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骨科H)》 第一章母亲离世 在苏眠去南城上大学的第二个月,她的母亲苏善上吊自杀了。被发现时已经是两天以后,遗体就那样孤零零地挂在海城生态园的树林里。 她看着后爸庄鸣发来的信息,和辅导员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在软件上订了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马不停蹄地飞回海城。 在回去的途中,苏眠望着外面的云层,脑海中满是和苏善在一起生活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不知过了多久,她垂眸收回了视线,抬手将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更低,滚烫的晶莹夺眶而出,又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口罩的边沿。 飞机成功降落在海城机场,苏眠招来一辆空的出租车便直奔当地的火葬场,苏善生前是和后爸庄鸣一起做小本生意的,虽然挣不了大钱,但只要花钱不大手大脚,也还算能维持一家四口人的衣食住行。 可惜最后苏眠还是来晚了一步,苏善本就瘦弱的身躯已经密封在了小小的骨灰盒里,盒子上面还存放着一张笑容灿烂的黑白色照片。 苏眠记得很清楚,这张照片是她高考填完志愿的那一天,陪着苏善去一家老牌照相馆拍的。 苏善说那里拍照技术很好,可以把她拍得很好看,可苏善本就生得好看啊,哪怕饱经风霜,脸上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也依旧无法改变她是美人的事实。 苏眠忍不住揣摩当时面对着镜头的苏善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情笑出来的,却越看越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只是苏眠不够细心,她歉疚地跪在了苏善的骨灰盒前,卸下了所有冷静自持的面具掩面哭泣,庄鸣站在她的身后也是面容憔悴:“抱歉眠眠,我没能及时阻止这一切。” 和庄鸣还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庄商待在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庄鸣和庄商两父子对她们母女两个如何,苏眠都看在眼里。 她和苏善从来没有在庄家受过半分委屈,就算是继奶奶当着面说着她们的不是,他们也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她们这边。 苏眠知道庄鸣是深爱着苏善的,面对爱人的离世,他承担的痛苦并不比她少,苏眠吸了吸鼻子:“人死不能复生,这既然是妈妈做出的选择,那么我们便尊重她的意愿吧。” 苏眠去换上了全黑的衣服,在场为苏善守灵,庄商为了苏善的丧事奔波了一天,回来的时候给苏眠带了她最喜欢吃的牛奶和面包。 她和庄商道了谢,庄商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别勉强自己笑出来了,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先把自己饿垮了。 苏眠点了点头,眼里蓄有泪水,张口咬了一大口面包,庄商替她插好吸管,把牛奶又递给她:“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庄商掏出口袋的纸巾,擦掉她新挂在脸上的泪珠:“我今天已经联系上善姨在滨城的亲人了,只是路途遥远,需要一些时间,大概要明天下午才能赶过来。” “谢谢,”苏眠的泪珠越擦越多,和她没什么波澜的脸庞搭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割裂,“如果没有你和鸣伯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庄商很有耐心地替她都擦干净:“你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比说一万次谢谢要管用得多。” 苏眠整宿都没有合眼,一直等到次日下午苏善的娘家人来了,她站在旁边看着外婆抱着母亲黑白的遗照哭得伤心,或许是被外婆的哭声渲染了,小姨和小舅也低垂着脑袋,跟着流下了几滴眼泪。 在旁边等到合适的时机,苏眠和庄鸣过去将三人从地上扶起,外婆红了眼眶盯着苏眠的脸看了许久,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身上寻找到一些苏善的影子。 庄鸣继续留在灵堂看守,苏眠搀扶着外婆走出了灵堂,小姨和小舅跟在后面,一路无言,庄商把车从停车场开到了一楼的E口,直至分别,外婆松开了苏眠的手坐上了副驾驶座,不再多看她一眼。 第二章你是眠眠? 看着庄商的轿车消失在视野里,苏眠有些疲惫地往后靠上了墙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禁出神,她知道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像妈妈,所以让外婆失望了。 “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苏眠闻声抬眸,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位男人绷着一张脸冷冷地不说话,衬托得另外一位中年男人都随和了几分。 中年男人问她:“请问要到309室是从这个入口进去吗?” 苏眠也不太熟悉这栋楼的构造,但巧的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就苏善灵堂的隔壁,只是不同于他们灵堂的冷清,那里已经不知来来往往了多少批人,反正也是要回去的,苏眠站直了身子:“随我来吧。” 在上楼的过程中,苏眠稍稍走在他们的前面带路,年轻男人还是沉默不语,中年男人倒是和她聊起了天:“你也是唐老师的学生?” 苏眠如实说:“不是,只是正好顺路。”这栋楼的设计不同寻常,弯弯绕绕的,第一次来的话不容易摸清地形,她也是往返了好几次才勉强弄明白该怎么走。 三楼不算高,苏眠带着他们从一个拐角走到另一个拐角,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最后也不知绕了几个弯,她终于停下:“到了。” “谢谢你了,小姑娘。”中年男人和她道谢。 苏眠微微颔首:“不足挂齿。”说完转身回了母亲的灵堂。 此刻的庄鸣手里拿着几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刚刚被眼泪和指纹弄花了的遗照,苏眠没有说话,默默坐到了他的旁边。 隔壁的灵堂有多热闹,他们这边就有多安静,苏眠眼瞅着他的眼睛快要贴到玻璃上去了,内心突然一阵心酸:“这几天你和哥哥都辛苦了,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庄鸣微笑着摇头:“我没能给你妈妈一场正式的婚礼,现在她走了,我只想好好的送她一程,让她走的安心一些。” 苏眠低下了头,视线又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起来,她们这辈子欠这两父子的人情太多,是怎么也还不完了。 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没想到刚才那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苏眠连忙用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庄鸣一起看向他们。 中年男人看起来和庄鸣差不多年纪,身上的气质却相差甚远,那种有钱人家才有能力培养出来的从容,和历经世事后的处事不惊,是庄鸣所无法拥有的。 他定睛在苏眠的身上:“刚刚多亏有你相助,我们才能顺利到达这里,思来想去,还是想过来问候一下。” 多两个人来添添人气也好,苏眠先向他们介绍了庄鸣:“这位是我的父亲。” 庄鸣还将苏善的遗照抱在怀里,朝他们点了一下头:“二位有心了。” “我来吧。”苏眠将庄鸣怀里的相框接到手里,起身走过去,将遗照重新摆在了桌台的中央。 中年男人的目光跟随着苏眠,在看清那照片上的面容时,眼中划过震惊。 庄鸣见状奇怪,连忙将苏眠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您认识我爱人?” 中年男人没有看他,目光直直转向了苏眠:“你是……眠眠?” 第三章父亲和哥哥 苏善离婚那年,苏眠还远没有记事,更别提记得什么亲生父亲的样貌,但很幸运因为庄商的缘故,她对于“父亲”这个词的概念并不模糊。 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和亲生父亲相见时的场面,只是在心里纠结于先是扇他一巴掌再把他骂走,还是直接像陌生人一样和他不痛不痒地擦肩而过,可如今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却只觉得心情复杂万分。 一想到母亲到死都对眼前这个男人念念不忘,苏眠就为庄鸣感到不值,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藕断丝连,为何偏偏要将无关的旁人牵扯进来。 苏眠和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浓郁的咖啡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只可惜对面坐着这样一对陌生的父子,让她实在生不出一点想要喝咖啡的心思。 她淡漠道:“我妈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我回答不了你们什么。” 中年男人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没想到她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 没想到吗?可这并不是偶然。 在生前对前夫只字不提的苏善,在留给苏眠的那封遗书上写了很多句对不起,她坦白自己从离婚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思考着死亡,如果不是还有苏眠在身边,她绝不可能咬牙坚持三年又三年。 而苏眠也没有撒谎,她在看完以后便将那封遗书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信上的内容她永远忘不掉,只是不想让庄鸣和庄商有机会看见。 中年男人的语气听着好像带着一些无奈:“我和你妈妈离婚的时候,你还没够一岁,她一声不吭地把你带走藏了起来,还以死相逼不让我见你找你,我别无他法,只能在每个月给抚养费的时候,按照我们约定的再多给两倍。” 苏眠听在耳里却无动于衷,她从来不在乎什么血缘,谁是真心对她和苏善好,她不是瞎子她看得见,那些真挚用心的感情,是多少真金白银都买不到的。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你在愧疚什么,我姓苏,是我妈和我爸靠着卖饭团一点一点养大的,虽然如今我妈已经不在了,但我身边还有爱我的爸爸和哥哥,我会和他们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并且过得很好。” 苏眠拿出了一张卡推到他的面前,是庄鸣在来之前交给她的:“里面是您这些年存放在我妈妈这里的钱,不放心的话您可以过后清点一下,有出入的部分我们再另外商谈。” 中年男人皱了眉头:“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那您想要什么呢?”苏眠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让我接受您施舍的那点可怜的爱吗?” “别开玩笑了,”苏眠嗤之以鼻,“这世界上能生育的女人这么多,您坐拥金山银山,再多生一个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不是指望一个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便宜女儿。” 苏眠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弹出的信息:“我哥在下面等我,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眠眠,你听我说……” 中年男人还想说些什么,被苏眠冷漠的起身打断了:“不必多说了。”她不断涌上心头的厌恶甚至盖过了名为愤怒的情绪,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下去,“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第四章铁盒子 苏眠回家收拾苏善的遗物,无意间发现了她藏在衣柜深处的秘密。 那是一个已经掉皮生锈的铁盒子,苏眠对它有些印象,以前无意间撞见过几次,看到苏善对着它伤心落泪,她隐约也能猜到这里面装着什么。 但她从来不愿意深究这些,更不会自讨苦吃去付诸行动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但这一次,它就这么稳稳地被她拿在手上,唾手可得。 铁盒子上了锁,苏眠怎么也找不到钥匙。 她想起附近有一家承包拆锁的店铺,苏善和店主黄师傅的妻子白夏关系还不错,苏眠小的时候经常被苏善带着去他们店里玩,后来她上了中学,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学校,回家少了,去的次数也就跟着变少了。 即使走在去的路上,苏眠依旧在心里犹豫纠结,她渐渐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铁盒子,甚至有点想要打退堂鼓。 “眠眠?” 身后有个声音,不确定地喊了她的小名。 苏眠的心跟着一紧,迟疑地回头,看见了一对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女,是黄晨伯伯和白夏阿姨。 “黄叔叔好,”她张了张嘴,连忙问好,“白阿姨好。” 白夏的眼睛都哭得都肿了,黄晨扶着她:“我们刚才去看了你妈妈。” “黄叔叔和白阿姨有心了。”苏眠闻言垂下了眼帘,抱着铁盒子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 那把锁其实不大,可以直接用钢丝钳钳断,但想着这毕竟是苏善留下来的东西,苏眠思量之下,还是觉得花点时间开锁比较好。 在黄晨开锁的过程中,苏眠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看着屏幕上那个从没见过的号码愣了几秒,还是拨向了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那边十分安静,苏眠疑惑地把手机拿离了耳朵,瞥了一眼看到上面还显示通话中,更是疑惑:“您是不是打错了?” 又过了几秒,那头终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没有。” 苏眠眉头微蹙,不解地问:“那请问您找谁?” “你。”男人说话倒是很简洁。 苏眠愈发迷惑了:“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方便见一面吗?” 这会轮到苏眠沉默了,警惕地转了转眼珠子:“你知道我家地址?” “打听的。”男人平静地给出了回答,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那么方便先告诉您的身份吗?”苏眠思忖着紧锁眉头,难道是苏善生前背着家里欠下的债务? 电话那头不慌不忙:“或许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苏眠咬了一下唇:“我现在不在家里。” 手机那端的男人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灯在亮着。” 这是苏眠家里一直以来的习惯,晚上无论有没有人在家都会留着客厅的灯不关,营造出一种有人在家的假象,但是她才懒得去跟他解释这么多,敷衍地回了一句:“随便你。” 男人声音平静:“我在楼下等你。” 苏眠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沉寂着又过去了一小会儿,苏眠果断摁下了挂断键,先终结了这段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微妙的对话。 直觉告诉苏眠,那个男人应该不是来讨债的,但万一他真是来讨债的,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盘算该怎么帮母亲还债。 __________ 悄悄问一句,所以有人能告诉我珠珠是干什么用的吗(。??︿??。) 第五章老旧的信封 黄晨说这把锁跟着铁盒子一起上了年纪,所以开锁的难度有点大,他拿手背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终于长舒一口气:“开了。” 苏眠弯了眼睛:“果然没有什么是能难倒黄叔叔的。” 黄晨嘿嘿笑了两声:“小事一桩。” “你黄叔叔最喜欢听到别人夸他了,你要是现在再多说几句啊,保准他整个人都能飘出外太空去,”白夏端着刚刚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把果盘放在了苏眠的手上,“快尝尝,这次买的西瓜不错,皮薄肉甜。” 盛情难却,苏眠用牙签扎了一块放进嘴里:“好甜。” “喜欢就多吃一些,”白夏看着她,“家里的小孩都外出上学了,就剩下我们两把老骨头还在一块守着这家小店,这个瓜大,我和你黄叔叔吃不了多少。” 苏眠拿回了开好锁的铁盒子,和白夏坐在一起吃西瓜。 白阿姨会不会也像外婆一样呢?她的脑海不禁闪过这样的念头,想从她的身上找寻到一点苏善的影子。 她不是一个善谈的人,和白夏说了一会儿话,便适当地止了话头,说家里还有东西没有收拾完,借故离开,现在是特殊时期,白夏也没有挽留她:“厨房里还有半个西瓜,我去装起来给你带回家吃。” 苏眠本想要拒绝,但看着白夏那双还没消肿的眼睛,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感谢:“谢谢白阿姨。” 装西瓜的袋子挂在小臂,苏眠往家的方向走,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动手打开了那个铁盒子。 里面装的是一堆五颜六色的信封,苏眠从中随便抽出了几封。纸张已经有些发旧变黄了,她的指尖抚摸过上面泪水的痕迹,眉峰紧锁。 叶华松。 每一封信的落款处都写着这个名字,没有细看,苏眠粗略地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时而是散文,时而是诗歌,但都无不在表达着“叶华松”对苏善的喜爱之情。 看落款的日期是在二十三年前,那个时候,苏眠还不存在于世间。 回到小区门口,苏眠想起了那通奇怪的电话,将信放回铁盒子,她在到家的最后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贴着墙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楼梯口旁边的路灯底下停着一辆价格不菲的黑色轿车,轿车边上站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他的后背微倚在车门,袖口也卷得一丝不苟。 男人低头看着手机,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苏眠注意到了他骨节分明的左边食指,上面带了一个很素的银色戒指。 苏眠认得他,是昨天那个年轻男人。 他的五官太锋利了,即使站在路灯的柔光下,她也依旧不觉得他很好接近。 苏眠不自觉又抱紧了那个铁盒子,朝男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见他一直在看手机,她本想叫他一声,转念却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朝苏眠这边抬头。 苏眠毫无防备地对上他的眼睛,忍住了挪开视线的冲动,不冷不热地看着他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将拿在右手的银行卡伸给她:“里面有五十万,办白事不便宜,有需要的话就刷这张卡吧,密码是你的生日,剩下的钱无论以后你有没有需要都可以用。” 苏眠手指微蜷,没有去接:“你也想像他一样施舍我们吗?” “你也不想让庄叔叔负担太重吧,况且,”男人停顿了一下,“她也是我的亲人。” “你是姓叶吗?”苏眠突然问他。 “嗯。”男人应道。 “那么你知道我怀里抱的是什么吗?”苏眠紧接着又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苏眠也没有想要等到他的回答,牙齿暗暗咬了一下唇:“里面装的是一个叫‘叶华松’的人写给苏善的信。”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们两个人离婚的原因。”苏眠忍住鼻子的酸意,“他们早已分道扬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我们也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 苏眠看着那双并不陌生的桃花眼,又不禁想,外婆看到他或许会更高兴一些吧。 “你的心意我会帮你带到的,至于其他的,我们不需要。” 苏眠说完转身要走,男人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连我也要一起恨吗?” “对,”苏眠转了回来,坚定地点头说,“母亲已经离世了,我不想让我爸和我哥误会,所以就这么安静地想着她最后的照片好好活着吧,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苏眠。”这是他喊了她的名字。 第六章回海城 “苏眠啊啊啊啊啊——” 梦境和现实的声音猝不及防的重迭,躺在宿舍床上的苏眠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她怀里的萝卜抱枕被人无情地抽走:“快点起床啦——没有时间啦——今天还有双选会呢!!!!!” 苏眠揉着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捂着头痛昏沉的脑袋,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困意瞬间没了大半,叫她的邱琳生无可恋地揉着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昨晚不该喝那么多的,我的脸好肿,这可怎么见人啊!” 因为马上要毕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后四散各地很难能见上一面,于是昨晚她们宿舍集体去了酒馆。 邱琳最受不了这种分别的氛围,喝了很多的同时也哭了很多,苏眠还好,在角落里默默喝着酒,没有参与她们的打闹,其他人也习惯了她这样近乎不近人情的冷淡,该喝喝该哭哭。 这次的双选会设在学校体育馆里面,苏眠和同行的邱琳因为目标城市不一样,为了提高效率决定分开来走。 苏眠目标很明确,只想回海城发展。正好看见应商所在的设计公司也在其中,她的嫂子林香君也在那里工作,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往里投出了今天的第一份简历。 她继续走着,一家叫“华叶”的公司映入眼帘,想投简历的准毕业生排了很长的队伍,她有些好奇地拿了一份该公司的招聘简介,是一个主卖高奢家居的老品牌,总部在京都,现在招聘的是他们新设的海城分部。 苏眠的简历中规中矩,在这样强有力的竞争之下并不占优势,只是福利待遇确实令人心动,了解过后再对比其他公司确实差了点意思,于是她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苏眠是宿舍里最后一个离校的,她上午将打包好的行李扔到快递驿站寄回家,然后把宿舍钥匙还给学校,机票是提前买的,下午坐出租车直接赶往机场,坐飞机飞回海城。 回到海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庄商在外地出差没空过来,是嫂子林香君来接的机,刚一见面,苏眠就被她先抱了个满怀。 她们的年龄相差不大,比起姑嫂关系其实更像是朋友,只是苏眠还是不太能习惯她的热情,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林香君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唇角微勾:“爸听说你今天回来,特意去菜市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虾,你哥之前一直说想吃,爸说要等你回来,都没给他做呢。” 轿车行驶在公路上,苏眠坐在副驾驶座,林香君说明天是周六她难得不用加班,问苏眠想不想一起去逛街。 苏眠比较宅,平时宁愿在床上躺一天也不想出门,但想到后面的那一大堆面试,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想去买几套适合穿去面试的衣服,只是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到时候怕是还得麻烦嫂嫂替我挑选一二了。” “这算什么,放心交给我吧,保准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路遇红灯,林香君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你这是打算回海城工作吗?” 苏眠嗯了一声:“我挺喜欢海城的。” 林香君想起了什么,顺便又提了一嘴:“我们公司最近也在招人,你有意向的话我帮你投份简历?” 