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冠(1v1)》 骗子的归来 黎京墨再一次打开国内的手机已经是两年之后。 整整两年,遇上疫情,她压根就懒得回来,这一次伴随项目扩展,总公司工作的交接也接踵而至,作为入职仅仅半年的她都被总监拎着领子回了国。 “oh~Fawn,分公司就在你的故乡,你一定要跟我在这做好这两年外派。” 对于总监来说,这是公司的外派,他带着一帮乖巧的下属来C国奋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而对于黎京墨来说,要被迫面对一次残破不堪的现实。 Y城的空气依旧是潮湿冰冷的,他们在下午三点下机,分公司的人早早就在机场等着了,黎京墨被总监推着,和一起下飞机还没睡醒的翻译做起了和分公司的对接工作。 压根没有空闲去偷偷打量着离开了六年的地方——18岁之前从来没离开过Y城,再一次重逢Y城已经24岁。 她说话的间隙能看到自己嘴里吐出来的白雾,也因为中途转机长达21个小时的飞行航程,让她也和翻译一样有些恍惚。 分公司的同事没有时差而言,对方精神抖擞:“黎小姐,听总监说你是Y城人啊。” “嗯?”她笑了笑,随手把刚刚的笔递回给对方,“嗯。早年受亲戚照顾,一直待在Y城,后来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就出了国。” 黎京墨早就没有年轻那会子的肆意,刺猬早就把刺藏了起来,谁都能摸到它柔软的背脊。 “这次可要在国内待两年呢!Y城一天一个样,可得好好补回来。” 小时候的黎京墨是任性的,虽然父母离世,但是有个心疼她的宋姨姨,两家世交,她是黎家的遗孤,在外人看来黎京墨压根没有商业价值,是一只垃圾股,宋家却求之不得,让黎京墨安稳长大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了,爱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的那个未曾见过面的老爹没有什么好下场,妈妈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宋姨姨患了病,宋家倾尽资源,也只是坚持了一年,撒手人寰。 第二个停在她身后的人,是宋观影的弟弟,按辈分,她该叫那人一声舅舅。 Y城确实如新同事所说的,每天都在变样,就连一些她记忆里熟悉的主干道边上的风景,也是改了又改。 一行人出了机场就上了分公司安排好的大巴, 总监对着玻璃窗往外拍照发给家人,一边英语叽里呱啦地和黎京墨聊,她也用英语回应,说这里曾经是哪个学校,里面是国际部专门培养出国留学的孩子,这里原来是个大商业区,现在好像看起来更贵了,原来可没有这么多大牌入驻之类的。 大巴转了好几个弯,在黎京墨看到这变了样却还是莫名熟悉的路口时,她额角跳了跳。 毕竟是要待两年的,公司给租的公寓数量也刚刚好的,据说还公寓环境很不错,不错就不错在,这公寓月租起码要九千一个月,几年前她还来过。 黎京墨第一次见宋观棋是8岁,那一年宋观棋16岁。 她被宋观影安排在了老宅里长大,宋家本家早就搬离了市区,老房子空置了好些年,不过房子所在的区小学是全市挤破头的市重点小学,宋观影思考没多久,一大一小就这么搬了回来,请了保姆和月嫂,老洋房也算是开了火,有了些人味。 8岁的黎京墨已经会安静坐在画板面前,一待就是一整天,一楼最好的阳光位置改装成了画室,落地窗配着深胡桃木色,阳光落在了抹茶绿色的墙纸上,齐腰的护墙板被刻出规律的木纹装饰,落地的玻璃里放满了宋观影从世界各地给她带回来的娃娃,或坐或站。 宋观影悄悄带着宋观棋到了房间门口,示意他看看这是黎家的孩子,他站在一旁,也不打扰小孩画画,只是看着满墙的娃娃和对面墙的落地镜中映入的她的倒影。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身上,使得她的发丝更加接近浅棕色,她专注地注视着画纸,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正在发掘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 观棋不语真君子,宋观棋也不负宋家太爷爷给取的名字,风度翩翩举止从容,是个十足的翩翩少年郎。 黎京墨回头,看到了融入场景里的少年,吓得手顿了顿,很快就想起来了宋姨姨提过今天要来的弟弟。 “……舅舅好。” 那一年的宋观棋还是少年,双眼幽如深潭,透着沉静深邃的光芒配上略微微笑的嘴角,让人不禁想起了希腊神话中的少年阿波罗,意气风发地举起银弓和金箭射杀了皮同,落地窗前的光线照耀在他身上,让人目不暇接。 自那以后,黎京墨就喜欢上了这便宜舅舅,宋观棋周末来老房子找自家姐姐吃饭,身边总会坐着一个跟屁虫。不过后来学业愈加繁忙,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就在这不知不觉里两个人倒是只在少年时候有那么点交情。 她依稀听宋姨姨提过黎家的事,爸爸的事,一个雨天里,宋姨姨提起了舅舅要出国,那会儿她才上初中,依旧喜欢这便宜舅舅,听她这么说了,还回房间偷偷哭了好一会儿。 公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进门便是开放式厨房,橱柜旁边放着一个小冰箱,双人小餐桌放在厨房的一侧,往里走是客厅,沙发靠在墙边,柔软的靠垫上放着几个抱枕,茶几上摆放着几何装饰品和花瓶,里面插着几枝鲜花,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单人床靠近窗户,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洒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小灯,看起来是用心布置过的。 黎京墨把行李推到客厅的地毯上,开始整理起物品来,一顿简单清理很快就到了晚上,同事很快敲响了她的门。 “Fawn!聚餐时间到了~” 是和她同期进入公司的乌兰妮,她从卫生间里出来,隔着大门答道:“马上来!” 为了避免一些尴尬的错误,分公司给众人安排的是私房中餐馆,对于吃习惯了一些改良口味的外国人来说,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黎京墨喝了些酒,不免有些犯困,大衣右边兜里揣着下午刚开机就消息爆掉的旧手机,左边兜里是现在用的手机,她本想掏出左边的手机看看社交平台,恍惚间却拿反了。 绿色气泡里红色消息提醒络绎不绝地又一次涌出来,就和刚开机那会一样,也和刚走那会一样。 她有些逃避地熄了屏,无奈地往椅背靠,在总监这中年男人满脸通红发出爽朗大笑的时候,她确信大家都有点喝嗨了。 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她又一次点亮了屏幕。 … “黎京墨。” “我不爱你,所以你没必要为了我去做什么。” “你去留学,要想清楚去哪里,而不是为了我只考虑去E国。” … “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当玩笑。” … “Fawn,你要乖一些,最起码我姐走得安心一些。” … “我让助理过去了,你不会申请就交给他。” … “Fawn,冷战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吗?” … “你都走了?你又把我骗了。” … “你个小骗子。” … 最后一条停留在一年前,并且间隔上一条很久了,还是半夜发的。 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吗?是梦转千回的时候吗?还是喝得控制不住感情的时候? 黎京墨低头揣紧了手机,想到最后还是不甘心,选择回复了一个“?”。 年轻的幼鹿 少年时候,黎京墨再次见到宋观棋,是宋太爷爷的葬礼,那时候黎京墨16岁,宋观棋24岁。 宋观影和宋观棋的爷爷,就这么悄然在春日闭上了眼睛,这也是黎京墨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死亡。宋太爷爷早就过了耄耋之年,平时就爱看看报纸,练练字,老人是在梦里走的,也算是喜丧。 不过黎京墨没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前一天宋太爷爷还乐呵呵地教她怎么把一撮毛搓成一支笔尖的形状,还答应了今天要找只墨玉的笔杆给她做狼毫小楷。 她陪着宋姨姨见完了第一批相熟的宾客,宋家老爷子过世算是平地惊雷,陆陆续续还有很多人往Y城来。 因为身份的不方便,黎京墨干脆躲懒进了玻璃花房,太多属于小孩的心绪在心里环绕,最终变成了那一处阴影。 宋观棋发现了,自己家里的小孩突然变成了蘑菇,丝绒材质的高领连衣裙衬着单薄的身形缩在背光的暗处,他印象里小时候她的眼神中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火焰,如今几年不见,她眼眸里反倒有一股冰冰冷冷的月光,那是借着太阳的光反射出来的光芒,淡淡地留在心头挥之不去。 传说陆家上一辈的奶奶就有R国混血,黎京墨父亲似乎就有些斯拉夫人的五官模样,本以为在黎京墨更像妈妈,现在看来只有在某些时候能瞧出来。 她绸缎似的长发披在白得发粉的手臂上,鼻头有些发红,看来又偷偷哭过了,一双脚互相勾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撂着裙摆,原来,一转眼小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 葬礼进行得很顺利,黎京墨集体悼念和上香时出现时引起了一些她都能听见的“小声”议论,宋母心疼孩子,到底还是让黎京墨自己玩去,留着姐弟俩应酬。 黎京墨以为自己在玻璃花房里藏得挺好,她没什么心情,抱着本《荒山之夜》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谁知道还是有人闯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或许是6岁还是5岁,这个圈子里无一不是人精,男孩眼睛滴溜溜地转,很快那大嗓门就引来了其他人。 “这个姐姐眼睛是蓝色的!你是谁啊!” 