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节 ?本书名称: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本书作者: 喇宝 文案: 周灵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她穿越到了异世界。 低头一看,她暂存的这具身体已经身怀六甲,小腹隆起,而她的身边躺着一位俊美无铸的男子,自称是她的丈夫。 她这丈夫白日行医治病,夜晚要人性命,大部分时间对她小意温柔,偶尔也会试图将她扼死。 周灵好险没有被扼死,连夜策划怀揣着丈夫最珍贵的宝物跑路。 然而这诡秘的异界除了疯狂的丈夫,还有进击的仙子,满世界的琳琅至宝、通天秘术似乎都不如周灵腹中的这一个,仙子们或义正言辞,或暗藏心思,纷纷毛遂自荐,想给周灵未出生的孩儿当便宜爹。 周灵表示,对不住,不太需要! 怎料便宜爹们闻言扯下了假面,各个不太正常,周灵被迫踏入了无尽的逃亡之路。 *非养崽文,一个从挣脱枷锁开始,到踏平异界的故事 *修仙背景,微克 *男主前期没有出现」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逆袭 克苏鲁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灵 ┃ 配角: ┃ 其它:修仙;穿越 一句话简介:如何用这条龙踏平异界呢? 立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一章 周灵的头很疼,她昨晚好像睡得有些晚,记不清是两点还是三点,但常年996下打造的身躯并不会因为熬这点夜就让她产生脑浆燃烧一般的疼痛,她的大脑里好像长出了一颗巨大的能撑破头颅的种子,种子的根系缠绕着她的所有意识,痛楚让她无法思考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很不对劲。 她伸手按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慢慢睁开了眼。 目之所及并不是她好不容易贷款买下的小公寓雪白的天花板,而是一整块的暗沉沉的木板,周灵浑浑噩噩,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没真正清醒过来吗,还是她身处什么逼真的梦境。 又过了一会儿,她脑子里的雾渐渐散去了一些,伴随着意识的回归,周灵的嗅觉也灵敏了起来。 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异香,这香味宛如一根根灵活的触须,轻柔又狡诈的在她周身嬉戏。 周灵眨了眨眼,她终于意识到她躺在一张传统样式的拔步床上,像是曾经在网络上见过的那种古老的大床,拔步床遮住了光线,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时间。 太奇怪了,这是穿越了吗,周灵有些惶恐的想道,她控制着有些不听使唤的身体想要从床上爬起,不经意碰到了另一个温热的躯体。 周灵浑身僵硬地停在原地,床上不止她一个人! 她身边那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呢喃,伸手将周灵拉在了怀里,他用下巴轻轻摩挲周灵的头,含含糊糊的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为何起的这么早,不如再睡一会儿?” 周灵被更为浓郁的异香包裹住了,那人身躯有些微凉,声音像海妖一般动听,他用手臂将她环住后没有在两人中间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他们紧紧在此方小小天地中拥在一起,像是一对无比恩爱的寻常夫妻。 可周灵只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被那人碰过的背脊上蔓延开来,她的脑中一瞬间炸开了花,无数个声音在叫嚣——快推开他推开他推开他!! 她下意识地将手抵在那人胸前,想要隔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那人轻轻地嗯了一声,重新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将周灵禁锢在怀中,又伸手握住周灵的下巴,凑过来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有些疑惑地问到:“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此刻应该是早晨,拔步床内光线好似比之前亮了一些,周灵借着晨曦的微光看清了身边那人的长相,他容貌俊美,直鼻薄唇,眼尾狭长上挑,眼眸黑洞洞的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泉。在今天之前的任何时刻见到他,她都会忍不住偷偷打量,而此刻被这样的男子凝视着,周灵却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在因恐惧而颤抖。 她不自觉的用最温柔的音色回应他:“没有呢,夫君。” 夫君二字无比自然的从周灵的嘴里滑落出来,好似她曾经对着这男子说过千百次一般,周灵有些怔忪。 男子闻言松开了她,起身含笑将她按在床上温柔道:“若是有不适夫人再歇歇便是了,听闻怀孕的妇人最是容易疲惫,如今你便是娇气些又有何妨?” 怀孕?! 周灵如遭雷击,立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原本平坦的腹部如今确实微微隆起,以她浅薄的见识来讲,这样大小的孕肚怕是有四五个月了! 自己昨天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今天直接孩子都快生了,周灵内心更是惊惧非常,但她脸上一点没现出来,反而浑然天成地露出个羞怯的笑来,她听到自己娇滴滴地对面前人说道:“夫君可别取笑我了。” 男子又轻笑着摸了摸周灵的脸,起身边穿衣穿朝外道:“小伞?” 周灵听得一声门响,一个女声回应道:“在。” “今日让夫人多歇歇,你仔细不要吵闹。”男子的声音渐行渐弱,那小伞也听不到了动静。 周灵松了一口气,一霎发起抖来,她硬撑着与男子应对,不知哪来的镇定与本事,今天早上似乎被她蒙混了过去,回想起刚刚的对话,那张口就来的称呼,仿佛是这身躯的本能,难道自己占据了某个古人的身体不成? 可那股令人胆颤的恐惧又是什么,明明是如此俊美的男子,为何自己看向他时只能感受到深深地寒意。 还有这腹中,周灵伸进里衣抚摸着自己光洁隆起的小腹,她的手掌下实打实的是充实的肌体,若细细感受,好像还能触到里头那生命汩汩流动地力量,虽然没有感受到胎动,但周灵被这力量吸引了。 它好似奔流不息的一条大川,在她的身体的里不住地冲击着,这里孕育的生命如此磅礴,周灵着迷地体会着,可她只沉浸了一会儿,便感受到脑中突然如铁烙般的疼痛起来,这疼痛比她刚醒过来那会儿还要强烈,以至于她无法控制的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口中发出了低低地哀嚎。 周灵的意识好像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大力按在了床上,那股随着男子离去而变淡的异香又浓郁起来,她鬓发纷乱,笼罩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投下的阴影之中。 这又是谁?周灵冷汗淋漓,大口喘息着,疼痛就如同出现时那般突然的消失了,而她也短暂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面前的人开口道:“夫人还好吗?”她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便是她那夫君口中的小伞。 小伞没等她回答,扯了扯嘴角道:“妇人怀孕就是辛苦,夫人不用担心,小伞服侍您用过朝食便好。” 说罢小伞伸手将周灵扶起,她看上去样貌平平无奇,又高又瘦,但却力大无穷,轻而易举的摆布着周灵让她坐在床边,又打来清水帮她洗漱穿衣,完事半扶半抱着周灵让她倚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问她想要梳什么样式的头? 周灵浑身发软,实在很想问小伞一句你们郎君不是说让我歇着不要喊我吗?可刚抬眼便被桌上的铜镜吸引住了。 这铜镜虽然发黄,但磨得光亮,将人照的毫发毕现。 周灵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也望着周灵,这张脸与周灵昨天以前自己的脸别无二样,她眉目深邃,五官立体,曾怀疑自己祖上是否有异族血统,彼时她还对自己的容貌有些自得,而这张脸出现在现在这个时空,却有些奇怪起来,难道自己占据的这具躯体也有异族血统? 她干脆伸手将铜镜握在手中细细地看,周灵耳下有一颗小痣,镜中人也有,周灵额角靠发际线那里有很浅一块红斑,镜中人也是。 小伞一动不动的看着周灵,任由她翻来覆去的照镜子,仍旧问她:“夫人想要梳什么样式的头?” 周灵心乱如麻,收敛心神道:“你看着梳吧。” 小伞还是不动,再次问她:“什么样式的头?” 又来了,周灵朝向小伞的那边身子细细密密的生出了许多鸡皮疙瘩,她感到一阵有些熟悉地恶寒,手中的镜子换了一个能照到小伞的角度,透过镜子看到的侍女平淡无奇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周灵甚至很怀疑她是否在呼吸。 周灵勉强笑道:“那就梳我昨天梳过的头吧。” 小伞说好,手上灵巧的将周灵的长发挽好,又从妆匣里找出一只发簪给她带好,等将周灵收拾好,小伞退出房间去取来了周灵的早饭,餐盘上简单的放着一碗粥、一碟小菜、一只对半切开的咸鸭蛋。 周灵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粥,便说自己饱了。 小伞却道:“夫人怀孕辛苦,郎君交代要将饭食吃完才行。” 周灵已经试过小伞的呆板,不愿与她掰扯,闻言便埋头继续喝粥,又状似不经意的叹息道:“这怀孕着实是辛苦,不知道郎君今日何时才能回家,若是他能早日回家陪我,我就是身体不舒服,心里也好受一些。” 说罢抬头看着小伞,眼波流转间自有说不出的风情。 小伞干巴巴的回道:“郎君每日都是傍晚回家。” 看日头现在应该不到八点,那就是还有差不多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说来也奇怪,虽然是清粥小菜,但吃到肚里,周灵有些发虚的身体立刻有了力气,她暗自疑惑,但这菜色看着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吃的,便试探道:“平日单单教我在家等着郎君回家实在是烦闷无聊,不如小伞陪我上街走走?” 果然小伞并无异议。 周灵深吸一口气,起身推开这间光线略显昏暗的房间的房门,门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连带自己住的这间不过三间房,周灵不知道这个世界这样的居住条件跟从前自己的小公寓相比如何,但要是跟从前看过的古装电视剧比起来可真算的上寒碜了。 此时日头已经探出来了,吹着一点干爽的风,周灵身着两层衣裙觉得不冷不热,想来已经是秋天了,她特地慢了一步让小伞走在自己前头,亲眼看着小伞自若的走在阳光下,才略略放下一点心。 小伞推开院门,外头的熙熙攘攘一下子扎进了周灵的眼里,这院子出门便是一条小河,河边热热闹闹挤满了洗衣、叫卖的人群,河中还时不时有船夫撑着小船行过,端是一处生机勃勃的景色。 这满眼的烟火气息教人安心许多,周灵正要随着小伞出门,她眼中世界突然换了视角。 她忽然好像灵魂出窍一般,从空中俯视着这条小河。 第二章 周灵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与身体渐渐地失去了联系,她像是只不断充气的氢气球,慢慢朝着既定的某处飞去。 这是要回去了吧,周灵有些乐观地想道,可能等会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仍旧睡在小公寓的床上,被闹钟吵醒,卡点飞奔到公司努力打工,挣点窝囊费还房贷。 她遥遥地从高处往下看,那个被她短暂占据的身体久久站定不动,小伞正回过头来朝着她说着什么,小院外的河道两旁均是挽发束髻、行色匆匆的百姓,这是这座城池看起来较为陈旧的一角,再往高处飞,远处依稀可见庭院深深的大宅,而在更远处,周灵似乎看到了闪着金光的琉璃瓦,它们绵延成一片,组成了壮丽恢弘的建筑群。 说不定是皇宫呢,周灵想道,只要不留在这里,远远的参观一下还是不错的。 周灵已经看不太清楚脚下这座颇为宏大的城池了,她的视线中再没有什么存在,熟悉的气息引领着她,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回到来处。 再快一点吧,她逐渐不再看得见不再听得见,好像进入了什么至暗至静的领域,周灵不安起来,这世界隐隐藏着什么让人遍体生寒的秘密,在暗地里翻滚浮动,只有尽快的逃离开来才能让人安心。 周灵的预感没有错,就在她几乎要回到来处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在这至暗至静的领域里,周灵忽然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她被这视线的主人轻轻一撇,灵魂剧烈的震荡起来,像一片树叶被卷入狂暴的风中,难以言喻的痛楚几乎摧毁了她的神智。 周灵的灵魂在闪烁,她像是一块濒临毁灭边缘的被虚空拉扯的面团,更糟糕的是,那道视线的拥有者似乎看见了她。 那是无法言喻令人畏惧的存在,如果祂能算是某种生物的话,也许祂拥有一双金色的眼眸,被那竖瞳看见便意味着毁灭。 周灵的意识开始涣散,虚空之中的祂似乎越来越近,在她开始消散的最后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中拽着她狠狠往下一坠。 她自虚空迅速坠向这个世界,飘散的意识重新被归拢起来,祂降临之前,周灵逃离了那个至暗至静的领域,当她又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山川河流时的瞬间,祂的视线便成为了某种混沌不明的既视感,而周灵的五感与意识重新清晰起来。 再一瞬间,周灵已经回到了那个曾短暂占据又短暂逃离的躯体里,小伞站在她的面前紧紧的握住她的一只手,那双看上去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看着她的,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 周灵顿时失了力气,她还残留灵魂将要被毁灭的可怖感觉,但她又能确定自己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因自己在那虚空所停留的时间实际上不过须臾,而冥冥之中带她逃离的存在似乎也给予了她保护。 周灵大口的喘着气,几乎瘫倒在地,只得将全身的重量倚靠在小伞身上。 小伞不明所以的扶住她,任由周灵将她当根拐杖使,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直到周灵缓过来了一些,觉得自己又有了些力气才将将分开。 周灵长吸了一口气,向小伞掩饰道:“我现在没事了,刚刚只是腹中突然有些不适。” 小伞没有多问,只将早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妇人怀孕就是辛苦,夫人不用担心。” 周灵强笑着点头应了,只觉得自己今天恐怕不宜再出门观察这个世界,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思索一下那虚空中发生之事,正想开口与小伞解释时,忽然又感到一道视线在若有若无的打量自己。 她此时对被打量这件事十分敏感,还来不及疑惑为何自己感觉如此敏锐,便本能回头找寻。 周灵的视线与门外一位探头探脑的中年女子碰了个正巧,女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转头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没忍得住回头看了周灵一眼。 中年女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穿着一身方便做活的衣裳,袖子被束起,脸庞黝黑,眼角有密密的纹路,并不像什么歹人,她见周灵一直看自己,有些无措地绞着手,讪讪解释道:“夫人搬过来后这么久了,寻常难见夫人出门,今日见夫人站在门口,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小妇人姓王,就住在隔壁。”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节 原来只是好奇的邻居,周灵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正好今天她也不打算出门了,不如就跟邻居套套话,思考间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微笑道:“原来是王婶,也是我礼数不周,按道理应该由我主动上门拜访邻居才对,只是我这……”,她作势低头看了看小腹,露出一副羞怯的模样来,“我夫君也是,由他来拜访邻居也是应当……” 面对她那古怪夫君,周灵下意识的态度谨慎不敢造次,对上这世界的原住民中年女子,周灵专业销售唱作俱佳的本事便使了出来,三言两语说的王婶如沐春风一般,只觉得她又生得美又会说话,仙女也不过是这般模样罢了,再听得周灵提到夫君,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药郎君平时在济世堂坐诊,对我们周遭街坊邻居多有照顾,怎么好意思到让他上门拜访了,原来我们街坊邻居还想着要上门送些节礼,还怕叨扰了郎君和夫人。” 药郎君、济世堂、大夫。 听起来可不像是个真名,周灵有些阴谋论的想道,按照她平时看过的穿越小说的逻辑,药郎君恐怕另有身份,此时不过是弄个假身份藏在市井中罢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是正是邪,自己与他究竟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 想到早上药郎君低头看向自己那双俊美的眼睛,周灵暗中摇头,收起杂乱的想法,顾及到身边的小伞,周灵也不敢试探王婶现在是哪朝哪代,这座有着恢弘建筑群的城池又是否是皇城,她只是温柔的朝王婶笑道:“王婶说笑了,街坊邻居之间互相照顾哪还需送什么节礼,平日有空也只管来便是,我白日在家也无聊,正希望多与人说说话呢。” 王婶被哄的连连点头,再三承诺有空就过来陪周灵说话,若是别的街坊邻居有空的也由她领着一并上门来,周灵这才满意的结束了交谈,推说自己身子有些不适,由小伞扶住回了房。 周灵解开了发髻,躺回了床上,小伞在一旁沉默地服侍她,这个侍女好似天生有些冷漠寡言,刚刚周灵与王婶在门口交谈时她在旁矗立一言不发,此时回到房中也不见她有什么话要讲,但药郎君吩咐她时神态自然,而小伞也明显依照药郎君的要求行事,周灵将她看做药郎君的耳目,并不因为她沉默而有所轻视。 待周灵躺好,小伞便退出了卧房,周灵盯着小伞背影思索着她的言行,转眼间便熟睡了过去。 她进入了梦中。 周灵在她的梦中看见了一整个银河,她好似漂浮在虚空之中,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梦境,在这半梦半醒的虚实之间,她看到了那银河的中心有一颗最为璀璨的星星,所有的其他星星都在围绕它转动,那样美丽而不可方物,引得周灵也着了迷般的加入其中。 而渐渐地,那星星又好似化为了一颗巨型的卵,它有规律的一张一缩,一明一灭。 它在呼吸,周灵心想。 慢慢的,慢慢的,那巨卵周围的星星化做了星尘,在随着它转动的过程中被它引得降落,积累了厚厚一层,随着它的呼吸渐渐消融。 就这样,每一次呼吸,那颗巨卵就变得更加璀璨,而伴随着它每一次的呼吸,也有星尘落在了周灵虚空中的身躯上,周灵想伸手去触碰,可还不待她动作,星尘也像融化了一般沁入了她的身体里。 周灵感到了愉悦,星尘好似在修补她的灵魂,她的呼吸自然而然的与巨卵同频,银河继续转动,他们逐渐建立起了某种亲密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周灵从梦中清醒了过来,外面的天色已暗,想来她是从早晨一直睡到了现在,可她并没有感觉到饥饿,反而觉得舒适而安全,整个人依旧沉浸在那玄而又玄的状态之中,此时她的意识无比清醒,想到早晨那股将她从那无法言喻的存在的视线中拉扯出来的的力量,周灵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她伸手轻抚自己的小腹,这里微微隆起,一开始周灵的感觉便是对的,她腹中之物蕴含着惊人的力量,里头似乎孕育着一个非人且非同寻常的生命,而在刚刚,她第一次与它打了个照面。 真是奇妙啊,周灵想道,原本以为只是一具普通的躯体,与原本世界的自己别无二样的平凡人类,竟然可以孕育这样不凡的生命,这其中的原因,想必与自己那夫君脱不了干系了。 她正这样想着,忽而听到院门发出轻响,随之而来是小伞的声音:“郎君回来了。” “嗯。” 药郎君这样应着,朝着卧房走来。 第三章 周灵的心紧张地呯呯直跳,她的灵魂现在无法从这个世界逃离,这让她不得不做好在这个世界长期生存下去的准备,而如今此人便是她生存下去的最大阻碍,她不知道如果被药郎君知晓自己其实是异世界来客会有什么后果,在他面前,周灵既要掩饰住自己灵魂的秘密,又要一点一点找寻到腹中之卵和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此界的真相。 药郎君轻的没有重量似得,周灵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只听得门开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向门外,她的夫君站在门口,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玄色长袍,侧身沐浴着最后一点夕阳,一半脸被照的剔透无暇,一半脸藏在阴影之中,既有凌然不可侵犯的端庄宝像,又仿佛不经意般泄出万种风情,俊美无铸。 “夫人今日可安好?”药郎君朝她露出了一个浅笑,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耀着动人的光彩,看上去又可亲又温柔,任由谁来评价也只能赞上一句好一副完美无瑕的皮囊。 可这样完美的皮相只教周灵生出了更多了谨慎,她心中默念红粉骷髅,警示自己莫要被外表所欺骗,幸好自己这身体好像与药郎君十分熟稔,面对他时不需要周灵如何作伪,行为举止一派自然,像是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周灵也笑道:“还是有些辛苦,白日里歇了许久。” 药郎君闻言,刀削斧凿般的俊脸上显出了几分担忧,他立刻上前,坐在床边欺身去探周灵的手腕,又回头望向跟在他身后默默不语的小伞。 周灵静静地观摩着他的一举一动,也若有所思的望向小伞,却也不见他与小伞之间有何言语,药郎君又转头回来仔细的观察周灵的脸色,真真像是天底下最有责任感的丈夫。 但周灵心中冷笑一声,这男人果然不对劲。 药郎君甫一将手指搭在周灵的手腕上,她便察觉到了异样之处,药郎君的手修长有力,像暖玉一般,但周灵被他触碰到的肌肤却感觉冰冷潮湿,像是被某种吐着信子的爬行动物环绕,周灵好容易忍住没有将他的手挥开,又感到了一股阴冷黏腻的气息钻入了身体里。 那气息在她体内肆无忌惮的游走,将她自上到下摸索了一遍,尤其在她腹中之物上探究许久,十足的霸道无礼,令人生厌,与面前的温柔郎君大相径庭。 周灵恶心至极,几欲呕吐,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不知道这具身体之前是否有察觉到药郎君的不对,所以她才本能的产生反感和寒意,可按道理来说她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也不应该察觉到药郎君探寻自己的气息,唯一的可能性不过是今日她与腹中的生物建立起了某种联系,教她能窥见到这世界的一点真相。 药郎君最后检查了一遍周灵的状态,收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安慰道:“夫人一切都好并无大碍,莫要过于紧张,有我在,定保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周灵感到一阵反胃,她低头掩饰自己的神情,娇声道:“那是自然。” 屋内的两个人谁的表情都没有变化,男子诚恳,女子娇俏,他们对视之间流露出万分真挚的爱意,仿佛彼此是对方永恒唯一的挚爱。 小伞依旧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不仔细打量她的话,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仍在呼吸。 太阳最后一点余晖此时也消失了,药郎君上前点燃油灯,小伞端来晚饭,周灵与药郎君相对而坐,各自安静的吃着简单的食物,周灵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想到晚上又要与这人同床共枕,危险程度不亚于毫无防备的睡在野兽出没的荒山野岭,不知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才好,万一他……?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具身体还在孕中,药郎君如今一副好丈夫的模样,总不至于一到夜里便撕了画皮。 周灵味同嚼蜡一般勉强吃着食物,脑中千思万绪,着实教人头疼。 正在她左思右想有何办法把夜晚混过去之时,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周灵与药郎君均放下了碗筷望向门外,还不等小伞出声问询,一个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便焦急道:“药郎君可在家?我家那口子眼见的又不太好了,请药郎君救救他!” 周灵一愣,听出来这是上午见过的那位王婶的声音,这是她丈夫得了什么急症? 药郎君起身示意小伞开门,面带歉意的对周灵解释道:“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不好坐视不理,我得去看看,夫人不必起身。” 说罢接过小伞递过来的一个箱子,随着焦急的王婶去了。 周灵坐着想了一会儿,也跟着起来了,刚走到院中,发现小伞并没有与药郎君一起去,而是正打算关门,她连忙出声阻止道:“小伞,我有些担心王婶家出了什么事,左右是邻居,不过一两步路的事,不如你随我一起去看看?” 小伞没有接话,周灵又道:“刚刚你也瞧见郎君给我把脉,说我身子并无大碍,想来多走走对孩子也有好处,若是不舒服也就回来了。” 说着也不顾小伞的反应,先踏出了院门。 小伞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教周灵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刻他们左边的院子院门大开,里头又有人哭闹又有人哀嚎,再不用人带路也知道该往哪儿走,周灵慢慢的走到王婶家门口,默默的朝院里看去。 王婶家也是三间房,不过想来不像药郎君这般只住了主仆二人加一个侍女,此时整个院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点着数个油灯,围着中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中年男子和附身查看男子情况的药郎君。 众人面上姿势表情各不相同,一位老妇人瘫在地上只是哀嚎,她身边有位较为年轻的妇人跪坐在地想去搀扶她,另一位年轻男子焦急的与药郎君攀谈,还有四五个从大到小一字站开的孩子望着老妇人,各个面带忧愁,而王婶只敢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垂泪。 那老妇人在地上滚着嚎上两句,便要指着王婶骂两句,什么丧门星什么黑心肠的毒妇人,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大喊正是因为娶了她这么个儿媳妇才把她儿子克成如今这样。 王婶只敢捂着脸哭哭啼啼,并不敢回嘴,倒是最大的那个男孩子一脸愤怒,忍耐许久,还是忍不住大声的反驳道:“我娘不是丧门星!我爹是自己摔倒才变成这样的!” 老妇人闻言更是杀猪般的嚎叫起来,连着这男孩一并的骂了起来,其他几个孩子见状干脆也扯着嗓子大声哭闹,院中一时间沸反盈天,引得周围邻居们纷纷从家中探出身子查看情况。 而身处噪音正中心的药郎君却依然一派仙人姿态,只专心的低头查看王婶丈夫的情况,好像这堆老的少的闹成一片他并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周灵心想,他恐怕很乐意见到这种场面,并十分沉醉其中。 只因周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仿佛透过现实看到了虚妄的存在,她看到这院中数人身上或多或少的冒出了黑烟,那老妇人身上几乎是浓烟滚滚,将她的身形都掩住了,而那愤怒的男孩面上表情越来越扭曲,状似恶鬼一般,冲天的黑烟从他头上直冲云霄,而后又被什么吸引降落在院中,汇聚在一起仿佛成为了某种具有实体的阴暗粘稠的物质,继而被药郎君全然吸入体内。 