苏眠弯了弯唇:“谢谢嫂嫂,我已经投过了,正在等通知。” “那就好,”红灯变绿,林香君重新发动车子,“像我们家眠眠这么优秀的人才,不招你进公司才是人事部那帮人有眼无珠。” 明知林香君是在哄她,苏眠还是抿着唇笑了一下:“嫂嫂说笑了。” 第七章面试准备 林香君和苏眠的性格截然相反,她本身就十分健谈,再加上这几年谈了这么多生意,就算苏眠不说话,气氛也不会尴尬。 不知不觉回到了小区门口,这是他们两年前搬进的新家,是庄商和林香君结婚后,两人用嫁妆和彩礼拼在一起给的首付。 刚进家门就已经听到了厨房的动静,苏眠换好拖鞋走了过去,看见庄鸣还系着围裙在里面不停地忙碌。 庄鸣像有感应一样,往门口这边看了一眼,他脸圆圆的,笑起来很可爱:“眠眠回来了,我再炒个青菜,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苏眠顺势进去看了看厨台上的菜色,挤了一点洗手液搓起泡沫:“我听嫂嫂说你最近血压挺稳定的。” 庄鸣拿着锅铲,得意地笑:“那些老头坏得很,总想撺掇我喝酒,我才不干呢,一摆手,一点都没有动摇!” 苏眠洗掉手上的泡沫:“我和嫂嫂在楼下小卖部买了两瓶冰啤酒,但今晚你只能喝一小杯。” 庄鸣笑眯眯地点头:“好,听眠眠的。” 苏眠主动揽下了剥虾壳的活儿,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她瞥了一眼,用没什么油的小拇指解锁手机查看详情,发现是一封来自华叶集团海城分公司的邮件,仔细一看原来是面试通知,时间安排在下个星期一早上的十点。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通过最初的简历筛选,这是她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面试,林香君听说后比她还激动:“我、我知道这家公司,听说员工的待遇福利都很不错,只是很少对外招聘员工,估计这次是因为新设的海城分公司需要大量新鲜血液才破了例,别说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身边好几个同事都心动了。” 庄鸣珍惜地喝了一小口杯里的啤酒:“年轻人勇于尝试是一件好事,但是绝对不许穿你那些花花绿绿的T恤去,明天我给你钱去买几身新的行头,先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爸,爸,这是交给我就行了,”林香君喝了口酒,“庄商老早就交代过我了,明天只要能让眠眠脱胎换骨,把他的卡刷爆都没问题!”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苏眠根本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地嚼着喜欢的虾仁,她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多,只要能待在在乎的人身边,每天能吃到喜欢的东西,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现在只差最后一个条件了,她绝不会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次日,三人在一起吃完午饭,庄鸣拿着保温瓶去小区墙根的那棵老槐树下走棋了,林香君开车出发,带着苏眠去市中心逛商场。 林香君先带她进了一家鞋店,拿起一双黑色高跟鞋问她:“这双怎么样?基础款,百搭还不容易出错。” 苏眠拿过来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价钱,想放了回去:“再看看吧。” “不行,今天你得听我的,”林香君才不依她,转头和店员说,“这双,拿适合她的鞋码。” 苏眠只得说了鞋码,店员去仓库找鞋,林香君拉着她坐了下来等,这时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她两边胳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购物袋,踢开了脚上穿着的高跟鞋:“你们家这双鞋又丑又磨脚,还好意思跟我说限量款?” 她大声对着店里的顾客喊道:“你们都别买了!这家的质量一批比一批差,我的脚后跟都磨出血了!” 林香君摁着苏眠的手臂,摇了摇头:“别理她,先试试看。” 那女孩还在闹,店长无奈派了两个工作人员去哄这个小祖宗,其他店员正常工作,给苏眠拿来了合适的鞋码。 苏眠在林香君的注视下脱掉了脚上的帆布鞋和袜子,换上那双崭新的黑色高跟鞋。 她穿不惯高跟鞋,有些生疏地走到了全身镜面前,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着还不错,就是这条牛仔裤太碍眼令人,”林香君在一旁认真地端详,“就这双了,不许脱下来。” 林香君让她继续穿在脚上:“以后你要天天穿呢,现在必须提前习惯习惯。” 第八章面试 面试当天,苏眠早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吃完庄鸣做的加油早餐,她回到房间换上了周末逛商场时买的职业装,是林香君帮忙挑的,买的时候还不准苏眠看吊牌。 临时抱佛脚的坏处在于其中的不稳定性,短短几天时间并没能让苏眠和高跟鞋很好的磨合,过马路的时候走得太赶,她被路上的小石粒滑了一下,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苏眠扶着公交站牌转了转脚脖子,疼痛还在忍耐范围之内,应该能撑到面试结束,她有些懊恼地喝了一口手上的冰美式,另一只手又默默地将裙子往下拉了拉。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到了写字楼聚集的地方尤为明显,打扮成这样走在人群之中,虽然不比平时穿牛仔裤来得舒适,倒还真有几分即将变成职场人的实感。 她凭着面试通知进入了华叶公司,跟随引路的员工乘电梯上到三楼,在等的人不少,幸亏林香君让她带了笔,不然她估计填表都抢不到笔。 “小姐你好,请问可以把笔借我一下吗?” 苏眠前脚刚刚填完表,后脚就有人来向她借笔,她看了那人一眼,将笔递了过去,然后一个人走过去交表。 接下来便是苏眠最擅长的等待,她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面试出来的人,看到有不少人出来的时候都苦着一张脸,有个女生甚至直接掉下了小珍珠。 本以为是面试的场面太严肃,面试官的态度太吓人,问的问题太过刁钻导致的,可事实却正好相反,面试官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问的问题也不算刁钻,只是十分巧妙,很多人容易掉进陷阱,即使后面反应过来,时机也已经错过了。 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才更令人烦躁。 苏眠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避开陷阱,她还是太缺乏经验了,容易思虑不周,做不到完全的游刃有余,又或者说是她眼高于顶了,第一次就敢挑战这种boss级的难度,就算第一轮没被刷不下来,估计也很难挺过第二轮吧。 她夹起面前的八爪鱼海草寿司,木然地塞进嘴里咀嚼,却是食之无味。 “好巧,又见面了。” 说话的人在对面落坐,苏眠抬眼看他,出于礼貌也点了点头:“你好。”其实也说不上碰巧,这家寿司店就在华叶集团的附近。 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一支笔,递还给她:“谢谢你的笔。” “没事。”苏眠接了过来,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我叫陈默,”他介绍自己,“你可以叫我阿默。” 苏眠咽下了口中的寿司:“我姓苏。”面试的不顺遂让她并不是很想与人进行交谈。 “好的,苏小姐,”陈默笑了一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苏眠轻轻地嗯了一声,还将自己的八爪鱼寿司推到了桌子中间:“请用。” “谢谢,”陈默笑着说,“我还点了别的,待会可以一起吃。” 陈默又问她的意向填了什么部门,苏眠垂着眸子,声音有些闷地答道:“设计部。” “我填的也是设计部,”陈默激动得眼睛都亮了一下,“那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同一个部门朝夕相处的同事呢。” 苏眠想不明白,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他为什么还能因为这种希望渺茫的事情笑得这么开心。 第九章失职 陈默点了各式各样的寿司,他说这是他的用餐习惯,喜欢用尽可能多样的食物装满胃里有限的空间,苏眠看着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轮流尝鲜吃一口,都不用愁吃不饱。 除此之外,陈默还点了几瓶度数不高的梅子酒,只要不是酒量特别差,一下喝得特别多,一般是不用担心喝不醉人的。 “天气这么热还要求面试穿西装,一点都不人性化,”陈默说着脱下了最外层的西装外套放在一旁,解开了两边袖口的纽扣,往上挽起,“幸好这家店的空调开得够足。” 苏眠没什么胃口,手撑着脑袋喝着梅子酒,视线时不时在陈默的身上流连。 她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看到美好的事物也会想要欣赏,也会挪不开眼,也会产生想要将其一切都占有的念头。 气氛不像刚开始那般拘束,他们也会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也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陈默说了一句:“你长得这么漂亮,身边一定很多追求者吧。” 苏眠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梅子酒:“没有。” “漂亮”这个词是对她样貌的夸赞和肯定,同时也是萦绕在她的身边解不开的魔咒,如果可以,她也想和别的女同学一样,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观赏学校里的每一个帅哥,可现实是只要她多看一眼,无数流言蜚语便会随之而来。 “学生要以学习为主。” 这是苏眠用来拒绝别人时说烂了的借口,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相信了,比起满足自己的欲望,她更不想被针对,被孤立。 渐渐地,苏眠习惯了孤独,也习惯了将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藏匿进一层名为冷漠的外壳之下,自己不想去正视,也不许他人来窥探。 “那现在呢?”陈默手支着下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毕业了可不能再用这个借口拒绝别人了。” 苏眠晃了晃自己右手小拇指上的戒指:“给他们看这个就好了。” 陈默短暂地愣了一下,没再深问下去,有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这倒也是一种法子。” 他们一边喝着梅子酒一边聊天,从寿司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四点了。 与陈默分别后,苏眠暗松了一口气。从脚踝传上来的痛感令她无法忽视,但她更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所以一直咬牙强忍着。 苏眠忍着疼走到阴凉处,坐在的一张没人的长椅上休息,她坐姿挺直,一动不动地望着地面上的纹路出神,倏地一阵微风吹过,她额前薄薄的刘海被轻轻掀起又落下。 疲惫感宛若无形的绞杀藤,正在肆无忌惮地汲取着她的血液作为养分,如果不是真的无可奈何,又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人生搞得跟出家似的。 在大二的时候,苏眠曾经尝试着交往了一个男朋友,比她大一届,是当时建筑系的系草,颜值登对,郎才女貌,明面上也没人说什么。 但谁都没料到,这两个家伙连一个月都没谈满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他们最后一次聊天是在软件上,主打一个敞开天窗说亮话,将这段时间以来对彼此的怨怼和不满通通都发泄出来,然后互相拉黑一拍两散。 他说她从来都不会吃醋,也不会生气。 他说她从来除了早安晚安,早中晚问吃了没之外,没再主动找过他,主动约他出去玩这种事情更是天方夜谭。 他说她从来不主动把他介绍给身边的人,也从来没有在任何软件公开过。 他说她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即使想帮忙也找不到机会,让他这个男朋友觉得自己非常的没用。 他问她是不是单纯想找个男朋友玩玩?不然为什么他明明在身边牵着她的手,拥抱的时候那么用力,两颗跳动的心脏挨得那么近,却还是感受不到来自她的,哪怕一丁点的爱意呢? 他还说,每次我碰你的时候,你都忍得很辛苦吧?你自己知道吗?我们每次接吻时你那副模样真的像极了视死如归的烈士,很能浇灭男人的兴致。 原来他也看出来了,苏眠对亲密举动有着生理上的排斥,之前还不明显,谈恋爱之后能做的事情变多了,牵手抱抱这些还好,但两人第一次接吻那天,苏眠回到宿舍二话不说先连刷了五次牙,洗澡时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身上的气味,唾液的味道,还有他下面那根越变越大的阴茎……苏眠扶着墙面反胃干呕了好一阵。 但当时的苏眠还想着要经营好这段关系,她向来能忍,缺点是自那以后的每一次接吻,身体都像是在被凌迟,脑袋也一个大大的“忍”字独占,毫无快感可言。 虽然马上要分手了,但苏眠还是认真看完了他列出来的一条条关于她的“罪名”,然后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他,让她得以从另一个视角了解到,自己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到底有多么失职。 ________ 明天哥哥应该就重新能滚出来 \( ̄︶ ̄)/ 第十章木香 可这场感情里就只有她错了吗? 苏眠越是深思,心里面就越是闷着一口气死活出不来,连带着看小指上的那枚戒指都觉得碍眼,她动手将其摘了下来,连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摔完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痛快,苏眠反而先被自己的行为惊讶到了,换做平时她根本不会拿自己的东西撒气,是因为喝了那些青梅酒吗?还是因为情绪的波动? 戒指与石砖有了一瞬间的碰撞,它反弹了一下,然后肆意地贴着地面向前滚动,眼瞅着它就要滚远了,苏眠顾不上脚上的疼痛,连忙追了上去。 这件小东西避开了行人,苏眠低着头,视线也在一直紧随,亲眼看着它撞上了一只皮鞋的鞋尖,倒在了地上。 苏眠小跑过去将戒指拾起,站直身子的时候,脑袋猝不及防地一阵眩晕,脚站不太稳,眼睛也是一片花白。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及时将她扶住,她借着那人稳住了身形,鼻子钻入了一股淡淡的木香,和他的动作一样绅士稳重,闻着让人安心。 “不好意思。”意识到距离有些过近了,苏眠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结束了两人身体上的触碰。 男人比她还要高不少,苏眠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她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却很快又随之敛起。 “哥哥,”女孩的声音清脆,从商场门口往这边走了过来,两边胳膊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购物袋,“这些东西重死了,快过来帮我拿一下!” 哥哥。 苏眠猛然回过神来,将戒指重新戴回了小指:“非常感谢您帮我找回戒指。” 女孩看向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善,但苏眠还是牵起嘴角朝她点了一下头:“打扰了。” 苏眠一个人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唇瓣微张开着,从中溢出了一声细小的呻吟,下面的异样让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是现实还是梦境,是梦境的话身体反应又未免太过真实,脑子里的画面突然只剩下一片空白,右边的眼尾划出一滴晶莹,她在顶峰过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苏眠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那丝好闻的木香好像还残留在鼻间,伴随而来的是又一股蜜液的流出,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微微亮的天,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她打开衣柜拿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尽可能轻地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直接将换下来的衣物全扔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脚上的伤在昨晚回来时冰敷又上药,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但苏眠今天还是得去医院一趟。 苏善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苏眠的世界好像也跟着骨灰盒上面的照片一起变成了灰白色,她总是一个人待着发呆,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简单来说就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暴瘦也十分厉害。 最后是邱琳先看不下去了,每天都缠着她一起去吃饭,苏眠也不想辜负她的好心,每次都会勉强自己咽下几口。 苏眠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她一直坚信只要是她自己想做到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踏进精神心理科的门口,是她用尽一切方法拼命挣扎过后,最无力的妥协。 第十一章一点也不像 距离上次去华叶面试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一个能听到蝉鸣的中午,苏眠收到了来自华叶集团的第二轮面试通知,当时她正准备打算放下手机小憩一会儿,消息弹出来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 知道这一轮希望渺茫,苏眠这次谁也没有告诉,到了面试那天也是早早就出了门,为了消浮肿,她又绕路去买了一杯冰美式路上喝。 依旧是华叶集团的三楼,苏眠在人堆里一眼看见了陈默,陈默也看见她了,微笑着朝这边走来:“哈喽,我未来的同事苏小姐,好久不见,吃早餐了没?” “在路上吃过了,”苏眠自动忽略了他的跑火车的部分,反问了回去,“你呢?” “我起迟了,都没有来得及吃,”陈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等面试结束以后再吃了。” 虽然苏眠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但至少还喝了一杯咖啡,她提醒他:“面试结束估计都中午了。” “就是说啊,”陈默赞同地眨了眨眼睛,“那到时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苏眠在视线要对上之前先移开了眼睛,没有看他:“再说吧。” “对了,”陈默想起了什么,在她身旁小声耳语道,“我听面试出来的人说这轮的面试官都是华叶的高层,其中还有一位是太子爷,分公司的负责人之一,从京都过来的,听说有几分姿色,你进去之后千万别光顾着看了。” 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苏眠斜眼瞪了回去:“主次我还是能分清的。” 终于轮到了苏眠的顺序,她面对着几个面试官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主桌上摆放的名牌。 叶舟瑾。 和她的名字一点都不像。 苏眠当即做出了决定,站起来向在场的所有面试官道了歉,主动放弃了这次的面试,连带着推掉了陈默的再次邀约,她一个人离开了华叶集团。 夏天的天气本就炎热,但是钢筋水泥筑成的丛林里听不见蝉鸣,苏眠胃如刀绞,坐在公交站台发烫的座椅上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汗水里,又湿又粘,腻得很。 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苏眠不敢大动,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伸进去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那一串数字,她接起,将手机放在了耳旁。 “什么事?”苏眠忍着身体的疼痛,声音冷漠地响起。 “方便见一面吗?”那头的人也冷得好像没又有什么感情。 苏眠没忍住,讥讽地笑出了声,胃部也跟着被刺激了一下,疼得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这次准备给我塞多少钱呢,叶大少爷?”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的语气简直和他身上的木香如出一辙,一样的淡。 苏眠听完,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时间,地点。” 第十二章赴约(上) 等缓过了胃最翻腾难受的那一阵,苏眠终于坐上了回家的公交。在路上有好几次近乎晕厥,她都咬着牙挺了过来。 苏眠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让清水冲刷这浑身的黏腻,企图将在脑中失控的无数想象一并顺带,通通洗个干净。 林香君的午餐一般不回来吃,就近在公司的食堂里解决,家里中午只有苏眠和庄鸣。 庄鸣今天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红烧肉,一个劲地招呼苏眠吃:“你现在太瘦了,必须得多吃一点,不然身体素质下降了容易生病。” 苏眠盛情难却,拿起筷子去夹肉,庄鸣一眼便发现她的不对劲:“眠眠,你的手怎么在抖?” “今早上去面试,那家公司的面试氛围太严肃了,我到现在还紧张着呢,”苏眠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把夹的那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溢出赞扬的嗯声,“爸做的红烧肉就是好吃,外面那些根本就没法比。” “好吃就多吃,不够的话爸再去做……至于工作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庄鸣安慰她,“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我知道的,”苏眠含了含筷子,开口说,“还有……爸,我有同学来海城了,今晚约我出去吃饭,今晚就不用做我的饭了。” 庄鸣好像来了兴致:“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的,”苏眠哪能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如果真有情况的话,我也不会瞒着你的。” 吃完午饭,苏眠洗好碗筷回到房间,关了门直接爬在床上,用自己的身体把那只等身的兔子玩偶压在了身下,整张脸埋进了它柔软的肚皮里。 她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就连午觉也睡不安稳,连做了好几个梦,醒来后又全都不记得了,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万幸的是现在手抖的现象有所缓解,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其实苏眠的衣柜里并不是只有T恤和牛仔裤,也装着很多花花绿绿的裙子,都是她单纯为了取悦自己买的,摆着好看,穿不穿是另外一回事。 穿职业装束手束脚的,苏眠不喜欢,她从柜里挑出了一条粉色系的碎花连衣裙,换上以后对着梳妆台的镜子转了一圈。 苏眠本就生得白皙,粉色更是衬得她唇红齿白,裙子的版型也很好,让她的身材显得更加凹凸有致。 她还算满意地弯了弯唇,抬手往后将发丝拢起。 苏眠的头发遗传了母亲苏善,黑且密,发量也不少,夏天炎热,她更喜欢把它们全部扎起来,还能露出本身漂亮优越的肩颈。 这样的打扮比起平时的衬衫和牛仔裤要引人瞩目得多,苏眠在去赴约的路上被人要了五次电话号码,最后一次是在约定的西餐厅附近。 苏眠平静地打量着男人,接过了他递来的名片,扫了一眼,在便签纸上写了一串数字,她看到了他的眸中的波涛暗涌,将纸张放在唇瓣上摁压了一下。 第十三章赴约(下) 苏眠和负责带路的工作人员一同乘坐电梯直上顶楼,过廊十分安静,地面铺有软毯,走在上面连脚步声也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一条路走至尽头,工作人员替苏眠打开了包间的门,里面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却好像有温度似的,让苏眠不禁联想到了冬天的白雪。 苏眠将在颤抖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一块,她迈步走了进去,身后那扇门也被重新合上起来。 