这圈子里谁不知道陆家老人就是R国人,能在这里出现并且带着蓝色眼睛的,就只有陆家和黎家的遗孤了。 有些动作快的已经走了过来,黎京墨有些尴尬,也只是对小男孩点点头:“我也是来参加葬礼的。” “我没见过你,你是哪来的?Y城人吗?还是A市来的?这家和你什么关系啊?” 没有一个人过来制止男孩的问题,也就意味着不止一个人好奇这件事。 “Fawn,你怎么在这。” 宋观棋面色淡淡地,站在了小男孩身后,挡住了门口奔涌的光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全身黑色的女孩,确实,像一只鹿,又像水里的墨,不赶紧抓住就要跑了,散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 她赶紧走了两步,跟在了宋观棋的身边,踟蹰了一会,主动牵上了他的手。 16岁女孩的手因为常年拿画笔,指骨节的位置有些薄茧,手心软软的有些湿润,看起来是紧张了。 一旁看戏的家长总算是出面,把男孩扯走,嘴里好歹说了几句抱歉。 把喝欢了的同事送回公寓——那是分公司同事的任务。 黎京墨帮着同事把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白人塞进出租车里,看着平时再优雅的姐姐也喝得东歪西倒,她乐得感叹酒精的魅力还真是大。 “Fawn,你不回去吗?要不要给你叫辆车?” “不了,我对这片熟,慢慢散步回去就好。” 黎京墨在学业的空闲时,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某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大电影,有一句话她记了很久。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在她抠出问号的一个小时五十二分钟后,宋观棋和她遇见了。 确实也是久别重逢。 两人相顾无言,宋观棋几年不见五官长得更加成熟冷峻,少年气质完全不见,虽然整个人只要站在人群里,依然是最显眼的那个,但是锐利的锋芒也会刮伤旁人,而他脸上也更像他父亲那般的不形于言色,整张脸的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他对于重逢有任何喜悦,或者是愤怒。 餐馆的门口都是往来的人群,耳边都是旁人的说话声和岸边的江水拍击花岗石的水声,头顶挂着暖黄色灯笼,让黎京墨看不清宋观棋眼底是什么样的,她有些迷茫突然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回国第一天就遇到宋观棋。 她退了一步:“……好久不见,好巧。” “嗯,不太巧。”宋观棋抬手露出手表,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你要去哪散?” “……” 沉默的时候,泊车的门童已经把车开回到了大门口,车钥匙交给了宋观棋,宋观棋打开驾驶座的门上了车。 她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对方摇下车窗:“上车。” “……”算了,不就是故人重逢吗,遂老实坐上了副驾驶。 Fawn名字是宋观影给黎京墨取的。 年轻的幼鹿,也很像她,轻盈、敏捷、胆小,带着娇气,宋观棋也觉得这英文取得贴切。 葬礼那天,宋观棋带着人回到了后院的楼上房间,这是宋家本家大宅,没有不礼貌的宾客会来,这是黎京墨偶尔回来小住的卧室,被宋母偏心地贴上了粉色小鹿菱格墙纸,他突然被紧急制动,被身后小孩的动作带停。 黎京墨洁癖毛病一点没改,“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她嘀咕着,左脚扣右脚,把小皮鞋脱在了走廊,脚趾被黑色不透肉的裤袜包裹着,都快和黑胡桃木的地板融在一起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提醒着小孩:“你是黎家遗孤,也是宋家孩子,故意给你难堪为什么不反击?” “……”她垂下眼,手指搅着头发,又很快不服气起来,“我是怕给姥姥姥爷和姨姨添麻烦!” “……你现在十六岁了,怎么还对这些拎不清?” 宋观棋轻嗤,把目光放在了她手里那本《荒山之夜》:“我爸妈都快把你疼没边了,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给他们添麻烦?” 他顿了顿,继续道:“何况,我和你姨都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我迟早要离开宋家的。”她摇头,干脆抱住了膝盖,在床上缩成一团“我肯定是个天煞孤星,还没出生呢爹就没了,我妈又因为分娩走了,宋太爷爷那么喜欢我,也去世了。” 宋观棋叹气,挪动了一下袖口的扣子,摸了摸小孩的发顶,世家太多弯弯绕绕,要解释起来也不是一般麻烦,归根结底杀人的永远是权力。 “倒也不是天煞孤星的问题,都二十世纪了,你怎么还和老迂腐一样,不过我会一直保护你,所以你是颗陨石也没差。” “真的?”她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追问。 “真的。” 生日的葬礼 黎京墨上车认了命一般乖乖报了地址,听了地址的宋观棋手一顿,随即踩下油门出发。 一路上都是景区边缘的道路,为了营造夜景更加沉浸的氛围,这条路上只安装了必要的主灯,偶尔路过路灯,才把车内恍然照亮。 主控音响里放着前几年火得不行的歌,今晚哪哪都很巧,这首歌是她在INS上分享过的。 你像一匹白马,悠然自得逃跑吧。 “你不来找我。”陈述句。 “嗯,你20岁为了虚无的感情上头的时候,确实不应该来为你浇油点火。” “所以你一年都没给我发消息!” 公寓离餐馆并不远,在黎京墨发出控诉的时候,车也已经停下。 “宋观棋,你在害怕。” 黎京墨看到他的手背略为放松,筋骨隐匿在皮肉之下,常年带着的那块黑色手表被主人换成了蓝宝石星盘腕表。 “我害怕什么?”他皱起眉毛,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警告,“黎京墨,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从我18岁生日那天开始,你就在害怕。” 她直起身子,以腰为支点,凑近了宋观棋,黑色卷发也滑落到了他的手臂上,那一瞬间,他的心理响起了十级的警报。 18岁的少女是大胆的,6年之后的她一样大胆。 她的唇贴近了他的唇角,满怀都是她的味道——那是一种黑加仑和苦艾混合的味道,在她的体温下反而靠近一些甜味。 她的眼神闪着诱人的光,那是一只长大的牝鹿,不再胆小,眼底的月色却不减,随着年龄的增长,虹膜边缘一圈淡淡的灰色,衬得中间的蓝色更显眼,就和腕表上那颗蓝宝石一样。 “我每当想到时间无止境地前进时,不禁感到寂寞与悲哀,不禁想向你发出求援之声……” 《荒山之夜》的句子被黎京墨巧妙地套用在其中,她轻啄了宋观棋的唇角,见对方不着痕迹地退了一些,她不甘心地又凑了上来:“舅舅……” 下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宋观棋高大的突然欺身而上,一下把她的攻势全部打散。 黎京墨被按在了副驾驶的拐角,后脑勺还被对方的大手扶住,宋观棋单膝压在了座椅上,直到以上而下俯视着她,才总算吻了下来。 这一个吻,已经等了太久,他的动作带着浓厚的海洋大地的香气,虽然香气温柔但是攻势却是凶猛的,上次那一吻是理智的、克制的、安慰的,这一次却完完全全变了样。 黎京墨被吻得七晕八素,一下也忘了自己上车是干什么,忘了他一年没有再发消息。 “乖一点。”他稍稍退了一些,趁喘息的空档,伸出拇指揉了揉她那被吻得有些肿的唇珠,“不要伤害自己,嗯?” “如果……如果你说的是我招惹你的话,这不是伤害自己。”黎京墨举起双臂,又把他拽到脸前,这次更是放肆,她贴着他的耳廓,气若幽兰,“这是自我褒奖啊。” Silas寓意为森林。 这是宋观棋自己选的,当他在这不知道的多少年后,居然有一只小鹿与他牵扯其中。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都要归咎于这英文名选得不好。 爷爷的葬礼结束后,他便登上了回英国的飞机,再次回国是黎京墨的18岁生日,这一年的生日过得不算太平。 宋观影的病情稳定,本来还可以多坚持一年,就在前天,恶化的情况让她的身体急转直下,抢救后还是撒手人寰,按照宋观影的遗嘱,她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黎京墨。 她的爱人从法国赶了回来,一个丈夫,一个兄弟,都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他们俩几乎是同时赶到医院的,黎京墨紧紧握着宋观影消瘦的手,一直不愿意撒开,哪怕是两分钟之前,宋观影最后为她戴上的小鹿手链,也已经顾及不到。 “Fawn……”宋观影的丈夫是一位法国人,工作和身份的不便利性让他和爱人不能长久住在一起,因为这个,他选择把全部假期都放在中国,为了多陪陪宋观影哪怕是最后的时光,和黎京墨在这些日子里也亲近了不少。 那位刚失去爱人的男人,自己也哭得不能停下,还是扶住了哭得根本不能站立的黎京墨,免得她摔到了膝盖,黎京墨找回了重心,用脸贴在宋观影尚有一丝余温的手背,跪在床前,一直不愿意离开。 人的成长,必须具备接受痛苦和迎接死亡的勇气。 宋观棋在这一刻,一股失败感油然而生——他是她的弟弟,没有任何不便利,他应该多回来几次的,多陪一陪姐姐,总之多回来,说不定比现在的模样好一些。 他有些眩晕地靠在门边,连宋父都要扶他一把,宋父声音也带着哭腔:“你们赶回来……看了之后就先休息吧……后面的事还要忙很久。” 黎京墨本来把生日选择在了病房,坚持要和宋观影过这个成年礼。 姐弟俩打视频电话时,她还提到过,一定要给Fawn的成年举办一场盛大的、人尽皆知的宴会,要让黎家和陆家看看,他们的孩子不仅安全长大了,还在她的身边长成这样的优秀。 葬礼被安排在了生日的第三天,比上一次宋家爷爷的葬礼要简单、安静一些。 宋观影生前选择在了教堂,那是她远洋之外的爱人,灵魂归属之地,她会在这里等着他。 牧师的祷词念得很慢,低沉的嗓音环绕在彩窗和穹顶之间,清晨有飞鸟掠过穹顶,却能掩盖住周遭汽车鸣笛的通勤杂音。 他们坐在第一排,黎京墨选择了最靠近棺木的位置,彩窗映下的阳光到了她那黑色的裙裾上,安静的葬礼有了几丝彩色。 宋观棋坐在她身边,两人坐得很近,她举起胸口的十字架,低头祷告,连换气声都听得清楚。 