。 他们,是不同的。 “你真的会做莲花灯?” 月色已全然降临,他们坐在树下歇息,今日定是回不去这金陵城了。 那被叶子折迭起来的灯盏看起来简陋却精致,被少女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 “要知道民间有这般新奇的玩意,每年的元宵我都会出城的...” 她自顾自的开心着,手里摆弄着不肯放下。 正如嬷嬷所说,这灯承载着这一年间万千的愿望,挽故人之手,奔向来年明新的春日。 莲花灯被放在溪流中远去,她拍了拍少年,让他也随她一起许下雨后的期望。 少年看着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大小姐,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闯进了死气沉沉的寒冬,而他这只濒死挣扎的蝼蚁却在陨落之时短暂的看见了春天。 她有着浓密的睫羽,易怒的性子,白皙脸蛋上满是笑容,闪闪发光的不是少女姣好的面容,而是他永远攀比不上的人生。 “你不怕我是坏人?” 他问。 “你连死都不怕,我怕什么?” 元宵的街道上有人相拥,有人告别,有人擦肩而过,却又回头。 两人就这样靠着树丛望着星空,时间仿佛定格。 “这是什么?” “卖身契。” 他看着那手帕,上面有一颗未绣完的紫色花瓣,却看不出是何物。 “既然你把命卖给了我,那就由我来决定你的生死。” “所以你现在必须好好活着。” 她轻灵的说着。 脚前的火焰烧得通红,柴影摇曳,须臾间翻卷褪色的风潮燃着了少年的双眼。 他想起自己刚刚许下的愿望。 想要安静自由的死去。 怕是在来年... ...无法实现了。 第五十九章"给我戴上枷锁...只属于殿下一个人 丛林悠扬的琴音飞洒在云雾中,似那天边遗留而落的涔涔细雨,在肌肤上缠绵悱恻。 少年的口琴在唇间徜徉,俗世的纷扰如潮水般退却,天与地之间,他们只看到远方无穷的极乐,那里的人们琴瑟和鸣,灯火如画。 乌黑的麻花辫搭在素衣上,细雨落于清秀的眉宇,他这才瞧见少女手腕上赫然戴着一把泛着金光的翡翠镯子,映着自己一身泥泞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手中紧握的黄纸从袖口划出,他看着那上面画着的模样,唇红齿白,杏眸流转,而那手腕上也同样戴着一只翡翠镯子。 “进了这铜雀台的人,没有活着出去的份。” “但你只要办成这件事,本官可送你一个假身份助你逃脱升天。” “五天之内,杀了这画上的人,便是自由。” 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犹如牲畜圈养在暗无天日的铜雀台,人言尖酸,腐烂发臭的人生眼瞧着便要冲出桎梏,却在这一刻,让少年紧握刀子的手不再听话。 他试图让自己下了这个决心,刀柄冰凉的触感让少女在睡梦中哼咛了一声,雪白的面颊在这元月冷风中冻得通红,那双有些发紫的樱唇像极了哥哥死前躺在他怀里的模样。 砭骨入髓,也最为不舍。 手中用叶子编织的莲花灯中没有莲花。 可他的那颗心里啊,却藏着永远实现不得的夙愿。 “你许了什么愿望?” “大明长安...” “人人都可以在元月夜点上一盏莲花灯。” 忽忆起她静悄悄的蹲在岸边,雨雪落在素衣上,不再像个小孩子。 他们明明是初见,却也是最后一面。 雨雾从山林飘去了熙攘的金陵街道,绵延至繁华似锦的大明宫,最终停在了那片笼罩着灰蒙的铜雀台。 血水从他的身上不断的流出,染红了微微张开的眼睛,刺痛的错觉让他仿佛看到了银月淬火,丝丝入扣进每一条脉搏。 太疼了。 指甲几乎被拔光,身上的伤疤被揭掉后再次烙印。 她... 会没事的吧。 那人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看着他的太阳穴暴起的疼痛,恨得牙痒痒。 “给你指了明路...” “你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 他笑了。 人世间怎会只有一条路? 哪怕它阴冷潮湿,哪怕它光明璀璨。 朦胧的记忆停留在那年元月,只识得那张绣了一半的鸢尾花,在他的脑海里逐渐被拾起。 恍惚间又梦见那条瀑布前雨雾洒满丛林,可惜,眼前之人记不得那年冬日。 燕停湿漉漉的黑眸抬起,任由她的脚丫流连于他的胸膛,柔软的唇吻印在她的脚踝,犹如虎牙上的毒液,侵蚀着他念念不忘的那朵鸢尾。 他本就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在那场漫天飘雨里,却意外遇见了那个带着刺闯入他禁地的少女,如今已成长为了一支火焰般灼热的玫瑰荆棘,出走时踩着烧红的烙铁,捡起了他逐一零落的生命碎片。 他与她对视之间,闪烁了多少年的岁月。 铃铛被风吹动而过,男子伟岸的身影映在地面便能清晰的看到肌理分明的轮廓。 他跪在地上仰起脸来,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你拿什么证明?” 她掐着他的下颚,柔软的身躯附下,眼神里是无限的疑问。 “你爱慕我...?” 拇指进入他的舌腔,温热的浸湿着她不可一世的灵魂。 伟岸的身子倏尔间站起,两只粗壮的手臂圈在朱鸢的两侧,就这样瞧着她的眼睛,比少年时期的他多了的,是那份欲望的贪念。 “给我戴上枷锁,拷上镣铐,殿下...” “把我藏起来...只服务你一个人...” “...可好?” 第六十章惩罚他不许插进去用浑浊的白精与她 炙烤的呼吸如火焰般流进她的鼻腔,仰起脸对视他附身的一刹那,那双幽深的瞳孔仿佛倒映回许多年前,另她竟也片刻失神。 戴上枷锁,拷上镣铐。 女子细弱的指尖抚摸着燕停鬓边的细发,轻如涟漪。 胸腔宛若炸开的洪流,分别朝着四肢飞淌,情欲蒙住了他的眼睛,下半身逐渐不再受控。 瞧见凸起的巨无物透过裤衫无限放大,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红透的狗儿小声且真挚的说着句句誓言,却无法自控肮脏又低俗的心思,总是有趣的。 “燕停...” 纤纤玉手握住了那团火热,隔着一层衣料且能感受到它具有着庞大的生命力,硬如磐石又炙热如火。 “告诉我,在想什么?” 薄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廓,瞧着他那颤抖的模样,闪烁着雀跃。 “嗯...”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小心翼翼。 “亲吻...” 发烫的额灼烧着她吐露的香息,他就是那只被牵着鼻子走的败犬,亮涔涔的眼神露骨的盯着她不肯移开,似乎快要穿透了。 朱鸢抬颚轻描淡写的点在燕停的唇上,随即回应着那股热烈的注视,不断引诱他跃进那片海。 “只是这些?” 她扣着他的项圈倒在床梁边,纤细的脚腕勾过他的腰佩,那串锦衣卫的符牌在黑夜叮当作响。 “嗯...” 两只腿岔开坐在燕停的腿间,雪白的肌肤裸露在裙衫外,纤细的腰骨从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肩胛,顺着丝绸的纹理一路绵延至臀壑。 “还想要更多...” 他粗粝的大手轻轻抚在她的腰上,有力的胯向前顶弄,朱鸢便感受到那根蓬勃生长的肉根几乎快要冲破桎梏。 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便引得燕停脖颈间的金色铃铛轻灵的荡漾在微妙的暧昧中。 “...可以吗?” 渴望的哀求将他彻底洗涤。 “不可以。” 她调皮的逗弄他,已成了习惯。 傲娇的公主将他的裤衫褪下,那根粗长的巨物弹出,紫红的龙头闪烁着浑浊的白色,直挺挺的抵在朱鸢的腿根。 纤细的指尖执着那团火热轻轻套弄着,抓起肉茎放在腿间,她这便当着他的面脱下了最后一层裙衫,一片湿润的下处暴露在燕停的眼前。 “殿下...” 声音里带着些许吞咽的沙哑。 红透的血肉在那根炙热的棒身上反复碾磨着,女子娇柔的身子上下蠕动,两只手扶着他的脸颊,酥唇轻抿,是那般的妩媚。 燃烧的欲望彻底被点燃,男子前额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像是勾了丝一样瞧着眼前的她,那根肉棒也在视野中逐渐冒出更多的白浊。 引诱的暧昧如刀剑缠绵在燕停的躯体,那是他的,死亡葬身之地。 “想插进去...” 他颤巍巍的启唇。 那无法自控的下体被裹满了黏腻的晶莹,却仍然被遗弃在干涸的荒漠,找不到绿地。 “想插进殿下的里面...” “说了不可以。” “是你今天乱来的惩罚。” 女子揽着他的颈子,杏眼下是流转的诱人,那磨蹭的动作却没停。 她就像他天生的克星,太明白如何将驯服这只偶尔不听话的狗儿,每每因挑逗而红透的耳根,逼他说出自己肮脏的心思。 边吻他的唇,边蹭着他的肉茎。 铃铛在项圈上不断的响着,燕停知道的,那是他被俘虏的证据。 “你会爱慕我多久...嗯...嗯?” 湿润的淫水与渗出的精液混合在一起,穿插在一字一句地喘息中。 “很久...” 那个淡漠的锦衣卫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是多久...?” 烛光下娇柔的身影晃动着,吞噬着燕停最后一丝理智。 “生生世世...” 他小声又真挚的呢喃着,却不肯放开她的唇。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他们都会欺骗我,只为了从我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反问。 “我不会...” “殿下,我不会。” 他湿漉漉的望着她,比任何人都要澄澈。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但我只想要殿下。” 他如同老旧的瓷器,沾满青苔的鹅卵石,温吞又平润。 不知为何,从那双眸子里,朱鸢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少年坐在月下吹着口琴,轻轻转过头来问她,许下了什么愿望。 女子微微一怔,别过眼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爱与歌,罪与火,经历了再多背叛的自己,也会片刻相信了永恒。 朱鸢光着脚丫下了床塌,从桌前拿来了一张黄纸。 透着昏暗的油光,她俯下身套弄着他的那根肉棒。 上面浑浊的白色从马眼中开合而出。 在他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她抓着他的那处划在张黄纸上。 带着树叶颗粒的纸张上一道清晰的痕迹尤为夺目。 男子蠕动的喉结有些颤抖,抬眼便对上她浅笑着抬头冲他启唇。 “签字画押。” “燕停。” “别想赖账。” 第六十一章“我明明在殿下的里面啊...”“殿 散发着腥气的浑浊逐渐浸透纸张,晕出了一片湿润的迹象。 他被迫看着那一滩肮脏的欲望被放在了台面上,齿间的舌触碰唇色,频频吞咽着,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斥着红色。 上一次他们拥有联系,也曾是一张契约。 那便是他的命,都交在了朱鸢的手上。 而现在的燕停不再是那个温吞沉默的少年,他带着颠簸、踉跄与满腔情欲站在她的面前,打破了那层旖旎的冰层。 “听见了吗?” 恶劣的公主殿下是开了刃的荆棘。 “嗯...” 我会遵守殿下的一切规则。 “那也请殿下...” “不要忘了...” “...好吗?” 他咬着唇仰视着她,吻在她的小嘴上,牙齿狩猎一般在口中游走,不太温柔的撕咬代表着浓烈的不安与侵占。 搂在腰间的手臂缓缓上衣,流连在那一片带刺的肌肤之上,吞咽着,纠缠着,吮吸着,颤抖着。 他知道,她的心,也许并不在这里。 不知为何,枯萎,消散,令人头晕目眩的痛感涌上心头。 他有些难以自控的反手将她压在了身下,粗壮的手臂蜿蜒的筋骨使狰狞的刺青立了起来,栩栩如生的样子仿佛真的掉进了阿鼻地狱。 “嗯...唔...” 黏腻的水声从唇齿散开。 衣裳被剥掉,玉乳跳开,燕停的手胡乱的摸向那片秘林。 他太想要了,想要这一刻的公主殿下,是属于他的。 那根长物抵在了她红透的穴口,急不可耐的狗儿在花瓣前蹭来蹭去,手臂上的青筋更加张扬,盯着她的眼睛想要获得下一步的许可。 “插进去...” “殿下就是我的了...是吗?” 那纸荒唐的契约飘落在地,床榻的晃动掀翻了金丝帘边的烛盏。 长满眼睛的潮水,落满树木的山丘。 这一切看似癫狂的不可能,正是他燕停狂妄的一切。 “才不是...” 她习惯性的反驳他。 “嗯...唔...慢...慢一点...你这个下贱的...” 女子曼妙的腰肢激灵的一抖,红着脸骂出声。 “嗯...” 他附和着她,又愉悦的俯脸瞧着她,沙哑的声线浸透耳膜,浑浑噩噩。 “臣...是下贱的奴才...” 眼眶苦涩,炙热的双唇碾磨着朱鸢最敏感的耳后,细细密密,蓄谋已久地。 “啊...” 肉茎就在这不经意间插进了湿润的穴中,带着一丝丝黏腻的水渍,发出了脸红心跳的声音。 “燕停...” 她着急的叫着他的名字,颤抖的睫毛覆盖在紧闭的眼睛上,牙齿差些在唇珠上咬出一道齿痕。 肉茎缓缓动了起来,随着男子脖颈上摇曳的铃铛,掺杂着朱鸢旖旎又暧昧的娇吟快要让燕停发了疯。 “殿下...” “殿下喜欢这样被下贱的奴才弄...对吗?” 他眼角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就连说出的话都令人面红耳赤。 “你在说什么...” “闭嘴...” “才不是...嗯嗯...啊...” 朱鸢用手肘捂着唇受着那似有若无的撞击,愈是猛烈却又不那么猛烈的插入让她更加清晰的感受着自己被玷污的那副样子。 是那么的...不知廉耻。 敞开的双腿间,在一片的泥泞响声中抽插的那根巨物。 棕褐色的棒身与洁白无瑕的肌肤不成比例,却食髓知味的向最里面捅弄。 燕停喘息着直起身子,他喜欢感受她被自己进入的每一个瞬间,掌心掐着她翘起的脚踝,挺身而进,在这半梦半醒的东湖殿中散落了一地的光影,持续地晃动着,不停不歇。 “殿下...总是不诚实...” “我都听到了...” 狗儿有些开心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铃铛被持续的晃动着,快要绕晕了朱鸢迷朦的眼睛。 “什么...” 到底听到什么? 她早就被一次又一次的潮涌击溃的无法思考。 “色情的声音...” “都听到了...” 他就这样看着那少女般含羞的珍珠颈如今淹没在一片情色的霓虹当中,敞开的外袍里是跳动的乳儿,随着一次次的插入愈来愈激烈开来。 “是殿下的淫水与奴才的肉茎发出的声音。” 燕停匍匐在她的身上,自顾自的冲撞着,浓烈的捣水声愈响愈烈,散开缠绕的青丝,他将一只手摸向两人交合之处,感受着那股令人亢奋的欢爱。 “那不是...嗯啊...唔嗯...” 她无编纂自己那颗别扭矛盾的心,呻吟声几乎盖过了所有的言语。 黏腻的涎水从红唇边散落,不自觉地张合像一张欲望的城池,等待着禁卫军的闯入。 燥热的体温,眼底的雾气,触碰的躯体时不由自主的颤抖,都被他看在眼里。 说你想要我吧。 我是你的。 你只爱我。 殿下在这样愉悦的时刻,心里想着的,会是谁呢? 他含着她吐露的舌尖,比起那交互的体液与欢爱,他比自身更渴望的是,让她永远属于我吧。 “是邵元蘅吗?” 湿润的眼角泛着可怜的祈求,对于一只听话的狗儿来说,那不过是一种自言自语。 嫉妒,愤怒,心如刀绞,令燕停控制不住的吞咽着,咬在唇上擦破的鲜血。 “什么...” “殿下心里想着的...是邵元蘅吗?” 他等不到她的回答,也害怕等到。 交合处温热的淫水吞噬着朱鸢的肉身。 可这样还不够。 对燕停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下一秒,洁白的臀肉被端起来,掌心用力的掐着那纤细的腰肢,甚至那两个手掌几乎快要握住了全部。 那片片烛光笼罩在她娇嫩的脸颊与那狰狞着刺青的肩膀上,闪烁的细汗投在那迷朦的瞳孔中,撞击越猛,她仿佛就化作了一滩水。 “不...不要了...燕停...要去了...” 那娇弱的身子弓成了弯月,一汩汩的潮水喷涌而出,浸透了燕停胯下的毛发。 “混蛋...给我停下...” 她虚弱的想要坐起身来,却被勾着身子翻了过来,从后面冲撞进去的力度比刚刚要大的态度。 狗儿总归是不听话的,甚至是一只嫉妒到发疯的狗。 啪啪的拍打声愈来愈密集,朱鸢被每一次的顶弄都险些跌出床榻,却又会被拉着脚踝拽回,继续着一场没有尽头的蹂躏。 “我明明在殿下的里面...” “至少是现在...” “要想着我不是吗?” “求求您...” 牙齿轻轻的咬在她的后颈,只是稍微一用力,便留下了一道清晰的齿痕。 狗儿的眼角露出些开心,那是属于他的痕迹,拥有过的痕迹。 “殿下不知道...” “我有多喜欢这样...” 肢体相撞,隔着肌肤的肋骨里似乎发出清脆的心跳声。 为什么会如此着迷,他不知道。 第六十二章“打我吧,殿下。”“殿下想怎么 天上的月是圆满的,无数次诱导他将自身做饵,孤注一掷。 他是吝啬的,是自私的,也是贪婪的。 想让一切的欲望都沾染上她的颜色,哪怕是最后一面。 铃铛于颈子间一次一次的碰撞在肌肤上,听着女子在动作下攀高的嘤咛,燕停从未表达过这场爱慕从何而起,又难以自控的接受自己戴上这把囚禁的枷锁。 “燕停...” 朱鸢满脸潮红的掐着他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肉,将自身的滚烫一一传递,乏力的沙哑从樱唇中徐徐淌出,涣散的眼神聚焦不定。 “嗯...” “我在啊...” 他永远都在啊。 她该知道的。 花落三千丈,鸢尾愁叶降,他们之间,不只是缅邈岁月。 看遍万人心,最不该忘记的,便是这个忠心耿耿的身前卫,本只是想着用他的这把绣春刀杀出一条生路,只为自己不再满脚鲜血,遥遥无期。 可如今的朱鸢,重回前生之地,竟看着这双湿润的双眼,在次次淫靡的梦里打起温柔的浪潮,被再一次折断了翅膀,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浓稠的水声从交合处传来,激烈的冲击让这场鱼水之欢愈发的心乱如麻。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发,晶莹的液珠挂在朱鸢纤细的耳垂,染透了身下的床榻,在那一片片金丝刺绣中晕出了轻浮的水花。 “嗯...” 男子鼻腔中缓慢的发出喘息,胯下的动作却不停,一次一次的插进最深处,在顶点时擒住她张合的嘴唇,抚摸着手中瘦弱的肩膀,想要就此融合。 烛台被摇晃的床榻又打翻了几盏,火焰绵延上干燥的纱帘,红光点燃了发热的空气,伴着火星的滋啦声,仿佛看到他们置身葬身之地。 “想要射给殿下...” “这次不可以...” “若是有孕...” 她满头挂着晶莹的汗珠,咬着青紫的唇色,掐着他的小臂不肯撒开。 马眼处喷射出的白精毫无征兆的从穴口流出,粗壮的手臂压在朱鸢的耳边,口中不断的喘息。 皇室的公主留着那尖细的长甲,几乎刺破了燕停的肌肤,一道道的血痕留在肩膀上、脊背上。 可他却丝毫不会发出声音,因为这些对燕停来说,甚至是赏赐。 有孕... 他无可避免的兴奋起来。 狗儿在这个时刻,脑海中只有交配的欢愉。 他也能让殿下有孕...吗? 里面会被充满自己的东西吗? 粗长的棒身肉眼可见的再次膨胀起来,啪啪的拍打声顺着那团白精又被捣弄进了穴里,那般淫靡的场景却让狗儿兴奋起来。 “啊...” “混蛋...” “是不是想死...” 朱鸢扬起手想要打了这只不听话的恶狗,谁知那抽插的动作太过激烈,顶的她丝毫无法触碰到燕停,只能留在原地,被摇晃的奶儿一下一下的拍打。 谁知身下的动作突然停下,只瞧见那张英气的脸俯下身来,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左脸上,炙热的触感仿佛在焚烤,指尖旁便是那双赤诚湿润的眼睛。 “打我吧。” “殿下。” 他用发烫的语言,颤抖的舌尖,诉说着,阐述着。 “殿下想怎么样...” “...都可以。” 肉体交织,淫精相撞。 “若是死...” “...也可以。” 就这般轻描淡写,不置可否。 “早就是殿下的了...” “什么...?” 朱鸢被他按在帘子上从后面操弄,散乱的鬓发在撞击中像西湖边的杨柳,依依怜惜。 “命...” “早就卖给殿下了。” 他小声的说着,说着那个元月的夜晚,有个趾高气扬的大小姐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莽夫,坐在池子边放从未见过的莲花灯,生气的抱怨着,我说让你死,你才能死。 她很不讲理。 他早就知道。 白精不知被浇灌了多少次,下面也逐渐酥麻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被温柔的手臂圈起,感觉到唇部一片湿润涌入齿间,朱鸢抬眼瞧着他,银丝相连之间是彼此不可自控的崩溃。 “殿下可不可以...也喜欢我?” 朱鸢听到他说。 那声音是颤抖的,是蜷缩的,是不透光的。 大明长宁公主,爱慕着敬安王府的邵小将军。 郎才女貌,最是般配。 “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用柔软的唇吻带他看了一场鸢尾花开,却又在同一时刻,翁动着陨落。 朱鸢从未看到过他这幅模样,星动的眼泪气若游丝的滑落,无声的掉在地上。 第六十三章那就替我...杀了那个人 纤细的手掌心缓缓擦过他滚烫的热泪,肌肤与指尖触碰仿佛擦出烈火,烧亮了两人对视的瞬间。 “燕停...” 她吐露着湿润的清香,说着动人的谎话。 “你会听我的话...对吗?” 他不知她要说什么,只是点头。 “那就替我杀了...” “...那个人。” “好吗?” 蛇信的毒液如同淬了血的火,漆黑的瞳孔映着一层薄金。 月光之下,静谧的东湖殿内亮起尖锐的晶莹,星星点点,无以复加。 站在岸边的燕停满心剔透,反复看向一朵朵盛开的鸢尾,还是没走出那场日出。 -- “哇塞!邵哥哥的骑术真是天下第一!” 从棕红骏马上下来的陆尧姜满面笑容,洋溢着兴奋的神情,手中挥舞着箭弩朝这边瞧着。 黄山上绿野青葱,几匹上好的马儿穿梭在其中,铁蹄扬土,在一声声掌声中驶来的黑马,男子俊眼英眉,一身戎装,乌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 他笑了笑提着弓箭下马,径直走向一旁的女子,没有丝毫犹豫。 “小将军的骑术于敬安王相较,的确是不分伯仲。” 面前的少女深色慵懒的附和着,嗓音确实出奇的清凉,率先弯起的唇角自然。 “殿下若是想学,臣愿意效劳。” 邵元蘅伸出手,宽大的掌心上映在土壤上形成光影,斑斑驳驳。 也就是这样一双手,曾送她朱鸢走向过黄泉。 “邵哥哥真是偏心!” “尧儿也想学,却只教阿鸢姐姐!” 小孩儿倒是不懂得这些,嘟囔着自己的不满。 “是谁前几日学了些骑术摔了腿,便吆喝着再也不骑了?” 男子揉了揉尧姜的脑袋,打着趣。 “邵哥哥别笑话我!我那日明明学会了骑射!不信,阿鸢姐姐看我今日给您逮些什么回来!” 陆尧姜倒是有些不服气,叼着箭矢便飞速跑上了马,抽着缰绳向前奔去。 “小尧儿!慢些!” 朱鸢眼神中透露着些许焦急,生怕他掉了下来。 “倒是说这陆家的两兄弟,一个坐在翰林院中整日瞧着书本,另一个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邵元蘅微微侧头,俊逸的眉眼微微弯起。 刺眼的阳光下,他有些情不自禁的看向她,宛若瀑布的长发下露出一双晶莹的眼睛,明明青涩的年纪,却不知为何看出了一抹劲风所摧的荼蘼。 好似曾经见过这朵花也开的明艳,却又恍然看到这朵花凋敝不堪,再无颜色。 目光不知落了多久,才缓过神来的邵元蘅连忙补充道:“殿下放心,臣已多派了些人手跟着小尧儿,不会有事的。” “殿下不如...” 他牵着手中的马,想着再次邀她。 “本宫的信,小将军未收到吗?” 朱鸢抬眸望着他。 那封信,明明已是婉拒了这次的骑马之行。 邵元蘅微微一怔,许是从未想过她会问起。 “小将军真是聪明绝顶,倒是算到了本宫与陆家向来情谊深厚,若是小尧儿开口而求,本宫定会前来。” “不知小将军在行军之术上大有宏图,连带着这些竟也颇有天赋呢。” 女子微微一笑,青蓝的绫罗绸缎放在手边,长眉秀目,眼瞳黑亮,却看不清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 她轻轻瞥向他,这番话便是朱鸢故意说出,虽是云淡风轻,却也暗藏杀机。 “殿下若是这般想,臣担了这罪名也好。” 他竟也不解释,就空让这句话落了地。 “小尧儿总是在嘴边挂着殿下,恐是想着见您便心急着邀您前来,没成想叫殿下疑心了,若是罚,臣愿受过。” 他低眸,朱鸢仿佛又看到那年的积雪落在肩上,灯火流照,半明半晦,就像这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知是真是假。 或许是不知他竟会亲口承认,女子的心里残存着疑惑。 远处的陆尧姜骑着那匹口中的鬃毛骏马奔驰而来,手里掂着一只没了生息的兔子,高兴的冲着朱鸢邀功请赏。 “阿鸢姐姐!快看!” “尧儿真是棒!” 朱鸢笑着揽着他,像儿时一般。 “谢谢邵哥哥送给尧儿的鬃毛骏马!这马果真如传说中一般,跑的甚是快呢!” 陆尧姜愉悦的冲着邵元蘅笑着。 “这马是...?” 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尧儿前些日子随父亲与哥哥去敬安王府拜访,瞧见了这匹马甚是欢喜,邵哥哥才是大方,这便让给了我...” “得了这马,我便想着姐姐,想让姐姐也吃上尧儿猎来的兔呢!” 她收敛了笑意,眸光深了起来。 呵... 原是如此... 不解释...便成了她误会了他。 邵元蘅啊邵元蘅,你还如曾经那般阴险狡诈。 第六十四章若想让他永无天日必先断了着身后 “阿鸢姐姐,明夜敬安王府设宴为邵哥哥接风洗尘,姐姐也会去的吧!” 尧姜天真的抬脸瞧着朱鸢。 她心里咯噔一声,想着这邀约定也是事先备好的。 朱鸢有些意味深长的的望向邵元蘅,若不是前世与此人曾共度十年光景,他这些心思,便也是藏的滴水不露。 敬安王府如今掌握着大明黔南五十万兵马,如今其义子又担了练兵之责,甚是风光无限,皇家儿女自当出庭恭贺。 若是想让他永无天日,必先断了这身后丰满的羽翼。 她微笑点头,掐了掐尧姜的脸蛋。 “当然。” “嘿嘿!就知道姐姐为了邵哥哥一定会去!” 山林里的道路清晰湿润,能看出昨夜定又是阴雨连绵。 “谁教你说这些?” 尧姜挠挠头,天真的说着:“姐姐和邵哥哥不是很快就会成亲了吗?” “尧儿!不得无礼!” 邵元蘅拉过尧姜的腕袖,轻声呵斥道。 “大家都这样说呀...” 小孩儿挠了挠鼻头不再言语。 “既是要赴宴,尧儿需先回去梳洗一番,这般模样明日又怎能见人?” 朱鸢接了话,替他拍了拍脸蛋上的泥灰,定是刚刚出去捉兔留下的痕迹。 