即使产生动静,坐在位置上的男人也没有往这边投来一眼,好看的桃花眼正盯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看着他锋利精致的五官在灯光的作用下光暗分明,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当年戴在食指上那枚很素的戒指也变了位置,变成了中指指节上银色的圆环。 没有温度的房间里坐着没有温度的人,一切都太冷了,冷得苏眠不愿也不敢主动靠近。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苏眠先开了口,“你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叶舟瑾将手机放在了一旁:“坐。” 苏眠这才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落坐,姿态还算从容:“说吧。” 叶舟瑾看着她:“这么着急走?” 苏眠弯起了眼睛,和他相视着:“你不会觉得我能和你在这儿坐一晚上吧?” 话音一出,空气骤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叶舟瑾没有收回视线,从眼底也读不出什么情绪:“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 就连这样一句普通的关切,从叶舟瑾嘴里说出来苏眠都只觉得虚伪:“这好像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叶舟瑾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红酒,喉结随之动了一下:“这家店的牛排很有名。” “我没胃口,”苏眠的双手放在桌下,死死抓在裙摆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以为你不会是这么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叶舟瑾垂下了眼帘,一边嘴角微勾了勾:“下周三是爷爷的八十大寿。” “所以呢?”苏眠反问。 叶舟瑾说:“他患了阿尔兹海默病,身体也大不如以前,连医生也估摸不好他还有多少活头。” 苏眠听着,心里是毫无感觉的:“几年前我就说过了,我姓苏,不姓叶,”但她转念又有了新的思量,“但我也可以去,前提是你得先有足够的诚意收买我。” 叶舟瑾抬了眼:“你说。” 苏眠进而问道:“什么都可以?” “当然可以,只是我能力有限,”叶舟瑾让她继续说下去,“只能答应自己能办得到的事情。” “你的交友圈里一定有很多适龄的优质富二代吧?帮我挑一个,”苏眠边说,不忘观察他的神色变化,“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妹妹,那么为了妹妹后半生的幸福,我想你应该不会吝啬手头的优质资源的,对吧,哥哥?” “好。”叶舟瑾点头,“我答应你。” 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苏眠噎了噎到嘴边的话又活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那么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现在是不是该由我说了算?”这是苏眠第一次看他笑的模样,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笑意,“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出发。” ________ 对不起orz我会让他们快点do上的 (╥﹏╥) 第十四章私人会所 在外人看来,苏眠总是那么的沉着冷静,甚至有时候理智到了一种不近人情的地步,但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自己究竟做过多少不理智也不冷静的决定。 她也会迷茫也会动摇,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就比如现在,苏眠正坐在去往京都的飞机上,不禁有些懊悔,叶老爷子儿孙满堂,根本不会缺她这一个,她根本没必要和叶舟瑾做这个交易。 算了,想想这次结束后还有二十万可以拿,忍就忍了吧,就当是来京都旅游了,叶舟瑾那个王八蛋,最好这几天别在她面前出现,不然她真的很难忍住不杀人灭口。 苏眠下了飞机,乘坐出租车到达了自己预约的酒店,酒店环境不错,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将行李放在了床的旁边。 又是那一串数字,苏眠接起电话放在耳边,叶舟瑾的声音从另一边传出:“在哪里?” 苏眠如实说:“刚到酒店。” 叶舟瑾说了一个地址,然后道:“现在马上收拾好过来。” 苏眠听完眉头一皱,有些迟疑。 “你不是想要男人吗?”叶舟瑾解释得理所当然,“不亲自来怎么挑?” 这人执行力这么强吗?苏眠把手机扔在被面上,从行李里面找出来一条黑色长裙换上,强忍住了在包里放刀的冲动,坐上了出租车。 叶舟瑾电话里说的是一家私人会所,很大,她站在马路对面,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进去。 于是她打电话给叶舟瑾:“让介绍人出来接我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十分钟后,叶舟瑾还真的出来了,苏眠跟随他,在进去之前很直白地说:“我不擅长应付人多的场面。” “不多,”叶舟瑾说,“几个朋友而已。” 苏眠半信半疑地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他没有骗人,人确实不多,而且长得都还很不错。 原本在唱歌的男人看见她,拿着麦克风哇了一声,差点没把在场的其他人给整聋了:“叶少爷可以啊,带这么漂亮的妹妹过来给我们饱眼福。” 苏眠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当真。 今天因为赶飞机起太早了,苏眠有些疲倦,克制地打了个哈欠,在沙发的边缘坐了下来。 她听到有人跟叶舟瑾说:“你这么带人过来,要是被那位绵绵大小姐知道,不得把我家这会所给炸了?” 苏眠下意识看了一眼叶舟瑾的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已经不在了。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苏眠在心中叹了一句,非常自然地拿起桌上开过的酒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甜甜的,不苦,还挺好喝。 苏眠安静地待在角落听他们聊天,后来叶舟瑾出去接电话了,她也在不知不觉把那瓶不知名的酒喝了个见底。 这酒的后劲有些大,苏眠干坐在这里实在太闷得慌,于是决定抱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酒瓶,也没打扰任何人,自己悄悄地走出了包厢。 她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叶舟瑾,但叶舟瑾并没有看到她。 他背对着她的方向,夹在左手指间的那根香烟已经燃烧了大半,被指尖轻轻敲了两下,烟灰掉落在了垃圾箱上方的烟灰缸里。 原来他也会抽烟啊,苏眠收敛了目光,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会所里面有小花园,她想下去那里转转,散散酒气。 可惜未能如愿。 第十五章绵绵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门开,苏眠想走进去,却被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孩拦住了步伐,然后不由分说地挨了一个巴掌。 “你个狐狸精,在海城的时候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追到京都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带我哥哥来这种地方!” 酒精上头加上刚才那个巴掌,苏眠的反应速度变得有些迟缓,也没听进女孩在说些什么。 慢慢后知后觉才认出她是那天喊叶舟瑾哥哥的那个女孩,依照这个架势,应该也就是他们口中说的绵绵了吧? “这位小姐,”苏眠终于开口,“说话做事要合乎情理才不会招惹是非,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担心人先跑了,苏眠用拿着酒瓶的手揪住她的领口才动手扇了回去:“就凭你也配叫他哥哥?” 看出了绵绵想要挣脱的意图,苏眠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侧过去死死地摁在了墙上:“想跑?” 苏眠倒握着酒瓶,朝旁边的墙面用力一砸,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绵绵的尖叫声:“你这疯女人,还不快给我放开!知道我爸是谁吗?他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疯女人,”苏眠不徐不慢地在她身旁耳语,“想试试吗?看看是我把这些碎片扎进你的身体比较快,还是你爸来找我算账比较快?” 苏眠的手上有利器,安保即使赶到了现场也不敢轻易向前,绵绵被迫看着她握在手里残留瓶身,那瘆人的玻璃尖端,扎进了她手背的碎片,那双满是鲜血的手,直接吓哭了。 “不要这样做。”是叶舟瑾的声音,和她一样的,她并不陌生的,平静的语调。 那股好闻的木香和烟味混杂在一起,好像也变得有了侵略性。 “眠眠,”叶舟瑾渐渐握住了她的手腕,轻柔地说,“听话。” 苏眠眼看着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沾上了自己的鲜血,同时也听到了绵绵带着哭腔的惊呼:“哥哥,我听话,我保证以后都听话,快救救我!” 绵绵。 她真是喝傻了才会反应不过来,怪恶心的。 苏眠到达京都时就已经是傍晚,走出私人会所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周围没有店铺也没有住宅,没有公交站也没有地铁口,只有迎面吹来的晚风拂过耳边的嗡嗡声。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手背那块玻璃碎片被她取出来攥在了手里,数不清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在白皙的皮肤上流淌出一条又一条红色的痕迹,但最终还是蓄在指节,成滴掉落。 苏眠却毫不理会,用干净的那只手从容地抹去眼睛不停流出的泪水。 狼狈这个词好像从来没有办法和苏眠联系在一起,哪怕是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她也从没让自己落魄失态过。 她错了,错在不应该让情绪大起大落,不对,她错在不应该在外面喝酒,不对,她错在不应该来京都,也不对,她错在不应该再和叶舟瑾见面……还是不对,她犯的错误或许还要追溯到更久更久以前。 她往前看不见道路的尽头,昂头也望不见天上的明月,苏眠觉得这样的自己糟糕透了,像是被扔在水里怎么也浮不起来,还是说京都连空气都是污浊的? 苏眠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在空气中溺亡。 第十六章憎恨与厌恶 叶舟瑾是沿着滴在路面上的血迹找到苏眠的。 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后背倚靠在身后的那棵行道树上,路灯的光达不到树底,瘦弱的身躯被黑暗包裹住,夜风也裹挟着落叶在地面上打旋。 叶周瑾将车停靠在冷清的路边,解开安全带熄火下车,一步一步从光明进入了被黑暗统治的领域。 落叶被人踩在脚下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苏眠睡得很浅,眼睛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一条缝,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个梦,但总归还是逃不过了。 这次的叶舟瑾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苏眠看着他伸出了手,替她拭去了眼周还没完全干涸的泪渍。 “疼不疼?” 确实是梦吧?梦里的叶舟瑾总是那么温柔,就连语气也和现实中的他大相径庭。 都说梦是欲望的潜意识体现,那么她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苏眠好累,脑子好乱,却用尽力气从唇齿间发出微弱的话音:你用这么多理由把我找来京都,是为了什么?” “你今晚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什么?” 苏眠对上了那双并不陌生的桃花眼,它里面好似有波光潋滟,像真的装载了星辰大海,正因如此她才会憎恨它,厌恶它,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我就不该搭理你。” 她把在现实里没有对叶舟瑾说的狠话转移到了现在:“我有爱我的哥哥和爸爸,我就不应该搭理你。” 苏眠甚至痛恨自己的泪水,如果没有它,此刻的她看起来绝对不会这么懦弱:“你算什么?” “凭什么出现在我面前!”她直起身子,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叶舟瑾的身上,“我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你,恨不得你彻彻底底地滚出我的生活才好!” 微风吹起挂在窗前的薄帘,轻轻扫过苏眠挺翘的鼻尖,痒痒的,让她不太高兴地蹙起了眉峰。 浑身的感官也在一点点苏醒,又酸又疼,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暴打了一顿。 干净的被面上有着洗涤剂的清新,可惜和苏眠身上的酸臭味混在了一起,宛若被拉下神坛的天使,摔在泥地上,纯洁的白色沾上了数不清的污点,难以形容,反正就是一点也不好闻。 光亮从外面透了进来,苏眠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圆灯愣神。 苏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在这里的,那只受了伤的手裹着纱布,身上穿的也还是昨天那条黑色的长裙,但这并不足以让她确定自己的处境是否安全。 她靠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艰难地坐起身来,后背贴上床边的那扇窗户,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房间不大,主调是干净的白色,苏眠这样脏兮兮地待着这里,比灰尘更需要尽快清理。 就在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了,苏眠不自觉紧绷了身体,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只是心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醒了?”叶舟瑾还拉着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我从你包里拿了房卡,让人去把你的行李带过来了。” 苏眠隐约记得昨晚梦到了叶舟瑾,虽然想不起内容,但现在看来,那或许并不是梦。 “你说不喜欢住在酒店,这套公寓是我名下的财产,只有我一个人住。”叶舟瑾说,“浴室在这间房出去的右手边,你手上的伤是医生处理的,这几天最好不要碰水。” 苏眠不习惯说这么多话的叶舟瑾,也没有开口说话,一双杏眼跟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叶舟瑾把行李箱推到了床的旁边,人却没有立即离开,苏眠咬了咬有些干裂的下唇,等他自己开口。 过了一会儿,苏眠终于等到了:“昨晚那些话我会当做没听过,这次回去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不再出现在你的生活。” 苏眠虽然没有印象,这会儿也大概能猜到自己对他说过什么,她张嘴,在叶舟瑾离开房间之前喊出了他的名字。 叶舟瑾闻声停下了脚步。 “那二十万我不要了。” “四天。” 祈求上天再宽恕她四天时间。 “我要你陪我玩。” 让她做完这场荒谬至极的梦吧。 第十七章真实与虚伪 七岁的夏天,树上是阵阵蝉鸣,苏眠在家里睡午觉,床尾的那台旧风扇也在嗡嗡作响。 苏眠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身处在冰淇淋的海洋里,躺在上面凉快的不得了,但最后她是被热醒的。 天太热了,旧风扇这点风根本一点都不顶用,苏眠坐在小床上,感觉自己要被热化了,脑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冰淇淋在转啊转,根本挥之不去。 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苏善和庄鸣像平时一样出去卖饭团了,庄商星期六也要去上补习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果不其然,家门被反锁起来了,苏善眯了眯眼,转身跑进庄鸣和苏善的房间,打开衣柜,在其中一个角落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这也是苏眠在无意中摸到的,那时她缠着庄商玩捉迷藏,但他太聪明了,她必须寻找一个又一个新的地方才能不被他这么快找到。 苏眠成功从家里出来了,抱着一个橘黄色的小皮球,是苏善给她买的。 她攥紧了那张比小手还大的纸币,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保安亭的大叔还在睡大觉。 凭借记忆拐了好几个弯,苏眠来到了之前和苏善去买菜时路过的那家便利店。 她只买了一根雪糕,花了两块钱,手头上还剩八块钱继续在捏在掌心。 难得出来一趟,苏眠才不可能这么快就回去呢,反正之后也要被苏善教训,她一手吃着冰棍,一手夹着皮球,没有走很远,就是在小区附近的街道转悠。 她没有计时工具,也不知道被苏善找到的时候是在几点,应该是庄商从补习班回来了,在家里找了一圈不见她,才打电话给苏善的吧? 苏善气冲冲地朝这边直直走过来,苏眠的眼里却丝毫不见慌张:“我本来只是在小区里面玩的。” 小区里面,小朋友经常去玩的那块空地挨近围墙,也不算高:“对不起妈妈,我玩的时候一不小心让球掉出去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皮球,”苏眠把球抱在怀里,抬头看着苏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 即将步入高二那年,大家为了选文科还是理科总是争论不休,有不少人也问过苏眠同样的问题:“你想选文科还是理科?” 苏眠其实也还没完全决定,只有一回,在苏善的旁敲侧击下透露过有可能会选择文科。 但后来苏眠还是坐在了理科班的教室,其实没什么区别吧,她的成绩向来优异,无论学文学理都能学得很好。 但当别人问及原因时,她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她会列举选理科的好处,比如不用像文科背这么多书,比文科好选专业等等。 她会说这本来就是自己人生规划中的一部分,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弊才做出的选择。 但其实不是。 真实的原因苏眠从来没往外说过,只是因为她最喜欢的物理老师上课说了一句,男生比女生更能学好理科。 几乎没有犹豫,苏眠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她想向他证明,女生也能学好理科,并不比男生差。 大二那年分手,所有人都不理解苏眠为什么能对那样优质的男人说放手就放手,还一点都不难过。 她云淡风轻地说,再优质的男人也只是男人,不合适就分手,没什么好难过的。 然后该吃吃该喝喝,周末即使没了约会也没有关系,她一个人也能安排得很好。 但其实苏眠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去经营好那段短暂的恋爱,她听说男人不喜欢爱生气太黏人还总是查岗的女人。 只要不触及原则和底线,苏眠都可以接受,她也擅长独处,对别人的隐私也没有兴趣,谈恋爱这件事简直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 至于亲密接触,身体的排斥她也有在努力克制不是吗? 结果还是被甩了。 哈,又开始了。 从小到大,苏眠总是这样,觉得那些真实原因让她难以启齿,就会开始为其编造出一个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第十八章吃药 不管叶舟瑾工作忙不忙,也不管他回京都有没有事情要办,苏眠的态度十分坚决,就是让他陪自己在京都玩四天。 苏眠洗完澡走出来,湿湿的头发只是毛巾擦了擦,在客厅里没有看见叶舟瑾的身影,少了一些拘谨,她大了胆子,决定找一杯温水再回房间。 她不熟悉屋子的构造和摆放,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房子里的东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干净,一尘不染的没有烟火味,万幸找到了饮水机,苏眠在周围看了一圈不见纸杯的踪影,想着应该是被收进了某个柜子里。 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到处乱翻貌似不太好,苏眠的发丝还湿着,几滴水粒没有预兆地落在颈后的皮肤上,太过冰凉,她抖了一个激灵,微缩了缩肩膀。 “家里没有纸杯。” 清冷的话音从后面传来,苏眠紧随着呼吸一滞,缓慢地转回身,看见叶舟瑾走到消毒橱柜前,动手拉开,弯腰取出了一个玻璃杯:“只有这个。” 新的跟没用过一样。 “谢谢。”苏眠垂着眼帘,伸手去接过了那个玻璃杯,指尖与指尖轻微的碰触,沾染上的是属于另一个人身上相差无几的温度。 苏眠端着一杯温水回了暂住的房间,顺带锁上了门。 她打开行李箱,从中拿出一个鼓鼓的药袋,昨晚没有吃药,现在起码先把早上的药给吃了。 吃了这么久,医生开的药单早就在脑海里记的滚瓜烂熟,只是现在有一只手用不了,苏眠倒药片的动作有些奇怪,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房间的门板突然被敲了两下。 明明知道门锁了他进不来,苏眠的手还是被吓得一抖,药瓶直直掉落在地上,里面白色的药片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散的,滚的到处都是。 看着满地的白色,苏眠的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妙,她蹲下来一边捡拾一边出声问道:“怎么了?” 门外的叶舟瑾也是问句:“什么时候出发?” 对哦,苏眠今天要求他陪自己去寺庙祈福来着。 苏眠加快了捡药片的动作,说自己换完衣服就出去。 终于将掉出来的药片装回瓶内,苏眠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强忍着宿醉带来的反胃吃完早上的药。 脱下睡衣,苏眠换了一件白色T恤和黑色的阔腿裤,很普通,但这才是在她身上最常见的穿搭。 黑色的长发随意的垂落,还半湿着,苏眠将其梳直,在手腕上套了一根黑色的皮筋,想等全干了再想办法绑起来。 快速做了一遍基础的护肤,苏眠皮肤的状态没怎么受昨晚的影响,只是嘴唇太没有血色。 她随意拿了一只口红,在唇上涂完便扔进今天要背的白色布包里。 转动门锁也几乎没有声音,苏眠走出房外,叶舟瑾坐在灰色的沙发上,双腿交迭着,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一件白色T恤搭配黑色阔腿裤。 苏眠脚步一顿,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他们衣服的相似,而是新鲜于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衣服。 叶舟瑾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看了过来,眼神没有什么起伏:“需不需要我去换?” “时间不早了,”没受伤的右手攥紧了一下包带,苏眠摇了摇头,“就这么出发吧。” 第十九章寺庙(一) 寺庙在京都的管辖范围内,听说祈福很灵,所以名声很大,全国各地的人们都慕名而来,每天的客流量都只多不少。 去的路上,是叶舟瑾开车,苏眠坐在副驾驶,他们本来就算不上熟悉,与其尴尬的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倒不如放由车内的气氛被沉默笼罩。 苏眠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地拿着手机看小说,明明是一篇轻松的小甜文,她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什么严峻的社会新闻。 手机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铃声是苏眠前不久更换的一首韩文歌。苏眠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随即按了一下电源键,电话没有被挂断,只是没了声音。 寺庙建在山上,车辆开不上去,只能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里,人流大的地方自然伴随着经济的发展,附近并不缺乏小摊和商铺。 起来到现在没吃过东西,苏眠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饥饿,但她又不是铁打的,把身体的酸软无力全都归结于昨晚的事情,也只能骗骗别人。 