教堂的葬礼不同于本土葬礼,这是平静的,黎京墨收起了眼泪,宋姨姨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出发得有些早,她会有点寂寞。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有些湿润。 宋观棋递上了手帕,手帕上带着他惯用的味道,边缘绣上了S的标记。 “……谢谢。”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趁着牧师念祷词的时候,擦了擦溢出的眼泪。 他们俩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了,他都能看到她脸上的容貌,会和小鹿那样柔软吗? 手帕被她使用后收进了口袋里,感受到宋观棋的注视,她小声说道:“我会洗干净以后还给你的。” “……不用,留着吧。” 即使是在无人的荒野上,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父神啊,请宽恕我。 老虎的屁股 葬礼后,她回到了老房子收拾宋姨姨的遗物,宋母不放心她一个人,便让宋观棋跟着回去了。 房子和印象里的模样相差不大,不过一楼的画室里更多了一些东西。 宋观棋换上拖鞋,看到走在前边的小姑娘已经去厨房泡茶了,胸前的十字架项链被她挂在了屏风的挂钩上,迎着阳光发出反光。 宋观棋靠在岛台的门边,看着她沉默不言地烧水,打破了沉默:“我以为你会跟着她信教。” “……”黎京墨找茶包的动作停了停,又继续打开柜门翻找,抿着唇说道,“不,我对那个不太感兴趣。” 他听出了些隐藏的原因在话里,但是不打算深究,继续问道:“那你之后怎么打算?” 她回头,看了看宋观棋的表情,并没有想把她赶走的意思,有些心虚移开目光,踮起脚拿出了红茶包。 “你刚刚那个眼神什么意思。”他眯起眼,显然是捕捉到了。 “没……没有。”她有些慌乱地转移话题,“还能有什么打算,就按照姨姨之前安排的那样,为留学做准备。” 他走近停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看到这孩子动作明显没有刚才的沉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没有打算抛弃你,我爸妈也没有这个想法。” 宋观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被灰蓝色的纸包装成了礼物的样子,他又走近半步,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把她头上的柜门关上,他的阴影把她半拢着。 “生日快乐,成年快乐,希望你一直快乐。” 水开了,机器发出了嘀嘀的提示音,黎京墨有些无措,耳根有些发热,眼眶也有点。一些情绪毫无理由地破芽而出,让她感到一丝羞赧,又有一丝愧疚。她回过身来,没有注意距离,发顶堪堪擦过对方的下巴,空气里还能闻到被烘焙的茶叶味道。 “……谢……谢谢。”她伸手接过礼物,默默往左边挪了一些,总算空出些呼吸的位置。 灰蓝色的拉丝包装纸被她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个黑色丝绒的首饰盒,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又站回到岛台边的人,打开了盒子。 宋观棋自己动手,喝上了温度合适的红茶,看到少女打开盒子后呆住,干脆解释道:“以前我记得你说过喜欢月亮,托人从古着店里找到的款式,很适合你。” 那是一串带着一些岁月痕迹的串珠项链,以砗磲米珠做搭配,串起一些海蓝宝和琉璃珠子绕成了两圈,中间垂坠着蓝宝石月亮,那是一颗切面并不多,颜色清亮,像清晨的浅海,自恋的说——像极了她的眼睛。 再后来,她开始掉金豆豆,宋观棋向来重心不放在男女关系之上,严肃的家教让他年少时忙于学业,现在忙于研究,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小姑娘又一次的低声哭泣,她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小声说到自己太过贪心,还想要另一个礼物。 “还想要什么礼物?”他复述。 宋观棋这些年离黎京墨的距离显然有些远了,他都忘了在他面前乖巧得不行的优等生小孩。 曾经在姐姐的嘴里偶尔听过那么几次,比如会主动抱着动物园里可以互动的大白鹅合影,比如会揪着男生的头发让他为他的无理道歉,比如会用雨伞单方面殴打地铁里偷拍的流氓。 她是个虎的,又是个会伪装的。 在青春期里,她始终在他面前扮演着一个乖巧的小女孩。 所以当黎京墨走上前,踮起脚双手揽住宋观棋的脖颈时,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没有办法判断这是女孩的撒娇,还是属于异性的一种亲密。 女孩凑近,软软的唇上还带着刚补妆后的水红色,贴上了他的唇,她手指上缠绕着那串古董珠链,冰冷的石头刺激着他的后颈,让他清醒过来。 宋观棋摁住了对方的肩膀,稍稍用力,黎京墨总算是被推离了他的怀抱,她顺着力道后退一步,腰靠在了岛台的大理石台面上,眼尾甚至带着刚刚哭过的水汽。 “你什么意思?”他皱起眉来,像极了严肃的长辈。 黎京墨不怕死,甚至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茶水,很香:“我成年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那一天之后发生了什么,黎京墨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宋观棋这一次回来后,看向她眼里不止是看小孩的眼神,而是一种他自己或许都并未发觉的,审示一个女人的情绪。 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是宋太爷爷的葬礼吗?还是某一次他点赞了她发在朋友圈的照片?还是回来以后发现这便宜外甥女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宋观棋的道德感极高,对于他来说,姐姐带大的小孩,就是他的晚辈——这是绝对不可能会转化成为两性关系的最大原因。 她知道得很,她看人一向很准,但是就算这样,她也要摸一摸老虎屁股。 得到一个吻,赚了。 所以现在,她在有限的机会里一次又一次去摸老虎屁股,这老虎说不定还要发出和猫一样的呼噜声。 宋观棋又一次中计,在六年后的车上又一次试图推开她。 黎京墨背靠在转角,嘶地一声抽疼,对方动作也停了下来。 “碰到哪里了?” “唔……刚刚你太用力了!”她扶着肩膀,这次倒不是装的,是真的咯着了,生疼。 “我刚刚明明……”他伸手到了小姑娘的肩胛骨,好脾气地摸了摸,“怎么这么娇气。” “唔……嘶……好痛……!” 她隔开了他的手,干脆打开车门下了车,好在空地上好好揉一揉痛的地方,上次去唐人街找中医推拿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还记得在中医馆里被带着闽南口音的阿姨唠叨,伏案工作的现世报来了,经脉都堵了! 宋观棋也下车了,看了看停的栋数没错,问道:“怎么回事?” “唔……应该工作的姿势不太好,肩背都……呃,有点堵?”她尴尬笑了两声,“可能是长期慢性劳损,哪天我去按一按就好。” 简单两句已经把刚刚车上的氛围打散得一干二净,黎京墨把包挎在手弯里,确定不那么疼后,隔着车子说道:“舅舅,要上去喝杯茶吗?” 于情于理,理智地来说,宋观棋不该上去的。 在黎京墨说出公寓里的冰箱想换个位置后,他把“打电话让公寓管家给你挪”的提议硬生生咽了下去,跟着她的脚步进了电梯。 他肯定是疯了,怎么能纵容小孩到这个地步。 黎京墨本来是找了个借口,不过在进了屋内,确实那冰箱有点不太顺手,倒真的让宋观棋帮忙调换了个位置。 行李只分拣了一部分,屋内大部分地方还是空空的,剩下的东西也要明天去采买。 看着男人擦了擦手,想起他的习惯,她开口说道:“你去洗个手吧,我泡个茶。” 宋观棋不置可否,迈着那双大长腿去了。 待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小小的屋内已经飘起了带着佛手柑香味的红茶香味。 为了适应小户型,沙发都只配了一个一米六的三人座,他一坐下倒是显得整个客厅都有些逼仄了,黎京墨用托盘带着茶壶茶杯放在了茶几上,接着很自然地扯了个抱枕垫在地毯上,噗通一下坐在了抱枕上。 看起来平时这事没少干。 他挑眉,是在英国的住所也这么小吗,但是到嘴里却成了另一句话:“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黎京墨奇怪地睨了他一眼,连他们在哪吃饭都找得到的,怎么会不知道这次外派要待多久呢,乖乖答:“协助培养分公司服装部,关于未来两年……舞台剧服装的工艺和版型问题。” “两年。” “?”她似乎头顶都要跟着冒出一个问号,“两年,怎么了吗?” “你也有两年没看姥姥姥爷了,他们很想你。” 她吹着滚烫的茶水:“我跟他们……说了……这周末就去看他们。” “所以只有我没有被通知。” “唔……嗯。” “……”突然觉得刚刚出的一身力气都是白费,这小狼崽子就是养不熟。 宋观棋干脆放下了茶杯:“我这么不受欢迎,就免得碍着你,走了。” “诶……别啊。”她面带微笑,就像那狡猾的猎人看着猎物掉进坑里,“我不通知你,你也一年没有找我,还不是第一时间找到我了?” 莉莉丝的梦 当晚的闹剧以宋观棋整理领带并且抛出“我这周末也回去”作为结尾而结束。 他逃避一些事情,黎京墨才回国,也不急于一时。 手机应声而起,她总算是卸完妆刷完牙了出来查看,是老熟人。 吱吱:“卧槽!你回来第一天就被宋观棋逮了吗!怎么不和姐妹实时播报的!” 黎京墨失笑,慢悠悠地回复:“按照你这个情报速度,可能我怀孕了你才知道。” “?你怀了?谁的?” 黎京墨:“……你弱智吧?” 李知栀算是她的同窗,当时她被姨姨直接安排进了国际学校。 不是那种大院子弟会去的,反倒是很多新兴行业新贵们会选择把孩子安排进去的国际学校。 李知栀从初中开始就和她一个班,一直赖到了各自出国发展,本说好了一起去A国,最后还是分道扬镳——黎京墨突然改了主意,要去E国。 好在雅思考得都不错,两人准时上了飞机去报道,六年来见的次数比回国还多,情分倒是没生分了,公司给了两天假来倒时差,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约了第二天的饭。 