身旁的朱鸢眼前飘过一丝疏离,随即便恢复了笑眼,可这一瞬间的恍惚却被邵元蘅捕捉了个明白,有些愣神。 从前的她,从不这样。 她曾在他的生辰宴上,忙前忙后的送了许多礼品,为了讨他的欢心,甚至派了千名人手寻那一把绝世宝剑,名号青渊。 只可惜青渊剑并非囊中之物,有许多江湖中人寻了一生也并未音讯,可见之难得。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一如往常对他笑颜如画,可那眼神却仍是冷意丛生,疏离万分。 “抱歉,殿下。” “此番流言交由臣去处理。” 他垂眸,却暗中观察她的举动,竟也隐隐期待着她的回答。 女子轻轻从树梢摘下一颗刚开出花苞的海棠,一袭牡丹裙缓缓侧过,他这才发现她的眉眼里并无丝毫柔情,深潭一般的眸子不动声色的看过来,仿佛一把锐利的钩子,狠狠挠了过来。 “不必理会。” “浮言事久而明,不过是些莫须有的东西,自会消散。” “邵小将军,你说,是吗?” 她明明是笑着,却仿若淬了一层寒冰。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的攥在手里,顷刻间,又缩成一团。 从前的那般仇恨都不曾叫他慌乱不堪,只是听她说着一句“莫须有”便没来由的害怕。 他自己的都不知,到底在怕些什么。 从上三坊到敬安王府,豪宅五里,门庭若市,马若游龙。 秋日的夜光浅,地上的树影随着光圈徐徐变短,直到月色满朝,街道上的人流才多了起来。 金贵的红楠木匾额上,挂着几簇灯光,香烟混沌,映的这金陵长街如仙境一般。 府前的仆从站的恭敬,将一行行的客人送进府内,大都是这大明朝最显赫的贵人们。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然而明眼人都起瞧得出来,人人都无趣得紧。 “呦,想来前几日叫鸢姐姐去金陵茶会,派了几十封书信都没请动您这座大驾,倒是敬安王府的热闹,您是一个都不落下。” 朱萱目露傲慢的睇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跟万贵妃那副无礼的模样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 乐心在一旁不忿的叨叨,扶着朱鸢的水袖,伴她坐下。 女子红唇微弯,轻嗤一声,眸子里荡漾的皆是不以为然。 “今日茶会,明日又是赏花,萱妹妹不如把心思放在夫婿身上,也不枉费你这些天的那一地的陶瓷玉器。” “说到头来,还真是辛苦妹妹了。” 朱鸢声音柔软,伴随着轻轻的鼻音,轻柔又慵懒。 一旁的乐心险些笑出了声。 前几日之前,谁人不知朱萱那新科榜的状元郎在撷芳阁讨了一个歌姬,那歌姬仗着几分姿色倒是踩在了大明五公主的脑袋上,气的人儿在殿内摔了几天的名贵瓷器,传遍了整个大明宫。 “你...” “巧舌如簧...” 朱萱这嘴巴从小便是说不过她的,也只能自己个儿在那生着闷气。 她斜靠在长椅上,那一袭素绫宫裙搭着黄色轻纱披帛,髻上的九鸾钗步摇摇摇欲坠,双眸却向瞧远处望着,不知在等什么。 恍然间从人群中看到一人出来,一身绯红的飞鱼服,高挑挺拔,内送外紧十分合身,发丝也用上好的乌纱帽冠了起来,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整洁硬朗。 只是瞧见那骇人的爪牙,腰间那贯以红丝的牌符,竟也安心起来。 第六十五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燕停...? 细白的手指划过红唇,不禁心里生出些疑心来。 北镇抚司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官职,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都要上赶着来送些好礼才有资格参加这般皇家宴会。 朱鸢不着痕迹的睨了一眼前方待客的邵元蘅,正对上那人也转过头,心脏恍然咯噔一声,只得厚着脸皮礼貌的点了点头。 恰时远处的男子缓缓投来视线,却看到两人的目光相撞,燕停迟疑的定在原地片刻,烈阳下瞧得不甚明白,却也能看到挺拔的光影暗涌,落寞与难过含混不清。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嗓音落地,众人赶忙站起身来迎接。 人们这脸上有的惊讶至极,有的倒是互传着眼色,心里到不知怀的是些什么鬼胎罢了。 “这敬安王府的来头可真是大啊,竟能请得动皇后大驾...看来以后这礼得往这送了啊...” 朱鸢似乎听到那些悉悉嗦嗦的声音只觉得可笑,这群乌压压的朝廷官员整日想着的不是如何富国安民,倒是这些龃龉的心思,当真是叫人抬不起头来。 随着围有翡翠手串的手缓缓抬起,众人皆落座,冯皇后细长的凤眼落在了每一个来宾身上,正好瞧见那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万贵妃。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竟会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啊...” 万贵妃小鸟依人的站起身来,那圆润的眼睛瞧着快要落泪的样子,着实演的比那台子上的戏子都要尽心些。 “落座——” 冯皇后嘴角浅笑,冲着身边的宦官点头示意,手中的热茶递在嘴边,腾腾的冒着蒸汽。 “开始吧。” 指尖拨动着翡翠珠子,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不过是些无趣的歌舞,朱鸢扶了扶额角,身后的乐心悄然凑来耳边说着话,那黑色灵动的眼珠轻轻挪动,尽量不叫人看出间隙来。 几曲毕,远处一个女子云髻高绾的缓缓走来,一身浅紫色七重锦绣绫罗纱衣显得格外庄重,可仔细瞧着,只觉得面色有些苍白无力。 “汝阳不必多礼,你的身子向来不好。” “谢皇后娘娘惦念,今日犬子的谢功宴能迎来您高驾,自当是蓬荜生辉。” 汝阳夫人常年卧病,寻了各方药理都无法治愈咳疾,可即便如此,也不惜拖着这样的身躯为她心爱的义子抛头露面。 朱鸢静悄悄的喝着茶,挑眼瞧着。 “练兵之责关系重大,陛下交与邵小将军,也是对敬安王府的放心。” “谢皇后赐言。” 敬安王一身靛蓝色的朝服也随汝阳夫人一同站起身来敬上了一杯酒。 “邵小将军英明神武,是大明难得的少年将才,下个月便是陛下乘船出游之日,若是能让小将军随行护驾,必定是...” “贵妃娘娘!犬子不过刚刚及冠,护驾之事太过重大,恐是担当不起。” 汝阳的面色比往常还要苍白些,眼神颇为游离,但面上仍谦逊地笑着。 