为了以防待会晕倒在半山腰上,苏眠让叶舟瑾在一家面包店外等着,即使没胃口,她也还是买了牛奶和面包。 通往寺庙的山路上铺有石阶,需要徒步上去,苏眠干巴巴地啃着买来的面包,也不知在较什么劲,总之就是要比叶舟瑾走得快一些才舒坦。 时间是中午一点三十四分,苏眠出门前忘了涂防晒,也没带伞,好在今天的太阳不算毒辣,再加上在山里有高大的树木挡着,阳光在投落到地面之前,早已先被树叶剪了个稀碎。 往上走了一段路,苏眠从包里拿出蓝牙耳机的其中一边,带在右耳连接上手机,拨打出了一个视频电话。 视频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庄鸣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同时苏眠也在小框里看到了自己,她对着手机挥了挥手,唇角微勾:“爸,猜猜我在哪里?” 后面还有不少人在走动,苏眠在小窗里瞥见了叶舟瑾的身影,也没注意他们的距离是在何时变近的。 她一边听庄鸣说话,一边故作随意地转了转手机,小心避开了叶舟瑾,切换成后置摄像头:“我来京都一家很有名的寺庙祈福了,听说这里特别灵验,我要来求这里的神仙,保佑我们一家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行。” 庄鸣问她刚才为什么没有接电话,她解释说:“手机在上大巴前调了静音,现在才开了声音。” 苏眠出门前看了日历,提到:“对了,今天是不是哥哥出差回来的日子?” 庄鸣的表情明显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还好有她的提醒,不然庄商又该伤心了。 “就给他做一次虾吃吧,”苏眠的笑意藏在不断向下压住的嘴角里,“不然我怕我回去进不了家门。” “那先这样了,”汇报完现状,苏眠也适当收了话头,和那边说再见,“我会好好玩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眠让庄鸣先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和耳机扔回包里,披散着头发有些热,她抬手撩了撩,顺势回头,往后面短暂地瞥去一眼。 原来当冷漠的五官在阳光下,也会不可避免的沾上一些温度,依旧棱角分明,周身的气场却能神奇的随之柔和许多,造成一种平易近人的假象。 但也不得不承认,叶舟瑾穿成现在这样,和之前穿西装皮革时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是该说变得年轻了?还是该说现在的他更符合别人思想中定义的香饽饽? 总之轮不到她管,别人的交友自由,她想这么多干嘛? 第二十章寺庙(二) 苏眠终于遥遥望见了那座屹立的寺庙。 需要的时间不算短,半路上设有几个落脚点供游客停歇休息,不大的平坡上错落着摆有几张石桌石椅,有零散的商贩搭了几个临时的帐篷,正在卖着游客可能会需要到的东西。 叶舟瑾被她甩在了后面,苏眠也没有等他一起的打算,径自走进了其中一个摊位,摊主是一位笑容和蔼的阿姨,苏眠和她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把长柄的黑伞。 在想什么呢? 苏眠走回平坡的入口,站在石阶的边缘,在叶舟瑾因她的存在而停驻时,将拿在右手的两瓶矿泉水伸到了他的面前。 水是冰的,冻得她手红。 比起在想什么,苏眠只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刚才回头的那一幕让她更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四天是自己用二十万换来的。 她之前太宽容了,剩下的时间她不想再分出去,一秒也不行。 叶舟瑾没说什么,将两瓶矿泉水都接了过去,拧开了其中一瓶的瓶盖,又伸回给她。 苏眠也不置一词,喝了一口后再次递过去,看着叶舟瑾把瓶盖合在瓶口转动拧实,问她:“为什么不喝牛奶?” 原来他一直有在注意着她,应该是性格使然吧,因为不喜欢事物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把有用没用的信息都收集存在进记忆里,以备不时之需,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她的包里还剩有大半块面包:“因为面包还没吃完,如果先把牛奶喝完了,后面吃面包又口渴了怎么办?” “再买一盒。”叶舟瑾说。 “那万一在山上买不到呢?” 苏眠把这个问题抛出去,却没有再收回来的意思。她把那瓶矿泉水夹在臂弯里,打开了那把新买的长柄伞,铁杆搭在自己肩上:“卖伞的阿姨和我说后半段路会比较晒,你如果不想一路晒到寺庙,还是去买把伞吧。” 然而下一秒,叶舟瑾却过来握住了她的伞杆,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这么想来,我好像忘记问了你很多问题。” 她怎么会指望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撑伞,可伞现在不在自己手上,为了不晒到太阳,苏眠不得不紧跟着伞在地上的阴影移动。 这样很累,苏眠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也很想让他抬头看看太阳究竟在哪边,但脑袋里又盘旋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刺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像叶舟瑾这样的人,面对她没头没尾且近乎任性的要求还毫无察觉才是怪事,他估计不吃糊弄这套,苏眠如临大敌,绞尽脑汁,她必须想出另一个能够让他信服的,天衣无缝的理由。 路面越走越平坦,到后来干脆没有了石阶,这预示着他们很快就可以抵达寺庙了。 在接近寺庙门口的时候,苏眠一眼便认出了网上说的那只颇有名气的金蟾蜍,看它油光锃亮的脑袋就知道了,一年到头不知人被摸了多少回。 两人从旁边经过时,一对穿着情侣装的男女正在摸着金蟾蜍的头顶自拍,苏眠转头看了过去,在不知不觉间也慢下了脚步。 此时的苏眠完完全全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一路上的小心谨慎仿佛都在瞬间丧失了意义。 果然,大夏天披着头发就是很热,她明明已经坚持忍耐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无法说服自己适应。 第二十一章寺庙(三) 叶舟瑾发现苏眠没有跟上来,半转回身,不只他在看苏眠,苏眠也在看他,只是她的眼睛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眯了起来,没人能望进去窥探一眼她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在和金蟾蜍拍照的那对小情侣不满足于只是自拍,年轻女人拿着手机朝苏眠小跑了过来,询问她能不能帮他们拍几张合照。 苏眠没有拒绝,用没受伤的手接过了那部手机。她把手机放横,再用另一边还能活动的拇指和食指扶在手机的左下角,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一,二……” 当苏眠数到三时,整个人被笼罩进了一片阴凉里,她稳了稳心神,继续专注手头的事情:“两位可以换姿势了。” 他们的姿势从比心到脸贴着脸,到最后变成了亲吻,两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比高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拍照结束后,他们满意地走过来谢谢苏眠,苏眠拍了拍膝盖沾上的尘土,也站了起来,把手机还给了年轻女人:“不客气。” 年轻女人看了看她裹着纱布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问的时候没注意到你手上有伤。” 苏眠没在意这些:“不碍事。” 年轻女人还是感到过意不去,想找机会客套地再说上两句,她瞥了一眼站在苏眠身旁撑伞的叶舟瑾。 “这是你男朋友吧?”两个人穿得几乎一模一样,应该不会出错,“你们一个这么漂亮,一个这么帅气,郎才女貌很登对哦。” “你误会了,我们是同事,”苏眠淡定自若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今天是我们公司团建的日子。” 年轻女人尴尬地捂住了脸,身体朝男友倾倒过去,连忙和他们又道了一次歉。 苏眠摇头说没事,转而问年轻女人能不能帮她一个忙:“我手受伤了,一只手绑不起头发。” 一是礼尚往来,二是加上刚刚说错了话,年轻女人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当然可以。” 苏眠取下手腕那条黑色皮筋交到了年轻女人的手上,随后转身背对向她。 年轻女人抚摸着她的头发,羡慕地说:“你的头发又黑又柔顺,平时养起来花了不少心思吧?” “还好,”苏眠浅抿了一下嘴唇,“我妈妈的头发也是这样。”只是后来忙于生计,乌黑浓密的长发变成了方便打理的短发,直至去世。 “原来是遗传的力量,看来是没办法取经了,”年轻女人的语气夹杂了些许遗憾,“你想绑什么发型?” 苏眠也不想太麻烦她:“简单扎起来就好。” “那样太普通了,”年轻女人拢起她的发丝说,“不赶时间的话,我可以帮你编个双马尾辫。” 听得出她兴致不错,苏眠犹疑了片刻,说:“不赶时间。” 年轻女人将苏眠的头发从中间拨开,分成了对等的两股,还把自己包里备用的皮筋贡献了出来,完成了双马尾辫的造型,而且手艺很不错。 苏眠和她道了谢,又客套了几句作为收尾,有眼力见地不再打扰他们。 四人两两分开,苏眠继续朝寺庙的方向走去,叶舟瑾撑着伞走在她的身边,技术相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 本来只想写上下的,结果没想到写了三章还没进寺庙......(⊙x⊙;)本来想着要不要缩短一点篇幅,但无从下手......所以......就原谅它吧。 第二十二章寺庙(四) 寺庙的宣传海报就摆放在大门旁边,苏眠经过时随手抽走了一份。 上面画有寺庙的鸟瞰图,苏眠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每一条路线,抿着唇眨了眨眼睛。 不是看不看得懂的问题,而是苏眠不喜欢看地图,但她更不喜欢将自身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上,所以哪怕再讨厌,她也依然会压抑住内心的烦躁,展现着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 寺庙里面人群聚集,苏眠暂时不想和叶舟瑾同行,于是装作认真看地图的样子,脚上加快步伐从一条条变化无常的缝隙中穿梭而过,成功获得了独处的机会。 之后的苏眠才是真的在看地图,她边走边逼着自己专注精神去研究,没想到偶然的一个抬头,她撞上了一个结实的后背。 没顾得及自己被撞疼的鼻尖,苏眠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台脱手掉落的相机。 还好没摔到地上。 一句对不起才刚到嘴边,抬眸和那个男生对上视线后,苏眠的眼底划过一抹诧异:“黄鑫学弟?” 在陌生的地方能够见到认识的人,苏眠觉得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 “苏眠学姐!”黄鑫缓过神来,看到是她也又惊又喜,“好久不见,你毕业后来京都了?” “没有,是过来玩几天,”苏眠把相机还给了他,“你们放暑假了?” 黄鑫被一下戳中了痛处,欲哭无泪:“对啊,是哪个专业那么惨,放个暑假还要为了论文到处实地取材,”黄鑫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眼下的乌青,“小组作业就是烦,我都快一个星期没睡好了,今天七点钟爬起来,我都佩服我自己居然还能爬上这座寺庙。” 苏眠安慰他道:“努力都会有回报的,”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她问,“小组的其他人呢?” “他们估计去菩提树那边祈福了,听说很灵,”黄鑫不是很喜欢这次的分到的组员,“我想等晚一点再过去,就没和他们一起。” “我还没去那边看过,”苏眠询问他的意见,“等你忙完了我们再一块过去?” 黄鑫一听,忙摆手:“我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不如现在过去吧。” 苏眠微微弯了眼睛:“走吧。” 他们一路都有在聊天,时间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苏眠见到了那棵系满了祈福带的菩提树,周围人山人海,卖祈福带的地方更是人员密集。 苏眠看着那拥挤的人堆望而却步,考虑到女孩子在里面挤来挤去不方便,黄鑫提出让她在相对人少的这边等着,他去买祈愿带。 她嘱咐他注意安全,买不到也没关系。 苏眠在太阳下眯着眼睛,注视着黄鑫一点点淹没在人海里,之后也并没有走到阴凉处等待,因为她知道会有人主动走过来,带着遮阳伞一起。 “别来无恙啊,”苏眠分走了一半的伞,“林思霂。” “我说过你这样不好,”林思霂和她并肩站着,“很不负责。” 苏眠的嘴角微扯,替他说出了心声:“你是想说我卑鄙虚伪又自私吧?”嘴上说着拥有漂亮皮囊的烦恼和坏处,现实却又一次次利用同一张漂亮皮囊,做着一些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行为。 但以前的算确实是这样啊,皮囊给她带来了无数不清的诋毁和谩骂,甚至是攻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却还是要经历这些,她知晓真相却无法控制舆论,因此更加深陷在名为痛苦的泥潭无法自拔。 但是后来苏眠想通了,能怎么办呢?皮囊是父母给的,漂亮是她天生自带的优势,既然无可避免出现坏的部分,那也该好好享受有利的部分才对等啊。 况且他不就是她这样钓到手的? 装什么装。 第二十三章寺庙(五) 苏眠问林思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思霂解释说自己早就对这座寺庙有所耳闻,正好这次听黄鑫说要来,时间也允许,便想着亲眼来参观一次。 黄鑫是林思霂的小迷弟,喜欢跟在他的身边,还是个藏不住事的话唠,平时有什么都会和林思霂说上一嘴,再加上林思霂对自己专业那近乎痴迷的热爱程度,他现在的解释合理且诚实。 林思霂还和她说了很多譬如这座寺庙的构造如何精妙,里面暗藏着怎样的玄机,墙上的木雕刻画了什么典故……总之就是不枉他白来这一趟。 “你手受伤了?”林思霂看到她第一眼就发现了,只是现在才提起。 相比之下黄鑫是真的粗心大意,只要苏眠不刻意把受伤的手拿到他眼前晃悠,靠他自己发觉的可能性并不高,而林思霂不同,他太敏锐也太细心了,很难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苏眠的语气里带了一些自讽,“老天给我的报应。” 林思霂顿了几秒:“也对。”认同道。 苏眠:“……”他不喜欢说谎,同时也是懂得怎么噎死人的。 黄鑫为了买两条祈愿带拼出了半条老命,跑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流着汗,看到苏眠和林思霂站在一起,他喘着气道:“思霂学长,你也走到这里来了?那我再去买一条吧。” 林思霂说不用,他比他们来得早,在之前就已经写过了,再者说心诚则灵,多写就不灵了。 苏眠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辛苦了,先擦擦汗吧。” 黄鑫接过纸巾,把其中一条祈福带分给了苏眠,也终于发现了她的手伤,一边擦汗,一边问她是怎么回事。 苏眠没有说明原因,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黄鑫听了也没再多问,还笑着说:“还好受伤的是左手,不然就写不了字了。” 嗯,还是像黄鑫那样又傻又知分寸的男人比较可爱。 天开始起风了,三人找到阴凉的一隅走了进去,笔只有一支,苏眠让黄鑫先写,因为条件有限,只能放在地上委屈一下。 人的手只有两只,右手要写字,风一吹过来,剩下一只手压住上边就压不住下边,苏眠也蹲了下来,帮黄鑫摁住其中一端,看着他在祈福带上写道:希望小组作业能顺利完成。 苏眠说他写的愿望朴实,黄鑫挠着头笑了一下:“我目前就只想到了这个。” 轮到苏眠写,黄鑫也帮她压住一端,她落笔,写下:祝愿庄鸣伯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哥哥工作顺心,生活顺遂。 黄鑫称赞:“学姐你的字真好看。” 苏眠抬头看着他弯了眼睛:“你的也不错。” 她的字是苏善亲自教的。 苏善写出来的字总容易让人联想起江南水乡间的潺潺流水,细长绵延,和她的人一样温婉柔和,润物无声。 可惜苏眠练了很久,也只是勉强达到了形似。 这种笔墨干得快,但为了以防万一,苏眠还是用手从头到尾确认了一遍。 站在那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上面的祈愿带随风飘动,苏眠踮起双脚,脸上被扫过的地方痒痒的,系带的时候左手也在使力,扯到伤口有些疼。 想起昨晚玻璃碎片扎在肉里的感觉,苏眠眸光一暗,面无表情地将祈愿带完全系在了树枝上,为菩提树再添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祈福结束后,他们三人继续逛寺庙的其他地方,栽种在庙里的菩提树并不罕见,只是没有了红色,视觉上少了一些冲击。 苏眠在其中一棵菩提树下看见了叶舟瑾。 看来她买的那把黑色长柄伞和他很合适呢,只是现在太阳不见了,不然细碎的光点落在他的身上,会让旁人误以为是金箔而争先恐后吧。 树荫下还站着一个女孩,看着年纪不大,最多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也不知是聊到了什么,她对着比自己整整高了一个头的男人笑得明媚,整个人富有朝气且美好。 苏眠对她有印象,是在上山的时候,该称赞她一句年轻无畏吗?能跟着叶舟瑾走这么久。 长柄伞的伞尖轻轻点到地面,下一秒又被那只握在伞柄的手微微向上提起。 明明说好不再分给别人一分一秒,但当再次亲眼目睹到这种美好的画面时,仍旧做不到打扰。 第二十四章寺庙(六) 上山时好不容易吃进肚子的面包又都吐了出来,苏眠站在僻静的角落深处,没有选择去公共厕所,那里的味道只会催得她吐的更厉害。 还好提前在包里备有塑料袋,苏眠擦干净嘴周残留的污秽,将用过的纸巾一起扔进塑料袋打结,走到附近树下的垃圾箱丢了进去。 苏眠把矿泉水拿出来夹在臂弯,用没受伤的那之后拧开瓶盖,边喝边转身:“总是能被你撞到这种时候。” 她朝靠在墙边的那人看去,脸上却丝毫看不见窘迫:“再这样下去,我可真的要杀人灭口了。” 林思霂也淡定自若:“难得梳了两根辫子,还是装的可爱一点吧。” 苏眠没心情搭理他,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咬在齿间,就着剩下的矿泉水吞服了下去。 林思霂说:“不想被我撞见的话,下次找借口的时候最好思考后再说出口,别嘴上说着去上厕所,身体却往厕所的反方向走。” “谢谢您的提醒,”苏眠现在没精力应付他,“不用再跟着我了,死不了。” 林思霂也不执着,只是在分开前又问了苏眠说:“你打算考研吗?” 她有些心不在焉:“还不确定。” 苏眠原本是不信神佛的,她认为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祈福许愿如果只是在神佛面前口头上说说写写,那么顶多只能算是图个安心,对以后的生活并不能有什么实际上的帮助。 然而现在的苏眠跪在蒲团上,面对这面前的那一大尊佛像,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佛祖在上,信女苏眠自知罪孽深重,但信女所爱之人无罪,祈求您保佑他们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一帆风顺,一辈子无灾无难,平安喜乐,不会为情所困。 后来随着疾病的来袭,苏眠意识到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左右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未经苦处不信神佛,当一件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时,人们心中往往会生出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那么此时的神佛,便也成为了一种精神的寄托。 苏眠慢慢睁开眼,膝盖离开蒲团站了起来,包里传出一个女声,是她的手机铃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这串号码,她也早已烂熟于心。 她接起了电话,却没有先出声。 “在哪里碰面?”叶舟瑾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边传了过来,宛若山林间流淌的小溪,入耳清冽。 苏眠往殿外走,只说:“祈福的那棵菩提树下吧。” 叶舟瑾应了一声好。 通话时长不到三十秒,苏眠握在手机边框的指节微微泛白。 太阳大概率是不会再出来了,天空灰蒙蒙的,风中夹杂着一股清新的芳香,是每一场雨来临前特有的气味,在山上闻着更加明显。 一半靠记忆一半靠地图,苏眠回到了祈福的地方,人明显已经少了很多,她又一次看到了叶舟瑾,他的手上拿着她买的那把长柄伞,站在菩提树下,风轻轻吹动着他的发丝和衣角,没有金箔,也没有女孩。 叶舟瑾抬眼,也正好望向了这边,隔着走动的人群,和苏眠对上了视线。 如果她现在走过去的话,该以什么的态度面对他呢?苏眠下意识想要捏紧双手,却先弄疼了左手的伤口。 苏眠的眼神犹豫纠结地想要闪躲,却看见叶舟瑾已经在朝她走来,她的脑海中闪过逃跑的念头,然而双脚却定在原地。 她匆匆垂下了眼皮。 黑色的长柄伞出现在视野内,苏眠听着叶舟瑾清冽的嗓音,听着他问她:“去逛的怎么样?” “挺好的。”苏眠低着头,调整情绪,不想让他看出更多的破绽。 叶舟瑾抬起右手,轻轻在她的头上拍了拍:“那我们回去吧。” 苏眠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猛然一僵,诧异于方才他突然主动的亲密行为,甚至有些不解,小心地抬头,瞥见他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她回过神,连忙跟上去。 第二十五章寺庙(七)「Рo1⒏red」 下山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和往上走时的感觉不一样,没那么容易控制调整双腿的速度,有一种轻松又匆忙的感觉。 苏眠注意到了前面的一个女孩,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脚步轻盈,衣袂飘飘,右手拿着自己的麻花辫甩圈圈,另一条长辫还垂在身后,跟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仿佛在悄然间也被赋予了生命力。 很可爱,像是住在森林的精灵。 她突然想起了林思霂那句话,话难听但理不糙啊,梳着这么可爱的双马尾辫,就算有装可爱的嫌疑,应该也可以被原谅吧? “叶舟瑾。”苏眠决定尝试一下。 “嗯?”身旁的叶舟瑾转过头来看她。 苏眠本来想要表现的可爱一点,问的随意一些的,可一被他盯着,她的舌头不争气地打结了一下,语气霎时恢复平常,甚至还多了几分质问的味道:“我给你买的矿泉水呢?” 真是糟糕极了。 “喝完了,”叶舟瑾淡淡回答又反问,“你想问什么?” 苏眠微挑了一下眉梢,也淡淡的:“没什么。” 尝试不能说是失败,要怪就怪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一枚细针,能把她的鼓起的勇气毫不费力地瞬间戳破。 雨幕降临前的空气又湿又闷,苏眠低头看着自己的移动的脚尖,刚才的摸头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还是一个极为短暂飘渺的梦。 苏眠的手又在微微发抖了,这回应该有能量不足的成分存在,在变得更明显之前,她拿出包里剩下的面包,咬了一口在嘴里干巴巴地嚼着,叶舟瑾看见,问她是不是饿了,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叶舟瑾告诉她:“前面有卖吃的,和上山时一样。” 他怎么知道? “你来过?”苏眠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叶家的主产业在京都,爷爷奶奶又都在这边生活,他就算不是在京都长大,也比她在京都的日子要多得多,怎么可能没有来过。 叶舟瑾嗯了嗯:“我每年年初都会陪奶奶过来祈福,只是近几年她腿脚不便,走不了长时间的山路,便会托我代劳,连同她的那份心意一起带到佛祖面前。” 苏眠应和地点了点头,默默放慢了吃面包的速度,有细细的雨丝穿过了山林天然的屏障,滴落在了她的鼻尖。 还有这么长一截山路要走呢,这雨下的可真不合时宜,苏眠在心里暗暗抱怨,刚抱怨完,额头又感受到两滴冰凉。 叶舟瑾打开了那把长柄伞,再一次和苏眠待在同一片小小的天地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自己不至于碰到她:“下雨了。” “嗯。”苏眠小口啃着面包,至少不用像躲避阳光那样小心翼翼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一对男女从苏眠的身边路过,是之遇到的那对情侣,年轻女人还是那么热情,和他们打招呼:“二位好巧,又见面啦!” 年轻女人的一只手放在双眼之上,匆匆又说:“我们没带伞,先走啦!” 她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苏眠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目视着他们在棉前头越跑越远,视线在那双相牵的手停留了片刻。 雨点滴落在万物的声音清晰可闻,苏眠倏地就有些释然了。 没有像别人一样牵着或挽着手,就算走在同一把伞下,步伐不一致也是情有可原的。 两人来到了第一个休息点,一路上眼瞅着小雨一点点越变越大,即便有伞的遮挡,也难免被溅湿了鞋子和裤脚。 