这厢两人聊得欢,宋观棋这一晚倒是睡得不太好。 宋观棋很少做梦,成年后为数不多的几次——都和黎京墨有关系。 梦里是下午的模样,他还清晰地记得20岁的黎京墨是什么模样,那是她留学后第一次回来,已经两年未见。 两人自从宋观影葬礼后的那一吻后就不怎么私下交流了,手机上的交流也只局限于一些必要的对话。 E国当时的寒冬大雪尤为严重,在繁忙的课业总算告一段落后,大手一挥放了40天的假期,留学生们纷纷欢呼着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宋观棋中午带着人回了本家大宅,和宋父宋母吃了个其乐融融的中餐后,黎京墨撒着娇想要去市区做美甲,宋母也乐得小姑娘打扮,便指挥着宋观棋开车送她去。 可惜两人都低估了如今美甲行业的火爆程度——全都爆满且要预约了。 小姑娘老不乐意,嘴巴撅起恨不得能挂上一壶油,半张脸都埋进了毛绒绒的白色围脖里,最后两人选择回了老宅,黎京墨带上了一些刚买的指甲油。 当时他只是陪着,看着小姑娘坐在飘窗台上,翘着脚给自己的脚指甲涂亮晶晶的颜色。 可是梦里,涂指甲油的人变成了自己。 他把小孩的脚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靠着飘窗玻璃,屋内暖气充足,只穿了一条金丝绒的草绿色睡裙,裙摆边缘还镶嵌了一圈圈的棉线蕾丝。 光裸着的双腿肤色白皙,古人夸手脚如藕也并不是夸张的比喻,他的手心暖着她的裸足,就连指尖和脚跟都带着嫩粉色。 指甲油选的也是草绿色,这并不是热门显白的颜色,不过她已经足够白,涂上后倒是显得绿色更好看了一些。 “这是春天的颜色,多好啊,E国的冬天总是在下雨,夏装连穿的机会都很少。”小姑娘翘起脚,试图更快晾干甲油。 他在梦里抓住了那晃动的藕:“别乱动。” 小姑娘娇笑起来,咯咯咯地说痒,挣扎都带着小心翼翼,生怕乱动碰到了未干的甲油,动作之间连那裙摆都顺着膝盖滑向了大腿。 大腿根部是白色的棉布包裹,边缘依然是点缀这棉线蕾丝,和睡裙一样,表里如一。 梦里的空气都带着甜,不是指甲油为了盖住甲醛而加入的香精,反倒是她的味道,黑加仑和苦艾的味道。 宋观棋知道是梦,现实里他们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既然是梦,更加放肆。 滚烫的手心顺着小腿而上,带着黎京墨的皮肤也燃起一丝燥热。 就算是莉莉丝也要惊叹于他的梦境,就算不用她的干扰,他也足以躁动起来。 女孩脚趾微缩,像是要躲开这股温度,又被他牢牢抓住。 男人欺身而上,将自己浸入到这股带着苦味的甜里,黎京墨乖巧得不行,甚至轻拽着他的衣领,他伏在她身上,下巴贴着她的锁骨。 他似乎对她梦里的乖巧的模样不太满足,他咬着她领口的蝴蝶结,试图让衣领底下更加白嫩的脖颈暴露出来。 “唔……Silas……” 梦境戛然而止。 自己手里那股滑腻已然消失不见,睁开眼便是自己卧室内的吊灯和天花板,余下床头的一展小夜灯的微光,而窗外天刚亮。 在宋观棋恍惚梦醒之后,一股懊悔和罪恶感席上心头。 他居然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有些可惜当时拒绝了帮她涂指甲油的提议。 “……一定是莉莉丝和她的女儿在梦里捣鬼。” 休假的两天过得很快,李知栀陪着她购置了很多日用品。 俩人也不嫌弃,就近找了家麦当劳买了俩甜筒,就在路边吃了起来。 李知栀吃了满口奶甜,大呼过瘾:“多久没人陪我吃麦当劳了!麦门!” “你那些同事呢?”黎京墨也没什么做派,认真舔着甜筒,还好今天不算冷,不然保准吃了要闹肚子,“她们难不成不吃快餐?” “她们中午要么去餐厅吃,要么家里的阿姨送来。”李知栀说到这里翻了个白眼,有些不理解,“有一次看我点了星巴克,还觉得不够格调。” 黎京墨听了哈哈哈地笑个不停:“让你多留A国几年,你还不是乖乖被季青临捏着脖子回去了。” “没办法。”她耸肩,开始啃起脆皮,“谁让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呢,只有我来接手。”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话有些歧义,赶忙找补:“墨墨啊,我没那个意思……” “没事啦。”黎京墨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我们都多少年了,知道你没那意思,放心,我也不在意了。” “那……你真的不打算管了吗?”李知栀意有所指。 “……唔,如果姨姨当年就不想让我管,那我愿意,永远都不管。” 突然街口刮来一阵冷风,带着熟悉的阴冷潮气,黎京墨打了个颤,默默把手上的纸巾利用殆尽后扔进垃圾桶。 “走吧,该回去了。” ———————————————— 莉莉丝:很多ACG作品里会使用这个名字和设定,在犹太神话中她是潜入男子梦中向男子示爱并与之交欢的魔女,其实是犹太教对男子梦遗的非科学解释。莉莉丝在某种程度上,被认为与苏美尔语的月亮-itud有关系。 Demi的尾巴(修改) 周末睡了个懒觉,黎京墨翻身打开手机,已经十点了。 Y城的冬天总是伴着潮湿和让人手脚发凉的冷,比起E国那种阴冷的小雨连续下一礼拜,Y城还好只是阴天。 室内的地暖被她一直开着,不得不感慨科技的伟大,使得室内都要暖和上几度。 梳洗好后,她又打开了宋观棋的聊天界面,他的气泡停留在昨天“明天十一点我来接你”的消息上。 十点刚过半,门铃响起了,黎京墨小跑到门口给来人开了门,扑面而来的阴冷空气让她皱了皱鼻子。 宋观棋今天依旧是那股清冽的味道,带上室外的味道,让人感觉他更冷了几分。 “等我一会吧,我马上好。”从成年开始,除了故意挑衅他的时候会喊他舅舅外,她都会刻意避开这隔了辈分的称呼。 小姑娘拿着空气梳跑回了卫生间,宋观棋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早,道:“慢慢来吧,是我早到了。” 茶几上放着她昨晚下班带回来的雪柳、蓝冰柏和卡布奇诺玫瑰花束,用硫酸纸和丝带捆好,静静立在那,几秒后宋观棋了然,随手拿起了沙发一边的书翻看起来。 那是一本中文版的《Metric Pattern Cutting for Women's Wear》,里面是一些基础的知识,他瞧了一眼还在卫生间梳头的小女孩,问道:“怎么突然看这个?我记得你最早入学时要买的书目里就有它。” 黎京墨学生时期还是长直发,留学的期间反倒改成了长卷发,发色一直都是绸缎一般的墨色,她听到声音后从镜子倒影里看到他手里紫色的封面后,说:“温故而知新嘛,设计稿在最近就要定下了,我们也不止要设计,还要负责设计成品落地,早点温习一下没有错,在E国接触的演员大多都是白人,基础数据就和亚洲人不一样。” 今天下着雨,她选了一套水蓝色丝绒套装穿着,在冬日里她总是偏爱这种丝绒面料,而丝绒最早能追溯到公元前的埃及,在没有机器的年代,这种哑光又带着独特亮面质感的面料被宗教、王室和贵族们所拥有。 这样的真丝丝绒更亲肤,贴合身体曲线,她举起手把头发绕了个圈,编成麻花辫后固定在了头上,手臂抬起的弧度带着衣服跟着往上蹭了一节,露出了套装上衣下的一节腰,白得十分显眼。 他默默收回了视线,岔开了话题:“今天Demi也能见到你了。” “唔,那可能裙子要沾上它的毛了。”黎京墨笑了笑,没有注意到男人刚刚故意挪开的目光。 Demi是宋母养的长毛猫,还是在院子里捡到的它,娇气得很,时时都要贴着人,黎京墨每次去本家宅子,都要被它蹭得一身浮毛。 长发盘好后,她从卫生间里出来,绕过了宋观棋所在的沙发,丝绒的裙摆撩过了他的裤腿,让他突然想到了Demi和松鼠似的尾巴,也是这样明目张胆地蹭过他的腿。 黎京墨到了床边的衣柜里取出黑色大衣,压住了里面比较抢眼的蓝色:“走吧,不过我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她抱起茶几上的花,“不过是顺路的,应该耽搁不了太久。” “嗯。”宋观棋把书合上,没有问要去哪里,跟着她下了楼。 司机在楼下车里等着,所以也没冷着黎京墨,钻进车里比屋里的温度还要高一些。 “王叔,好久不见。”她笑眯眯地把花放在自己和宋观棋中间的空隙里,随后和司机打了招呼。 王叔一直是宋家的司机,以前跟着宋父,现在宋父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退下来后便跟着宋观棋了,自然也是知道黎京墨的,他乐呵呵地点头,说她转眼长成了大姑娘。 “王叔,我们先去安园再去舅舅家。” 王叔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宋观棋,升起前后座的隔板时答道:“哎好。” 本家大宅在接近七环的位置,原本是偏僻的,经过这么多年,也不算偏僻了,安园在六环边上,并不是节庆日,路上也不算特别堵。 到了十字路口因为红灯停下,宋观棋打破沉默:“怎么想着去那?” “早该去了,还是晚了一个礼拜。”她笑意盈盈,“你今天总算主动关心我了。” “那儿一直雇了人帮忙打扫,放心吧。” 黎京墨点点头,笑容收了一些,语气里带着欣慰:“当然放心,以前是不能来,现在是可以不受约束的来,不一样的。” 宋观棋有些意外:“你知道?” “知道。”她的手摸向两人中间隔着的花瓣,“听姨姨说过,妈妈最喜欢这样的棕粉色,可惜我爸家里出事比黎家更快。” “……嗯,都过去了。” “陆家人脉凋零,走的走,藏的藏。”黎京墨自嘲般指了指自己,“好在这几年有一些证据被抛了出来,能翻一点案是一点吧。” “当年……可以说得上是天翻地覆。”宋观棋难得哑言,那时候他年纪也太小,很多事情还是宋观影陆陆续续说与他听,“抓典型判的太多了,可惜陆家……做了出头鸟。” “不说这些了。”她越过花瓣,揉了揉他的手背,反过来安慰他来,“很多形势我也慢慢懂了,成王败寇,历史由胜者来书写。” 任何一片土地在平静繁荣之下都是波涛汹涌,宋观影早早离世,宋母知道官场凶险,在宋父荣退了后,宋观棋作为夫妻俩的独苗,自然是放弃了这条路。 “不过你父亲的母家,如今在西南发展的很好,家族支叶硕茂,长子四十余岁早早坐上了军长的位置,次子三十岁往上走的速度也是凤毛麟角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顺利,花一二十年重回权力中心是很简单的事。 “不用管那些了。”