不知道他这是修行的什么邪法,这院里的人受黑烟影响,渐渐地都宛如丧失理智一般互相争吵了起来,那愤怒的男孩双目赤红,好像要滴下血来,他大喝一声冲进屋里,只听的里头闹出许多的动静,那男孩便拿着一把柴刀便冲了出来。 见儿子拿了凶器,王婶口中哭喊着,也像中了邪一般朝着老妇人撞过去。 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要自相残杀起来,这间小院将化为人间地狱! 周灵紧紧地握住双拳,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药郎君为何要闹出这样的动静?他是故意的吗?她想要避开将要发生的惨剧,但双脚却像生了根般站定不动,她自以为修炼到家的心机手段到了此界被衬托的像是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现在的她实在无法眼见着好好的人被人当做玩物一般戏弄作践,再摧毁殆尽。 她因恐惧而有些颤抖,只能赌这并不是药郎君的本意,他是一时失了分寸,周灵深吸了一口气,出声唤道:“夫君,王婶家这位还好吗?夫君可能将他救回来?” 周灵的声音像是一道休止符,王家人的动作均是一顿,而药郎君也好似忽然醒过神来一般看向他们,望着这一院子的乌烟瘴气,他面上先是带了点懊恼,随即又露出了温和又亲切的笑容,嘴角弯成了一个十分恰到好处的弧线,对暂且停下了哀嚎的老妇人柔声道:“大娘且放心,他不过一时痰迷心窍,并无性命之忧。” 药郎君说罢又转头看向周灵,话语间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夜深了,夫人还是先行回去吧。” 他那琥珀色的双眸在小院昏暗灯光映射下显得有几分诡异,待周灵仔细看去,又觉得那是疯狂,而这院中像怨灵作祟般肆意张扬的黑烟已经淡了许多,周灵不敢再多说什么,点头称是,转身回了家。 第四章 周灵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床顶的雕花,瓜瓞绵绵,枝繁叶茂,雕刻它的工匠拥有一双灵巧的手,复杂的花纹栩栩如生,不知是哪家长辈寄托的对儿女的美好期许,而此时这些怀着美好愿望的长辈又身在何处呢。 她不禁想到,药郎君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张床?他们是何时搬来此处,又为何要留在这小小的市井之间扮演寻常的夫妻。 是为了汲取这些为了营生终日劳碌,停不下病不起无法喘息的平凡百姓的绝望,还是为了将自己隐藏在这热闹到有些拥挤的街坊四邻之中。 四下寂静无声,隔壁小院的动静已经消停了,但药郎君不知去了哪儿,还未回家。 周灵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掌下的生命是如今她能保护自己的唯一依仗,她能感到随着呼吸它在慢慢成长,自己也得益于此,生出了许多变化,她能察觉到自己拥有了更为敏锐的感知、更为坚韧的灵魂、更为强大的身体,多亏了这些改变才能在今晚能勘破药郎君的真相。 她也能感受到它的渴求,它还太过幼小,需要更多更多力量,即便是这样非凡的生命,处在生命伊始的阶段也无法仅仅靠自己长大。 周灵想,她好像知道应该怎样去照顾它。 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努力想要与它再次建立联系,在她强烈的祈愿中,周灵忽然感到了一霎间地失重,她像是仰面跌入了一池星河之中,有一瞬间猛烈的窒息感,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回到了曾来过的那个浩瀚的银河里,这次她并没有熟睡,她的神智清醒,目标明确。 银河众星依旧璀璨,它们沉默的闪耀着,在巨卵一呼一吸之间不断化为齑粉与它融为一体,而后又重新诞生新星,这已是一个拥有自己规则的小小世界了。 周灵着迷的观测着这全新的规则,这小世界也包容的展示着其内在运作的轨迹,她学习巨卵呼吸的频率,引得星尘纷纷落在她的肩头,不过几次呼吸间,她的身上便积累了厚厚一层闪耀的星尘。 星尘与她相拥,周灵感到虚妄之中的自己愈发详实,她沉醉于此,生出一些不如长醉不复醒的冲动。 但现实之中种种诡秘的存在却不肯容她这般快活。 周灵猛地睁开眼,突然从虚妄之中抽离的感觉仿佛被人在心脏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药郎君放大的脸正在她面前,此时他脸上没了白日里那时刻挂着的笑,他伏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像是某种疯狂而没有理智的野兽。 周灵吓得不轻,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言不发的盯着药郎君的眼睛,四下一片漆黑,房内也没有点油灯,而周灵却能清晰的看清楚他的表情,药郎君的状态很奇怪,他伸手一点一点的触碰周灵的脸颊,手指慢慢向下滑落,直到停在她的脖颈处。 药郎君双指感受着这具躯体的心跳,十分有力,他仔细的沉浸在这旺盛的生命力之中,着迷的分辨其中潜藏着的第二种律动。 不由自主的,药郎君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无声无息的笑了,身形不断在虚妄与现实之中变换,这小小房间里空间似乎变得扭曲起来。 周灵几乎要被他生生扼死! 不知药郎君此时发的什么疯,周灵用力抓住他的手,勉强挤出几声求饶:“夫君……夫君快停下……” 药郎君置若罔闻,手上的力度仍在不断加大,周灵已经无法呼吸,她像一条上了岸的鱼,抵死挣扎起来。 但哪怕是已经开始变强的此时,周灵的挣扎在药郎君眼里也不过蚍蜉撼树罢了,直到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药郎君仍旧没有停手,因此周灵并不知道,就在她濒死之际,药郎君的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皮肉焦糊的手心,眼中的疯狂渐渐消失,药郎君长叹一口气,心里有些嫉妒,喃喃道:“这物倒是护主。” 他说着便捏紧拳头,再松手时,手心可怖的痕迹已然消失不见,药郎君又抬头望向失去知觉的周灵,有些懊恼的伸手触碰了她脖颈处狰狞的红痕,随着他的触碰,红痕消失不见,周灵的呼吸也安稳了起来。 他的手停留在周灵脸上,俊美狭长的眼眸里露出几分犹豫,药郎君思考了一瞬,叹气道:“抱歉,偶尔我也很难控制自己,今晚便忘了吧,可要好生的生下我们的孩儿呀。” 药郎君又轻轻的抚摸着周灵隆起的小腹,无可奈何地宠溺道:“明明是爹爹我辛苦将你喂养大,却这样没有良心。” 他靠着周灵躺下,牵起她的手,身上黑烟弥漫,转眼便将两人的身形一并掩去,药郎君的表情也不断变化,一时露出无限欢喜的娇羞,一时哀伤到泪盈于睫,上一秒面目扭曲宛如怒目金刚,下一秒咧嘴大笑出声,说不出的怪异荒诞。 那围绕着他们的黑烟异香扑鼻,愈发浓郁起来,到最后如有实质一般,阴冷黏腻,整间屋子里尖笑声哀嚎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待要仔细分辨,又只剩尖锐嘈杂的高频噪音,黑烟中鬼影重重,表情如药郎君一般夸张的男女老少们影子摞影子,重重叠叠的无法分辨仔细。 药郎君表情变换的更快了,他的身体几乎失去了具体的形态,将要融化在黑烟之中,终于在他要彻底失去身体之前,他握住周灵的那只手轻轻用力,所有的黑烟像是突然有了目标一般,雀跃着叫嚣着,全部撞进了周灵的腹中。 周灵微微隆起的小腹随着黑烟侵入,胀大到教人怀疑是否她轻轻一动便会破裂的程度,她身上也渗出了浓浓的异香,这香味太浓太怪异,闻多了教人几欲作呕,此时周灵的模样着实可怖,药郎君却丝毫不在意,一脸兴奋地盯着这畸形的孕肚。 在他狂热眼神地注视下,周灵小腹肉眼可见的慢慢变小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微微隆起的形状,。 药郎君哈地一声笑出了声,他迫不及待低头虔诚的吻了吻这生命伊始的住所,宛若慈父一般将头贴在周灵小腹旁,轻声哼起了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摇篮曲。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节 这小院闹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奇怪的是在寂静的夜里并没有吸引到任何的注意,长夜漫漫,露水也凝聚了起来,顺着站在院中一动不动小伞的脸颊,一滴一滴滑落到地上。 周灵从噩梦中惊醒时早已天光大亮,大床上只有她自己和那古怪浓郁的异香,药郎君已不知在何时起身离开了。 她满身大汗,仍旧沉浸在极度疯狂的情绪中无法抽离,不仅如此,她的大脑昏昏沉沉,许多记忆都被笼罩在沉沉的黑烟之中,周灵努力想要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否忘记了重要的东西,可除了针扎般的头疼,她没有得到任何她想要的。 周灵难受地蜷缩在床上,转换过快的情绪让她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她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抠住靠内的床沿,试图用□□的疼痛来缓解。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她感到有所好转,这些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疯狂情绪略微平息了一点,周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下光滑的木头。 这是一张用料实在的大床,每一根木头都十分粗大,被打磨的光滑,显得格外扎实有分量。 周灵却渐渐地又沁出了一头的冷汗,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背脊涌上心头。 在她的手下,周灵在床沿上摩挲到了几道轻微的痕迹,一开始她还未意识到这是什么,直到刚刚她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一个圆形下面连着两根线,半个椭圆,又是半个开口相反的椭圆。 连在一起,便组成了歪歪扭扭的一个单词。 跑。 这是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能懂的东西,是过去的周灵留给现在自己的警示。 第五章 周灵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能让过去的自己留下警示,一定是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忘记了什么,以至于在她察觉到了这一切时,提前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了信息。 周灵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或许并不像她想象的这般短暂,不过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被药郎君抹去了记忆,只为了让她安心的孵化腹中之物。 她记得昨天从早上开始发生的所有事情,然而记忆到了周灵与药郎君相对而坐一起吃晚饭之后便变得模糊起来,她隐隐约约觉得晚上发生了一些令人不适的事情,只是此时实在想不起来。 已知这次她只忘记了数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而上次她忘记了穿越到此界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么,这是她第几次发现过去的周灵留下的信息? 周灵感到毛骨悚然。 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答案,周灵决定先查看一下腹中它的情况,此刻的它与自己的联系反倒不如昨日那般紧密,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灵重新让自己的意识回到它的银河之中,而这虚妄之中的景象教她大吃一惊,原本璀璨夺目的星星们笼罩在一片黑雾里,黑雾掩盖了它们的光芒,更与星星化作的齑粉纠缠不休,星尘与黑雾一起降落在它之上,随着它的呼吸一并融入了它的体内。 巨卵周身笼罩着这雾气,以至于银河之中的运行规律都变得滞涩起来,原本星星们运行的轨迹蕴含着无限的力量,恰如它们就是规则之力本身,而如今这规则仿佛被人强行篡改了。 周灵意识到,它正在被污染。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就是药郎君想要自己忘记的东西吗?他想将它浸染成与他一样污秽的生命。 周灵有些愤怒起来,无论它这样的存在是如何与自己联系起来的,总归此刻它寄存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样未经允许的往旁人身体里排放污染物,实在是万分的失礼啊。 周灵暗自下定决心,在她逃走之前,一定要留给药郎君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就在周灵思考如何净化药郎君带给它的污染的时候,小伞在门外出声打断了她。 “你说什么?”周灵有些意外。 小伞将她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夫人,有人找你。” 找她?这里难道还有这具躯体的熟人吗? 周灵疑惑地在小伞的帮助下将自己收拾成可以见客的模样,有心想问问小伞可认识来者,但回头一看她那木讷的脸,顿时失了打探的兴致。 这上门的客人是位老妇人,周灵隐隐觉得她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又不记得是何时见过,老妇人带着一个看起来大约八九岁的瘦弱小女孩,甫一见面,老妇人便挤出谄媚的笑来,又使劲拍打着女孩的背,要她跪下给周灵磕头。 周灵闹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得要小伞将女孩扶起,又端来了座椅和茶给老妇人。 老妇人本想让女孩一直跪在地上,但拗不过小伞的大力,只得拉着脸,不情不愿的让她起身站在自己身边。 可等转向周灵时,老妇人又换上了十足讨好的神情,期期艾艾道:“昨夜多亏了药郎君救我儿性命,老婆子心里实在是感激,今儿一早便想着上门拜谢药郎君。” 随着老妇人的话语,周灵脑子走马灯似得想起来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瘫倒的中年人,咆哮的少年,哭喊的老人,若有实质般阴冷黏腻的黑烟,低着头含笑的男人。 还有那双扼住她喉咙的手。 回忆中的那窒息感似乎现在还残留在她脖颈,周灵猛地咳嗽起来。 老妇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有些想要上前查看周灵的情况,又畏畏缩缩不敢乱动。 周灵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朝着老妇人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药郎君也有疏忽的时候啊,她笑着对老妇人说道:“他当大夫的,这些都是他分内之事,您到不必过于挂心。” 老妇人讪讪一笑,将旁边的女孩往前一推,到底还是说出了来意:“我们家老大若不是现在还不好下床,那可就得自己来了,我们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回报药郎君,正好他养了一个丫头,已经长到可以干活的年纪,长得也不错,我们想着夫人你如今怀有身孕,许多事情不方便去做,正好教这个丫头送予你做活,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周灵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瑟瑟发抖不过小鸡崽子大的女孩,迟疑地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王婆婆裂开嘴笑成了一朵花:“她已经有十二岁了,寻常人家早就给找好夫婿嫁出去了,也是她爹疼爱她,这才多留了许久。” 一个十二岁还未开始发育的小女孩,在这个世界已经可以嫁人了,周灵受到了价值观带来的剧烈冲击,而王婆婆刚刚话里暗示的意思,这孩子可不单单是送来帮周灵干活的,帮药郎君“干活”才是这老妇人的本意罢。 周灵张嘴就想拒绝这荒谬的要求,顺便再怼这卖孙女的老虔婆几句,但一抬眼看到面前女孩羞愤的表情,忍了忍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不冷不热说这个自己做不得主,要等药郎君回来问过他才能回复。 王婆婆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嘴里小声嘟哝着什么。 此时的周灵耳聪目明,敏感地捕捉到了几个王婆婆嘴里嚼的关键词,异域、女奴? 还没等周灵问出声,这老妇人便起身恶狠狠地剜了孙女一眼,把孙女往周灵这一扔,自个儿脚底抹油般跑了。 这女孩也不知在家中被教导了什么歪理邪说,想要追上去,又停住了脚步,更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掉头给周灵磕起了头,口中说着请周灵收下她,她一定乖乖听话云云。 周灵头疼地望着女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先让她暂且在这里待着,又让小伞给她上些零嘴哄着。 眼见女孩吃着零嘴情绪稳定了些,也不再抽抽搭搭的,周灵有心教她不那么难过,便开口问她叫什么,在家有多少兄弟姐妹,排行第几呢。 女孩老实回答道,她自己叫王二银,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小弟弟。 周灵想到昨夜那个双目赤红的男孩,有些担忧的问道:“你那哥哥可还好?” 提到哥哥,王二银立刻红了眼睛,含着口中的点心含混不清地说道:“哥哥今天早上也没起的来,昨晚……”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望着周灵,周灵立马露出鼓励的笑来,王二银这才犹豫道:“昨晚叔叔狠揍了哥哥一顿,说……说哥哥中了邪,还说要去道观找仙人赐下的符水给他喝。” 道观?仙人?电光火石之间,周灵心中已有了些计较,她依旧是笑的十足可亲,上前牵起王二银的小手温柔道:“莫要害怕,咱们俩先出门逛逛,你要是想回家,我自有办法,回来咱们再去找你祖母说说。” 王二银听得周灵说要让她回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目不转睛期待地看着周灵。 周灵瞟了小伞一眼,见她并没出言反对,起身拉着王二银的手就朝外走。 待二人出了门,周灵回首望去,见小伞不声不响地默默跟在身后,活像根移动的木头桩子,不上前打扰,也跟的不近,只是周灵走得快,她便走得快,周灵放慢脚步,她也慢慢走。 周灵心中暗叹,知道单凭自己两条腿,恐怕是逃不出药郎君的掌心了。 第六章 周灵推说自己自有了身孕后便很少出门,叫王二银带路领着自己好好逛逛街,小女孩心思简单,刚刚还哭哭啼啼地担心自己被祖母送人,这会儿便全然抛在脑后,牵着周灵的手蹦蹦跳跳的朝市集走去。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便到了。 这处市集虽然不大,但熙熙攘攘全是人,周灵粗浅地扫了几眼,发觉摊贩们也不过卖些便宜胭脂的水粉、简单粗糙的玩具之类的货物,来市集上闲逛的小市民也都是一副简朴的打扮,并没有什么她想象中的新奇玩意儿,她与王二银手牵手,只略微逛了逛便走到了头。 周灵看着身边偷看捏糖人的王二银,有心想给她买一个糖人,可等到她上前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压根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只得尴尬地假装路过,捏糖人的小贩原见周灵带着一个小孩上前,讨好的笑都摆了出来,结果并不见女子掏钱,感觉自己受了消遣,嘴里便嘀嘀咕咕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来。 但周灵此时的五感早已不似凡人,小贩嘴里嘀咕的话被她听了个正着,这已是周灵今天第二次听见有人暗地里说她是异域女奴了。 她有些不解,此界的自己确实依旧长得有些高鼻深目,与她目前见到过的女子稍有些不同,但今日走在大街上也并未发现有许多人侧目,周灵以为所谓的异域女奴不过是一句侮辱人的粗俗俚语罢了,现下看来此界到真的有这么一个异域,而哪怕是在这最为贫穷的街坊,也是人人都知道所谓的异域女奴的。 哪么我也是从这个异域来的吗?周灵有些摇摆不定起来,她曾经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过自己,镜中人与原世界的她别无二样,那时她曾怀疑自己是否是身穿,但如今这个推测显得有些站不住脚了。 我这具身体是被药郎君从异域虏来的吗?周灵一边思考,一边任由王二银领着自己闲逛,走着走着,她发现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市集,此刻已经站在一幢看起来颇有气派的建筑物前。 这建筑大门洞开,上有一块牌匾,写着玄清观三个大字,门口左右各有一副无字联,站在门口朝里望去,院中景致被影壁遮的七七八八,只能嗅到浓重的檀香味。 这玄清观不时便有信徒进进出出,显然香火极为旺盛,更为要紧的是,周灵盯着这道观看久了,竟能从这观中看到一层浅浅的金光。 这金光与周灵曾在它的银河中看到金光极为相似! 王二银见周灵走到玄清观门口便停下,又见她看着道观一言不发,有些忐忑地扯了扯周灵的衣角,小声解释道:“我叔叔说要从玄清观请符水给哥哥驱邪,我心里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 周灵回过神来安慰地摸了摸王二银的小脑袋,笑道:“不碍事,这道观灵验吗?” 王二银瞪大了眼睛,认真道:“自然是灵验的,听闻这里头供奉的是玄清门的老祖,好几千岁了,仙法无边,仍活着呢,我打小身边人遇见些不好的事情,都会来观里求仙子赐符水,十分的管用。” 这些老祖、仙法、仙子听得周灵头昏脑涨,她有些好奇的问道:“既然这世上是真的有仙子,那他们可曾现身过?” 王二银被问得一愣,迟疑道:“想来仙子们平时又要修行又要惩恶扬善,也是很忙的吧,哪里能轻易看到他们呢。” 就在周灵与王二银谈话这期间,远处有几人抬着木板大声嚷嚷,一路挤到到玄清观门前,周灵往那木板上看去,一个血葫芦般的人被几块粗布草草地包裹起来,脸上已是烂得没一块好肉,几个亲友哭爹喊娘的抬着他进了观中,磕头声站在大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灵拉着王二银退到一边,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听说烂成这样好几天了,说是济世堂也救不了,今日忽然吐起血来了。”“怎么又有人烂了?”“不知道,嗐,谁说不是呢,这些人就是忽然地一天天烂下去了。”“哎哟,这都是第几个了啊。” 是药郎君行医的那个济世堂吗?这事跟那非人的异物扯了上关系,其中定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周灵这样想着,发现牵着的王二银有些颤抖,她低头看去,女孩的眼里已经全是泪水,周灵有些怔忪,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害怕了吗?” 王二银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女孩哽咽道:“我爹爹也是这样,身子一日一日的烂了,昨夜还晕倒在地上,药郎君看过几次,眼见也是要不好了。” 说着伸手擦把脸,强忍着冲周灵笑道:“没关系的夫人,药郎君已是尽力了,我们家穷,他给爹爹治病都只收一点点钱,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他,这都是我爹爹的命罢了。” 周灵愣在原地,踌躇半响,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天真的女孩,如果她得知她父亲的怪病就是因药郎君而起,再回想起如今她的感激之情,该有多讽刺。 她张了张口,有心想要安慰女孩,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周灵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想了想开口问道:“这儿有这么多的人生了怪病,难道没人来管吗?” 这回轮到王二银愣住了,女孩有些不理解的反问道:“谁会来管我们呢?” 周灵举例:“那些当官的,还有大家供奉的仙人们,他们不管吗?” 王二银噗嗤笑出声,她好像终于在周灵这儿扳回了一城,略带得意地给周灵解释道:“夫人可能是刚来不久不知道,住在咱们这儿的小百姓,几个十几个的得了怪病,又不会传到那些贵人那儿去,谁会来管,更别提仙人们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像是药郎君这般愿意在济世堂行医的大夫都少得很呢,这都是我们的命罢了。” 王二银说着又红了眼,两人相顾无言,在玄清观门口站了一会儿,忽而听到观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周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抬头望去,影壁遮挡了视线,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一缕黑烟自观内升起,还没升得多高,便在淡淡的金光中消散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也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道:“这怕是已经没了。” 周灵感到手脚渐渐地升起一股子寒意,到底是入秋了,天是一天冷过一天,旁边的平头百姓依然穿着单衣,人群中只有她身上穿了两件衣裳,这里的人们穿不起衣、治不起病,活着便是熬着,若侥幸熬过寒冷的冬天也没有生病,或是熬过了生病也没有冻死,便可以算得上幸运儿了。 而就算是这样的幸运儿,也幸运的有限,若是碰上外头来的一个妖魔鬼怪,转眼间,也就鸟悄儿地送了命,到头了只得几声哭喊,已是他们活着留下的全部痕迹。 周灵长叹一口气,握紧王二银的小手,就要往玄清观里去查探一番。 她刚生出这个念头,不过才迈出一步,便被斜后方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死死扯住,周灵被这股巨力扯地朝后一仰,险些摔倒在地。 她有些恼怒地回头,小伞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猛地出现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小伞还是那副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抬起眼皮看着周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夫人,咱们该回去了。”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节 周灵手腕被小伞捏着疼得厉害,面上不虞,心里却笑了起来。 第七章 小伞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王二银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个大人的脸色,讨好地出声道:“夫人,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回去吧。” 周灵抬头与小伞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叹气道:“我们回去吧,走了这一会儿我也累了。”说罢摇了摇被小伞捏住的手臂,示意她放开。 小伞歪着头盯了她好一会儿,好似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不知是否因为周灵此时的姿态着实乖巧懂事,小伞撒开手,又变回了那个木头一般寡淡的侍女,她退后几步,仍是由着周灵牵着王二银走在前头,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周灵面上没显出来什么,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 她拉着王二银大步走着,时不时低头跟女孩就街边小摊贩卖的小玩意儿讨论几句,等过了好一会儿,才状似不经意般问王二银:“对了,你叔叔说要给你哥哥求符水来喝,这个要花钱吗?” 