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生漫漫》 第一章 初次见面(1) 八月中旬，艳阳高照。夏蝉低声鸣叫着，伴随着车辆来往的轰鸣声。 黎向暖站在大楼外头，抬手抹了抹汗，找了好一会才看见外送小哥的身影。她走向前，付了餐钱后，从外送小哥手上接过两大袋便当，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便当提进电视台的休息室内。 休息室的冷气开的很强，她才刚踏进门就觉得暑意全消，甚至还有点冷。 黎向暖刚把便当放下，和她一样同是实习生的卢筱琪匆匆忙忙地衝了进来，人都还没站定位就不断地向她道歉：「向暖！真的很对不起，刚才燕姊让我去整理东西了，没来得及跟她说我要和你一起去拿便当??」 「没事，这样的重量我还可以的！」黎向暖朝她摆了摆手。她力气挺大，这两袋便当的重量是真的还在她的接受范围。 卢筱琪看了看地上的两大袋便当，蹲下身抱起了几个，语气中的歉意并没减少多少，「那我和你一起发，订餐的单子借我看下。」 他们这行业的，订便当时都得小心翼翼，就怕触了哪个明星的地雷，得不偿失。黎向暖和卢筱琪就是订便当的负责人，她俩说好听点是实习生，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黎向暖从口袋里拿出早些时间写的订餐纸条，卢筱琪看了几眼就拿着手上的便当去发给几个比较资深的工作人员，而黎向暖则是拿着「特製便当」走进了艺人的休息室，她腾出一隻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她皱眉，又再度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她无可奈何的轻轻推开了门，探头往里头看一眼，这才发现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黎向暖把便当放在他的桌上，很迅速地退出了房间，那休息室她哪敢久留，那可是当红影帝——顾言——的休息室。 传闻都说顾言的性子冷，话不多，说话总让人有压迫感。黎向暖什么不怕，最怕这种类型的人，跟他待在一块都怕窒息。 可偏偏他的粉丝多到数也数不完，先不说国内的粉丝，光国外的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淹死她，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没在休息室碰见顾言本人能说是她今天最幸运的一件事，因为她的表妹一听见顾言要来上她帮忙的节目，说什么都让她去跟顾言要签名，还指定要签在手机壳上面，害得黎向暖只能把自己最喜欢的嚕嚕米手机壳拔了，套上一个很普通的透明壳。 本来还想着要扯个什么谎来说她没遇上影帝本人呢，这下子她据实以告都不会心虚了！原本还想着说谎多心虚呢??居然幸运到老天助她一臂之力。 黎向暖唇畔的笑意藏不住，发便当明明是个枯燥的活，她都做得津津乐道，都是一样口味的便当，可就今天的吃起来特别好吃。 一天中最悠哉的时光大概就非吃饭时间莫属。 可硬说是悠哉，其实也不，充其量只算是一天当中最悠哉的，和拍摄时间比起来的话。 他们的休息时间很少，所以基本上每个人的吃饭速度都是在比快，这正好是她在电视台实习的最后一个星期，潜移默化之下，也就练出了和前辈们一样迅速的吃饭速度。 黎向暖和前辈们差不多时间吃完了午餐，她自告奋勇帮大家收拾好垃圾，看了看錶，正好还剩一点自由时间，还能到外头晃晃。 电视台的后头有个小小的花圃，平时很少人在那间晃，也就只有她会在正中午到那去给太阳晒了。 黎向暖想说自由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找，就放心让手机在休息室里充电，只拿着刚才在休息室拿的矿泉水，平常不会出现人影的花圃，今天居然让她看到了人—— 而且还是她一直祈祷着不要见到的人！ 顾言站在靠墙边的树下，几乎全身都被一层淡淡的阴影笼罩着。他一身深蓝色西服，看得出来是已经换好待会录製节目所要穿着的衣服。 黎向暖站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楚感知到他的视线正在打量着自己，让她十分不自在。 她有些懊恼，刚太放心的把手机放在休息室充电了，导致现在见到了人却没办法请他帮忙签名。她一度想过乾脆假装没遇见顾言好了，可在良心的谴责以及表妹的殷殷期盼下，她还是回了休息室一趟，去把手机拿了出来。 幸好，当她回到原地时，顾言还站在一样的位置。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的手上多了根点燃的菸。 这行业的，不抽菸的才是少数。可她在看到顾言手上的那根菸时还是震惊了半晌，毕竟他的形象可不允许他抽菸。 黎向暖在他的目光下，缓缓地往他的方向前进，她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走的，因为他的目光太难以忽视，而她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毛了当红影帝。 她在距离顾言的皮鞋前缘约莫五个石砖的地方停下，清了清嗓，很是诚恳的对他说道：「顾先生你好，我是《只想听你说》的实习生，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能帮我签个名呢？我的表妹是您的铁粉，特别喜欢您。」 黎向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菸，「如果、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就先走了??」 「没事。」顾言捻熄手上的菸，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接着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手机和签名笔，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签这里？」 黎向暖用力点了点头，他嗯了一声，熟练的在透明壳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递给了她。 「谢谢顾先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黎向暖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捧在手上，就怕顾言的签名被她给摸糊了。 「嗯。」顾言只回了个单音，黎向暖没读懂他此刻的情绪，对他点了点头，就转身回电视台里，准备等会的录影。 顾言还是维持着用手指夹着菸的动作，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她走远，菸没有再被点燃。 第一章 初次见面(2) 黎向暖一回到休息室就被通知录影即将开始，她和卢筱琪都被前辈指派去引导顾言的粉丝进场，光是整队就耗费了将近二十分鐘，还不包含宣导进棚的注意事项。 她只庆幸顾言的粉丝都很冷静，不会太过兴奋而听不进工作人员的话。她大声宣达着进棚内需要注意的事项，粉丝们乖巧地听着，没有吵闹，让她十分惊讶。 不过黎向暖还是不大放心，领着大家进棚以后，她时不时注意粉丝们的举动，他们竟然完全没有推挤，还完全配合工作人员的所有指示，这让黎向暖和其他实习生非常意外，不免想着顾言真是个厉害的人??本人没有负评也就算了，连粉丝都乖巧的可以。 安排好粉丝们的座位后，黎向暖又对他们说了等会开始录製时必需注意的事情，接着请他们把手机都关成静音，录製节目时也尽量不要交谈，否则声音很可能会被收进节目内。 没让粉丝们等待太久，主持人和来宾纷纷就座，顾言出场时还引来台下不小的惊呼声，他的脸上掛着礼貌而疏远的微笑，就和她靠过去要签名时看见的一样。 「现场准备，五、四、三、二——」 导播的声音突然传来，黎向暖和卢筱琪接收到指令后默默退到一旁，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待主持人开口。 主持人看着镜头，先说了节目的欢迎台词，才转过头看向顾言，请他和大家打个招呼。 顾言脸上掛着温和的微笑，「大家好，我是顾言。」 底下观眾难以遏止自己看见偶像的兴奋情绪，却又得顾及节目正在录製，个个都掩着嘴，脸上的欣喜难藏。 黎向暖称不上是顾言的粉丝，最多最多就算是个路人粉，很敬重他、也很崇拜他，但不会特意关注。她实习的时间也有一阵子了，看过很多名演员，她的情绪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可见到顾言时不一样。 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气质和魅力，像是隐藏在小径深处的光点一样，试图引诱她深入探究，好几次让她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粉丝的。 节目录製的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是访谈性节目，基本上不太有ng的机会。 顾言看起来虽难以亲近，可在节目中的应对得体，甚至能和主持人侃侃而谈，让她对他六眼相看。 还以为他连访问都会高冷呢，黎向暖暗忖。 节目录製结束后，她看见那抹深蓝色身影和主持人一起进了后台，她立刻收回视线，投入散场的工作。 待她们引领全数观眾离开现场后，得立刻返回摄影棚开始收拾工作，一直到接近吃宵夜的时间，黎向暖才终于能把工作人员证拿下，结束工作。 黎向暖和卢筱琪两人住得很近，平时都会一起搭捷运，可今天卢筱琪要和男朋友去吃宵夜，没办法和她一块回家。她身为一可怜单身狗，只好自己去吃晚餐兼宵夜。 幸好她家附近就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永和豆浆，虽然离捷运站有一小段距离，但无所谓，她明天不用上班。 她顶着夜色，缓步走去她的爱店。 黎向暖今天没来由的觉得特别累，走外头马路得绕一大圈，她想想就觉得疲倦。她在这住了一年多，算是很熟这附近，这的治安也算不错，所以她并没想太多就直接拐进了小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今天的巷子??特别暗。平时她也没少走过，但今天的感觉，特别不对。 小巷内并没有太多路灯，小小的光点要亮不亮，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黎向暖隐隐感觉到后头似乎有人刻意踩着和她相同的步伐，试图将踏地时的声响隐藏在她的脚步声之中，她越想越觉得不对，不知不觉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明明巷子不长，可这短短的几分鐘路程却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 黎向暖时不时拿出手机看时间，想藉此让自己心安一些。不知道是第几次拿出手机时，她正好从路灯下走过，在萤幕暗下的那一瞬间，她清楚看见了后头有人。 还是一个男人。 危机感迅速的衝上脑门，她一瞬间慌了，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她却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 她的脚步下意识的加快，后头的人发觉了，也逐渐加快了步伐，到了最后，他也索性不藏着他的脚步声了，三步併作两步的向前，扯住了她的手腕。 黎向暖惊呼出声，正要回头望向扯住她手腕的人时，她的眼睛被另一个人矇住，在她挣扎以前，那人低声说了句：「别看。」 她根本搞不清楚现在矇着她眼睛的人是敌是友，只感觉到刚才被箝制的右手获得了自由，她立刻覆上矇着她眼睛的大掌，试图让她身后的人也松开她。 「等会就放开。」他低声安抚。 此刻的她靠在身后那人的怀中，耳畔传来的是一个令她感到熟悉的声音，可一时又说不上是谁。 身后的人朝着前方不带感情地说道：「衣服穿好，滚。」 话音刚落，传入耳里的是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听着像是落荒而逃。 黎向暖这才知道为什么他要摀住她的眼睛，刚才拉着她的竟然是个暴露狂??如果没有遇到身后的这个人，恐怕她就得看进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了，她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身子。 身后的人在这时松开了矇住她眼睛的手，她慌忙从那人的怀中退开，立刻转过身想道谢，却被出现在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顾??先生？」眼前的顾言戴着一副看着挺文青的眉框眼镜，身上穿着的还是刚才录影时的深蓝色西装，只是西装外套被他脱了，只剩里头的白色衬衣。 顾言低低的嗯了声，没有说话。 第一章 初次见面(3) 黎向暖有些不知所措，因不自在而交握着的手掌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半晌，顾言才缓缓的说了一句：「壳换掉了？」 她愣了几秒，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顾言正看着自己握着的手机，她尷尬地将手机握得更紧了些，希望顾言可以忽略她的嚕嚕米手机壳。「我怕您的签名被我摸掉了，才、才换下来的。」 「我知道。」顾言停顿了一下，「你说的话我没忘。」 言下之意是??顾影帝只是想找个话题和她聊聊??吗？黎向暖认真又想了想，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机率比较高，这个念头便直接被她甩到九云霄外。 现在更重要的，是对眼前的救命恩人道谢才对！ 「那个??谢谢您刚才帮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打扰到您的休息时间了！」黎向暖朝顾言鞠躬，眼神中恐惧还未完全褪去，但肚子传来的阵阵飢饿感又不容许她忘记。 她见顾言轻轻頷首，自己也对他点头致意。接着，她朝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永和豆浆踏出了一步，却被顾言喊住了。 黎向暖回过头，看见此刻的顾言正站在路灯的下方，就像是舞台上的他在镁光灯底下一样，总是能轻易夺取人的目光。 「我送你回去。」 「我？」黎向暖在脱口而出以后才发现自己在顾言的眼里有多傻气，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还能是谁？ 为了挽救一下自己在国际巨星面前的形象，她弱弱的补了一句：「我是说，不用麻烦您??我家离这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 顾言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在夜色中特别不清晰，黎向暖没有注意。 「不会麻烦。」顾言低声说道，看到黎向暖露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还挺有趣的。 事到如今，黎向暖也不好再继续隐瞒，她轻吁了口气，诚恳的望着顾言，说道：「顾先生，我得先去??买消夜，所以真的不用麻烦您了。」 顾言往永和豆浆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不咸不淡，「我在这等你。」 似乎是因为见到她太过震惊的眼神，顾言又补上一句：「??任何一个人在刚才那样的事件发生后，都会这么做。」 黎向暖见他态度坚决，一副不容许自己拒绝的样子，若是再婉拒就会显得她太矫情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好，接着道谢。 因为顾言的关係，她的脚步踩得比平时都快，她匆匆到了永和豆浆店内，点了份汤包和豆浆，点完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如果只有买自己的好像对顾言会有些不好意思，可顾言身份特殊，如果他刚好有戏约在身要控制饮食该怎么办？ 黎向暖陷入当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还是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影视圈小白实习生哪个比较不那么丢脸的天人交战之中。 「老闆，再多一杯温豆浆和一笼小龙包，一样外带。」很明显的，小白实习生获胜。 等了几分鐘，她的餐点好了。老闆娘在递给她餐点时用着「我都懂」的表情望她，还俏皮朝她眨了眨眼，眼神飘向店外，笑瞇瞇地说道：「男朋友等很久了，快点出去吧！」 黎向暖原先一头雾水，在转头过去后，她惊讶地瞪大双眼，连忙转头和老闆娘澄清那不是男朋友，接着快步走出店内。 真是见鬼，为什么顾言会出现在外面！ 影帝是可以只戴着完全没有掩饰效果的眼镜乱跑的身份吗！ 黎向暖很想逼问他就这么乱跑真的没事吗？可想了想，她一实习生还是不要跟艺人有太多接触的好。 她将把汤包和豆浆递给他，咬了咬下唇，有些尷尬的开口：「不知道你吃不吃这些??？」 顾言倒是很自然地接过了，表情淡然，唇角似乎扬了扬，「谢礼？」 「您要这么认为也是可以??」 顾言说了句跟好后，转身就要走。 黎向暖默默跟在顾言身后，紧张到不行，就像是深怕自己跟丢的幼童直盯着父母的背影。 第一章 初次见面(4) 永和豆浆距离他停车的位置不过三五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她立刻遇上了下一个难题。??该坐前座还是后座？ 顾言几乎是立刻发现她的踌躇，淡淡望了她一眼，「前座很乾净。」 黎向暖不敢反驳救命恩人，安静地开了车门，上了前座。同一时间，顾言也上了车，发动了引擎，不知不觉间，汤包的香气扩散到了全车。 她虽是正襟危坐，可眼神却是控制不住地四处飘移，他的深蓝色西装外套就躺在后座。黎向暖这时终于有时间回想刚才发生的一连串戏剧性事件。 在治安极好的住宅区遇见暴露未遂的怪人，还能巧到碰到只有一面之缘的金马影帝。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去年获得金马奖座的得奖者本人义正词严的要求要送她回家，此刻正坐在她的旁边，车子还正驶向她家。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直至车子停妥，黎向暖拿着宵夜下了车，才终于有了对话。她恭恭敬敬地朝顾言说：「谢谢顾先生今天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还让您送我回家，麻烦您了。」 「不会。」似乎是因为沉默了一阵的关係，顾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黎向暖眨了眨眼，表情带笑，「顾先生晚安，还有再见！」 「晚安。」他的声音听起来更沉了，「下次见。」 后面那三个字他说的很小声，黎向暖没有听清，可她也不敢问，只维持着商业笑容等顾言关上车窗，然后扬长而去。 可他没有。 「您不走吗？」 她其实还真有些担心，三更半夜的，要是他真被拍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照片该怎么办？ 狗仔看图说故事的能力也不需要多他一个人见证，就不知道顾言心底到底想的什么，总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然而顾言就像是会读心一样，低低的笑了，却笑得有些苦涩，「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他的视线与她的在空中交匯，尷尬席捲而来，她急急忙忙躲过顾言的视线，小声嘟囔：「我什么都还没说??」 「看出来了。」 「您还是小心点比较好??」黎向暖话才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怎么换她反着要顾影帝小心了呢??这无处安放的鸡婆到底能不能扔进垃圾桶！ 「嗯，我会注意。」停顿几秒，他又道：「你也是，注意安全，半夜一个人行动很危险。」 说完，他才终于关上车窗，踩下油门。黑色奥迪很快地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彷彿从没来过。 ◆ 隔日的天气依旧晴朗，甚至还晴朗的过分。至少在黎向暖醒过来的时候是这样，她不喜欢阳光，还因此装了加厚款的窗帘。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一阵，才伸手至床头柜上拿手机，她熟练的拔掉手机充电线，解锁手机萤幕，动作一气呵成。 一打开，她的通知栏上全是新闻app的通知。 「当红影帝顾言家人惊爆吸毒——」 「顾言母亲哭诉：儿子红了就放着她不管」 「顾言将于今日14:00招开紧急记者会」 一条条耸动标题刺痛了她的眼睛，脑海中浮现了顾言的模样，甚至还有他的声音。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黎向暖喃喃道，现在才懂了他那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有个更大的新闻即将曝光，所以??狗仔暂时不会跟着他。 暂时不会。 她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打开了电视，转到了新闻台，她迅速看过了每一个新闻频道，果不其然，每一台都在直播顾言的记者会。 顾言一身黑色西装，脸色有些憔悴。他先是否认了所有指控他不孝的不实报导，接着拿出所有他妈妈帮爱赌博、甚至染上吸毒恶习的继父向他要钱的证据，且一併在大眾面前公开要与他母亲及继父断绝关係的声明。 黎向暖不敢想像他的内心是否已经分崩离析，隔着萤幕都能感受到他看似平静的表情底下蕴藏着的是多复杂、多让人痛苦的情绪。 记者会大概半小时就结束了，顾言在结束之前淡然说了句：「很抱歉让家务事影响到大家情绪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语落，他跟着工作人员回到了后台。 关于顾言继父染毒、赌博的新闻，持续了半个月以上。 第二章 顾老师，你好(1) 八月飞也似的过去了，黎向暖的实习也告了一个段落，重回校园的感觉对她而言还真是好。 才刚踏进学校，她就接到郑教授的电话，要她立刻到他办公室一趟。 郑教授是她剧本写作课的教授，同时也是她很尊敬的老师。 起初是因为她对编剧特别有兴趣，太常跑办公室问问题，所以被郑教授给记着了。而在几个学期的相处下，郑教授也觉得和她挺投缘，便三番两次介绍影视圈的工作给她，她没想太多，拎着早餐就往他的办公室走。 黎向暖的身体已经完全记得该怎么走到他的办公室，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到。她就在半恍神的情况下走到了郑教授的办公室前，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来了不只一人的说话声，她敲了敲门，原本很热络的交谈随之一顿，郑教授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请进。」 她手才刚摸上门把，木门就从里头被推开，还好她闪得够快，才没直接被门撞到，虽然也是因为她太贴近门了才有这个危险。 她见到开门走出来的人后，傻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 黎向暖用最快的速度缓过情绪，朝来人点了点头，「您好。」 也不知道顾言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她就怕自己没拿捏好打招呼的分寸，会显得她像个攀关係的，她可没那个胆量。 顾言朝她点了点头，若有似无的笑着对她说道：「等会见。」 说完，顾言就逕自离开了，留下有些愣然的黎向暖。 当她走进教授办公室的时候，脑子还不太能运转，都忘了要和教授打招呼。 郑教授不以为意，反倒还笑瞇瞇地望着她，问：「刚刚见到顾言了？」 黎向暖这才想起，郑教授之前还没专职教书的时候是导演，似乎有听说他和顾言有私交，看起来外界的传闻不假。 「有的，怎么了吗？」 郑教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记得你的课不太多吧？如果空堂没有其他安排的话，要不要到电影剧组里去工作？有薪水的。」 她有些迟疑：「但是??接着要做毕製了??」 「但你们不是只剩下拍摄而已吗？后製也不是你负责的，参与这么大剧组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 郑教授像是真的很希望她去的样子，她思考了一阵，觉得老师不可能害她，最终还是点头应允：「那就先谢谢老师了！」 黎向暖在走出办公室后还是满脑子问号，她的实习学分早就满了，也不知道教授为什么还要推荐实习机会给她。 虽然到剧组工作一直是她的梦想，不过四年级光是毕製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撑过这一年。 她在走回教室的途中遇见正要进教室的卢筱琪，她一见到黎向暖，十分兴奋地衝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激动的说：「暖暖！你知道吗！待会选修课的讲师是顾言！」 没等黎向暖提问，卢筱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据说是校方怕把他名字打出来会让另一堂课收不满学生，才一直假装没请到老师，真庆幸选到这堂！」 黎向暖看对着已经看了即将第四年的校园景色发呆，对于卢筱琪的话都只是点头和单音回覆，卢筱琪才终于意识到她不对劲。 卢筱琪停下脚步，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向暖？你怎么了？」 黎向暖犹如如梦初醒，连忙摇头，乾笑道：「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哦，就是选修课的讲师——」卢筱琪话还没说完，走廊上忽然爆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声，惊得她们两人止住了话，视线双双来到声音的来源。 黎向暖只看得见那人的衣角，其他部分都被把他团团包围住的学生给挡住了，就算只有如此，她还是能一眼辨别出那人是谁。 那不就是她刚才才见过的顾言吗。 「??就是他。」卢筱琪在校三年，从来没见过走廊上聚集了这么多人，她拉着黎向暖越过重重人群，好不容易挤进教室，却发现空位只剩下教室最后面的角落。 黎向暖和卢筱琪：「??」 于是她们又再度经过满满的人，走到了十分隐密的位置坐了下来，黎向暖只想诅咒为了来看顾言的人这堂课全被死当。 救赎一般的鐘声响起，顾言从散去的人潮中走出，进了教室，并缓缓步上讲台，对台下学生们露出一个稍嫌靦腆的笑。 「我是顾言，是你们这学期的老师。」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顾言两字，停顿了会，又笑着说：「这堂课只有两个规定，请不要像八卦週刊记者一样，也请不要问我新闻内容是否属实。」 黎向暖觉得他自我调侃的很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唇，抬头的瞬间竟和顾言对上了视线，搞得她唇边的笑意要笑不笑，怪尷尬的。 顾言很快收回了视线，「这堂课会有少许作业，我需要一个同学替我收纸本。」 大家磨刀霍霍，准备要举手的时候—— 「有班代吗？」 第二章 顾老师，你好(2) 这话像是一桶冷水，浇熄了班上同学自愿付出的伟大情操，也浇熄了黎向暖那仅存的一点点可以偷懒一门课的希望。 黎向暖心不甘情不愿的举起了手，表情却还是要装作一副乐意的样子，週遭同学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啊！哪有第一名就一定要当班代的道理！ 顾言似乎勾了勾唇，可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也可能是她看错了，她这么安慰自己。 「那就麻烦你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 黎向暖低声问卢筱琪：「讲师一般会有办公室的吗？」 卢筱琪被问得莫名其妙：「你哪里觉得他像一般的讲师？」 黎向暖自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摸摸鼻子闭了嘴。 下课铃声来得突然，黎向暖从包里摸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鼓起勇气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讲台旁边，等顾言收拾好包包，两人才一前一后的走在前往办公室的路上。 好在办公室离教室不远，他们被旁人目光注视的时间并不长。 顾言推开办公室的门，逕直走到沙发的位置坐好，他示意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黎向暖硬着头皮坐了，她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再这么近距离看见顾言，不知为何感到浑身不自在，只希望顾言越早交代完事情越好。 顾言没让她失望，很快地解释完这学期他需要人帮忙收的纸本作业有哪些，该怎么拿给他，甚至还给了她他的电话。 似乎是看出黎向暖的疑惑，顾言笑笑：「私人电话。」 此刻的黎向暖觉得彷彿有千斤重量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重的她快承受不住，这要是她不小心洩漏出去??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 「老师??您??会不会??太信任我了？」 顾言唇畔的笑意没有消失：「你是郑教授推荐给我的人选。」 ??难怪郑老师早上用那样的表情看她！原来就是因为他把自己推入火坑啊！ 「我知道了??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顾言喊住她，她顺势回头，这才终于正视了他的脸，他看起来，似乎很累。 黎向暖不知道哪根筋接错，鬼使神差地对他说：「你还好吗？」 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慌张解释道：「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您看起来好像很累??」 顾言想像平时对待其他人一样，点点头微笑说我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对黎向暖说谎。 好像说了谎后就没办法诚实面对她了，然而他不想。 顾言的脑中出现前一阵子母亲带着手骨折的继父狼狈地出现在他刚搬不久的大楼大门前，左顾右盼的，像是在等人。 至于在等谁？他心知肚明。 他苦笑着走近他们，管理员面露难色地望着他：「顾先生??他们??」 顾言笑了笑，对管理员说：「没关係。」 接着把母亲和继父带上了自己的住家楼层，一边想着还有哪能搬。他的住所明明只有经纪人和助理知道，他们却还是能屡屡找上门来。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脸色差了几分。顾言先倒了杯温水给自己，接着坐到沙发上，静静的等他们开口。 他们俩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他没有想请他们坐下的意思，却厚着脸皮一屁股坐在他的沙发上，母亲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儿子，现在你爸爸被地下钱庄追债，你看他手都被打断了，能不能给我们点钱应付应付？五百万就好。」 「他不是我爸爸。」顾言喝了口水，继续说：「我已经帮你们足够多次了。」 「我是你妈！你是我儿子！都是一家人，帮忙就帮忙，还管什么次数不次数的？」母亲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一字一句都像是细针，不断刺往他的心脏，使得他的心脏破碎不堪，伤痕累累，像是嫌伤他伤得不够重一样，她又补上一句：「我看你就是不孝！不想孝顺我们就直说，哪来那么多藉口？」 