她扯了扯嘴角,干脆把花挪到另一边,自己往宋观棋那边靠,难得能捏捏他的手,“你现在从商也很好,我现在也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他失笑,就着她把玩的动作,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耳垂:“确实,现在就很好。” —————————————————— 今晚对这章做了一些调整,部分内容放在了后一章 探出的尖爪 安园几乎没有访客,门卫登记后很快便放了行。 墓园很大,车只能停门口的停车场,黎京墨捧着花下来,因为内外的温差还打了个颤,接着她看着宋观棋也下了车,挑眉:“你也来吗?” “嗯。”他点头,“好歹算是姐姐的故交,该来看看的。”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路标走上去,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什么人,都是或黑或白的大理石石碑,每片陵区周围都种着松柏,被仔细修理过成规整的形状。 黎京墨跟母姓,或多或少是为了撇清一些关系:黎家和陆家关系亲密,所以被连带着清算,黎家权当是没了,后事是宋观影带着襁褓里的孩子帮办的,复杂的关系盘盘根复杂只能从简。 根据路标的指示,两人很快到了一片艺术碑的小坡上,白色大理石墓碑上没有照片,只简简单单刻着三行字: 先母黎羡月之墓,享年二十五岁,女儿黎京墨立。 黎京墨蹲下来,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碑上的浮灰,又仔细对着纂刻的凹痕摸了摸,确认墓碑干净了,她才从宋观棋手里接过花。 “姨姨老和我说你,可惜呀你走得太早了,我都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我现在好得很,姥爷那边的亲人来找过我,我给拒绝了。” “做服装很快乐,当年你选择做一名提琴手的时候一定也很快乐吧。” … “我喜欢一个人,你就顺带着瞧一眼吧,虽然他不回应,不过对我还是挺好的。” …… 黎京墨全过程都没有表露出太多伤感,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早就破碎重组过一般:“妈妈,明年我就要和你同岁了。” 宋观棋自始至终站在她身后,没有照片的墓碑,在这一片陵区不止一座,历史之中到底覆盖了多少这样的角色?就像是宇宙里一粒渺小的尘埃,微不足道,有时候又能撼动天地。 他心中思绪环绕,既然选择在历史洪流之中急流勇退,或许护住身边人才是在这安稳盛世中最好的选择。 黑加仑与苦艾味道始终环绕在自己身边,眼前的女孩,不应该说是她已经长成漂亮的女人了,刚从象牙塔里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头,四处观察塔外的环境,安静且狡黠。 鼻尖突然感到了一些湿意,他抬头看向雾灰色的天空。 “下雨了。” 离开安园,轿车驶向了另一条岔路,车窗外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宋观棋任由着黎京墨摆弄自己的手指,没有制止,反倒是也看着她葱白的手。 中指的指甲边缘有一层薄茧,无名指相同的位置上也有着茧,她感觉从安园出来后男人的态度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可是又无从说起,只好顺着他注视的方向也看了看。 “唔……你在看这个?”她带着他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指尖有些厚的地方。 “嗯,中指是拿笔会造成的,那无名指呢?”他摸了摸那儿,有些粗糙,他自己的中指上也带了一些,据说那是拿笔姿势不正确才会有的,也不知道学的谁,从什么开始就带着了。 黎京墨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答道:“是拿针造成的。” “针?”他似乎没有看过她拿针的模样。 “嗯。”她点点头,“很多时候机器只能代替一部分工序,手缝的工序多用在高级时装中,在戏服里更多是为了模仿手工的质感,机缝是达不到的。” “针总进了迭了好几层的布料里。”她的手划过他的大衣胸口,“比如这里,会有我们替它在里面缝上麻衬。” 顺着胸口又回到了手边,袖口缝着白贝母扣子:“比如扣子,要藏住线迹。” 黎京墨的手掠过的地方,就如同那干涸枯草的高原,一根带着余温的火柴足以撩起片大火,容易把驻足的飞鸟与野兽惊得逃命。 “好了。”宋观棋摁住她作乱的手,放回了她的腿上,才把两人的手分开来,“乖乖坐着。” 本家大宅位于一片静谧的住宅区。 通过两层安保,才进入到园林里,兜兜转转总算停在了一间院子门口,王叔把伞交给了宋观棋,见到两人下车,这才把车往地下车库开去。 院门通过宋观棋的门禁卡打开,两人并肩走在青石砖路上,途径了花房和前院,很快就绕到了内院走廊里,这里已经能闻到家里的饭菜香味。 “好香,是党参鸡汤的味道。”她抽了抽鼻子,手很自然的挽进男人的臂弯里,“我还记得你以前给我煲过,党参放多了,汤里全是药味。” 宋观棋嗤之以鼻,道:“那是你姨准备的药材,说的四五根,谁知道鸡才半只。” “结果你是造成的,还污蔑姨姨呢。” 两人斗着嘴,进到了大门廊下,入户大门是两层,一层玻璃,一层厚重的镀钛门,或许是知道他们要回来,所以透过玻璃门就能看到屋内的暖黄色灯光。 湿哒哒的伞被放在了大门边,这个功夫黎京墨已经率先把玻璃门打开,一股温暖的空气围绕在脸边,随着而来的是女人明朗的笑声。 黎京墨在辨清了那声音是谁后,脸上的笑容马上垮了下来。 她停在门口的动作让身后的宋观棋奇怪,他走近一步,把玻璃门拉得更大角度:“怎么了?突然停在这。” 在听清屋内的动静后,他的动作也稍微一滞。 黎京墨抬头直直看着宋观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嘴角跟着下巴都埋进了围巾里,看不清楚是生气还是怎么的。 “可能她只是就近来看望我妈吧。”他有些头疼,这两个人从来不对付,怎么就刚好今天撞上了。 俞清柳住在隔壁,准确来说是俞家登门入室的孩子,无奈俞家如今当家的是个重色的,这边老婆没哄好,就带着这私生女进了家门,在圈子里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两家搬来这边的时间差不多,本和俞老太太交好,后来俞老太太走了没多久,就出了这破事,俞清柳和黎京墨同岁,本来两人没什么交集,后来每次见面几乎都针尖对麦芒。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来看姥姥姥爷的。” 她面无表情,轻轻撞开了宋观棋的身子,踏进门厅,虽然背影都带着火气,但还是乖乖换了拖鞋后才绕过了竹林图案浮雕的珐琅玄关。 宋观棋无奈,刚先把玻璃门带上,他就听见小姑娘热情且开心的声音从会客厅传来:“姥姥~姥爷!我好想你们啊!” “哎呀,这不是清柳吗?好久不见啊。” 宋观棋眉尾跳了跳,脚步加快了一些,跟着走进客厅。 ——————————— 宋观棋:这个笑面虎的样子是和谁学的? 黎京墨:你猜猜 恶劣的遗传 黎京墨一直很不喜欢小说里那种今天抢衣服,明天抢首饰,后天抢男人的桥段。 对俞清柳的看法微妙而又复杂,俞清柳甚至是有血缘关系的私生女,而她只是养女,或者说只是寄养在宋家的孤儿。 要认真算来,黎京墨只有黎家宋家交情的照顾,而俞清柳有妈妈的爱,还有爸爸的爱——虽然不受世俗待见。 从姨姨那里第一次听到俞清柳的事情时,她犹豫了一会还帮俞清柳辩解过:“说不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呢?大人的错是大人犯下的。” 直到后来,俞清柳哭啼啼地和宋观棋告状,因为嫉妒宋观棋给自己送辅导书,黎京墨把他送自己的书都给撕了,还悄悄在书包里放了一堆钉子。 那次闹得不大,在场的只有宋观影宋观棋,而黎京墨怎么可能会为了宋观棋,真的对一个刚认识的同龄人做出霸凌的手段。 宋观影好不容易哄着俞清柳不再哭了,保证妥善处理,又送了好些礼物,才把人送回了隔壁俞家。 回来时看着黎京墨,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现在你觉得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知道是姨姨在教她呢,摇摇头:“她什么都知道,比我知道的多多了,是我先入为主,对人没有防备。” 可惜了那套辅导书,还不如给自己冲冲分呢。 这件事没有个明确的结果,所以俞清柳的小动作在整个暑假愈加多了起来,都是围绕在宋观棋身边的,这让本就喜欢贴着宋观棋的黎京墨有些烦躁。 今天来给姥姥送烘焙课的蛋糕,明天送院子里樱桃树结出的果实。 姥姥也乐得有小辈来,本意就是想让黎京墨多教一些朋友,可惜俞清柳的眼神一直放在同在假期的宋观棋身上。 黎京墨出国前的最后一次与俞清柳交锋,是她太过分——在黎京墨刚回到本家大宅时,俞清柳正好来到宋家做客,而她居然偷偷跟在后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下了黎京墨脱下长袜的照片。 她把照片发给了爱慕黎京墨的同校高三学长,以此来交换参加英语竞赛的资格,竞赛名额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黎京墨的,她不甘心。 最后的爆发闹得不大,黎京墨不想为了她,让宋家为难,让俞家难看。 她发现的时候,俞清柳拍的照片已经发送给那位学长,她把人一巴掌扇倒在地后,惊动了在同一楼层的宋观棋,知道事情原委后的宋观棋处理的风格也是如出一辙,那位学长销毁了数据并保证不会说出这事,俞清柳灰溜溜地转学了。 至于用什么要挟的,黎京墨不关心,宋观棋能捏住他们俩的命门也是本事。 俞清柳如今也24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好些年没有再见黎京墨。 她收到了在宋家公司工作的人的通风报信:据说黎家那位回国了,而宋观棋最近半年的投资方向也跟着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和黎家那位有关系。 今天卡着点遇上了,俞清柳看着来人,想起了六年前那扇的一巴掌,脸颊又开始幻痛起来。 黎京墨的模样实在是会长,肯定遗传到了父母两人最好的地方,不笑的时候就是天上那抹冷清清的月亮,惹得其他人都会悄悄打量,但是笑时又娇又俏,那幽如深潭的蓝色眼睛也是温柔似水的,任谁看了都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能让月亮上的人儿重新回到喧闹的人世间。 