苏眠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叶舟瑾的手臂,指了指朝凉亭的方向,里面有不少人在躲雨,他们也走了过去,还没进凉亭,就看见了一群眼熟的面孔——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二十六章寺庙(八) “苏眠学姐!” 黄鑫是最先看到苏眠的,笑咧着嘴和她挥手打招呼。小组的其他五个人原本都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听闻动静也都抬头看了过来,见是苏眠,虽然神色各异,但也陆续问了好。 “你们好。”苏眠颔首,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苏眠对他们几个都眼熟,虽然全是黄鑫的同班同学,给她留下印象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三男两女,一个是林思霂的表弟黎华铭,一个是黄鑫的情敌刘诗飞,一个和黄鑫互相不对付的死对头方益植,一个是林思霂的青梅竹马兼欢喜冤家孟慈媛,一个是当时想撬苏眠墙角被她暗暗教训过的女生方敏。 六个人之间的气氛本身就足够微妙了,怕是只有林思霂能够做到真的视而不见了,他站在一旁,在相视的一瞬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苏眠和叶舟瑾走入亭内,人多位置窄,每个人离的都不远,但黄鑫巴不得有理由离剩下的五个人远一点。 林思霂左边站着孟慈媛右边站着方敏,他就是想靠近都找不着缝。 还好苏眠学姐来了。 不惜跳出亭子外面淋点雨,黄鑫迅速钻到了苏眠身边。 “原来学姐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呀,”黄鑫八卦之心渐起,“这是你朋友?” 苏眠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方敏听到了,目光直直打量过来:“苏眠学姐,你这也太不厚道了,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大帅哥,都不打算和我们介绍一下,是怕我们把他抢走吗?” 苏眠转头看了回去,小嘴里叫的却是林思霂的名字,被点名的林思霂抬眼,见她的笑意看似充盈,实则远不达眼底:“我想去买点吃的,要一起吗?” 林思霂会意:“可以。” 苏眠问叶舟瑾有没有想吃的,他淡声说不用,把手里那把黑色长柄伞交给了她:“拿好。” 不知是不是下雨天变冷的缘故,叶舟瑾的指尖变得有些凉,苏眠答了一声好,撑开伞,和林思霂重新走进了雨幕之中。 一人撑一把伞要方便很多,两人在小摊前等煎饼果子,林思霂问得直白:“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吧?” 林思霂只说了一句话,却让苏眠霎时停滞了呼吸,她转头看着他冷冷警告:“你别乱说。” “看来还是单恋。”林思霂又下了一个结论。 苏眠盯着他的脖子看:“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人灭口吗?” 林思霂有些意味深长:“我以为你在蛊惑人心这件事情上会自负到底。” “真正自负的人是你吧?”苏眠转着伞柄嗤笑,“再不出手,你那小青梅怕是真的要被别人抢走了。” “我只把她当做是妹妹。”林思霂瞬间淡得甚至有些冷漠。 苏眠切了一声,只觉得讽刺:“这里除了方敏估计没人爱听。” “他也是这么想的?”林思霂又来了一句。 “我还可以考虑把你抛尸荒野。”苏眠的笑容宛若毒蛇,在向外吐着蛇信子。 第二十七章寺庙(九)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分手的话,现在应该也快有三年了吧,”方敏双手交叉在胸前,说话一点也不避讳着谁,“看着的确很般配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孟慈媛本来就心情不佳,现在听她说出这种话,脸更是直接黑了下来。 “你瞪我做什么?”方敏一嗤,“般不般配又不是我说的,学校里这么多老师和学生,你一个个跑过去瞪啊。” 孟慈媛从同乘飞机忍她到现在,今天又闷了一肚子气,都快烦死了:“那你别光嘴上说说,赶快行动撮合他们两个旧情复燃啊,不过等以后他们给你送结婚请帖的时候,可千万别再像当初撞见他们接吻那样,在宿舍称病三天。” 方敏咬牙:“我那是真感冒了!” “是吗?”孟慈媛就乐意看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听说哭得很厉害呢,连饭都吃不下了。” “那我确实不如某人,”方敏翻了个白眼,“得知人家有女朋友还不懂得保持距离,非要受尽屈辱了才知分寸。” “要说我也应该是学姐来说,而不是你!”孟慈媛再也无法忍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两位姑奶奶都停一停,”她们吵越来越激烈,凉亭里有不少偷偷看热闹的人,不指望其他人了,黄鑫连忙站出来劝架,“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拿出来讨论了,被思霂学长和苏眠学姐听到了也不好。” “过去?”方敏冷哼,“我看有些人还过不去呢。” “什么过去不过过去的?”刚走回来的林思霂听到了方敏的话,收好雨伞,他的右手提着两份煎饼果子,拿出其中一份伸到了孟慈媛面前。 孟慈媛看了一眼,没好气地撇过头去,一点也没有要接的打算。 “没有放葱花。”林思霂补了一句。 孟慈媛这才拿了过去,只是嘴上的谢谢两字说得太过生硬,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生气和不情愿。 苏眠手里也拿了两份,她问黄鑫喜欢不喜欢吃煎饼果子,黄鑫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我不挑的,只要是吃的我都喜欢。” 于是她将其中一份给了黄鑫:“谢谢你之前帮我买祈愿带。” 黄鑫闻到香味,哇了一声:“好香啊,谢谢学姐!” “学姐,”方敏看着她的左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看样子还伤得不轻。” “人家怎么受伤的,关你什么事?”孟慈媛吃上了林思霂给买的煎饼果子,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别因为你自己过得不如意,就在这里乱咬人。” “我怎么了?”方敏甩了一下暗拉她手肘的方益植,“我才不像某些人,嘴上说着好听,只有学姐可以说我,你有种让学姐真的说你试试,怕是还没说两句你就能躲起来哭鼻子了。” “是是是,”孟慈媛切声道,“你厉害,还能撑到第三句才哭。” 现在雨变小了,苏眠觉得也是时候该走了,她弯着眼睛微笑:“天色不早了,我和我朋友晚上还有事先走了,这次时间匆忙没能聊上什么,以后如果有机会正式聚在一起,我们再好好坐下来聊吧。” -------- 苏眠:我可以负责点火,也可以负责拱火,但从没说过会负责灭火(认真脸) 第二十八章寺庙(十) 雨其实也就小了一阵子,就像是一个调皮任性的小孩,随心所欲地和世人开着玩笑,没有预兆的又骤然变大。 苏眠拿着煎饼果子的右手臂时不时会露出在外面,肩头没能幸免地沾上了雨水,衣服的白色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叶舟瑾说:“挽着我。” 她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双手也像是受了惊吓,在刹那间抖得更厉害了,没有接话,苏眠安静地去吃手里的煎饼果子。 “你不是说我们晚上有事情吗?”叶舟瑾又说,“这样能走得快一些。” 这么敷衍的说辞估计连方敏都不会信,他叶舟瑾能信? 苏眠面上不显,目光却已经悄悄瞥向了叶舟瑾的手臂,在风雨中想要撑住雨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相反肌肉都在紧绷着使力,就连青筋都比平时要明显,看着颇为鲜活。 算了,她才不当圣人,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苏眠的指尖贴上了他臂弯的肌肤,她告诉自己这是在躲雨,必须离他更近才能不被伞外的雨淋湿身体。 再退一万步来说,这是叶舟瑾自己先提出来的,苏眠底气越来越足,与他接触的面积也越变越大。 和挽着庄商的感觉不一样,不像是左手牵右手,反而会紧张,会兴奋,会克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苏眠的手颤抖停不下来,她不想让叶舟瑾多想:“我饿的时候会手抖。” 叶舟瑾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苏眠一直没有忘记昨晚在会所发生的事情,只是现在才下决心追究,“让你为难了。” “我看了监控,”叶舟瑾说,“是绵绵先动的手,我会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 “什么样的交代?”苏眠进而问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叶舟瑾看了她一眼。 苏眠早就想好了:“我要她亲自到我面前,给我一个诚恳真挚的道歉。” “好。”叶舟瑾应下了。 答应得这么爽快啊,苏眠思忖着又咬了一口煎饼果子:“那如果她不愿意呢?” 叶舟瑾只说:“你不用担心这个。” “她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苏眠又说,垂眸淡淡地笑了一下,离开京都前,她不介意亲自去拜访一趟。 叶舟瑾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再难听的话苏眠都听过,对比起来,昨晚那些根本不算什么,但她也并不觉得告状可耻:“她说我是狐狸精,在海城勾引你还不够,居然还追到京都来。” “我会让她和你道歉。”叶舟瑾的话音好像又冷了几分。 “她是你爱人?”密集的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像是苏眠此刻的心跳。 叶舟瑾一字一句说的冷静:“她是别人带到叶家的孩子,现在的姓和名是后来才改的。” “叶绵绵?”苏眠试探问出。 “嗯。”叶舟瑾沉声。 至于为什么会改成这个名字,原因不言而喻。 那么他是把叶绵绵当做妹妹了吗?苏眠面色沉了下去,刚才那点悦色又瞬间消失不见。 这样的话苏眠在庄商口中也听到过,在她小学二年级把惹她的人的辫子剪掉,庄商从高年级跑下来,站在她身前面对那人的家长时。 我会说服我妹妹,让她和您家孩子道歉。 一模一样的语气。 ______ 救命,谁懂,这章修了又修,改死我了(T▽T) 第二十九章下雨天(上) 五年级的时候,苏眠养过一条白色的金鱼。它的尾巴很漂亮,像是海边贝壳上面的纹路,里面仿佛夹带着并不刺眼的细闪,游啊游,宛若一块颇有质感的绸缎,在水中摆动得比花更惊艳。 但有一天下午,苏眠放学回家,家里空无一人,她背着书包像往常一样去看那条漂亮的金鱼,却看见它躺在地上拼命地来回扑腾着,好像这样做就能够帮助它重回鱼缸。 苏眠站在原地,金鱼尾巴甩出来的一颗水珠飞溅在了她的膝盖,她低头目睹着,直至它彻底不动了,她才动身去抽了五张纸巾盖在它的身上,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里。 随后,她将空无一鱼的透明缸清洗干净,擦完附着在上面的水渍,放进了客厅的储物柜里。 庄商回来的时候没看到金鱼,问了她一嘴,她一边做作业一边道:“应该是自己从鱼缸里跳出来了,我回来的时候见它躺在地上不动,就处理掉了。” 苏善说那条金鱼可怜,为它的经历感到惋惜和难过,苏眠听着,内心毫无触动。 一切都是它咎由自取,是它自己非要跳出来的,那么之后也应该理所当然接受命运,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而现在的苏眠躺在床上,男人动作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顷刻俯下身来,隔着缠绕在左手的绷带亲吻着她的掌心,指节,湿热柔软的舌尖细致地舔舐起她的指尖,让她的心也不禁跟着为之一颤。 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腰线往上滑,像羽毛轻飘飘地蹭过肌肤,微凉的指尖在乳晕周围打转,不停撩拨着苏眠身体的欲望。 苏眠心痒地微弓起了身躯,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条白色金鱼,满脑子都是它濒死挣扎时的模样。 她险些呻吟出来。 男人倏地松开了苏眠的手,他温热的掌心贴合在她的小腹,顺着身体的曲线一点点往下。 他的手隔着内裤揉弄着她的小核,布料很快便有了湿意,明明那样舒服,快感却怎么也达不到顶峰,欲望的堆积愈发不知该如何疏解,她贪心的想得到更多,更多。 苏眠难耐地转头想埋入枕里,鼻腔钻入一股洗涤剂清新的味道,是啊,她倏然清醒,睡的床已经更换了新的被褥和枕头,而除了她以外,房间哪里还有别的身影。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密密麻麻的雨点附着在窗户的玻璃上,模糊了屋里人想要望出外界的视野。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苏眠的病痛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全部来源于苏善的去世。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部分,是她无法对任何人倾诉的秘密,是来自她血缘上的哥哥,是她用一个又一个梦境编织出来的虚假记忆。 接近四年了吧。 她曾以为在家楼下的一别便是永远,谁想会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他总是不讲道理地闯入苏眠的梦里,和她在梦里光明正大的约会,不合世俗的拥抱接吻,毫无顾虑地共同沉沦,甚至是违背道德的做爱,一步一步地突破那条伦理的底线。 然而梦里有多沉醉,清醒时就有多痛苦,苏眠疯了一般地想要忘记,却发现那每一次的欢愉都像深深渗进了骨头里。 现实和梦境的极度割裂,她被这些不存在的东西折磨得失去了颜色。 第三十章下雨天(下)(2并1) 时间或许真的是一味良药,苏眠不断用药物和新鲜的刺激去竭力掩盖掉他的痕迹,终于让自己梦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是一种成功,但就和每次强迫自己去看地图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最终走到了目的地,也不会产生任何的成就感。 现在的他又一次出现。 苏眠站在花洒底下,闭眼将湿塌下来的头发往后撩了撩,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又好像不完全一样,她离他是那么的近,总会给她一种唾手可得的错觉。 握着龙头的手柄压转回原处,苏眠右手捂在脸上,疲惫地抹去了面部的水珠。 她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客厅不是完全黑暗的,地面四方沿边散发出微弱的灯光,旁边的水吧台顶上的灯也亮着,叶舟瑾坐在高脚椅上,手里慢条斯理地转着一个花纹精致的琉璃杯,冰冷,孤寂。 苏眠把擦头发的那块干毛巾挂在脖子上,迈步缓缓地靠近。 她也许一辈子也弄不清人类为何总是这样,明知会有危险,明知不该靠近,却仍旧会被身体的本能所驱使,对艳丽的玫瑰趋之若鹜。 叶舟瑾抬眼往这边微微一瞥:“还没睡?” “睡不着,”苏眠走到了水吧台,“你在喝酒?” “嗯。”叶舟瑾的唇抵在琉璃杯的杯沿。 这样看来其实叶舟瑾是有些女相的,长密的眼睫毛在眼下映出阴影,像黑色的羽毛在灯下微颤,挠人心扉。苏眠看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不知是在喝什么酒,是什么味道,如果可以,苏眠倒还真想要尝一尝。 “很晚了,”叶舟瑾倒酒的动作优雅从容,“冰箱里面有牛奶,喝完回去睡觉。” 苏眠光顾着欣赏,一听到“牛奶”两个字”,就说:“我包里的牛奶还没喝。” “热了再喝。”叶舟瑾的声音就像滴在睡衣上的水滴,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冷意。 苏眠终于回过神:“我去拿。” 是因为刚刚做的梦吗?心虚得她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走进房间的苏眠舒了一口气以平复心情。 不对,她心虚什么?梦是她做的,叶舟瑾又不知道,说话这么没底气,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而且他自己也大半夜爬起来不睡觉,还喝酒,又凭什么管到她头上来? 苏眠拿着那盒牛奶和睡前服药时用的玻璃杯,从房间径直走向厨房,她清洗干净那个玻璃杯,在经过叶舟瑾的同意后,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消毒过的客用陶瓷杯,撕开包装的一角将牛奶倒了进去,放进微波炉加热。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叶舟瑾,他还在喝,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牛奶热好了,杯壁很热,还好有小耳朵可以握,苏眠往水吧台走去,叶舟瑾见她又过来了,看向她的那个眼神短暂,又有些意味不明。 叶舟瑾的语速不急不缓:“你买它的目的是为了搭配面包,现在面包被你扔了,那么牛奶呢?” 他不会是喝醉了吧? 苏眠漫不经心地走到他身旁:“没有意义,”她的后腰靠在台沿,“你想喝的话也可以给你。” “我不喜欢。”叶舟瑾冷淡地挪开眼。 牛奶这么好喝,苏眠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不爱喝,她将陶瓷杯凑进鼻尖闻了闻味道,抿上一口,口感香甜。 苏眠在叶舟瑾的注视下将牛奶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然而即使表面再淡定,内心的不自在也不会消散,可……她试探着往旁边睨去,对上那双眸光清冷的桃花眼,只一瞬,她的背脊就一阵发凉。 叶舟瑾站了起来,苏眠也停下了喝牛奶的动作,垂下眼帘,眼睛盯着杯中的牛奶,不再乱看。 他的一边手臂撑在桌沿,整个人往苏眠这边微倾,另一只手抽了两张纸巾,细致地替她擦去上唇的奶渍。 苏眠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吞咽下了还含在口中的牛奶,她的右手默默往后放下了装着牛奶的陶瓷杯,同时放轻了呼吸。 “可以说吗?”叶舟瑾的手将纸巾揉皱,随后撑在了她身体另一边的边沿,“你让我陪你四天的理由。” 苏眠被禁锢在了由他圈成的狭小空间里,这样的距离太犯规了,她的脑海倏地一片空白。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此刻的她宛若站在悬崖边上,身后便是往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她迷茫着,思考不清下一步该如何选择才是最明智的。 “因为你是我哥哥啊,”但苏眠闻着他说话时带出来的酒香,好像也有些醉了,“哥哥陪妹妹玩几天怎么了?” 叶舟瑾很轻地笑了:“现在知道我是你哥了?” 苏眠听出了他话中嘲讽的意味,她抬眸,看着他眼神清明,如那清澈见底的河流:“这本就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就算把他们的血全抽干了,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的DNA都能鉴定出相同的结果。 “还是说你不方便?”她笑着,指尖在他左手中指的指节上来回划动。 “苏眠。”叶舟瑾的手指往回蜷,冷冷地喊她。 外面有光亮照进屋内,让他们看上去都像是镀了一层冰冷的霜,紧随的雷声震碎了那抹暧昧的情欲,苏眠弯起眼睛笑容更深:“哥哥,明天我想去游乐园玩。” 之后的三天,苏眠原本是打算安分一些,不想在他面前展露出更多破绽的,但既然行不通,那么不如顺手推舟,以攻为守混淆视听,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一些。 -------- 两章并作一章啦,阅读愉快~ 第三十一章是我先追的他 苏眠调了一个早上八点的闹钟,闹钟一响,她睁开一条眼缝去动手关掉,随后艰难地起床出去洗漱。 洗漱完,对着镜子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苏眠从洗手间往回走,经过客厅时刚好碰上叶舟瑾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苏眠刚起床的表情不是很和善,据她舍友们形容就是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叶舟瑾神情淡淡,瞥了她一眼,将那些东西放下:“早餐。” 苏眠也开口:“你先吃。”她早上一般没什么胃口,只能勉强吃药再加一杯冰美式。 叶舟瑾说:“我吃了。” “我不吃了这么多。”苏眠走近了才看到,他领口外的皮肤发红明显,上面还有汗水流淌的痕迹,在光线下有些像贴了亮亮的细末。 应该是晨起去运动了。 “随你。”叶舟瑾说着走向自己的房间,“我去冲个澡。” “叶舟瑾。”苏眠还是习惯这样直呼他的大名。 叶舟瑾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的那双眼睛眸光清寒,苏眠感受到寒意,却不会因此而放过他:“你没忘吧?今天要陪我去游乐园。” “没忘。”叶舟瑾的面部好像也在紧绷着。 没忘就好,苏眠看着他关上了房门,从众多早餐中挑了一杯温豆浆也回了房间。 顺手将房门反锁,苏眠用豆浆将药服下,她从行李箱拿出一条黄色系的碎花长裙,这回总不可能再和叶舟瑾穿的一样了吧? 苏眠的化妆技术是和邱琳学的,虽然现在只有一只手能正常使用,但日常的淡妆还是可以把控好的。 化好今日的妆容,苏眠来到客厅的沙发上交迭着腿坐下,手里把玩着一根黑色的皮筋,她套在五指上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时不时又去揪一揪固定在上面的蝴蝶结, 百无聊赖了不知多久,叶舟瑾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苏眠随声抬起眼皮。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身上穿的衣服和裤子和昨天比看不出区别,啊,还是有的,白t的左上方处绣有一个小小的logo。 苏眠晃了晃自己的套着皮筋的右手:“帮我扎头发。” 叶舟瑾站在房门口,视线落在那个印有黄色碎花的蝴蝶结上,似乎是在确认苏眠话中的成分,他没有说话。 苏眠借机又说:“妹妹受伤不便,哥哥帮忙扎一下头发也没什么吧?” “过来。”他的话音有些低沉。 苏眠暗暗弯了弯唇角,拿起放置身旁的梳子,跟着叶舟瑾来到了洗漱台。 她把梳子交到叶舟瑾的手上:“我要编辫子。” 叶舟瑾没说什么,在苏眠身后用梳子替她将发丝梳直。 他的指节无意间蹭过耳廓,苏眠抬眸,瞧见了自己逐渐泛红的耳朵。 苏眠看见他正低垂着眼眸,认真地梳理自己的头发,是梦里出现过的景象,她压了压想要上扬的嘴角。 她多么想和梦里一样,靠回他那壮实的胸膛,仰起头和他忘我的接吻。 然而这是现实,她不能这么不顾后果,苏眠好看的眸中不禁染上了几丝失落,感受着他手上动作牵动头皮的感觉,她低下眼帘,将蕴在眼里的肮脏心思藏匿于心。 意外的扎得还不错,苏眠直视着面前的镜子,脑袋左右转动检查成果,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和林思霂一样扎个马尾都费劲。” “林思霂?”叶舟瑾站在后面,也看着镜面。 苏眠轻嗯道:“你昨天也见过的,长得还不错,对吧?”她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自信的。 叶舟瑾眸光凝结:“他是你同学?” “同届,”苏眠坦白地笑了笑,“本来是不会有交集的,是我先追的他。” ------- 林思霂:我的命不是命吗?(^_^) 第三十二章游乐园(一) 对于昨天看到的一幕幕,苏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不,不是的。 苏眠历历在目,只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什么叫做自食其果,如果不是她所思所想和所作所为的不统一,如果不是她亲手先将叶舟瑾一次次地落下,那么就算别人真的有心思,行动之前也会先忌惮她的存在。 然而由此产生的情绪无法被理智驱散分毫,苏眠做不到轻易翻篇,那么便只能转移,她强忍不发作不是为了自我消化,而是在静候着某一个时机,再以别种方式发泄出来。 不断刺激叶舟瑾,便是苏眠选择的发泄方式,就算他像块捂不化的冰又怎么样,即使他发觉她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他不会为此表露情绪的,在真正到达阈值之前,他是不会真正发作的。 苏眠没想真的触及他的阈值,只是在想如果叶舟瑾也有点在意的话,又会在何时何地,以什么样的方式将内心积压的情绪展现出来呢? 人不是机器,活在这世上每一秒都有可能会做出与自己本身差异极大的事情,正因如此苏眠才更加期待,光是想想,都能让她精神极度的兴奋。 叶舟瑾早早便让人排队买好了门票,免去了排队的辛苦,苏眠和叶舟瑾成功进入了京都游乐园。 今天是周末,游乐园里人山人海,和昨日的寺庙有的一拼,只是受众群体不太一样,相比之下,这里的小孩和年轻人要更加多一些。 叶舟瑾的话本来就少,平时面无表情的时候居多,她不能因此看出他情绪的好与坏。 苏眠有时候会在心里用镜子来形容他,在他身上看见相同点并非她的本意,但正因为客观存在,才会让人不禁感叹血缘的奇妙吧。 他们在乘坐摩天轮的入口排队,有遮阴用的临时帐篷不需要撑伞,苏眠接到了庄商打来的电话。 苏眠十分感谢他为刺激叶舟瑾这一事业做出的贡献,忍着内心的激动,语气跟着变得轻快了一些:“终于想起我来了?” 庄商的声音听着沙哑疲惫:“昨晚才回到海城,一下飞机就要赶去应酬,领导放了我两天假,现在才睡醒,听爸说你去京都了?怎么样?给你发个红包过去?”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苏眠哼了一声,“你还是把钱攒起来,让我早日看到侄儿侄女吧。” “我又做不了主。”庄商厌厌地打了个哈欠。 