继父听到母亲这么说，不要脸的帮腔道：「你妈妈辛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你连点钱都不拿出来，自己住这么豪华的房子，然后弃我们两个不顾，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良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和他谈良心？他要是没有良心，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期望他们能走回正确的道路，就不会借钱给他们，让他们有现在这个能对他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那都不是我应该无条件拿钱给你们继续赌博，甚至吸毒的理由。」顾言垂眸，极力想忽略内心那难以忍受，且可蚀骨的痛苦，却徒劳无功。尖锐的言语不停的传入耳内，他想避都避不掉。 两人听见他说了吸毒两字，脸色大变，语气急促了起来：「我们哪有吸毒！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顾言见到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笑了出声，也不知是不是气笑的，「没有吸是你们说说就能算的？」 母亲和继父感受得到他完全没有要给钱的意愿，出言逼他：「你不给我们钱是不是，好，我们就让你上新闻！看你给不给钱！」 顾言根本不在乎自己上不上新闻，就算上新闻，丢脸的也不会是他，他手上掌握着所有他们赌博和吸毒的证据，如果他们想要罔顾他和母亲几乎快要消失的母子情谊的话，他无所谓。他已经从有所谓变成无所谓。 「说完了？说完了就走。」顾言的语气一点起伏也没有，他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再的忍让。 两人被拒绝后气呼呼地往门口方向走，沿途见了东西就砸，母亲的嘴上也不饶人：「白养了这么久的儿子，要是知道生你这么没用，打从一开始我就不会生你！」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辱骂也停止了。他整个客厅被他们弄得乱糟糟的，摆饰被砸碎了一堆，傢俱位移，乱到不像个人住的地方。 顾言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播了通电话给经纪人，告诉他他明天要搬家。 在那之后过了两天，经纪公司通知他有人爆料他的新闻，问他拦不拦。通常他的经纪公司拦截到负面新闻，都会直接让它消失在媒体界中。 可是顾言知道他的母亲和继父一定会想以此要胁他，只可惜，他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于是他在他们离开以后，联系了公司，要他们在得知有他的负面新闻时，要先通知他。 顾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但他还是问了出口：「爆料者是谁？」 公司负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组织不出一句话。 「我妈？」顾言平淡地问。 负责人小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想也没想的就回应：「公开吧。」 顾言的身价和戏约并不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且与他不相干的新闻减少，所以这次公司并没有阻挡他。 公开也好，这样就算是互不相欠了吧，他想。 第二章 顾老师，你好(3) 顾言将飘忽的思绪拉回，下意识勾起了一抹微笑，「你想听实话吗？」 黎向暖点点头，直视着他的眼底，她清楚地看出他的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顾言先看了眼錶，从包里拿出药盒，仰头将格子内的药全吞入腹中。 黎向暖不以为意，演员这种高压职业不有什么病她才不信，看着长得也挺像胃药，该不会顾言的胃很差吧？ 「我??」顾言才正要开口，上课鐘声无情地闯入两人的谈话，他无奈笑道：「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黎向暖晚上回家，如释重负的叹了好一大口气，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也不知道她颓废了多久，她才想到自己还没把顾言的手机存在手机里，她一边输入一边让自己放宽心，把他当成普通的老师就好。 「这只是个普通老师的手机??」一个得了金马、金鐘的普通老师?? 黎向暖才刚储存顾言的手机，就跳出了一则通讯软体的通知：您成功添加y为好友。 她颤抖着手点进app，接着放大了y的头像—— 请问不小心加了老师a.k.a.金鐘视帝、金马影帝、国际巨星的line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的顾言刚结束开拍前的最后一个读本会议，经纪人开车送他回家，才刚拿出手机就看见萤幕亮起，一则通知出现在锁定画面上，写着：黎向暖透过电话号码将您设成好友。 他忍俊不禁，笑了出声，经纪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不懂一个最常使用的app是闹鐘的人的手机里会有多好笑的东西，疑惑的问：「你开社群软体了？」 「没有。」顾言很快否定，「想到有趣的事情了。」 他从黎向暖对他的态度就大概知道她是怎么想自己的，他是她内心里最不想有牵扯的类型，他很清楚。 但他是真的想多认识郑老师的得意门生，也想看看她能走到怎样的高度。 ◆ 期中考前总是特别忙碌，而郑老师引荐她去的电影剧组也在这周正式进入拍摄阶段，让她忙上加忙，得一边准备快要爆炸的期中考，还要在这么大的剧组中提心吊胆，就怕没有剧组工作经验的自己会搞砸什么。 开机前的祭拜仪式结束以后，大伙纷纷进入工作模式，大家都认真的在岗位上等待指令，她也不敢松懈。 《杀手》的主演都是在国内十分有名气的演员，随便都能讲出他们得过几个奖座，是票房保证。纵使主要场地是租棚搭景拍摄，剧组人员也还是不敢大意，就怕演员有什么闪失。 黎向暖在剧组中跟着年纪相仿的製片助理林意葳做事。在演员换戏服的时间里，她们做完应该做的工作后，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她们觉得尷尬，就开始胡乱找话题聊，正好谈到学校，黎向暖才发现原来林意葳是大她三届的同校学姊，她们聊学校八卦正聊得起劲，林意葳突然低头看了看錶，告诉她是时候订便当了。 黎向暖才发现原来开镜仪式花了这么长时间，她被分配到去询问演员们，林意葳则是去询问导演、製片等主要工作人员。 在分开之前，林意葳用一副你保重的表情看她，并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会有这一天的，提前习惯没什么不好。」 黎向暖无话反驳，菜鸡总得长大，她硬着头皮去了。 男女主角正好在她开始行动时刚换好戏服，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入片场。眾人看见换好戏服的男女主角，瞬间噤声，他们的气场实在太过强烈，强烈到黎向暖差点就忘了呼吸。 站在顾言身旁的是去年金马最佳女演员得主，黄诗诗。她一身黑色劲装，脚踩黑色长靴，她和导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导演被她逗得乐呵呵的。 顾言则是在和製片谈话，他穿着黑色西装、黑色皮鞋，明明是中规中矩的打扮，却总能紧仅抓住观眾的眼球。 他真的很适合西装，黎向暖暗忖。 黎向暖还有工作在身，她抓紧手上的菜单，收回了视线，稍微找了一下才找到演员休息室，她没仔细看这是哪个演员的休息室，反正总得问的，顺序差异而已。 她轻轻敲了敲门，听见里头传来一声请进后，她才推开门。里头的人一头浅棕色头发，衬得他肤色更白了，已经换上戏服的他也和外头的主角们一样，气势逼人。 她认得这个人，《杀手》的第二男主角，秦淮。 也是一个年纪轻轻就获得金马奖的演员，他在二十岁那年获得金马最佳新人奖，去年入围了最佳男演员，只可惜——奖项最终还是顾言拿下。 秦淮从镜子中看见她走进了休息室，竟回过头朝她弯唇笑着，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们今天午餐的菜单，请您选下想吃的。」黎向暖走到秦淮身边，把菜单递出，拿出笔准备纪录他的餐点，岂料秦淮并没有先看菜单，反倒是先望着她，好奇地问：「你多大呀？」 黎向暖愣了一下，「我吗？」 秦淮这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点突兀，连忙解释道：「我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用您有点??怪。」 「抱歉，下意识地就??」黎向暖听他这么一说，也跟着觉得对他用敬语真的有些奇怪，尷尬得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不用道歉！」秦淮边说边将菜单还到她的手上，「那我要炸鸡腿！」 说完，秦淮对她眨了眨眼，「不要告诉我经纪人唷！他今天没空来探班。」 黎向暖笑着应好，她暗自想着，秦淮也真够亲民，人也可爱到不行??难怪他的粉丝会对他死心塌地的。 第二章 顾老师，你好(4) 退出休息室后，她看到顾言正坐在一旁读剧本，她迅速走近他，小声喊了句：「老师！」 顾言抬头，静静的等她开口。黎向暖迅速回头看了眼片场的状况，摄影机没亮红灯，可她还是不太敢大声说话，于是维持刚才的音量问：「老师午餐要吃什么？」 「这个吧。」顾言指着菜单上的排骨图片，欲言又止。 黎向暖记得他上次的便当备註，便下意识地说：「不要小黄瓜，对吗？」 「??嗯。」 她在排骨饭旁边备註不要小黄瓜后，对着顾言笑了下，「老师拍戏加油！」 顾言莞尔，「嗯，谢谢。」 黎向暖很快又找到了在休息的黄诗诗，她不知在跟助理说些什么，助理同她笑得挺欢。 她缓步走到黄诗诗的身旁，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黄小姐，这是我们午餐的菜单，不知道您午餐要吃什么？」 「我每餐都会自己准备，为了控制身材。」黄诗诗皱了皱脸，看起来十分委屈，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腰。 黄诗诗露出充满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麻烦你跑了一趟。」 「不会不会，那您呢？」黎向暖对黄诗诗笑了笑，偏头看向助理，助理也朝她笑了笑，说：「我跟着诗诗姐吃，谢谢你。」 「好，那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欢迎来告诉我，两位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以后的几个月麻烦了！」 黎向暖是在黄诗诗和她助理的微笑目送离去的，她原本还觉得跟大牌演员沟通很可怕，还好都遇到算是亲民的演员，让她不至于在实习阶段就放弃进这一个行业。 《杀手》的第一场戏就是男女主角的对手戏，两人因为理念不相同而在屋内大吵一架，吵完后女主角甩门就走。 顾言饰演的是一名被政府通缉的杀手，而黄诗诗饰演的是政府的间谍，原本是敌对关係的两人因为一人落难，另一人搭救的关係，因而朝夕相处且萌生了情愫。 黎向暖是第一次担任电影剧组的工作人员，何况还是充满大牌演员的剧组，才第一场戏就让在场的人都看傻眼，第一场戏就一次过，让整个剧组的士气高昂，也让她打从心底的佩服顾言和黄诗诗了。 剧组的时间分秒必争，通常休息时间都只够喝口水，下一场紧接着要开拍。 下一场是秦淮与顾言的对手戏，秦淮饰演的是顾言的学弟，也是同伴，所以他很不能理解顾言在戏里头为什么能够爱上敌人，两人也吵了一架。 几个演员对自己的要求都高，导演在看拍摄内容的时候，他们都围在萤幕旁检视自己的演技，有几个镜头导演觉得ok，可演员们还是会觉得有哪发挥得不够，要求要重拍。 就算他们要求重拍了好几个镜头，今天的工作进度还是超前了许多，而且因为是第一天上工，而且刚好拍摄顺利的关係，导演提议请大家去吃宵夜。 黎向暖和林意葳身为剧组的苦力，找到附近有宵夜时段且可包场的店家是她们的工作，直到所有细节都确认好，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出发。 她理所当然地和林意葳坐在一块，她们什么都能聊，聊学校、聊日常、聊电影，明明才刚认识不久，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订便当才培养出来的革命情感。 黎向暖吃到一半，离席去了洗手间，她洗好手走出厕所，没走几步，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顾言。 她对顾言点了头，微笑道：「老师。」 顾言停下脚步，在与她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他们离得很近。他望着黎向暖，轻轻的勾唇，「我还没告诉你我的答案。」 黎向暖顿了顿，这才想起期初顾言和她的短暂对话，因为顾言很忙，她虽是班代，但除了上课时间以外，几乎没见过顾言的人影。 她屏气凝神，静静等待顾言开口。 「说很好是骗人的，在这个世界，哪个人身上没有几件悲伤事？」 黎向暖读不懂顾言的表情，他见过的世面太广，世间能体会到的他肯定都体会过了，她完全无法想像他经歷了些什么。 顾言望着窗外，也不知他的眼睛对焦在哪，他的语气听来像是在诉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她还处在有些惆悵的情绪之中，顾言已经逕自抽离，他将视线从远方收回，转至她的身上，脸上依旧掛着淡如水的笑，突然改变了话题，「晚点有安排？」 彷彿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一样。 黎向暖低头看了看錶，已经十一点多，她苦笑说：「回家念书??」 「您应该没忘记明天要期中考吧，老师？」 顾言还来不及回答，温润软糯的女声就介入了他们俩的谈话，黄诗诗小跑步过来，对着顾言说道：「哥，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导演在找你了。」 第二章 顾老师，你好(5) 「我知道了。」 黄诗诗这才发现在和顾言说话的是黎向暖，她看向黎向暖，满怀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了，导演找。」 黎向暖见影后近在眼前，说实话的有点慌张，她连忙摆手表示没事，「不会不会，是我耽误老师的时间了。」 「老师？」黄诗诗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顾言，好奇问道。 「我是艺术大学的学生，我们学校今年聘他当讲师。」黎向暖解释。 黄诗诗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感觉我们挺有缘的。」黄诗诗笑嘻嘻地问她。 黎向暖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在意识到黄诗诗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自己后，她很快的收起刚才的表情。 她倒是真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被记起，「我叫黎向暖。」 黄诗诗低头小声的反覆念了几次她的名字，才抬头朝她笑道：「向暖呀，你的名字真好听，我记起来了！」 「那??我先回去了！」黄诗诗的招牌笑容没有收起，她临走前还向黎向暖挥了挥手，「下次见，向暖。」 黎向暖收工回家后，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灵光一闪，拿起手机搜寻了《杀手》演员的instagram，看见黄诗诗在聚餐结束之后，发了张自己露出甜美笑容的自拍照，写着：今天认识了名字很可爱的新朋友！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照片上的女人一起笑了，像是被她感染了喜悦一般，她默默按下了这个她颇有好感演员的追踪，也顺便追踪了秦淮的。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秦淮的页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养的暹罗猫，自己的自拍倒是很少，食物和猫居多。 黎向暖翻了翻秦淮以前的贴文，发现他甚至还有一个hashtag是专门拿来晒猫的。 ——#今天喵喵理我了吗？ 黎向暖挺喜欢猫咪的，便搜寻了这个hashtag看他养的猫咪，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每则都点爱心的，可转念一想，他粉丝九十万人，通知应该多到不行，那她真诚的点爱心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她也顺手搜了顾言的，没搜到。到网路上查了才发现顾言没有使用任何社群软体，她一边觉得可惜，一边也追踪了黄诗诗和秦淮的脸书专页。 秦淮刚洗完澡，发现他放在床上的手机不断震动，而喵喵慵懒的趴在手机旁，很困惑地望着他的手机。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有个帐号叫nuan1022的人在刷爱心，其实他已经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这人唯一奇怪的是，她只刷关于喵喵贴文的爱心。 ??这个头贴上的人他好像在哪看过？ 秦淮点进去看了看，看见她限时动态发了张宵夜火锅的照片，立刻想起来她是谁，也没想过这样会不会吓到人，就直接私讯了她。 「你为什么只按喵喵爱心(′????w????`)？」为避免他的语气看起来太过严肃，秦淮还特意找了个看起来友善的顏文字。 黎向暖看到来自qinhuai1220的讯息跳出，傻在原地，不知所措。没过几秒，顾言的讯息也跳了出来。 顾言：小考成绩明晚给你。 这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得先回老师的讯息，她立刻点进去聊天室，回覆道：好的。还附了张头上写ok的熊猫贴图。 通常都是顾言已读作结，但今天他可能比较有空，出乎她意料的传了关心讯息给她：还在读书？ 黎向暖：当然，老师的科目这么重要！ 顾言：偷损老师？ 黎向暖：老师我是真诚的觉得您的科目很重要?? 顾言：嗯，我开玩笑的。 ??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顾言还会开玩笑。 半晌，顾言又传了一封讯息：早点睡，晚安。 黎向暖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隔天顾言的课还是早十??怎么不直接杀了她算了。 滑开通知栏，她发现自己还未回覆秦淮的讯息，她硬着头皮点了进去，岂料秦淮私讯她的原因竟然是为什么只按关于他的猫的贴文爱心。 nuan1022：牠很可爱。 黎向暖才刚把手机放下，萤幕却又亮了。 qinhuai1220：我知道！只是你这样让人很伤心呢！ 黎向暖按了几篇他近期的贴文爱心，虽然多少有感觉出来秦淮这人很自来熟，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直接传讯息过来??不过她也没多惊讶就是了，再怎么样都比不过收到顾言的讯息来的吓人。 nuan1022：我没有只按喵喵的爱心了(??_?) 手机显示对方正在打字中，无奈她的眼皮已经快要闔上，她抢先在秦淮发送讯息之前回覆了他。 nuan1022：我明天期中考，先睡了，晚安～ 接着就放下手机，一觉到天明。 第三章 不只是老师(1) 黎向暖特地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先绕去永和豆浆买了蛋饼和豆浆，提前到教室里头读书。由于她提早一小时左右到教室的冠係，人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爆满而只能坐人挑剩的位置。 她选了讲台前面的位置，把包包放在一旁替卢筱琪佔位。一边读待会顾言要考的笔记，一边吃着蛋饼。 她读的太入神，以至于卢筱琪已经在她旁边坐下了，她还完全没发觉，还是卢筱琪拍了她以后她才回过神。 「向暖？」卢筱琪看了眼她桌上的空盒空杯，诧异地问：「你是几点就来啦？」 黎向暖先是回过头看看教室中的人潮，发现几乎每个位置都已经坐了人，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她想了想，回应道：「我??大概提早一个小时来的吧。」 卢筱琪这才慢慢从书包中拿出笔记本，诧异问：「你一早来读书？你不是都提前读完吗？」 「我昨天本来可以看完第三次，但工作延误就只好今天多看点。」黎向暖心里苦，可自己接的工作就算跪着做也要做完??何况是这么棒的剧组！她与有荣焉。 「哦??那你的工作怎么样？昨天不是第一天吗？」卢筱琪翻着笔记，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她，眼里的好奇藏不住。 黎向暖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卢筱琪眼中熊熊燃烧的好奇之心，她压低了声音，凑近卢筱琪说：「有签保密条约??就算听到什么都不能太激动，知道吗？」 卢筱琪十分用力的点点头，「说吧，有谁演，我准备好了。」 说完，还拿手摀住嘴，黎向暖忍不住笑了出声。她就不信卢筱琪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秦淮、黄诗诗、顾言??他们主演。」 卢筱琪惊呼出声，注意的点异于常人，「所以??你可以跟他们朝暮相处？！是吗？！」 「是??这么说没错啦??」 「那你能不能帮我要黄诗诗的签名？」 她就知道！ 黎向暖在卢筱琪软磨硬泡的撒娇下答应了，但她到底该怎么要签名才好?? 现实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这个话题，顾言就抱着装满考卷的牛皮纸袋走进了教室，对着底下人笑着。 虽是笑着，但却说出了让全天下学生听了都会觉得害怕的话：「好了，笔记收起来，考试。」 考完试已经是中午，黎向暖提咬交了考卷，一派轻松地走出教室后，她摸出自己的手机，看到通知栏时她一惊，她居然放置秦淮的讯息快半天了?? qinhuai1220：考试加油！ nuan1022：谢谢，我考完了：） 刚回完讯息，黎向暖和卢筱琪就同时接到毕製组员的电话，要她们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集合，说是临时要开会。 黎向暖在组别里负责的是编剧和场务，卢筱琪则是担任製片和美术。学生剧组人数不足，总是得一人当两人用，两人当四人用。他们早就习惯这样的分工。 她们匆匆赶到咖啡厅，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自己的组员。组里负责导演的同学见她们在咖啡厅门口张望，立刻站起身对她们招手，「向暖、筱琪，这里！」 她们才急忙跑到已经聚集了组员们的长桌旁，「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佩佩，也就是组里的导演，对着她们笑说：「没关係啦，我们也才刚到而已。」 他们的毕业短片的提案已经在暑假的时候通过，目前选角阶段已经结束，勘景也勘的差不多，剩下少数几个场景还没有找好。 他们组别比较特别，角色是导演在联系的，因为快毕业了，大家都忙，有空的人就会劲量协助，才会是这样子的分工。 佩佩愁眉苦脸：「怎么办啊，原本的男主角现在跟我说他接到商业戏剧，不来了??」 「约还没签吗？」卢筱琪也跟着进入了工作模式。 「??还没。」佩佩的头压得更低了，语气中充斥的是满满的愧疚，「我已经传合约书给他，但他一直没有签好回传，昨天终于等到他回覆，结果是回他不来了。」 负责灯光的同学义愤填膺：「毕制都迫在眉睫了，还让他这样搞一齣，现在还能找谁？」 「我已经敲了之前来试镜的其他人，但他们不是有工作档期了，就是不想来了??」 「我们也只能继续找了，一人找几个，总有一个会答应吧？」负责摄影的组员很无奈。 组员们都同意这个补救方式，黎向暖花了一晚上翻找各大社群软体中的演员专页，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是——秦淮。 第三章 不只是老师(2) 隔天又是必须到剧组报到的一天，才凌晨五点，黎向暖就到了片场，只因今早要拍早晨的戏，若是太晚集合这场可能就必须拍到隔日。 黎向暖忙着整理道具，没多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直到听见有人从后头喊她，她才终于从道具堆中抬头。 黎向暖一抬头，就看见对着她笑嘻嘻的秦淮，他看起来已经化好妆，也不知道几点就来准备了。 黎向暖和他并不熟，客套的朝秦淮点点头，「早。」 秦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她眼前点开了一部影片。黎向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喵喵。 影片的内容是喵喵睡觉时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然后拍摄影片的秦淮爆笑出声，喵喵瞪了他一眼。 「这是我私藏的影片！」秦淮得意洋洋地对她说道。 黎向暖笑到不行，拿着道具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抖，「牠真的好可爱！」 待她笑声缓了些后，她才疑惑秦淮为什么突然拿着影片过来，难不成是她看起来太睏了？ 「不过，你怎么突然拿这个给我看？」 秦淮踌躇半晌，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和她说实话。 「我??刚刚路过你的时候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秦淮接着问道。 黎向暖原以为秦淮只是在说客套话，所以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 毕竟才刚认识几天的人若是突然说有忙需要他帮的话，真的挺奇怪的。她并不想要自己在秦淮的心目中像是诈骗集团。 可是看到秦淮一脸快告诉我嘛的样子，她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最后还是选择告诉他了。 「我毕业製作的演员突然不来了，说是自己有更好的发展。」黎向暖尽量客观说明自己的情形，不然她真想顺便诅咒那演员上厕所没卫生纸。 「啊??」秦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你这么苦恼。」 「缺男演员还是女演员，我帮你问问？」 「真的吗！」黎向暖眼睛一亮，内心的希望瞬间復甦，「我们需要一个男演员，我立刻给你详细资料和剧本。」 「真的太谢谢你了！」 「这哪有什么，只是举手之劳。」秦淮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对她笑了，「那我先回去了，下一场戏是我的了，我再连络你！」 没过几日，秦淮又见到她，他说自己认识的演员不是那时没空，就是经纪人不让接。黎向暖一听觉得自己毕製要完了，立刻变得垂头丧气。 秦淮看到她这样，也紧张了起来，「我还没说完！」 黎向暖又觉得燃起一线希望，「请说。」 「??如果我来演这个角色的话，怎么样？」秦淮顿了一瞬，面容似乎有些羞赧，他偷偷覷了眼黎向暖，她没有表情，还沉默不语，他想，自己可能还真不适合。 可黎向暖是因为太过震惊才久久无法言语，她花了一些时间重新组织语言，语气中的兴奋隐藏不住，「谢谢你！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真的？」一丝喜悦悄悄爬上秦淮的眉眼，他笑得露出了酒窝。 「当然是真的！不过??」黎向暖话还没说完，好奇的女声突然插入—— 「你们在聊什么呀？」黄诗诗笑脸盈盈的站在两人旁边，「在聊戏吗？」 黎向暖很意外黄诗诗对于这件事感到有兴趣，她想想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告人，就跟黄诗诗说了自己毕製遇到的问题，还有分享自己能邀请到这么棒的演员的喜悦。 黄诗诗问她自己能不能看看剧本，黎向暖便立刻打开手机里的文件给她。 因为片子不长的关係，剧本很快就能读完。黄诗诗看完后忍不住讚叹：「剧情很有趣耶，难怪小秦会有兴趣。」 「你剧本写的真的好好。」黄诗诗将手机还给黎向暖，转过头对秦淮眨了眨眼，「小秦也这么觉得吧？」 「当然，向暖写的戏我一定接！」 「我也一定接！」 黄诗诗才刚说完，远方就传来工作人员在喊她的声音，她应了好，接着伸手指了指刚才声音的来源，「我先过去啦，你们慢聊。」 第三章 不只是老师(3) 自那之后，黎向暖在片场的空间时间都会和秦淮以及黄诗诗间聊，他们有时到国外工作还会带些伴手礼回来给她，她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在片场看过顾言了。 他上星期也调课??问了助教，助教说他出国工作，可他却没有联系自己，完全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在意?? 思索半晌，她觉得应该是因为前一阵子的作业成绩他也还没给她?? 顾言真的不愧是世界知名演员，忙碌非常。 黎向暖不知不觉走到了包厢门前，点开聊天视窗确认了包厢号码，听见里头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有些疑惑的轻轻敲了敲门，说话声戛然而止，郑教授打开了门，「进来吧，你们顾老师也在。」 她一眼就看见在郑老师身后的顾言，他的眼神和她对上，像是不经意、却又像是刻意。 黎向暖朝顾言点了点头，微笑说道：「顾老师。」 顾言也对她露出了微笑，「好久不见。」 郑老师怕他们两人尷尬，招呼黎向暖坐下后，关心起她的毕业製作：「向暖啊，之前听你说你们演员突然不演了，后来呢？找到演员了吗？」 黎向暖正襟危坐，她想也没想到她一来就要面对这么刺激的贴文，「找到了，秦淮愿意演这个角色。」 郑老师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秦淮啊，很不错的演员，好好拍。」 半晌，郑老师开玩笑似的问：「你们这样经费怎么样？」 「他说??照着我们给上一位演员那样给就可以了。」黎向暖没来由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秦淮也是个知名演员了，却因为看在他们还只是学生，所以不需支付他平时收取的酬劳。 她才刚说完，顾言的筷子突然掉了，与盘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接着滚落至地板，他歉然一笑，也不知在看着哪里，「抱歉。」 语落，他弯腰捡起了不能再用的那双筷子。 郑教授见状立刻起身，去外头替顾言拿一双新的筷子，似乎是读懂黎向暖眼中的疑惑，他笑着解释道：「你们顾老师刚从国外回来，时差没调，体谅一下。」 黎向暖是真的不知道??顾言什么时候变成「我们顾老师」了？ 郑教授说完，开门出去替他拿筷子，只留下他们两人在包厢内面面相覷。 虽然顾言没什么威胁性，但和他在一块吃饭还真不是普通的尷尬。 他是一个她无法想像也高攀不起的存在，年纪又比她长那么多??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说错什么话惹影帝不开心了，还浑然不觉。 黎向暖默默的吃，不知道郑教授为什么拿个筷子拿了这么久??都过五分鐘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她感觉到顾言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可她不敢抬头确认，就怕一抬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瞳孔，继而迷失在他的眼神之中。 「毕业製作遇上困难了？」顾言拿起白色瓷杯，轻轻抿了口茶，举止优雅。 黎向暖闻言，立刻放下筷子，谨慎地回答：「是。」 顾言盯着她，沉默半晌，眸里闪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我让你很不自在吗？」 「没有，只是??」有点久没见到了有点尷尬。可后面这句黎向暖不敢说，说出来多奇怪呀，好像她原本跟顾言多熟一样。 「只是？」顾言很难得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黎向暖深吸了口气，花了几秒时间思考自己的话会不会太突兀，但在看到顾言能称得上是殷殷期盼的眼神后，她认了。