王二银点了点头道:“要的,听说符水卖的可不便宜呢,所以祖母才要……”她忽而察觉自己好像说漏了嘴,连忙改了口,“不过娘说她能挣到钱,教我不要担心。” 说是这样说,但这女孩早上一副认命的表情在周灵面前磕头的时候,心里肯定是觉得她娘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此时已经快要回到周灵住的那个小院了,周围的建筑物眼见着也破败了许多,路上行走的百姓看着都显得面黄肌瘦,穿的单衣上也是补丁摞着补丁,周灵此时的视力已经能看得很远了,她看着远处小河旁边有一个人来人往的大院,进进出出的人们都带着一身阴沉沉的黑气,老远望去只觉得整个院落都笼罩在一团如有实质的黑雾之中,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阴森冰冷的气息。 真是令人不适的药郎君之巢,周灵心中暗骂,她拉了拉身边的女孩问道:“济世堂就是在那儿吗?” 王二银搭起凉棚踮起脚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是那儿呢,夫人要去探望药郎君吗?” 说一出口,女孩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望跟在她们身后的小伞,小声补充道:“要不下回吧,夫人也走了许久了,先回家歇歇?” 周灵也跟着回头看向小伞试探道:“郎君平日行医救人也辛苦,我想去探望他一下,行吗?” 小伞闻言抬头朝济世堂看了一眼,沉默地思考的一会儿,点头同意道:“夫人自便。” 王二银的视线来回在周灵与小伞之间转悠,生怕这二人会吵闹起来,眼见小伞同意了,女孩松了一口气,牵着周灵的手朝着济世堂走去。 王二银牵着周灵慢吞吞地走着,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眼见着两人越走越慢,周灵觉得有几分好笑,问她道:“怎么了?” 王二银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小脸涨得通红,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夫人,药郎君肯定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才不许您在外面久待的,您恐怕不知道,前段时间好多异域女子无端端的便……” 她还未将话说完,便被一阵骚乱打断了。 一个全身溃烂、面目模糊的男子在街上狂奔,嘴里不住地尖声叫喊着什么,身边的路人纷纷掩着头避让,男子失去了神智,相继撞翻了数个小摊,街上散落了一地的鸡零狗碎,而随着他的跑动,男子身上的脓液滴落在地上,太阳一晒,便升起了屡屡黑烟。 周灵见状,连忙拽着王二银避在一旁,二人均是吓得面色发白。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那男子在这街上左右扫视,不知为何一眼看中了周灵二人,他怕是连嗓子都已经溃烂,只能张嘴发出些不成调的嚎叫,更随手从抄起旁边小贩的小刀,挥舞着小刀冲着周灵刺来。 周灵的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将王二银掩在身后,伸手去格挡男子刺来的小刀。 但她预想中的冲击力并未到来,周灵身前挡着一个瘦高的身影,赤手空拳地抗住了那疯男人刺过来的一刀。 是小伞! 周灵连忙大喊起来:“快来帮忙呀!这人已经被擒住了!” 但并没有人上前,没有人回应周灵,更没有人愿意直视周灵的眼睛,他们不过是朝不保夕的穷苦百姓,做一天的活便吃一天的饭,若是因为救人让自己伤了病了,几日无法做活,渐渐地也就又病又饿的死去了。 没人帮忙,那疯狂的男子力气极大,连身有巨力的小伞也吃不消了,她的双手擒住男子的手腕,原本还有力气,慢慢地开始发起抖来。 终于小伞被男子一把挥开,她踉踉跄跄地朝一边歪去,男子甫一将她甩开,便又拿着小刀冲着周灵刺来。 但刀尖仍是停在了半空中,摔倒在地的小伞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只腿,男子无法再离周灵更近一步。 周灵浑身颤抖,鼓起勇气捡起地上散落的木棍,狠狠朝着男子拿刀那只手上砸去。 她的力气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男子手中的刀被打地脱手飞出老远,手臂更是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 疼痛教这人更加疯狂起来,他仰头咆哮,猛地用另一只腿狠狠地朝着小伞的头踢去,小伞的被踢的口角溢出鲜血,但任由他如何动作,始终没有松开自己抱着的腿。 眼见小伞要不行了,周灵狠下心来,咬着牙将木棍轮出了残影,活生生地将那本就烂得奇形怪状的男子敲成了饺子馅一般。 而在周灵挥动木棍时,她突然福灵心至,不知自己如何动作,手中的木棍好像染上了一层金边,再用这木棍击打那疯子,他突然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朝后缩去。 周灵见状,又想再使出同一招,然而这回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给木棍附上金边了。 三人僵持之际,药郎君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男子之后,只见他的手轻轻地从那男子面前挥过,刚刚还张牙舞爪不知疼痛的男子便瞬间软了下来,瘫坐在一边没了动静。 场面刹那间便被控制住了,原本充斥着非人般嚎叫声的街上安静了下来,之前纷纷找地方躲藏的路人们也都探头探脑的想出来查探情况。 药郎君从始至终只看着周灵的脸,他微微一笑,上前执起周灵的手安慰道:“是为夫来迟,让夫人受到了惊吓,莫怕,他伤害不了你了。” 周灵大口喘息着,松开早已脱力的手,任由手中的木棍砸在地上,她望向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伞,问道:“那她呢?她会不会有事?” 药郎君顺着周灵的视线低头,像是才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个人似的,随口答道:“她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歪着头看着小伞一会儿,面上依旧挂着他那和煦地笑,轻声对小伞说道:“起来吧。” 躺在地上的小伞挣扎了一下,摸索着站了起来,她面部已经肿的看不清五官,满脸的血,周灵怀疑她这样站久了会直接散架,一方面是担心,一方面也有别的心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的济世堂,对药郎君说:“正好济世堂离得近,让小伞,夫君帮她仔细看看吧。” 药郎君失笑道:“夫人倒是心善。”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谁都没有看一眼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子。 周灵不看,是因为不忍看,那男子本就已经溃烂不堪,又被她击打了那么多次,早已如烂泥一般,更何况哪怕周灵没看他,也能察觉到,那男子在渐渐化为黑烟。 药郎君一边从容地与现在才敢围上来的街坊打招呼,一边在街坊们的眼皮子地下将那黑烟悉数吸入体内,神色自若,望着真是一派仙人姿态。 他又生的俊美,周围女子无不偷偷打量他,不知多少芳心今日都交付了出去。 只有从始至终都被周灵死死护在身后的王二银面露困惑,默默扯着周灵的衣角颤抖。 第八章 周灵全身无力,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有些虚脱的捂着胸口,衣襟早已经被汗水浸地湿透。 又是一个噩梦连连的夜晚。 药郎君此人白日里神出鬼没,想要见到他只得去济世堂碰运气,而他不在济世堂坐诊时,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但夜里他总会回来,他会如同最最温柔体贴的丈夫一般,带着在路上买的零嘴、首饰穿过大街小巷,在多少女子艳羡地注视下回到家中,殷勤地当做小礼物送给周灵,也会在周灵因为腹中之物身体不适时担忧地上前安抚她,将她抱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没事的。 他还将无限的柔情给了周灵腹中那一位。 药郎君会痴痴地将头倚靠在周灵腹部,一边轻轻抚触,一边呢喃着最甜蜜的爱语,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宛如洒满星光一般闪耀着,像最圣洁的慈父,像最可靠的情人。 如果周灵不是一次次地从黑雾中挣扎起来,一次次地找回昨日的记忆,这将是她永远沉沦不醒的美梦。 药郎君能对她记忆施加的影响越来越小了。 周灵已经能在半睡半醒之中感觉到药郎君是如何将那奇诡可怖的力量强行输送给自己的,当她的小腹高高隆起之时,那腹中暗藏的千万细碎的鬼影在放肆叫嚷,它们一同欢呼一同尖笑,在她腹中推搡争斗,齐心想要将周灵变做一只畸形的鬼母。 而周灵只能在潜意识中挣扎反抗,她的反抗弱小又无力,只能换来药郎君宠溺又疯狂的吻。 周灵开始对夜晚产生恐惧,在每个醒来的早晨,当那梦中的疯狂情绪还没有退散时,她都想不管不顾的拉开门冲出这个小院,用双腿拼命的跑,直到离开这里或者死亡。 这种可怖的念头会持续到她感觉到腹中之物的存在为止。 它是这样美丽又非凡的生命,即便如此幼小,也依然拥有比周灵强韧百倍的精神力,药郎君每夜想要污染它,想将它变成与他一样污秽的生命后,再成为统治它的父主。 然而每天早上它依旧坚强地一点点地净化自己,它极力的汲取着任何它能汲取到的力量,宛如某种沙漠植物一般努力长大,这样困难的境地下,周灵也得到了它的赠与,她的神智依旧清醒,她的记忆不再蒙上层层黑雾,在它的庇佑下,周灵得以保全灵魂的完整。 周灵的心跳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她用力擦了一把汗,决定给它取一个名字。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别误会,我没有给予你什么的权利,只是为了方便称呼你。”她望着床顶繁复精美的雕花,倏地恍惚了一下,“我想回家,想离开这里,我就暂时叫你阿离好不好?” 阿离没有回答她,它从不曾回答过她。 小伞今日在院中站的有点久。 太阳出来很久了,这间小院的女主人还未有起床的动静,所以小伞只能像雕塑一般静静地等待着女主人的呼唤。 今日她的呼吸声也有点大,像破风箱在使劲地拉,因为此时她的腹腔里依旧好像一团乱麻,五脏六腑糊里糊涂地待在错误的地方,这样导致小伞无法像以前一样悄然无息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身体里的错误甚至影响到了她的脑子,她有时会被疼痛搅得胡思乱想,有一瞬间小伞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茫然地想道:“我是谁?我在这里做什么?” 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人能给她解答。 她的呼吸声更重了,没由来的,小伞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指腹下的皮肤粗糙而没有弹性,她用力按了按,脸颊便凹下去一小块,半响没有恢复。 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小伞睁着无神的双眼,仔仔细细地感受着自己的面容。 脸颊上的皮肤应该是光滑的、有弹性的,早晨用清水擦拭一遍,夜晚涂上薄薄的混着花露的羊脂,这样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白嫩无暇,又隐隐露出一抹红,看起来犹如朝露般清透。 小伞双眸中渐渐升起星星点点的光,这星光彩甫一见到阳光,便蒸腾成了雾气,与她错乱的思绪一道消失在了空气里。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大门口,门外有人在左右踱步。 那踱步之人在门口转悠了数个来回,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轻声问道:“夫人可起了?我是王二银,夫人与我约好……” 她还没说完,门便被打开了,小伞戳在门后,像根硬邦邦又粗糙的木头,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王二银,低声道:“夫人还未起……” 她的声音难以描述地低哑难听,话音未落,小伞便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紧紧地抿住嘴,朝着王二银扬了扬头,示意她在外稍等。 王二银有些脸红,连忙道歉道:“是我来的太早打扰夫人了,我过一会儿再来。”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从小伞的脸上扫过,回想起前日这张脸还是鼻青脸肿、五官模糊,不过短短一天,便恢复了九成,王二银心下有些忐忑,面上依旧还是那副守礼的模样。 王二银正转身想走,便听得屋里传来了周灵的声音:“二银且等等,我马上出来。” 门口的二人一同抬头朝屋内看去,王二银出声应是,小伞示意王二银进院里稍等,自己前去服侍周灵洗漱。 今日的周灵有些不一样,小伞手脚麻利地给周灵梳头,梳好后又插上了周灵亲自选的一只金钗,虽然小伞是说不清差别在哪的,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存不下太多的细节。 因此今日给周灵梳好头后她控制不住地多看了一眼,引得周灵也抬头望向她。 “怎么了?”周灵问道,她发间的金钗随着动作轻轻的晃动着,衬托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她的嘴唇柔软又饱满,她的头发一如既往的乌黑秀丽,她浅棕色的双眸明亮胜过发间金钗许多。 她的模样曾一遍又一遍的被小伞描摹。 小伞心中钝钝地痛了起来,可能是五脏六腑还没有长好,可能上次被那人踹到了心罢,她有些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周灵有些狐疑地又看了她一眼,小伞的脸仍有些轻微的变形,她低着头眼睛半闭,从始至终也没有露出过多余的表情,此时再细细研究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周灵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去找等在院中的王二银。 她与王二银相携一起出了门,两人在市集中稍微逛了一会儿便分道扬镳了,周灵转身朝着家门口那条小河走过去,一幅想要散散步的模样,她神情轻快地走在小伞的前头,发丝飘动在空中。 小伞面无表情地盯着周灵的发髻,那儿刚刚插着一只金钗,如今却消失不见了。 第九章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节 王二银揣着一只金钗,紧张地在市集上快步向前走,她的心呯呯直跳,与路上每一个人视线交汇都能倏地吓她一跳。 她索性不再看旁人,咬着牙,闷着头只顾着看自己脚下,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着那只金钗,不一会儿便攥地满手心的汗,汗水让她险些握不住金钗,她只得手忙脚乱地偷偷用衣袖去擦拭,明明是秋天,她的单衣却已经被汗浸湿了小块。 王二银抄了一条小路,又反复地折回几次,直到确定没有人在身后跟踪她,才匆忙地从一条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此时她离北边她住的那个街坊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她找到了她认识里离家最远的一个市集,这里比北边稍微繁华一点,街上行人穿的单衣不至于再补丁摞补丁。 王二银的娘亲便在这里的大户人家做帮佣,每日清晨太阳还没升起便摸索着往这边赶,天黑才结束一天的活计回家里来,她娘的眼睛一到夜晚就看不清楚,这些年摸着黑来来回回不知跌了多少跤,摔出多少道疤,这才勉勉强强与她那做瓦匠的爹一道撑起一个家。 那日知道祖母要将自己卖给药郎君,她那自来懦弱的娘头一回与祖母顶嘴,吵闹着不许卖掉自己的女儿,更是拼着不要颜面,在隔壁小院门口不停磕着头,求着药郎君将王二银还回来。 想到这里,王二银只能狠狠咬着下嘴唇才能不哭出来。 只会哭是没有用的,她娘哭了一辈子,把自己哭进了苦水里,再没有人能将她从苦水中拉起,若是没有用的泪水,一滴都不要流出来。 十二岁的女孩颤抖地给自己打气,仰首挺胸的走进了一家当铺。 不过多时,王二银双手空空地从当铺中走了出来,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教人看了心生不忍,周围明里暗里的视线见状,上下评估打量着这个女孩,彼此犹豫这是否要上前。 但不过一会儿,王二银便像只泥鳅般一头扎进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消失不见了。 回家的路上王二银更是走得飞快,她贴身的衣服里藏着当掉金钗换来的银子,这些钱贴着她的肉,烫的她心神不宁,等走到家附近的小河旁,远远地,王二银就看见了她的哥哥王大金,她兴奋地朝哥哥跑去。 王大金今年不过十三岁,生的不十分高,也不十分壮,反而病恹恹地有点像他的叔叔,自十岁起便跟着他爹学做泥瓦匠,东家砌墙,西家上瓦,东奔西跑地更是长不了个头,如今不过比妹妹高一拳头,显得头大身子细,像根豆芽菜。 他见妹妹远远地朝自己跑来,阴沉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笑道:“何事让你这样冒失?” 王二银将哥哥扯到一边,悄悄附在他耳边说道:“哥哥,我怀里有一笔钱,可以给你去玄清观求符水喝。” 若是王大金喝了符水便能睡个安稳觉不再做噩梦,不再一天天瘦下去,那娘便能少操点心,少干点活,女孩心里全是快活。 王大金却脸色大变,急声道:“你这是哪里来的钱?祖母昨日才说再也不卖你了,你又能从哪里得来如此大一笔钱?” 王二银连忙捂住哥哥的嘴,小声道:“是隔壁药郎君的夫人给我的。”她生怕哥哥不信,又补充道,“是她自己也想上玄清观求符水,但药郎君在济世堂坐诊,她如何好拂药郎君的面子,才央了我给她买,因为我偷偷帮忙,便分给我一瓶。” 王大金面色稍霁,但依旧眉头紧皱:“我倒是不要紧,便是没有符水喝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还能去求药郎君,若是药郎君得知你背后与他夫人这样,怕到会惹出祸端。” 他也不过十三岁,言行举行却成熟的可怕,王大金又想了一会儿,对妹妹说道:“药郎君那夫人从异域来,前段时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哪来的钱,你也莫要哄骗她,不行,我与你一起上门,将钱还给夫人。” 王二银急得要命,死活不肯与哥哥上门把钱还回去,两人正在一旁撕扯,忽而听到小河两岸传来阵阵喝彩声。 兄妹二人伸出头望去,远远的驶来了两艘小舟,每艘小舟上坐着一个乐手,一个船夫,还有一个曼妙的女子,那乐手奏起音调奇怪的小曲,两位衣着清凉的女子便随之起舞,她们身段柔软,高鼻深目,肌肤胜雪,发色很浅,眸色更浅,其中一位女子更是有一双湛蓝的双眸。 她们跳着异域的舞蹈,若如灵动的小鸟在小小的扁舟上轻盈跳动,这样两位成年女子在船上起舞,小舟甚至没有丝毫晃动,只听得细细碎碎的铃铛声与乐曲声交织在一起,组成如梦如幻的场景。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那浅棕色的头发仿佛在发光一般,被一层薄纱覆盖的身躯更是几近透明,随着乐曲声变得更欢快,异域女子舞动更为外放,她们本就生的丰满,引得两岸围观的人群大声叫好,人们争先恐后地将铜钱投掷进小舟里,砸在两位女子的身上,若是有铜钱卡在了女子的胸前,更是能激起阵阵疯狂的喊声。 周灵便是被外面这震天地叫喊声吸引而出来探究原因的。 她远远地见到两只扁舟,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可她眼神很好,再一看便瞧见了那两位翩翩起舞的女子,她们每一位都有极深的轮廓、浅色的发色与眸色,不用旁人再做解释,周灵瞬间就明白了她们的身份。 周灵信步向前,周围笑闹的人群见状纷纷让在一旁,平时里她走在路上从未有人长久地注视过她的脸,此时却在节日般狂热的气氛中被无数视线明里暗里的打量。 许多带着恶意地窃窃私语传入她的耳中。 “杂种……” “异域女奴……” “她为何能……” “药郎君不过……” “不过现在新鲜,且看着罢……” 嘈杂的声音拨弄着她的神经,周灵的头剧烈疼痛着,有什么东西几乎要从中钻出来了。 她不自禁地久久凝视着舟中女子,周灵发现她们已经不再年轻,细细的纹路爬上了她们的眼角,眼神里有着不散的疲惫和忧愁。 那些细细碎碎的清脆的铃铛声,是拴在她们脚腕上带着铃铛的铁链发出来的,铁链一端栓在她脚腕,一端拴在船夫身上,将她们像牲畜般紧紧锁住,周灵好像也看到了她们灵魂上的枷锁,可她们也曾是自由的灵魂,是受神灵庇佑的子民啊。 小舟慢慢地行至周灵面前,那两位女子也从人群中看见了周灵,她们的舞姿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随着乐曲起舞,她们的眼色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那位拥有湛蓝色眼眸的女子嘴里嗫喏着什么,最后深深地看了周灵一眼。 周灵望着小舟渐渐远去的影子,半响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摸到了一手的濡湿,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掉下了眼泪。 她的脑海里全是蓝眼女子的面容和她留下的只言片语,周灵知道她在对自己说什么。 “安好。” 这声轻叹穿过整个世界,带着干燥的风,吹到了她的耳边。 第十章 拥有曼妙身段的异域女郎,跟随充满风情的乐曲在小舟上翩翩起舞,两岸围观的人们一边欢呼一边跟在小舟旁一齐走,周灵的身边瞬间便空了许多。 她眼见女子乘着小舟顺流直下,也起身想去追,她隐隐有种预感,她有一部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记忆就与这些女子的来处有关,而她要想回家必须要去弄清楚。 她试探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小伞,突然惊讶地发现这个一向面无表情的侍女此时也看向小舟前行的方向,露出了一些可以被称之为怅然的情绪。 从小伞死死拖住那突然失控朝自己袭来的男子起,周灵便觉得她身上有几分不对劲,可这侍女自来沉默寡言,除非她主动开口,平日里不管周灵如何绞尽脑汁地想要引诱她说话,她都一言不发。 周灵便探究地问道:“我想去找她们问几句话,可以吗?” 小伞脸上外露的情绪一瞬间便收了起来,她又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过,这次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同,她看了周灵许久,破天荒地提示道:“你不应该再去找她们。” 她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该如何组织语言,又补充道:“她们不过是一群无知的苦命人,你会害了她们。” 周灵猛地想起那天从王二银口中听得的三言两语,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在她忘记的那段记忆里,她到底尝试过多少次逃亡,又是否牵连到了无辜的人…… 周灵喃喃道:“我曾害过她们,是吗?” 小伞沉默地看着她,这次,侍女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王二银与哥哥在一旁远远地把周灵与小伞之间的互动看着了眼里,两兄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虑。 王大金皱着眉头伸手搓着自己的下巴,瞪着妹妹厉声道:“你快把钱还给她,她毕竟自异域来,与我们心思不同,你现在看她这样,若是偷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未必追究到你头上,若是跟上回那些女奴一般死在河中身首异处你可如何是好?若药郎君不愿她去玄清观求符水,她便该老老实实别生出些旁的心思,终究不要与她们打交道,免得惹上一身骚!” 王二银本来还想好声好气的和哥哥沟通,说说自己对药郎君的不信任,闻言大怒,她捂着怀中的银子压低了声音吵道:“她们本也是可怜人,一辈子如牲畜般拴着铁链子,哥哥未免太冷血!我帮她,她也帮我,有何不好?” 她说着想到自己也险些被卖掉,保不齐哪天跟这些女子一样一辈子栓上铁链,物伤其类,更是悲从中来,猛地推了王大金一把,怒道:“哥哥休要管我!” 扭头便溜着墙边跑了。 王大金被推得一个趔趄,有心再想追上去,妹妹已经跑的没了影子,他恨恨地跺了跺脚,转念一想,觉得这事终究归根在自己身上,若是自己身上这样异状消失,妹妹便不会再与异域来的女子扯上什么关系,玄清观求来的符水终究是太贵了,若是药郎君能有法子就好了。 他左思右想,悄悄回家从炕里掏出几枚私藏的的铜钱,朝着济世堂的方向走去。 药郎君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他们坊的,生的那般好,教人多看一眼都不敢,像是冒犯了他似的,惹得方圆数里的未婚女子们纷纷将他放在了心上,偏偏药郎君倒是不好女色,只守着他那异域长相的夫人过日子,家中唯一的侍女也相貌平平,倒是教芳心暗许的女子们咬碎了银牙。 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还有一颗菩萨心肠,自他来了便在济世堂行医治病,连那原本渐渐没人去的济世堂都一并带得门庭若市起来。 这半年来周围许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先只是没有力气,后慢慢地便烂起来,到最后人烂成一滩水,患者痛苦不堪,原本得了这病的人若是有钱,还是去玄清观求仙人赐下符水,这符水从来便很有效,偏碰上这个病,原本病的不重的病人,一碗符水下去直接就没了。 这便不得了了,还不如去济世堂求药郎君给一剂便宜草药,还能多拖得几天才死,因着这个怪病,药郎君在此处的名声更是不得了了。 王大金心里计较着,跟着人群在济世堂门口的药童处排上了队,在这里排队的都是些得了病能拖就拖的穷人,聚在一块儿连味道都不好闻了起来,王大金悄悄掩了鼻,在门口等了许久才听得药童叫到自己的名字,赶忙随着药童入了门内。 药郎君便端坐在一方长桌后,着实是俊美无铸,穿着一件玄色外袍,衬托的这又窄又旧的济世堂都熠熠生辉起来。 王大金只敢抬头看了一眼,就自惭形秽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药郎君问一句他答一句。 药郎君倒是一脸的饶有兴致,眼前这个少年浑身萦绕着一股邪诡之气,邪气外泄,面目模糊,眼见着就要变做一只魔物了,他在此地盘亘许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凡人,仅仅因为些许魔气入侵便要入魔了,真是根骨奇佳。 他这般思索着,琥珀色的眼眸闪着奇异的光芒,形状漂亮的嘴唇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轻笑道:“你这不碍事,回去将养着便好,记得每旬过来济世堂找我看诊。” 药郎君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王大金却觉得好似每一句都说在了自己心里,让他油然生出一股欣喜。 王大金由衷地赞叹道:“若是没有您,我们这些穷苦人生了病就是硬熬着,一点希望都没有。” 药郎君又是一笑,淡淡道:“我也不过做些应该做的事罢了,好了,你回家去吧。” 他让药童叫了下一位病人,如此这般,一共坐到了黄昏,才结束坐诊,又好脾气的跟门外等候的病患致歉,这才施施然地准备回家。 药郎君不急不缓地漫步在将要收摊的市集中,含笑与每一个向他致意的人点头,他目之所及,此地魔气四溢,来往的行人皆笼罩在氤氲的魔气中,甚至有不少人已经魔气入脑,眼见着就可以收获了。 他更是心情愉悦,这里是他的乐园里他比较喜欢的一处,因此才将孕器放置在此处孵化魔龙,这人间处处是困苦,凡人短短数十年性命,如蝼蚁般渺小又卑微,随意便能生下许多后代,又增加许多苦厄,像他这样懒惰的培育者,最喜欢这样不用如何呵护便能肆意生长的作物。 药郎君目不斜视的路过玄清观,眼前的画面倏然转换。 他来到了一个漫天黄沙中的城池里,这城的城门破败,城中家家户户大门洞开,曾经的主人们早已化为干尸,这里只有魔气吹过屋宇间尖锐的叫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药郎君穿过这座城,漫不经心的收获了一批魔种,心下生出些许烦恼来。 若是留着凡人做种,便不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只能耐心等着痛苦将他们吞噬,慢慢长出他想要的东西,但那太慢了,有时他没有那么多耐心,便像对待此城一般,一次便收割了,取个两三次就扔在一旁。 药郎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他的孩子可真是难养啊,日日喂养,仍是没甚动静,不知要孕育多少年才能长成。 