听出他语气不对,苏眠不用猜也知道:“和嫂子吵架了?” “没有,”庄商明显不想谈论这个,“对了,我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在京都,要不要我联系他接待一下你?” 苏眠微皱起眉:“你又把我当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能照顾好自己。” “好好好,”庄商无奈,有些嫌弃地说,“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我在游乐园。”说实话,苏眠其实也有些听不清他说话的声音。 “你居然会去游乐园?”庄商惊讶又调侃,“你不是说那些项目无聊又没有挑战性吗?” “你管我,”苏眠歪出脑袋看了一眼前面的队伍,“不和你说了,马上轮到我了。” 庄商又说:“那你千万别去鬼屋,我担心鬼会被你吓死。” 苏眠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挂了。”她说完,手机拿离耳朵,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下一轮就该到他们了,苏眠看见年轻的一对男女从摩天轮有说有笑地走下来,两人手上拿着卷子和笔,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瞥到了女孩脸上的红晕。 第三十三章游乐园(二) 苏眠突然就有了想问的问题。 等她和叶舟瑾都坐上了摩天轮,工作人员把舱门一合,座舱慢慢上升,有限的空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苏眠凝望着地面上乌泱泱的人群,那么在别人的眼里,他们会不会也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呢? 淡雅的木香夹带上了一点汗水的味道,苏眠的良心突然又有些过意不去了:“谢谢你,这么热的天还愿意和我一起排队。” 叶舟瑾面色平静,只道:“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说法。” 苏眠半开玩笑地开口:“那如果我提出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酌情考虑。”叶舟瑾回答得干脆。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摩天轮是在初二的时候,因为班上的女生说这是浪漫的象征,”苏眠目视着前方,“当时是晚上,我坐在舱内看着外面的夜景,度过了非常漫长的二十分钟。” “所以我想应该是要两个人一起坐,才能感受到其中的浪漫,”苏眠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上,五指微弯,“你能让我感受一下吗?她们口中的浪漫。” 叶舟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犹疑,但又很快消失:“这超出了哥哥的范畴。” “你早恋过吗?”苏眠闻言也利落地收回了手,转而问道。 “没有。”叶舟瑾不理解,却下意识切断了她的话头。 听听这合理又不合理的答案,苏眠趁机伸手过去碰他修长的手指:“那哥哥昨天用手碰我头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苏眠勾住了他的无名指,不让他轻易抽回:“是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亲昵到了那种程度吗?” 叶舟瑾的嘴角绷直:“让你觉得冒昧是我的过失,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下一刻,苏眠的手指顺势往下,穿插进了他的指缝,“让你觉得冒昧了。” 叶舟瑾偏头看了过来,眼底存着有几抹诧异。 苏眠灵动的眼睛里好像有钩子,笑起来尤其:“酌情考虑的怎么样啊?” 叶舟瑾将头转了回去,隐去眼中思绪:“下不为例。” “不一定非要夜景,白天坐摩天轮好像也不赖,”苏眠充耳不闻,心情不错地看向窗外的景色,“一会儿我们去鬼屋吧。” 她缠着绷带的手指向下面,那是一个张大着嘴的恶魔,黑皮红毛,张扬地冲游客亮出它尖锐锋利的獠牙。 没听到叶舟瑾回答的声音,苏眠扭回头去看他,只见那张好看的脸此刻面色沉重,绷紧唇角,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不想去?”苏眠问他。 叶舟瑾沉脸摇头。 这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和她牵手就这么为难吗?苏眠回捏了捏他的手:“叶舟瑾,我要你陪我去鬼屋。” 世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苏眠偏偏就是不肯松手。 “好。”叶舟瑾应下了。 第三十四章游乐园(三) 一下摩天轮,叶舟瑾就冷冰冰地让苏眠放手,苏眠看出他是真的要生气了,也没有趁这个时候得寸进尺,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这下好了,就连和她同在一把伞下都不愿意了,苏眠独自撑着那把黑色长柄伞跟在他身边,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坐过山车。 叶舟瑾冷漠地不置一词,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鬼屋的门口了,苏眠走在他前头先买了两张票,然后等他走过来,两人一起进鬼屋。 刚进门的一段路,光线偏暗,频率不稳定地闪烁着血色的红光,没走多久,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毫无预兆地从顶上倒吊下来,正好和苏眠打了个照面。 苏眠的身体往后微仰,瞥了一眼旁边的叶舟瑾,捂着脸绕过它,边说:“好可怕,我们快走吧。” 接下来的过道突然变得又窄又黑,无法让两人并肩同行,就算是眼睛适应了环境,也只能隐约辨清周围的大致轮廓。 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苏眠抬手捂在鼻前,突然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 这应该不在鬼屋的吓人范畴之内,苏眠用手去探,差点被扎伤手指。 苏眠尽量减小动作幅度,把右手伸进包里拿出手机,打开照明,看见了竖在身侧的两根比人还高一点的枯树枝,它们插在一个窄口瓷瓶里,形状蜿蜒崎岖,上面挂有玩具蝙蝠,还有数不清的尖锐木刺。 看样子原来是放在角落里做装饰的,但不知是被谁挪了出来,还倒霉的被她给遇上了。 被勾住的位置在左边的袖子,苏眠右手拿着手机照明,好不容易腾出一根小指去解,结果反倒快要将衣袖上的白蕾丝扯坏了。 叶舟瑾回头,见状问她怎么了,苏眠觉得他很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但又不禁庆幸他终于肯跟她说话了。 “裙子被缠住了。”苏眠说着蹙眉,用小指不算温柔地又拨弄了一下,手背被粗糙的枝干又划出了几道新的白痕。 叶舟瑾转过身,面对着她微微弯下了腰,手指带着她的手腕抬高:“别动。” 手指的温热透过布料传至肌肤,叶舟瑾的大半张脸依旧隐在黑暗里,苏眠盯着灯光下深邃的小部分眉眼,他肯帮她,肯说话,是不是说明已经消气了一点? 没一会儿,叶舟瑾便神色淡然地直起了身,苏眠和他说了谢谢,又让他帮忙举着手机稍等一下,东西不重,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把树枝连瓶一起拖到墙角。 “这样就不会有人再遭殃了,”苏眠满意地笑了笑,拿回了他手上的手机,“我们走吧。” “啊!!!救命!!!我什么都给你,你不要过来!!!!!” 幽暗的长廊上,有两个年纪不大的男生从叶舟瑾的面前飞咻而过,他们正在被一只无脸的白毛鬼追着,看样子被吓得不轻,摔倒在地上也不敢停,尖叫着爬起来又继续跑。 苏眠站在叶舟瑾的身后,好奇地探出了一个脑袋,虽然并不期待这鬼屋能有多吓人,但听到这么惨烈的尖叫声,她心里还是有些来劲,甚至有些想加入白毛鬼的行动。 越阴森越有趣,另一只白毛鬼出动窜出,张牙舞爪地朝他们冲过来,苏眠盯紧机会,拉起叶舟瑾的手腕就开始跑,沿着长廊一直到达尽头,他们往右进入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 苏眠眼疾手快地关上房门,任凭外面的白毛鬼如何用力拍响门板也无动于衷,放开叶舟瑾,她靠在门后调整着呼吸。 墙上橘黄色的壁灯倏地亮起,屋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蜘蛛和密布的蛛网,家具上也布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苏眠虽然不怕鬼,却有些受不了这样糟糕的环境。 外面扮鬼的工作人员还没有走,甚至想转动门把手直接闯入,下一刻,苏眠反锁了房门,若无其事地弯起眼,问叶舟瑾:“里面好像还有房间,要不要去看看?” ————— 给念宝弄了个封面_(:з」∠)_ 第三十五章游乐园(四) 这间鬼屋的场景布置太过真实,让人仿佛真的置身于一幢许久没人打理的破旧宅子里,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多亏了隔壁的那一盏灯,他们得以在下一个房间里勉强视物,另外一边的门是上锁的状态,也就是说需要找到钥匙才能继续往里走。 只是这个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多得离谱,为了提高效率,苏眠和叶舟瑾左右分工,开始翻箱倒柜。 因为这里主打的不是密室逃脱,所以难度系数不会很高,苏眠合上衣柜走到床边,枕头底下压着一把道具刀,她将手里拿的枕头从头到尾摸了一遍,拿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信封。 应该是特意做旧处理过了,纸面有些泛黄,苏眠拿出里面的信纸走到靠光源近的地方,字迹称不上好看,只能说勉强能认得出来写的什么。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可以,能不能在风里寄与爱意,替我多吻一吻他的嘴角。 ——1977.2.13.凤仙留。 没费什么力气,叶舟瑾也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盒,锁是密码锁,苏眠说:“1992。” 盒子打开了,里面躺着一把银色的钥匙。 随着不断的深入,立体的雷声滚滚和群鸦飞散的声音传进耳中,苏眠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闪电袭来,不可能更黑的房间也有了一瞬光亮,苏眠看到了一具吊死在水晶灯上的尸体,比手指还粗的电线在她的脖子缠绕了好几圈,尸身整个随着重心向下垂,全身上下布满了被凌虐过的痕迹。 苏眠直接拿出手机照亮,信就明晃晃地放在她的胸前,利用旗袍的构造夹住,苏眠走过去却发现够不着,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替她代劳,苏眠看着那只手愣神片刻,回神和手的主人说了谢谢。 因为尸体做的太逼真,没什么人敢直接过来拿,所以纸张还算新。 苏眠阅读着信上的内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便代表我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了,并不是终于鼓起勇气摆脱痛苦,纵使人生有千难万阻,死亡也从来不是我的本意。 不必为我的经历而心生感伤,就如同他们说的那样,我不过是一个破烂不堪的人偶,从来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也一辈子不可能被人视若珍宝。 小时候的我并不能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的鄙夷与不公。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每天都要讨好不一样的男人,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每一个都说爱我喜欢我,找我的次数却很少会超过三次。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我出生在勾栏,天生就比别人要低上一等,我以为的平常是世人所嗤之以鼻的,每一晚的被迫承欢都像是世俗赋予我的枷锁,哪怕走在阳光之下,也摆脱不了的肮脏命运。 说着爱,说着喜欢就是爱情吗?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 但我知道不喜欢是怎么样的,我为自己控制不住的身体反应而感到羞耻,为自己因此发出的每一声呻吟而感到恶心,我痛恨自己的这具躯壳,却因利益不被允许伤及分毫。 那些所谓的宠爱给我带来了许多贵重的财物,这让我感到无比心慌,因为得到便意味着失去。 女人们的嫉妒仇视,男人们之后的变本加厉……我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许今天,也许明天,我便会因为他们奇怪的癖好而丧命在某个角落。 第三十六章游乐园(五)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 苏眠盯着最后一个句号看了良久,直至一滴晶莹滴落在纸上,她吸了吸鼻子,叶舟瑾递给了她一块灰色的手帕,迭的很整齐,方方正正的,一丝不苟。 “谢谢。”苏眠接过来,用它拭去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将手帕放在鼻下压了压,闻到了手帕上他的味道:“我们往回走吧。”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她话音里带有细微的哭腔。 “好。”叶舟瑾的回答还是那样简洁。 鬼屋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挑战性,但是为了保持形象的统一,苏眠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实地待在叶舟瑾身边,也不再去触碰任何一条支线。 和最后一只鱼头人身的大头鬼打完照面,他们终于走完了全部的路程,适应了里面长时间昏暗的视野,一下子回到白日的光亮里,还真有些不习惯。 苏眠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将手里那块灰帕放入包中,再一次和叶舟瑾走在同一把伞下,她自然地挽住他的臂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放眼望去,随手指向了那边的等身兔子布偶。 “那只兔子好可爱,”苏眠边说边拉着他走过去,“不过里面的人大热天还要穿这么厚,一定很辛苦。” “小姑娘。” 还没等他们走到兔子玩偶的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先朝他们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单反相机,态度亲和地询问她:“小姑娘,我能耽误你一点时间,请你和你男朋友当一下我的模特吗?不多,拍几张照片就好。” 嗯? 男朋友? 他说的不会是叶舟瑾吧? 也不怪这位叔叔产生误会,苏眠这样挽着他的手,的确是想有一些亲昵的成分在里头的。 大叔说自己是职业摄影师,干这行快干了有三十年,工作之余喜欢到处逛,拍拍人,拍拍风景,将生活的小美好记录下来。 换句话来说,就是觉得苏眠和叶舟瑾在一块,看上去很美好。 虽然苏眠也不知道美好在哪里,但能听到这话,她还是很受用的,逐渐换上了一副看着十分灿烂的笑容:“难道是因为我们有夫妻相吗?” “对啊,”大叔笑眯眯的模样有点像庄鸣,“我从你们从鬼屋出来时就注意到了,绝不夸张的说,你们俩走在一起那叫一个天造地设,羡煞旁人啊。” “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拍照的打算。”叶舟瑾冷声拒绝,脸色很不好。 苏眠的笑容带了一些遗憾:“他现在跟我闹别扭,心情不太好……” 大叔听完,啧了一声:“小伙子,不是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是能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在我面前打转,看着她鲜活明媚的模样心都能化了,哪里还舍得生她的气啊。” “还是叔叔懂得体贴人,”苏眠顺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叔叔,我能拜托您帮我一个忙吗?我的手机虽然远比不上您的相机,但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来游乐园,我想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当然没问题。”大叔二话不说,拿过了她的手机。 两人挽着手站在一块,大叔让叶舟瑾笑一笑,只是叶舟瑾不做理会,苏眠见状对着大叔笑容不减:“大叔,你就别为难他了,他平时笑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大叔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找好角度又给他们多拍了一些。苏眠翻看着新拍的照片,称赞道:“叔叔果然专业,用手机都能拍出大片的感觉。” “主要还是因为你们檀郎谢女,”大叔对这几组照片也是颇为满意,“以后生小孩基因不用愁了。” 苏眠的嘴角凝了一秒,笑意不易察觉地淡了些许:“借您吉言。” ------- 虽土但爱。 又是修了又修的一章。 是不是觉得这几章的女主有些反常,不用怀疑,就是反常。 写着写着突然有些没信心了…… lt;(ToT)gt; 第三十七章游乐园(六) 和大叔道谢分别后,苏眠眼尾都染上了笑意,一张一张划动手机里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神情冰冷,和身旁笑魇如花的女人看似不太搭调,但就像在冬天里升起的太阳,是可以共同存在的。 叶舟瑾不像是能笑出来的样子,沉声问她:“为什么要撒谎?” 苏眠伸手机过去让他自己看:“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叶舟瑾偏头不看。 “我和庄商走在一起时,也经常会被认为是情侣,”苏眠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他刚开始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后来被误会多了,他懒得解释,甚至还跟我一起演起来了。” “以后生小孩基因不用愁了,”苏眠学着刚刚那位大叔的语气,“这种话经常能在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口中听到呢。” 叶舟瑾沉默着不说话,在明媚的艳阳天里独自冰冻三尺。 苏眠还在说着:“但也有闹出过大乌龙的时候,上中学时,他在高中部,我在初中部,平时在学校里很难能碰上面,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唯一的一次,当时初中部的操场太小,运动会是借用高中部的田径场举行的,”苏眠回忆道,“我没有报名任何项目,在班上也没有能一起玩的朋友,中午回家和我哥提了一嘴,他说他们班今天下午上体育课,我如果没事干的话可以去看他打球。” “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偷偷溜了出去,去小卖部买了一个冰淇淋,然后去高中部的篮球场看他打友谊赛,”苏眠笑着扯了扯嘴角,“他坏心眼多的很,不想给其他女生递水的机会,所以故意把球扔到我这边,让我帮他捡回来,进而使唤我去帮他买矿泉水。” “我给他买了啊,然后大家都说我勾搭上了高中部校草,没两天事情就闹到了老师和领导那里,我们被叫到了办公室,他们说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让我们必须马上分手,并且还会在下个星期一进行全校通报批评。” 苏眠熄掉了手机屏幕,没有再去执着于重新挽住他的手:“无论我们怎么解释都会被定义成狡辩,最后是我爸一脸气愤地带着户口本来到学校,说我们是同一个户口本上货真价实的兄妹,绝对不可能早恋,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让我们当众做了以后在校内不许有任何接触的保证。” “后来我爸将我们带回了家,进门之后却十分严肃地质问我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苏眠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正是因为有可能,所以庄鸣才会拿着户口本去学校,才会不阻拦那些人提出的无理要求,才会在他们做出保证之后,仍旧这么不相信他们。 原来不止爸爸不是亲的,苏眠当时恨恨地握紧着拳头,连哥哥也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啊。 “夜里爸妈睡下,我哥来和我道歉,说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涌上心头的挥之不去的难过与恨意,驱使着苏眠说出,“我说要不我们真的谈恋爱算了,反正他们都这么认为。” 叶舟瑾握在伞柄的手,指骨泛白。 “但我最后并没能如愿啊,”苏眠也觉得好笑,将对自嘲淹没在渐浓的笑容里,“因为我哥没有同意。” “他对我说,”苏眠顿了片刻,放轻语气,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清者自清。” 第三十八章游乐园(七) “不过后来就没有后续了,本来在学校就难碰上他一次,他高中毕业之后去了外地,一年到头能见面的次数还没我手指头多。” 他们经过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苏眠稍停下来,问叶舟瑾要不要。 还是先哄一哄吧,再这样一直刺激下去,苏眠觉得自己还没达到目的,就很有可能先被碎尸万段了。 即便知道叶舟瑾大概率不会要,但她哄人向来讲究的是一个歪打正着,把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挨个问一遍,总会有一样东西是他有一点点想要的吧? 一间夹娃娃屋映入了苏眠的眼帘,她指了过去:“这里有夹娃娃的地方,要不要进去玩一玩?” 叶舟瑾没说进也没说不进,苏眠见状直接默认了前者,她离开了伞下,小跑一段路先踏进了门槛:“可不是我吹牛,我夹娃娃可厉害了。” 他闻言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也听不出所要表达的意思。 苏眠微挑了一下眉,笑看他:“你知道?” “要多少?”叶舟瑾没有回答,他们站在买币的机器面前,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淡淡问她。 “不行,我还想要送你礼物呢,哪有让收礼的人掏钱的道理?”苏眠连忙按下了他那只打算付钱的手,“站着别动,我来。” 苏眠用手机扫了付款码,问他要几个币,叶舟瑾面无表情地将头偏向了另一边:“不需要。” “那你就好好等着收礼物吧,”苏眠将买来的二十个币攥在手上,掌心还能感到硬币新鲜出炉的温度,“看看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夹出来。” 叶舟瑾没打断她的兴致,只说:“都行。” 苏眠转了一圈,挑了个还算顺眼的机子,询问他的意见:“这只兔子怎么样?细细长长的,身材很苗条哦。” 叶舟瑾一嗯。 “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 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 为什么失眠的声音变得好熟悉, 沉默的场景做你的代替,陪我等雨停……” 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这首歌,苏眠垂下了眼帘,按下了机子上面圆圆的按钮,夹子夹住兔子细长的身体往洞口移动。 苏眠弯下腰去取了出来,将它的长腿系在自己脖子上:“开始下一只,黑色的!” “期待让人越来越疲惫, 谁和我一样等不到他的谁, 爱上你我总在学会寂寞的滋味, 一个人撑伞,一个人擦泪, 一个人好累……” 苏眠两次都只差一点点,就连看夹子都像是挑衅,她沉下了脸色,试图将心也一起沉静下来,第三次还是扑空。 二十个币花完,只夹到了三只白黑灰的兔子,看着怀里惨淡的战绩,她很轻地啧了一声,转过身还是一样弯着眼睛笑:“都送给你的话,你能不能笑一个看看?” “算了,”苏眠顷刻又转了念头,回想起西餐厅时那个笑容,她道,“你笑起来还没我好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笑起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苏眠和前台卖币的小哥要了个一个黑色塑料袋,把三只兔子玩偶全都装进了里面,系上结看起来有点像垃圾,怎么想都和叶舟瑾的气质不搭。 于是她拿在手上没有给他:“回去再给你。” “不好。”叶舟瑾将那装得鼓鼓的塑料袋拿了过去,提在手上。 第三十九章独自 不好? 是苏眠太敏感了吗?怎么感觉这声“不好”听感有点奇怪,不太像是叶舟瑾平时会说出口的话。 苏眠对游乐园的印象并没有改观,还是和以前来的时候一样无聊,再加上时间逐渐接近中午,随着周围气温的不断升高,苏眠也是愈发兴致缺缺。 从游乐园走出来的时候,苏眠看了一眼手机屏保上的时间,一点五十五分,就连车内的温度也高的像个蒸笼,即使发动车子后立马开了空调,也依旧难解苏眠已经涌上喉头的阵阵恶心。 回到公寓楼下,叶舟瑾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让苏眠先上去:“密码是1223。” 是苏善的生日。 叶舟瑾好像还交代了她什么,苏眠虽然都点头答应了,但乘上电梯之后又通通往光了,脑子里只剩下了回去吹空调这一个想法。 开锁走进门,苏眠站在玄关把外出的鞋子脱掉,又耐着性子弯下腰去摆放整齐,后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她走进房间找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奔往浴室,也终于再忍不住,对着马桶吐了好一阵。 