她的声音犹如蚊蚋：「??只是，太久没看到你，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话才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就像是在抱怨男朋友消失的感觉，虽然她是有点不太开心顾言没把作业成绩交给她就一声不响地不见，但是?? 好吧，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顾言。就一点点。 「??抱歉。」顾言垂眸，又是一阵沉默，「??有点急事，来不及和你说。」 黎向暖望着他，看到了他眼睛底下淡淡的乌青，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担心老师您??」 她觉得自己这是合理的情绪反应，任何一个生活中会接触到的人突然一声不响地消失，还无声无息，不论是谁都会担心的吧？ 「我没事，只是去了一趟美国。」顾言朝她微微勾唇，还是那抹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好看笑容，他从包里拿出一小盒巧克力递给她，「土產。」 黎向暖伸出双手接过，巧克力的包装上印着很多爱心，还写着一些关于情人节的标语，她愣了愣，问道：「这是？」 「慰劳品，这学期辛苦你了。」顾言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则标语，他若无其事的解释：「我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喜欢什么，就挑了包装比较好看的。」 黎向暖也觉得自己反应在他眼里实在太傻了，訕笑道：「我知道的，谢谢顾老师。」 顾言薄唇轻啟，正打算说话，郑老师忽地开了门，风风火火的衝了进来，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把筷子递给顾言，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急促，黎向暖从他话里的几个关键字听出是他最近的作品后製似乎出了点问题。 待郑老师掛掉电话，顾言立刻关心：「怎么了？」 郑老师叹了好大一口气，「剪接出了点问题，要我立刻到剪接室一趟。」 顾言了然的点了点头，郑老师把头转向她，露出了充满歉意的神情：「向暖啊，抱歉，老师临时有事要先走，下次再和你谈谈毕製。」 「老师您的作品要紧，我没问题的！」 郑老师拿好自己的东西，讲着电话走出了包厢。包厢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黎向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动筷还是找话题和他瞎聊。 她偷偷瞄了眼顾言，见他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晚餐，便也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饭，不自在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全身，不知怎的，顾言是她遇到的所有艺人中，最难以捉摸的，也是让人最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 她听过太多关于顾言的传闻了，像是：他是同志、他难相处、他个性古怪等??或许是她先入为主了，可突然要她忘记传闻中的他，也不是件简单事。 顾言发现黎向暖的若有所思，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了，你的毕业製作遇到什么问题了？」 第三章 不只是老师(4) 黎向暖简短的把自己遇到的状况阐述了一遍，也顺便表达了她对于秦淮愿意接下这个角色还不多收钱的感激之情。 顾言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和黎向暖对视，状似不经意的问：「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这事？」 黎向暖慌了，她压根没想过顾言会想知道??她也觉得顾言不需要知道??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顾言轻咳了声，「我的意思是??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说：「你这学期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彼此彼此而已。」 黎向暖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两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事情，可顾影帝说什么都对，他说了算。她没多想，只把这当成是师长对于毕製差点不能如期进行的学生的善意关怀。 「好，谢谢老师。」 一顿饭结束，光是付帐问题就让她和顾言僵持了一小段时间，最后还是双方各退一步，这次顾言请客，下次换黎向暖请他吃饭。 黎向暖为此结果感到很头疼，在和他一起走到停车场的路上，她试探性的问：「老师您喜欢吃什么菜呀？」 顾言答非所问：「别对我用您，感觉很老。」 她愣了一段时间才会意过来刚刚那是影帝在使小性子??好??可爱。 黎向暖清了清嗓子，斟酌了用词以后，重新问了一遍：「老师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不挑。」顾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开了车门，用眼神示意她上副驾，「能吃就好。」 「小黄瓜也不挑？」 顾言挑了挑眉，语气没什么起伏，「又偷损老师？」 黎向暖立刻闭上了嘴，儼然一副欺负同学还装没事的幼稚园儿童样，「我没有。」 「你猜猜看，老师对什么事情很在行？」顾言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眼神自始至终都盯着前方，专注开车。 黎向暖虽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却理所当然地应道：「演戏？」 「不对。」顾言皮笑肉不笑，「是记仇。」 黎向暖的脸瞬间垮了，「老师我错了。」 「我开玩笑的。」顾言看似颇愉悦的勾了勾唇，车内播放的爵士乐衬托出了他心情有多好。 黎向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哑巴吃黄莲，顾言这想到就开开玩笑的性格真让她的心情七上八下的，根本不知道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 但她并不讨厌，只是??有点不习惯。这和她想像中的顾言太不一样了，她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黎向暖不想深究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顾言这个艰难的问题，环视四周，并没看到顾言车上哪有设置导航，她善意提醒：「老师，我家在??」 话还没说完，顾言轻笑了声，打断了她：「我记得。」 「老师记忆力真好。」 顾言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些，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被称讚过记忆力好了，还挺新鲜。 车子一路畅行无阻，在第五首爵士钢琴播完后，车也停下来了。 黎向暖在下车前对着还在倒时差的顾言耳提面命了一番，「老师你今天早点休息。」 「我知道。」顾言知道她在意自己还在倒时差却还是硬要送她回家这点，想了想，觉得单靠我知道三字似乎没办法说服小姑娘，他又补充：「我看着你上楼就走，郑老师要我好好保护他最喜欢的学生，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拒绝他。」 黎向暖一听，急忙把车门关上，见顾言把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她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顾言淡淡一笑，「晚安。」 他一直到看见她把房间的灯打开才放心离去，唇畔的笑意没有消失。 ◆ 《杀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拍摄完一半的内容，由于顾言向剧组请了一星期假的缘故，他一回来就得拍摄累积了一星期的与各演员的对手戏。 开拍时黎向暖和林意葳就只能乖乖站在旁边待命，导演才喊了卡，就见顾言十分恭敬的站在显示器旁边检视自己的表现。 她无意间听到顾言的化妆师与秦淮的化妆师在聊天的声音，她说：「顾言最近的状态不太好??黑眼圈很重、肤况也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顾言化妆师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很清楚的传入了黎向暖的耳朵里，秦淮化妆师安静了半晌，说了几个牌子的遮瑕，让顾言的化妆师试试，同时有些无奈的说：「小秦总喜欢半夜打电动，有时候也会这样，难免啦。」 黎向暖隐约听见顾言的化妆师小声嘟囔：「但是顾言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啊??」 她还想继续听下去，可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到的是黄诗诗的助理。 「向暖！诗诗姐订了下午茶，你快点来拿！」黄诗诗的助理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黎向暖用着和她差不多的音量问道：「诗诗姐的经纪人今天没来？」 「没错，叶姐今天临时有事没办法来，大家赚到了！」 因为下午茶是黄诗诗偷订的，所以并没告知所有工作人员，只靠几个她比较信任的、不会向叶姐通风报信的人发送给所有人，虽是如此，可所有人员都还是心照不宣地明白这是黄诗诗请的，因为叶姐没来。 黄诗诗不断往黎向暖的怀中塞食物，她手上已经提着好几杯饮料，怀里也有好几片蛋糕、两盒饼乾、三个司康，其实已经很够吃。她连忙开口阻止黄诗诗持续往她怀中塞饼乾的动作：「诗诗姐，这样很够了，剩下你们吃就好。」 黄诗诗硬是又塞了一盒伯爵红茶饼乾在她怀里，先是张望四周，才小小声的对她说：「这个，是限量的，给你一盒。」 黎向暖大惊，把怀里的食物都放回了桌上，拿起那用铁盒装着的伯爵红茶饼乾，往黄诗诗的方向递，她当然是没有收回。 「哎唷??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呀，你就拿着回去和意葳一起吃，你们都好辛苦。」 黎向暖边道谢边走出黄诗诗的休息室，刚走出来，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顾言。她脑子闪过前一阵子遇到他时的画面，她似乎总是走着走着就能遇到顾言。 第三章 不只是老师(5) 她抱着一堆点心走向他，清了清嗓，问：「老师你吃甜食吗？」 顾言笑笑，「不能吃。」 黎向暖的表情瞬间变的苦恼，「一点点也不行？」 「嗯，一点点也不行。」顾言的嗓音虽然温润，可话却说的斩钉截铁，黎向暖不敢再要他吃。 「老师今天的戏拍完了？」 顾言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还没，晚上还有一场。」 「那老师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晚餐？」黎向暖将特别两字加重了发音，并朝顾言眨了眨眼，「我去找菜单给你。」 顾言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他也有个底，「清淡点的就好，麻烦你了。」 黎向暖应了好，便匆匆回到拍摄现场，把怀里的食物发送给几个比较熟的同事，小铁盒被她收在包里，打算晚些时候再与林意葳分享。 她抱着剧组製片蒐集许久的菜单本，抽了几间粥店的菜单，并拿到顾言的休息室。 黎向暖正要敲门，却听见顾言的经纪人和他在对话，经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顾言就还是一样，语气平淡如水。她只大概理解经纪人生气是因为顾言的身体状况不好，但没有听到是哪不好。 黎向暖等到里头的谈话声逐渐消失，她才敲了敲门，顾言的声音从里头传出：「请进。」 他的经纪人立刻开了门，先朝黎向暖点了点头，接着又回过头去叮嚀顾言：「自己好好注意，有问题立刻找我。」 顾言的语气有些无奈：「我知道，我不是小朋友了，谢哥。」 「不是小朋友了还总让人担心！」谢哥念念叨叨的出了顾言的休息室，黎向暖就站在门旁等他走远了才进去。 「吓到你了？」顾言看着黎向暖有些愣然的神情，歉然一笑，「抱歉，谢哥总是这样，但他人很好的。」 「没事没事！我没有吓到！」只是很意外影帝也有这样的一面。 顾言读懂她的表情，轻笑出声，「我被谢哥念已经是常态，不要太意外。」 黎向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递给顾言他要求的清淡晚餐菜单，在顾言仔细端详的时候，猝不及防的问了一句：「老师您的胃??不好吗？」 顾言愣了一瞬，随后勾起了唇角，「又用您了。」 黎向暖脸颊一热，不好意思的道：「下意识就??」 她还陷在有些尷尬的情绪之中，顾言缓缓说：「我的胃，还行。」 他接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不是几乎每天都看着吗？我胃好不好看不出来？」 黎向暖哦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脑子里都是刚才谢哥似指责的关心，「因为我看你常在吃药??所以误会了，不好意思。」 「那是其他科的药，不过我没有什么大碍。」顾言朝她温润一笑，笑得弯了眼角，「谢谢你的关心。」 黎向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就好。」 顾言最后点了最基本的玉米鸡蓉粥，黎向暖记录好后，就要出去问其他人的晚餐想吃什么，却又被顾言喊住。 「怎么了吗？」 「这週六，有空吗？」顾言从桌上拿起两张票，「刚才谢哥拿来的，我想你会有兴趣。」 黎向暖定睛一看，立刻看出那是金马影展的贵宾券，惊讶地瞪大了眼，「找我去？」 顾言觉得好气又好笑，无奈笑说：「这里还有别人吗？」 她因为太过紧张，还有些口吃，「可、可是为什么是我？」 顾言故作疑惑，「现在约人还要有理由了吗？」 黎向暖更紧张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不、不用，我只是??太开心了??」 她没想到自己这句太开心了会被解读到什么程度，只是直白地用言语陈述自己此刻的情感。顾言听见她的话时，震惊了片刻，又很快的收起的眼底那抹淡淡的惊讶。 「週六见。」这是他在黎向暖走出他的休息室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星期六的天气很好，虽已入秋，太阳却还是大的有些刺眼。 黎向暖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百摺长裙站在太阳底下还嫌热，她半瞇着眼，望着一台台从眼前呼啸而过的车子，就怕顾言早已经过自己，只是她没看见。 没过多久，黎向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萤幕显示：顾老师来电，她想也没想的按了接听键，「喂，老师？」 「我到了。车子在对面，你过了马路就会看见。」 黎向暖迅速过了马路，见到一台随处可见的bmw停在路边，还打着暂停灯。她凑近一看，确认了里头的人是顾言后，立刻开了门上车。 简短的寒暄过后，不到二十分鐘的时间，他们到了影展指定的影城，顾言不知怎的拿到了很多票，他们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今天一天要看到三部电影才善罢甘休。 黎向暖自己是电影狂热爱好者，虽然边看电影边拆剧情结构的职业病永远改不了，她依旧享受看电影的过程。 顾言对于看什么电影没有太大意见，就连看自己主演的电影他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剪接出来的片子他还没看过，对于成片如何，他也很感兴趣。 于是他们挑了金马影展最热门的三部电影——分别是顾言、黄诗诗、秦淮领衔主演的三部。 影城人多，可黎向暖不太敢大声对只带口罩偽装的顾言说话，就怕旁边的人发现他就是本片主演，那会引起多可怕的轩然大坡，她不敢想。 她只好想了一个叫折衷的办法，轻轻扯了扯他的格纹大衣，顾言将耳朵凑近她，低声问：「怎么了？」 「我只是好奇??入围的感觉怎么样？」 「刚开始会很高兴，后来只会觉得压力很大。」 电影院中的灯光微弱，黎向暖看不清顾言的表情，只能勉强听见他有些微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当所有人把他们的期望加注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入围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入围，得奖亦然。」 第三章 不只是老师(6) 黎向暖并不笨，她听出顾言话中的无可奈何，心情有些复杂。平时的她也会支持自己的演员，却总没想到，那些「加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定程度的压力。 她沉默着。此时影厅的灯全熄了，顾言又凑近她，这次他说的话清晰可闻，嗓音低沉悦耳，说出来的话像是在安抚，「这部片子的剧本很棒，你仔细点看。」 萤幕亮起，流畅的影像开始播放，105分鐘的电影很快结束，影厅的灯再次亮起，萤幕上播放着写满工作人员人名的黑幕。 黎向暖的心情有点微妙，在主演身旁观影的体验还是第一次，观影途中，她不只一次偷看顾言的反应，他的反应和常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观察有没有被他发现。 她和顾言一直坐到名单播放完毕，人潮几乎全散去后，才一起走向出口。 「很好奇我的反应？」 顾言走在她的斜前方，黎向暖隐约看见他的唇角勾起，声音里和着点笑意。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取笑了，她脸颊通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刚才的举动。 「难得的经验嘛??就??有一点点好奇。」黎向暖的底气越说越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像蚊蚋一般小。 「我也很好奇??我在你的眼中，是什么样的？」顾言的语气听似不经意，可他的眼神却异常的认真，笑意不知何时收敛了许多，她没发觉。 黎向暖有些傻气的伸出手指一一细数她在他身上看见的优点：「温柔、认真、负责任??哦，还有，偶尔开些坏心眼的玩笑。」 说完，她覷了眼顾言，小声问：「老师你应该不会当掉说实话的学生吧??」 「现在问是不是晚了？」 黎向暖听见他话里头藏匿的一丝危险，她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团，开始胡言乱语：「老师您英俊瀟洒演技高明大人有大量，这么棒的人不会当掉学生的，对吧？老师您不能当我我那么努力想要准时毕业的——」 这一番话并没有达到黎向暖原先预设的功效，只单单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为什么努力想要准时毕业？」 她现在发现演员的职业病和编剧其实挺像，遇到什么事情都一直问为什么，她并不觉得告诉顾言她毕业后的打算是什么丢人的事，她便据实以告：「毕业之后要去美国读研，再考虑工作。」 顾言看她的眼神瞬间变成像是在看有志青年一般，并点点头，「加油。」 黎向暖真的不知道是哪出错了，为什么这会是这次对话的结论？ 她到底会不会因为说实话得罪老师，顾言还是没有回答啊！ 週日一早，黎向暖和组员约好要勘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他们终于搞定了一半的场景，剩下的一半??又得回去找备案了。 许多咖啡厅景不是租金过高就是不愿意借人拍摄，让小组的人都很头疼，甚至有人提议要她换景，让她很是为难。 「换景的话??代表那几场戏都要重写耶??我们没有时间再修正剧本了，而且演员都已经拿了定稿，如果我们这样改来改去观感不佳。」 「但我们现在就是找不到咖啡厅景啊！继续找下去难道就找得到吗？」负责灯光的同学突然大吼，其他组员都矇了，也不知道他没事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佩佩连忙缓颊：「小陈你火气干嘛这么大？向暖也没说错啊，景再找就有，还有两个月时间，不可能完全找不到。」 「再说了，这剧本也是大家都看过而且同意的，说改就改不就等于之前的讨论都白费了吗？」卢筱琪也替黎向暖打抱不平，忿忿说道。 黎向暖叹了口气，正打算回应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意葳打来的，她的话从替自己解释变成：「我接一下工作的电话。」 才刚接听，林意葳话就像是连珠砲一样窜入她的耳中，「向暖？你有空吗？导演临时加戏，工作人员不够了，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帮忙，有加班费的。」 黎向暖看了看她的组员，终究还是应了好。待林意葳把电话掛掉后，她有些无奈地对着组员们说：「剧组临时需要人手，我得先走了。咖啡厅我会继续找，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 其他的组员都是能体谅人的，说着没关係没关係就让她先走。 黎向暖在去片场的路上，心情不由自主地有些低落，无缘无故被吼还不委屈的话都是骗人的，哪可能不委屈。 看着夜色逐渐变得漆黑，她想了很多，包括这支片子的未来，还有她的未来。 第三章 不只是老师(7) 黎向暖到片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餐时间，林意葳正在收拾。林意葳见到她到场，问：「向暖你吃饭了吗？」 她看了眼大家脸上匆忙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说她吃过了。 林意葳不疑有他，便跟她说现在需要做些什么，让她过去帮忙。 黎向暖其实挺饿，但又觉得应该不会拖到吃宵夜的时间还没拍完吧，就连糖果等止饿的小东西都没吃，结果一拍拍到凌晨两点，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杀手》的导演是个认真的好人，他临时加拍几场戏导致少数该下班的工作人员晚归、加班他也不好意思，又提议到上次他们聚餐的火锅店吃饭，林意葳立刻订好了位置，他们一伙人啟程了。 就剩製片助理们还在收拾刚才拍戏所遗留在地上的血浆，武打戏所製造的垃圾，等他们收拾好到现场时，大伙吃得十分尽兴，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来了没有。 还挺孤独的，黎向暖想。但她依旧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聊天，甚至还喝了点酒。 酒精上脑的时候晕晕乎乎的，几个男同事围着她，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还试图添酒给她，不管她是否拒绝。 她从这几个人的脸色就能分辨出来他们已经醉了，现在这样只是在发酒疯，可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顾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称呼全改成顾老师了。 顾老师：还好吗？ 黎向暖正要回覆，一旁的男同事看见讯息，调笑道：「现在的老师还会这么晚关心学生的啊？」 今天下午被吼的怒气和此刻的怒气合在一块，她罕见了露出了有些慍怒的表情，严肃道：「我应该没有告知你们朋友职业的义务吧？」 「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会三更半夜传关心简讯？」 黎向暖是真的有点受不住了，尽量缓着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刻薄：「就算是男朋友应该也不需要和各位交代吧？」 她鬼使神差地往顾言的方向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他正在看她，她吓得酒醒了大半，自己刚还胡说传讯息来的是她男朋友?? 谁来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 男同事们悻悻然地走了，林意葳很震惊这个实习生怎么战斗力这么强，能一个人击退那些烦人的前辈。 黎向暖又叹了口气，颓然地坐了下来，她看着还没吃完的火锅，胃口全失。 林意葳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他们就是??醉了，你不要太计较。」 黎向暖勾了勾唇，眼底没有笑意，「姊，没事，我知道的。」 可事实上她并不想知道，她只觉得今天一天糟透了，忙了一整天，却觉得一点价值也没有。 林意葳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黎向暖的手机铃声给打断。李荣浩的《都一样》从她的口袋中传出，有些沧桑感的声音和她现在的处境还挺搭配。 她没细看是谁来电，就径直接起：「喂？」 然而对方像是篤定她不会看是谁来电，她话音才刚落，就报上了姓名，「我是顾言。」 黎向暖原本有些晕乎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些，她看向刚才顾言站着的位置，那早已被其他人取代。「你在外面？」 「嗯，在地下室，送你回家。」 黎向暖这头听见他那有些回音，心头一惊，他还真的已经在地下室。她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收拾好，和该打招呼的人打完招呼，接着才回过头跟林意葳说她要先走。 林意葳用曖昧的眼神目送她离去，她没发现。 黎向暖明明没喝很多，但脑子的晕眩程度似乎只增不减。地下室内只停着零散的几台车，她几乎是一眼就能看见顾言的奥迪，她见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车旁，好像正盯着她。 黎向暖越走越近，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她歪头笑道：「老师。」 顾言见她突然露出这么灿烂的笑，也是一愣，随后替她开了车门，「先上车。」 她就像是个需要父母监督的儿童，照着顾言的话一步骤一步骤地做，顾言叹了口气，望向她潮红的脸颊，「你喝醉了。」 黎向暖的眼神一下清澈一下朦胧，明明刚才还神采奕奕，下一秒又昏昏欲睡。她见顾言要自己开车，急忙抓住他覆着方向盘的手，「老师您怎么可以开车！」 「这种时候到还挺清醒。」顾言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移开她的手，「我没有喝酒。」接着轻声喝斥：「好了，坐好，别乱动。」 黎向暖立刻正襟危坐，没过多久，顾言听见右侧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顾言真的不知道该高兴她信任他，还是该生气她对于男性这么没有防备心。 车子不知何时开到她家楼下，他轻拍她的肩膀，没有反应。顾言凑到她耳边喊她没用、摇她没用，到最后播重金属吵她也没有醒过来。 顾言只好将车子调头，开往他家。黎向暖睡得很沉，沉到他觉得自己就算把她载去卖了她应该也浑然不觉。 想到这，他就头疼。刚才看见她被一群喝醉的工作人员缠着，甚至被调戏的画面，让他感到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平心而论，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负责任、有才华，还是郑老师的得意门生。 他想，这应该是他比在乎旁人还要更在乎她的原因。 而现在自己的举动和那群人也相去不远，他正要把一个大学还未毕业，且因酒精而沉睡的女大学生载回自己的家中。 顾言家和她家的车程并没有相隔太远，二十分鐘就到了。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酒香令他有些分神。 顾言将她放在沙发上，他的猫好奇的跳上沙发，嗅了嗅她，接着在她身边趴下。他没多注意那边的情形，逕直走入客房，简单整理过后，他又将黎向暖抱到客房的床上，在这期间，他养的美国短毛猫一直蹭着他的裤管，像是在问：这是谁呀？ 等到顾言安顿好黎向暖，他坐在刚才她躺着的沙发上，小王子——他养的美国短毛猫，又到他的脚边撒娇，他弯腰轻抚牠的背脊，轻声说道：「那是客人，不要吓到她。」 小王子喵了一声，轻巧的回了顾言买给牠的小床垫上，窝着打算要睡了。 顾言将客厅的灯关上，只留下一句：「晚安。」 第四章 The Date(1) 黎向暖是被脸颊的溼热感给吵醒的，她一睁眼，见到一团灰色条纹的物体在她的颊旁，定睛一看，才看出那是隻猫。 还是隻一边舔她一边喵喵叫的猫，她一鼓作气坐起身，猫咪趁机鑽到她怀里，她试探性的碰了碰牠，牠还蹭了蹭她的手。 她不由自主笑了出来，摸摸猫咪的脑袋。她这时候才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猫，她没有养猫啊？ 四周都是她所陌生的摆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在她见到顾言之后发生了什么。 对了！顾言！ 黎向暖翻身下床，踩到一双软绵绵的拖鞋，她套上拖鞋，轻手轻脚的开了门，房外飘着一股浓浓的咖啡香，而客厅传来报纸翻页的声音。 她站在房门口稍微整理了下头发，才缓步走到客厅，不太好意思的和顾言打了声招呼：「老师。」 「牠叫醒你的？」顾言的视线焦点落在她的身后，她跟着他的视线回了头，吵醒她的罪魁祸首正趴在地上舔着自己的毛，见到主人在看牠，还发出撒娇的叫声。 「嗯。」黎向暖见顾言似乎没有要对她兴师问罪的样子，松了口气，硬是扯了个话题跟他聊，以化解这尷尬的气氛，「都不知道原来老师喜欢猫。」 「和牠有缘，就养了。」顾言轻啜了口咖啡，抬眸望她一眼：「怎么不过来坐下，早餐都要凉了。」 她不太自在地坐在顾言的对面，小口小口的咬着他替她买的馒头和豆浆，在她暗忖着该如何强迫顾言收下她的早餐钱时，他开口了。 「胃还好吗？」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却让她感受到了满满暖意。也让她突然，有点想妈妈了。 她点点头，「还好，只是??」 黎向暖还没说完，顾言逕直开口：「只是不太记得昨晚你做了什么？」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完全不敢看顾言此刻的表情。 顾言皮笑肉不笑：「先吃完，吃完我们再谈。」 黎向暖胆战心惊的吃完了早餐，顾言当然也注意到她已经吃完在收拾，好整以暇的等她，等她准备好和他促膝长谈。 顾言没有打算让黎向暖解释，他便直接问了：「你昨天??心情不好？」 「嗯。」黎向暖闷闷了应了声，随后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很明显吗？我会不会得罪到人？」 「现在想这个会不会晚了？」顾言失笑，又道：「看你张牙舞爪的，又喝那么多，很难不联想到。」 她懊恼地把脸埋在手心之中，不断想着：喝酒误事??喝酒只会误事??她下次要是再喝就是小狗！ 昨天晚上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暗道不好，生无可恋的问顾言：「老师，我昨天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哪句？」顾言漫不经心，「男朋友那句吗？」 「你都听到??了啊。」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疯狂跳动着，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口出狂言害的她羞愤欲死?? 