朱鸢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汝阳夫人平日里只是温和不争,更何况今日还是在百官面前回皇后的话,却这么急着回拒贵妃... 难道汝阳...也并非表面这般深居简出? 她定了定眼神,随即也笑着站起身来。 “母后,儿臣深觉贵妃娘娘的话也并非不可取,护驾乃中宫侍卫之责,但邵小将军初入军营还未得军心,此等将才以后必当为大明鞠躬尽瘁,想来父皇也是欣然应允的。” 她微微颔首,薄妆桃脸,玉环缀耳,轻纱罩体,五一不展现着从内而外的雅致。 “如此便好...” 冯皇后点点头,摆了摆手让身旁的宦官赶去宫中通报。 皇后娘娘! “怎么?汝阳还有话要说?” 台下的汝阳夫人只是喊了一句便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朱鸢注意到她朝着邵元蘅的席位瞥了一眼,而那头的男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果真是知道些什么... 朱鸢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而一旁的万贵妃似是有些惊讶的瞧了一眼朱鸢,没成想此番她竟愿意与自己站在一边,这丫头的脑袋里还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轻轻拂过自己的笼中袖,拿起那盏名贵的清茶想要入口,却突感眩晕而来,眼前的景象便开始旋转了起来。 随着那破碎的白瓷掉落在地,身边的奴婢急忙大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周遭瞬间哗然,连忙站起身来想要上前瞧瞧,可人群中不知是谁惊诧的坐在地上,满面惊恐的指着那处,嘴里喊着:“是鼠疫...是鼠疫!” 此话一出,许是鼠疫这般病症早已传遍大明,那所得之人的模样脖子肿大,黑斑布满全身,叫在场的官家小姐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尖叫着向后逃离,拿着手帕捂在口鼻。 人群中,就连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五公主朱萱此刻也惊慌失措,连忙拽着眼前的奴婢,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鼠疫怎么会在金陵...鼠疫怎么会...在金陵...” 就在这慌乱不堪的人群中,唯有一人坐在椅凳上平静的放下茶杯,迎面而立,那清澈的眼睛流如泉水,静静的望来一眼,如同溺死一般。 当她再抬眼来时,笔挺的身躯已然来到了朱鸢的面前。 邵元蘅相较与白日里一身骑射的劲装,着赤色锦袍,旭日融融下金丝流转,还是如前世一般熟悉的剑眉,轻挑而上。 “殿下,臣护送您出府。” 他将披风绕过她的头顶,欲为她披上。 谁知那手还未抬起,便被一张力气颇大的掌心抓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循着那股力量看去,眼前之人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凶狠的防备与疏离,绯红的飞鱼服在烈阳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无来由的恶意,黑眸里跳跃的火灼,凝成了那人眼里持续的狂风暴雨,当仁不让。 这样的眼神,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却始终想不起来。 第六十六章“燕停,带我走” 邵元蘅狭长双目明亮不可逼视,但那傲慢嘲弄仿佛与生俱来,身居高位者的寡淡凉薄溢然表面。 朱红色的衣角慢慢靠近,燕停看她时,眼神里原本的寒意渐渐消散,眼眸中终年笼罩着阴霾挥散开来,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常年皆习武的二人竟暗中过上了两招,仔细一瞧那手臂仍然较着劲,一分一毫都不肯相让。 “臣奉圣上之命,带殿下安全撤离。” “此番阻挠...” “燕大人,是何意啊?” 邵元蘅就这样盯着面前的燕停,有多少次他派人暗中跟踪朱鸢,便都能看到此人的身影,不过只是以为瞧上的就是这一身高强的武艺罢了。 可今日一见,他读得懂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从何处来。 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燕大人...是要抗旨不尊吗?” 随着身侧人流逐渐慌乱,那一声质问却响彻燕停的耳廓,整个躯体仿若带着驱散不开的酸涩,可那手却丝毫未动。 他还是那样,没说任何一句话,只是伸出手来,在等着她的回答。 抬头的那一瞬间,她便明白,该牵起谁的手。 细白的指尖覆在那只长满老茧的掌心,就像多年前那个大势已去的傍晚,他从血光中走来,没有让她孤身一人走上黄泉之路。 “燕停,带我走。” 就连带着一切的喧杂在此刻都不值一提,人海世世,他等的,便只有这一句。 “好。” 他将飞鱼服外的黑袍解下披在她的发箍上,奔跑间,她透过细小的缝隙间看着他为自己开辟的一条逃生之路,耳边的呼吸声逐渐从胸腔里跑进耳朵,慌乱的尖叫声中,她却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身后之人的拳头在暗中紧紧相握,他僵硬着脊背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勇气朝身后看去。 这分明的痛苦到底来源于哪里? 恢复平静的敬安王府中,站在棋盘前的男子大手一挥,将桌上的物件全部扫落在地,黑白棋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的到处都是。 她分明从未学过射箭,为何在荣阳却看到她只身纵马那样像他军中的骑射技术? 这没来由的拒绝他的邀约,有意无意的躲避他的话语,究竟为何... 站在阴影中的男子轻轻闭上眼睛,窗外雨声寥寥,他拿去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挥洒着。 “送去京师东安门。” “东厂。” 殿下。 你不该选择别人。 第六十七章那要多久多久才能见到殿下? 大明宫夜幕沉沉,廊下滴着微蒙细雨,时有虫鸣,却早已过了鸟雀低语的季节。 翡翠阁琉璃瓦铺满殿顶,雕栏玉砌,正中的鎏金吊顶旁价值连城的玺彩画,可见此人的恩宠也当是无人能及。 树影过后却能听到痛苦的哀嚎穿透,穿着素衣的女子颤抖的手抚摸过的颊面早已长满了红疮,尖叫声瞬间划破长空。 “脸...本宫的脸...” 乌黑的长发垂下,背后苍白的月光让她愈发慌乱,手里颤抖着拿起桌子面前的药汤往嘴里灌去。 “贵妃娘娘...您已经喝了许多了,您不能再喝了...” 旁边围着面巾的丫鬟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衣袖哀求道。 “这药...是不是按照本宫给你的方子做的?” “是啊...娘娘...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那为何...为何还不见好?” 她跪在地上,眼前的玻璃碎片映射着那狼狈的模样,不得已想起多少年前的此刻,也是这样不干不净,浑身泥垢。 “不可能...” 一针一线缝补的灵魂瞬间被冲散,又怎能甘心。 门外传来细碎的敲门声,一旁的丫鬟连忙站起身去开门,不一会便拿着一张黄纸跑了过来。 “娘娘...” 她一把抢过,颤抖的手足一有些不受控,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茯苓...白芷...秋葵...” “这是...哪儿来的...” “不...不知道...是有人扔在殿前的...” 突然之间,她的脸色发青,手中的黄纸扔在了地上,慌乱的抿着嘴唇。 这和她手里的那份药方...竟一模一样。 “不可能...”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真正的药方只独留了一份,就连魏湘也从未看过... 还有谁... 她想不出来。 脑海中突然乍现一个人影,宴会之上,那人绮罗加与周身,手里碾着茶盏,睥睨的眼神是轻蔑的,也是高贵的。 和自己不同,她却是这个大明王朝最瑰丽的珠宝,也是众人的心头之珠。 是她... 自那人从荣阳回来至今,药方泄露,时间刚好,原是这般等着自己呢。 手里的玻璃碎片突然捏紧,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地上。 好啊... 朱鸢... 你我之间,绝不止步于此。 -- 潮潮树影,女子站在高台前,隔窗点了线香,远处的诵经声越过迢迢雨幕,只是听到这般声响,旧事就翻墙而过来到朱鸢的面前。 她指尖一抖,又掐灭了燃着的烟,受伤的疼痛却让自己的身子一抖,下一秒便被握住了肩膀。 宽厚的手掌接过线香,面前的人儿高大的气息涌来,只瞧着他低着头,又再次为她点着。 “万贵妃突得鼠疫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你且暂出去躲躲,等本宫料理后事再行归来。” 朱鸢撩起水袖,纤细的手指脱离了玺石,一枚红色的府印改在了官册上。 “戴着这个上路,便能通行无阻。” 她转身,却瞧见他立在原地迟迟不动,高台前烛光太暗,朱鸢启唇:“可有顾虑?” “燕大人大可放心,若有变故,本宫自会保你。” 青丝如绸缎一般散在身后,那般清净的脸颊却身负着被灼烧的命途,在荆棘里变得坚韧,变得不再彷徨。 说着她便要走,却被拦住去路,不知所明。 烛光在这时起了作用,朱鸢抬眼看到了他投来的眼神,曾无数次梦见自己殒命时,摇摇晃晃步履维艰的超她走来的,便是眼前之人。 “殿下不再需要我了...是吗?”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神色如浮萍,像是倾颓的山川。 “燕停,谋害贵妃,你可知是何罪?” “殿下知道的...” 他那身飞鱼服在烛光下尤为耀眼,像是定海神针刻在朱鸢的心头。 “臣怕的从不是这些。” 他怕的,是无法留在她身边。 你说要扶摇乘风,惩处佞臣,站在大明宫的阶梯上,千千万万遍,奋不顾身。 最坏不过是,切下双翼,陪你罢了。 “此事我心意已决,燕停,明日启程。” 朱鸢试图绕过他,却发现那人还是立在原地。 她心下一计,纤细的手掌向上伸出,抓着他的领子,两唇相碰。 浓烈的喘息随着气温升高,清甜的香气从喉间溢出,唾液不置可否的交换着。 黑夜里,只听得那黏腻的吻声,甚是情色。 随着放开的衣领,他肉眼可见的红了脸,嘴边还残存着她的味道,眼里的情愫黏连着她不肯放开。 “那要多久...” “什么?” “多久才能见到殿下...” 他温吞的喃喃道,只是这样,就会听她的话。 看着他那模样,朱鸢眼角似是有笑。 窗外凉风习习,突然高台的纱帘被掀开,小跑进来的乐心慌张的瞧着两人的模样,也兴是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话却不得不说。 “殿下,不好了...” “皇后娘娘晕倒了!” 第六十八章世间万人心中所想不过是趋利避害 “殿下皇后娘娘她” 门口的几名侍女连忙让了路。 女子头顶的珠翠都歪了些许,瞧着跑来的太急,石阶一并上了两层。 “无故晕倒是为何?” “回殿下的话,如今天气转凉,皇后娘娘气血阴虚,还有孕在身,恐是先前在宴会上受了惊吓,老臣可取五指毛桃、茯苓、白术,熬制成汤每日服下便好。” 刘太医将手中刚谱写的药方递与皇后娘娘身边常跟着的赵嬷嬷。 朱鸢心下有些不安,从未听旁人说过母妃气血阴虚,此等病症皆非一日之成,怎得会突然这般。 “皇后娘娘近日都爱用食些什么?” 她厉声问道。 “回殿下,娘娘用食都和平日一样,偶尔食些滋补的乌鸡汤或是海鲜粥” “只是格外喜酸,常让老奴去市集上去买些梅子来。” 赵嬷嬷连忙将竹篮提了过来,拿起一颗梅子递给了朱鸢。 时值江南梅子成熟,正是果大、皮薄的季节,朱鸢摩挲着那青黄的梅子,想起前世时,母后便爱吃这一口,那时的她并未在意,还笑嘻嘻的宽慰母后定会给大明生出太子来。 难不成这梅子,有问题? 朱鸢皱了皱眉,朝一旁的乐心侧了侧头。 “殿下,奴婢这便拿去给太医看看。” 乐心心领神会,从赵嬷嬷手中拿过竹篮,向朱鸢颔首,随即严厉的冲着身后的丫鬟说道:“将皇后娘娘近日食用过的梅子全部捡出来,哪怕只剩果核,少一个就等着掉脑袋!” 朱鸢从铜盆中湿了手帕,轻轻掠过母亲的眉眼,如今的任何变故,她都要谨慎为之。 此时乐心附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殿下,大人已出城了。” “嗯。” 女子点头,万贵妃中鼠疫之事,本就是她一手策划,只是连累了燕停,若是被查出蛛丝马迹,也定能给他留条后路。 世间万人心中所想,不过是趋利避害,也只有他会低着头温吞的细数着殿下的归期。 朱鸢想起临行前,她烧毁了与燕停之间所有的联系。 “燕停,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必要互不相识。” 透过火光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那种失落感宛若缠绕着全身的丝线,勒紧每寸肌肤,攀升到脖颈时让人无法呼吸。