如今也不好再浪费,他又仔仔细细的将这城池从头到尾的收获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药郎君再次出现在玄清观门前时,周围没有任何人看向他,小摊贩们仍旧忙着收拾东西回家,他也坦然自若地大步走着,直到路边有位青年急急忙忙从他身边穿过,叫住了一位正在准备回家的卖糖葫芦的小贩。 那年青带着笑,向小贩解释道:“对不住,我夫人有了身孕,说就是想要吃上这一口你家的糖葫芦。” 说着卖了四五串糖葫芦,直说要留给夫人明日慢慢吃。 药郎君在一旁观察,觉得十分有趣,凡人有孕后要吃糖葫芦?他想了想,也朝那小贩走去,有样学样的买起了糖葫芦。 他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就这样拿在手中走街串巷,待到家门口,又想起了什么,抬手便将炼化的魔气注入糖葫芦内,光吃糖葫芦对孩子可没什么好处啊,药郎君想道。 小伞开门将药郎君迎入院内,他那夫人已经等在屋中,笑盈盈地看着他,她腹中之物疯狂地涌动着,混着一半魔气一半灵气,每一下呼吸都在拼命地汲取力量。 药郎君弯了嘴角,将糖葫芦递给周灵,温柔道:“孩子可调皮?今日也是辛苦夫人了。” 周灵看着药郎君周身暴虐肆意的魔气,那阴冷黏腻的腥气几乎要将她吞噬,但她面上依旧含着笑,双手接过糖葫芦,摇头道:“一点也不辛苦,孩子若能好好长大,这点根本不叫辛苦。” 她说着,手上轻抚自己的小腹,犹如最圣洁的母亲。 第十一章 周灵手中握着王二银偷偷给她求来的符水,回到屋内将门栓上,整个身子抵在门上,这才敢低头琢磨手里头的东西。 手里头的东西看起来不过两张不起眼符纸,上头用朱砂画了一些教人看不懂的符号,乍一看很像是骗子用来糊弄人的道具,但周灵知道不是,这两道符纸确实是隐隐蕴藏着某种玄妙的力量。 阿离给予了周灵许多的能力,她渐渐地从自己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了,比如她现在已经能看到许多原本的她应该看不到的东西,以她对修仙世界的那点了解来说,她能从药郎君身上看到魔气,能在阿离的银河中看到灵气,可能因为这两者都是强大的存在,他们身上溢出的气息存在感十足,不需要如何就能看到清楚。 而像手中这张符纸,显然不过蕴含着些许的灵力,需要她调动起自己的精神力专注投入其中才能分辨。 王二银告诉周灵,玄清观求来的符要融在水中服下才有用,但周灵觉得,或许对于自己来说,这符纸有着另外的使用方法。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6节 她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细细感受描摹着符纸上每一笔朱砂印记,慢慢地,符纸在她视线里变成了金色的星尘,与她曾在阿离的银河中看到的一般无二! 周灵大喜,不由得放松了对精神力的控制,那符纸瞬间又变做了那灰扑扑的模样。 不过是两张不知转了多少手的符纸,便需要周灵用尽精力控制自己的意识,这回她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手中的符纸,将它们化为星尘。 待到那星尘细如尘埃,周灵便尝试进入到虚妄之境中,将其纳入自己的意识里。 数次尝试后,周灵总算将两张符纸上的灵气全然吸入体内,此时她已是感到筋疲力尽了。 她又将意识浸入虚妄之中,这一次,出现在她识海内的不再是阿离那璀璨夺目的银河,而是属于周灵的、可怜巴巴的、星星点点的小池。 她又分出一些心神去查看阿离的情况,药郎君的魔气到底是染污了一部分的它,不过这并非是永久的、不可逆的,阿离仍顽强地净化着自己,一呼一吸之间不断转化着药郎君的力量,即便还在卵中,这样非凡的生物依旧有着与生俱来的智慧。 狡猾的幼子发觉魔气也是力量,便笑纳了药郎君的馈赠,默默地将其转化为自己的所需的养分。 真是聪明的孩子,周灵心中赞道。 周灵试图用刚刚汲取到的灵气助阿离一臂之力,但阿离的银河犹如黑洞一般,自己那点助力像是一滴染料奢望去染色整个大海,看来这不知何人绘制的符纸中所含的力量对阿离来说不过沧海一粟般渺小。 周灵生出一些失望,又连忙将这失望抛诸脑后,虽然阿离不需要这渺小的助力,但若是她自己慢慢修炼起来呢?会不会有一天,她自己的小池也会变做阿离的银河一般? 如果她能够变得那样强大,那么她便能获得某种程度上的自由,自由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而不会牵连到谁。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求来了符水,央着不情不愿的哥哥将它服下,王二银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今日家中的长辈无不外出做活去了,只留下几个还在穿开裆裤满地跑的小的和他们那已经有些烂得起不来床的爹爹,兄妹二人并约定好,王大金出门上工时找个由头偷偷地溜回来,妹妹则拿着符水在家中等着。 王大金满脸的不高兴,实在是认为不应该与隔壁那异域来的女子扯上什么关系,他可不想给药郎君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不过妹妹与他相差不过一岁,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感情要比旁的弟妹们好上许多,他也拗不过倔强的王二银,只得噘着嘴将妹妹递来的符水一口气咽了下去。 王二银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哥哥,满怀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可是好了些?” 王大金砸吧了一下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刚想开口斥责妹妹浪费钱财,倏地一股钻心般地疼痛便自脑子里出现了,他大叫一声,失手摔了杯子,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抱着头打起滚来。 这变故吓得王二银脸色煞白,她也跟着跪在地上去看哥哥,想要用力拉住王大金的手教他不要捶打自己的脑袋。 可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力气哪有已经外出做工的哥哥大,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王大金自己将自己打得脸上没一处好肉。 这动静惊起了隔壁房间虚弱无比的王家爹爹,王二银听得父亲一边喘息一边询问发生了何事,也不敢说实话,只得先找了块布塞进哥哥嘴中,不教他咬了自个儿的舌头,又出房门打发了几个小的。 行动间王二银也生出些茫然来,他们这样的人家碰到这样的事情原本都应该去找药郎君,可此时还能去找他吗? 王二银站在院门口想了一瞬,咬着牙转身去敲了隔壁的院门,她早已看出来隔壁这位夫人与药郎君隐隐的矛盾,这位夫人自异域来,身上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难道就对哥哥这样没有一点办法? 王二银不信药郎君,也不信这个世界上只有药郎君一人可以救哥哥了! 周灵便是这样被王二银请到了隔壁,就隔着一堵墙,小伞都没有跟过来,周灵走进王家白日里也依旧黑洞洞的房间里,一眼就看到了在地上打着滚将屋里仅剩的那点家具都撞倒一地的王大金。 周灵凝神看去,只见王大金身上被魔气笼罩,那气息浓郁异常,是她来此地碰见第二强的魔物了,又见除了这奇诡可怖的魔气,有一道金色的灵气也夹杂在他气息中,如同水入油锅般炸开了花。 也不曾多想,周灵此时力大无比,一把上前将王大金死死按住无法动弹,而她甫一触碰到少年的身体,便犹如肌肉记忆一般,周身的气息全都疯狂运作起来,将少年身上的魔气全部吞入腹中! 只一刹那,王大金便立即停止了疼痛,瘫软在地如死狗般大声喘气。 这异变发生的太快,屋内三人均是做不出什么反应,王二银与周灵面面相觑,伴随着王大金的□□声,一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周灵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也不知是该哭还是笑,药郎君每日往阿离那注入魔气,竟已经让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反应! 每天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都往自己身体倾倒,周灵恶心得要命,对药郎君的厌恶又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点,若是有一天…… 周灵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心里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第十二章 经过一番折腾,这坐在黑洞洞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第一个说话。 王大金是还虚弱着,周灵将他身上的魔气连根拔走,一时之间他到有些不适应起来,这些日子耳边那无时无刻不停息的诡异的呢喃与低语让这个少年人凭空多了几分戾气,他越是不想听,就越是被吸引,夜夜沉浸在阴森邪恶的梦中,渐渐地,他好似熟悉了这种感觉,并且觉得就这般过下来也没甚不好。 此时他的世界里如此安静,让他多少有点空虚和迷茫,整个人傻愣愣的望着周灵一言不发。 直到隔壁王家爹爹虚弱的声音响起,问他们家里这是怎么了,才打破了这沉默。 王二银高声安慰了她爹几句,转头看向周灵,踌躇了半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今日这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夫人,您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还没等王二银把话说完,便被周灵打断了,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今天的事,只有我们三个知晓,出了这个门,就谁都不能提起,知道吗?” 王二银还要再分辨几句,想告诉周灵她并不是蠢人,她知道分寸,仍是还没开口便被周灵打住了:“不必再说了,你可还曾记得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些异域女奴?她们怎么样了?” 王二银有些怔忪,那些女奴都…… 周灵低头不再看着她的眼睛,将自己的情绪藏在了阴影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拾好心情,平静道:“你知道的,都忘了吧。” 勉力把自己支撑起来的王大金扯了扯妹妹的衣服,附和道:“二银,这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 王二银眼眶微微发红,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周灵松了口气,不禁有些失笑,她惆怅地想到,真是混得够差了,此时此地竟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想要给自己提供帮助。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眼神晦暗不明。 王婆婆正一脸困惑地站在自家门口,被小伞拦住不让她入内,她往左边走,小伞也往左边走,她往右边走,小伞亦步亦趋地跟上,这平时看起来呆头呆脑傻不愣登的侍女,此时竟然跟王婆婆杠上了一般。 这可是她自个儿家!这女子不过一个奴仆罢了,竟敢这样对待自己这个良家子! 王婆婆本就不是个好性子的妇人,此时眉毛一竖,双手叉腰,气沉丹田便要开骂。 还未等她骂出声,小伞身后的院门便打开了,王大金兄妹二人从屋内拱卫着一位曼妙的女子走了出来,五个人在门口尴尬地撞了个正着。 周灵率先朝王婆婆含笑点了点头,便携着小伞回了屋。 留下的王家兄妹直面祖母的怒火。 王婆婆揪着两兄妹的耳朵回了屋,翻来覆去地问了好几遍,两人依旧一口咬死是因为周灵孕中无聊,便上门找王二银说话解闷,至于王大金今日为何在家,那是因为他一上工便腹疼难忍,连解了几次大手,主人家嫌他腌臜,赶了他回家歇息。 王婆婆大怒:“好小子不说实话!你爹都说你在家不知搞些什么鬼大喊大叫的,你还敢撒谎!” 说着便上手照着孙儿的头脸一阵抽打。 王大金掩着脑袋,也是有些恼怒起来,大声反驳道:“孙儿腹痛难耐,叫上几句又如何呢?” 王婆婆见从这两孩子嘴中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心里恼火得很,嘴里不干不净地把兄妹二人与他们的娘从头到尾骂了个遍,眼瞅着王二银还没有卖出去,杵在家里着实碍眼,她也不敢记恨药郎君,便把周灵恨上了。 不过一个异域女奴,嫁了一个好男儿罢了,此时都有了孕,不老实本分想着给丈夫分忧,反倒嫉妒起来。 王婆婆眼睛骨碌碌一转,生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来! 她又骂了王家兄妹几句,嘴中念念有词地出了家门,朝着市集那边走了一段路,便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到了一处建筑的后门。 王婆婆抬手敲门,敲三下停一下又敲两下,就有个身着道袍的长须男子将门开了一条缝,这门一开,浓浓的檀香味便朝着王婆婆扑面而来,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婆婆,不甚客气地问道:“何事?” 王婆婆谄媚地笑了起来,踮着脚凑过去低声与长须男子说道:“道长,我这边手头有个年轻的异域女奴要卖,不是那等人老花黄的货色,长相身段都是一等一的,您看您这边还收吗?” 那道长眯起眼睛打量王婆婆,捻须狐疑道:“就你?你从何处能弄来这种货?” 王婆婆神秘一笑:“老婆子自有路子。” 那道长轻蔑地瞥了王婆婆一眼,本想将这大言不惭地老虔婆打发走,但转念一想,若是真的,这些日子自己也被催的紧,能暂时堵一堵上面人的嘴也是好的,便好歹收敛了表情,做出一派高人姿态:“那你只管送过来,总归不会亏待你。” 两人对视一眼,各怀鬼胎,都觉得对方是个冤大头。 与此同时,距离这城非常遥远的一处山上。 这山名叫青池山,若是凡人站在山脚抬头望去,只会觉着脖子都酸了也望不到山顶,更何况围着这山四周有许许多多的玄妙之处,轻易是寻不到上山的道路的。 山上各个山头有许许多多恢弘壮丽的建筑鳞次栉比地分布着,看一眼便晓得这不是凡人手笔,只有那些传闻中能移山填海的存在才能造出如此非凡的屋宇。 青池山主峰处修有一座颇为巧夺天工的大殿,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玄清门三个大字,殿中主座上端坐着一位容貌清癯,气质脱俗的中年男子,而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垂着头年轻人,都长得如仙人一般,见之难忘。 中年男子捧起茶盏想要啜饮一口,又叹了口气将茶盏放下,他周身气派真是教人不敢直视,此时只是这样浅叹一口气,他面前的两位年轻人便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威压。 其中那位年轻男子顶着压力向前一步,拱手道:“此事是徒儿的罪过,请师父再给一些时间,还未听闻其他道门有那物的消息,想来魔头用了什么法术,掩盖了那物的气息,再将其藏匿于凡间,凡人气息腌臜,着实找寻不易。” 旁边女子也跟着上前请罪,请座上之人再宽限他们些许时日。 中年男子目光灼灼,将茶盏轻轻放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座下二人眼神也不由得跟着转向茶盏处。 中年男子沉默了半响,给足了两人压力,这才开口道:“那物事关重大,若是落入旁人手中,我玄清门如今的地位又如何保得住?还不如直接毁了去,再容你二人一个月,务必将其带回。” 他也没说若是失败会有什么后果,摆了摆手教两人退下。 出了大殿,年轻女子一脸的愁容,欲言又止的看着同伴,犹豫半响方道:“如一师兄,可有办法?” 如一笑了笑,淡淡道:“若是实在找不到,那便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第十三章 自那日王婆婆与玄清观道长交谈一番过后,回家对待孙儿孙女们便是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起来,就连卧床不起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也跟着得了几个好脸,一时间王家的气氛倒是融洽了许多,只有王氏兄妹二人隐隐觉得不对。 王大金到底是孙儿,王婆婆待他不说十分好,总归是过得去,因此他心中只略存了几分疑心,怀疑是否因为到底是年老了,祖母跋扈了一辈子,轮也是轮到良心发现的时候了,他存着些期盼,眼见着自己已经是大好了,晚上也不再夜夜噩梦,祖母也变得和善了,这家里只有一日更比一日好的道理。 王二银心里倒不如哥哥想的这般简单,自打她长成,祖母便成日里打着要把她卖掉的注意,先前还打着算盘要将她买给隔壁坊刚丧了妻的老商人做妾,可王二银一日大过一日,长得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小时候还有些水灵灵的模样,眼见到了十一二岁,脸盘也大了,还时不时的长些红疙瘩,着实称不上卖相好,便是那有钱的老商人也瞧不上,王婆婆才熄了这份心思,转而想着只要把这孙女卖出去便好。 也是王婶万般阻拦才没有成事。 王二银私下里偷偷跟哥哥说道:“平日祖母从不多看我一眼,一心只想着把我卖个好价格,这几日待我倒是和蔼,只是我心里存着事,怕是祖母又动了心思要把我卖了。” 王大金不以为然,皱着眉头训斥了妹妹一番:“到底是嫡亲的祖母,之前有些不对付,老人家都不计较了,你倒还记上了。” 待要去与母亲商量,王婶那又是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说了也不过徒增她的烦忧,至于叔叔婶婶,那便更不用说了。 王二银便把疑心给按了下去,虽然总觉得祖母在酝酿着什么,但如今也没谁站在她这边,她也明白只能自己随机应变了。 因着先前与周灵互相帮忙那些事,王二银倒是与周灵日渐熟稔了起来,时不时地去隔壁串个门,一起坐着说会儿话,一起出门上街逛逛市集,王婆婆见了,笑眯眯地看着孙女,好话不要钱一般冲着孙女倒了出来,言下之意是她也想着上门拜访周灵,央孙女带着她一块去,做个引荐。 上回王婆婆去周灵家到了不欢而散,王二银心中有些计较,不愿带着祖母上门叨扰,怕惹了周灵不高兴,但耐不住祖母一而再的提及,加之母亲与哥哥也一同帮着祖母说话,到底是小辈,王二银难以推辞,便十分不好意思地携着祖母一同去了隔壁。 王婆婆生的是七窍玲珑心,为了那计划对着一贯看不上的孙女都能变出好脸色来,此时好容易等到孙女愿意带着自己再上药郎君家的门,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发誓要将大事做成。 上回周灵到自个儿家来,一阵旋风般的又回去了,王婆婆眼神不太好,并未十分看得清周灵的模样,待到这次上门,老虔婆定睛一看,吓!不过数日没见,周灵的模样愈发明艳逼人,要说之前还是人中龙凤,这会儿一看,真真是像那传说中的仙女一般风流多情了! 只见周灵倚着一个大靠背,神情有些惫懒,一头黑鸦鸦的秀发松松挽了一个髻,斜插着一只简简单单的乌木发簪,那双灼灼的眼睛望过来,王婆婆本能的屏住了呼吸,身体更是控制不止了打了个寒颤。 这老虔婆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已经不把周灵当做那无知的妇孺,只要带出了家门,再给上一线讨来的香,轻易就能放倒远远地发卖了,现下倒要更仔细些。 再想到自家大孙子自从那日撞见周灵后便一日好过一日,王婆婆眼睛骨碌碌一转,决心诈她们一把,开口便道:“我家这两个孙儿真是给夫人添麻烦了,上回多亏了夫人帮了我大孙子一把,他如今已是好了许多了!孩子们不懂礼数,老婆子便腆着老脸上门给夫人道谢了!” 说罢便偷眼去看王二银,果然见孙女脸色一变,一副急着给自己分辨的样子,王婆婆便有了底气,这异域女子当真有些神异之处,与老道谈的价格看来还是低了。 既觉得自己亏了,便不急于此时将这妇人诱拐了去,左右要再与玄清观的老道谈谈价格,王婆婆把自家孙女诈出来后便不再言语,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王二银杀鸡抹脖子般冲周灵使眼色,要证明自己并未不讲信用。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7节 周灵心中暗叹,小姑娘还是太年轻,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恍若没有听懂王婆婆在说什么一般,笑道:“我何曾帮了他们什么忙了,都是他们懂事。“ 若是她帮了王大金又怎样?况且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呢。 周灵这几日一直沉浸在那引气入体时玄妙的感觉中,除了明显富有灵气的符纸外,她尝试了不从符纸而是直接凭空汲取灵气,在耗费了更多的时间后,周灵成功的不借助外物将灵气引入体内,虽然这城中灵气稀薄,相较自符纸中,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既费力又费时,但既然能够成功,便为周灵指出了一条回家的路。 她一心想要继续修炼,不耐烦敷衍王婆婆,又随意与这祖孙二人交谈了几句,便借口自己身体不适,端茶送客了。 待二人离开,周灵立刻又开始了今日的修行,她安坐在床上,摒弃杂念,闭上眼专注于呼吸之间,渐渐坠入虚妄之中,以自身为磁,缓缓将这天地之间无主的灵气纳入体内,在她的意识之中,灵气甫一进入体内,便化作星星点点的齑粉,翩然飘落在她识海的最中央,沉淀成逐渐耀眼的星子。 随着她的气息起伏,这星子明明灭灭,周而复始,进入了无比玄妙的境地。 周灵睁开眼时,似乎这世界不过才暂停了一瞬,但于她而言,她仿佛已经经历了一个四季轮回,这其中的滋味着实难以言喻,周灵心潮澎湃,许久才回过神来。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 每日的这个时候,药郎君便会裹着最后一丝夕阳回到这个小院中,与周灵一起用上一顿饭,他生的一张好脸,又能耐得下性子敷衍她,清醒的时候与他待在一起并不难受。 周灵恍惚中发觉自己似乎在等待着药郎君的归来。 太大意了,猎物被豢养在温柔乡中,日复一日的浸在甜蜜的毒液里,到最后便慢慢放弃了抵抗,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只引颈受戮的羔羊。 周灵咬了咬牙,暗中告诫自己莫要失去谨慎,但她隐隐地又生出了些怀疑来。 药郎君一贯待自己极好,若是忽略他每夜往阿离那处注入大量魔气外,他的言行举止堪称模仿丈夫。 可这样入戏,简直无懈可击的演员,为何那天晚上会出现纰漏? 周灵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现在这里当然是光洁无暇的,几乎被生生扼死的痛楚仿佛是自己的幻想一般。 是不是药郎君那时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呢?周灵胡乱猜测着,回想着被药郎君扼住是多久之前。 来了这世界后,周灵便不太记得住日子,只依稀记得好像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起身出门叫住刚刚买了些吃食想要放入厨房的小伞问道:“隔壁王婆婆打算把孙女过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小伞捧着一堆吃食,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灵回答道:“十五日之前。” “那天有什么奇特之处?是满月?新月?”周灵追问道 小伞定定地思考了一会儿道:“既不是新月也不是满月,夫人,可还有旁的事情?” 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吗,周灵陷入沉思中,冲着小伞挥挥手,示意她去忙自己的。 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又高又瘦的侍女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背影,一脸疑惑。 第十四章 王婆婆嘬着牙花子,袖着手,蹲在墙边看着王二银在灶上忙活着一家人的晚饭,那眼神好像要把孙女身上看个洞出来。 王二银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干着活。 这老虔婆冷笑一声,往前凑到王二银面前,低声阴阳怪气道:”哎哟,我们家二银这回是攀上高枝了哟,连亲祖母与她说话都不理不睬咯。“ 到底是数十年的道行了,三言两语把小姑娘挤兑地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就要分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回道:“二银没有那等想法,祖母莫这样说。“ 王婆婆掀起耷拉着的眼皮死死瞪着孙女,三角眼里泛着精光,啐道:“还没法收拾你了,且走着瞧吧。” 说罢施施然地走远了。 王二银放下手中锅铲,心中烦闷不已,自从王婆婆拜访过周灵后,整个人便有变回了之前那副模样,小姑娘见怪不怪之下,也有些纳闷,不知道这回祖母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直到今天王婆婆才说出来,授意王二银带着周灵去一趟玄清观。 没头没尾的,为何要将周灵骗去玄清观,王二银如何肯答应,任凭祖母如何磋磨她都咬着牙不肯给句准话,此时王婆婆不再逼她了,她到有些忐忑起来,祖母是放弃了吗? 这事也没法跟旁人商量,虽然与周灵相关,但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要面子,哪怕自家祖母是怎么样的人已经是人尽皆知了,王二银还是想在尊重的人面前替她掩饰一二。 她等了一些日子,见祖母确实没有再逼着自己将周灵骗去玄清观,便放下了些心来,以为祖母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又一日,街上赶大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王二银兴冲冲地上门邀周灵出门逛街瞧热闹,正巧周灵窝在家中修行了许久,属实也有些憋闷,两人一拍即合,牵着手便往市集走去。 此时的市集上也确实热闹,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挤挤挨挨,许多平日里少见的小摊也出现了,套圈的、耍猴的、卖小吃的,将这条不长的街堵的水泄不通。 周灵见状,后知后觉地在市集上找寻起来,但从街头望到街尾,也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又被行人撞了几下,有些腻味起来,并不太想看这热闹了,但又不愿拂了难得开心到像个真小孩一样的王二银的兴致,只得强打精神,护着小女孩在人流中穿梭。 两人将将走到街尾,粗略地将热闹看了一遍,已然是钻出了人群,王二银有些意犹未尽,但转念想自个儿身上也没有铜板,只瞧瞧热闹便很好了,再看周灵有些兴致缺缺,不太好意思地嗫喏道:“夫人是不是觉得太闹了?咱们回去吧。” 周灵刚要答应,只听得远处小巷子里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叫嚷:“你们要做甚?丧良心的!连老婆子的钱都要抢!” 王二银立刻就听出了这是祖母的声音,她原还有些怀疑,踟蹰着不敢上前,再听得王婆婆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便没了声响。 这下小姑娘哪里还稳得住,环顾四周,几个听到了叫喊声的行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去看情况,王二银急得一跺脚,便朝小巷子里跑去。 王二银滑得像个泥鳅,周灵一个没抓住就让她跑了,她回头一看,小伞虽陷在市集的人群里,不过确是没有跟丢自己,再加上这些日子的修行让她不知比之前身手灵活了多少,周灵咬咬牙,追了上去。 周灵跟着王二银一齐撞进了小巷子,刚踏入巷内,她便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几个高壮男子猛地扑了上了,七手八脚的想把她擒住。 周灵心下一凉,暗叫不好,此时也来不及思考,她下意识地冲着迎面而来的男子挥出一拳,那男子被她一拳击中面部,整个人向后飞去,后脑勺着地远远地砸在地上,又滑行出了一段距离,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再没有了动弹。 周灵如此勇猛,其余男子愣在原地,互相使眼色,却不敢再轻易上前,周灵见状信心大增,她往后看去,王二银瘫倒在地,不知死活,也没有看见王婆婆的踪影,心下有些焦急,不愿再与这班人纠缠,径直朝着王二银走去。 她想着不要久拖,抱起王二银转身就走,可周灵刚刚伸手触到小姑娘,便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她愣在原地咬牙抵抗了一会儿,仍是不敌,缓缓地软倒在地。 