「老师您别误会，我太急了才会这样说的，我对您绝对——没有那样的看法。」 黎向暖说的斩钉截铁，顾言却没有开心到哪去，甚至，他还感到有些不是滋味，许多种不同的情感交杂在他的内心深处，可他最终只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黎向暖没有注意到顾言的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情绪，只觉得心口一颗悬着的大石终于平安落地，她随口一问：「老师您的猫叫什么名字啊？」 「又用您了。」顾言对于纠正她使用的代名词感到乐此不疲，但却让她苦恼至极，喜欢用尊称这点她一直改不掉，他继续说：「小王子是牠的名字。」 「书里面的那个小王子吗？」 顾言嗯了声，「那阵子刚好在读那本书，就这么取了。」 他很快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为什么心情不好？」 「毕製又遇到了一点问题，除了现实问题以外，还有沟通问题。」黎向暖总觉得在他的面前说这些有点幼稚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一定会觉得这豆子大的小事怎也能让她这么不开心。 可在顾言不容拒绝的眼神之下，她还是乖乖说了自己昨日被组员吼，找不到愿意租借场地给他们的咖啡厅等??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多喝一点点的。」她边说还边用食指和姆指比出了一个短短的距离，怕他不相信似的，又补了一句：「真的只有多喝一点点。」 顾言摆明了不信，沉默半晌，他将怀里的猫放置桌上，「辛苦你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黎向暖完全没想过他会安慰自己，她的眼眶微酸，话音都有些哽咽：「??谢谢。」 原本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委屈的，现在却觉得委屈极了。小王子似乎是发现她情绪低落，又跑到她身旁，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她忍不住开玩笑道：「小王子真的很善解人意耶，老师教猫有方。」 「那是牠天生的，没有多教。」 顾言话中饱含着身为主人的骄傲，黎向暖忍不住笑了出声，眼眶的酸涩也随之褪去。 第四章 The Date(2) 黎向暖顾着和小王子玩，没注意到时间，顾言就一直静静的在旁边读剧本，偶尔看看他们。晌午的阳光透过大片落地窗洒入室内，小王子趴在地上晒太阳，她轻抚牠的肚皮，牠还会发出感到舒适的呼嚕声。 黎向暖注意到时间的时候，暗忖不好，在顾言家停留太久了，虽然他没开口赶人，但一定也会感到困扰。 她拍拍身上的猫毛，不好意思道：「老师抱歉，我没注意到时间，我该离开了。」 顾言放下剧本，揉了揉眉心，「没关係，我不介意。」 黎向暖只当他在说客套话，回了客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要走，她手才刚握上门把，顾言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向暖。」 她愣了一瞬，才缓缓回过头，「怎么了？」 这好像是顾言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而她也很意外顾言记得她的名字。 「咖啡厅的事，我有个朋友，他应该能够借你们。」 黎向暖这次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再有能力也比不上遇到一个贵人」的道理，顾言的朋友非常大方，她只是口头描述了他们剧组的情况，他的朋友就应允了，还让她明天就过去签约。 她立刻告诉所有组员这个好消息，才刚说完，负责灯光的组员就传了讯息给她。内容大抵是一些道歉的话，希望她不要介意等等?? 她没有立刻点进去看，只是叹了口气，加速走在回家的路上。 等黎向暖经过一番梳洗以后，她开了瓶果汁，坐在沙发上，享受这个难得悠间的午后。她百无聊赖的转着电视，切过一个一个频道，转到新闻台时，斗大的标题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顾言黄诗诗深夜密会——齐演电影谱恋曲」 附图却是昨日，顾言载她回他家的照片，他家是拥有地下停车场的，照理说她并不会被拍到。所以??这只是一个捕风捉影的新闻。 黎向暖又转到其他的电视台频道，一样都是在讨论这件事，黄诗诗和顾言的公司都还无人回应，她打开手机，网路上也都是在讨论这件事情的留言和贴文。 更甚至还有自称自己目睹全程，篤定顾言和黄诗诗密切交往中的「密友」和媒体通风报信，她越看越觉得荒谬，索性关了电视。 脑袋乱糟糟的，本想传讯息问问顾言现在的情况，可又觉得他现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自己如果又去吵他的话也不太好??何况谢哥那么兇??说不定他会被骂?? 她好想替顾言做些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当被动的那一方，她不喜欢。 黎向暖觉得那些不实报导刺眼，可她又作贱般的不停刷新新闻网站，明明看了会不开心的，但她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看这件事会被渲染到何种高度。 从事件爆出至现在已经经过一个小时，双方经纪公司依然还未回应，黎向暖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心顾言因为她而被怎么了，她会愧疚死的。 她躺在床上，陷入一个自我厌恶的恶性循环，完全没注意到手机萤幕正亮着，有人来电。 一直等到她下定决心要振作不再颓废的时候，她才发现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而那几通都是顾言。 黎向暖是真慌了，依顾言的性子，肯定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才会这样不间断的打来，而她却因为自怨自艾漏接了他的电话。 她立刻回播，听到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打一次不放弃，她又播了第二次、第三次?? 依然没有人接。 黎向暖忍不住想，顾言是不是生气了??纵使她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更糟的是，她还连诗诗姐都一起拖累了?? 原本寧静悠间的下午被她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她甚至连飢饿都感受不到，只感受得到内心的焦灼。 约莫在七点的时候，顾言又打电话过来，她这次立刻接了起来，他匀称的呼吸声传来，两人皆沉默着，半晌，顾言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你??还好吗？有没有吃饭？」 她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才终于在此刻放松了下来，她摇摇头，过了几秒她才想到顾言看不到，「??没有。」 她的嗓子有些哑，因为一下午没和任何人交谈。 顾言叹了口气，深知这事对她的打击很大，「你在哪里，我带你去吃饭，好吗？」 「我现在??不太想出门。」她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任性的学生了，然而顾言就会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老师。 「家里有没有东西吃？多少吃一点。」顾言安抚性的道：「这都不是你的错，没有必要因为不实报导伤害自己，我们没有因为你而受伤害，都没有。」 「现在先填饱肚子，不要看任何新闻，如果还是很闷的话，打电话给我，我会在的。」 我会一直在的。 掛掉电话后，黎向暖觉得自己好一些了，她替自己煮了碗粥，看了些明天上课会用到的资料，便早早入睡，但愿能一夜好梦。 第四章 The Date(3) 顾言和黄诗诗的公司联合声明：「本公司艺人拥有自由交友之权利，若艺人有交往之对象，一定会让大家知道。」 教室里嘰嘰喳喳的，大家都在讨论顾言和黄诗诗到底有没有恋爱，卢筱琪环顾四周，偷偷凑近了她：「向暖，那新闻是真的还假的啊？」 黎向暖苦着一张脸：「假的。」因为被拍到的是她?? 「他们两个人在剧组互动不热络吗？不是很多人拍戏都会拍到擦枪走火的吗？他们都没有？」卢筱琪边说边搭配着很夸张的肢体语言，让黎向暖忍不住笑了出声。 「哪那么夸张??通常他们拍完戏就走啦，哪会待在片场让人家看。」这句真的是事实，他们的工作都挺忙，尤其黄诗诗，拍完《杀手》以后就要再去另外一个电影剧组，平时回家都在读剧本，哪里有空和人谈恋爱。 可黎向暖低估了卢筱琪的联想能力，她露出一个怀疑老公在外有小三的原配会露出的怀疑神情，嘖了一声，还摇了摇头：「不对哦??你这样一说，我听起来就更像是真的了??」 「就是因为在棚里没办法好好谈情说爱才会约去顾言家的，你看我的推理有没有道理？」 完全没有道理！黎向暖的内心在大叫，可她不敢说出事实，就怕卢筱琪会追问个不停??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们两人越来越复杂的关係。 「嗯??好像还满有道理的??」 「对吧！我也觉得我的推断很有道理！」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八卦，教室还是一样闹哄哄的，但在顾言的前脚踏进来的瞬间，大家有志一同地闭上了嘴。 顾言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刚被緋闻风波困扰着的样子，他看起来甚至还有些从容、愉悦，还有??不以为意。 他的语气、上课方式都和平时如出一彻，有些同学等着他自己提起关于这事件的话题，可他就和他刚开学时说的一样，不理会、不讨论这类型的问题。 两堂课过去了，他也只有笑着收拾东西，一如既往地跟大家说：「辛苦了。」然后结束了一週一次的课程。 顾言收拾好东西，怀中抱着电脑，眼神来回飘移，像是在找些什么。 「班代在吗？」 突然被点名的黎向暖正在抄笔记，她从笔记中抬头，「怎么了吗？」 「抄完笔记来我办公室。」似乎是因为大家的目光太过好奇，顾言又补上一句：「拿成绩给你。」 大家的好奇目光也在听到成绩两字之后消失殆尽，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少数被影帝当掉的学生？ 而黎向暖不疑有他，收好东西就前往他的办公室。 她本以为拿完东西就能走，岂料顾言把成绩放在茶几上后，竟请她坐下。 还拿出茶包要替她泡茶，她连忙回绝，她怎么敢喝顾影帝泡的茶？虽然她连顾影帝的猫都认识了?? 「好吧。」顾言放回茶包和杯子，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眼神流露出了他的担忧，「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吃饭？」 黎向暖自责地摇摇头，「是我不好，造成老师的麻烦了。」 「那不是你的错。」顾言的语气难得有些强硬，可他的声音却越放越柔，「我不是在没有思考的前提下做出那个决定的，所以，不要自责。」 「那??诗诗姐那边怎么样？」 顾言知道黎向暖和黄诗诗有点私交，所以无论她再怎么想知道他载的到底是谁，他始终守口如瓶。 黄诗诗藉着这个人情，约了他出去吃下午茶，他答应了，不过这个黎向暖不需要知道，他便没说。 「我没有和她说车上的人是谁。」 黎向暖松了口气，如果知道的话，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四章 The Date(4) 好巧不巧，晚上又有剧组的工作，黄诗诗一见到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热情地拿着自己私藏的小零食给她，彷彿昨日的新闻都是浮云一般。 黎向暖对她一直感到很愧疚、自责，没敢收她的零食，黄诗诗特别会撒娇，总是能轻易的让她收回原本的决定，就像现在。 黎向暖最终还是收下了她给的小零食，就和平常一样。 她无数次想开口对黄诗诗说实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喊了她—— 「诗诗姐！」 黄诗诗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一直忘记问你，能不能帮我签名？」 黄诗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非常重要的的事情呢，能让你用那么慎重的口气说话??没想到是签名??向暖你真可爱！」 黎向暖特别不擅长说谎，嘴角维持在一个有些尷尬的角度，也不知道黄诗诗看出来没有。 「我一个朋友很喜欢你，但我一直忘了帮忙她。」黎向暖接过黄诗诗递来的签名照，笑容的弧度恢復到了比较正常的位置，「谢谢诗诗姐！」 黄诗诗看着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妹妹一样和蔼，她笑着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向暖！愁眉苦脸不适合你，还是笑着可爱。」 黄诗诗到摄影机前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边整理道具边思考，肩头就被拍了一下，「向暖！」 回过头，秦淮的笑脸近在咫尺，他的酒窝明晃晃的，像是在邀人戳它一样，当然，她没有做，只是很想。 「想我吗！」他笑得连眼睛都瞇了起来，「我带了纪念品给你唷！」 黎向暖跟他相处了几週，对他自来熟的性格也熟悉了七八分，至少没有刚开始那么不知所措了。 她很容易被秦淮给感染了快乐的情绪，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剧组少了你多安静啊，秦演员终于回国了，大家一定很想你??」 黎向暖话还没有说完，秦淮还是笑着，像是不经意地打断了她：「那你呢？」 「当然也想啊。」黎向暖也朝秦淮笑了笑，手上动作未停。 秦淮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小熊维尼的钱包，唇畔的笑收敛了些，变得有些靦腆，「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这个，对吧？」 黎向暖很意外秦淮竟然记得她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正想道谢时，秦淮突然看向她的身后，轻轻頷首：「顾言哥。」 「工作回来了？」 「哥居然知道我出国工作？」秦淮走近他，很是亲暱的道：「就知道顾言哥最关心我了。」 顾言无奈地朝他笑：「有你的戏份都延后拍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出国了？」 「哥真的很了解怎么样让人心碎耶。」秦淮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之后，匆匆忙忙地跑回休息室，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 「这是给小王子的，我精挑细选的礼物！」秦淮拿了一个猫咪用的头套给顾言，后者挑了挑眉，似乎是对于秦淮的品味感到不以为意。 秦淮不介意，他逕自点开手机相簿，开了一张喵喵戴着同款头套的照片给顾言，用着一脸你看吧的表情看着顾言：「兄弟情谊。」 顾言的的语气淡淡的：「你怎么不帮自己也买一个？」 黎向暖好像是第一次看他们在片场交谈这么久，原来大家都有私交啊??怎么每个都看起来不熟似的。 「要买也是帮你买，你戴着那帽子肯定热销！」 「讲得好像你戴就不会热销一样。」 当红演员的世界，她不懂。 秦淮笑着继续说：「我这是在替你打算呢哥，这样还能多接一笔代言。」 「你推荐的代言我一个都不会接，放心。」 秦淮的脸整个垮了下来：「你实在太会让人伤心了，同事爱呢！」 顾言对于这个话多还自来熟的后辈一直都很没輒，尤其他还常常露出一副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只会欺负我呢的表情。 「知道了，下次出国工作替你买个头套回来。」 秦淮：「??」 黎向暖在他们两人斗嘴的期间整理好了拍摄用的道具，不经意地瞥向正在拍摄的现场，那头的黄诗诗刚下戏，看见他们聚在一起，小跑步过来，「你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顾言頷首。 秦淮看了看錶，「哦，下班时间到了！」 黎向暖诧异：「今天这么早就拍完？」 平常不都是拍到三更半夜都还要再来一场的吗？ 「没剩多少页要拍了。」顾言解释。 黄诗诗左顾右盼了一阵，才对着他们小声说道：「既然大家都认识，晚点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经纪人出国了！」 第四章 The Date(5) 顾言直接应了好，秦淮对于他的果决感到有些诧异，问道：「哥今天不赶着回家陪小王子了？」 顾言的眼神也不知在看着哪里，「晚点回去也没关係。」 秦淮见顾言应允了，便也答应。 黎向暖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事，抱着一箱道具就要走，谁知道会被秦淮喊着，他用着疑惑的眼神看她：「你不一起来吗？」 黄诗诗也很讶异，杏眼睁得大大的，眼神有些失落：「向暖不来吗？」 顾言的语气很淡很淡：「有事？」 被几个国际知名演员的眼睛同时盯着的压力还不是一般的大，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宵夜地点选在顾言朋友开的居酒屋。 因为相同性别的缘故，黎向暖是搭着黄诗诗的车去到现场。 黎向暖是家中独生女，对于兄弟姊妹其实特别嚮往，而黄诗诗又待她像妹妹一样，很难不对她產生好感。 「对了，之前听你说你的毕製出了点问题，现在解决了吗？」在停红绿灯的时候，黄诗诗转过头看她，关心的问。 「目前遇到的问题都解决了！」 黄诗诗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半晌，黄诗诗又问：「那你们的剧本已经投给电视台了吗？我记得评选结果应该差不多要出来了？」 黎向暖点了点头，不禁回想起前一阵子为了准备电视台规定的徵件档案东奔西跑的日子，那阵子是真的忙，但也是段很棒的回忆，至少他们努力过了。 「哇??那现在你们一定都很紧张，祝你们顺利拿到补助！」 「谢谢诗诗姐，拿到补助一定第一个和你说！」 黎向暖话音刚落，一栋外观别緻的日式建筑映入眼帘，黄诗诗把车子停在居酒屋附近的停车格，俐落的解开了安全带，对着她笑了笑，「走吧，他们应该等很久了。」 然而顾言和秦淮还真等了她们一阵，桌上都已经有了几道串烧和乌龙麵，秦淮的酒杯也斟了些酒，顾言的面前则是放了一个茶杯。 黄诗诗和黎向暖坐在他们对面，开始翻起桌上的菜单，没过多久，黄诗诗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向暖要喝什么？梅酒怎么样？」 听到酒字黎向暖就变得异常清醒，她下意识往顾言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他正看着自己，眼神充满深意，她看不懂。 黎向暖连忙拒绝，「我喝可尔必思就好。」 顾言的视线这才从她的身上收回。 黄诗诗没多说什么，招来服务生点了几样串烧、烤蔬菜、还点了份沙拉和海胆玉子烧。 黎向暖不太饿，就点了乌龙麵和一些烤蔬菜。 吃饭期间的气氛一直是很不错的，大家有说有笑，刚从国外回来的秦淮不知道顾言和黄诗诗昨天被爆出的緋闻，他听到后不以为意地笑着说：「认识你们的应该都不会相信这新闻吧，况且还真不是。」 黄诗诗喝了口梅酒，语气越发凝重，「这间公司的新闻都像是恶意攻击??你最近??」 像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太荒谬，黄诗诗摇了摇头，歉然道：「抱歉，当我没说。」 「没事。」顾言的面容毫无波澜，对于这间媒体公司的所作所为他是清楚的，几个月前他母亲的新闻会像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也是因为这间公司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都是知道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一时的心软，换来的却是一直试图将他推入深渊的攻击。 前一阵子他去了趟美国，是因为工作，但主要是因为他新的住所又被找到，他的母亲觉得他之前和她分割的言论不孝，吵着闹着要从他这拿钱。 他没有答应，只默默飞到美国，等新住所安定好了以后才又回来。这次被狗仔拍到想必也不是偶然，她都能为了要钱每一次都找到他的新家，请个狗仔来拍拍根本就不算什么。 顾言很少和人谈起他的家人，秦淮对于顾言家中的事情，也都是从电视上看来的，根本不知道可不可信。 气氛闷到秦淮觉得嘴里的肉咬着都不香了，他随口问句：「哥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表面看似不经意，但内心却是非常想要知道这个八卦。 黎向暖夹起麵条的手一抖，佯装若无其事地望向了顾言，她下意识的咬紧下唇，顾言的眼神饱含笑意，她竭尽所能地忽略了。 「嗯。」顾言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像是在诉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是有个挺在意的人。」 第四章 The Date(6) 在座的其他三个人原本可冷静的呢，现在都不冷静了。 秦淮原本以为顾言会直接当作没听到的，这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黄诗诗对于顾言的对象也感到挺好奇，可看到顾言一脸什么都不想再多说的样子，她硬是把问题吞回肚子里，打算交由秦淮去问。 秦淮还真没让她失望，「怎么没和我们介绍介绍？」 「??为什么要和你介绍。」顾言强调了你字，秦淮只能摸摸鼻子继续吃宵夜。 秦淮安静了一阵，又问：「那??在你车上那个，和你在意的人，是同一个吗？」 突然被点名的黎向暖差点被刚放进嘴里的蔬菜噎死，她又看向顾言，他似笑非笑，「你猜。」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秦淮感觉出他不想多谈，便开始说些工作上的话题，黎向暖不是演员，很难融入，只好静静的在一旁听。 黎向暖的脑子有些混乱，对于顾言有在意的人还因为自己被迫和黄诗诗传出緋闻这点，让她非常自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顿宵夜过去，黄诗诗因为早上还有行程的关係，比他们都还要先走。 秦淮是自己开车来的，礼貌性的问黎向暖需不需要送她回家，被她婉拒了。 也不是刻意的，可现在就那么刚好只剩下她和顾言两人。 「我送你？」 黎向暖的脑子里出现顾言刚才说自己有在意的人的声音，她摇摇头，微笑拒绝：「捷运还没关，我能自己回去。」 顾言十分坚持：「顺路。」 黎向暖不明白这人是太直男了还是怎么，都有心上人了还和异性这么接近，到底是怎么追女孩子的？ 「老师您不是有??在意的人了吗？」黎向暖顿了顿，继续说：「您应该要更在乎她的感受才对。」 而不是在这坚持要送她回家，只是这句她没敢说出口。 顾言轻叹了口气：「又用敬语了。」 「??抱歉。」 顾言没有针对她的道歉回应，只是静静望着她，「你很介意吗？」 他深邃的眼就这么盯着她的，黎向暖对于这样的眼神接触感到非常不自在，她稍稍偏过头，「什么？」 「很介意我??在意的人？」他的嗓音是前所未见的沉稳，黑色的瞳孔在夜色之中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期待些什么，她看不懂。 她只对于顾言的问题感到奇怪，会在意不是正常的吗？她都造成他们俩之间这么大的困扰了，怎么可能不介意？ 「当然啊。」黎向暖理所当然地说，「比起我介不介意她，她应该会更介意我。」 黎向暖抓紧背包的背带，朝顾言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老师路上小心。」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向捷运站，只留顾言一人于夜色之中。 顾言的心情有些闷。 他开着车到近郊的山上，吹了好一阵子的风，才又开着车回家。 却怎么也没想到，家门口又有人在等他。 他原本想当作没看到直接将他们晾在外头，可管理员打电话上来说他们坚持要见到他。顾言闭了闭眼，良久，他说了一句：「可以麻烦您报警吗？」 他是真的不想，再也不想，再和他们扯上任何一丁点关係了。 他的父亲早逝，在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的母亲??好赌成性，年轻时还没那么严重，至少让他三餐温饱，还能读书读到高中毕业，衣食无虞。 可在他高中之后，母亲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两人越赌越大，到最后甚至连房子都赌掉了。他大学的学费是自己兼职赚来的，研究所是靠自己念的，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得来的。 他不是没有帮助过他们，在他成名以后，他们曾经对他说过，他们从此以后不再赌博了，只要这次的赌债还清了以后，他们就会去找正当工作，不再赌博。 结果呢？他们不仅赌，还跟着人碰了毒。 从那之后他的情绪一直不怎么好，稳定吃药后好了许多，前一阵子刚刚停药而已，他们又接二连三的大吵大闹。 顾言有时也觉得自己很狠，但他如果不做这些抉择，他只会让自己更狼狈。 总该有人做出选择的。 管理员对他的话感到很震惊，愣了几秒又确认了一次：「可是这是您母??」 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顾言给打断，「她不是。」 他的母亲听出管理员话中的踌躇，而顾言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强硬，说他们没有关係就没有关係了，自知此次要不到钱的她发疯似的大喊：「你会后悔的——顾言，你会后悔的——！」 顾言直接把电话掐了，扭开瓶装水，吞药。日復一日的重复这个动作，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都有些麻木。 他没有再打电话给经纪人说要搬家，也没有打算再到国外去一趟避避风头。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能赶快结束。 第五章 邱比特的箭(1) 顾言的状况一直到金马颁奖典礼当天都没有比较好，他婉拒了走红毯桥段，直接到后台休息，脸色极差，却还要向大家装出一副我没事、我很好的样子。 他在休息室休息的时候碰上了大会的主持人，她似乎正到处找人访谈，好巧不巧就碰上了他。 主持人不知是不是没看出他的脸色不佳，竟还是凑近他，问他可不可以访问。 顾言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主持人突然出现在后台的访问都是现场直播，他硬是压下身体里下意识排斥人接近的感觉，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幸好访问的时间并不长，问题也都没有特别刁鑽，只是访问他的入围感想以及对自己的看法，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工作人员就匆匆跑来告诉他，颁奖时间提前了，请他准备上台。 造型师迅速整理好他的服装，化妆师也稍微补了下有些化掉的妆容，他呈现出的外表是最完美的状态，与他的内在大相逕庭。 顾言露出他一贯的和煦微笑，踩着从容的步伐，走到颁奖台前。 「大家好，我是顾言。」他手上拿着写着得奖者的信封，「很感谢主办邀请我来颁发这个奖项，入围的有??」 介绍入围者的影片结束，顾言解开了信封上的束缚，阅读出了获奖者的名字以及作品。台下掌声如雷，得奖者笑得靦腆，从他手上拿走了奖杯，开始了他的得奖感言。 授奖完毕后，顾言下了台，他的脚步在无意识间变得越来越急促，直到回了休息室，他吃了药以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回到舞台前，和这届入围最佳男演员奖的演员们坐在一块，主办单位将他和秦淮安排在一块。 秦淮是知道他的状况的，见他脸色不好，担忧问：「哥，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顾言实话实说，「典礼结束我就得走了。」 秦淮本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没资格说，便闷闷地对他说：「不要太勉强自己。」 顾言朝他勾了勾唇，脸色稍微好上一些，「我知道。」 颁奖典礼总是冗长又乏味，由于顾言是去年的最佳男演员得主，他在颁发最佳男演员以前，还上台去颁了最佳女演员奖项，最佳女演员是由黄诗诗获得。 顾言在颁奖给她的那一瞬间朝她笑了笑，轻声说：「恭喜。」 黄诗诗也回以一笑，「谢谢顾言哥。」 颁完奖后，他匆匆回到了舞台前，终于等到最佳男演员奖的颁发。然而顾言并不觉得自己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有机会获奖。 果不其然，得奖的是几乎能称得上是他徒弟的，秦淮。 秦淮不敢置信地站了起身，双手朝顾言伸了出去，顾言立刻回握，笑着对他说：「恭喜，实至名归。」 秦淮接着和其他入围者握手致意，咚咚咚的跑上台，从去年最佳女演员得奖者的手中接过了奖杯，开始了那千篇一律的感谢词，接着到了后台，接受记者联访。 最佳剧情长片奖项由顾言主演的电影获得，他跟着剧组一起站上了台，将发言权全权交给了导演和编剧。 典礼结束了，剧组说要到某个挺高级的餐厅吃庆功宴，顾言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顾言搭着电梯到地下室，上了车，先是扯松了领带，鬼使神差地到了黎向暖家附近的永和豆浆买了小笼包和豆浆，在她家楼下停了车，才发了讯息给她。 y：你在家吗？ 她秒读，立刻回覆了他。 黎向暖：在，怎么了？ y：下来拿你的宵夜。 在房里头的黎向暖往外看了一眼，顾言还真拎着一袋食物，怕人认不出他似的，一点遮掩也没，就这么倚在车旁。 黎向暖立刻衝下楼，打开公寓大门，见到顾言刚点燃根菸，打火机才刚被他收入口袋。点点火光在他的两指之间，白色的烟徐徐上升，模糊了他好看的轮廓。 黎向暖望着他，有些走神。思绪回到了她第一次和顾言见面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站在那头，点燃了菸，西装笔挺的样子。 顾言见她愣在原地，以为她是不喜欢菸味，便把菸捻熄，接着才走近她，并把替她买的宵夜递给了她。 黎向暖接过宵夜，正想张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顾言先行开口了，似笑非笑的：「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第五章 邱比特的箭(2) 顾言虽是笑着，但笑容藏不住他眼神中的疲倦，她见他如此，也不好拒绝，拎着宵夜带他上了楼。 顾言静静跟在她的身后，楼梯间里静謐无声，只有皮鞋与地板接触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从内心中油然而生的紧张感无所遁形。 黎向暖开门的手微微发颤，她咬了咬唇，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接错了，才会答应影帝这莫名其妙的要求。 脑子里的小恶魔和小天使开始了猛烈的拉锯战，小天使觉得她应该先让顾言进屋，该确认的事情确认完后再请他走；小恶魔觉得应该直接把他赶走，不要再让他有机会因为自己被炒新闻了。 踌躇半晌，黎向暖回过头，很是认真的对他说：「老师，进去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准笑我！」 顾言同样认真的嗯了一声，她才放心地开了门，请顾言先进去。 顾言其实并不觉得她的房间有任何好笑的地方，只觉得她对于嚕嚕米的爱，似乎比他想像的，还多了一些。 她家就是一个典型的独居女学生会有的样子，床上放了些自己喜欢的玩偶，电脑桌上放着一些摩艾摆饰，然后??就是各式嚕嚕米的居家小物。 顾言眼尖发现自己送她的巧克力被她放在电脑桌上，里头还剩了一些，而旁边放着的是秦淮上次去日本买给她的小熊维尼零钱包，莫名刺眼。 