苏眠擦着刚洗的头发走到客厅,睡裙是卡通图案的,而且长度过膝,再加上住处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没什么顾虑地坐了下来,坐姿也跟着变得随意了起来。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放空思绪盯着前方,现在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叶舟瑾的卧室,刚开始还没什么,盯的时间久了,又难免有些龌龊的心思跑出来作祟。 不经过同意擅自进入别人的领域好像不太好…… 苏眠心里这么想着,双脚已经走到了门口,反正都已经刺激过他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再说了,她就只待一小会儿而已,不会被发现的。 她伸手握住门把手往下压。 没锁门。 苏眠缓缓推开那扇门,然后探了一个脑袋进去看,装修风格是和客厅一致的简约风格,颜色也是以黑白灰为主,和她今天给他夹的兔子一样。 不用再费尽心思去靠近,卧室里充斥着他身上携带的那股木香味,苏眠本来就没有穿拖鞋,现在赤着脚丫走进去,踩在地毯上不禁感叹材质的舒服,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 她没有翻箱倒柜,只是来回转悠了两圈,然后拿起床头柜的遥控器,坐在大床旁边的地毯上,给自己开了空调。 就只凉快一小会儿,等她出去就关掉。 苏眠趴在床沿,脸埋进被子里,闻着和她那张床上一样的洗衣液气味,不一样的是混进了叶舟瑾身上的木香,就好像她正躺在床上,被他拥抱着。 宛若有瘾的人,她贪婪地吸食着这些味道,这些天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放松,她好累,好想像梦里一样,被哥哥抱在怀里亲。 第四十章猎物 瞌睡虫的悄然袭来,苏眠沉浸在温柔乡中一时间也忘记了要挣扎,时隔已久,她在没有依赖任何的药物的情况下,睡了一个没有做梦的午觉。 不知睡了多久,苏眠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慢慢恢复意识,中午调的空调温度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皮肤感觉到冷意有些发痒,她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鼻间还是睡前闻到的洗涤剂混木香,苏眠突然惊觉地睁开双眼,门锁转动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耳中,她闻声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穿过几缕糊在脸上的发丝,苏眠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儿,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能感受到风尘仆仆的气息,以及那凝结在眼底的丝丝凉意。 就像雨点润物细无声,那冰凉也无声息地扎进了她的心口。 “你回来了。” 苏眠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慌,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现在已经麻掉了,她扶着床沿勉强站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她能忍住麻意却控制不好双腿,走向门口的步伐有些踉跄,就在即将与叶舟瑾擦身而过时,她的右手腕倏地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握住。 嘭的一声震耳欲聋,苏眠一时分不清是门关合时与门框发生的碰撞,还是自己的后背抵在门板上的声音。 右手腕被用力压在门上,苏眠吃疼地皱了眉锋,她从不敢想叶舟瑾能在现实离自己这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中的寒意:“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段?” 言语的挑逗,行为的暧昧不清,就连展露的每一个笑容都是迷惑人的招数,状似无意地激发男人骨子里的竞争意识,现在又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男人的房间里。 苏眠感觉攥在手腕的那个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才肯罢休,她闻到了木香里有甜腻的女士香水味,也终于与他完全对上视线:“你的意思是我在勾引你?” “是又怎么样?”苏眠看向他的眼神,像极了在看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或许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 “我就喜欢你这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然怎么满足我的征服欲呢?”苏眠的语气逐渐轻狂,“知道收服你们这种人有多有趣吗?看着你们一点点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只对我敞开,不知多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那双桃花眼太传神,苏眠好像能知道他想说什么:“就算你是我哥又怎么样?我若是在乎的话,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想知道我在你房间做了什么吗?哥哥的味道真的很能刺激人的情欲。” 她倏地敛起唇角,近似命令:“我要出去,给我放开。” 攥在她手腕的力道开始松动,苏眠挣脱开他的桎梏,神情冷漠地开门走了出去。 苏眠将自己锁在了小小的房间里,抱膝坐在床上,卸下所有的防备,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怎样的雨,怎样的夜, 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 雨要多大,天要多黑, 才能够有你的体贴……” 房间的光线随着雨幕阴沉下来,静悄悄的,手机的光亮照在脸上,只有雨声和微弱的女音在身边回荡。 “其实没有我你分不出那些差别, 结局还能多明显, 别说你会难过, 别说你想改变, 被爱的人不用道歉。” 这首歌是苏眠偶然在音乐软件里听到的,因为太贴切,后来的她经常会独自像现在一样,播放音乐,调出手机联系人的界面,对着这串数字失神。 号码是在梦到叶舟瑾的第十个晚上存下的,当时的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想称呼他为哥哥,所以联系人同样写的是电话号码。 怎么会讨厌他呢?又有什么理由去恨他呢?可是除了怨恨,她又能用什么理由理所当然地将他记在心里?说爱未免太矫饰,说在乎那点血缘又太过虚伪,那么喜欢呢?又怎么可能是亲情。 第四十一章伪装 如果想要编织一个能够骗得过他人的谎言,首先第一步必然是以假乱真,将真心与虚假参杂在一起,再一起呈现在世人面前。 情绪源自于人的内心,那么自然也在以她的表现为主,只要计划足够周密,使其逻辑合理,让所作所为与谎话一致,那么什么又是真,什么又是假呢? 只要苏眠愿意,五分的真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变成九分,哪怕没有丝毫真心,但只要明确自己想要得到什么,她也有能让别人相信她是真诚的底气,让所有人都好好待在她编织的谎言里。 不负责任。 林思霂对她的评价或许是对的。 然而就像真的变不了假,假的也一样不可能完全成真,并不是因为她的每一次伪装都天衣无缝,能让所有人信以为真,而是从来没有人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就算是林思霂,也没有这样当面粗暴地想要撕扯掉她的伪装。 将真心完全展现给别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隐藏真心同样也是,都是在掺假,都是在担心会暴露,苏眠对叶舟瑾没有足够的了解,无法把握他会信几分,又会对此做出怎样的决断。 如果苏善在天上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把手伸向自己的儿子却无法阻止,会不会恶心到直接吐出来。 叶舟瑾不也讨厌她的行为吗?她以为自己不在意那个萍水相逢的女孩,潜意识却又在暗暗较劲,只是装出来的明媚始终不是明媚,就算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她有多久没有真正笑过了,连自己都自顾不暇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给他人带来正向的能量。 苏眠突然动了身子,去拿自己放在椅背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在游乐园时,苏眠让叶舟瑾帮自己排队买冰淇淋,然后谎称去上厕所,实际上是偷偷跑回去找了鬼屋的工作人员,花钱询问了他那条支线最后的结局,得到了最后的一封信。 明明就很想看到结局,却非要装作一副对世间苦难流泪不忍的样子,苏眠讽刺地扯出一笑,展开了那封信,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男人总是那样的矛盾。 一边对我的出身嗤之以鼻,一边却又迷恋于我的身体无法自拔,一边讥讽我这一辈子不配被人珍视,一边又在意乱情迷时一遍遍抚摸我的肌肤,宛若掌上珍宝。 我这一生值得庆幸的事情不多,唯有两件,一件是没有因为条件艰苦而放弃读书认字,第二件是有幸在笔庄见识了他的文字。 明明还是一个没出学堂的学生,对这个世界的见解却比很多人要通透得多,常常能令我受益匪浅。 我痛恨男人,却又不禁动心于我们彼此在书信中暗涌的情动,收到他的信件会雀跃,阅览他的文字是一种享受,哪怕只是生活的琐碎,在他笔下也能变得颇为有趣,读多少遍都不会厌烦。 我不能定义这是不是爱情,但深刻的体会过不喜欢,好像便能更加意识到这份情谊的难得,虽然仍旧要每天面对世界的不公,心境却奇妙的全然不同。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真的如信中所说,陪他走到人生的尽头,我做不到,做不到因为一己私欲而毁掉他的人生,他是世家出身,前途无可限量的男儿郎,而我只不过是勾栏里卖身的卑贱妓女,我已然深处烈狱,深知其苦痛,又怎舍得将他一同拉下来。 但请允许我最后自私一次。 如果可以,成为他妻子的你,能否替我每天多亲吻他一下? 第四十二章我们谈谈(2并1) 黑色的轿车熄火在路灯之下,四围人烟寂寥,晚风吹动树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也会调皮地撩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地上悄悄翻几个跟斗。 在灯光照不进的树底,女孩坐在路边,未沾鲜血的右手攥成拳头,如雨点一下一下敲落在男人的左肩,她愤然地喊着:“你算什么,我恨不得你滚!恨不得你彻彻底底地滚出我的生活!” 男人无声承受着,没有阻止女孩的行为,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强烈的恨意,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哪怕是意外的重逢,也不应该再擅自打搅她的生活。 “可是哥哥……” 苏眠嘴里喃喃着又停了下来,一双哭红的杏眼里蓄着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肯掉落,刚说出口的四个字微弱地像是一缕炊烟,晚风一吹就散了。 但叶舟瑾清楚地听到了,如烟般被带着凉意的风送进了他的耳朵,像是要震破他的耳膜,提醒他此刻并非梦境。 “你在走之前……”她将右手张开,贴合上叶舟瑾的脖侧,看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有点像动物濒死前的哀鸣,“能不能再抱抱我?” 一滴晶莹滴落在虎口溅开了花,叶舟瑾难得愣了神。 苏眠的脸小小的,叶舟瑾的手能够轻松裹住她的一边面颊,他用拇指指腹替她轻轻拭去那些成滴而落的泪珠。 新鲜且滚烫,宛若要顺势流进他的心房,融化里面常年形成的冰窟。 叶舟瑾将覆在脖颈那只冰凉的手包裹在掌中,倾身将她拥入怀里,小心地,克制地,浅尝辄止。 苏眠皱了眉头,并不满足于此,双膝跪在地上加深了这个拥抱,脑袋枕在他的肩头,眼泪肆意地打湿了他的衣衫。 这是什么记忆? 苏眠眼瞳微微晃动,呆坐床沿,拿着信纸的右手无力垂放在腿上。 “叩叩。” 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苏眠在凌乱中无措地抬起头,听到外面又有声音传入:“是我。” 那个声音沉稳而冷静,让她感到更加烦躁,这算什么,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在意下午的事情吗?门外的人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无动于衷吗? 苏眠起身走到了门后,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们谈谈。”叶舟瑾语调平静,却不容置喙。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苏眠还没时间将新的记忆碎片消化完全,思绪凌乱,而且下午才对他说了那些话,她一时间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但这样躲着也并非长远之计,覆在门把上的手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苏眠闭了闭眼,应道:“好。”随后打开了房门,恢复了冷静。 苏眠低顺眉眼,目光集中在地砖的纹路:“你想谈什么?” 叶舟瑾让她去客厅稍等,苏眠点了点头,并腿在沙发坐下,低头玩着自己的左右手,安静待着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温顺的猫咪。 她虽然也在好奇,但眼下不是适合乱瞄的时候,直至余光瞥到叶舟瑾走到身旁坐下,她觉得距离有些近了,想要往边上挪一挪,却又因为把握不好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叶舟瑾的手里端了一碗粥,还往上冒着热烟,正被他用勺子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看样子像是用糯米熬的,里面放了有山药,红枣还有桂圆。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还是不妨碍她觉得赏心悦目。 他舀了一小勺,放到了她的嘴边:“张嘴。” 这是给她吃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叶舟瑾现在的行为实在太不合常理,莫非是因为她下午说的话?所以在试探真假?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眠没有推拒,乖乖地张开嘴巴,将那勺粥含入口中。 口感清淡却十分软糯,温度也没有太烫或太冷,不过喂食的时候有必要这么严肃吗?明明是带着一些暧昧的举动,叶舟瑾却像一块人形的石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苏眠吃饭的习惯很好,粥又容易咀嚼消化,没什么声音地咽下,她又问了一遍:“你想和我说什么?” 又是一勺温粥伸过来,见他还是不说,苏眠咬住了那个勺子不松口,杏眼睁得圆圆的,直直地看着他,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叶舟瑾没有使力抽出来,只是那双桃花眼里也是一片黝黑,毫无波澜:“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苏眠自己松开了勺子,脸撇到一旁:“少装出一副在为我着想的样子。” “你今天说的那些话里,”叶舟瑾把那碗粥放在了茶几,“有几分真心?” 苏眠神情冷淡,甚至染上了一丝厌烦:“我没必要骗你。” 叶舟瑾的手臂撑在苏眠的身侧,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没有一句真心话吧?” “你很了解我吗?”苏眠的右手往后放,让身体能够往后移动,拉开与叶舟瑾之间的距离。 叶舟瑾却不打算就此收手,身体倾斜,唇又到了她的耳边,低语:“白天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 耳鬓厮磨本是调情的好手段,可现在苏眠却越发心烦意乱,又是这样,昨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是如此,他总是将那些接触和话语自欺欺人地视而不见,苏眠轻嗤:“那哥哥前晚为什么抱我?” “我当时失去意识前问过你,在你眼中我算什么,”苏眠压着内心渐浓的燥意,“你也是这样当做没听见吧。” 空气在刹那间沉寂下来,两人的耳旁都只剩下了对方的呼吸声。 “你的意思,是想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叶舟瑾的笑像绒毛轻蹭过苏眠的耳廓,“无论是三思过后,还是一时冲动?” 苏眠霎时感受到一阵寒栗,宛若被一条粗壮的黑蛇缠绕于身,此时正贴在她的脸侧,吐了一下自己的蛇信子。 “你说我不了解你的性子,你也一样不了解我的性子,”叶舟瑾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一旦认定,就绝无放手的可能。” ———— 又是修到想吐的一章(灵魂出窍) 网不好(x_x;)上传快疯了 第四十三章儿时往事(上) 叶舟瑾从小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像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他从记事起便懂得如何察言观色,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晓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这让他少犯了很多的错误,得到了很多的赞扬,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与乐趣。 他向来不喜欢吵闹,不喜欢与人交际,最喜欢的事情是搬一张椅子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独自看着宅前的花园什么也不干,里面展现的春夏秋冬是那样的精彩,好像连同他的人生也显得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事情的发生并不是毫无预兆的,当时的他被父母白日的争吵所困扰,怎么也进入不了梦乡,便想着去婴儿房转一圈,看看自己新出生的妹妹。 静谧的深夜,婴儿房的门却没有完全关死,从门缝透出一抹暖色的灯光,叶舟瑾走了过去,窥见苏善眼眶红肿,手里轻轻推着摇篮,轻声呢喃着什么。 叶舟瑾默默将门推开了一些,苏善察觉到动静也看了过来,他站定在她身前,她此刻坐在地毯上,比他还有矮上一些。 他伸手想替苏善擦掉脸上的泪,只是她一偏头,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可下一秒,苏善又将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脑袋,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当时的他阅历尚浅,并不能完全明白这一声声对不起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深深地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 他总是无法阻止父母之间的争吵,也不想触碰别人不想回忆的伤口,那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生活,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人告诉他最正确的做法。 那年他七岁,苏善带着没满周岁的妹妹离开了叶家,那时叶华松正在国外出差,叶舟瑾站在房间的窗台前,俯视着正值深秋的花园,花朵凋零,枯黄的落叶满地飘散,怎么也清扫不完。 自那天起,身边再也没有人提过妈妈和妹妹半句,两人就像是被橡皮彻底从生活中擦掉了,找寻不到半点残留的痕迹,就连叶舟瑾有时候也会不禁恍惚,她们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爷爷托人从德国带回来了一只金丝雀,它生得漂亮,神情灵动,小巧轻盈,毛色纯正,十分柔顺有光泽。 和平时收到的东西不同,这是他第一次拥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活物。 两个月后,叶华松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她年轻貌美,身材姣好,手上还牵着一个穿着漂亮洋装的小女孩。 面孔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他去过几次叶华松办公的地方,听人说过她,是叶华松的随行秘书,叫吴矜敏。 小女孩怯生生地抱着吴矜敏的腿,见叶舟瑾看过来,害羞地朝他笑着打招呼,甜甜地说哥哥好。 “她不是我妹妹。” 当着叶华松的面,叶舟瑾抬头看着吴矜敏,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想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话,你最好立马纠正她的称呼。” 那是有记忆以来,叶华松对他发过最大一次火,他被禁足在房间里,就连学校也去不了。 叶华松说如果他一天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就一天不会将他放出去,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了,除了一日三餐来送饭的阿姨,他见不到其他人。 叶舟瑾依旧会每天坐在窗边望着底下的花园,光秃秃的树干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他将其收入眼底,却怎么也忘怀不了它残留黄叶的模样。 他没有错。 叶舟瑾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 哇哦,下一章还是哥哥(??˙o˙)? 第四十四章儿时往事(中) 金丝雀送到叶家的第一天,叶舟瑾正坐在窗前,右手握笔,左手拿着家庭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 运输中的鸟笼被一块黑色的布遮盖着,爷爷说这样做是为了保持神秘感。金丝雀是叶舟瑾在十只候选中认真挑选出来的,正因为看过照片,所以现在才会更加好奇它的庐山真面目。 然而内心再怎么迫切,事实却是,在不写到相应的页数之前,他连走出房间的资格都没有。 叶舟瑾按捺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写完剩下的几页,然后拿着练习册打开房门,给外面的家庭老师检查过没有错处,才终于得到允许下楼。 没有立刻去揭开布帘,叶舟瑾围着鸟笼转了几圈,聆听笼中鸟音调悠和,婉转动听的叫声。 等到真正见面时,那只金丝雀脚步轻巧地走在笼边,看着比照片还要生动许多,见它身子歪来歪去的煞是可爱,叶舟瑾伸了一根手指头进去,轻轻点了点那颗绒绒的小脑袋。 他没有给它起名字,除了叶舟瑾的金丝雀,他自私的,不想再赋予它其他的意义。 以前只是听说金丝雀比普通的鸟品种要金贵,叶舟瑾也是自己养起来才深知其原因。 他翻阅大量资料,咨询专业人士,尽量全面地去了解金丝雀的习性,听说他们身体比较弱,平时要多运动,所以给它定制了一个比来时还要大两倍的笼子。 对于金丝雀的食物也是非常严谨,在保证营养均衡的前提下丰富种类,且不假手于他人,亲自将大块的食物细心地切成碎泥,再一点一点亲手喂给它吃。 叶舟瑾还会定期会清理鸟笼,刷洗食罐和水罐,勤换笼底的细砂,所以即使养在房间也并没有什么异味。 但叶华松说金丝雀会让他写作业时会分心,影响规定的学习进度,所以只准许金丝雀待在没什么人进出的书房里。 后来叶舟瑾被关了起来,他不放心交给别人,想拜托阿姨偷偷将它带到自己的房间,最后等来的却是叶华松。 叶华松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做,他起初想要诱导叶舟瑾主动认下错误,但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逐渐失去了耐心,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如果三天内还不认错,他就会将那只金丝雀送走,让叶舟瑾再也找不到它。 他还说:“那个女孩已经随了叶家姓,从今天起,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叶家人,是你名正言顺的妹妹。” 次日,阿姨在外面敲响了叶舟瑾的房门,此时的他为了思考对策一夜未眠,现在并不想见任何人,但转念又想到现在并非饭点。 叶舟瑾从床上走了下来,阿姨得到他允许后用钥匙开门,他一眼便注意到了站在阿姨身边的叶绵绵,她抹着眼泪抽泣不停,一遍遍地和他说对不起,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原来,叶绵绵今早进了书房,逗了金丝雀一会儿,觉得不够尽兴,想把它抓出来玩,没想到一打开鸟笼,它就叫着冲出了笼门。 