那几位高壮男子眼见周灵已经倒下,仍是不敢上前,互相推搡了一会儿,见周灵真是没有反应了,这才壮着胆子前去查看。 此时王婆婆也自小巷子深处钻了出来,拍着胸脯道:“好险!我说这异域女子是有些神异的,若不是道长用了神香,怎能拿的下她!” 王婆婆身后跟着那长须老道,只见他面色凝重地捋了捋长须,敷衍道:“是是是,这回你立了大功。” 说着,拨开围着周灵的众人低头查看,长须老道见周灵身中神香却仍旧呼吸绵长,小腹隆起显然已有身孕,心转电念之间已经有了计较,自怀中掏出一根绳索,亲自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再示意周围人将她抬走。 也有男子往后 去,想要将那被周灵一拳击飞的同伴救起,可他上前一看,同伴的脑袋磕在地上,像个摔破的大西瓜,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早就咽了气。 这男子哪见过这等场面,当下吓得两股战战,屁滚尿流地回头抓着长须道长口齿不清地道:“死了!摔破了脑袋!脑浆都流出来了!” 长须道长一愣,见众人闻言都是一脸惶恐,赶紧指挥将周灵装入一个大-麻布袋中,扛着便想走。 王婆婆虽然也被那男子的死状吓得不轻,但见长须道长要走,仍是鼓起勇气拦住他道:“道长,之前咱俩说好的!” 长须道长一挥手,王婆婆顺势一倒,刚要叫唤,便被一个男子捂住了嘴,长须道长不耐烦道:“说好的不会少了你的,快走吧!” 王婆婆有些安心,转头看到自个儿仍旧躺在地上无人去管的孙女,又有些蠢蠢欲动,见长须道长一行人将要走远了,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道:“我那孙女也正是好年岁,道长不如也收了去吧!算个添头!” 本就心中烦躁,见王婆婆还如此碍事,长须道长勃然大怒,掏出拂尘狠狠朝老虔婆面上打去,只听啊得一声,王婆婆面朝上摔倒在地,七窍汩汩地流出血来,不一会儿便没了气。 等到小伞终于慢慢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带这处小巷子,长须道长一行人早已没了踪影,小巷子里只有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和一具瞧着不知道死没死的躯体。 小伞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措,呆呆地从巷子里走到巷子头,又从巷子头走到巷子里,往返几次,才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那像是面具一般的冷漠裂了开来,许多惶恐和愤怒从中倾泻而出,小伞死死地捏着拳头,直到发出咯咯地响声,直到细细地血散在她脚下那具破烂的尸体上,她的脑子里嗡嗡地响着。 “她不见了——她不见了!!” 好像有一千一万个人同时在她脑中喊叫,小伞发了狂,仰头如野兽般哀嚎起来,无数亡灵的面孔在她身边涌动,与她一同哀嚎,而后又朝着远处飞去。 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小伞若有所感的望着一处方向。 再一转眼,她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缕黑烟。 第十五章 周灵再次醒来时,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外面还黑着,闹钟还没响吗?那就还能再睡一会儿,她迷迷糊糊地思考着。 而除了一片黑暗,周灵的身边却并不安静,哒哒的声音,好像是马匹奔跑时发出来的。 马…… 她逐渐清醒了起来。 这里不是自己的小公寓,甚至也不是自己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这里是—— 周灵眨了眨眼,轻而易举地感觉到阿离的气息。 这里是她穿越而来的异世界,而她刚刚因为英雄壮举,被不明身份的绑匪给带走了。 周灵猛地坐了起来,此刻她的心跳得有些过快了,她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身体稳不住,不时随着马儿的奔跑撞在木板上,她摸索着靠紧木板,细细聆听了许久,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她现在恐怕在某个运奴的马车上了,周灵苦笑,终究还是成为了异域女奴啊。 但回想起晕倒之前的遭遇,王二银是听到了王婆婆的叫喊声,焦急之下才被引了过去,如今回想起来,满满都是阴谋的味道,周灵暗中磨了磨牙,且不要再让她遇着那个老虔婆。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将自己掳来究竟是因为外貌血统,还是旁的东西,周灵的双手被绳子绑得紧紧的,眼前和口中都缠了巾子,显然因为她被掳走之前挥出的一拳,给予了相应的礼遇,更因着这些礼遇,此时的马车中并没有人看守,只有她一个人闹出些动静。 周灵试图运转起她体内的灵气,却发现自己全然无法调动它们,她心中一凛,若只是因为她的异域身份而设下的圈套,为何竟会限制住自己的灵力? 周灵又双手用力,想要用蛮力从绳索中挣脱开来。 还好这绑着她的绳索不过是相对结实的普通绳索,绑不住强化过身体后的周灵,她将震断的绳索扔在地上,扯掉绑在脸上的巾子,骤然出现的光线刺得周灵有些睁不开眼,她不得不捂住眼睛,等着眼睛适应现在的亮度。 再睁开眼时,周灵发现其实这马车上并不止自己一个人。 三个带着脚镣的异域女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车内,分明都失去了意识,周灵凑上前去细看,发现有两位她曾经见过,正是那天在小舟上起舞的曼妙女子。 这会是真的被当女奴抓走了吧,周灵有些无语,她轻拍几位女奴的脸颊试图唤醒她们,但并没有效果,几位姑娘都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周灵只得自己想办法搞清楚这伙人的目的。 这架马车看起来略有些陈旧,木板之间并还留有些许缝隙,另外在两侧还各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光线便从这些地方透了进来。 周灵悄悄地靠近小窗朝外看去,只见一片无垠的旷野,目之所及都没有看到什么建筑物,她暗叫糟糕,已经离开城市太远了,哪怕是自己出手将这伙人全部制住,她也不会驾马车,恐怕还是难以逃脱。 正在她思考该如何逃脱之时,马车前头传来了人声。 一个年轻的男声道:“道长,你说这里头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您如此重视,还亲自押车?” 另一道有些苍老的男声冷哼一声,训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便不要多问,好了,也在外头透了这么久的气了,还不进去看着她们? 开头那男子显然不乐意再回到逼仄的马车内,不以为意道:“道长何故这般谨慎?中了仙门赐的神香,便是仙人在此在扛不住,何况她一个凡人女子,没您给她解香,怕是要昏睡上大半个月哩!“ 长须道长心中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这女子身上神异之处叫他有些心惊胆战,那被她一拳击中便死得不能再死的男尸的模样此时还忘不了,闻言便不耐烦道:“叫你进去便去,哪来这么多话说。” 那年轻一些的男子便只能闭了嘴不情不愿的进了车厢中,他乍一看,几个女子都仍是躺在里头没什么变化,又见那力气颇大的女子脸上的巾子也没有脱落,便不甚上心的挨着门边坐下,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长须道长搭话。 此时乃是正午,长须道长将周灵掳走后便立即驾马车往玄清门自个儿上峰的驻地赶去,走之前还不忘给观内留守的小道吩咐道,若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他还未给小道来消息,便让他立即给仙门去信。 若说周灵便是仙门要的那个人,长须道长也不敢确信,这世道本就不太平,人间魔物横行,就是他道观附近便有大魔物栖息,也并未显山露水,就躲藏在凡人之中,教他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魔头丢了性命,而异域女子身上又常有些神神叨叨的传闻,如何能说自己手中这个就是。 因此长须道长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擒获了那物,只将这女子当做有可能是那物送到自个儿上峰处,即便这女子就是,他也装作不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烫手山芋便让上峰接着吧。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8节 急急地赶着车呢,那跟车的化生子还没眼色的问东问西,若不是看在他父亲的份上,长须老道现在便想给他一拂尘,教他安静安静。 那青年见长须老道并不肯搭理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倚在车厢上,没过多久竟打起鼾来,更是把老道气了个仰倒。 这般又走了两个时辰,路上也稀稀拉拉的能看到几座村庄,长须老道也略松了口气,放慢了速度,把跟车的青年也叫了起来。 青年揉了揉眼睛问道:“咱们这是快到了吗?” 长须道长嗯了一声,难得好性子的又多说了一句:“这里离我上峰驻地不过再有半个时辰便到了,你也打起些精神来,这城可不比我们来的那处,仙门恩泽颇丰,也叫你见识见识玄清门的好处。” 且不提这青年闻言有多兴奋,仍把自己口眼蒙住的周灵也是为之一振,打消了就在城外试着与他们一斗的念头。 玄清门,听起来就是名门正派,虽然他们将自己掳走的手段十分阴险小人,但还有什么是比落在药郎君那正儿八经的魔物手中更糟的,周灵忖度了一会儿,决定仍是假装昏迷不醒,随着这两人一块进城。 堂堂一个仙门正派,总不会都是如同这老道一般的宵小之辈吧?周灵静静地躺在车厢中,听着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是一停,长须老道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我乃奉玄清门之命办事,手牌在此!” 那守门人一言未发,马车又重新行驶了起来,这回马蹄声与之前在城外又有所不同,显然已经进了城,踩在了石板路上。 周灵偷眼从蒙眼巾子下自己留下的缝隙朝外看去,那青年已经将车厢门开了一条大缝,伸出半个脑袋朝外头看着。 托他的福,周灵也勉勉强强看到了一些石墙青瓦,可她并没有觉得与药郎君盘亘那城有何不同。 马车又慢慢走了一刻钟,终于是在一座小院外停了下来,几个壮汉上前与长须老道低语了几句,便打开院门,让他把马车驶进了院内。 这回是真正到了目的地,两个壮汉上前把车门打开让跟车的青年跳下来,探头探脑地朝里头看,嘴上不干不净地说道:“好小子,这一车四个女奴,还都是囫囵身子吗,在路上可有享用过?” 长须道长没好气道:“你要是敢,今儿就到你手中了,便就试试呗?” 那嘴上不干净的壮汉便不做声了,老老实实上车,把四位女子依次从车上抱了下来,依次塞入了地窖之中。 便是周灵怀有身孕,也没得到什么优待,被往地上一掼,两个壮汉便相继爬了出去。 长须道长不放心地又伸头朝地窖里望了一眼,见里头满满当当塞得全都是女奴,有些已经醒来了,正抬头惊恐地看着他,试图把仍在昏迷的同伴抱在怀中掩住。 一个个长得都是美艳逼人,长须道长有些心痒痒的叹了口气,琢磨着自个儿等着过了这阵风头,是不是该什么时候弄一个女奴回来消遣。 见长须道长收回了脑袋,几个壮汉笑嘻嘻地又把地窖的门关上,此时地窖内只有气孔处漏下来的一丝光线,周灵把蒙眼的巾子一摘,坐了起来。 第十六章 若是曾经的周灵,在地窖这种极度昏暗的环境中,也是看不清楚的,但现在她早已不同,就着头顶漏下来的一丝光,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身边躺着三个与她做一辆马车到这里的女子,仍是处在昏迷中,不远处也依次躺着许多昏迷女子,还有几位已经醒来的女子,正在轻轻的触摸同伴的脸颊,低声凑在同伴耳边说着什么。 这些女子各个高鼻深目,浅发浅眸,而又肤白胜雪,身材窈窕,虽然定睛望去有些已经有了年纪,有些还是少女,但无一例外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她们虽然看上去有些惶恐,但又怪异的十分镇定,即使身处这样的境地,也只是皱着眉头与同伴窃窃私语,没有失控的叫喊和站起身到处查看,只是安静地靠在一起。 周灵心下有些受震动,这么多被掳来的异域女子,有几个看上去实在年纪尚小,看来这玄清门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切不可因为是仙门,就对他们放下心来。 她把身边同伴轻轻安顿好,便朝着那些已经醒来的女子们走去,放慢语速道:“请问,你们也是被虏来的吗?” 被人塞进地窖都没有过于惊慌失措的女子们,被周灵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怔怔地看向她,又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有些害怕。 终于有个看着年长一些的女子,鼓起勇气开口,她说了一串发音奇怪的语言,更奇怪的是,周灵竟然听得懂。 她说的是:”你能说中原话吗?“ 周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群女子便露出惊奇的神色来,你推我我推你,年长些的那位被几只小手接连戳在背上,没办法,只能继续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中原来的?学了多久的中原话?” 周灵想说自己虽然听得懂但不会说她们的语言,但一张嘴,却流利地说起了她们的话:“我也不知道我来了多久了,我本来就会说中原话。” 周灵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脑子好像受了伤,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女子们又好一通啧啧称奇,有一位少女,睁着她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好奇地问周灵:“可能你本来就是中原人呢?” 少女站起来,朝着周灵走去,她的脚上仍旧带着脚镣,走起来叮叮当当直响,等走到周灵面前,少女凑近瞧了瞧她的脸,小声兴奋地回头与同伴说道:“她其实与我们长得不一样呢,我觉得她就是中原人。” 周灵也觉得自己虽然五官深邃,但与面前这些真正的异域女子相比,线条还是柔和许多,发色和眸色也更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地说道:“可是我会说你们的语言啊?” 这回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女子们天马行空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或许就是长得像?” “不对,她还会说我们的话,她一定是在我们那里生活过!” “哪里有会收留中原人的部族呢?” “我的部族不会,中原人最可恨!” “我的部族也不会!” 说到这里,美人们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后,那少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或许是驻龙城?” 驻龙城,周灵心中一震,默默把这个名字咀嚼了一番,好熟悉,因为太熟悉,只是在脑中想一想,她就有落泪的冲动。 她有些急不可耐地追问道:“驻龙城是什么地方?它在哪里?或许我真的在那里生活过呢?” 美人们再次安静了下来,她们的眼中流露出了哀伤,少女看着周灵的眼睛,叹息道:”驻龙城已经消失了,我们只知道那一个昼夜里发生了一些能吞噬掉整座城池的可怕的事情,它发出了整个异域都能听到的巨响,在白日里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少女顿了顿,”然后它就消失了,勇敢的族人们在驻龙城原址向下挖了两个人身高的深度,可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地窖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周灵怔忪在原地,好半响才抬头看向气孔里漏下来的光线。 快到黄昏了啊。 - 伴随着阳光的减弱,小伞感觉自己越来越强大,她不喜欢白天,她的脑子在白天里总是像蒙着一层黑雾般糊里糊涂,只有到了夜里,她才有时能想起一些事情。 小伞在旷野上疾驰着,几缕黑烟在她身前指引着方向,她不敢有任何停歇,必须要快点找到她,否则。 否则怎么样,小伞突然愣了一下,她不记得如果失去她会怎么样了。 只是那应该是痛苦的,就像现在的她一样,小伞很痛苦。 在最后一线夕阳落下山前,小伞停在一处巍峨的城墙外,指引方向的黑烟在越过这城墙后便凭空消失了,她围着墙根绕着这城走了一圈,发现入了夜后,四方的城门都已经关上,只留一扇小门供夜里行走。 她仰头望着这高耸的城墙,思考着该如何进入。 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这城墙上隐隐透着一股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的气息,想来它并不欢迎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小伞的脑子随着夜晚的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 如果强行爬上去,会不会灰飞烟灭? 小伞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在小伞考量着城墙的时候,长须道长在小院里与几位驻守在此处的壮汉们饮酒作乐,他将长须别进衣襟里,免得沾了酒菜,因此显得外表有几分滑稽,到底是已经将货物转移到了上峰处,甫一向上峰汇报完,便松懈下来,教壮汉们拿出好酒,自己又另外买了好菜,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上了。 只是一群大老爷们团坐在一处吃酒,实在是感觉少了点什么,长须老道咂摸了会儿嘴,叹道:“几个老爷们到底还是少了些趣味。” 桌上几位听了都大笑起来,为首的那个精壮汉子将怀里的钥匙往酒桌上一拍,冲着长须老道笑骂道:“好你个六根不净的老东西,我手里有地窖的钥匙,便放在桌上了,你要是想要美人作陪,拿了自己去开门,从里头提溜几个出来不就行了,你可敢?” 长须老道嗤笑一声,摆手道:“莫要激我,我是不敢的,你们有谁敢的吗?” 见老道不受激将,精壮汉子便觉得没甚意思,意兴阑珊地放下酒杯,重新把钥匙好好的收了起来,也叹道:“这日子过的着实没意思,成日里做些脏活累活,要哪天真能拜入仙门那才叫没有白活。” 这话说得长须老道哈哈大笑起来,他捂着肚子直抽抽,几乎没把眼泪笑了出来。 那精壮汉子面上不虞了起来,嚷道:“你便不想吗?” 长须老道抹了抹眼睛道:“我都这把岁数了,我早你想这些想了多少年,想有用吗?你到看看自己能引那灵气入体不能?多少人间万中无一的龙凤都不能,我们这等小人物,能依附在玄清门下做些脏活累活便是许多人求之不来的好运到了。” 精壮汉子戚戚不语,没滋没味的吃了几口酒,又起了兴头:“老道,要说那一地窖的娘们,还是你送来的那个最带劲,还是个揣了崽子的。” 长须老道有些得意的捋了捋露出来的半截胡须,做出一副高人姿态来,得意洋洋道:“我为把她捉到手,可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许久前上峰赐我那神香,正儿八经的仙闻倒,引气入体的仙子们都扛不住,吸了以后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仙门都能捉住她,我拿来给她使上了。” 旁人听来都露出了惊讶,纷纷问道:“这娘们什么来头,你竟舍得用这样的好东西?” 长须老道一脸神秘,捻须不语。 众人酒足饭饱,不讲究的倒头便睡在厅中,有那讲究的起身想走,也被躺了一地的弟兄们绊住了不让走,再加上在玄清门的地盘上,都觉得十分安全,入睡前没一个人想要去查探地窖里的情况,全都睡得横七竖八。 今夜的月色实在很好,月光洒在这处小院,靠在窗边查看屋内众人情况的周灵晒着月光美的像精灵一般。 周灵已经在窗边默默看了许久了,她动了动酸痛的脚,眼见着这群人已经是熟睡了,这才又悄悄潜回地窖中,地窖中众美人伸手将她接住,七嘴八舌的问道:“怎样?”“那群中原人可睡着了?”“我们现在跑吗?” 周灵有些头疼地将手指竖在嘴前,嘘道:“小声些。” 女子们瞬间便收了声,她们浅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剔透,看着眼前这一片亮晶晶的眼眸,周灵开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这地窖里的异域女子们到了夜晚陆陆续续地都醒了过来,原本周灵提出自己想办法出去探探情况,再看看能不能把大家都放出去,女子们听了都直摇头,生怕周灵一个遭遇不测。 直到周灵徒手将地窖那扇一看就十分沉重的门推了开来,门上的锁重重地掉落进地窖内,这才无人再劝。 她早在长须老道他们刚刚吃上酒时便潜伏在大厅的窗外,这些人酒后的一言一行都被周灵全部看着眼中。 长须老道说,周灵中了神香,天涯海角也逃不过玄清门的追踪,她便熄了与女子们一齐跑路的念头。 若是带着这神香,又转身回到药郎君处,不知当玄清门找上门来,两边遇上,争斗之下,会不会自己也能留出多一条的活路? 周灵心转电念,便有了初步的念头,她望着眼前这些可怜的带着脚镣的异域女子,确认道:“我与你们大概不同路,若你们跑出去,能回到家乡吗?可有自保能力?” 她们又你戳我我戳你的互相使了使眼色,年纪稍大的那位无奈笑道:“孩子,若是没有了脚镣,我们这些大漠子民便能如黄沙一般四散而去,我们向着西北不休不眠的走上五个昼夜,就能回到家乡。“她顿了顿,露出怀念的神色来,“当时将我与族人掳走,大概也就是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们是沙漠的孩子,生来就会看星星辨认位置。” 少女也附和道:“我们是沙漠的孩子,生来便身强力壮,即便迎着正午的日头走上几个昼夜,也不需要吃饭喝水。” 所有的女子们都跟着低语道:“我们是沙漠的孩子,我们生来就会看星星辨认位置,我们生来就身强力壮,我们生来便是自由的。” 她们神情庄重的看着周灵,又好像看见的不是周灵。 周灵的眼睛随着她们的描述逐渐湿润,她好像已经透过这昏暗逼仄的地窖,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漠,看到了自由自在的在黄沙上奔跑的美丽的女子。 她低着头,轻声道:“那么我们准备好,再次拥抱自由吧。” 第十七章 众异域女郎十分自信的告诉周灵,曾经在家乡,因为生存环境恶劣,部族里男女老少都要一齐为了活下去努力,她们各个都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阿花——那位蓝眼睛的少女——扬言自己曾独自一人在沙漠中埋伏了七个昼夜,直到那只漂亮的长羽驼出现,然后她又与它从日出缠斗到日落,终于在最后一丝阳光落下之前将它斩首,收获了十几枚华丽非常的尾羽。 阿花得意洋洋道:“我把它们带到集市上,跟中原人换了好几袋面粉,好几匹布料,还有那驼肉,我和阿爸阿妈一起吃了很久。” 其余女子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把自己是如何一个人追杀猛兽的千里的事迹抖落出来,比较谁捕获的猎物最凶猛,谁的战利品最珍贵。 周灵含笑听着,坐在地上仔细研究着阿花脚上的脚镣。 阿花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地看着周灵握着她纤细的脚踝翻来覆去地看,想要问问她,又怕打搅了她,一见周灵停了下来,赶紧问道:“怎么样?这东西能弄下来吗?” 女子们不敢挡了月光,都缩在阿花的背后嘀嘀咕咕,闻言一个个的伸头看向周灵,七嘴八舌道:“这东西能摘下来吗?中原人好狠毒,我脚上一戴上这个就没了力气。”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9节 “是的是的,不然我早就跑了,才不要天天给他们跳舞。” “我走之前非得把这个东西套在他们脚上不成。“ “有点难度,我得试试。”周灵皱眉回道。 她们脚上的镣铐并不是普通的凡物,周灵在上面看到了曾经在符纸上看到过的那种符号,显然是某种运用灵力制作出来的物品,十分坚固——以周灵此时的怪力也无法徒手拉开。 周灵想了想,觉得还得用老方法。 早在太阳还没下山前,周灵便渐渐又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微薄的灵力了,现在更是恢复了七七八八,她屏气凝神,将手覆盖在阿花的脚镣上,运作起周身的气息,将脚镣上的灵气带入自身灵力运作的轨迹,渐渐从脚镣上抽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周灵长舒一口气,笑眼弯弯地朝着阿花一扬头:“阿花勇士,现在你的力气回来了没?” 阿花闻言双眼瞬间就亮了,她站起身来,轻喝一声,猛地超前一踢腿。 只听得叮的一声,她脚上的镣铐飞出去砸在墙壁上,将阿花如同牲畜一般栓了许久的枷锁,已被她自己挣脱开了。 阿花愣楞地看了好一会儿,原地起跳,高兴得捂住嘴巴无声的大叫起来。 周灵嫣然一笑,拍拍地面道:“下一个谁来?” 此时地窖中一共有十五位被掳来的异域女子,一个接着一个排好队等着周灵将她们的脚镣解开,众人皆是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一待重获自由,马上一蹦三尺高,变着法子地无声撒欢。 等到最后一位女子的脚镣被周灵解开,所有人起身团团抱在一起,头抵着头,一齐低声喃喃细语着什么,她们璀璨宛若宝石的眼眸蓄满了泪水,只着轻薄纱裙的曼妙身躯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小小的地窖逼仄沉闷,周灵却觉得心潮澎湃,她不愿打搅她们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时刻,躲在一旁跟着一块儿抹眼泪,冥冥之中,周灵好似也曾是她们其中的一位,是她们的姐妹、她们的好友、她们的同伴,同享过铺天盖地的黄沙、炽热干燥的狂风。 半响过后,众女子停下了她们的仪式,转头看向周灵,阿花从姐妹们中朝她伸出了手。 周灵握住了她伸来的手,笑道:“走吧。” 于是周灵第一个从地窖中翻身而出,再检查过小院厅中酒醉的男子们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后,轻轻敲了敲地窖的门,一个接着一个,女子们纷纷从地窖中爬了出来,她们真如自己所说,各个身手不凡,动作犹如羽毛般轻盈,连天上的月亮都没有被惊起。 阿花手中拿着被解开的脚镣,靠在窗边小心探头朝屋内看去,见一屋子烂泥般的男子,厌恶地皱了皱眉,朝身旁姐妹们扬了扬眉毛。 姐妹们会意,彼此之间给了一个眼神,十几位女郎瞬间破门而入,还未等这些醉醺醺的汉子反应过来,脚上便多了一副镣铐,手也被一股巨力反剪到了身后,再被按住从背后一个膝顶,不过一刹那,统统都失去了行动能力,有几个还没那么醉的张嘴要喊,阿花眼疾手快地抄起桌上还未收拾的杯碗塞进他们嘴里,只听咔嚓一声,瓷器撑断了这些汉子们的下颌关节,也撑碎了他们最后一点抵抗的决心。 阿花犹不觉得解气,左右观望,见桌上还有他们吃烤肉用的小刀,随手拿着,便抵在一眼望去最强壮的那个汉子的脖颈上反复比划,似乎在思考怎么样下刀才能最快要了他的狗命。 那为首的汉子口中含着酒杯,涎水和着鲜血止不住的从口角滴落,而身体又被一位高挑的女子死死制住动弹不得,绝望之下更是瞠目欲裂,像案板上的鱼一般拼命挣扎起来。 阿花见状冷笑一声,巴掌大的小脸上杀气腾腾,呵斥道:“懦夫!” 说罢便想割断了他的喉咙。 周灵本在门外把守,眼见阿花真要一口气把在场的男子都给宰了,不得不出声阻止:“阿花,不要动刀子!” 阿花一愣,刀刃仍抵在男子脖颈处,不悦道:“难道你也要跟我说些什么以德报怨的中原人爱说的鬼话?” 周灵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有血,还有味道,溅的到处都是不好收拾,万一沾在身上容易被发现,你们找找看看这屋里有没有他们的换洗衣服,赶紧换上,若是没有,便把地上这几人的衣服剥了,这样更别动刀子,免得弄脏衣服。” 阿花等人听了,纷纷露出作呕地表情来,但她们又信服周灵,不愿耽误时间,只得留了几人看守,剩下的人在这院里上下翻找。 结果衣服还真不够每个人换上,又只得捏着鼻子把酒气冲天的衣服从壮汉们身上剥了下来,胡乱往身上一套,好歹盖住了人人身上那衣不蔽体的轻纱。 众人又将屋内搜刮来的食物和水收拾好,凑在一处商量要怎么出城,是趁着夜晚偷偷翻出去,还是第二日一早假借马车和令牌混出去。 她们大大咧咧地直接席地而坐,完全没把躺了一地的男人看在眼里,阿花甚至一只脚就踩在长须老道的头上,把老道给气地直咬牙。 长须老道本是有些小神通防身的,奈何到了此处,实在是大意,醉酒误事,等反应过来时,嘴已经被塞上,小神通们连同外衣一块被剥走了,就穿在眼前这个蓝眼睛女奴的身上。 他到底也算是常年受仙门熏陶,比其他此时涕泗横流的同伴显得镇定了许多,见众女子有些大意,瞅准时机,一把挣脱了身上的束缚,朝着那穿着他衣服的女奴猛地扑过去。 