黎向暖端着茶走回来的时候，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脸颊微红，轻咳了声：「老师。」 顾言的视线从巧克力转移到她刚放下的红茶上，「谢谢。」 黎向暖在他的对面坐下，正疑惑为什么小笼包和豆浆都只有一份的时候，顾言问她：「巧克力不好吃吗？」 「没有，很、很好吃。」她真是受够自己一紧张话就说不好的个性。 顾言喝了口茶，眸里含笑，「那为什么不吃完？」 「??就，觉得这满珍贵的，就一直没吃。」黎向暖的脸颊红到快能煎荷包蛋，她不敢看向顾言的眼睛，就怕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被他看穿了。「那老师呢，老师为什么突然买宵夜过来？」 「因为我想见你。」 黎向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什么？」 「我说，因为我想见你。」顾言话说的斩钉截铁，眼神完全没有动摇。 黎向暖吓傻了，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组织出一句：「可、可是你前阵子才说你有心上人了。」 顾言轻笑：「我是有心上人了没错。」 「那、那你还??！」黎向暖大惊失色，她就没想过影帝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顾言的下一句话让她真不知所措了，紧抓着手机就想要逃，可这就是她家，她还能逃去哪。 「那个人就是你。」顾言单手撑脸，眉眼间尽是毫无隐藏的似水柔情，「到了现在，你还是觉得我们的距离很远吗？」 「我??」黎向暖咬了咬下唇，思索许久，「觉得??不远。」 顾言就是个老爱翻旧帐的，他促狭地问：「那为什么喜欢用敬语？」 「??现在觉得远了。」 顾言轻笑出声，没有说话。 黎向暖刚才的紧张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思绪逐渐回笼，她总感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顾言对她有好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压根不明白自己有哪点会被他看上。 半晌，她说：「但是我们并不了解彼此。」 「你愿意了解我吗？」顾言缓慢地说道，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我很少和人谈自己，我也不想瞒着你什么，只是，那些都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我很好奇你的过去，可是，如果那些都不是些太好的记忆的话，我寧愿不要知道，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又再次在他的伤口上洒盐，那太残忍，她做不到。 「但是我想问你几个绝对不可以说谎的问题。」 顾言感觉得出现在的她比严肃了许多，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很不舒服？」黎向暖看见顾言的露出了明显疑惑的神情，连忙补充：「我是看电视转播发现的??」 话说出口了她才发现，她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吗??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很在意他的事情了。 顾言的唇角明显扬起，「刚才是不太舒服，但现在我好了很多，谢谢关心。」 「那??为什么，你不去庆功宴？」 「一方面是因为刚才不太舒服，另一方面是??」顾言顿了几秒，随后笑着望她，「因为我找到，可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了。」 她和顾言聊了很久，直至豆浆和汤包都已冷却，顾言才拿起西装外套，准备离开。 天色已经逐渐亮起，她问顾言要不要多待会，至少不要疲劳驾驶。顾言摇摇头，笑说不用。 约莫过了二十分鐘，顾言发了讯息给她，说他到家了，又发了张小王子的照片，讯息写着：牠很想你。 过了几秒，又传了封：我也想你。 黎向暖原本就处在一个还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的状态内，看见他的讯息，更加不敢置信了。这和传闻中的影帝完、全、不、一、样！ 她忍不住提醒：我们才二十多分鐘没见。 顾言：如隔三秋。 虽然和她听来的顾言不一样，但他的真心，如假包换。 第五章 邱比特的箭(3) 在金马奖消息遍佈网路的时候，一名不具名的网友在匿名板上发了一篇标题为：某影帝不孝证据，此文章在短短一小时以内就变成各大新闻网发文的主要来源，虽然文章被紧急撤下，但备份仍然在网路上广传。 顾言立刻透过经纪公司表示内容所言不实，可没过多久，同一个人又发了一篇同样标题同样内文的贴文，只是里头多了一段录音，顾言不知道在对谁说：「可以麻烦您报警吗？」 那人回：「可是那是您母??」 话还没说完顾言就打断：「那不是。」 放出这样的对话很明显的就只是想要攻击顾言，他自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些新闻，但这并不会让他心甘情愿拿钱出来给他的母亲和继父，他只想和他们完全切断关係。 在录音档被放出的一小时后，顾言又透过经纪公司发表了声明，将他母亲和继父因为要不到钱就委託专门製造假新闻的公司来抹黑他的证据一齐附上。 原先在网路上不支持他的做法的人也纷纷转向支持顾言与母亲、继父切割，因该公司恶意抹黑，所以也被网友抵制。 这件事情在网路上吵得沸沸扬扬，有人觉得顾言无情，有人觉得顾言的决定没有问题。但无论他们怎么想，最重要的还是顾言本人的想法。 黎向暖睡了个午觉以后，起床发现网路上的新闻乱成一片，她只担心顾言没有好好休息，又不敢贸然打电话给他，怕打扰他，便传了讯息问：你还好吗？要记得休息。 他很快捎来回覆：我没事，我有休息，别担心。 男朋友：不过??最近有一阵子不能过去陪你了，抱歉。 然后他真的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他的课也请了代课的讲师，剧组因为有记者包围所以他也几乎不到现场，黎向暖甚至还听到导演叹气说：「还好顾言的戏份要拍完了，不然因为这些记者，我们的进度也要跟着延后了。」 顾言还是没有联络她，直到——他和黄诗诗的緋闻再度传出，她才终于收到了顾言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封讯息。 她的情绪非常复杂，把对他的称呼从顾老师改成男朋友，又把男朋友改成了顾言。 顾言：新闻都不是真的，我晚点和你解释。 黎向暖冷静的不可思议，她自虐般的点进去看那些他和黄诗诗有说有笑吃着下午茶的画面，隐隐抽痛的心脏正告诉着她：你很在乎他。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很在乎顾言的。一直都。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就下意识地追着顾言跑了，她想不起来。她只觉得这份情感来得突然，也逝去的突然。 顾言在处理完与黄诗诗的新闻后，看了眼手机，黎向暖没读也没回。再看了眼时间，想说她可能在工作，就没多疑。 这个新闻是公司故意放出去的，为了用感情话题盖过他的家事，黄诗诗没反对，反正她拿顾言当烟雾弹也无所谓。 公司的声明只发了：「本公司不干涉艺人私底下的交友状况，有相关消息会由艺人本人发布。」 顾言和黄诗诗的感情对于一般民眾来说就像是雾里看花，朦胧不清。可话题度还是很高，网路声量甚至比顾言的家里事还要更高。 当然也是有人猜测这个新闻只是为了把先前的新闻洗掉才放出来的，不过那些留言很快就被支持顾言和黄诗诗交往的粉丝给刷掉。 顾言越想越觉得黎向暖的行为很反常，他先打了电话给正在片场的秦淮，问了他黎向暖在不在那。 秦淮没过多久回电给他，说，黎向暖今天请假了，今天是她这一个月来第一次请假。 顾言觉得她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试着打了她的电话，没接，甚至没通，她把手机关机了。 他先回家换了身衣服，穿着黑裤、黑色连帽外套、戴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在她家楼下按门铃，也没有人回应。 这是顾言活了三十几年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手足无措，还什么事都没办法做。黎向暖这么对他的原因并不难猜，绝对是因为他失联以及緋闻。 上星期为了解决抹黑事件，他原本就已经疲累不已的身心更加无法负荷，勉强撑到处理结束，他已精疲力尽，短时间内无力与人沟通。 等到他重整好自己，公司要求他立刻发佈緋闻，为的就是把他原先的家丑新闻压下，他没什么资格能够反驳，只能照着做了。 一切都来得突然，他还来不及和黎向暖说自己的状况，他家人的状况，事情就接二连三的爆发，几乎把他压垮。 他是因为她才有办法撑下来的。可她却因为自己的无力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顾言直到站到腿麻，他才稍微恢復了点知觉和意识，他回到车上，点开通讯软题，又传了讯息给她。 y：你是不是没吃饭？ y：不要因为我??饿肚子，那不值得。 y：你愿意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黎向暖看见他的讯息，眼泪极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早就发现他的车停在外头，只是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衝动不会为这段关係带来任何好处。 她终究还是衝动了。 她抓着手机和钥匙衝下楼，站在公寓大门前与在车内的他对视，眼泪没有停下来过。她有些狼狈地抹掉一直控制不住的泪水。 顾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旁边，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脸，他甚至没有出言安慰，他没资格。 「对不起。」良久，他说，他的嗓音是哑的。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跑来说在意我的人是你，说不见就不见的也是你，一回来就和人传緋闻的，也是你。」 「我也知道那新闻是为了盖过原本的负面新闻，可是你连提也没提，这样你要我怎么继续相信你？」 「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算我可以体谅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体谅啊。」 顾言被她的每个问题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愣怔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离自己远去，接着被门阻隔，他再也看不到。 他却连伸手抓紧她要她别走的勇气都没有。 第五章 邱比特的箭(4) 没有顾言的日子和平时一点差别也没有，黎向暖是这么想的。 光是忙碌毕製拍摄前的准备就让他们一伙人都焦头烂额了，何况她还有一个快要杀青的剧组工作。 也不知道顾言是不是故意避开她，除了有时去他办公室会看见他以外，其他地方，她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时间一晃眼到了圣诞节，马不停蹄的生活快把她逼得喘不过气，卢筱琪见她状况一直不好，也都不说自己发生了什么，便提议在圣诞节晚上去唱歌，来个姐妹派对。 黎向暖那天正好不用工作，她答应了，还邀了佩佩一起。 几个女孩子这一阵子的压力都大，先点了几首ktv必点的high歌嘶吼完后，佩佩先点了一些陈奕迅的歌，黎向暖和卢筱琪就坐在一旁听着她唱。 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有地方紓解，黎向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着听着居然哭了。 《谁来剪月光》的背景音乐还在继续，导唱唱着：「我的嘴在说谎，说的那么漂亮，说我早就忘了你像月一样的俏脸庞??」 卢筱琪认识她这么久，没见过她哭几次，一瞬间也慌了，佩佩猛然回头，见着她哭，立刻放下麦克风，两个人一个抽纸巾给她，一个柔声安抚，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怎么办??我好像对人做了很过分的事情??」黎向暖的脑子里都是她在公寓大门前对着顾言大呼小叫的画面，也没给他一个解释机会，他还??他还露出了那么悲伤的表情。 「你先缓缓，慢慢说，我们都在。」卢筱琪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黎向暖用力吸了吸鼻子，没有隐瞒她们对象是谁，就把这半个月以来所累积起的负面情绪全倾吐而出。 卢筱琪是最先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她先是皱了皱眉，「你隐瞒我们这件事的帐以后再算，下次不可以自己藏着这么久了，都是朋友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我怕??你们觉得我在骗人??而且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事，就??」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要继续掉，佩佩连忙又递上卫生纸。 卢筱琪是她们之中恋爱经验最丰富的，她谨慎的评估以后，很严肃地对黎向暖说：「依我看，影帝绝对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就一直到了现在。」 「他的身份特殊，还必须得隐藏最真实的自己，成为一个被大眾所喜欢的人。」卢筱琪停顿了一阵，「他可能是对真实的自己没什么自信，怕你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之后，会没办法接受他？」 「毕竟他也说了自己的过去并不是像我们看见的那样，那么光鲜亮丽，只要是人，都会有些难以啟齿的过往。」 「向暖，你和他在一起的话，你就要时刻记得，当他没有站在萤光幕前的时候，他就只是一个渴望爱情的普通男人。」 佩佩不断点头表示自己认同卢筱琪的观点，「人喔??在面对困境的时候，总会把困境想得太过复杂，才会迟迟无法解决。但，真的有这么复杂吗？」 黎向暖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己是作茧自缚了，可她就只是怕??当她下定决心要和他谈谈以后，结果不是她所想要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还能自欺欺人，对自己说一切都没有结束。 圣诞节隔日的清晨街道十分冷清，明明是闹区，却冷清的像是一座空城。 晚些时候还得回学校与所有毕业製作的参与人员和指导老师开拍摄前的最后一个会议，黎向暖搭上捷运，慢步走回家，一切都和平时一样，今天却好像轻松了些。 理解了问题的癥结点后，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只是她暂时还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回家稍微打理了下自己，并把身上的菸味盖过后，黎向暖眼看时间快来不及，叹了口气，直接拦了辆计程车。 才刚上车没多久，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闷痛，点开手机里记录经期的app后，明晃晃的第一天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幸好她有随身携带卫生棉的习惯，不至于太过狼狈。 她到学校后，没有先进到会议室，她先去了趟厕所，照到镜子她才发觉自己的脸色有多差，怪不得刚才司机大哥一直对她欲言又止。 黎向暖拿出润色的护唇膏，在唇上涂抹均匀，并抿了抿唇，确认好自己的气色不像刚才那样糟后，她才进了会议室。 小组的成员已经抵达现场，演员们除了秦淮以外的人也都到了，就剩郑老师和秦淮。 半晌，郑老师和秦淮有说有笑的一起进了会议室，秦淮拉开黎向暖身旁的椅子，悄声问她：「身体不舒服？」 黎向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便承认了，「嗯。」 「还好吗？」秦淮看了看时间，会议的时间还未到，便又再关心了两句。 「我刚装了点热水，应该还好。」至少能撑到开完会。 秦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拿起手机飞快地敲打了一行又一行的讯息，接着送出。 黎向暖翻着资料，其实不太紧张，只是身体上的不适让她难以招架。 幸好前半场会议并没有什么问题，气氛也还不错，二十分鐘的休息时间里，她和组员又讨论了一下细节，看有什么地方还可以加强的，今天一併处理完。 突然，有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来人是他们的学弟，他手上提着两大袋星巴克，告诉他们：「刚才有人拿来说要请你们喝的。」 秦淮走向前接过，对学弟露出了他的招牌酒窝笑，「谢谢。」 学弟说了不客气以后抱着资料离开了会议室，秦淮看似随便拿了一杯，放到黎向暖的面前，「喝点这个，应该会好一点。」 黎向暖下意识看了眼标籤，热的玫瑰蜜香茶那提，是她这阵子特别喜欢的饮品。 她好奇地问：「这是你随手拿的？」 秦淮瞇眼笑笑：「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会知道？」 「有人告诉我的。」他收起了唇畔的笑意，凑到了她的身旁，用着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他很在乎你，到了现在依旧在乎。」 旁人以为他们俩只是在讨论公事，毕竟两个人的表情都严肃的不行。 黎向暖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復以往，她不笨，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藏着的意思，他竟然偷偷告诉顾言她的状况??也不知道这情况维持多久了，难怪顾言就算不出现在她面前，却还能什么都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叫什么？」 「间谍。」秦淮笑得毫不在乎，「如果能帮到你们，当间谍又如何？」 第五章 邱比特的箭(5) 会议结束以后，秦淮邀她到附近的咖啡厅谈谈，她请店员安排他们到角落里，他直接被她塞进了角落的位置。 秦淮戴着黑色口罩，只有在喝饮料的时候才把口罩拿下。不仅如此，他的大衣也几乎紧包住他的全身，她不只一次问他要不要脱下来再说话，秦淮都以习惯了为理由拒绝。 他们俩相视许久，秦淮示意她靠近一些，她听话照做以后，他才开口：「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明白，毕竟是哥的隐私，由他来告诉你会比较好。」 「我只能说，哥承受的压力很大，你看见的那些已经够多了对吧？但他承受的却不仅仅只有那些。」秦淮停顿了几秒，继续说：「我知道他一定是什么都没告诉你所以让你误会了，他就是这样，寧愿让你误会也不想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告诉你那些事情。」 「而且??我是在认识哥的好几年以后才知道他的情况的，你不一样，你才和他认识不到一年吧，他是真的??很在乎你，也和你一样，不想放弃。」 秦淮并不意外黎向暖听到这些话以后的反应是如此，他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喃喃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帮两个恋爱笨蛋的忙，看了好闷。」 秦淮把帐单付了，临走之前还对她说：「绝对——不要告诉哥你知道些什么啊，就算要说也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你们就好好把误会解开就好，千万——不要拖我下水啊。」 黎向暖愣愣地点头，秦淮的背影没过多久就消失在门外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她真的、真的好想知道顾言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想去顾言的家里，但不知道他家的住址??原本想传讯息问秦淮的，岂料他竟然抢先了一步把顾言家的地址传来给她，留言写：不用谢我ヾ(●゜▽゜●)? 她留下接近半杯的抹茶拿铁，直接到了门外拦车，她满脑子只想着，希望顾言不要不在家，她真的，不想再逃了。 黎向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警卫室就卡住，上不了楼。没想到秦淮也是这里的住户，还在她来以前就交代好了警卫。 「黎小姐？是要到七楼找秦先生的吗？请进。」警卫看了她的身分证后，便开了最外面的大门，借了她搭电梯用的访客证。 警卫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朝她露出和靄微笑，也不知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印象中顾言住在八楼，她凭着印象走到了他的房门前，按了门铃。 没有人应门，可是她很肯定，顾言一定就站在门前，透过猫眼正看着她。 黎向暖本来想很冷静的和他说话的，谁知道一开口竟就哽咽，她看着猫眼，轻喊了声：「顾言。」 不是顾老师，而是顾言。 她颤抖着声音，继续说：「我们已经少过一个圣诞了，连跨年也要跟着不一起过吗？」 她清楚听到门锁被开啟的声音，顾言打开了门，她想也没想的就扑进他的怀抱之中，放声大哭。 顾言被她吓了一跳，只能轻拍她的背脊，替她顺气，接着把门关上，柔声安慰：「别哭，你不是不舒服吗？先坐着。」 他把黎向暖安置在沙发上，小王子原本懒洋洋的躺在地上，一见到她来，立刻跳上沙发，蹭着她的手臂撒娇。 顾言先替她倒了杯温水，坐在她的身边，低头替她拭去眼泪，动作就像是在呵护珍宝一般。 她哭到最后累了，就静静地流泪，看得顾言十分心疼，可害她哭的人正是自己，他无奈地将她揽入怀里，想着该从哪里解释起才好。 黎向暖会突然来找他，绝对是因为秦淮和她说了什么，这不难猜。难猜的是他到底说了什么?? 「秦淮和你说了什么？」等她冷静了些后，顾言问道。 黎向暖想挣脱开他，但顾言并不想如她所愿，抱她抱得更紧了。 「就这样说吧。」顾言说。 「??没有人这样谈正经事的。」黎向暖是真的想和他面对面谈，可在他坚决的反对之下，她终究还是同意了以这个莫名其妙的姿势谈话。 ??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怀抱太让人安心。 「那个星期，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联络你的。」顾言松开她，开了茶几的抽屉，随便挑了一个药袋，拿出里面的诊断证明给她，「这是身心科的药，中度忧鬱症，确诊五年，前一阵子復发。」 「没有自伤倾向，只是太不舒服的时候，我会没有办法和人正常联系，就像上次那样。」 黎向暖再度抱紧他，语气充斥着对他的心疼，「你如果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就能陪你度过。」 至少，他不会再是孤单一人。 「陪我很辛苦的。」顾言的语气沾染上了一丝苦涩，「我不想要看见你陪着我一起痛苦。」 「你连试都没让我试过，怎么知道我会和你一起痛苦！」黎向暖越说越害臊，但她还是坚持着说完：「你以后，如果还是像这样躲起来的话，我会生气，真的会生气。」 「除、除非你对我只是开开玩笑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走了。」黎向暖说完，还真起身要走，顾言拉住她的手腕，又把她揽回自己的怀里。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见的认真和真诚，「不是开玩笑的。」 「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顾言，她只觉得他很勇敢，是她再怎么样也只能望着他的车尾灯发呆的勇敢。 这么多年了，总是一个人面对，一个人生活，都是一个人?? 顾言沉默一阵，继续说：「我和诗诗只是朋友，她??」 「她不喜欢男人，所以，我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前辈。」顾言叹了口气，「如你所说，这只是为了盖掉上一个新闻所被拿出来炒作的，这次我没办法推掉，而诗诗??会答应也是因为，她前阵子和她女朋友吵架了。」 「虽然很不希望有下次，但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的话，不会再像这样了。」顾言轻叹了口气，「我捨不得你哭。」 黎向暖真被顾言的撩妹语录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顾言的人设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求解一百点。 她为了掩盖自己十分害羞的这个不争事实，再加上两人已经算是和解，她提议道：「既然现在有空??不然我们一人说出关于自己的一个事实，这样如何？」 顾言正在搔小王子的下巴，他想也没想的就应了好，「我先？」 黎向暖摇摇头，「我先好了。」 「我是独生女，我??特别嚮往有兄弟姊妹！」 「真巧，我和你的愿望一样。」 「你也是独生子？」黎向暖有些讶异。 顾言忍不住开她玩笑，「看来你没认真看过我的维基百科。」 「??我必须澄清，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了解一个人应该是要利用自身体会，而不是靠维基百科！」 「随堂测验。」顾言嘴角噙着笑，「我是什么星座的？」 「巨蟹座。」黎向暖想也没想。 顾言露出得逞了的笑容，「还说没看维基百科，我明明没和你说过我的生日。」 黎向暖胡扯：「我是听别人说的，没有看维基百科。」 「没看维基百科也没关係。」顾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了解我。」 第六章 喜欢你(1) 黎向暖和顾言约好了今年的最后一天要一起度过，她早早就打理好自己，满心期待的等着时间到来。 她意外发现顾言不会煮饭，冰箱里总是只有冷冻水饺和微波食品。 她见着皱了皱眉，虽说她也不太会煮饭，但基本的菜色她还是会的，只不过跨年似乎更适合一块吃火锅，她思索片刻，问道：「三十一号那天你有工作吗？」 「没有，怎么了？」顾言翻着剧本，闻言，抬头望她，眼神中闪烁着不解的光芒。 「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自己煮的那种。」 「好。」顾言几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沉吟半晌，又道：「傍晚和我一起去买食材？」 他的笑容温柔的像是春天迎面而来的微风，黎向暖怔愣了几秒，点头答应了。 眼看已经快到了约定的时间，黎向暖便先到家门口等待顾言。 他的车准时到了她家楼下，她上了车后，很意外顾言这次竟然有特地乔装过再出门。 「你不是很少乔装出门的吗？」 顾言在停红绿灯的时候，转头望她，轻声说道：「我不会再让你因为我受伤了。」 她知道他是怕被拍到一些能再被大作文章的照片，让好不容易平息的风波又再度掀起巨浪，但她又不希望顾言因为她而改变自己。 顾言兴许是发现了她的若有所思，低低的笑了声：「为了重视的人而改变自己，是心甘情愿的。」 还有点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他想，也是因为有她，他如今才能试着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顾言家附近就有间规模巨大的超市，走路就能抵达，于是他们决定先停好车，再一起走路到超市。 他家在市中心，特别繁华的地方，走在街上还能听见不远处正在陆续聚集下班人潮的晚会现场声响。 他身着大衣，戴着黑色口罩和看起来有些呆板的黑框眼镜，头发没刻意抓过，看起来还是一样帅气有型。 黎向暖还是第一次和他并肩走在街上，内心小鹿直乱跳，因为太紧张了只好紧抓着毛衣的衣缘。 走着走着，顾言突然喊住她，「手。」 黎向暖疑惑地望着他，他才又道：「左手伸出来。」 她以为顾言要拿什么给他，便将左手手心朝上伸出，他笑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右手，覆在她和他比起略显迷你的手上，紧紧握住了她，笑道：「好了。」 黎向暖被顾言有些孩子气的举动给弄得有些懵，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顾言如此大费周章的举动只是想和她牵手，心脏不争气的噗通狂跳，就连脸颊也遏止不住的泛红。 这不是她第一次交男朋友，之前的男朋友是她同系的学长，因为学长忙于毕製，疏忽了这段感情，最后走上分手一途。那时的她还觉得，感情这事好像不论如何都无法两全其美。 原来只是没有遇上真正在乎她的人。 他们紧紧相牵的手一直到了超市里才松开，顾言推着推车跟在黎向暖的后头，她先到蔬菜区，先挑了几样火锅常备蔬菜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你有没有不吃的东西？」 顾言扫了一眼她挑的几样菜，「这些都吃。」 「那??这里面有没有你不吃的？」黎向暖指了指冰箱中的蔬菜，想更清楚他的喜好。 顾言认真的看了许久，半晌，他的视线停留在小黄瓜上，「就这个。」 他接着反问：「那你呢？就没有不吃的？」 黎向暖飞速的用手指点了几样蔬菜，速度之快，但顾言还是清楚地记下了。「不可以这么挑食。」 「你能不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她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全被顾言收进眼底。 他最终还是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好。」 挑完火锅需要的食材和汤底再走出超市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住宅区的街道本就冷清，何况顾言住的还是高级住宅区，几乎能称得上是人烟稀少。他索性将口罩拿掉，就这么和她牵着手走回家中。 黎向暖看着桌上的一大袋食材，喃喃道：「好像买太多了??」 顾言正从橱柜里拿出电磁炉，闻言，也回头看了眼食材，「那??明天也一起吃？」 「好。」她笑得连眼角都弯了起来，清洗蔬菜的时候还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 顾言对于烹调方面可说是一窍不通，他帮不上黎向暖的忙，就在黎向暖准备食材时，将电磁炉搬到客厅的桌上，把一些盒装火锅料的包装拆了，放在一旁。 袋子里还有刚才黎向暖说想喝的新口味水果鸡尾酒，以及不能喝酒的他要喝的瓶装茶。他怕酒在开始吃饭以前就退冰了，逕自先把酒放回冰箱。 黎向暖将两盘处理过后的蔬菜端到客厅桌上，顾言刚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播着跨年的特别节目。见她整理好食材，他还颇贴心地问：「看台北的跨年吗？还是要看其他地方的？」 黎向暖其实不太介意是哪个城市的跨年晚会，毕竟她平时也只是开着电视工作或读书，电视里头载歌载舞的艺人她已经不认识几个。 「台北的就好。」她在顾言身边坐下，眼神下意识的扫过桌面上的所有物品，刚才买的东西明明就都在桌上，就连顾言的茶都扭开瓶盖喝过几口，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耗费时间说服顾言来的新口味鸡尾酒。 「我的??饮料呢？」黎向暖一边将玉米笋放入刚煮滚的高汤中，一边用着「我就只是问问我没有很想喝」的口气询问顾言。 顾言当了十年演员，理所当然的听得出她不自然的语气中隐含的是什么，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一面，笑了出声，回答道：「冰箱里。」 