就这样,她怎么能不嫉妒。 俞清柳坐在客人的位置上,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银牙都要咬碎了:“京墨,真的好久不见了呀。” 黎京墨抱着宋母撒娇不肯撒手,见宋母溺爱地拍了拍自己的背,她这才坐直,对俞清柳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清柳,你也变了好多呀。” 更会伪装,更会唱戏了。 到饭点了,俞清柳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宋母在桌上一直问着黎京墨工作的事情,平时都只能视频通话,如今这小家伙终于回到身边了,自然要多多问上一些。 她提起公司里的趣事,惹得老人乐得不行,就连平时严肃的宋父也带着笑在听。 俞清柳自然是被忽略了,仿佛刚刚送来的曲奇饼干成了个一个笑话,在她听到黎京墨提到这次负责的剧目时,终于插上了话:“我的公司也让我去面试呢。” 黎京墨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人,总算想起这人还是个舞蹈演员,问道:“哦?我以为清柳只跳现代舞呢,你们公司要你去面试什么角色呢?” “我从小也在练芭蕾舞的,自然是面试的女主角呀。”俞清柳语气里自然而然带了些憧憬,“达芙妮,为了自由逃离阿波罗上位者的追求,这样的形象是很好的。” “是嘛,那祝你旗开得胜,希望我会在服装量身的时候见到你哦。”她笑了笑,自然而然地送上祝福,能面试上全球数一数二的大型舞剧企划的女主角,那更是本事了。 宋母看着两个女孩子其乐融融的交谈,小声感慨着:“哎,还是人多的好呀。” 宋观棋坐在旁边听见了,把汤勺放下,说道:“Fawn肯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那你呢?”宋母也放下筷子,“你也三十有二了,该去认识认识人了,每次回家里连个知心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像什么话。” 黎京墨果断接过了话头:“嗯?舅舅要认识什么人?” 宋母想起黎京墨这些年不怎么打听宋观棋的事了,说道:“沉家前些日子牵线搭桥,让观棋的姑妈转达说呀,那沉小姐单着,观棋不是一直单着吗,门当户对的,认识认识总没错,交个朋友。” 沉家长女早就嫁人了,如今孩子都生了两个,那姥姥嘴里说的应该是那二小姐。 黎京墨挑眉,这人她还真听说过,沉二小姐天性爽朗,巾帼气概,不像那俞清柳是装出来的,她以前在马术场上远远地见过一面,和女武神似的,自带着光芒,不过一直没听说过她谈恋爱的传闻。 俞清柳接了话茬:“那宋哥哥喜欢沉小姐吗?” 所有人把目光放回了宋观棋身上,只见男人看了一眼黎京墨,看着小姑娘明显假笑都有些僵硬。 心里一阵恶劣的基因呼啸而过,他说道:“确实认识一下不是坏事。” ———————— 俞清柳os:你们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真是屈才了 南洋的苦艾 俞清柳用完饭后,明显感觉到黎京墨的火气都快要烧到桌对面来了。 黎京墨面色不改,语气也不痛不痒,腿上趴着Demi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打鼾,她手里果酒一杯接着一杯,话茬也一句接一句。 宋观棋对俞清柳没有什么兴趣,甚至不搭茬,她讨的无趣,干脆找了个借口和宋母道别后回了隔壁自家里。 下午雨停了,天依然有些阴沉,室内依然是需要开灯的状态,黎京墨跟着宋母把家里所有的插花都换上了新的,宋观棋回到了二楼开视频会议,宋父留在了一楼书房里练字。 她拒绝了韩姨要来帮忙搬花盆的提议,选择自己把新的插花搬到屋里的各个位置,一楼的宋母承包了,宋母乐呵呵地打趣:“二楼三楼的,就交给你这个小年轻的来跑了。” 其实也不累,有电梯来着,Demi那松鼠似的蓬松尾巴扫过小腿,也跟着她上下楼跑来跑去,乐此不疲。 黎京墨捧着手里的这盆郁金香放到了三楼宋母的书房,又回到了一楼,把那盆奶油色大玫瑰和康乃馨配上月桂叶的插花搬到了二楼。 二楼是小辈们的楼层,她和宋家姐弟的卧室、两人的书房都被安排在二楼。 二楼不像三楼那样都是中式家具和多宝格柜子的中式风格,反而更接近南洋的风格,宋观影早年和她的母亲就是在交好更南方的城市里认识的,那时候两人各自为了自己的梦想南下,南洋的风格不可避免地刻入了她们两人的审美中。 白色和深绿色拼接墙面和规则花纹地面不算稀罕,深木色家具配上黄铜拉手镶嵌上压花玻璃也算得上精工细作,结构曲线的铁艺隔断和木质藤编置物柜子遍布二楼。 黎京墨路过了蓝色手绘的花砖,转进了书房里,两件书房并列而排,中间用了海棠玻璃推门作为姐弟俩书房的划分,能隐隐透过光能看到隔壁房间的人影晃动。 宋观棋就是这么看到的。 会议早就结束,现在是内部小会,为了方便便单纯使用了语音来进行沟通。 下属发言的时候,他听到了隔壁屋传来开门的动静,抬眼看到那透过压花玻璃的水蓝色的人影绰绰。 冬天他们总是习惯于穿深色的衣服,就和他偷偷搜寻看到的小姑娘INS里的吐槽,说有些人是不是穿彩色犯法之类的牢骚。 跟着进来的还有个小家伙,毛茸茸的长毛猫正贴着玻璃在走呢,尾巴时不时还要扫过水蓝色那人的脚踝。 他听见黎京墨小声的警告:“Demi!不要再啃我的袜子了。” Demi明显听懂了,委屈地喵了两声,电脑收音甚好,就连对面做汇报发言的下属都听到了,说话再流畅也跟着顿了顿才继续汇报工作。 黎京墨把花束放下,把Demi放到了房间外:“找姥姥去,有好吃的。” 听到有好吃的,小家伙刚刚往后塌的耳朵总算又立了起来,喵喵地绕着她的腿转了两圈,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刚刚黎京墨就听到了玻璃另一边传来的会议交谈声,一想到宋观棋同意要去见沉二小姐的事情,这明摆着的相亲邀约,让她一股报复的心情便也跟着恶劣的因子升了起来,老虎屁股还是得摸一摸。 所以当她回到书房,推开玻璃隔断门,进入到宋观棋的空间时,男人是有些意外的。 他还记得刚吃完饭时,小姑娘故意踩着他的脚背站了起来,抱着Demi优雅离开。 虽说是拖鞋,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压过,不免让他抽了口冷气,就和Demi有时候会突然冲刺,猛地跳上他的肚子,又跑到阳台外追蝴蝶的力气一样让人意外。 宋观棋以为,小姑娘最起码一个下午都不会搭理他。 黎京墨靠近时不忘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那端,很好,是语音模式。 她进来时没有穿鞋,穿着黑色长袜踩在中式长绒地毯上,每一步踩下去都能有轻微的图案凹陷。 是踩着树枝来的,是鹿。 宋观棋默不作声,看着她的脚踩在装饰主义地毯的花鸟纹样上,顺着树枝就来到了他的身旁。 所以当黎京墨绕到他身后的时候,柔若无骨的手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肩,乌黑略长的刘海鬓角骚乱着他的后脖颈,惹他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下。 “宋总?怎么了?”电脑那头听到了自家老板的动静,以为自己说错了,于是停下来询问。 宋观棋回头用眼神警告着小孩,把她的手掰开,看人乖乖站好了,才答道:“是猫,不用管,继续吧。” 可是宋观棋想不到的是,黎京墨正巧爱的就是他这幅色厉内荏的样子,他比她多经历过八年,六年能让女孩变成初具风韵的女人,更何况少年的八年,说不定这些他早就和别人做过了,有人在她为了成绩夜读努力的时候,早就牵起过那纤长的手,早就亲吻过紧抿着的薄唇,她都不知道他谈过什么恋爱,经历过怎么样的爱人。 让他脱掉自装是长辈的面具,让他为了自己的情爱而失控,让他不能置身事外。 所以当黎京墨俯下身来,探入桌面,水蓝色的丝绒裙摆顺滑地落在地上时,他毫无防备。 那股黑加仑与苦艾的味道,是潘多拉的魔盒的雾气,环绕在宋观棋的身边,最后看见那轮月光,跪在了他的腿边。 巴掌大的小脸带着恶劣的笑,倚在他的大腿上,而手则摸向了他自己都不太关心的地方。 嘶啦—— 拉链被女孩拉开了,宋观棋又一次没来得及阻止。 “宋总?” 他在少年时期,有幸和狐朋狗友观赏过那么几次色情影片,当他看到开会时女秘书跪在男人腿间进行口交运动时,靠着桌面阻挡住了淫乱的场面,他还轻嗤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开会的时候下属绝对会发现。 “……继续,我有事,剩下的会议记录在会后正常发给我。” 他摁下了关闭麦克风的按键。 色情影片中的男主角变成了他自己,而“女秘书”正乖巧地揉着他胯下坚硬成帐篷的一包肉。 “Fawn……谁教你的?” “或许看到你,就什么都会了。”她骗人的,就是看色情小说学会的。 就算他藏在布料之下的鸡巴已经勃起,依旧不影响他抬起她的胳膊,以此进一步来阻拦她的动作,道:“你或许以后可以和你的爱人、男友、丈夫这么做,但是这些对象都不是我。” “你明明硬了。”小姑娘对他的推阻充满了不满。 宋观棋点头:“是的,我不否认我对你有欲望,可是我考虑过代价,你没有,我不能为了你的冲动去妥协,最后让你未来的几年后悔。” 自己养出来的树苗,长大了,或许就是隔壁书房那丛月桂叶,她喜欢他,或者更进一步,她爱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与其说是纵容她,不是说是不能放纵自己。 他完全可以就着梯子往上爬,沉迷其中,可是他怎么能让达芙妮没见过世界,没感受过自由的风,没体会狩猎的快乐,没有长大,就让她留在身边? 放纵的失控 宋观棋从小到大,几乎是顺风顺水,可以说得上出生就在罗马的别人家小孩。 遗传到了母亲家那边的优秀五官和父亲家的身高,在少年时期“抽条”时就已经和父亲那般高,现在更要再高上一些。 有棱有角的五官如雕刻家手下最为满意的作品,外表看起来好似收敛,站在人群里依旧醒目,靠近就能看见他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野心,让人不容小觑。 观棋不语真君子,似君子又不是君子,更像是要颠覆规则充满野心的神。 所以在黎京墨第一次见到宋观棋时,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西方的阿波罗——纵使是不一样的人种和外貌,但是其野心和气势总是相近的。 