没想到他快,周灵比他更快,她本就特别留心长须老道,一半的心思都分在了他身上,甫一见他起身,立刻欺身上前,重重将他胳膊一拉,长须老道依着惯性,被周灵狠狠掼在地上,白眼一翻,就要昏死过去。 但他连装晕都做不到,周灵将他上半身从地上扯起来,将他口中掏空,一把狠狠捏在老道刚刚被摔断的胳膊上,老道刚想惨叫,又被扣紧了下巴,险些咬掉半边舌头。 周灵先示意阿花找一下身上这件衣服里有什么东西,继而转向长须老道,美艳又可怕的女人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轻声问道:“你的衣服里有什么?” 阿花在身上翻翻找找,在一个暗兜里找出一堆看不出用途的鸡零狗碎,递到周灵面前。 周灵拿起其中一个药瓶,递到长须老道面前摇了摇问道:“这是什么?” 老道倏地绷紧了身体,强压下去自己的本能反应,眼珠子一转便想胡诌,但在场众女都已是不耐烦起来,异口同声喝破了长须老道的想法,阿花更是嚷嚷道:“就让我抹了他的脖子吧!我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弄脏衣服!” 这老道已活成了人精,原本不想在同伴面前向众女低头,怕逃脱此劫后没有脸面在玄清门下行走,但见周灵已经拿着里头的药丸要往他嘴里塞了,只得交代道:“这是,易容丸,不能直接吃,要放入头发。” 周灵眼前一亮,把药丸举着朝阿花翻译了一番后笑道:“才说要混出城去,就有了这玩意儿,到时候你们扮成这些人,大大方方的拿了令牌走就行了。不过先试试是真是假,你们先拿他们的头发放进去喂给他们自己试试。” 她又看向面前这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老道,作势要去拽他骨折的手,惊得这老东西直摆手,直说自己有问必答,求女侠莫要再折磨他这把老骨头。 身边阿花已经喂了一人吃下药丸,果然那人倏地变成了同伴的模样,一张嘴,就连声音都一般的沙哑难听。 周灵这才稍稍放下心,又捡着几个一看就不凡的小神通教长须老道指认,从中挑了一枚据说威力颇大,可将屋宇炸成平地的药丸,一小瓶服下后可暂时掩盖自身气息的药丸,还有一只朝天放,白日里隔着几里地也能瞧见的烟花分给阿花她们,又去搜罗了一些武器和麻绳,招呼阿花她们一齐把长须老道他们捆个结实,扔进地窖中,众人这才凑在一处定下逃跑的计划,围坐着等待天亮。 已经是三更半夜,这城已经到睡的最深的时刻,围坐的众人分好班值夜,也依偎在一起小憩。 周灵自荐值第一个班,她坐在屋门口,望着天空中茫茫的星空发着呆,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污染,星子点缀着天鹅绒一般温柔的夜空,更衬托的黑夜如墨,让她想起了她的世界,深夜在她的小公寓中朝天空看去,永不熄灭的led灯照在低矮的云雾上,宛如一座没有夜晚的城。 她实在是想念那时每个不眠之夜,坐在窗边等待太阳渐渐升起的感觉,以至于此时她都生出了日出的幻觉。 不对!不是幻觉!周灵浑身一震,站起来瞪大眼睛看向远方。 那里有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影影绰绰燃起的火光。 和高悬在空中,状似恶鬼般的侍女! 第十八章 被小院围墙遮挡了视线,周灵只能看到悬在空中的小伞,此时这侍女犹如地狱来客一般,她一半的脸飞快的变换着表情,一时惊恐一时愤怒,一时哀伤一时喜悦,小伞的躯壳像是无法承受这样的使用频率,她的半边脸龟裂开来,每一条缝隙中都渗出宛如实质般粘稠可怖的魔气,魔气自她脸上汩汩流下,滴淌在城中,而她的另一半脸依旧光洁无暇,僵硬麻木,是周灵记忆中小伞平平无奇的面容。 就在周灵观察小伞的瞬息之间,城中的情况急转直下,小伞身下的火光已经直冲天际,照亮了半边天。 这城要乱起来了!周灵心想,这是受玄清门庇荫的地方,这个时候不趁乱走,待到天亮,或是等不到天亮,救援一到,她们插翅难飞! 思及此处,周灵赶紧把阿花与同伴们都叫了起来,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便让她们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台马车,又服下易容丸,一眨眼,便从一群女娇娥变身壮汉,因着这处驻地成员人数不够,还有几位女子没有服用易容丸,就把外头罩着的衣衫一脱,依旧充作被虏来的女奴待在车厢中。 一行人再次检查了一遍行李,转身遥望着城那边的大火,各个都面色凝重,眼见周围的街坊也开始慌乱起来,周灵打开大门,就要赶马上街。 这时伪装成壮汉的阿花突然叫道:“停一下,你们先走!” 说罢跳下马车,往院里走去。 周灵看了她一眼,咬咬牙,大声道:“不管她!我们先走!” 马车便立刻驶出了院门,背着火光疾驰而去。 还没跑上半刻钟,阿花从身后追了上了,此时两架马车均未减速,但阿花伸手一撑,一个利落的翻身,轻飘飘地落在了靠后的那驾马车上。 周灵回首望去,她们出发的那处院落里也跟远处一般,浓烟滚滚,不过多时便升起了明火,想来那个地窖里的人和事,就如同青烟一缕,散了过后便再无踪迹。 阿花愉快的放声道:“把我掳来,给我带上镣铐,要我跳舞,我便好好的跳给你们看看!“ 还是孩子心气呢,周灵莫名觉得有些放下心来,这些饱受磨难的女子们,她们仍有不屈的灵魂,只要给一丝丝希望,她们就能重新绽放开来。 随着城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惊慌失措的人们披头散发的从睡梦中惊醒,穿着里衣打着赤脚纷纷涌上街头,互相焦虑地揣测着,这半夜时分整座城都醒了过来,有些人甚至试图去拦下马车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灵无奈用眼神示意身边赶车的女子,再次挥鞭斥退了一位冲上前来想问个究竟的男子,她们一行人沉闷不语,不敢有一丝懈怠,埋着头挥着马鞭,不停歇的跑了一刻钟后,终于到了城门外,周灵此时已经是长须道长的外貌,她示意这群语言不通的女子靠后,自己上前与门上值夜的看守交涉。 因为城那端的异动,今日的值夜人没有一个躲懒打瞌睡的,此时齐齐聚在城头面色凝重的朝另一边看去,见周灵一行人这个时候架着马车朝城门驶来,早就防备上了,连连冲周灵呵斥道:“什么人?这个时候跑来城门,是要起事吗?” 周灵将手中令牌高举过头顶,大声道:“城中有异动,我等奉命出城,快快开门,若是误了门中大事,我们都讨不了好!” 领头的值夜人显然与长须老道十分相熟,一听声音便认了出来,他从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后头的车,见驾车的精壮汉子也是老熟人,更是惊惧非常,连连追问道:“老道!这城中到底是怎么了?我这心突突地,今儿你可要给我一个准信啊。” 周灵冷哼一声,故作高深道:“明日大家就都知道了,现在快开城门让我等出城!” 值夜人有心再拖延一会儿,教这老东西漏点实话给他,但又不敢真耽误了事,只得慌手慌脚地的将城门打开,眼睁睁的看着两架马车扬长而去。 周灵她们出了城门便改道向西,一路将马鞭挥的飞起,待到一刻钟后,觉得那群人回过神来也追不上了,这才在路边停下车。 周灵一个人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阿花交代道:“老道士这易容丸只能撑一个时辰,你们最好是白天用,省着点用,一路上千万要小心,我就在此和你们分开了,以后有缘再见,我……也许我会去找你们也说不一定,告诉我你们部族的名字吧,我有些怕找不到。” 阿花也跟着跳了下来,她上前握住周灵的手,伤感地说道:“我家是异域最北边的部族,住在苍南山下,你要是过来找我,你就说你来找阿花!“ 马车里的女子们都下了车,她们将周灵团团围住,一个一个的交代自己的来处。 “我是阿水,我们的部族住在仙梳河旁,你要是冬天来就找不到我,我要带着我们部族养的长毛羚鹿去南边过冬,你要夏天来啊。“ “我们的部族在云梓城,你来了便跟他们说你找小风!” “我叫……“ “我住在……” 周灵仔细记着这些遥远的地名和发言俏皮的名字,一一应下了她们的邀请,又将她们都赶回了车上,待到马车又将行动之前,阿花一脸认真地问周灵:“灵,你的家在哪里,如果我要去找你,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周灵一愣,苦笑道:“我的家乡,在一个现在的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你往哪个地方走,都不是我回家的路。” 此时她们服下的易容丸失去了效果,一个个都变回了本来的模样,周灵的长发在风中被吹得四散开来,正好挡住了她蓄满泪水的眼眸,她形状秀美的红唇扬起了一个笑,温柔道:“认识你们我很高兴,再见了,朋友们。” 阿花探出身子伸手轻抚了一下周灵的脸颊,又摸了摸她有些隆起的小腹,轻声道:“祝福你,也祝福它,再见了。” 说罢,她扬起马鞭抽了下去,马车朝前驶去,渐渐地消失在了周灵的视野中。 好温柔的一群人啊,直到最后,她们才提到了阿离。 周灵长叹一口气,随手将长发挽起,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过了这么久,不知道玄清门是否已经将局势控制下来了。 若小伞被驱逐,恐怕她迟早还是会找到自己,但……如果小伞被玄清门拆成了零件,她身边的看护消失了,自己是否不再需要回到药郎君身旁? 很快周灵便自己否定了这个念头,药郎君在自己身上,绝不止只安排了一个贴身跟随的小伞,他的力量实在深不可测,便是没了小伞,药郎君想要把自己找回来,也是易如反掌,哪怕现在他并没出现。 越是这样,周灵便觉得他对自己的掌控越深。 而周灵也实在是把握不住对小伞的态度,小伞当然是帮助囚禁自己的帮凶,是从犯,若是今天她死在城中,周灵应该理所应当的感到高兴。 但隐隐地,她又能从这侍女身上感到一种十分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她确确实实是真心真意的站在周灵这边,从上次帮周灵挡住当街行凶的魔物,站在隔壁小院门口阻挡误入的王婆婆,到这次。 回想起从城走逃走时看到的那张诡异的脸,周灵不禁加快了速度,她一路疾驰,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到了。 她喘着粗气,看着微微晨曦下的城门,上面写着的碧波城三个大字已经有些斑驳了,而这看上去已经有着许久历史的城池在今天遭受到了重创,隔着高高的城墙,周灵看到无数浓烟燃起。 伴随着浓烟,那些阴暗的、可怖的、令人心生恐惧魔气隐隐地笼罩在碧波城的上空,周灵有些难以置信,她很怀疑,若是再过一上午,这城中还会有活人吗? 这不是受玄清门庇荫的城市吗?为何……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第十九章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0节 且不说站在城门外的周灵疑窦丛生,碧波城内玄清门麾下玄清观中众道士们也是惊疑不定,眼中均是流露出恐惧来。 玄清观中一共有九位道长,虽然没有真正能引气入体、修行长生的仙子,但道长们用些从仙门中求来的小秘宝,收拾几个作祟的魔物也不过举手之劳,在这片土地上,除却皇城之外,都以玄清门为尊,百姓们日日供奉香火信念,上缴自己那点不多的收入,便是因为在玄清门的庇荫之下,方圆数百里内,并不曾有什么厉害的魔物出没,因仙门威名,魔物们也都避其锋芒,只有些刚刚孵化出来,还未有甚么智慧的混沌之物才会不惧玄清门之名撞上来。 那些甚至都算不得什么魔物!不过是些魔气入体化作魔种的凡人罢了!玄清观里这些终年在凡人中养尊处优,自视甚高的道长们,哪里曾见过这等真正能将一城百姓变做齑粉厉害的魔物!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魔头!为首的青莲道长一抹额上沁出来的冷汗,暗骂道,难道之前皇城中那长须老道禀上来的消息竟是真的不成,还真有大魔头盘亘在数十里之外的皇城中?! 青莲道长思及至此,扭头冲着不远处瘫坐在地的徒儿喊道:“皇城里来的那长须老道此时不是正在碧波城中?快些把他叫来!” 可他那徒儿裤腿上已是一片濡湿,此时要他站起来都甚是费劲,哪里还敢顶着头上魔头的肆虐穿城而过去找什么长须老道,连连磕头求饶道:“师父,徒儿不敢,求求师父饶了徒儿吧!” 青莲道长闻言,一张本有些脱俗的脸几乎扭曲成魔物的模样,冷笑道:“你若是怕死不愿去,那我此时就清理门户让你现在就去了吧!” 他徒儿面若金纸,抖如筛糠,一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师父更可怕还是头上的魔物更可怕,更有他师叔也跟着喝道:“到不用师兄出手,我便可替师兄一替。” 青莲道长那徒儿这才一脸悲戚,领了命,跌跌撞撞的朝观外去了。 这道观外已经变做了人间地狱,那悬在空中的魔头,不断自身上淌下魔气,这魔气最是喜欢活人的气息,寻了一具凡人的身躯,便渗进去扎了根,若是寻常,只有一丝一缕侵入体内,那还得等一段时间,用血肉哺育魔气,人才慢慢地烂起来,失了神智,变做一颗魔种和一滩烂肉。 而今晚更有所不同,这教得道之人看来已是浓稠到如有实质般的魔气,一夜之间便将碧波城内搅得天翻地覆,凡人们被催熟成魔种,魔种爆开又增添更多的魔气,街上到处都是烂得不成样子的人,他们发疯般的撕咬同样没块好肉的同伴。 便是玄清观内,一时间都死伤无数,只剩了九位道长和这唯一个小道士。 这小道士能活下来,正因为是青莲道长的徒弟,到底师父是掌事之人,徒儿身上自然也有那么一两件师父赐下的保命之物,这时他哆哆嗦嗦地抬头看了看那张着嘴不知道在叫喊着什么的魔物,抬头服下了一枚药丸,这才敢沿着墙根躲着街上那些失去神智的将死之人,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观中九位道长盘坐在地,各个持数颗灵石,摆起了一座防御法阵,将整座道观都护在法阵内。 青莲道长心疼不已,这魔物好死不死地偏偏悬在道观上空不远处开始作恶,逼迫他们不得不拿出这些年慢慢积攒下来为数不多的灵石,这在凡间可真是无价之宝,如今竟是充当了柴火棒,给这法阵充能。 他斜眼望着那魔物,此物入魔之前应是女子,现下躯壳尽裂,魔气四溢,已然是神智全失,嘴中不停喊叫着什么,因这物离他们有些距离,也听得不甚清楚,青莲道长有些绝望,这魔物究竟是为何要在碧波城撒野,又做出这番姿态来,难道城中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不成。 想到这,青莲道长忽然瞪大了眼睛,想起了仙门交代下来的那件事!再想嘱咐徒弟什么,已是来不及了,不由得猛地一拍手,把其余八位道长吓了一跳,纷纷问道:“师兄可是有了什么对策?” 青莲苦笑道:“哪有什么对策,此物来的突然,碧波城中现在被魔气笼罩,就是想向仙门求助都无法,只是我刚刚想到一事,你们还记得城南那小院中关着的东西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追问道:“师兄言下之意是,这魔物便是由那物引来的?难不成,真是由我们找到了仙门所要之物!” 眼见年纪最轻的九师弟已经露出了一丝兴奋,青莲道长更是摇头道:“若真是,先别提之后的赏赐,那也得活的过今天才行!眼下这魔物怕是在找寻那物,才没有心思对付我们,否则我等能抵得过他一根手指吗?” 此言一出,玄清观众人皆是一脸绝望,此时别无他法,只能不断的将灵石中的灵力注入防御法阵,从半夜支撑到了清晨,仍不见魔物退散,待到第一缕阳光射向碧波城,那魔物忽得一顿。 众人见了,面上露出一丝希望来,而后又听得门响,青莲道长的徒弟气喘吁吁地撞入门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城南长须老道他们那个小院,被一把火都烧没了,徒儿去的时候火都要熄了,还进了院子看了一眼,什么都没了,那些人,怕是都烧成灰了!” 青莲道长听了这话软倒在地,眼睛都直了,再见那魔物也愣在原地不再喊叫,一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教众人收了法阵,齐齐冲那魔物大喊道:“您要的东西不在咱们这!您找不着的!请回吧!” 那魔物受太阳一照,也不再散发魔气,脸上一半看起来是好的,一半已经流淌下来,好生可怕,她也不知听没听见众人的喊叫,直勾勾地看着远方。 周灵也不知道小伞听不听得见自己的喊叫,等她好不容易绕着城墙转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处好下手的墙爬了上来,眼前的一切教她不得不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 这座城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周灵不明白,小伞为何变得如此……如此恐怖,那个又高又瘦平平无奇的侍女,在她被人袭击时只会死死抱住对方的脚,仍由他将自己踢得鼻青脸肿也不做反抗,与眼前这个高悬在空中犹如邪神降世一般的小伞是同一个人吗,她躯壳中传来阵阵腐朽的气息,哪怕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也教周灵作呕。 玄清门都是一帮酒囊饭袋吗,周灵心中有些惶恐,无力地滑坐在地,他们不是此界中所谓仙门,他们不是神仙吗,为什么……为什么…… 她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按捺想要退缩的冲动,心想,是不是找到了自己,小伞就会停下来。 只有这个办法了。 迎着自地平线处喷薄而出的朝阳,周灵咬咬牙,强撑着站起身来,将手握在嘴巴充当喇叭,霞光万道将她照耀得熠熠生辉,她朝着小伞叫道:“我在这里!小伞!回来吧!” 回来吧,小伞若有所感的看向西方,她已经残破不堪,谁在叫她回家? 回来吧,我在这儿。 是从记忆深处的梦中传来的声音吗,是,阿妈吗。 不,不是,阿妈已经死了,小伞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融化掉的那半张脸上,她浑浊空洞的眼中,慢慢渗出一丝鲜红的液体,顺着她耷拉下来的眼角,划过坑坑洼洼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是谁在找我啊,小伞张着空洞的眼,巴巴的找寻着。 啊,是那里,她看见了,小伞愣愣地看着在城墙上大声喊叫的周灵,晨光将她镀上了金边,她看上去那样美,那样,完整。 是她啊,小伞瘪了瘪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周灵而去,太阳照得她头昏脑涨,她又记不清楚自己晚上做了什么了,每次都是一样。 小伞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穿城而过,来到周灵身边,此时的她周身的魔气尽散,小伞静静地悬在城墙上,背对着浓烟四起的碧波城,像是一副悲惨画作中滑稽的墨点,这一城的惨状好像与她并未半点关联,她又变做了那个寡言木讷的侍女,擎等着夫人的指示。 但周灵愣愣地望着她,并不敢莽撞地上前去,颤抖地出声道:“你现在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小伞点了点头,朝周灵淡淡道:“夫人今日可要梳什么样式的头?” 周灵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小伞身上的衣裳烂得瞧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只略略遮住了一点身子,露出了大片的皮肤,一如她的脸颊,像是融化的蜡块,有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她一顿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夫人——今日——” 话还没说完,便停住了,那完好的一边脸上,本就空洞洞地眼睛失焦地看着周灵的脸颊,小伞张了张嘴,嗬嗬地想要说什么,又伸手去够周灵的脸。 周灵茫然地看着眼前这面目模糊的侍女,见她轻轻地伸手,隔空划过自己的脸颊。 “阿灵,鹰,抓兔子……”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这千疮百孔的侍女终于将话说了出来。 第二十章 周灵愣愣地看着因失去意识而跌在城墙上的小伞,脑中一瞬间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许多画面,那一望无际的荒寂大漠,漫天的黄沙被猎猎狂风吹得贴地飞行,头上高悬的烈日,照得砂砾滚烫,每一次呼吸都感觉炽热又干燥的空气灼烧着鼻腔。 骑在异兽上肆意大笑的少女,围着周灵不住地转圈,她挥了挥手中的长鞭,银铃般的笑声铺满了整个世界。 少女骄傲地低头看着双脚陷在沙中狼狈不堪的周灵,嘲笑道:“阿灵,就走了这么点距离,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要是被部族中喜欢你的那些小伙子们看到了,你在他们心中的可再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阿灵了,我们大漠子民可不喜欢弱小的女子。” 失了面子的周灵不服气的嚷道:“我是对你们这地方地形不熟悉罢了,少来嘲讽我,还有我才不在乎你们部族的男人喜不喜欢我。” 少女甩了甩一头编的色彩灿烂又样式复杂的小辫子,笑嘻嘻道:“哟,那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喂,阿灵,哪天也带我见识见识你们那什么鹰,看看是它能抓兔子,还是我能抓兔子。” 她实在是生的好,白肤胜雪,明眸皓齿,穿着大红色的裙子,炽热的像一团烈火。 这团火实在太过热烈,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烧得周灵痛彻心扉。 但周灵不记得她是谁,不知道自己曾在何时何地与她产生了羁绊,不知道自己为何心痛。 她有些崩溃地跪在地上,将失去意识的小伞那乱七八糟的头发轻抚开,她手下这张脸与那记忆中的少女并无半点相似之处,这张脸现下如此丑陋,如此诡异,像是无知孩童饱含恶意捏出的他幻想中恶鬼的模样。 周灵哆哆嗦嗦地在小伞脸上摸索着,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大滴大滴砸在眼前这张融化般丑陋的脸上,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告诫自己要冷静,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假装自己不会恐惧,她假装自己无坚不摧。 但此刻所有的伪装都被卸下,周灵伸手将破破烂烂的小伞揽在怀中,无助地流泪道:“你到底是谁啊,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啊……” 失去意识的小伞没有办法告诉她,而她们身处被魔气笼罩的碧波城,这里显然也不是适合找寻答案的地方。 青莲道长带着玄清观其余八位道长一齐躲在远处,借着房屋遮掩朝城墙上看去,见那魔物忽然就朝这处城墙而来,又显然因为脱力跌落,心中都是大喜。 青莲道长更是心中生出些计较来,眼中显出几分戾气,回头与众师弟低声商量道:“诸位师弟,此物想来已是功力大失,如果我等此时出手送她一程,回头仙门追究起来,我等都还能分辨几句,师弟们以为如何?” 青莲道长这八位师弟能有今天,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提出这个提议,有八成把握他们不会拒绝。 果然,他那最小的师弟头一个赞成道:“师兄说的有理。”说罢顿了顿,压低了声道:“若我等此时出手弄出点大动静来,仙门来人时,说不得还得给咱们记上一功。” 他这些师兄都是人精,哪有不明白的,不过教师弟说破了罢,闻言均是扯了扯嘴角,算是同意了青莲道长的提议。 青莲道长眼中精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塞进小师弟手中,笑道:“全看师弟的了。” 说罢又示意远远跟在身后的徒弟,将他带在身上那物取出。 青莲道长那徒儿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圆柱状物体,送到了师叔手中,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他八师叔不得不起身将药丸塞入那圆柱体中,瞄准了城墙上小伞跌落的那一处。 若此时周灵能看到这一幕,定会知晓厉害,青莲道长拿出来的这枚药丸,大小形状,赫然就是她自长须道长那搜刮来,说是具有将屋宇炸成平地之威能的那枚,此时再配上那圆柱体,若是被直接击中,后果必然不可小觑。 但周灵被城墙遮住了视线,全部的心神也放在了小伞身上,一直到破空声响起,直奔自己而来,才意识到不对劲。 此时再也来不及做出复杂的反应,周灵本就把小伞抱在怀里,只来得及下意识的将小伞护在身下,做出了保护姿态,药丸便在她们的斜上方爆炸,裹挟着巨大威能,朝着周灵汹涌袭来。 轰隆隆——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周灵左侧城墙轰然倒塌,溅起的灰尘和石块冲天而起,将抱在一处的二人全数掩埋。 周灵被震得有一瞬间的失聪,随即又陷入长时间的耳鸣,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就在因爆炸而飞起的石块携着巨大威能将要砸中她之时,周灵身上倏然浮起一层金光,紧紧地将她护在其中,石块贴着她的头皮朝远处飞去,砸在城中,溅起一地烟尘。 此时城墙上灰尘冲天而起,将周灵与小伞全都笼罩在其中,青莲道长一行人远远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在远处等待灰尘散去。 待到终于能看清城墙上情况时,众人惊奇地发现,有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将那魔物护在怀中,那女子周身笼罩在金光之下,教人望而生畏,在具有此等威能的灵丸爆炸之下,竟然毫发无损。 而烟雾散去,玄清观众人能看到她,她也远远地看见了众道长,只见她抬起头,将那魔物紧紧的护在怀中,穿过满城的狼藉,锁定住了众道长所在位置。 青莲道长暗叫不好,本以为只有一只功力大失的魔物,这才敢试上一试,何曾想到魔物竟然也有成双成对出现的,还被发现了行踪,今日怕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了,真是生不逢时!吾命休矣! 再说那女子,只见她抱着怀中的魔物,骤然起身,吓得玄清观众人均是抱着头趴在地上,力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叫那女子第一时间去报复旁人。 但众人撅着腚在地上趴了许久,也未见女子出现在眼前,暗中纳闷,又不敢抬头看,青莲道长闭着嘴,嘶嘶道:“那女子可离去?徒儿快去瞧一瞧!” 青莲道长的倒霉徒弟别无他法,从臂弯中张开一只眼睛,朝城墙上看去。 那里空空荡荡的,早已不见什么魔物和女子。 碧波城外,周灵抱着已面目模糊的小伞狼狈而去,她只能依稀通过日出的方向分辨一下东南西北,朝着当日被掳走时在马车上所记的方位而去。 周灵能感觉到怀中的小伞正在快速的衰败,她的躯壳在崩坏,而躯壳中所蕴含的东西在渐渐消散,若不是刚刚阿离突然出现,保护了二人,可能小伞早已命丧当场。 而这两日可能是因为远离药郎君的缘故,没有人再每日污染阿离,随着它自己的每日净化,此时阿离的银河中呈现从未有过的璀璨与绚烂,它不仅完全转化了药郎君输送而来的魔气,还默默吸收着天地之间溢出的丝丝缕缕灵气。 真是努力的孩子,周灵心中有些高兴,这意味着只要能脱离药郎君的控制,阿离不仅不会变成魔物,还能自己努力长大。 如果可以离开药郎君…… 周灵抱着一些美好的幻想,咬紧牙关负着小伞,生生靠着双腿走了整整数个时辰,走到太阳快要落山,周灵将将要脱力之时,她们终于回到了被迫离开的皇城。 远远望着城门处行人来来往往,周灵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和不似人形的小伞,知道想要正大光明的从城门处入城,怕是行不通了,只得认命的等待着入夜,再次翻墙而入。 等到半夜三更,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睡,周灵终于找到了她们一起生活的那个小院。 已是深夜,药郎君的小院和隔壁小院却诡异的同时洞开着,王家小院在门口挂上了白布,院中也隐隐传来哭泣声,显然有什么人去世了。 而药郎君的小院中亮着灯,淡淡的暖光投映在小路上,仿佛在欢迎归家的孩子。 周灵怔忪地站在原地,望着小院的门。 半响后,她握了握拳,背负着小伞踏了进去。 院中,药郎君正坐在一把小椅上,穿着他最爱的玄色衣衫,悠悠然地晒着月光,月光把他衬托的更为脱俗,像是不染凡尘的月下谪仙。 他见周灵风尘仆仆地携着破破烂烂的侍女朝他走来,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只露出了一个和煦又欣喜的笑容,温柔道:“夫人可算回家了。” 那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像是一对流光溢彩的宝石,灼灼望着他心爱的妻子。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1节 第二十一章 面前有这样赏心悦目的男子,周灵却只能按捺住自己转身就走的冲动,她感到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栗,那是一种失控感,她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从意识到身体,她都无力掌控,只能臣服于这位丈夫。 