黎向暖闻言就要起身走到厨房，顾言冷不防的又补了句：「君子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会说一套做一套。 她发现自己心思被看穿，尷尬的脸都红了，为了暂时逃避顾言的目光，她小跑步进了厨房，果然在冷藏室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鸡尾酒。 她拿起冰凉的铝罐，下意识贴到自己的脸上，想让自己臊热的脸降温些，但看来是完全没有帮上忙。 第六章 喜欢你(2) 吃火锅的时光十分平和及安寧，小王子吃完罐头后，躺在暖炉旁边睡得发出呼嚕声。 黎向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能像这样，从另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让人如此放心的气息。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拥有自己就足够了，现在，她改观了。 就连和朋友这么坐下来吃饭的次数似乎都屈指可数，她都不知道原来在吃饭时偶尔谈天、偶尔两人一起静静看着表演，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火锅似乎因为有对方陪伴而变得更美味了，电视内歌手的表演似乎也因为有对方陪伴变得更好看了。 但是看来看去，还是身旁的人最能吸引自己的目光。 这就是爱情啊，她忍不住在内心感叹。 就算是再平凡不过的小事情，有了最亲爱的人在身边，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平常的她不太写爱情类型的剧本，因为经验不足，写出来肯定不会好。可她觉得现在的她已经不復以往，写个两小时以爱情为主轴的电影剧本一定都没问题了。 一顿饭的时间拉得很长，他们俩都吃得很撑，为了等消食他们又看了好一阵子的电视。 他们收拾好桌面以后，天色已经漆黑到能清楚看见月亮，小王子睡了一觉起床，来向他们撒娇了。 黎向暖一直都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尤其小王子又那么黏人，她对小王子的爱早已超越了爱屋及乌的范畴，只要小王子主动来找她，她绝对会忍不住和牠腻歪上好一段时间，久到连身为小王子主人的顾言都不太能接受。 顾言看着小王子趴在黎向暖腿上的样子，好气又好笑的道：「牠其实是个很怕生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很亲你。」 「原来小王子这么会看人啊，好聪明。」黎向暖听顾言这么一说，感到有些得意。 小王子本就是一隻聪明的猫，牠听懂黎向暖是在讚美牠，得意的喵了一声。 顾言：「??」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出场的艺人越来越有名，台下的尖叫声没有停歇。 黎向暖觉得自己像是剧本傻瓜，尤其这几年来越发明显，她不太在乎节日，她只在乎自己剧本有没有如期完成进度。 她很意外今天自己喜欢的歌手有参加跨年晚会，也很意外自己明明已经没像国中时候对他那么疯狂了，听到他的歌却还是会觉得感动。 她鬼使神差地看向顾言，「你认识他吗？」说完，还伸手指了指电视。 「之前有合作过，怎么了？」顾言看起来很讶异她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真的吗！」她突然瞪大眼睛，暗忖顾言真不愧是影视圈大佬，谁都认识。她有些害羞的补充了句：「我国高中的时候最喜欢他了！」 黎向暖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头不自觉地跟着熟悉的音乐旋律轻点，她听见顾言的声音幽幽的从背后传来：「那现在呢？」 黎向暖不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理所当然地应道：「还是喜欢啊，只是没以前那么疯狂。」 「你没有喜欢的演员吗？」 她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了张外国脸孔，「我满喜欢汤姆希德斯顿的，怎么了？」 顾言抱着小王子，慵懒地倚靠在抱枕上，他的眼神复杂，黎向暖似乎从里头看见了点??哀怨？ 「你明明知道我对他们不是那种喜欢。」 他的行为举止就像个任性的孩子，「我不知道。」 黎向暖笑着哄他，他才终于变回平常的顾言。 顾言看了眼墙上的鐘，时针已经快要抵达十二，他告诉黎向暖，十二点的时候往窗外看去可以看得到烟火，她便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专注的看着外头。 跨年晚会的主持人和市长已经开始倒数，顾言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握上了她的，他们一起看着窗外斑斕的烟火秀，黎向暖忍不住道：「今年的烟火感觉烧了很多钱。」 顾言笑了出声：「这种时候应该先说新年快乐吧？」 黎向暖也跟着笑了，她从他怀里起身，转身面对他，露出了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灿烂笑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俩互看了一阵，是黎向暖先开口的：「你有没有新年愿望啊？」 顾言正要开口，手机却跳出一些讯息通知，「等我一下。」 他大略看了一下，几乎都是工作伙伴传来的新年祝福，但有一则简讯看起来特别奇怪，内容只写的「新年快乐」四个字，手机号码却是未显示号码，他隐约知道不对劲，但不想让她担心，他便没提。 「只要你好好的，那就足够了。」这真的是他，最真诚的愿望了。 第六章 喜欢你(3)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跨年后紧接着的就是期末考、毕製拍摄，还有倒数一个月杀青的剧组工作。 黎向暖总是利用剧组休息时间读她不在行的科目，林意葳路过看见，还感叹了句：「好熟悉啊。」 黎向暖会忙到难以脱身是因为她加选了其他科系的课程，搞得自己焦头烂额，暗自发誓下学期她再乱选课就是小狗。 她边吃饭边读完了笔记，整理垃圾的时候遇见了吃饱到处散步的秦淮，秦淮是个非常会察言观色的人，很久之前她就发现了，只是迟迟不敢肯定。 他看见黎向暖，立刻朝她露出了招牌笑容，趁着周围没人，小声问她：「你和哥的误会解开了？」 黎向暖点了点头，秦淮拍了拍胸脯，「太好了，哥这样就会回我讯息了！」 「他平常都不回你的吗？」她一直觉得顾言和秦淮的感情看起来很好，怎么可能连个讯息都不回？ 秦淮从口袋掏出手机，拿到她的面前，开了他和顾言的对话纪录给她看，「他一星期才回一次我！我上星期传给他的新年快乐到现在还没回！」 黎向暖看着秦淮的眼神逐渐变得怜悯，秦淮苦着一张脸，「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怜，顾言哥好狠的心。」 「我哪里狠了？」顾言缓步朝他们走来，他的身上穿着剧服，黑色西装加黑色大衣的打扮让他看起来难以亲近，再加上他手上的枪，使他看起来杀气十足。 秦淮见他走来，也不惧，拿着手机控诉顾言，「哥我是那么诚心的祝福你新年快乐！你一句话都没回，还连读都没读！」 顾言拿出手机，在秦淮的面前点开了他的讯息，「这样可以了？」 秦淮觉得不够，「你应该给我个更真心的回覆！」 顾言打了谢谢两个字传送给他，秦淮看起来还有意见想表达，但工作人员在喊他了，他只好悻悻然的走到景旁，等待开拍。 黎向暖平常还是一样喊他老师，只有私底下才会应他要求喊他的名字，在片场时他们几乎没有互动，就算有也只是一般的寒暄。 最近这一阵子他们晚上几乎都会一起吃饭，就像跨年那样，一起买食材。黎向暖会在晚上做些简单的菜，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聊聊彼此的琐事。 期末考对她来说不是太大的困难，顾言没多问，他倒是比较好奇她的毕业製作怎么样了。 「你的毕製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好吗？」 黎向暖叹了很大一口气，对于自己否极泰来的作品，内心满满的感触，想到它终于要被实践，既开心又担心，「如果拍摄没遇到困难的话??应该就能顺利完成，我们组的后製我很放心。」 「加油，我会好好慰劳你的。」顾言难得俏皮得朝她眨了眨眼，她突然有些期待毕製的拍摄期了。 直至拍摄当日的下午，黎向暖才知道顾言说的慰劳是指什么。 他在拍摄前一天特地问了她他们下午拍摄场景的地址，她原本还以为顾言要亲自来现场，所以在看到只有他请人拿来的星巴克时，心情有点小失落。 黎向暖还是拿了和上次一样口味的饮料，她摸到杯底有一张便利贴，疑惑地撕了下来。一看，发现是顾言的字跡。 ——拍摄加油，辛苦了。 她立刻发了照片给顾言，回应道：谢谢你的饮料！但是！如果我没拿到这杯该怎么办？ 黎向暖又发了一张便利贴的照片给他，顾言迅速已读了，可他好像不方便打字，他直接传了语音给她。 顾言轻笑，「这就是考验我们有没有心有灵犀的时候了。」 没过几秒，顾言又发了一则语音讯息：「我先去工作了，晚点再聊。」 卢筱琪见到黎向暖将手机凑近耳朵，像是在听些什么，听完以后一个人痴痴傻笑，用膝盖想也知道和她对话的人是顾言。 她拿着咖啡走近黎向暖，语气曖昧，说话的同时晃了晃手中的咖啡，「这是顾老师请的吧？」 答应过自己不会再隐瞒朋友的黎向暖诚实的点了头，她看见好友的眼里闪烁着想知道八卦的光芒，她和卢筱琪相视了几十秒，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你想知道什么？」 卢筱琪也没在客气，大方地问了问题：「你们最近相处还好吧？误会都说开了？」 黎向暖回想起圣诞节以后他们的互动，嘴角的笑意隐藏不住，「嗯，现在很好。」 卢筱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黎向暖霎时间还以为她看到的是自己的阿嬤，笑了出声：「你很担心我吗？」 「当然啊！」卢筱琪连犹豫都没有，「你看起来就??哎我不知道怎么说啦，反正你们好好的就好。」 卢筱琪很快地换了个话题，「对了，秦淮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我还真不知道。」黎向暖和秦淮的关係也是不算太熟，但秦淮这人自来熟，和谁都能侃侃而谈，可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理解这个人。 「是吗??」卢筱琪看起来也没多惋惜，她想了想，继续说道：「秦淮的演技真的好好，感觉我们很可能得奖。」 「如果能得就好了。」 话音刚落，刚好到了下一场戏要开始拍摄的时间，她们同时放下手中的饮料，全神贯注的进入了工作模式。 第一天的拍摄很顺利的结束了，黎向暖在秦淮要走以前特地过去打了个招呼。 「秦淮！」秦淮听见黎向暖的声音后，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了头。 「怎么了？」 「今天辛苦了，你和我心中的男主角一模一样，太感谢你了！」 秦淮闻言，失神了一瞬，眼前女孩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人重叠了，那人似乎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但他并没有走神太久，他收回自己飘忽的思绪，对黎向暖笑了笑，「我只是做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而已，你们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喔。」 黎向暖对他露出微笑，轻轻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才又回到拍摄现场整理道具。 第六章 喜欢你(4) 因为毕业製作是短片的关係，拍摄时间很短，拍到第五天就准备杀青。 黄诗诗在下午的时候提了两大袋饮料到了拍摄现场，由于在室内景拍摄的关係，她只戴了个口罩就出现在片场，吓了所有人一跳，其中最淡定的就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秦淮。 她一眼就看见坐在一旁休息的秦淮，有活力的跟他打了招呼：「小秦！我买了你最喜欢的饮料！」 「谢谢诗诗姐！」秦淮笑瞇瞇的接过了黄诗诗手上的饮料，黎向暖凑近他，好奇问道：「是你告诉诗诗姐我们在这拍戏的吗？」 「当然！她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我怎么能不帮忙！」 黎向暖看向黄诗诗所站的位置，几乎整个小组的人都围在她旁边，甚至连其他演员都靠过去了。 因为只剩下一场戏就可以去吃晚餐，大家就松懈了些，和黄诗诗聊了好一阵子，才继续上工。 最后一场戏是秦淮的独角戏，黄诗诗知晓以后就没有急着走，站在角落富饶兴味的看着秦淮演戏，卢筱琪见状还以为他们俩有什么猫腻，在黎向暖的解释之下，她才了解，原来秦淮和黄诗诗情同姐妹。 黎向暖怕秦淮被误会，还特地补充：「秦淮是直男，你别误会。」 卢筱琪露出了一个我都懂的表情，黎向暖觉得她完全没有听进去，但也没执着在这上面。 「卡！」佩佩刚喊出声，用萤幕看了一遍秦淮的表现，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减，她接着看向大伙，「杀青啦！可以吃晚饭了！」 现场爆出了如雷的欢呼声和掌声，大家收拾道具的动作都变得轻快，几天没睡好的疲劳在这一瞬间也都消失无踪。 黄诗诗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他们到烧肉店吃杀青宴了，黎向暖见她跟着来，小声问：「姐今天不用控制饮食吗？」 黄诗诗笑瞇瞇的：「我是想来灌醉小秦的啊，小秦喝醉很可爱的！」 黎向暖觉得这样不好，但又很好奇黄诗诗口中的可爱小秦是什么样的。她跟在黄诗诗的后头进了餐厅替他们准备的包厢，秦淮选了个最里面的位置，旁边都已经坐了人，像是老早就预料到黄诗诗想灌醉他一样。 黄诗诗努了努嘴，和黎向暖并排坐在靠门边的位置，黎向暖好奇的问她：「姐怎么知道秦淮喝醉的时候很??可爱？」 黄诗诗震惊的看着她，语气高了几分，「小秦没和你说吗？他是我的学弟啊，小两届的。」 接下来换成黎向暖诧异了，这两个人完全不像一般的学姊学弟啊，她印象中黄诗诗是戏剧系的，也就难怪他们的演技都那么好，在剧团待过真的??不一样。 不过也是会有些例外，像是顾言。本科念外语，主修德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跑来演戏，还读了电影研究所。 如果硬要说的话顾言也算是她的学长，毕竟都同校，只是毕业的年份差的挺远就是了。 因为毕製终于拍完太过开心，大家没在克制，都把酒当水喝。黄诗诗趁着气氛变得比较随和的时候，捧着啤酒杯到秦淮的身边，打算跟他拼个输赢。 秦淮大概是这一群人中最克制的，当其他人已经开始续杯的时候，他第一杯都还没喝完三分之一，黄诗诗为了劝他喝酒费尽苦心，最后还没有成功。 秦淮难得露出苦恼的表情，困惑道：「姐你干嘛一直要我喝酒？我明天还有工作??」 黄诗诗又喝了一口啤酒，义正辞严地说：「你就只有醉了之后才会说实话。」 「你又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了？不说。」秦淮觉得莫名其妙，他这学姊演戏的时候就挺正常，私底下总喜欢调戏他这可怜学弟。 秦淮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得回家陪喵喵了，还必须准备一下明天的工作。黄诗诗却默默地越喝越多，喝到脸都涨红一片，他低声问：「要不要找她来接你？」 黄诗诗原本没什么反应的，一听到关键词就睁大了眼睛，拒绝了秦淮：「不要，她哪会管我。」 秦淮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得出这是吵架了，黄诗诗在回答完他的问题后就直接趴到桌上，一动也不动。他也没缺德到把自己喝醉的学姊丢在这人就跑掉，他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少做过不顺黄诗诗心意的事情，还是打了电话给她女朋友。 秦淮看了一眼黄诗诗，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搀扶着她走到门口等她女友，还贴心的借了她自己的墨镜，还拿了新的口罩让她戴。 正要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秦淮看见黎向暖也露出了醉态，他叹了口气，碎念道：「怎么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话虽如此，他还是十分有兄弟情谊的打了通电话给顾言，告诉他黎向暖现在的状况，还有她在哪。 顾言的嗓音低沉了几分，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把电话掛了。 秦淮认识他这么多年，多少能用声音辨别他现在的情绪，他大胆猜测，顾言现在应该是一颗在爆炸边缘的未爆弹状态了。 秦淮在走出包厢前又看了黎向暖两眼，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眼神和她怜悯自己的时候相去不远，到底是两个半斤八两的人啊。 顾言在接到秦淮电话以后，抓了车钥匙就衝出家门，他刚才就觉得不妙，平时黎向暖不太会放置他的讯息，可今天从傍晚后她就一直未回，果然是喝醉了。 她的酒量是真的差得可以，跨年时在他家喝了两瓶浓度极低的鸡尾酒就有了醉意，开始说些平时不会说的话，虽然他不讨厌那样子的她，可她仅限在他面前喝酒。 如果她醉了后对着同学胡言乱语该怎么办？顾言越想越心烦，车也就开的比平时还快一些些，当然，没有超速。 他把车子停在店家附设的停车场中，只戴了口罩遮脸，找到了黎向暖剧组订的包厢，才一开门，就见到已经陷入熟睡的黎向暖。 她的同学正围在她身旁困扰着该怎么办，顾言大步向前，拦腰抱起了不省人事的她。 卢筱琪一眼就认出了他，为避免他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在他抱起黎向暖的时候跟大家解释道：「那是向暖的男朋友啦，没事的！」 大家虽然狐疑，但也没理由不相信卢筱琪的话。 顾言顺利将黎向暖放到车子的前座，替她系上安全带，有些无可奈何地坐进驾驶座。 她是真的睡着了。她的羽睫轻颤，全然松懈的倚靠在座椅上，车子停下来了也没发觉。 自从她上回喝醉来过他家以后，他就有定时清扫客房的习惯，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用上，而且还是一样的原因。 他到厨房倒了杯温水给她，黎向暖嘴里小声嘟囔着些什么，距离太远他听不清，只勉强看出了她的嘴型是在喊着他的名字。 顾言蹲下身，将耳朵靠在她唇边，屏气凝神的听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喜欢你。」黎向暖说得含糊，但他还是听清了。 顾言原本还想着该怎么换种方式告诉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要多注意些的，他对于她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感到有些生气的。 但在听到她的话后他就心软了，说教等明天再说，此刻的他眼底尽是笑意，嗓音里带着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宠溺：「我也是。」 第六章 喜欢你(5) 黎向暖在清醒以后，该被教育的一句也没有少，她也知道是自己太松懈了，因为又爱又恨的毕业製作终于要进入后製期，就多喝了一两杯??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连喝啤酒也能醉得这么离谱，要是知道她就不喝了?? 所幸，顾言在和她好好的促膝长谈了一番后，就结束了喝酒的这个令人尷尬的话题。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票，「这个，你有兴趣吗？」 黎向暖定睛一看，驀地瞪大了眼，「你怎么??」 顾言手上拿着的是她跨年晚上和他说过的，那个她喜欢了很久的歌手的演唱会门票，她原本想去的，只是因为太忙就错过了抢门票的时间。 「前几天遇到他，问来的。」顾言把票递给她，笑着说：「要收好啊，弄丢了我也没办法再找人拿了。」 「啊??但是演唱会日期是杀青宴的前一天，这样你会不会太累？」 「我看起来有那么虚弱吗？」顾言失笑，「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杀手》顺利在星期五，也就是演唱会的前一天全员杀青了。 这大概是黎向暖进组以来最早收工的一天，也是她最不想离开片场的一天。 经歷四个月的拍摄，就算原本不熟，到现在也都培养出了革命情感，大家抱在一起哭，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也感慨平常太忙了都没能更用心地培养感情。 几个提早杀青的演员今天也都回到片场，和工作人员们拍照谈天，黎向暖问了林意葳才知道，晚上会先聚在一块吃饭，星期日的杀青宴是开放记者採访的。 黎向暖下意识往顾言的方向看去，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一个一个都在等着要和他自拍。她才想到自己好像没有和顾言拍过一张合照。 她本来就是不太喜欢发布自己照片的人，通常只有大合照里才会出现她的身影，她对自拍合照也没有执着，只是觉得拍一张好像也不错？ 晚上订的餐厅是饭店的合菜，黎向暖自然是和比较熟的前辈们坐一桌，有个男前辈突然说道：「对了，要喝酒的话今天就要喝了哦，星期日的有记者来，不太方便。」 另一个前辈就去了不知道哪里拿了几瓶海尼根，豪爽道：「大家不醉不归！」 黎向暖再也不敢喝那么多酒了，她喝了一小杯就说不能再喝，前辈们自己喝得开心，就也没逼她。 因为不是正式的杀青宴，就没有先让导演、演员及长官们放台致词，就真的只是请大家吃一顿饭而已，毕竟这四个月以来剧组人员们都过着三餐不定时、睡眠不足的生活，请一顿饭让大家叙一叙也是正常。 大约上到第五道菜时，演员、导演、製片等人端着酒杯一桌一桌的敬酒，黎向暖眼见顾言快要走到他们这桌，赶紧把杯子用乌龙茶填满，就怕他发现自己又喝了一点点，因为她上次答应他的条件是滴酒不沾??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顾言过来敬酒时，站在她身旁，他看似不经意的低下了头，提醒道：「记得你答应过的。」 黎向暖仰头看着顾言的脸颊，又看了他的酒杯，杯内的液体顏色和她的似乎是一样的，她忍不住轻笑。 真不愧是演员，手里拿的不是酒也没人发现。 几个人酒劲上来，看到顾言就要和他喝酒，顾言没有婉拒，一口乾了手中的乌龙茶，还露出微醺的模样，眼看目标达成了，他们就也没缠住顾言，跑去找下一个人喝酒了。 而黄诗诗还是没忘那个想灌醉秦淮的梦想，这次还变本加厉了，理由是：上次只有她一个人醉了小秦没醉，不公平。 秦淮觉得莫名其妙：「要是我也醉的话我们就两个人都要睡在包厢里了！」 「可是我们有伴！」黄诗诗说得理直气壮。 「??反正我是不会听你的话乖乖喝酒的。」秦淮馀光看见拿着乌龙茶晃来晃去的顾言，伸手指了指他，「不然你去和顾言哥喝，顾言哥好会喝酒的。」 黄诗诗皱了皱眉，对学弟这把自己当傻子的态度感到很不满，「那你跟他喝，他喝几杯你喝几杯，看谁醉。」 不正式的杀青宴就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之中结束，黎向暖自然是和顾言一起回家的，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她一上车就先把厚重的大衣脱掉，抱在怀里。 「你今天喝了几瓶乌龙茶啊？」总觉得顾言到处被人拉着喝酒??虽然他喝的是茶。 「一瓶??半吧？」顾言想了想，补充：「这还算少的，之前喝过三瓶。」 「三瓶？」黎向暖惊呼出声。 那是什么惊人的数量，到底是跟到多爱喝酒的剧组？ 顾言无所谓的笑笑，「导演很喜欢我，只能陪他多喝点了，那时候还没什么人找我演戏。」 而他后来，还真是因为那次陪导演以茶代酒喝了许多，才争取到了一个电视剧男主角的位置，他非常幸运的靠那部电视剧打下了知名度，得了那年的金鐘最佳男演员，才慢慢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黎向暖对于他拥有这样的过去，其实并不大意外，毕竟在这个圈子里面，最重要的是运气，接下来看的才是实力。 车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是顾言先再提了话题，「期待吗？明天。」 「当然期待！这是我第一次去看演唱会！」尤其还是她最喜欢歌手的演唱会！ 顾言从后视镜中看见她兴奋的表情，笑了笑，「那我可要当个专业的嚮导了。」 车子逐渐停稳，黎向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笑着朝车内的人说：「明天见。」 「明天见。」 第六章 喜欢你(6) 在顾言来接她以前，黎向暖久违的打了通电话给妈妈，和她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像是毕製顺利进入了后製期，实习的剧组终于杀青，明天晚上的杀青宴还办得非常盛大，还有??她交男朋友了。 「你交男朋友了？」黎母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这让她无奈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她交不到男朋友似的。 黎向暖没来得及回应，旁边有个她很熟悉的男声的声音传来，比语调比黎母的还夸张上许多，「向暖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交的？怎么不带回来给我看看？」 她想，这一定是开了扩音，她便直接回应：「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都不相信我！我看起来交不到男朋友吗？」 黎父这才冷静了些，「爸爸??爸爸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交了男朋友就要赶快带回来给爸爸看看啊，爸爸帮你验证一下这男孩子好不好，值不值得託付。」 男孩子??她在心里默念，顾言已经距离这个词汇多久了??要是爸妈看到是他应该会吓到短时间内无法言语吧，长时间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再看看吧，他工作挺忙的。」她说的都是实话，完全不是不想带顾言回家。 「行了行了，现在就开始帮人家着想啊，你爸妈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黎母忍不住调侃。 黎向暖试探了下他们对演艺圈人士的看法，两人都没什么意见，说是在她读电影前他们就已经有可能会获得演员女婿的心理准备了。 「你们怎么知道是演员？」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黎向暖的掌心开始冒汗的时候，黎父的声音才幽幽传来：「我们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说中了??」 黎向暖无法忽略手心的潮湿感，她愣了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什么其他想问的，等我回去，我很快就可以回去，杀青宴以后就没事了。」 她父母这才依依不捨地掛掉电话，就怕耽误了她看演唱会。她以前还住家里的时候有多迷他他们不是不知道，所以才急着要她去现场。 说到底，还是爱女心切。 顾言在她与父母的通话结束过后没多久就来接她，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天色逐渐暗下。因为是拿公关票的关係，他们可以直接从后台进入，到场的时候已经进场进得差不多，剩下零零散散的观眾陆续进场。 顾言一直以来都低调行事，就连看演唱会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黎向暖问过为什么她去买宵夜还能遇见完全没有变装的他，顾言沉默好一阵子，说，天气热，还有，命中注定。 她一颗小心脏扑通狂跳，难以控制。只是这她没让他知道，也或许他早就知道。 演唱会的一切对黎向暖来说都是新奇且有趣的，散场以后，小巨蛋内的灯都亮了，她还觉得意犹未尽，不想离开。 顾言牵着她的手到了后台，一路上工作人员都没有拦他。黎向暖想，这人的脸还真深刻烙印在大家脑海里了，连后台证都不用了。 他带她到了歌手休息室，和里头的人——也就是她从小到大喜欢的歌手寒暄了好一阵子，才向他介绍：「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黎向暖第一次被他这么介绍，紧张到不行，却还要装出能从容应对的样子，一方面因为顾言的介绍紧张，另一方面是跟自己的多年偶像近距离接触而感到紧张，好像后者在这时候更多一些。 黎向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和顾言并肩走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脑海一片空白，在她不断的逼迫之下，刚才的记忆才回笼些许，并没有完全想起。 「我刚刚说话怎么样？看起来会不会很蠢？」黎向暖握着顾言的手稍微紧了些，手心有些湿黏，顾言不介意。 「很正常。」顾言没有说谎，怕她不相信还又补充了句：「从头到尾都很正常。」 黎向暖听他这么说，放心了些。 才刚松懈下来，她的脑海闪过一件她应该要和顾言说的事，但只记得事情轮廓，不记得具体?? 「啊！」黎向暖惊呼出声。 顾言的视线从前方移至了她的身上，「怎么了？」 「我下午和我父母通了电话，他们说想看看你??」黎向暖越说越为难，也不知道突然这么说会不会造成顾言的困扰。 她偷偷观察顾言的表情，就怕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耐。 可顾言没有，他只是安静了一阵子，问：「下週去拜访会不会太仓促了？」 原来是在想工作的排程，黎向暖的心里热呼呼的，嘴角都扬了起来，她没发现。 「你不用工作吗？」 顾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她误认为拥有工作狂属性的人，不过他也没特意澄清，「短时间没有戏剧工作，节目和代言下下星期才开始。」 言下之意就是，他有半个月的假能放，都能和她回去见她父母。 黎向暖正要回应，几分鐘前才刚把静音关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觉得奇怪，十一点多怎么会有人打电话给她。 拿起手机一看，萤幕显示妈妈来电。她妈是国中老师，向来支持早睡早起，这时间点还没睡真的很不寻常，她迟疑的接起电话，才刚接通，就听见黎母急促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怎么现在才接！」 黎向暖没来得及说话，黎母又继续道：「你爸爸刚才喝了酒，突然脸色发白，昏迷不醒，现在在医院。」 她怔愣了好一会，嗓音乾涩，「很、很严重吗？」 「医师正在看，等等拿到报告再打电话给你。」 「我、我立刻回去??」黎向暖是真的慌了，话说出口才想到就算现在赶去车站也搭不到最后一班高铁?? 「你疯了吗？半夜怎么回来。而且晚一点报告就会出来了，也有我在这顾着，有什么事会立刻通知你。」她的母亲到了这种时候都还在安慰她，明明她才是最害怕最担心的那个人，「你明天不是还有杀青宴吗？我看你爸爸晚点就会醒过来了，别着急。」 「先这样啊，晚点有消息的话再联系你。」 黎母没有给她任何发话的机会，逕自掛了电话，黎向暖的手被顾言握得更紧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佈满泪痕。 顾言没有急切地想知道母亲在电话中对她说了什么，只是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静静的陪伴她，等到她的啜泣声渐小，等到她稳定好情绪，等到她能够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黎向暖能明显感受到眼睛明天肯定会肿，可是担忧的眼泪还是无法抵抗地心引力，不停的向下坠落，有些甚至还半路就被顾言的衬衫拦截了去，将他的衣服弄得湿漉漉的。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妈妈??说我爸突然昏过去了，现在还没清醒。」 「她叫我不要回去，可是、可是??我如果自己一个人待在台北参加杀青宴的话，我的良心过不去??」 