厄洛斯的弓箭超越了十二主神,成为了规则性的存在,所以就算是阿波罗也没能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幸免,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最后以悲剧结尾。 宋观棋爱上了自己那便宜外甥女。 如果说为她解决爷爷葬礼上的麻烦是引火,是伊甸园里那条麻烦的蛇,他试图不去听不去看,就是为了让那火星子自己熄灭。 那姐姐葬礼后的那一吻就是一把明火,点燃了枯涸荒芜的园林,小孩一次次都看穿他的伪装,一次次地往这本就危险的园林里泼汽油——火越来越大。 所以他干脆承认了。 “是的,我不否认我对你有欲望,可是我考虑过代价,你没有,我不能为了你的冲动去妥协,最后让你未来的几年后悔。” 黎京墨皱起眉毛,维持着跪在地毯上的姿势,手被他桎梏着,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考虑过?” “真的考虑过还要干出这种事?” “宋观棋!我二十四岁了!甚至已经过了晚婚年纪了!” 她猛地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站起来,他怕她摔着,只好松了一些力道。 “我他妈是大人了!再怎么头脑发热,我也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明明喜欢我!你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欢我的!” 园林连枯枝都没有剩下了,却不影响园林里的铁艺装饰裹着烫人的温度。 就算这样,黎京墨依旧选择推开没有上锁的大门进入,在这一场废墟之中又一次放了把火。 两人混乱的动作使得不知道谁按到了键盘,电脑都被摁关了机。 本来还有一些会议杂音,现在彻底歇逼。 黎京墨站猛了,突然有些眼花控制不住方向往宋观棋胸口扑去,她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都能听到如鼓擂的心跳声音。 男人胸腔随着一声叹息发出共鸣,她倚着胸口抬头看过去,谁知他那手顺着倚着的身体就扶住了。 “别刺我了。” “诶?”她短促地发出一声气音,紧接着便是他低下头来,用唇舌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比起第一晚见面那次,今天的吻更温柔一些,又比以前的吻更放肆一些,当她无师自通用舌头勾着他舌尖时,宋观棋又是发出一声轻叹,腰上的手用力,把她抬得更高一些,让小孩坐在了桌面上。 现在从低头变成了平视,两人稍稍离开了一些,他的戒指也被体温染得温热,手指划过了她的脸,划过了她出门前认真盘好的头发。 现在头发有些散了。 小女孩在他的注视之下脸慢慢变得通红,手背挡住了有些肿起来的嘴,吝啬地剩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宋观棋发出轻笑。 “你看,明明还是个小姑娘。” 他的身躯靠近,使得黎京墨被强迫分开了双腿。 “我不小。”她放下手,转而攀住男人的脖子,带着些气音,“你要不要自己看看?” 套装上衣前面是双排扣的设计,宋观棋单手就把外面的扣子解开了,到了里面按扣的部分反倒停了下来。 黎京墨低头看着他手上动作停滞,抬眼看了看男人的表情,道:“你猜猜刚刚姥姥说什么了?” “?”宋观棋没想到她这时候提起还在一楼插花的母亲,手反而换了方向,从套装下摆的空隙扶住了她的腰,“说了什么?” 他的手好热,她身上总是有些冰凉的,不隔着布料,实打实地肉贴肉让她打了个寒颤。 “姥姥说,我也24了,不要忙着工作,永远做不完的。” 宋观棋的手揉着她的后腰,一直没来得及去按摩,这力道有些舒服,她不由得眯起眼,和Demi被摸爽了的表情一样。 “不忙工作,那她要让你忙什么?” “比如,和你一样,去看看其他家的小少爷,比如那什么季家老三。” 他眼神眯了起来,明显她就是故意刺他吃饭那会答应沉二的邀约,手一路往上,摸到了小姑娘光滑的背脊,上面有一条柔软轻薄的蕾丝,带着挂钩在背后。 “季家老三,那不是李知栀的老公的弟弟?” “啊……”她又抖了抖,这人怎么突然解开内衣了?她摁住男人乱动的那只手,“是啊,她说季家知根知底,季青临和你一样厉害,教得自己弟弟也很好,如果嫁过去和知栀还能做妯娌……啊!” 宋观棋低头,恶作剧般咬了一口她的锁骨。 “你干什么……”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毛茸茸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让你别刺我了,不听话。” 窗外又在下雨了,耳边尽是灼热的呼吸和心跳声,偶尔还有壁炉发出的哔哩啪啦空气爆裂的柴火声, 套装被他彻底解开了扣子,却又没有脱下,那件蕾丝内衣也堪堪挂在肩上,只有凑近看才知道两人之间克制的光影到底是怎样放荡的。 站着的男人的手早就抚摸上了女人的胸口,她轻喘着,身体下意识往他的手里贴去,男人轻笑着手上动作却没停,两人都知道这里不可能做过多的越轨的事情,却又一步步地跨入底线。 裙摆被他撩起,在她因为胸口的朱果被擦过时,又不由得抖了抖。 “你很敏感。”他揉了揉她有些僵硬的大腿。 她不甘示弱,捧着男人的脸,侧过头来轻啄他的耳垂:“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吧。”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在宋观棋的手摸进腿心的时候,就算之前的事情让她足以湿得一塌糊涂,她还是有些害怕。 他隔着连裤袜,都能感觉到那里的潮热,她的情动——因为他。 她的眼睛里都带着一圈氤氲,脸上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月亮,带着潮红,胸口因为喘息而起伏,让他想起了厄洛斯的箭。 “一定是你给我下了咒……才会让我……选择了你。” 他的指甲修剪整齐,甚至没有什么死皮,一看就是精心护理过的那种,所以就算刮过裤袜也不会勾丝。 “呜……你的手……”她不抗拒他给的快感,更热情的挺起胯骨,“唔……再快点……” 隔着两层布料的摩擦确实能产生快感,他逐一带过,就算不脱下也能感受到女人那儿有多软。 她的哭喘都带着点克制,害怕有人到了二楼,也害怕惊了这场冬雨。 胸被摸的朱果立起,时不时蹭到男人的衣料,有些痒,而身下更像是隔靴挠痒,止不住地跟着他的动作动着腰。 “乖一点。”宋观棋手离开,很快扇向她的腿心。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双腿夹紧了他的腰,声音也随之扬起:“呜!” “嘶……”宋观棋加深了吻,含糊地出声,“你喜欢这种?” 异样的羞耻和快感让她胡乱点头,不管嘴蹭到了男人脸上什么部位:“唔……Silas……还要……” 空着的双手抓着他的头发,抵着他的眼,眼泪都挂到了下巴,不知道喜欢还是推拒。 到了最后,宋观棋的指甲又一次刮过阴蒂,她本就敏感,这一次直接被送上了顶峰。 “呜……别……别……” 她的手没处使劲,只能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最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腰上失了力气。 宋观棋抱着黎京墨从桌边转移到了一旁的摇椅上,手上还带着水淋淋的液体。 纵使是始作俑者也不免移开视线,有些哑然。 “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些晚了?” 男人开始用湿纸巾擦拭手指,裤子那隆起的弧度可让人忽视不了,但是他们都知道现在这个环境,怎么说都不适合继续失控下去。 “先去清理一下吧,韩姨已经把你的房间打扫好了。” —————————— 五一前真的好忙好忙,今天现码的字_(:з」∠)_ 所以还是决定宋观棋素着吧 静谧的祷词 两人默默从书房出来,黎京墨甚至脚软,差点在地毯上平地摔,又被身后的人及时捞起。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走路都走不稳。” 横在腰上的手臂结实修长,她还记得宋观棋西装之下一看就是练过的身材,都和野心一样被藏在伪装之下。 黎京墨站直了,小声道:“还不是你害的。” 两人的房间都在走廊对面,宋观棋住在最靠里的那间,黎京墨的则是贴着靠边上的中间。 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随着厚重的实木门被慢悠悠地关上,宋观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仿佛要把几十年的忧愁给叹出来似的。 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又一次给自己下了结论,还顺带地图炮了所有雄性同胞,尤其看到自己裤子底下那可悲的躁动之后。 他站在床边,把已经被小孩抓得皱巴巴地西装脱下,胡乱扔向了洗衣篓里,只着内裤踏进了浴室,浴室里留有着韩姨打扫后空气清新剂的柠檬味。 他闻着不太习惯,皱了皱眉后想起刚刚擦过的手指。 有些后悔擦得太快,在他想要凑近闻闻手指上是否有参与味道时,感觉又太过于变态,默默放了下来。 黑加仑和苦艾的香味确实都快腌入味了,就连她的体液都能带着甜味。 等到宋观棋洗干净,处理完中断的会议,又快到晚餐时间了。 终于收工,他打开聊天软件看了一眼,黎京墨安安静静的,没有发一条信息过来。 末了,他合上电脑屏幕,抿了口茶,站起身来掀开窗帘,外边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干脆出了书房去敲黎京墨的房门。 敲了三下,没有回应,又敲了三下。 房门根本没锁,宋观棋往下一扳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房间里除了清新剂的味道,还有沐浴露飘散在房间里的气味,窗户只留下了一条缝透气,落地的白色蕾丝窗帘偶尔会被风带起一点弧度。 绕过衣帽间走到里间,就看见被烘得很蓬松的被子已经被完全展开,拱起了一个弧度,当宋观棋走近时,看到她的黑色长发都散在了枕头上,脑袋大半都埋进了被子里。 