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尽头的一瞬,濒死挣开束缚,才获得了短暂的新生。 “鸢儿” 手腕一热,朱鸢低头便瞧见母后挣了眼,惊喜的连忙凑上前去,像儿时一般伏在母亲的怀里。 “母后,您醒了,可还觉得疲软无力?” “鸢儿这就叫几个手劲儿大的嬷嬷过来给您按” 朱鸢正要挥手,这才发现母后掐着她的腕间稍稍用了力。 “母后无碍,恐是受了些惊吓才如此的,鸢儿莫要担心的” 朱鸢恢复了神色向旁处看了看,说道:“都下去吧,本宫要与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 身后的丫鬟这才连忙拉上帘子退了去。 待人走后,冯皇后拉着她的手问道:“鸢儿,贵妃得鼠疫之事可有眉目?” “宫内并无一人携有此疾,贵妃得鼠疫定是另有蹊跷,父皇正下令严查。” 冯皇后苍白的脸微微一皱,这才说道:“本宫为国母,若只是瞧着贵妃这般模样也着实是放心不下,不如将药方” “母后!” 朱鸢连忙嗬声制止,戴着流苏簪花的头箍摇了摇,瞧是否被旁人听了去。 “贵妃与您常年不和,多次陷您于不义之地,若是当真救了她的命,她又怎会安心让您养胎。” “如今中宫无皇子,迟迟未立太子之事本就引朝堂不满,另有东厂宦官在旁煽风点火,然广陵王又是父皇登基后的第一子,他的呼声最大” “可” “母后莫要心软,此事您就全权交与女儿便好。” 朱鸢拍了拍冯皇后的手,又拿起巾帕湿了水,轻轻擦过母后的眉眼,只是几日的分别,却能瞧见那发髻中藏着新生的白发。 “母后要答应女儿,无论何时,都要保重身子” 女子兀自红了眼眶,记起金陵落败之时,母亲亲手在东湖种下的树早已枯死,如同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儿时回忆,如同母亲化作墓碑的生命。 她不能再失去了,也不能再回头。 不知何时,角落里瞧不见有双滴溜圆的眼睛注视着女子离时的脚步,随即又消失在长廊中,惊起一滩月色。 第六十九章“邵元蘅,你不配知道。” 大明宫宝华殿。 朱红的木质廊柱旁是由汉白玉台基而成,仆从皆忙碌穿梭在重重院落。 圣上乘船出游便是在今日,四方来客等在大明宫门前恭迎圣驾。 叁潭到湖中心,南北两峰已裹在云层里看不清,柳浪和花港没在一片浓绿里,倒是一番西湖好风光。 瞧见远处的女子乘着伞袅袅而来,燕王府的昌玉郡主连忙凑上去行礼:“殿下可叫妹妹好等,正想与殿下一同登船呢。” “不知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何了,家父近日从南海才拿了些上好的人参都还没得闲去看望...” 朱鸢瞧着她只是笑着寒暄,想来她常跟着的怀珠五公主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靠山没了得寻一些新的支柱才行。 “若是有多一份的人参不如送到承清殿去,贵妃如今鼠疫在身,气血也是不足的很。” 这一番倒是让昌玉郡主将嘴里一骨碌好话都咽了进去,面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勉勉强强的笑着点头。 想着也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没成想她并不买账,昌玉郡主心里骂着,也不敢说什么。 朱鸢像远处眺望,瞥见鞍上的男子玉冠青衣,单手驭缰,从马上下来,蹄子扬尘热闹着,正朝这边走来。 “请殿下安。” “邵小将军不必多礼。” “陛下兴致颇浓,已早早登船,也吩咐了不必派人跟着,小将军便随本宫一行便罢了。” 邵元蘅心下疑惑,却没再多问,他手下的禁军也并未听到陛下先行的消息。 “殿下,请。” 走过曲折的石桥,邵元蘅扶着朱鸢登了上去。 “乐心,昌玉郡主既有此心,你便随她去那些人参吧。” “是。” 昌玉郡主心里冷笑,什么人参,不过是找些时间与邵小将军独处罢了。 许是几日未见,他侧目瞧着女子的眉目,她云鬓高绾,碧玉簪和步摇两相映衬,竟是比上次见更雅致了些。 感受到炽热的凝视,朱鸢扭过脸,正碰上邵元蘅迎上的目光,迂回了几秒,这才微微颔首。 他总是最擅长这般人心之术,若是燕停...他定不会迎上来。 想起那双执拗的眸子里挂着的,是这片污浊中,最难得的真诚。 看着女子片刻失神,还以为是羞于他的目光,邵元蘅探出手在朱鸢的耳边拿下一朵紫藤,递到她的面前。 “定是来的路上沾了些花粉,这么看来,倒是有几分像鸢尾。” 朱鸢知道他怀的什么心思,故意不搭腔,将那紫藤拿在手里,吹了出去。 “但它终究不是。” 从苏堤望向湖面,船儿快到了叁潭印月,女子伸出手感受着微风而习,淡淡的说着:“还希望小将军认清自己的身份,这次本宫不会怪你不识礼数,下次若再如此,便是降罪于你,也无可厚非。” 邵元蘅停在半空的手微微顿了顿,俊俏的眉毛微微蹙着,视线扫过面前人儿的裙摆,目光仿佛一条被挤压到极致随时会崩坏的绳子。 “殿下如今捧在手心里的,可是北镇抚司,燕大人?” 他站在她的身后,瞳孔里是难以捉摸的深灰。 只是听到燕停的名字,朱鸢的脊背不自觉地绷直,却只是一瞬间便笑着回过身来。 “燕大人身手不凡,是陛下担忧本宫的安危,特意寻来护着本宫。” 她那双眸子仿佛是被水汽浸润过一般潋滟生姿,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怎么,小将军对本宫的私事如此感兴趣?” 朱鸢两步上前,拔出他腰间的短刃横在邵元蘅的脖颈间。 “谁给你的胆子?” 她的语气逐渐冰冷, “敢这么对本宫说话?” “殿下今日杀了臣便杀了,东厂如今已知晓燕停的位置,殿下想救,只有臣能帮您。” 短刃离得更近了些,朱鸢的呼吸虽强力保持平稳,指尖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邵元蘅,你威胁本宫?” “不是威胁。” 邵元蘅用手指握住了刀尖,涔涔的鲜血从手掌划向手臂,两人的眼神不置可否的撞在了一起,不知为何,他就在那一片愤怒中看到了一抹温柔的背影,正浅笑着叫他夫君。 “臣只想知道,殿下是如何学会南疆的驭马之术?” 湖风来得急,风吹散了他鬓间的朗发,每每夜里就仿若掉进了暗无天日的沼泽,一边是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一边却是身穿罗裙披着兔绒斗篷,踏雪而来的女子。 他看不清她的面貌,却记得那一支鸢尾簪子。 “邵元蘅。” 她轻咬他的名字。 “你不配知道。” 朱鸢将短刃扔在一旁,头也不回的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