但她不能逃避。 周灵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可以算是笑容的表情,轻轻将无声无息的小伞放好,低眉顺眼道:“小伞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夫君能帮她看看吗。” 出了一点问题的小伞像是被大火烧过的塑料玩偶,到处都是融化、火烧过后的痕迹,面目模糊,半点都认不出曾经的模样,只有剩下半张勉强算是完好的脸,才证明周灵似乎并没有认错人。 但药郎君好似没有听到周灵的请求,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周灵的脸上滑落,停留在她的小腹处,有些忧愁地说道:“夫人就离开了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孩子看起来就有些不太好,往后还是要好好待在为夫身边才好呢。” 周灵紧紧捏紧了双手,强忍着屈辱解释道:“这次并非我主动离开。”她顿了顿,掩饰道,“我被当做异域女奴被掳走了。” “哦?”药郎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盯着周灵的小腹,双手交握,放松地把身子靠在椅子上,轻坦一口气,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的朝周灵笑了笑,温柔道:“夫人受苦了,来,到夫君这来。” 他伸出手,手心向上,食指和中指勾了勾。 周灵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所掌控,不由自主地朝着药郎君走去。 一直走到两人之间再无间隙,周灵鼻腔中弥漫着他身上的异香,表情渐渐变得涣散,药郎君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小腹上,轻轻厮磨。 他面上的表情如梦似幻,又痴迷又郑重,好似此刻被他拥入怀中的是这世界最珍贵的至宝。 隔壁小院不断传来隐隐地哭泣声,一墙之隔的他们,气氛却旖旎又暧昧,药郎君不断隔着衣衫在周灵小腹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他琥珀色的双眸闪耀着狂热的光芒,这狂热也渐渐要把周灵吞噬殆尽,她的睫毛轻颤,双手不自觉的环住了药郎君,回应着丈夫的热情。 这羞煞人的场景,直到周灵低下头,轻轻在药郎君的耳边说了什么才结束,她的丈夫终于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松开紧紧揽住周灵的双手,叹息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夫人变得这样难以对付了,教为夫有些苦恼啊。 周灵灼灼地望着药郎君的眼睛,不躲不闪,神色清明,退后一步平静说道:“可能夫君对我了解一贯不是很多,好了,不知夫君打算何时才处置小伞呢?” 她又回头看了看小伞,抿了抿嘴唇,怅然道:“或许夫君也可以跟我介绍了一下,小伞到底是谁呢,我总觉得我与她曾经关系密切,但记忆中的她又好像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药郎君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难得收起了那副笑眯眯万事不上心的神仙作态,露出了几分藏在厚厚面具下的真容,那邪恶又狂妄的真身不过轻轻瞥了一眼周灵,便激起她最深的恐惧,她周身动弹不得,像是被高等级生物锁定的猎物,明知不作出反应就会被吞噬,又因天性而畏惧不敢动作。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漠说道:“夫人真是可怜呢,已经吓得不能动弹了,她是谁有那么重要吗?说起来我真是通情达理的好丈夫,已经足够容忍你了不是吗?” “你的……”药郎君抬眼看着周灵,眸中透着慑人的光,“身上,可带着很多别人的,我很讨厌的人的气息呢。” 他握住周灵的手,冰冷而又修长的手与周灵十指紧扣,继而狠狠收手,她的指骨在药郎君手中发出咯咯地响声。 周灵并未退缩,好似药郎君手中并不是自己的手,哪怕心中因为恐惧在哀嚎,她仍是开口追问道:“夫君,能告诉我小伞到底是谁吗?” 药郎君皱着眉头,一根一根的将周灵的手指分开,举在眼前仔细研究,仿佛要从中找出什么奇异之处,半响后,他突然啊了一声,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般开口道:“我记起来了,那个人偶,我随手从你身边拿了一个灵魂塞进去了,是你的同伴吗,可能是吧,现在回想起来真有意思,她被夺魂之前还一直拦在你身前,真是勇敢的小蚂蚁。” 周灵脑中好像炸开一般,她怔忪不已,喃喃道:“她到最后一刻都还在保护我吗?” 那些碎片般的记忆又出现了,鲜衣怒马的少女,黄沙,烈日,炽热的空气。 破碎的记忆像是刀割一般,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的脑中,周灵头疼欲裂,几乎不能支撑住身体,她缓缓握住药郎君的手,滑坐在地。 到底是谁啊,又是因为自己而被牵连的无辜生命吗,周灵无法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了,她眼眶通红,用力握紧药郎君的手,哀求道:“那你能把她修好吗,她这一次也是因为我,你能把她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吗,只要是之前那个样子就可以了,夫君,这次多亏了她我才能回来。” 药郎君不解道:“坏掉的人偶扔掉不就好了吗?你要是想要新的,为夫再给你做一个,你不是挺喜欢隔壁那个姑娘?我把她做成人偶送给你好不好?这次一定用心做的漂亮一点,夫人放心。” 周灵摇头,想再与药郎君分辨,还未开口,便被打断道:“夜深了,也该睡了,夫人请吧。” 说着将周灵从地上半扶半抱带进屋中,再回头伸手一挥,两扇门一齐关上,连院中挂着的小灯也跟着熄灭了。 药郎君歇周灵回到房中,亲自将她的外衫褪去,用手轻轻拂过她的发梢肌肤,不知为何,可能是某种法术,一时间她的发丝变得清新怡人,肌肤也如同刚刚沐浴过一般洁净,这便将她从衣衫褴褛若如乞儿的境地中救了出来。 她实在不习惯这样亲密,想要避开药郎君的手指,但被药郎君紧紧的束缚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药郎君又重新戴上了厚重的神仙面具,那邪恶的魔物被他收拢在看不见的角落中,这床上只有柔情似水的丈夫,亲昵地对夫人说:“孩子饿了,还是要爹爹好好的疼爱一番呢。” 周灵想要大叫,想要挣脱这束缚,想要质问眼前这个魔物,能不能告诉她自己究竟是谁,小伞又是谁,他是谁,阿离又是谁,她的脑中有一万个声音同时在尖啸,可她无法张嘴发出任何声音,这深深的架子床中,只回荡着药郎君愉快哼着小曲的声音。 他哼着怪异的歌曲,熟练的将滔滔不绝的魔气输入周灵腹中,阿离的银河又被这诡异阴森的气息入侵,随着它的呼吸慢慢沁入它的内核,一切都在药郎君的掌控之中,孕器、龙卵、可能出现的那些个仙门爬虫。 他会是此界最为伟大的造物主,他会制创造一个只有快乐的乐园。 药郎君愉悦地扬起了嘴角。 但,这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嘴中的诡异的歌谣倏地停止了,药郎君骤然起身,神色莫测地凝视着阿离。 阿离不动神色地长大了,就在离开的这一日之内,这狡黠的卵迫不及待地将药郎君传送给他的魔气全数转化成了养分,它汲取着这充足的能量,默默长成了更为深不可测的存在,即便还处在生命最初的萌芽阶段,在智慧都还没有萌生的时刻,这高阶的生命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反抗。 如果说之前阿离是一个小水杯,只要朝里头滴上几滴墨水便能染黑整整杯水,那么此时的阿离就像一只水桶,几滴墨水下去,产生的影响聊胜于无。 药郎君第一次在面上显出了恼怒的神色来,他咬着牙冷笑道:“真是好孩子,爹爹先前怕你吃不消,现看来,你倒是吃不饱。” 他一时恼怒,一时又癫狂起来,嘴中同时响起了数十道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低沉高亢,各不相同,他们一齐大笑道:“那就让爹爹一次将你喂饱吧,好孩子。” 这层层叠叠地声音像是尖刀一般刺入了周灵的意识中,她一张口,便吐出血来,她的神智受到了某种伤害,那是一种带着邪恶腥臭味的力量。 周灵下意识的调动她那仅有的可怜的灵力去阻挡。 这就像螳臂当车,她的力量比之药郎君,就像一口井水之于大海,不但没有办法阻止这魔物,更让他生出了几分戾气。 药郎君哈地笑出了声,他双眸中像是染着两团火焰,映衬着他眼白中迸发的血丝,宛如邪神在世,他翻身扼住周灵的喉咙,手中带着仿佛宛若无穷无尽一般的力量,一边收紧,一边全数灌入她的身体。 周灵脑中一片空白,恍惚中,她好像又看到了通往自己那个世界的道路,但这一次她的灵体被药郎君死死扼住,无法逃脱,无法挣扎。 她出神地看着架子床上繁复精美的雕花,慢慢地意识到,她恐怕将要在今天死去。 直到她的身上再一次闪烁起金色的光芒。 第二十二章 周灵是第二次被阿离护住了,这枚仍处于蒙昧中的卵甫一脱离被污染的境地,便变得生机勃□□来,甚至主动地显出了自己那超乎寻常的神通来。 在这金光的庇护下,药郎君即便用上了许多力气,也没有真正对周灵产生什么伤害。 他认识到了这一点,并被大大的激怒了。 药郎君的身形开始扭曲,他身体站在虚实的边缘,既是具象的,又是无形的,他的眼眸不再有颜色,取而代之的是虚无,这虚无将周灵标记为锚点,以她为坐标,整个皇城开始为之震荡。 一波又一波的魔气自药郎君身上四散开来,小院像是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在凡人眼中无形的气息冲击着一切存于地平线上的物体,屋宇、人、牲畜,在冲击中皆无法幸存。 而这魔气又点燃了药郎君在此种下的无数种子,种子破壳而出,结出诱人的果实,又再次回到药郎君身上。 只留下满地残缺的躯壳,或许在这种子还未发芽之前,他们曾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丈夫,某人的病患,或许他们曾经乐善好施,又或恶贯满盈,但都没有意义,凡人的苦厄来的这样不讲理,仅仅因为某个魔物的一时之怒,这壮丽伟大的皇城,连带着整个国度,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留下一句悼词,泯没在时间里。 周灵与药郎君席天慕地的躺在小院的废墟中,那紧紧扼住周灵的双手仍没有放开,无数回溯的魔气源源不断的进入到周灵体内,她像是一只就要撑破的气球,每每到达临界点,便被阿离强行挽救回来,几次下来,周灵的意识已经接近溃散的边缘,只能靠着阿离的守护,勉强残存。 药郎君并没有想到阿离竟会如此爱护它寄居的这具孕器,这天生高贵之物,如何会与这具凡人躯体如此契合,以至于他厌恶这具凡人的躯体,数次想将此卵剥落下来,重寻孕器安置,都以失败告终。 这让他嫉妒非常,药郎君哀怨地凑在周灵耳边说道:“为什么啊,明明是我在好好养育你,你在乎的却只是这个凡人,你说说看,爹爹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了。” 如泣如诉的声音断断续续进入了周灵的意识中,她很想在最后时刻放肆地嘲讽药郎君一次,但终究是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药郎君一口气往阿离处注入了太多了魔气,这枚狡黠的卵终究是无力抵抗,无法再将魔气净化,而是一股脑全部吞噬。 阿离在被催熟。 周灵朦胧中意识到了这一点。 药郎君此时就是如此疯狂,如果阿离对现在这具孕器十分满意,以至于本能地想要护她周全,那么药郎君也不是不能做一个好爹爹。 换不了孕器,那便不换,让孩子成长到脱离孕器不就好了吗。 用这一城的凡人给孩子垫垫肚子,不够的话,爹爹这里还有更多,药郎君并不能说是完全的不理智,更不能接受旁人说他疯狂,他自诞生在此界起,便老是受到一些他认为的无端指责,教他倍感委屈。 实在是他认为自己个儿是个十分讲道理,十分有耐心的魔物,一时失了分寸的事情也是有点,但到底是魔物,这世人有时候对他的要求有点太高了。 药郎君有些感慨的看了阿离一眼,眼中全然是慈父的期许,他感受着这仍处在蒙昧中的生物蓬勃生长着,不由得兴奋得浑身颤栗。 直到阿离成长到某个临界点,异变突生。 药郎君抬头看向夜空,此时天空中已经黑云压城,本就在夜里,又被魔气所笼罩,天上本应该连一点星子都看不到。 但却有一枚极亮的光点,从目之所及的最远端,朝着此处而来。 那光点越来越近,其中蕴含的可怖威压竟压得药郎君也无法动弹,他一时无法思考,在此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超越他对力量的认知。 光点牢牢锁定魔气旋涡中的药郎君二人,二人都感觉似有万钧之力压在身上,仅以此界内那些能人异士来说,远不及其万一。 药郎君还在疑惑这究竟是何物,周灵却比他更清楚。 那奔袭而来的强大存在,便是周灵灵体超脱此界凡尘之时,守卫在那至静至暗的领域中的存在,祂这样至高无上生命体,恐怕已经超过了生命本身,周灵还记得祂的气息,但,她此刻浑浑噩噩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祂的力量,并不如周灵曾经瞻仰过的那般毁天灭地,那时的周灵,仅仅因为被“看到”,就差点湮灭在虚无之中。 是否,降临,是否本身就是违背规则的一件事件?而违背规则,则意味着要付出代价。 周灵动弹不了,她仰面朝上看着如纯黑幕布一般的夜空,一道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的瞳孔在强光下缩成小孔,但依旧无力抵抗,生理性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地,她喃喃说着什么,但除了自己,再无人能听见。 终于,祂带着主宰一切的毁灭之力,降临在此! 一道刺眼的光柱击穿层层魔气,轰然袭向已然沦为废墟的皇城,哪怕在相隔数十里之外的碧波城中,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光柱中所蕴含的威能,在场的仙门众人里,哪怕是已经修行千年以上的仙门大能,也依旧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 那是对未知和无上力量的恐惧。 仙人修行千年,本以为大道已在脚下,自己已半只脚登入仙途,只等哪天飞升成真仙,倏忽眼前又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这山上的风景是他千年来从未见过的异色。 若是那道心不稳的,当场心神崩溃的都有。 但在场的这几位都是如今仙门中的中坚力量,更有被传千年难得一遇的修行天才,虽说心中仍有畏惧,但面上均是镇定自若。 他们纷纷看向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年轻男子,其人生的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说不尽的洒脱之意,直面如此令人心惊的奇迹,也是坦然自若面不改色。 有一矮胖中年男子见状,眼睛一转,出言称赞道:“不愧是如一仙长,当得起一句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中年男子这话一出,周围人面上表情各有不同,有那与如一修行时间相仿的年轻男子,背过脸去并不附和,也有那看上去稚气未脱被光柱吓得笑脸苍白的仙女,闻言怯生生地看向如一连连点头。 此时光柱仍旧照耀着皇城,光芒万丈,几乎映衬着以皇城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内亮如白昼,不知皇城城中是何种情况,众人也不敢贸然上前查探,又不能言明是因为畏惧,只将嘴闭紧了,等着他人第一个开口出主意。 如一把众人表情都瞧在眼中,只笑了一笑,没有接中年男子的话头,也没遂他们的愿提出要去亲自前去一探皇城,反而转而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美貌仙女,低声吩咐了句什么,仙女闻言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此时众人站在碧波城被炸得摇摇欲坠的城墙上,那仙女离开不久,便带着碧波城中那位青莲道长一同前来。 青莲道长在一众仙长仙女面前哪里再敢自称道长,他抖如筛糠,低低地将头伏在地上颤抖道:“众位仙长们,那魔物出现时便是在玄清观上空,显然是冲着仙门而来,那之后小老儿与师弟们与魔物缠斗许久,虽没有将那魔物擒下,也将其重创。” 青莲道长还待继续诉说自己是如何领着师弟们奋勇抗击魔物,便被一旁一位同样年轻的仙子开口打断。 这位仙子乃是无极宗青年弟子中的翘楚,一贯与如一相提并论,却总是差了如一一点的永寅仙长,刚刚中年男子称赞如一时便是他转头,此时也是他站出来不解道:“如一道兄为何不快些前去这青岚国皇城查看那物情况?为何要浪费时间在此听这老儿扯谎?” 青莲道长闻言大惊失色,想要分辨,却又不敢在仙长们面前造次,脸憋得通红,汗大滴大滴的顺着腮边留下,他也不敢伸手去擦,只期期艾艾地拿眼睛看向如一,以求本门仙长并不把无极宗仙人的话放在心中。 如一哪会与这等凡人老道出头,教他来不过是想要借他啰嗦引得永寅跳出来,眼见这愣头青果然如他所料,如一笑道:“永寅道兄为何不听听此人所讲?那皇城中的魔物,想来与碧波城中出现过的魔物,有几分联系。” 永寅面上更是不耐,强忍着道:“如一道兄何苦绕圈子,你、我、在场的各位都心知肚明,青岚国皇城中的魔物到底是谁。” 他顿了顿,死死盯住如一的眼睛,冷冷道:“说起来,他便是在如一道兄手中将那物偷走的吧,这都是玄清门的责任,如一道兄还是快快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2节 如一等的便是他这句话,苦笑摇头道:“实在是惭愧,确实是这么回事,那物本已经收放好,在下只等回门中复命了,因此便放松了心神,这才让药郎君横插一手,将其偷了去。” 他笑的一派正人君子之气,好像并不是因为永寅此时脸上涌现出来的懊悔而愉悦,如一待在场众人都一脸责备的看向永寅后,补充道:“玄清门先行谢过诸位道友相助了,日后神龙出世,便是此界之荣光,那时再宴请诸位前来共聚。” 第二十三章 迎着那刺目的光柱,如一面仍是目光坚定,将玄清门立场摆出来后,便不再关心在场众仙人的目光,只专注的看着皇城处。 站在他身后的美貌仙女也一同看了一会儿,面露不忍,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她这幅模样被那稚气未脱的无极宗门下女弟子瞧见了,忍不住出言嘲讽道:“婉莹师姐,您都踏入仙门快五百年了,怎么还是会为了凡人生出恻隐之心,我看……” 她话音未落,便被永寅打断:“永乐!好了,你再胡闹,下回待在宗门就好,不要再求我带你出来。” 永乐挨了训斥,不敢再开口,但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不断那眼睛偷瞄婉莹,只盼她能开口回几句嘴,好教自己师出有名。 可婉莹是仙门中出了名的锯嘴葫芦,哪怕被人嘲讽到了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说,只专心看着看光柱的方向,见那光柱已经有减弱的趋势,便与如一道:“师兄,不如由我去探一探?” 如一摇摇头,笑道:“众道友,不如一起前去?” 永寅嗤笑道:“那是必然,来都来了,总不会到了这还打退堂鼓,如一道兄先请吧?” 说罢一拱手,一副恭敬的模样,引得那旁边那中年男子暗暗摇头。 如一只当没看见,当下从碧波城墙上一跃而下,众仙人见状,纷纷各显神通跟着如一身后,数十里地也不过一息功夫。 待踏入皇城,只见这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城如今已沦为焦土,原本高耸的城墙早已被夷为平地,到处是断壁残垣,与被压在建筑物下将死未死仍在□□的男男女女,现在仍旧是夜晚,无数人在睡梦中就悄无声息的被夺走了性命,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众仙人自踏入了这人间地狱便放慢了脚步,但并不是因为仙人们存有什么善心,不过是因为越靠近那光柱,令人难以忍受的魔气便愈发浓郁,而那光柱所散发的则是另外一种气息。 婉莹悄悄传音于如一道:“师兄,这是否就是古籍中所记载的守护者?” 如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面色终于露出一丝凝重,婉莹见状不敢再问,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师兄身后,教永乐对着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光柱笼罩的正中心,如他们所料,这不似此界的威力牢牢锁定着一位形容狼狈的男子,此时他的长发披散下来,身着的玄色长袍早已碎裂成片,一对双眸空洞洞地望着天上那威压的来处,渗出两行血色液体,愈发映衬着他脸色惨白。 仙门众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不需多余的交谈,便各自守了一方,防着这诡计多端的魔物再次带着那物逃脱。 药郎君像是对众人无知无觉,他依旧与那无形的存在对峙着,而那在远处看来仿佛能吞噬此界的力量,竟与药郎君势均力敌起来了,教众人对此魔的深浅又多了几分猜测。 但只有药郎君本人才知晓,这至高的存在,在被他用尽修为挡下一击后,便变得孱弱起来,好似祂全部的力量,已经在途中就已经耗尽,只余这残存之力还在与他纠缠。 不,或许祂的目标并不是摧毁自己,药郎君空洞洞的双眼向自己的身下看去,这个孕器,她毫发无损。 是了,正是在孩子长大到一个境地后,才引得祂降临,药郎君已有些恍惚,他本是天生地长的魔物,因为凡人的苦厄而生,行事只凭自己的本能,少有考虑后果的时候。 但此时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该如何脱困,药郎君已功力大失,绝不是突然出现的这些仙人们的对手,他们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静静等着药郎君与祂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即可。 而药郎君的手仍然卡在周灵的脖颈间,仍有魔气自他体内传向阿离处,并不是他不想停止,而是,在他被这至高存在所控制之时,他身下这孕器竟在努力的汲取着自己身上的魔气。 这孕器无师自通了吸魔之术,将他困在了这进退两难的境地里,有了龙的保护,他无法将她抹杀,而她源源不断的汲取自己身上的魔气,教祂对自己产生了误判。 这样下去将对自己十分不利! 药郎君低声在周灵耳边道:“夫人,你若再这般下去,孩儿到还无妨,你自己可怎么办呢?“ 周灵早已是七窍都在淌血,身躯像是在被烈火灼烧般疼痛着,她的意识全靠阿离的保护才得以存在,听得药郎君发问,仍是用尽全力扯出一个笑来:“反正我不会死,但是你会死对吗?” 周灵几乎像是从血池中爬出来的恶鬼,她眼中燃着灼灼的火,这是她自那次误打误撞之下,将王大金身上的魔气全部拔除后就开始酝酿的念头,如果,她能将药郎君修为全部吸净,再借助阿离之力慢慢转化,是否就能战胜这邪魔。 可随着那光柱越发黯淡起来,药郎君嗤笑道:“我怎么会死呢,你不过一介凡人躯体,即便借助此时天时地利,又怎么能杀得了我,不过……”他空洞无神的眼眸扫了扫四周蓄势待发的仙人们,“到底是有些麻烦,若是夫人肯放手,我便告诉你小伞是谁好不好?” 周灵也感受到了祂力量的减弱,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最多只能再坚持一会儿。 到底还是奈何不了他吗,她勉强睁大了双眼,伸手揪住药郎君仅存的衣角道:“我若是放手,你还得救她。” 药郎君斩钉截铁道:“好。” “那你先说……”周灵感觉自己的意识随时都在涣散的边缘,就是阿离也无法保护住这样崩坏的躯体,她无意识地放松了汲取药郎君魔气的力度,换做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你先告诉我。” 药郎君将脸贴在周灵的脸颊上,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将驻龙城主的女儿封印在镇魂伞中,做成了人偶供你驱使,夫人,来到此界不过四月余,为何能对凡人产生这样的感情呢?” 周灵慢慢松开了紧紧抓住他的手,她感到自己已经无力抬起一根手指头,只有那双眼,依旧燃着火焰,她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知道……” 药郎君那双虚无空洞的双眸紧盯着周灵,温柔地嘘道:“夫人切勿声张,这便是此界中只有我和你才知道的秘密,若是被旁人知晓了,为夫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祂对药郎君施加的威压越来越小,周灵也最后失去了对他的控制,他再次亲昵地贴了贴周灵的脸,小声道:“一整个驻龙城已经给孩子垫了肚子,夫人莫要太过伤心了,他们若是知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一定也会感到高兴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微笑看着周灵脸上那悲痛欲绝的表情,渐渐化作一缕黑烟,在祂失去药郎君绝对控制的那一刻,消散开来。 周灵无力地伸手去抓他,哑声道:“救小伞……” 在他彻底消散之前,那魔物露出了一丝恶趣味:“夫人,在此界,可千万不要相信一个魔物的承诺呀,我们下次再见了。“ 即便早已准备好的仙人们在光柱消散的第一刻便出了手,仍是挡不住药郎君诡异的身法,这皇城中到处都是魔气,他潜在其中,不过一会儿,众人便失去了他的踪影。 永寅不服地大喝一声,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一个白玉葫芦,朝着四处转了一圈,挑了一处魔气最为浓郁的方位追了去。 永乐见师兄已经先行一步,看了一眼如一,有心想留下,又不放心,只得跺跺脚跟了上去。 再有那颇通人情世故的中年男子——他其实是宁神谷弟子元卫,见永寅追着药郎君去了,有心给如一买个好,不愿参与这纷争,便借口在一旁警示,带着自己师弟,默默走到一旁。 如一挑了挑眉,见众人都表明了立场,他便信步走到周灵身边,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狼藉的女子,和她腹中那传说中的神物。 婉莹依旧是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本想低着头不去看如一是如何动作,却不曾想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处的东西。 那是一把破破烂烂的伞,精美的伞面早就一塌糊涂的损坏了,想必是因此这个原因,被原主人扔在此处。 但婉莹并不为这伞的精美和残损而惊讶,只因她认出了这是一把镇魂伞,是那传说中魔物用来生拘凡人魂魄之物,若是被拘走了生魂,必要受尽苦楚,而这伞上还残留着炼化的痕迹,想必还曾被炼做魔器。 她见此物已然被损坏,知晓那被拘的生魂已经得到了解脱,忍不住与如一叹道:“这魔物好生残忍,用镇魂伞拘来凡人生魂炼做魔器,不知要试炼多少次才能成功,又有多少凡人魂飞魄散而死。” 她这话本是说给师兄听,却没想到那凡人孕器听了,哑声大哭起来,勉力支起她那身躯,想要朝着婉莹处爬来。 第二十四章 周灵如今的模样实在也不必药郎君好多少,她周身浴血,眼神又过于明亮,像是留恋人间不肯离去的恶鬼似的,教人看着心惊。 婉莹见了也是吓了一跳,不知自己的话怎么引得这孕器情绪这般激动,到底是有几分闯祸的意思,她不安地看了如一一眼,见他并无不悦地表情,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师兄妹二人便在一旁看着孕器拼了命的着朝镇魂伞爬去,可她就哭喊都无力发出,只咬着牙硬生生地在地上挪动,那双手用力抠着泥土,不多时指尖便渗出血来,看了教人生出几分于心不忍。 可如一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仍是放出自己的一些神识细查看孕器与那物的情况,好似眼前这具躯体当真只是用来孵化龙卵的器具,不是一位正奋力挣扎的凡人女子。 婉莹再三忍耐,暗自嘲笑自己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师兄这般泰然自然,上前将那凡人扶起,柔声道:“你可是想要那把镇魂伞?” 周灵含泪点点头,她天生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平日里看来只觉得水汪汪地惹人怜,此时整张脸都是血,周身都是灰尘与污渍,倒衬托的这对眼睛灼灼逼人,仿佛里头燃着能点燃一切的火焰。 婉莹心中暗叹,安抚的冲她笑了笑,将那把破破烂烂的伞从地上拾起,迟疑地看了一眼如一,见师兄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将它放入了周灵手中。 周灵死死握着这早已破败不成样子的伞,眼中难以抑制的流下泪来,眼泪将她面上的血迹冲出了两道沟壑,如一扫了一眼,只觉得滑稽可笑,虽然不理解师妹的举止,倒也懒得费心去阻拦。 婉莹总归是凡人出身,哪怕后天再如何努力,也失了些气度,如一漫不经心地想道,这师妹若要一个人顶事,怕是还要再调教些时日。 