顾言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像以往那样，他的声音沉着冷静，让黎向暖在一瞬间爆发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许，「先等等报告，不要慌，他会好的。」 由于顾言不放心黎向暖一个人在家，就先带她回家拿了些必要物品，接着再带她回自己家。 黎向暖担心的蜷缩成了一团，顾言就在她的身边静静的陪伴着她。 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情形下她需要的是什么。 十二点接近一点的时候，黎母再度来了电话，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在听到电话铃声时，几乎是整个人跳了起来，她想也没想的按下接听，迅速将电话靠在耳畔。 她的话音有些急促，「喂？」 「刚刚医师拿报告给我看了啦，急性酒精中毒，医师说他等等酒退了就会醒了，叫我们不要担心。」黎母的声音听起来也已经有了惫态，「你那边结束了再回来看看他就好，没事。」 「??好。」黎向暖的声音有些哑，她见到桌上有杯水，喝了一口，才发现水已经凉掉了。 她妈妈已经把电话掛了，她捧着有些凉意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心中悬着的一颗大石头安然放下，她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忧。 顾言在陪伴她时闭目养神了一阵，再度睁开眼时，看见她正喝着那杯已经放了一小时的水。 「怎么不换杯新的，都凉了吧。」顾言的声音因为刚小睡醒来，比平时沙哑了几分。 她的耳畔因他的声音而感到有些酥麻，红透了。她不着痕跡的往后退了一些，对顾言摇了摇头，「没关係，这样就好。」 顾言点点头，问：「刚才和伯母通了电话？」 「嗯，她说爸爸没事，叫我事情忙完再回去看他就好。」 「什么时候回去？」顾言问。 「应该??星期一回去吧，怎么了？」 顾言定定的望着她，语气里没有一丝迟疑，「我和你一起回去。」 第七章 终于说出口(1) 因为工作的关係，黎向暖已经习惯起得很早，她刚醒来就收到母亲传来爸爸已经清醒，晚点就要出院的消息。 黎母再三强调要她不要担心，甚至还发了和黎父的自拍照给她，她看见爸爸有精神的脸庞，终于放了心。 但那照片的背景如果不是医疗器材就更好了，她想。 《杀手》的杀青宴办在今天的晚上，黎向暖觉得和顾言一起出现似乎不太妥，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公佈??也还没好好和顾言讨论，而她也没那个胆量能与顾言在公开场合出双入对。 黎向暖另外和林意葳约好一起过去，比顾言早上许多出了门。 因为是正经大场合的关係，不只是演员盛装打扮，就连工作人员都有好好打扮一番再入席，黎向暖穿了白色毛衣和棕色长百褶裙，看起来不随便也不太引人注目。 她们抵达会场的时候已经有许多记者在现场待命，甚至还有专属他们的桌次，目测有五桌以上，她忍不住想：《杀手》还真的是近期眾人关注的焦点。 说是杀青宴，倒不如说是大型记者会，在一排摄影机和记者们的关注下哪还吃得下饭。 林意葳和她坐在最后面，距离门口最近的桌次，离舞台有满长的距离，要透过投影幕才看得清舞台上发生的事情。 林意葳凑近黎向暖，小声道：「好像还有现场直播。」 如果将现在的自己比喻成一条琴弦的话，那她肯定是被拉的最紧的那条。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活动就现场直播??虽然不关她的事但还是很紧张?? 越接近开场时间，进来的人潮就越多，不一会儿场内的座位就几乎都坐满了。等待的时间也不算太漫长，和她们坐一桌的都是还挺有趣的前辈。 黎向暖不知不觉喝了两杯果汁，她趁着入口还开着，先到外头去找厕所，出去时和一个有着熟悉面容的人擦身而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可她应该没有认识这间饭店的员工啊??她没多想，应该是认错人了。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到桌边，主持人已经站上了台，宴会厅大门也随之关上。 主持人先请主要人员站到台上，逐一介绍着，闪光灯的声音此起彼落，记者在台下专注的做着笔记。 几个主要幕后人员致词结束后，菜也开始上了，黎向暖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演员们这几个月以来的心得。 顾言和黄诗诗身为主角，理应是要先致词的，可他们不想墨守成规，就成了现在这个请配角先致词的局面。 先拿到麦克风的是秦淮，他本就是个话多的人，握着麦克风叨叨絮絮的讲个不停，逗得台下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连记者也不例外。 所有工作人员都被他谢了一轮，黄诗诗忍不住吐槽：「你把我们要讲的都说完了，真不该让你先讲。」 秦淮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他被黄诗诗从大学时期欺压到现在，难得和她待同一个剧组，当然要先把她想说的话说完啊！ 他变本加厉，开始点名道谢了，其他配角演员开始瑟瑟发抖，因为他们要讲的也都被秦淮给讲完了?? 还好秦淮这人还是有点良心的，不用人催自己就停，但交麦克风给下一位演员的时候，那演员的脸色是真的很不好，但，演员嘛，再怎么样都要演出从容不迫的样子。 于是两个配角演员十分「从容不迫」的简短致词完毕，将麦克风交给了黄诗诗。 黄诗诗当然是先毫不客气噹了一番秦淮，接着才开始向一同为这部电影努力的人员们道谢。 黎向暖的眼角馀光瞥向了他们后方不远处的储藏室，门竟然开了一个小缝，她明明记得几分鐘前还是关的啊，还是她记错了？ 黎向暖小声问了身旁的林意葳，她说她刚才太专心吃饭了没有注意到，但应该不会有人在这时候进去储藏室吧？ 黎向暖想想也觉得她说的很对，谁没事会进去那储藏间，肯定是她看错了。 麦克风不知不觉到了顾言的手上，黎向暖放下筷子，转头望着他。 「各位好，我是顾言。我非常感谢导演、编剧、製片以及台下所有辛苦的伙伴们这么努力的让这部电影如期拍摄完毕，和大家共事的这四个月，每天都能有倍感呵护的感觉。」顾言轻轻笑了出声，让台下女性的心跳都乱了一拍，「也很感谢共同演出《杀手》这部电影的演员们，和你们一起演戏让我获益匪浅，我??」 口袋里的震动让顾言顿了一下，再度抬头想要说话的时候，黎向暖身后微开的门迸出了零星火花，他瞪大眼，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他眼睁睁的看着黎向暖随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砰的一声，浓烟迅速窜出，淹没了原本有说有笑的人们，淹没了她。 顾言的呼吸一滞，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衝到她所在的位置，将她抱离会场，可是摄影机还亮着红灯，几十间公司的记者都在场地里面，直播还在继续，他不能做出任何会让黎向暖身陷险境的事情。 浓烟扩散的非常迅速，才一瞬间，他就看不清前方。週遭充斥着人们的尖叫，惊慌的脚步声，大家为了逃命，连机器都没来得及顾，就一溜烟的往能逃的地方跑，直播还在继续，全国人民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场灾难。 顾言只有短短几秒能够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该做什么，当他想不顾一切衝往黎向暖的所在位置时，秦淮拉住了他，朝他大吼：「你疯了吗！为什么往燃烧的地方跑！」 顾言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情绪：「向暖在那里??」 他失神到宛如一根枯木，秦淮使劲了力将他拉至最近的逃生出口，直到离开建筑物，顾言还想挣脱秦淮的箝制，衝入火场。 秦淮气得大骂：「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去只是会让你们两个都身陷险境，于事无补！」 「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等消防队员救人！而不是奋不顾身地衝入火场！」 秦淮骂完，一阵咳嗽，他们刚才在逃生过程中也吸入了不少浓烟，不危及生命。公司的车也在消防车来临以后没多久就抵达，将他们都载走。 因为身份的关係，他无法待在救灾现场等待救灾结果，他没办法像一般人一样，只能回家等待她的消息。 顾言心急如焚，可又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要他一天是演员顾言，他就没办法像一般的家属一样陪在她身边，只要有他在，附近一定就会有满满的记者和摄影机，他如果自私的想要不顾一切陪伴她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开心的吧。 公司的人把顾言送回家，他特地叮嚀经纪人要替他关注黎向暖的状况，一有她的消息就要立刻和他联系，经纪人保证会替他时刻关注，可他悬着的一颗心迟迟无法放下。 他倚靠在沙发上，明知道不能开电视，他还是开了新闻台。每家新闻台的影片似乎都是同一时间拍摄的，警消的鸣笛声不绝于耳，彷彿他还置身现场。 顾言这才想起他手机在爆炸以前的震动，他打开手机，萤幕上只显示着一条新讯息。 依旧是未显示号码，传送的时间和爆炸的时间吻合，讯息写着：送你的大礼，喜欢吗？ 这个爆炸的策划者是谁，他心里有底。 第七章 终于说出口(2) 黎向暖的脑子昏昏沉沉，好像有人移动了她的身体，和她说话，她想回应，可是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好难呼吸，可是她还有呼吸。 身体隐约传来钝钝的疼痛，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痛？ 半梦半醒之间她想起早些时候的事情，她看着顾言，顾言看着她的身后，眼神震惊，她跟随他的目光往后看，只看到储藏室内的火光闪烁，接着砰的一声，烟雾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周遭，她想逃，可是看不清楚逃生的方向。 身边的林意葳吓傻了，动弹不得，她使劲将林意葳的身子拉低，烟雾往上飘的道理她是懂的，而且匍匐前进还比较能看清光线的来源，室内明明就是开着灯的，可是因为烟雾的关係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眼看前方就是出口，明亮处离她不过就是几秒鐘就可以到的地方，后头突然来了一群想逃生的人，看不清路，好几脚踩踏在她的身上，她又因为吸入了许多浓烟，意识已经逐渐消失。 有一段时间黎向暖是没有意识的，她在失去意识之前没有看见人生跑马灯，她只是在想，顾言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好好逃出去，他是不是??又要因为担心她而闭门不出了？ 她不想要顾言那样。 后来她就被消防员拍醒，她想给他们一点反应，可是无力，然后就被送到了医院，他们替她做了什么检查和治疗她都没什么印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她的爸妈在病床旁边，妈妈紧紧握着她的手，黑眼圈深到透了出来，她看得心疼，手指稍稍使力，将妈妈的手握得更紧。 黎母这才发现黎向暖醒过来了，又惊又喜的按下呼叫铃，医师和护理师来替她检查了身体，说她除了肺里的痰还有擦伤和瘀青以外，没有什么大碍，但要再观察一天，明天才能出院。 医师和护理师前脚才踏出病房，她小声问：「在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人来看我？」 「你同学和??男朋友的经纪人来过。」黎母伸手指了旁边的水果篮，「那是他的经纪人拿来的，还有一张卡片，要现在看吗？」 黎向暖着急的直点头，伸手接过装着卡片的信封，信封上面的字跡她认得出来，是顾言。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看见里头的文字后差点落泪，如果不是因为她爸妈在场，她一定会哭到无法止息。他是这么写的： 给向暖： 抱歉，居然是用这种形式联系你，总觉得用手机讯息联系太没有诚意了，可是医院的记者太多，我如果出现的话只会造成你的困扰，原谅我在你受伤的时候没有办法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希望你的身体一切都好，健康出院，也希望水果你喜欢。 顾言 他的字跡有些晕开了，有水渍的痕跡。黎向暖看得心疼，他居然因为她哭了。 顾言本就是内心纤细而且总是替人着想的人，她又回想起昨日的种种，顾言是亲眼看着她消失在烟雾之中的，她完全不敢想像顾言现在的情况??他是不是又把自己关起来了？ 她好想，好想立刻去找顾言，告诉他，他的选择是对的，幸好没有跑到她的身边来。不论是安全因素，还是媒体因素，他的判断都是正确的，他没有错，所以不要自责。 也好想，好想跟他说一句：我爱你。 正因为爱，所以才不会希望他失去理智而做出两败俱伤的判断，就算她受了伤，至少还有他没事。 黎向暖恍神了好久才开口，她的嗓音因为许久未喝水而有些哑：「爸，你身体还好吗？」 黎父有些意外自己会突然被点名，「我很好，倒是你，现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告诉爸爸，还有，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黎父就是个女儿傻瓜，他边说边倒了杯水递给黎向暖，她的喉咙真的乾涩到有了烧灼感，她立刻接过水，一下子就喝了三分之二杯。 黎母见她喝这么猛，连忙出声劝阻：「向暖啊，你别喝这么快，呛到怎么办！」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黎向暖深知是妈妈太过慌张才会反应这么激烈，而爸爸则是吓傻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要求父母靠得离她近一些，等他们靠过来后，她紧紧的抱着他们：「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还花那么贵的车钱上来找我，辛苦你们了。」 「傻孩子，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看到你好好的，那就够了。」 黎向暖觉得病房内有些安静，她环顾四周，发现了原因，电视并没有打开。她立刻摸到柜子上的电视遥控器，每个新闻台都播放着火灾当天的现场画面，她仔细的看着报导，报导说是电线走火引发的火灾，四十七人轻重伤，无人死亡。 伤最重的是两个刚好在储藏室的饭店员工，送医急救后并无大碍，但身上有些烧伤部分需要植皮。 电视台并无将两位伤最重的人的照片放置在新闻之中，反而只是草草带过，这让她有些纳闷，正常的新闻台遇到这样子的新闻肯定还会去访问伤者家属、朋友，甚至去问房东，这次怎么会完全没有？ 而他们这种超级轻伤，几乎可以直接回家修养的人，竟然还有一票记者等着採访，太莫名其妙了。 她接着转到其他的新闻台，发现他们的报导也都大同小异，也是没有放出伤者照片，虽然打扰伤者不是件值得讚扬的事情，但这些电视台的行为太过反常，看起来就像??有人在背后操控一样。 黎向暖不断地看着同一个新闻，几乎把所有电视台关于这场爆炸的报导都看了一遍，看到她被父母关心，她才终于关掉电视，但心里的疑惑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第七章 终于说出口(3) 顾言这两天几乎没有休息，能撑得上是蜡烛两头烧。 在他把手机简讯提供给警方之后，他配合调查，和经纪公司、电视台接洽，身体疲累不堪，心里担心着黎向暖，也不知道她现在醒了没有，看了他写的卡片了没有。 还有??怪罪他了没有。 顾言在看到那封未显示号码的讯息后，脑袋中有些他存疑许久的谜团串连在一块，不难猜测到传这些讯息来的人和使宴会厅爆炸的人是同伙，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破头都没有想到，直到公司和警方通知他纵火嫌疑人的身份，他才恍然大悟，一切都说得通了。 理所当然会和他十分亲近的人，因为私慾，伤害了无辜的人，甚至还伤害了他想要一辈子和她保持亲近的人。 媒体说的那两个，身着饭店制服受了最严重的伤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和继父。 公司那边替他挡下了原本会被渲染到极致，甚至会让他一辈子无法继续做他深爱工作的新闻。恶意纵火变成了饭店电线走火，他没心思去想公司是怎么做到的，他也不想承认那丧心病狂的人和他有着血缘关係。 他没有去看他那因血缘而割捨不掉的母亲和欠债使得他们落到这般田地的继父，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警方随之调查了帮助顾言的母亲和继父的人，果然是地下钱庄指使。主谋也已经被逮补到案，都被起诉。 可是被起诉又怎么样，伤害已经造成，他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面对黎向暖，还有替她担心的父母。 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进入自己复杂的世界里。 他的脑子乱得像是一坨糨糊，胸口闷得不行，他吃了比平常多剂量的安眠药，昏沉的立刻失去了意识，以至于他没注意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萤幕亮起，就立刻睡去。 黎向暖在父母的陪同下出了院，她打了好几通电话给顾言，响了很久，都是进入语音信箱。 忙完了所有事情，现在理应是她的最后一个寒假，她应该要随着父母回家乡的。 但她实在放心不下顾言，如果一切像是她猜测的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痛苦到没有办法一个人待着的。 于是她请父母先回去，她过两天再自己搭车回家，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父母早已习惯她总是过度忙碌的生活，没有多疑，就两个人手牵手去车站搭车了。 黎向暖则是招了一辆计程车前往顾言的住处，她先打了通电话给秦淮，问他有没有联系到顾言。 「顾言哥？他怎么了吗？」秦淮的声音听起来刚睡醒不久。 「我联系不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黎向暖越说越急，「我、我现在正赶过去，你能让我上去吗？」 秦淮是不可能不帮这个忙的，他甚至直接到了警卫室旁边等她，亲自带她上楼。 电梯里，秦淮先主动释出自己问来的情报：「刚问过谢哥了，谢哥说他今天都在家里，没有出门。」 她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到了他家门前，连续按着门铃，直到手都痠了，顾言依旧没有出来应门。 就连秦淮整个人都被担忧给淹没，颤抖着手又播了通电话给谢哥：「谢哥??我们在他家门口，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应门??你有没有备用钥匙??？」 谢哥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抵达顾言家门口，见到焦急杵在门前的两人，急忙递上钥匙。 黎向暖颤抖着手开了门，小王子蹭了蹭她的腿，喵了一声，她没有理牠，到处寻找顾言的人影，后来是在卧室中看到他的，他睡得很熟，呼吸平稳。床头柜上有药盒和水杯，果然是吃药了。 顾言看起来才刚睡着不久，吃了安眠药以后也没这么快清醒。而谢哥看起来似乎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她，她便在客厅和他谈了一阵。 「之前有见过面，对吧？」谢哥忽地笑了，「很有礼貌的小姑娘。女朋友？」 黎向暖其实不太敢直视谢哥那能一眼看穿人心所思的眼睛，可他其实并无恶意，她也不知道自己顾忌的是什么。 「是。」黎向暖点了点头，她压根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的经纪人坦承，而且他还正昏睡着。 「用不着这么拘谨，我一直都知道他有女朋友，有女朋友以后，他的状态好了很多。」谢哥感到很欣慰，「谢谢你没有在知道他的情况后就离开他。」 黎向暖张口欲言，就见谢哥起了身，拽着秦淮要走出门，谢哥离去前回头对她笑着，发自内心的，「他应该有些话想对你说，等他清醒吧，他应该也睡不久。」 他还真如谢哥所说的，睡不久。 黎向暖只等了两个多小时，原以为要等到隔天的。 但其实也称不上等，她忙着和小王子玩，玩到一半，卧室传来了声音，接着就看到顾言走了出来，目光没有焦距。 他看见她，也不惊讶，就逕自坐到沙发上，没和她说任何一句话。 黎向暖知道他是因为药效关係，因此没有半分责怪，只有心疼。 他明明也是受害者，可是他却被迫要像个加害者一样活着。 明明他一件事也没有做错。 「我可以抱抱你吗？」黎向暖的话音遏止不住地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顾言睁着有些迷濛的双眼，点了点头。 她紧紧抱着顾言，心脏传来的是锥心刺骨的疼，是心疼顾言，还有对于自己的无力感到痛苦。 顾言感受到怀中女孩的呼吸声不太正常，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哭了。 她为自己哭了。 他轻轻拍着黎向暖的背，替她顺气，「??别哭。」 黎向暖的眼泪流得更加猖狂，「你还安慰我，你不要安慰我！」 「我不安慰你要安慰谁？」他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讲话的，温热的气息直扑她的耳垂，带着些许繾綣的意味在。 「我没事，我很好，会有这样的意外也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顾言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是我没有处理好，才会酿成这样的错误。」 「你已经尽力了，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你也预知不到，所以不要再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 顾言像是早就知道她会猜到一样，并没有疑惑她是怎么知道事情始末，黎向暖难得觉得自己的联想能力在日常生活之中是有用的，她想知道的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只是认为顾言有资格知道她所经歷的。 「我在会场看到了你的母亲，我一直觉得我在哪里看过这个人，但又想不起来。」黎向暖看着他的眼神从黯淡无光到变得震惊，她继续说：「我如果那时候认出来的话，这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还在你接过麦克风的时候发现储藏室一直紧闭着的门打开了，可是我没有怀疑，错过了最后一个机会。」黎向暖深吸了口气，「这样我也算是害了自己吧，因为不够谨慎。」 「那不是你的错。」顾言看起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 「那也不是你的错！」她朝他吼，眼泪直掉，「你觉得我会怪你吗？」 「你的父母不会谅解??」哪对父母会接受加害者的儿子成为他们的女婿？ 「他们就算一开始不谅解，那又怎么样？我会让他们知道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狼狈地用手背抹掉了眼泪，「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男朋友顾言是怎么样的，我相信他们不会拿演员顾言的标准来看你。」 顾言的母亲和继父并不是因为想伤害人才做出这件事情的，如果他们本意是要伤人，那就不会所有人都只是轻微呛伤，有的人甚至可以直接出院。 他们只是要藉由这个宴会来搏媒体版面，他们的目的是要等这个新闻延烧后再藉此扳倒顾言。 谁知道伤得最重的是他们，被捕的也是他们。就连新闻都没有说出加害者是谁，他们等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是他们在交往以后遇到的第一个意见分歧，她想，应该也会是最严重的。 顾言没有回答，他看似恢復了精神，可他的眼睛还是毫无光采。他扬起笑，关心她：「你的身体好点了吗？今天刚出院吧？」 她想要像平常一样回应他，却本能地无法。 她无法面对假装没事的他。 黎向暖忘了自己用了什么理由离开他家，也想顺带忘了她在临走之前看见的那抹苦涩的笑容。 她想，顾言过些日子之后或许、或许会愿意接纳她的想法。 但也只是或许。 第七章 终于说出口(4) 黎向暖回了老家两个星期，期间她不间断的传讯息和他说自己的近况，顾言基本上不怎么回，只有已读。 她倚靠在庭院的躺椅上，晒着暖暖的阳光，闭了闭眼，内心的酸涩感明显。 她不是感觉不出顾言想要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她也问过了秦淮和黄诗诗，他们说顾言看起来一切正常。 唯独对她，一切不正常。 黎向暖见到了电视里的他，被访问的时候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时，他从容不迫的应对和谈吐，还是一样引人注意，她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她有时候会想，该不会她从那时候就对他着迷了吧。可是谁知道呢？ 感情的事情，谁知道呢。 黎向暖怎么也没想到，才睡一觉起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可能是最近新闻太少，饭店失火的新闻连续播了两个多星期，虽然大部分是只用标题引人关注，内容已经和主题没有什么关係。 而今早她打开电视，已经看不见失火相关的新闻，各大媒体都被黄诗诗结婚的消息给覆盖。 「黄诗诗惊爆与圈外同性伴侣登记结婚！婚期未定」 「半夜丢震撼弹！黄诗诗ig喜晒与同性伴侣婚戒照片」 「独家！黄诗诗婚后首度露面访谈！」 黎向暖立刻传讯息问她：诗诗姐！新闻说的是真的吗？ 黄诗诗立刻捎来回覆：对呀～ 黎向暖：恭喜你们！但??你们不是前阵子还在吵架吗？都还好吗？ 黄诗诗：那是因为婚礼的事情意见分歧，后来解决了～向暖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 黎向暖没理由不去，毕竟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姊姊。黄诗诗说婚礼的时间大概会定在年底，虽然那时候她已经在美国??要努力赚机票钱了，她想。 寒假结束，毕业製作的毛片已经完成，小组成员都对毛片没有意见，就连演员看了都讚赏有加。 接下来就剩下字幕和配乐，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八成五，距离五月的毕业展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绰绰有馀。 黎向暖同时也是毕联会成员，前期讨论都开会开到七晚八晚，虽然课少，但长时间专注也相当耗费体力。 她才刚回到家，顾言的讯息跳了出来。 顾言：我必须离开这里一阵子，最近已经不太能再面对镜头和人群，所以请你原谅我没有办法在离开前再和你见上一面。 顾言：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本来想亲口说的，看来只能等以后了。 顾言：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和一个人一起生活。馀生漫漫，我却只想和你一起度过。 顾言：我会回来的。你之前和我说的我理解了，只是那当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的，接着回去重新牵起你的手。 黎向暖还没看完就哭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顾言的真心，从来没有。她也不断地试着去体谅他，因为她不是顾言，所以她不会知道顾言承受的到底是些什么，她始终相信着他的决定。 黎向暖是颤抖着手打字回覆他的，她写：我会等你回来。 顾言没有再回覆。 顾言已经离开三个月，眼看毕业影展的日期越来越近，黎向暖很犹豫要不要邀请他过来，但又不知道他的状况能不能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了。 这三个月以来他们一直都是用着讯息联络，后面一个月顾言已经能和她通电话，除了声音还是有点惫态以外，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他一直到后来，他们通了电话以后，才说他在瑞士，最近的生活像是在提早体验退休生活，持续的治疗和休息已经让他恢復了很多，只是还没有恢復到可以重新站在镜头前。 黎向暖试探性的问他，「你??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六月。」顾言给了肯定的答案，「我六月一定会回去。」 「最近忙展览很辛苦吧？有空要多休息，太常熬夜你身体会受不了的。」顾言的声音还是依样温柔、沉稳，这几个月她都十分忙碌，有一餐没一餐的，有时候甚至还睡在学校里，没有时间想他。 她其实也是用着忙碌来假装自己没那么想他，但最忙的时刻已经过去，她只要想到她在这头努力着，顾言也在那头努力着，她就会想??真的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好想抱抱他。 但也只能想。 「这我知道，只是下星期就是毕业影展了??」黎向暖踌躇着，只闻顾言的轻笑声传来，她不解的问：「怎么了吗？」 「你的毕业影展我会去的。」顾言语气的笑意不减。 第七章 终于说出口(5) 「可是??你不是六月才回来吗？」毕业影展的日期是五月中旬，离他所说的六月还有两个星期啊？ 顾言又笑了，笑得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我是说六月搬回去，看完你的毕业影展以后，我会再回来收拾东西。」 「这么想我？」 黎向暖一方面对于他已经能够调侃她而感到放心，另一方面又对于无法抵挡他的捉弄而感到不知所措，虽然??她并不讨厌。 因为黎向暖迟迟没有回覆，顾言叹了口气，佯装失落：「不想我吗？」 黎向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那你想我吗？」 「想。」顾言没有片刻的迟疑，话音真诚，「我很想你。」 只是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更好一点，他想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她，不会让她再因为自己而流泪了，也不想要影响到她。 黎向暖不太擅长对着他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的眼睛总是真挚到让她不论说什么都觉得害羞，想转身就逃，可是她没有。就算逃了，顾言也会耐心地将她带回来，一次又一次的。 「我??也很想你。」她说得不太自在，害羞得连耳廓都在发烫。 「下週见。」 黎向暖回答完后，顾言先掛了电话，她就静静的捧着手机傻笑，盼着下週。 黎向暖的毕业影展办在校外，一个满文青的影厅，所有工作人员统一穿着白衬衫和黑色下着，她选了长的宽裤。 里头的影片是轮着播的，只要他们的影片播完，他们小组人员就必须在影厅外的展区讲解，并回答观眾的问题。 小组人员是排班制的，这个时段正好轮到黎向暖和卢筱琪，她们眼看距离电影播完的时间还有十分鐘，便在展区喝着刚才送来的饮料，没想到她们才刚开始喝，就有观眾走近。 「请问??编剧在吗？」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黎向暖的头顶上传来，她闻声抬头，她因偷喝饮料所以蹲在地上，便对上了对方居高临下地凝视。 那人戴着口罩、鸭舌帽，简单的纯白短袖上衣和黑色长裤，他只露出了眼睛，她却还是能一眼认出。 黎向暖把饮料随手一放，站起身来紧紧抱着他，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瞬间席捲她全身，让人安心。 顾言也回抱着她，俯身在她耳畔道：「我回来了。」 「不会再离开了。」 因为电影散场的关係，黎向暖才依依不捨地放开了顾言，他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并没有移动的意思。 