枕头边还放着相盒吊坠的长项链,项链和头发缠绕在一起,醒来以后怕不是要绕在一起打结了。 宋观棋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床边,空气中静谧得连被子里黎京墨熟睡的呼吸声都十分清晰,他捞起那缕头发,把项链仔细从头发的纠缠里取了出来。 他本不想窥探她的秘密,可是相盒轻轻一碰就自然弹开,那是一张油画风格的肖像——阿尔忒弥斯站在溪水旁,手上拿着弓箭,身边站着猎犬,俨然一副狩猎中途的场景。 一张折迭好的纸条也随着相盒打开掉落在头发上,细长的一条,就像是做笔记的小抄。 他把项链放在一边,捡起了纸条,纸条上的墨迹十分新,仿佛才写上没有多久,他抬眼看到了一旁书桌上被撕下一角的笔记本和放在一旁的钢笔,书桌前的地板上还带着她洗完澡出来的水迹。 他似乎都能看到刚才错过的风景,少女裹着浴巾,头发有些水汽,站在微风的书桌前,小腿上甚至都还在带着出浴的水珠,悄悄滑落到地面。 她俯身弯腰,拿出儿时存放在抽屉里的钢笔,重新灌好墨水后,虔诚写下纸条,看着墨迹在空气中风干后,才满意地迭好放进相盒里,最后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钻进了被窝里。 宋观棋嘴角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容,展开了纸条。 “亲爱的阿尔忒弥斯,愿你宽恕我的行为,而你给予的力量会让我继续前进。” 现在的宋观棋并不懂其中更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她喜欢这位冷情的狩猎女神。在很久之后的未来,他为了填补没有见面的这些年,才从她阅读的书目里理解到纸条深层的含义。 信奉阿尔忒弥斯的异教徒们会遵循她的意志,保持着纯洁之身,同时会在新婚之前会将单身时期的腰带到神庙交还给阿耳忒弥斯,步入阿佛洛狄忒和赫拉掌管的已婚时期。 在他松动立场的第一步,她就已经开始告解自己的不洁和放荡,一切都是她心动的预谋。 成年人的心动皆是不动声色。 晚餐的时候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宋父宋母也没有瞧出异常,因为是周末,两人还在宅子里歇了一晚,第二天宋观棋便因为加插了工作,临时提前离开。 用过午餐后,黎京墨这才回到租住的公寓。 回来的时候还碰到了去购买器材的乌兰妮,简单交流后一拍即合,她带着乌兰妮一起去了当地最大的轻纺商城,两人甚至还为自己购置了一个工作室同款的人台。 时间悄然过了半个月,黎京墨几乎天天快八点才到家,有时候大衣上带着线头都没注意。 她和宋观棋也在那天下午后没有再见过面,偶尔会打开手机看看消息,结果也是安安静静的,主打一个她不找,他不回的状态。 仿佛那天下午只是一场梦。 全新的芭蕾舞剧,全新的组织模式,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据说投资方和公司负责这边意见相左,国内各个剧团的首席演员们数量可观,几乎都想要来参加这样大型的跨国企划,所以两位主舞迟迟难以定下。 不过群舞定得很快,为了方便演出和排练,所以定下的就是Y城芭蕾剧团的舞蹈演员们,服装部定下了主舞设计草稿后,便早早开始了群舞演员们的服装设计。 设计稿过了之后就是做样衣,样衣制作的同时,还要给群演们量身,同时开始的还有采购人员要开始和经销商们订购所有材料,所有敲定后便是第一批成衣。 服装部占了一层楼,依旧都能感受到兵荒马乱,就算不崇尚加班文化,大家脸上都带着匆匆忙忙的神色希望赶上进度,经常吃了晚饭才离开办公楼。 所以当李知栀发来重磅炸弹的时候,黎京墨到了晚上才看到。 她又一次用滚筒粘毛器把身上线头、纸片清理干净,半靠着乌兰妮搭乘电梯时,打开李知栀发来的新消息时,也是一愣。 吱吱:“季青临今天和我传消息呢,林星诺可能要被定下你们那的主舞了。” ———————— 信仰的部分不能写太多,不然就变成传教了orz 总之是比较小众的信仰,不是邪教! 突然的宵夜 林星诺这个名字,对于黎京墨来说有些过于遥远了。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温同尘嘴里。 温同尘是她在E国结识的,他读时尚营销,和她所读的戏服设计会有重迭的大课,学校中留学生不算少,国人自然是不少的。 一次小组作业,他们被分在了一起,发现都是国人,小组作业时效率都快了不少,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个饭搭子。 期间来往能唠出100多MB的聊天记录,虽然异国他乡孤男寡女的,倒是没生出什么男女情愫,在某一天,两人聚在一起唠了唠家里的事,越说越不对,一合计居然还合计出了个亲戚关系。 温同尘算下来,还是她老爹的母家表姐的孩子,不在那西南权力中心,但也沾亲带故的,家里还算是不错,温同尘经常庆幸,对黎京墨没有兴趣肯定是基因里的某些亲族关系在阻挡自己。 他和黎京墨年纪相仿,对当年的事情也不甚了解,所以当和母亲的越洋电话聊到黎京墨时,母亲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甚至在第二天,他就接到了表哥温松林落地E国的消息。 黎京墨懵懵懂懂就突然认了两位远方亲戚,提到当年的事后,这才第一次听到了林星诺的名字。 当年最大的得益者林家,林家这辈的小孩,最受瞩目的自然是舞台前的林星诺,她要比温同尘和黎京墨年长两岁,很长一段时间都在A国进修芭蕾,如今已经回了国,坐上了国立舞团首席的位置。 根据以往首席退役后的去处来看,那也是走向权力边缘的一种捷径。 乌兰妮拍了拍黎京墨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已经到一楼了。 今天没有下雨,晚上已经起风了,到达一楼时,大门的风直接照脸呼过来,扯得她们的脸都有些刺痛,似乎这温度掉得有点想要下雪的意思。 黎京墨重新把屏幕点亮,打字回复:“那不就是林家施压了?我们这一直没听到定下来的消息呢。” 两人往大门走了几步,才发现大楼外停着辆车,像是在等谁似的,黎京墨看到熟悉的车型,眼尾一跳,总不能是他吧。 乌兰妮用超小声的英语和她嘀咕着,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同事这么幸运,能有这样的车主人来接她。 随着两人走近,驾驶位置的车窗也随之降了下来——又是一张熟悉的脸,跟在宋观棋身边快十年的何助理。 “小姐,老板在等您呢。” 黎京墨骤然感觉到乌兰妮的手套里猛地用力抓紧了自己的手肘子,好奇八卦之心都快溢出来了。 她挑眉,故意看了一眼没有打开窗户的后车座,道:“他可没提前约我。” 现在后车窗总算落了下来,露出了宋观棋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 在黎京墨上车后,往江边的方向驶去。 车内暖气烘得让人有些燥热,她靠在车窗上,把围巾给取下来后,瞧了眼正在闭眼假寝的宋观棋。 “忙得半个月不见人影的宋总要带我去哪呢?” 只见男人睁开眼,却又不看她:“你不是想吃宵夜吗?” 黎京墨愣了愣,回想起自己昨晚在朋友圈感叹了一下住的附近找不到好吃的烧烤,真想下班后去大吃一顿。 一堆人点赞说的都是一些调侃的垃圾话,比如那附近都是咖啡,烧烤全是网红店不好吃之类的,也没个正经的推荐一下,今天忙起来了更加没空看新的提示消息。 她重新打开朋友圈,看到宋观棋居然点了个赞。 “你居然还看朋友圈啊。”她抬眼看了眼看向窗外的男人,“我还以为……” 宋观棋转过头来,语气里带着点威胁:“你以为什么?” 那剩下的话黎京墨很识趣地咽了下去,还以为你们这种霸道总裁才没空刷朋友圈。 回忆来到昨晚,宋观棋好不容易结束了会议到了下班时间,就被季青临叫去了喝酒。 当他从停车场进入VIP通道,上了楼进到包厢里时,才看到季青临一副风流样打着斯诺克,桌边还放了半杯威士忌。 “你居然有空赴约?”只见季青临抓起旁边闲置球杆,推给了宋观棋。 另一边方攸鹤坐在一边休息也接话道:“你手术都挺久了吧,恢复得怎么样啊?” 宋观棋脱掉外套,卷好袖子后抓起球杆,一杆入洞:“我是32岁,不是62岁,早就恢复了。” 早在上个月初,他就找到了方攸鹤所在的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惹得两个损友一顿盘问,最后才默默吐出黎京墨要回国的消息。 季青临还奇怪,问“八字都没一撇,你怎么就给自己先下刀了。” 又是一记撞击,球掉了下去,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主要问题,道:“你还不是早早做了?” “唉~我就不像你们了,订婚的订婚,有目标的有目标。”方攸鹤大叹气,喝下一口酒后继续,“我就孤家寡人一个咯。” “Silas,赶紧定下来,我妈催老三催得很,这不开始和你妈牵线搭桥了。”季青临扶着杆子,靠在台球桌边,“你们压根就没血缘关系,在犹豫什么啊,说破了定下来多好。” 宋观棋继续瞄准了下一个目标,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想她以后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去后悔。” 人生后悔的时候,在宋观棋遇上黎京墨以后,这样的时候经常存在。 比如让她在烧烤摊上要了两罐啤酒来配烤羊腰子。 黎京墨对于烧烤的喜好也是格外开放,比如烤猪眼睛、猪脑、羊腰子之类——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绝对不会当着心上人吃的东西。 但是她实在是太馋这一口了,在E国也吃不到这种另类食材。 宋观棋早就知道她喜欢,所以早早和老板就预定好了,毕竟这种食材在Y城爱吃的比例里并不算得上多。 所以他后悔的是,她喝酒这件事。 两听啤酒进了肚子,黎京墨的眼睛就离不开他了,坐的小桌子本就离得近,她几乎都要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老板,结账。” 他心里叹了口气,小孩回来以后,他叹的气就似乎额外多一些。 扶着黎京墨起来,发现她压根就站不稳,只能和树袋熊一样抱着自己,嘴里还嘟囔着:“Silas~Silas~要抱,好久没抱了。” ———————— 宋观棋在努力了! 道德值拉满的男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