叶绵绵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眼看着金丝雀飞出了书房,她慌张喊来了阿姨一起找,却怎么也不见它的踪迹。 也就是说,现在金丝雀不知身在何处,有可能还在屋内,也有可能早已飞出房屋之外。 她的哭泣和道歉,得不到叶舟瑾丝毫的心软和原谅,他想骂人甚至想动手,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做。 ------ 很好,下一章还是哥哥。 (?_ _)? 第四十五章儿时往事(下) 叶舟瑾再顾不得什么狗屁禁令,恨不得将偌大的宅子翻个底朝天,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他找得快疯了,思绪却相反的越来越冷静,阴暗的想法无从压制,逐渐在心底滋生。 最后,叶舟瑾是在花园光秃秃的树干找到它的,小巧的身体依旧轻盈,站在覆在树面的积雪上一蹦一跳的,圆圆的脑袋灵活地转动着,四处张望这个陌生又新鲜的世界,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哈。 金丝雀似乎是玩够了,乖乖地飞向站在树下的叶舟瑾,双脚落在了他的肩头,嘴里发出悦耳清亮的鸟叫声。 叶舟瑾将金丝雀小心翼翼地包裹在自己穿的毛衣里,外面的天气太冷了,他担心它会承受不住引发感冒,却又不想让手上伤口的血腥味刺激到它。 强忍着内心的厌恶与杀人的念头,叶舟瑾冷漠地和叶绵绵说了两句话,要来了她的手机,他将事情全部告诉了爷爷,爷爷得知后气愤不已,说马上派人过来接他。 等叶舟瑾和金丝雀一起安全到达叶家老宅,爷爷奶奶打电话去把叶华松痛骂了一顿,说叶舟瑾这段时间会暂时住在他这边。 祸不单行,第二天金丝雀真的生病了,它吃不下东西,还上吐下泻,请来的兽医赶到时,它正虚弱地缩在自己的窝里,看着没什么精神。 兽医说它应该是昨天被冻着了,而且可能还吃了鸟儿肠胃消化不了的食物,问他有谁给它喂过人类吃的东西。 叶舟瑾顷刻感受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比外面飘落的雪落在皮肤上还要冰冷,让他捏紧在衣袖下的双手也止不住随之颤抖。 那时的他才真正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弱小,弱到保护不了自己和金丝雀,弱到谁都能骑到他头上为所欲为。 没有谁能成为谁一辈子的护荫,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拥有更多的权利,才能真正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抓住更多想要抓住的东西。 叶舟瑾还是和以前那样亲力亲为的照顾金丝雀,哪怕再琐碎也不厌烦,但时过境迁,一切好像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等病情好转了一些,金丝雀在笼内活动的时间又多了起来,一开始叶舟瑾是喜闻乐见的,可渐渐他发现,它撞击笼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动作也一次比一次猛烈,兽医说可能是活动空间不足,建议他换一个更大的笼子。 叶舟瑾遵照医嘱,换了个更大的笼子,但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 一天下午放学回来,叶舟瑾独自站在金丝笼前,里面的金丝雀还在不断用消瘦的身躯与坚硬的笼子较劲,它的身上是数不清的旧伤添新伤,毛发也因为营养不足,变得不再有色泽。 是厌倦待在他身边了吗? 还是因为不屑,不屑于他的弱小? 他能够为了它报仇,能够给予它更好的条件和环境,也能够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它,因为它是他的金丝雀。 但要怎么说服自己放它离开呢? 他无法接受任何一个理由。 既然是他的所有物,那么就算是死亡,也必须全部由他来决定才对啊。 第四十六章是不对的 呼出来的温热喷在苏眠颈部的皮肤,像是星星之火,轻易便能燎遍整个原野,她忍耐着身体产生的反应,狠下心来将头往一边偏,话音微抖:“这样是不对的。” 那只好看修长的手扶在苏眠的腰侧,叶舟瑾闻言,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我以为你知道。” 苏眠支撑身体的右手不稳地发颤,叶舟瑾也感受到了,他垂着眼皮,大掌贴着她的腰肢往上,抚摸向那胸前的浑圆。 “哥哥。”她呼吸一滞,脱口喊出。 叶舟瑾的手指倏然停住,唇瓣轻蹭过那早已红得滴血的耳垂:“那就别拿你对付男人的手段来对付我。” 他说完淡漠地退开,重新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糯米粥,苏眠明白他的意思,跟着坐直了身子,随他的动作乖顺地张开嘴巴。 微微颤动的睫毛,无声言明着主人此刻的心有余悸,如果叶舟瑾真的再进一步,便不难发现,她身下那块已经渗湿的布料。 谁也没有说话,直至一碗粥见底,叶舟瑾抽了几张纸巾给她,先开口问道:“你对猫毛过敏吗?” 苏眠拿纸擦着嘴,摇了摇头。 “明天十点出发,”叶舟瑾继而说道,“去猫咖。” 苏眠微抬眼睛看他,声音染上了一分没有藏好的好奇:“你喜欢猫咪?” “不喜欢,”叶舟瑾说完,又补了一句,“听话的除外。” 第二天早上,苏眠八点准时从床上醒来,她看了一眼消息栏里这几天堆积成山的短信,却一次也没有点进去过,不用想也知道,是来自不同公司,或许已经失效的面试通知。 她从房间出来洗漱,回去的时候路过客厅,又看到了那边餐桌上的一大堆早餐袋子,叶舟瑾好像进房间洗澡了,想起昨晚的经历,苏眠连忙加快脚步,钻进了房间里。 苏眠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短衫加一条牛仔阔腿裤,走出房间瞧见叶舟瑾正坐在餐桌前,他闻声转头面向这边,让她过来坐。 她在他对面落座:“我今天想扎丸子头,”她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大概在这个高度。” “先吃早餐。”叶舟瑾坐在桌前,不动的时候像极了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苏眠知道他这是应下了,于是伸手拿了一杯豆浆:“多谢款待。” “还有呢?”叶舟瑾看着她。 还有?苏眠可吃不下了,直言道:“我早上没什么胃口,喝这个就好。” 叶舟瑾嗯了一声,顿了几秒,转而道:“今天是第三天,九点左右,私人医生会过来给你换药。” 已经是第三天了。 苏眠咬住吸管,轻声嗯了嗯。 “听说最近有一部电影很火,”她将手里的纸杯捏的有些瘪,“我订了晚上七点的票,到时候一起去看吧。” “好。”叶舟瑾没有多问。 钟表走到九点,叶舟瑾说的那名私人医生也如约而至,她姓蓝,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身上带着符合年纪的成熟知性。 苏眠不想自己狰狞喊疼的模样被叶舟瑾看见,所以请蓝医生进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相比于那晚玻璃扎在肉里的感觉,现在的疼痛也不算什么,蓝医生边上药,边打趣她:“现在不喊疼了?那天晚上缝针上药的时候,你可是哭闹得很厉害呢。” 对于当时的状况,苏眠完全没有印象,但现在听到她这么说,还是不免有些抱歉:“给蓝医生添麻烦了。” “我倒是没什么,”蓝医生低着脑袋,“叶先生才是被折腾得厉害呢。” 苏眠怔住。 “该怎么形容呢?”蓝医生想起来觉得有趣,噗嗤笑了出来,“生气又无可奈何,一边沉着脸又一边温声细哄的矛盾感。” 第四十七章腻了 他们去的那家猫咖叫“幸运”,被叶舟瑾包下了一整天,里面都是一些流浪猫,中华田园猫居多,有些从出生开始就四海为家,有些被家养过却又惨遭抛弃。 它们的性格各异,有的喜欢独来独往,不屑与人猫为伍,有些却又会为了抢夺人类手中一口的猫粮,使劲浑身解数。 苏眠坐在一张转椅上两腿交迭,一只小橘猫跳到了她的腿上,对着她喵喵直叫。它十分亲人,前爪在柔软的腿面上踩了踩,然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卧下。 担心会打扰到它,苏眠没有转动身下的椅子,而是转头透过玻璃墙看向坐在外面茶室的叶舟瑾,和他指了指躺在腿上温顺的猫咪,唇边有着一丝浅浅的弧度。 这时,一个身穿粉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出现在了苏眠的视野,她在叶舟瑾的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径直往猫室走来,面色沉郁地站在了苏眠面前。 “你好,”苏眠抚着小橘猫柔顺的毛发,“又见面了。”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如果不是……”叶绵绵的话音戛然而止,语气放软了一些,“我才不会来。” 苏眠的手挠在猫咪的下巴:“那么这次见面,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有几只猫咪试探地在叶绵绵的腿边打转,叶绵绵挠着手臂,跺脚将它们全都吓走,语气越发烦躁:“你要动手就动手吧,我对你说不出任何道歉的话!” 看着叶绵绵抓得发红的皮肤,苏眠瞬间明白了叶舟瑾约她们在猫咖见面的原因,她了然地勾了勾唇:“看来你很喜欢叶舟瑾。” “对啊,”对于这一点,叶绵绵承认得坦荡,说得笃定,“我从小就喜欢他,比任何人都早。” “但你们不能在一起。”苏眠平静地说出事实,“因为叶华松会让他进行商业联姻,而不会选择对他事业毫无帮助的你。” 叶绵绵冷切了一声:“我哥哥也不过是见你有几分姿色,图个新鲜罢了,一个路边摊贩的女儿,难道还真幻想能够站在他的身边?” “叶绵绵。” 苏眠不痛不痒,手肘支在椅侧的扶手:“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原来的名字不好听吗?还是说鸠占鹊巢地活着,能够给你一种以伪乱真的愉悦感?” 叶绵绵挠着发痒的皮肤:“你到底想怎么样?”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都让她一刻都不想忍受。 苏眠突然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叶绵绵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更想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反正叶舟瑾就在外面看着,量她也不敢怎么样。 她走了过去,没好气地问:“你想做什么?” 苏眠把手放在嘴边,轻低了声音:“知道你为什么追不到你的舟瑾哥哥吗?靠近一点,我告诉你。” 说一点都不心动是假的,叶绵绵离她更近,弯下了身时威胁道:“你要是敢耍我,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眠的嘴唇在她耳畔,坦然告知:“因为你太要脸了。” “你!”叶绵绵瞪她。 “听我说完,”苏眠淡淡地安抚了她一句,继续慢悠悠地说,“你在他身边待的时间比我要久这么多,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对感情随便的人,这样的人多半对感情有洁癖,不容易真正对人敞开心扉,对性事更是保守,所以用一般的招数对付他根本不奏效。” 苏眠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冰凉的雨丝,沁入心田:“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不如先用东西去撬锁,给他生生撬出一道口子来,人们不一定能记住第一个开锁的人,却一定会记住那第一个撬锁的人。” 她说完倏地停下了,叶绵绵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着急地问:“你倒是说完!” 苏眠又等了几秒,然后接着往下说:“先想办法死皮赖脸地爬上他的床,然后好好表现,让他对你的身体上瘾,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他就算不想负责,也会克制不住迷恋你的身体,到时候再慢慢培养精神上的感情,岂不美哉?” 叶绵绵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我要是有办法早就这么干了。” “现在不一样,”苏眠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有我可以帮你。” “你?”叶绵绵有些不相信。 苏眠非常清晰地嗯了一声:“肉吃不到嘴里,有再多感情也不够消磨的,腻了,”说罢,她又释怀地笑了笑,“所以想着在离开之前,不如做一桩成人之美的好事。” 第四十八章计划 叶绵绵往后退了两步,对着苏眠鞠下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我为自己在私人会所做出的事情,郑重地向你道歉。” 苏眠将那只小橘猫抱了起来,从转椅上站了起来,也鞠躬道:“我那天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受惊了。” 叶绵绵还是对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喜欢不起来,厌厌地摆了摆手:“再联系。” 苏眠颔首,目送叶绵绵离开了猫咖,她把那只小橘猫放在了地上,给它喂了几颗猫粮:“你对每个客人都这么乖吗?” 小橘猫的脖颈上戴着暗红色的项圈,上面挂有一个金灿灿的名牌,随着它的动作一摇一晃地有些看不清。 她伸手去将那块小巧的名牌定在手里,看了几秒,笑道:“冰淇淋,好可爱的名字。” 冰淇淋圆圆的眼睛像是两颗浅绿色的宝石,一脸懵懵地看着苏眠,似乎是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苏眠跪坐在地上,俯身又拢回双臂抱了抱它:“我走了之后,你会想我吗?” 人类天生容易对可爱的东西生出恻隐之心,冰淇淋软软地喵了一声,苏眠就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那我走了。” 她最后摸了摸它的脑袋,起身从猫室推门走了出来,脱下了脚上的一次性鞋套,扔进了旁边专门回收的垃圾桶。 茶室不大,叶舟瑾狭小的空间里划着手上的平板,桌上那杯茶一看便是没有被动过,内壁已经凝结了一圈白色的小水珠。 “谢谢你安排了这次机会。”苏眠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没事。”叶舟瑾还在盯着平板没有看她,淡淡地回应。 “只是你妹妹好像不怎么喜欢猫咪,”苏眠的目光微微瞥向他,“约在这里见面她会生气吧?” 叶舟瑾点进秘书新发来的文件,神情冷淡:“这样才能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苏眠看了看自己裹着纱布的左手:“你说的对。”她笑意不明,“快要到饭点了,你请我来猫咖玩,我请你吃午饭怎么样?” 因为是苏眠选的地方,所以她主动揽下了开车的活儿。那是一家评价不错的日料店,叶舟瑾好像还没处理完事情,苏眠也不打扰他,只有在勾选菜品的时候,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叶舟瑾话音短促。 苏眠勾好后叫来服务员,放低声音和他说其他的都不急,先去把单上的四瓶梅子酒拿过来。 桌面有些空荡,只有两副餐具和一壶有些烫的柠檬水,没有人说话,苏眠也在低头看手机里的旅游攻略。 因为手上的伤,苏眠离开京都后还不能马上回海城,那么该去哪里呢?她做了一下预算,有些想去南方的理城看看。 都说那里环境优美,生活节奏也不想京都海城那么快,是个浪漫治愈,净化心灵的好地方。 或许游过祖国的大好河山,见识过更为广阔的天空,她便真的能在某一刻做到真正的释怀吧。 计划在脑中逐渐有了雏形,苏眠点的梅子酒和生鱼片也摆上了餐桌。 第四十九章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苏眠将那份生鱼片移在中间,然后径自先开了一瓶梅子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就着里面放的冰块摇出了声响,之后才是一饮而尽。 有些话,有些事情,还是适合喝点酒再说出口,苏眠边喝边看着理城的攻略,等点的菜品全部上齐,她已经陆陆续续喝了快六杯。 “有异动随时和我汇报。” 叶舟瑾说完摘了蓝牙,抬眸见苏眠正支着脑袋看自己,脸颊染了淡淡的粉色,他不禁微皱了眉峰:“我家不收留酒鬼。” “我酒量很好的,”被抓包的苏眠不慌不忙,反问他,“你忙完了?” “暂时。”叶舟瑾放下了平板。 苏眠开了一瓶新的梅子酒,瓶口对着他的方向伸了过去,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了杯口:“要开车。” 她不满地轻蹙眉头:“现在地铁公交这么四通八达,你还怕回不了家吗?” 叶舟瑾几乎立马断定:“你喝多了。” “我没有。”苏眠沉声道,稍稍起身将那个玻璃杯拿了过来,里面的冰块已经有些化了,但并不妨碍她往里面倒酒。 “我上一回去华叶面试结束,午饭吃的也是日料。”苏眠将装了酒的玻璃杯放在他面前,“其实我只点了一份寿司,打算吃完就回家的,但后来意外遇到了一个和我同一个时间段面试的男生,觉得挺投机的,便和他喝着梅子酒聊了起来。” “苏眠,”叶舟瑾冷冷打断她,“我昨晚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听我说完。”苏眠被截了话头,神情比平时看着要冰冷,“喝酒。” 叶舟瑾拿起了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指骨微微泛着白。 “他说自己以前有一个男朋友,是大二时在一起的,”苏眠说着点了点左边手腕,“他还说自己并不畏惧世俗的眼光,还给我看了他手腕的纹身,突出来的这一块骨头,上面纹了一个彩虹的图案。” “那是他的初恋,初吻和第一次都给出去了,结果还没到一个星期,那男的先提了分手。” 苏眠的目光落在了那道不再新鲜的生鱼片上,轻晃着手里的玻璃杯,听见冰块碰撞发出的声音:“那人坦言,他爱他的灵魂,但是和男人的身体接吻睡觉实在太恶心了,他每次回想起来都会生理性的反胃。” “他说想过要挽回,追到那男的宿舍楼底下,得到的是他崩溃地跪在面前,哭着求他放过他,说自己现在总觉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已经被折磨的快活不下去了。” “之后他再也没去找过他。” “因为他爱他。” 苏眠神色冷静地说着所谓的爱:“结果也是没过一个星期,那男的交往了新女友,还没毕业就结婚了。”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哭得这么伤心。”苏眠到底只是个旁观者,无法感同身受他内心的痛苦,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难过,才会使他和她这个当天才认识的人倾诉苦水。 但苏眠很明确一点,她抬眼,和叶舟瑾对上了视线:“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第五十章电影 两个人都喝了酒,从日料店结完账走出来,叶舟瑾打电话给助理,说了地址,让他过来把车开回去。 挂断电话,叶舟瑾淡淡睨了苏眠一眼:“地铁还是公交?” 苏眠被他这一眼看得低了眼帘,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脸颊:“这附近没有地铁口,现在坐公交过去的话,到电影院时间刚好。” “不过这里距离最近的公交站还有一段路,”苏眠已经提前查过了,但又担心他不愿意走,“要不还是叫辆网约车吧。” “不用,”叶舟瑾直问,“往哪边走?” “右边。”苏眠顺着指了指道路。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苏眠和叶舟瑾搭上公交车的时候,车厢里已经站有不少人了,苏眠突然觉得有些抱歉,若不是此情此景就呈现在眼前,她还真想不出顶着这样衿贵的脸挤公交是个什么模样。 但其实苏眠也是存有一点私心的,像一只随时准备偷腥的猫,然后理所当然的将与他发生的所有身体接触归咎于拥挤的环境,和公交车发动或刹车时不可避免的惯性。 这让她乐此不疲。 转站后换了一路公交车,车里的人也没有那么多了,他们坐在靠右的后排,苏眠坐在窗边,转头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如此大的落差,让她心里不免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她好像确实有些醉了,听叶舟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明天去见爷爷吧。” 苏眠反应了一会儿,好在没醉到忘记这趟来京都的最初目的:“不是星期叁吗?” “提前一天,”叶舟瑾一早就打算好了,“清净。” 虽然她不了解情况,但叶舟瑾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点头应道:“好。” 抵达目的地时,天还没完全变黑,苏眠和叶舟瑾进入商场,乘坐电梯上至电影院所在的楼层。 苏眠平时不怎么会来电影院,但也知道爆米花和可乐是必不可少的,等坐在位置上看着影厅的灯光慢慢变暗,吃不吃已经无所谓了,主要图个氛围。 这个电影以一位母亲和一对兄妹为主,主要讲述的是亲情,不时,厅内响起两个婴儿的初生时的啼哭,故事也以此揭开了帷幕。 “所谓缘分,是用来形容我们初次遇见的那些人,”母亲的声音作为旁白,温柔轻缓,“而所谓命运,则是用来形容陪着我们走到最后的人。” 两个龙凤胎兄妹相依相伴,慢慢长大,在他们上高中的时候,母亲偶然间查出了癌症,同时也以此为契机,某天,她将两个孩子叫到自己房间来,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放置着有两枚银色的戒指。 一枚是父亲结婚时送给母亲的,母亲将它戴在了妹妹的无名指上,一枚是母亲结婚时送给父亲的,母亲将它戴在了哥哥的无名指上。 她坦白说自己时日不多了,今生唯一的遗憾是无法亲眼看见两个人组建家庭,所以便将这两枚戒指送做是结婚礼物,算是提前随礼。 “大家都说爱情要不忘初衷,但我希望,你们都能像是最后一般去爱,我现在说的话是对这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现在的样子是对这个人展现的最后一面,这么一来你们必定会谨慎说话,也一定会叁思而后行。” 母亲说着,将带了戒指的两只手迭在一起,拢在自己的手里:“将对方视若珍宝,如自身般重要,你们就这样彼此珍惜相爱,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影片的最后,妹妹远走他乡,哥哥结婚生子,以此结局。 第五十一章你能不能亲亲我 这部电影太擅于留白,引人遐想,正因如此,大众对它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 有的人说婚戒并不只代表夫妻结合,也可以是一个普通母亲在将死之前放心不下儿女,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继续陪伴在他们身边,给予他们力量,而且影片到最后,哥哥不也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但也有的分析说这是一条隐晦的兄妹线,某些台词、演法、构图存在违背伦理的擦边行为,甚至直接被有些人粗暴地贴上了“乱伦”的标签。 电影散场,苏眠和叶舟瑾走在附近的街道,她左手抱了一桶没吃多少的爆米花,右手还拿着大半纸杯的可乐,咬住吸管,她慢慢放缓了脚步。 叶舟瑾有所察觉,想转回头看看情况,却听苏眠闷声让他继续往前走。 建筑风格有些偏老式,地上铺的是不规则形状的地砖,苏眠低头,踩在被灯光拉长的黑色影子上,有些乐此不疲:“这样是不是有点像刚才电影里的情节?” 那天哥哥和妹妹闹别扭,在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妹妹也是像这样,在后面跨步去踩哥哥映在地面的影子。 她对那幅画面配的歌词也印象深刻,“走在你身后,无数次期待着你影子拥抱我的瞬间。” 如果蓝医生今天说的话属实,那么叶舟瑾对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呢?可又是为何,在她说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时,他的沉默会比片尾的海浪声还要令人惆怅。 是因为不够喜欢吗? 那就算了吧。 就像那个女人最后的信上写的那般,她已经深陷烈狱之中无法自拔,深知其苦痛,又怎么能够做到这么自私的,将他一同拉下来感受。 就连垃圾箱也做成了老旧木桩的模样,苏眠将那桶爆米花扔了进去,重新和他走在一条直线上:“妹妹那时候说,”少了电影里妹妹的俏皮,台词从她嘴里念出来只剩下了隐藏在话中的忧伤,“以哥哥为标准的话,我怕是这辈子都不用嫁人了。” “不过还好,”苏眠倏地又舒了一口气,“庄商虽然优秀,但还没有优秀到会误我终身的程度,看来我比那个妹妹要幸运一些。” 叶舟瑾不置可否:“婚姻并非必需品。” “是啊,没有婚姻也一样能活,”苏眠抬高头,看见了大槐树上面挂了不少圆形的橘灯,“不用去考虑另一个人的感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能活到几岁算几岁。” 她鼓起勇气,做出在脑海里演练了很久的动作,去牵住了叶舟瑾的手:“不过与其去考虑这些问题,我认为还是好好享受当下更重要。” 叶舟瑾也一起停了下来,苏眠挠了挠他的手心:“你说过的,我提出来的要求,你都会酌情考虑。” 他眸光暗了暗,沉沉地嗯一声。 “你看现在的氛围这么好。” 苏眠扬了扬手里的可乐,不双杏眼弯弯的,里面像装有碎星一样波光粼粼:“一次就好。” 如果哥哥心里也对她有一点点喜欢的话,那么能不能暂时不要去考虑现实,也不要去考虑以后。 “你能不能亲亲我?”她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朝他眨了眨眼睛。 能不能不要拒绝,不负责任地赠与她一个吻呢? ———————— 牙疼,为了不写成发疯文学,写得会比较慢一点???!(??????)?? 求猪猪,还有评论~评论~看到评论超开心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