「你不走吗？」她随着顾言的视线看去，人潮陆续走向他们组别的展区，他静静站在播着预告片的电视前面，朝她一笑，「我也想听听你们的创作理念。」 随后靠近了她一些，用着气音说道：「顺便等你，一起吃晚餐。」 顾言就真的和刚出影厅的观影者们一起听着他们讲述自己的理念，还有创作过程遇到的种种，顾言听得津津有味，让她有点感动。 顾言来得时候刚好是今天最后一次放映他们的片子，解说完就能离开。 他和她牵着手，缓慢地走在街道上，没有特意挑选吃饭的店家，只是沿路选了间有兴趣的，就走了进去。 黎向暖想过很多次，当他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会有什么反应。是欣喜，是激动，是哭泣，还是??？ 没想到，最先出现在她心里的情绪，居然是安心。 黎向暖这时候才有馀力能观察他的变化，他好像瘦了些，精神了些，笑容也多了些。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我正在把三个月没看见你的份都补上。」这虽是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原因，她只是想多看看顾言在这些日子里究竟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她想看仔细。 因为无法陪着他一起改变，所以只好观察出他哪里有改变。就好像她有陪着他一样。 终章 (1) 顾言因为刚回国的关係，头几週都没有工作安排，他在黎向暖的毕业典礼以前选了一天和她回去见她的父母，并要和他们说清楚几个月前的火灾意外的始末。 说实话他是很紧张的，他拼命工作太久了，到头来已经忘记恋爱的初衷是什么。在遇到她后，他才忆起。 他喜欢她，进而变成爱她，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时时刻刻，也曾幻想着和她一起的美好生活。最后，是觉得往后馀生，他只需要有她在身边就好。 其他的，他别无所求。 他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情和她父母见面的。虽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要努力获得她父母的认同。 黎父黎母都是老师，讲起话来都带有一种书卷气息，轻轻柔柔的，让他自责了起来。 黎父是很疼女儿的，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他把黎向暖看得很重要，所以自始至终都是黎母忙着招呼顾言，而黎父则是上下打量着他。 黎母从厨房端了杯茶给他，他连忙伸手接过：「您太客气了。」 她笑脸盈盈：「哪里，都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简略的寒暄了一阵，黎父终于向他开了口，第一个问题就问得非常犀利。「你??的那些緋闻，都是真的吗？」 但顾言是谁，顾言是被八卦记者追着跑多年的人，对于这种问题的答覆已经丝毫不畏惧，「不是，有些是刻意炒作，也就是我方为了某些利益，故意放出消息，而有些就是纯粹的造谣。」顾言看着黎父的眼睛，诚恳而稳重的继续说道：「我不会再接电视剧，电影也不会再选择有爱情成份的剧本，我知道自己身份比较特殊，我会尽全力不让向暖受伤害的，请您相信我。」 黎向暖在一旁听得差点哭出来，他讲得这么感人肺腑做什么??又不是要结婚?? 黎父听完脸色也没有好上多少，「口说无凭。」 「我会做到的。」顾言很篤定。 黎母看他们两人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息，连忙出来打圆场，问了些顾言演戏时的心得和经验，将气氛拉回比较和谐的状态。 黎父双手环在胸前，其实对于顾言讲述的东西很有兴趣，但他又不能露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多损他的威严。 他自然是看得出顾言是认真的，只是黎向暖连大学都还未毕业，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但他，并不讨厌顾言。 黎父教书教了将近二十年，教过很多孩子，乖巧的、叛逆的、聪明的??各种类型的孩子都有，他在和顾言的几句应对和观察他的行为谈吐就能多少看出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谦逊、有礼、负责??最重要的是，顾言很善良。黎父其实是相信他会好好保护黎向暖的，只是人家才第一次来，直接顺着他的话走好像不太好，他纯粹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那么回话的。 顾言等到一个没人开口的时机，他深吸了口气，在他们的眼神注视之下开了口：「虽然向暖和您们说过这件事，但我还是想和您们亲自道歉。」 「几个月前的那场火灾事故，动手的是我的母亲和继父，因为欠债走投无路，听了债主的话做了这种事情，还让向暖因此受了伤。」顾言停顿半晌，「至于新闻??那是公司替我做的决定，真的很抱歉，我那时候没来得及阻止公司。」 「我??」就算大眾知道我是加害者的儿子，也无所谓，那都是我应该面对的。 顾言还没说完，就被顾母打断：「请不要说无所谓之类的话，我相信你的公司就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受到更多莫须有的伤害才这么做的，事故也不是你的错，大家会谅解你的，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呀。」 「如果你不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们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让向暖和你分手，还让她等着你回来，把你带回家里。」黎母温柔的朝他笑着，笑得比他的亲生母亲还要温柔，「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顾言的思绪有些抽离，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父亲还在，母亲还不是现在这样，他们会带他一起到游乐园玩，他直到现在都还忘不了，那时候母亲的温声叮嚀以及父亲的爽朗笑声。 一转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过，现在这样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他想。 顾言笑了笑，并未回应黎母的话。 黎母也深知每个人内心都会有一个部分是不想与人讨论的，便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顾言原本傍晚就要开车回台北，可在黎母的盛情邀请之下，他不好拒绝，就多留了个晚餐。 黎家的晚餐时光非常温馨，黎父和黎向暖聊天的时候终于露出了柔软的笑容。他们就和平常一样相处，一点也不排外。 顾言有时也能融入他们的话题，只是大多时候他都在聆听，这样的聚会对于脱离家庭生活已久的他来说，是新奇的，也是他真正想拥有的。 终章 (2) 毕业影展结束，紧接着的就是毕业典礼。 黎向暖因为是第一名毕业的关係，同时也是毕业生代表，她几乎整个典礼都无法间下，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亲朋好友互相送花束啊、礼物啊的阶段。 黎向暖和郑老师聊着聊着就哭了，虽然以后不是见不到面，可是要离开已经待了四年的学校和老师们，没来由的就觉得感伤。 卢筱琪则是大哭着跑过来，紧紧抱着她，「向暖你要去美国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唸研究所，你怎么就拋下我走了！」 郑老师在旁边哭笑不得：「在指导教授面前说什么呢！」 卢筱琪哀嚎的更大声了，在当事人的面前开始投诉，越说越激动：「向暖你看老师啦，一直想要我继续念上去！还要收我当他的学生！老师的魔鬼我在这四年已经体会的够多了，他还要继续这样下去两年！两年！」 「我这叫严师出高徒，都拿了奖了还不继续念上来，要给资源还被拒绝，现在老师真的很难当。」郑老师随之反击。 黎向暖只能打圆场：「筱琪??老师也是出自好意，你好好考虑一下嘛。」 卢筱琪看了郑教授一眼，又看了黎向暖一眼，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师生三人站着谈了好一阵子，黎向暖抱着一束学妹送的花，抱久了觉得手有点痠，便回头将花放到椅子上，馀光看见一个她熟悉到不行的身影逐渐向她走来。 她瞪圆了眼，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顾言在国内的影视圈中消失了好一阵子，虽说有些预录的作品顶着，不至于让太多人怀疑他人究竟去了哪，但他的出现无论何时都会引起话题，尤其还是人这么多的场合。 「来看看你。」顾言朝她笑了笑，眼神温柔，「恭喜你顺利毕业。」 周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拿着手机踌躇着要不要上前询问能否与他拍照。顾言其实并不介意这些，可他怕黎向暖介意，他用眼神询问了她的意见，黎向暖则是伸手指了指郑教授和卢筱琪，表示她不介意。 卢筱琪露出了曖昧的神情，拿手肘撞了撞她，「现在感情很好哦，真羡慕你们——」 郑老师还在一旁帮腔：「什么时候结婚啊？老师等不及了。」 「老师??」黎向暖脸红得像番茄，她根本没想那么远，反倒是这两人，好像都帮他们想好了以后，她打哈哈回应：「你们问他。」 顾言正好走了回来，见到郑老师和卢筱琪曖昧的眼神，疑惑问：「问我什么？」 卢筱琪抢着回答：「向暖说什么时候结婚要问你！」 黎向暖疯狂摇头，紧张得用眼神示意顾言自己没有。 顾言眸底的笑意丝毫未减，反倒还增加了一些，他的语气洋装落寞：「看来是我动作太慢了。」 黎向暖吓得出声反驳：「没有！这是很正常的速度！」 郑老师和卢筱琪悄悄退场，临走之前，郑老师还对顾言露出一个「我们等你哦」的眼神，顾言笑着点了点头。 黎向暖以为他是在附和自己，松了口气，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卢筱琪那人总学不乖，好像把看她害羞当成乐趣一样，她又补充：「你别信筱琪的话。」 毕业生们虽大部分都已经离开场地，顾言还是怕他们一起离开时，若被拍照放网上，会造成黎向暖的困扰，他低声对她说：「地下室见。」 她自然是懂顾言的意思的，她点点头，顾言见状便转身离去，大步流星的走出会场。黎向暖在他离开后过了约莫十分鐘，已经陆续有人进来收拾场地的时候，她才走了出去。 黎向暖没把学士服脱掉，只因她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她想和顾言拍张照。 这几个月以来，他们鲜少拍照，因为两人性子相像，都是不会主动要求拍照的类型，只不过黎向暖是有拍照习惯的，但仅限于食物。 她搭电梯到了顾言习惯停车的楼层，她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顾言，她小跑步过去，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着她，眼神露出了一丝震惊，又很快的收起。 等到黎向暖走至他身边时，他才温声问：「怎么没换掉衣服？」 「因为刚才忘了和你拍照了，再穿上也麻烦，就??」 虽然她清楚知道顾言不会拒绝她，可还是有点害羞。 顾言接过她的手机，举在他们眼前，他们的脸贴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他提醒她：「看镜头，三、二、一。」 顾言在他数到一的时候按下了拍照键，同时转过了头，将唇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手机中显示着顾言亲吻她脸颊的照片，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顾言，他只是笑着说了句毕业快乐。 她总觉得刚才被顾言亲吻的脸颊正隐隐发烫着，耳根子也窜上了温度。 她将手机又塞回了顾言手里，顾言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在按下拍摄键以前，黎向暖特别强调：「眼睛记得看前面！」 顾言唇畔的笑意似乎更加明显了。 拍好了照片，黎向暖将学士服脱下收好，放进了一个纸袋中，并放在后座。 他们俩都坐上了车，顾言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黎向暖思考半晌，「看电影吧？《杀手》不是前几天上映了吗？」 《杀手》在三天前上映，才短短三天票房已经超过一亿，不单单是因为演员之名，剧情的流畅度也是被大家所讚美的，她虽然已经看过大部分演员的演出了，但加上配乐、剪辑、特效??等后製，电影的面貌早已与原本不同。 顾言一直以来都有进戏院检视自己表演的习惯，他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戏院内依旧人山人海，顾言不得不压低帽缘，下意识地将口罩往上拉了一些，他始终没有放开黎向暖的手，就像一般情侣一样。 黎向暖是第一次参与电影的拍摄过程，也是第一次在戏院中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工作人员表上，内心难免激动。 一直到晚上睡前她都难以平復自己的情绪，这就是她要继续努力的路啊。 终章 (3) 十一月中旬，纽约。 此时的纽约已经偶尔会飘雪，但还持续不久，雪融得很快。 黎向暖来到纽约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和顾言稳定的远距离恋爱中。 但其实也没多远距离，顾言为了她在她的住处附近租了套房子，他只要没工作就会到纽约来陪陪她，前几天他正好因为广告拍摄而回国。 她泡了杯可可，待在开了暖气的家中，翻着编剧的工具书。没办法，她天生怕冷，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去，外面对她而言已经超过她的忍耐程度了，待在室内看书才是首选。 可她的室友——安妮——总是笑她，见她这样总会告诉她过一两个月的纽约会更冷，现在这样就快忍耐不了那以后该怎么办？ 黎向暖在客厅坐了一会，盖起了书，起身端着还暖和着的可可进了房间，决定打开电脑做报告。 才做没多久，她正渐入佳境，就听见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安妮人在客厅，她站起身去开了门，见到一个亚洲男人站在门外，她其实分不太清亚洲男人的长相差异，只知道眼前的男人还挺帅的，仅此而已。 亚洲男人讲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他告诉自己是要来找黎向暖的，不知道能不能替他叫一下人。 黎向暖接着听见安妮喊她的声音，告诉她有个亚洲男人来见她。 她停下敲击键盘的手，迅速思考了下最近有人和她说要来找她吗？反正不可能是顾言，安妮认得他的，还会有谁呢??？ 她打开房门，看见秦淮站在玄关，露出了他的酒窝，对着她笑，「好久不见，向暖。」 安妮拍了拍黎向暖的肩膀，「好好招呼你的客人。」说完，她笑着走回了房间，留下黎向暖和秦淮。 黎向暖先招呼秦淮进来坐，也泡了杯可可给他，「你怎么会来？」 秦淮笑了笑，「来工作，顺便找人。」 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人。」秦淮难得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又很快地隐藏了起来，话像是在对她说，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反正接下来两週我都没有工作，一定找得到的。」 「你??要找的是谁？」黎向暖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女朋友。」秦淮的眼神很认真，「我听说她在美国，所以我来了。」 秦淮接着和她说了他女朋友和他的故事，几年前她因为一些误会单方面和他分手，独自一人来美国发展，和他切断了所有能联系的管道，导致他一直打听不到她的消息。 他在前阵子听圈内的朋友说，有人在纽约工作时和她合作过，所以他二话不说的就过来了。 他之前已经错失过一次，他不会再让这样的遗憾发生第二次。 秦淮在离开之前，跟黎向暖说了他在找寻的人的名字还有照片，她愣愣看着照片，直到秦淮离去时的关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秦淮要找的人居然是——宋莐，她的学姊。 只是她们并不熟，是某次聚会上老师介绍她们认识的，宋莐和她读的是同一个科系，但已经毕业几年，目前是自由接案的状态。 她们并没有因为都是同国家的人就相处得很热络，宋莐是个十分客套的人，回任何话都总是点到为止，不会再开啟话题，让人无法再更深入的与她交谈。 黎向暖万万也没想到她居然是秦淮的前女友，而且也没想过秦淮要找的人她居然认识?? 这究竟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缘分。 黎向暖还在思考他们两人的关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门铃却在此时又响了，她以为是秦淮落下了什么东西要回来拿，她开门的同时直接开了口：「秦淮??」 你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她就止住了嘴，门外的人竟是几日不见的顾言。 顾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下飞机就来找快一星期未见的女友，看见他时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其他男人的名字，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秦淮来过了？」 「??嗯。」黎向暖硬着头皮承认了，愣了几秒，连忙补充：「他只是顺便来看看我。」 「我知道。」顾言见到她难得慌乱的样子，笑了出声，「他有告诉我。」 「??」那她刚才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黎向暖的视线下移，看见顾言是带着登机箱来的，不难看出他是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她又看了看他的表情，面容有些憔悴，她看得心疼。 顾言才刚坐上沙发，她便忧心忡忡的问：「你不先回去休息吗？」 他轻笑出声，开玩笑的道：「我才刚坐下而已，就这么想赶我走？」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黎向暖已经习惯顾言偶尔调皮的玩笑话，连反驳都省了，直接就切入重点。 顾言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了她，「这是诗诗要我给你的。」 黎向暖接过来，细细阅读了信封上头的文字，惊呼出声：「诗诗姐的喜帖？！」 「那时候我也会在纽约，一起回去？」顾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暖，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接着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她倚在他怀里的姿势。 黎向暖笑的连眼角都弯了起来，「好，我们一起回去。」 终章 (4) 黄诗诗和她女友——现在应该说是太太——的婚礼在十二月初的週日举行。 她们选择在台北近郊举办户外婚礼，捨弃了传统又繁琐的仪式，只有证婚和结束后的派对。 黎向暖和顾言分别都有收到喜帖，而他们的喜帖上都有黄诗诗特意留给他们的话。 黎向暖的喜帖上写：向暖！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和顾言哥一起来喔！ 顾言的喜帖上写：顾言哥！答应我！一定要带向暖一起进来！ 他们本来还在想为什么会千交代万交代的要他们一起入场，直到他们入场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让婚礼中的一个小活动顺利进行的关係。 黄诗诗的婚礼大约在晚上六点时开放入场，黎向暖为了她，精挑细选了一件蕾丝的长袖衬衫搭配酒红色的半身裙，她怕自己看起来不够正式，硬是穿了逐渐习惯中的高跟鞋赴约。 而顾言则是穿着佔了他衣柜一半份量的西装到了现场，他时刻关注黎向暖的脚步，轻轻挽着她，让她在草地上不至于那么难走。 黄诗诗的婚礼是非常私人的场合，到场的都是她在影视圈中的熟人，以及她太太的亲朋好友。不开放记者採访，甚至还会驱赶在会场门口想堵人的记者。 黎向暖仔细观察了已经入场的情侣，手上都有刚才入场时领到的小熊娃娃，门口的人员只有和他们说这个娃娃是情侣的象徵，如果已经结婚就不能领取。 她试着问出这个娃娃的用途，服务人员只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说：「待会新人就会告诉您了。」 她是越来越好奇这熊娃娃的用途。 顾言生性低调，他选了没那么前面的位置坐下，正前方几排打算留给一些和新人关係更紧密的人坐。才刚坐下没多久，就见到挽着宋莐的秦淮也入场了，且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哥！你也坐太后面了吧！诗诗姐不是交代过要坐前面的吗！」秦淮一到他们面前，就对着顾言这么说道。 黎向暖原本低着头在回覆卢筱琪的讯息，因为卢筱琪说什么都要在她短暂回国的日子里和她聚上一聚，才刚回覆完，秦淮的声音就从前方响起。 黎向暖一抬头，见到了宋莐，她和宋莐几乎没有什么交情，她便只礼貌的朝宋莐点了点头。 顾言看着秦淮，这才出声回覆：「第五排不算前面？」 「诗诗姐的意思应该是我们都要坐第一排。」秦淮还特意强调了「我们」以及「第一排」两个词。 顾言没回答他，便直接牵着黎向暖起身，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问道：「脚还好吗？」 「没问题，别担心。」黎向暖朝他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 她好歹也经歷了几个重大场合的磨练，哪有这么脆弱。虽然她并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跌倒。 在他们换到第一排以后没过多久，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又暗了几分，原先就设立在场地四周的立灯显得越发明亮。 宾客在此时也几乎都入座完毕，她们邀请的dj开始热场，大家都深知表演结束以后婚礼就正式开始，不由分说地把手机都调成静音模式，就怕影响到自己观礼。 dj表演完最后一曲，在大家的掌声中下了台。舞台的灯在此时关上，全场陷入了一阵静謐。 黄诗诗和她的太太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们缓缓地从红毯的另一端走向舞台，两人的手上都各捧着一束乾燥花，一步一步的，在眾人的祝福之下走上了装饰得十分典雅的舞台。 黄诗诗的太太很靦腆，自始至终都掛着淡淡的微笑，致词也只说了短短几句，就将麦克风递给了身边的黄诗诗。 她们的感情看起来真的很好，黎向暖暗自心想。 等到新人及新人家属、好友都上台说过话以后，黄诗诗才兴冲冲的告诉大家为什么会发给情侣小熊。 「因为我们有两束捧花的关係，一束就给单身女性，另一束就给已经有男朋友的女性！」黄诗诗的眼神似乎扫过了她和顾言以及秦淮他们，「简单来说，我就是要催婚！」 首先是黄诗诗的太太丢捧花给单身女性的桥段，接到捧花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演员，她接到之后非常开心，笑着对新人说：「承你们的祝福，希望我能早日交到男朋友！」 黎向暖对那位女演员印象颇深，她之前看的许多国片之中都有她的戏份，也是演技派的。 紧接着的就是和他们有关的——情侣接捧花活动了。 黎向暖碰巧和宋莐站在一块，周遭的其他女性她都不认识。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黄诗诗的身上，而黄诗诗也发觉了她的目光，笑着朝她眨了眨眼，接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黄诗诗倒数了三秒，倒数完后，她拋出捧花，那束花竟然笔直的飞到了黎向暖的怀里。 黄诗诗回过头，见到黎向暖怀中抱着她的捧花，笑了出来，拿着麦克风对她和顾言说：「你们！连老天都希望你们赶快结婚，早点让我喝喜酒！」 顾言笑着回应：「会的。」 黎向暖则是有些愣然地抱着捧花走回了座位，满脑子都是刚才顾言说的那句会的，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一直看着顾言，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言见状，也没逼她，只是笑着握紧了她的手，像是在对她展示出自己的决心。 而她轻轻捏了捏顾言的手，像是在回应着他的决心。 终章 (5) 黄诗诗的婚礼结束后，有人传着顾言已经有了女朋友，还带着女朋友去参加黄诗诗婚礼的消息，在网上传的轰轰烈烈，引起许多人讨论。 他们并不在意。 过了一阵子，有人拍到顾言和黎向暖在纽约街头散步的照片，照片很糊，在网上掀起了两派论战，有些人坚信这是真的，有些人觉得这肯定是合成相片。 他们还是不在意。 顾言和黎向暖的感情并没有因为网路上沸沸扬扬的讨论而出现任何问题，他们越爱越高调，连回国了以后，在街上约会也鲜少变装出门。 又有人拍到了他们一起逛夜市的照片，黎向暖还正在餵顾言吃地瓜球，只是她的脸正好因为阴影而没有被拍到，不然现在应该早已人肉搜索到她。 此时的她正在顾言的怀中，他看见了她手机的内容，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担忧：「这是不是影响到你了？我让人撤掉？」 黎向暖深知这是必经的过程，她其实不太介意，只是这些消息越传越烈，都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公开，只是顾忌到她现在还是学生，研究所还要一年多才能毕业，他们不急，只是大家比他们还着急。 黎向暖甚至看到有人在传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消息，忍不住笑了出声，接着把手机递给顾言。 顾言迅速阅读完了她手机上的贴文，笑了出声：「他们倒是很急。」 黎向暖学到顾言的嘴贫，问了句：「那你不着急吗？」 交往至今也过了快两个年头，顾言也快要三十五岁了，就没见他怎么着急过。 「我看起来不着急吗？」顾言笑了笑，反问。 「你看起来很从容。」黎向暖诚实回答，引来他的轻笑。 顾言自我调侃：「戏演久了，连情绪都让人看不出了。」 黎向暖起初还没意识过来顾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思索半晌，她才会意过来原来顾言的意思是——他也很着急？ 而她还完全没发觉？ 「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她脸颊红透，几乎将脸埋进了膝盖与膝盖间的微小空隙。 顾言抱住了她，细细的吻落在在她露出的颈脖处，轻笑了声，温热的气息轻洒在她的皮肤，「你现在知道了。」 「我很着急。」顾言轻轻将她的头抬起，与他对视，他的神情认真，语气沉稳，「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想和你共组家庭、想在一睁眼时就能看见你的身影，我们的馀生看起来还那么长，可是我连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我捨不得浪费。」 「但我并不想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弄乱了你原本的人生排程，那不是我希望看见的。」 房间内突然变得好寧静，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黎向暖沉默片刻，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说话都变得不清晰。 「我??不觉得你会弄乱我的人生排程。」顾言的心跳声不断的传至黎向暖的耳畔，使她不自觉得心跳加速，话都快说不好，「我早就把你当成人生里的一部分了，结??我是说，迈向下一个阶段，随时都可以，我还是能继续读我的书，对吧？」 顾言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嗓音有些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让她原本就红的脸颊又更红了。 我怕我忍不住，他说。 他们最后还是决定要先登记结婚了，婚礼日后再补办。 顾言在有天和她出门约会的时候，突然拿出藏在口袋中的戒指，和她求了婚，她答应了。他们便趁着黎向暖寒假回国的时候登记了。 黎父黎母对顾言这个女婿很满意，不仅常常到纽约陪女儿，连在台湾的时候都常常开车下来和他们聊天、关心他们，让他们都有多了个儿子的感觉。 他们早已习惯顾言这个人，也都有了顾言随时会和女儿求婚的心理准备。 在顾言和黎向暖登记完没多久，网路上居然又出现了他们俩同时从户政事务所走出来的贴文，他为此创立了一个新的instagram帐号，在一小时内累积了七十万粉丝。 各大媒体争相报导他终于开设了社群帐号，也是使他的帐号能够迅速累积这么多粉丝数量的原因之一。 他发的第一则贴文就是：「谢谢各位关心，我们结婚了。」 附图是他们紧紧相牵的手，手上戴着同款对戒。 因为他的贴文，网上又掀起了极大的讨论风潮，但他们还是一样，一点也不介意。 他们在意的永远都只有要相互陪伴一辈子的对方。 馀生漫漫，都有你陪着我一起度过。 〈全文完〉 后记 愿所有善良的人都被温柔以待 嗨，我是川川，很开心可以顺利在后记和大家见面。 我一直都很想跟大家好好聊聊这个故事，但真的到了这个阶段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xd 我陆续思考了三天，终于想到后记可以写些什么。 我其实想说的事情有很多，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第一点是媒体，第二点是公眾人物的私生活，第三点才是爱、包容和沟通。 在这个随手可取得资讯的世代，身为一个阅听人就更需要分辨新闻真偽的能力，在故事中出现许多假新闻，或是因为个人利益而捏造出了一个看似真实的假新闻，但因为我们触及不到最原始的层面，因此我们会相信。 而网路新闻的假新闻又比电视新闻还多更多，网路传播的速度也非常的快速，假新闻的散播速度自然也会是非常快速的。 再来说公眾人物，公眾人物的行为总是会被放大检视，可是他们其实也是普通人。道理大家都懂，但因为没有实际体会过所以不太能同理，当然，我也没有经歷过xd 所以我试着去描写出顾言被生活所困、被亲情所困，甚至被疾病所困的模样，我至始自终想说的都只有——他也是人，是和我们一样只想好好的渡过漫漫馀生的人。 他的母亲虽然是一个比较极端的角色，但其实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很常有，只是遇不遇的到，抑或是遇到了但幸运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在写后记以前，我和一个朋友谈论到了这个故事，他告诉我，其实这些东西都离我们很近很近，只是我们太幸运了，没有被这样子的经歷所困扰，我也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有这些经验。 最后才是爱、包容还有沟通，顾言和向暖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遗忘掉这三项的重要性，这是这两个角色最让我喜欢的地方，不知道大家怎么想？ 最后，我不知道大家看完这个故事的感受是什么，我希望你们可以得到一些正面能量，更加勇敢的去面对任何生活上的逆境，总会雨过天青的。 有些不知所云了，希望你们能懂我想表达的事物，也很期待能有更多人和我分享读后感想，再次感谢所有喜欢、看到这里的人。 希望我们能尽快在下个故事中再见！ 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