他见这孕器与龙卵都无甚大碍,便站定在一旁等着无极宗那二人回来,如一自踏入仙途以来,已经有三百余年,却不论玄清门是如何对外吹嘘他是多么万中无一的天才,他的修为道法又是多么深厚,单单只看他这不凡气度,和挺拔仙姿,就教人不得不为之折服。 多得是仙女们去玄清门游学一趟,或是与如一共同探寻洞天秘宝后便芳心暗许,有意无意再试图争取与如一同行的资格。 如一此刻身着白衣,在这腌臜不堪的凡间里一尘不染,颇有几分要跳脱五行,就地成真仙的滋味,若是教凡人看了,少不得要立刻低头跪拜。 此时就有凡人将他视为真仙下凡,强忍着周身剧痛要去求他救命。 在药郎君大发神威,将这皇城在顷刻间摧毁时,王二银不知为何,竟只是被房梁压倒,随着她家那间屋子往外头飞了数米,而后又恰好在祂降临之地,魔气被隔绝,生生捡了条命回来。 她本就不是个好看的小姑娘,被这样一折腾,更是鼻青脸肿,瞧着有几分骇人,王家的其余家人早就不知所踪,只余下她哥哥王大金与她一起被压在房梁下,眼见着是出气多进气少,要不行了。 原在那神秘莫测的光柱照耀之下,没有魔气叨扰,王二银努力了数次,想要从这沉重的房梁下挣脱出来,可到底是孱弱的凡体,又受了颇为沉重的内伤,耳中只听得尖锐地耳鸣声,眼里只看得到一片血色,哪里能做的到。 她想着自己应该放弃,就这样与哥哥一同压死在房梁下,可她那肿的只能睁开一半的眼仁中,偏偏瞧见了如一这样一位仙人的身影。 小姑娘心中骤然升起了几分希望,颤抖地朝如一叫喊道:“仙人……仙人请救救我哥哥。” 可能因为王二银到底太过虚弱,她以为是叫喊,其实声若蚊蝇,如一的眼神都未动弹一下。 怎么办,仙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王二银的眼睛渐渐被头上留下来的鲜血糊住了,仙人的身姿也渐渐地模糊起来,而哥哥的胸膛眼看着慢慢不再起伏,她不知从哪儿生出来一股力气,用力呐喊道:“请仙人救救我哥哥!” 这已是王二银能发出来最大的动静,终于是被她祈愿的仙人所回应了。 永乐自她身后走过,低着头看了看王二银这副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放慢了脚步,又看看那被房梁压着已奄奄一息的王大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都这样了哪里救得活,凡人真是跟蝼蚁一般脆弱。” 永寅跟在师妹身后,本就因为没有抓住药郎君而生了一肚子的气,见永乐挡了路,更是没个好气,随手一挥,那房梁与房梁下被压着无法动弹的凡人便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眨眼便没了气息。 永乐一愣,刚想张嘴与师兄争吵,便被那孕器闹出来的动静分了神。 周灵眼见王二银求救,到她被那突如其来出现的仙人吹走,不过一瞬间,她本以为此界所谓仙人,也讲究一个惩恶扬善,求一个济世救人的好名声,便抱着一丝希望,等着哪位仙人搭手,救救这个可怜的女孩。 却没想到,被求救的如一将王二银视若无物,婉莹明明听见了却一言不发,那突然出现的两位仙人,更是将王家兄妹视做挡路的讨厌飞虫,随手挥了去。 仙凡竟然这般有别! 那便不靠他们,周灵猛地站起身来,手里拿着镇魂伞,跌跌撞撞的朝着王二银跌落的那处走去。 婉莹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似乎想要阻止周灵的行动,而如一更是直截了当,他瞥了周灵一眼,轻声念了几句,便把她钉在原处,无法动弹。 周灵像是雕塑一般被禁锢住了行动,她看着如一,心中生出了一股怒火,大声道:“仙人若是不愿我去救人,能否请仙人动动手指,救救那孩子……” 她话未说完,便无法再发出声音,周灵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此时她无法行动,无法说话,再多的质问都不能再张口。 永乐嘻嘻一笑:“如一师兄,这孕器,可否交由我们无极宗与玄清门轮流看管呢,要知道古籍曾记载,若要孵化成功一条传说中的神龙,所费灵石异宝可不知道要多少呢,若是都教玄清门出了,那可多不好意思。” 如一闻言失笑道:“永乐师妹何出此言,堂堂玄清门若是供奉不起神龙,还何谈天下第一宗门之名。” 如一言语之中只谈玄清门和无极宗,连同样在场宁神谷的名字都没有提及,元卫心中苦笑,到底是宁神谷这一代弟子实力能力都比不上前者,连加入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但他来之前便想好了要以玄清门为主,此时便忍下苦涩,出言道:“我宁神谷也赞同如一道友的意见,这神龙卵本就由玄清门所发掘,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也没什么好争论的。” 听了元卫这一番话,如一终于是露出一个笑来,他朝元卫点点头,无视永寅一张黑脸,下定论道:“那便定下由我玄清门供奉神龙,诸位道友也放心,我来之前掌门曾交代过,神龙诞生乃此界共同的一件大事,诸位若是想,可来玄清门一探神龙现状,无需担心。” 如一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了下来,也没问一句永寅是否擒获了药郎君,好似早就料到他成不了事,教他又羞又怒,一言不发,直直地盯着自己脚下那寸土地。 永乐看看师兄,又看看如一,心中暗骂了师兄几句,知道如今玄清门势大,就凭他们师兄妹也无法改变,便露出一个甜甜地笑来:“那就这样定下来吧。” 她口中说着,不经意地转头看到了无法动弹的周灵,愣了一愣,嗤笑道:“这孕器这般形容真是好笑。” 只因此时周灵死死瞪着眼睛看向如一,脸上一片花红柳绿,又是一副跨步向前的姿势,显得怪模怪样,滑稽不堪。 周灵在心中大喊道:“你们这些所谓神仙,眼睛只看天,是一眼都看不到脚下吗。” 然而没人能听到她的心声,没人在乎孕器本身,仙人们不在乎周灵其人是谁,又有何际遇才变做神龙孕器。 她只是此界中渺小不堪的一只蝼蚁。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3节 周灵才从药郎君手中逃脱,又进入了另一个樊笼,她无法呐喊,无法挣扎,因为周灵其人不敌这些仙人们一根小指,哪怕她曾沾沾自喜,她无师自通了引气入体,她曾用小伎俩要药郎君也吃了小亏。 可那又如何,仙人们不过将她视为器具。 周灵浑身颤抖,此情此景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长成苍天大树,她将在场众人的容貌努力记住,将如一说的话语牢记于心,因为愤怒,她身上那点稀薄的灵气开始暴动,她再次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冲击禁锢她的法术,那紧密编制的网,因为她的愤怒,而终于产生了一丝松动。 但,也只是一丝松动。 如一见事情已经谈妥,无心再在此地流连,随手将周灵装入囊中,拱手向几位道友道别。 永寅仍是紧绷着一张脸,胡乱的拱了拱手,便率先祭出法器,拉着还想再说什么的师妹转身离去。 宁神谷的二人各自向如一寒暄了几句,也各显神通离开了此地。 此时只剩如一和婉莹,如一正待离去,见师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一皱,低声询问道:“师妹?” 婉莹看了看王氏兄妹落下的地方,咬了咬唇,向师兄说道:“师兄,我发现那位小姑娘已是生出了灵气入体之相,恐怕也是修行之才,凡人中能有此才者万中无一,我想将她带回玄清门,可行?” 如一不耐烦听她解释,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再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婉莹上前将王二银扶起,又给昏迷中的女孩塞了一粒丹药,叹气道:“往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婉莹携着王二银施展术法,倏地原地消失了。 这城一片死寂,惊天动地的动静消失后,只留下一把残破的伞,能从中窥见些原委。 第二十五章 青池山上,最高峰中,玄清门大殿中。 玄清门掌门凌云与师弟凌海隔着八仙桌对坐,面上不悲不喜,仿佛没有听到刚刚凌海所言。 凌海也不着急,自顾自地端起茶来喝,嘴上还要点评一句:“师兄这的香露品起来到不如以往。” 凌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看了凌海一眼,又远远的看向大殿外,长叹道:“师弟回吧,此事不必再提。” 凌海放下茶盏,冷笑道:“到底也是我兄弟二人的来处,每年也就寿辰时才向赤练仙子问个好,兄长未免不近人情了。” 凌云本就生的一张万事不管的仙人面孔,听了师弟这番话仍是不动如山,反倒喟叹道:“若你能多些心思放在修行上,倒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模样,你乃先天灵物,如何跟凡人一般,成日里想着凡尘琐事。“ 他这话时常说,凌海以往每回都不当回,只是最近这些年岁,凌云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模样,凌海却惊觉自己脸上的皮肉已软软垂下,身形也有了几分佝偻,如此听着兄长一番言论,心里扎得疼,不由得在脸上露出来了几分:“兄长能安心修行,难道不是做弟弟的每日打点这偌大宗门上下庶务的功劳吗?偏生这样说出来,也不知是什么用心。” 虽说每年此时兄弟二人都要不欢而散,但今年凌海只觉得心中格外不舒服,失去了留在兄长这儿歪缠的心思,起身道:“也罢,今年仍旧是我一个人去吧。” 凌云无可无不可,也站起来送他,二人还未走出大殿,便有小弟子来报,说是如一已经回了玄清门,正要携婉莹一块儿向师父回禀,之前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这话教凌海听了有几分狐疑,回头上下打量兄长道:“如一什么时候下的山,办得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凌云心中也在·暗叹,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把事情都办妥了,自己这个徒儿当真是了不得。 这本应该高兴的事情,被他琢磨出了一丝怪异,见弟弟一脸地计较,没滋没味地挥挥手,淡淡道:“左右也是要告诉你的,便留下一起听吧。” 如一和婉莹入殿时见到的便是上座上坐着师父和师叔二人,婉莹见状一愣,如一倒是举止自然,先拱手行礼,再开口道:“如一幸不辱命,龙卵已在玄清门中,如何安置还请师父指示。” 凌云还未开口,凌海先大喜道:“好小子,师叔从来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这回玄清门可是稳居仙道之首,看来日后师叔或许有亲眼见到仙门一统的大盛世了!” 凌云闻言,心中宛若有蚂蚁在爬咬,勉励了如一几句,垂下眼来沉思,再看向徒儿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嘱咐道:“那龙卵便安置在你东阳峰吧,青池山中,东阳峰也算灵气浓郁之所,正适合孕育神龙,由你全权负责。” 此言一出,除却凌云本人,在座者皆是一愣。 东阳峰何止是灵气浓郁之所,整个青池山,除却主峰外,东阳峰乃是第一灵峰,当初如一初出茅庐,实力不显,空有天才之名,正是凌云在门中力排众议,将东阳峰赐给如一。 如一有如今的修为,东阳峰供给的灵气也是其中原因,以往凌云只怕徒儿被庶务缠住,恨不得让他日日清修苦练,莫问俗务,但不知从何时起,如一逐渐接手了凌云手中大半掌门事务,专于苦修的日子少了许多。 如今更是直接将龙卵安置在东阳峰,只怕这青池山中最为灵气浓郁之地,一半灵气要拿来供奉龙卵了。 一时之间,几人心思各有不同,婉莹犹豫半响,出列给师兄陈情道:“师兄平时兼顾的庶务多,再接管龙卵,恐怕忙不过来,不如由婉莹……”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如一打断,如一脸上并无半点不虞,仍是一脸恭敬道:“如一遵命。” 凌云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最为器重、最为喜爱的徒儿,如一才不过三百余岁,就这样站在殿中,身姿挺拔,剑眉星目,像一截青翠的竹子,实在是教人很难移开眼睛,他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缓缓也好,缓缓也好。 龙卵的安置几人便说道这里,如一又提到了与无极宗、宁神谷说定好可以前来查看龙卵近况的事宜,凌云并无意见,全权交给凌海与如一负责。 此时如一见师父已经有些疲态,便作势要告退,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师父是否要看看龙卵此时的情况。” 凌云淡然笑道:“它很好,为师能感觉到。” 如一一顿,不再多言,与婉莹退出了大殿。 婉莹踏出大殿门口,着实松了一口气,无论已经过了多少年,她还是不太适应在师父面前开口说话,想起刚刚带回来那个凡人女孩,婉莹想去看看她,便想与师兄分道扬镳。 还未等她开口,一个早已守在殿前的身影上前来与如一搭讪。 婉莹定睛一看,发现是凌海师叔的徒弟长月,长月素来与她不对付,她低着头只做不知,想快步离开。 没想到长月却突然转头冲着婉莹说道:“婉莹师姐,现在内门弟子本就有许多,我一天都忙不过来了,你又从哪里捡了个凡人回来,是你亲眷吗?你们这一族还挺能厉害,除了你还能再出一个灵物。” 婉莹叹气:“不是,我已有三百余岁了,凡间亲人早已过世,后人也都是凡人,只是这孩子身世凄苦,又有灵气入体之相,到底是个苗子,我便带回来了。” 长月更是抱怨:“既然不是你后人,又何必带入内门,后天灵物大多只到引气入体,修行便上不去了,哪像婉莹师姐你这般天纵奇才,送去外门罢了。” 婉莹有心再为王二银争辩两句,但她不善口舌,为人木讷,只会反复摇头道:“还是让孩子留在内门,若是过不了弟子入门试,再送去外门也行啊。” 长月眼睛一瞪,便要与婉莹争吵起来,却被如一打断道:“长月师妹,婉莹不善言辞,还请手下留情。” 到底是英俊有礼的如一师兄开口了,长月瘪了瘪嘴,并没有再提及要将王二银送去外门的事情,她望着如一清晰的下颌线,有心想要与他再多攀谈一会儿,哪知道如一匆匆与自己还有婉莹别过,抬脚回了自己的东阳峰。 如一兴奋不已! 所有人,包括师父都以为他会因为龙卵被安置在东阳峰而不悦,可他并不这样想。 此界现存的唯一一枚卵,传说中能在虚实之间穿梭·的神兽,诞生便有逆转乾坤之力! 如此神物,能够时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细查看,如一不明白有谁能抗拒。 他所居东阳峰,虽然是一处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但整座山峰只有一处小院供他居住,另外许多地方都被他用做修行之所,并不适应安置龙卵。 他思来想去,在小院中另辟一间厢房,设上聚灵法阵,又外加重重禁锢法阵,布置的水泼不进,这才放心的将法囊中的孕器取出。 那孕器满身血污,形容狼狈,着实与这清净质朴的小院格格不入,此时也不便假于他人之手,如一略略皱眉,施展了几个小法术,将其清理干净。 除去脏污的孕器露出了一张极美的脸,不知是否因为损耗太过,此时她仍在昏睡当中,长睫不时轻轻颤动,令如一忽得想起蜻蜓的翅膀。 真是奇怪,对如一来说,从未觉得人裹着的一层皮囊有何具体不同,今天倒从这具孕器上看出了美来。 他嗤笑着摇头,挪开眼睛,不再注视孕器的脸,只是视线不免掠过她的身躯。 孕器身上的衣衫早已变得破破烂烂的,遮遮掩掩地露出许多白雪般的肌肤,明晃晃地刺痛了如一的眼睛。 他倏地不安起来,只觉得既烦躁又焦虑,转身匆匆朝着自己的房间去,挑挑拣拣选了一件月白的外袍,返回去将外袍整个铺在孕器身躯上,这才觉得又自如起来。 按照玄清门中古籍所记载,卵若要孵化,需要大量的灵气供给,而即便是这般供奉,仍是十有八九无法成活,而一旦神兽出世,往往便会破界离去,并没有成兽选择在此界生活,那么卵又是如何出现在此界的,至今无人得知。 而初生的卵,不仅有它们自我选择的孕器,更有至高存在的意识遥遥相护,在及其危险的时刻,那至高的存在也不吝于降临此界,给予蝼蚁们一点小小的教训。 因为那令人无法抗拒无法目视的存在,此界中尚且找不到与之对应可以描述祂的只言片语,人们姑且称他为守护者,那一出世便破界离去的神兽,便从已存世的辞藻中找寻到最古老最强大的那个,人们将它称之为龙。 如一反复背诵着古籍中提到的种种传言,只觉得热血在四体百骸中激荡。 他口中喃喃的说着孕器、卵、至高存在、龙,那平日里泰山崩而不为所动的清俊面容上,逐渐生出一丝狂热的神色。 卵与孕器其实以精神为纽带,并非真正寄居在凡人的腹腔中,此时孕器的小腹隆起,不过是因为药郎君怪异的癖好,那魔物最喜欢扮演成凡人,如一一向对他不置可否,但只有这一次,如一觉得那魔物有几分意思。 他虔诚地将头靠近孕器的腹部,感受着卵在有规律的呼吸,那是它的心跳,它在愉快的汲取如一的供奉。 呯!呯!呯! 如一周身轻颤,手指不自觉的轻抚着孕器的小腹。 真是,伟大的存在啊。 第二十六章 周灵深陷一个醒不来的梦, 黄沙满天?,和着炽热的空气一起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尝试着呼吸, 却?发现她已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她像是被沙淹没了,她绝望的伸出手, 不带希望的朝着天空直直地伸手。 或许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周灵心想,死?在梦中?真?的很?奇怪。 她在渐渐地失去意识。 可她的手被一双手握住了,那双手将她从淹没过她头顶的流沙中?救了出来, 一张少女的脸填满了她的整个视线,少女张着嘴向她说着什么,周灵怔忪不言, 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脸。 她耳中?的沙终于流淌干净了,这世界终于又重新清晰起来,周灵终于听到?了少女的声音,像是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在问?她:“喂,你从哪里?来的,你穿的好?奇怪!” 她本该听不懂少女的语言,但周灵听到?自己说:“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了,这是哪儿?” 少女吃惊于周灵的话语,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周灵, 好?像在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疯子, 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了答案, 少女有些高傲的扬起了下巴, 笑?道:“这里?是驻龙城,是整个异域最繁华的城市。”哪怕周灵没有问?她, 她也迫不及待的向周灵宣布,“我是城主的小女儿,你可以叫我铃!” 城主的小女儿,铃,周灵捂住心口,缓缓地蹲了下去,她周围的天?地旋转,铃的笑?靥在时空流转中?渐渐模糊,再停下来时,她出现在一间狭小昏暗的地下室中?。 铃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在这逼仄的石头房子里?,她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怎么样,你们看到?了吗?那个东西是什么?” 铃吓了一跳,回头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那长着与铃几?乎一样脸的男子,周灵忽然记了起来,他是勇,是铃的双胞胎哥哥,她看着自己压低声音兴奋地对勇说道:“只看到?发着光,你们阿爸把它锁在箱子里?了,周围还画了很?多花纹,很?奇怪!” 勇越听越兴奋,从妹妹和周灵之间探出自己的脑袋,想要看清楚这被阿爸深深锁在地下,扬言会带来灾厄,所以不让他们看的宝物?。 那其实就是一个不起眼灰扑扑的小箱子,周灵麻木的穿过兴致勃勃的三?人看着箱子,那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呼吸,随着它的呼吸,箱子周围的光彩忽明忽暗,有种摄人心弦的美。 三?人在这间地下室,看入了神,直到?身后传来驻龙城城主暴怒的声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铃吓得扯着周灵便想跑,两个人又都?被勇绊倒在地,摔得疼痛不已。 画面?再次转变。 她跟铃远远地躲在一处隐秘的角落里?,看着城主迎着以如一为首的一行人殷勤地进了城中?。 铃气闷地咬着嘴唇道:“阿爸说他们都?是仙人,我们异域人是斗不过仙人的,要把宝物?乖乖交出去,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的,如果以后我当了城主,我才不会跟他一样,我把宝物?自己留着。” 周灵小声嘲笑?她:“你恐怕不但不会自己留着,你还会连自己一起送给那个领头的仙人。” 铃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嬉笑?道:“我才不把自己送过去,我要那个仙人来我们驻龙城当城主夫君。” 在少女大言不惭之时,如一若有所感,抬头看向她们俩躲藏的地方?,铃吓得扯着周灵往地下一趴,磕破了周灵的下巴。 周灵一声闷哼,把声音都?咽了下去。 周围的声音再次变化,似乎有什么在熊熊燃烧着,滚烫的空气灼烧着她的鼻腔,周灵不敢再抬头,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4节 驻龙城中?到?处都?燃着火光,她抱着铃,缩在一处暗室中?,外头是已经魔化的勇,他的半边脸已经融化,口中?留着涎水,不住地啃咬着一切他能啃咬到?的东西。 城主已经带着部?族里?所有勇士一起殉了城,他无力阻挡满天?的魔气,这是勇士无法用刀砍破,用铠甲抵抗的东西,城主只来得及把最心爱的一双儿女和客人一起赶入暗室。 周灵抱着浑身颤抖的铃,紧紧捂着她的嘴,铃双目通红,无声无息地软坐在地。 她们两个并未一起在这小小暗室中?待上许久,一个身着玄色长袍,拥有一双琥珀色眼眸的俊美男子便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像是信步在自家花园中?一般自在,衣袍下卷起黑色的雾气,直直地朝着躲藏在暗室中?的二人走来,待走到?入口处,药郎君俯下身,轻轻敲了敲门,温柔道:“我要找的人在里?面?,我可以进来吗?” 周灵与铃都?惊恐地看着他,死?死?地咬着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这不是能阻挡魔物?的方?法,药郎君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二人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排着队从暗室中?自行出来了。 药郎君看看铃,又看看周灵,饶有趣味地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下巴,声音喑哑,却?又十分清晰:“让我猜猜,谁才是哪个突然出现在沙漠中?的女孩?” 周灵张嘴想说是自己,但,拥有蛮力的铃伸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少女的眼睛燃着两团火焰,她强撑着看着药郎君的眼睛,颤抖道:“是我。” 药郎君失笑?:“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你想保护她吗?”他像只在引诱无知人类的邪神,口中?吐出暧昧的言语,“你想,永远保护她吗?” 铃眼见被识破,伸手将周灵护在怀中?,勇敢的少女无畏地踏入了邪神的陷阱,她大声道:“她是我的朋友,我当然愿意永远保护她!” 药郎君闻言高声尖笑?起来,他的喉中?发出数十种不同的笑?声,他从虚空中?取出一把伞,微笑?着指向铃,低语道:“那就永远守护你的朋友吧,孩子。” 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永远明亮无畏的双眼渐渐黯淡了下去,她的灵魂被药郎君收入镇魂伞中?,紧紧箍 丽嘉 着周灵的双手也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在身边。 周灵看见自己双眼赤红,哆嗦着摇晃铃的身体,但她知道这具躯体再也不会给自己回复了。 药郎君像是被感动了,温柔地看着周灵,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随着一呼一吸而不断变动着光线的生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卵。 他伸手将卵递到?周灵身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药郎君的身体因为过于兴奋而颤抖着,他朝着周灵哄劝道:“来,这是你的宿命,成为最伟大的生物?诞生的温床,成为我的新娘,夫人。” 周灵缓缓放下了怀中?的铃,随着药郎君的话语失控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药郎君将卵放在了她的手中?,只在一瞬间,卵便融入了周灵的身体。 她的身躯随着卵的呼吸透出点点光源,药郎君乐不可支,琥珀色的眼眸渐渐变做虚空,他乐道:“修仙的臭虫只要它不要孕器,既然不愿意用他们那少的可怜的灵气供奉它,那便让我用魔气供奉它吧,我会把它当成我的最心爱的孩子来宠爱,听到?了吗,夫人?” 周灵没办法回应他的话语,他便不断疯狂地喃喃自语道:“但哪怕是再愚蠢的臭虫里?,也有人想要看到?龙的诞生,所以它才能这样轻易的到?了我的手中?。” “既然到?了我的手中?,就没那么容易再被夺回去。”他的身体在虚实之间不断转化着,驻龙城之上,魔气源源不断的朝他涌来,药郎君的头发随着魔气涌动而被吹动,他微笑?着朝着天?空伸出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那个灵物?,也是知己啊。” 巨大的力量从他手中?倾泻而出,强光、巨响、地动山摇。 周灵痛苦的梦境也终于随之结束,她骤然睁开眼,大口的喘着气,头发被冷汗浸湿,废了好?大劲才成功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看上去没什么特色的古朴屋顶。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黄沙、少女和魔气满天?的城池了,周灵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柄破旧的伞,最终还是遗失在她的手中?。 她感到?痛苦难以抑制,颤抖着伸手捂住了脸,在所有的记忆都?回来后,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记忆中?的种种已经只能存在记忆中?,所有的与这段回忆有关的旧人都?永远留在了黄沙里?,离开的人只有她一个。 周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费力的起身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干净整洁的房中?,身下是一个繁复紧密的法阵,而她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平坦了下来。 折让她连忙找寻阿离的存在,她用运用灵气,检视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其实她与阿离的羁绊并非是□□,阿离正稳稳地存在于自己的意识深处,更有源源不断的灵气,自法阵中?传入阿离体内。 周灵这才放了一点心下来,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如果没有阿离,她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阿离是一切的起源,又是一切的终点。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尝试四处走动,那法阵覆盖了整个房间,周灵隐约觉得自己像只住在精美笼子中?的鸟。 果不其然,她无法推开窗户或者门,只能在这件屋子里?走动。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周灵自嘲的笑?了笑?。 这时屋外传来了动静,一个男子推门而入,见周灵站在屋中?,也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是端方?君子的长相,着一身白衣,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教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 但周灵心生戒备,她认出了此人,如一仙长,将她带来此地的领头者,将卵从驻龙城带走的主持者,将卵遗失给药郎君的始作俑者。 周灵静静地看着如一,仿佛想要透过这张画皮,看到?底下的真?容。 第二十七章 如一并不是个对衣食住行很有要求的仙人, 他居住在东阳峰之上,除了偶尔会有小弟子上来帮他略作?整理,平日里, 这四周望去只有茫茫云海的山峰顶端,只有他一人。 曾经除却师父传唤, 他也?不?是?经常离开此处, 玄清门中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务,通常由婉莹代为处理。 他只负责修行。 但这种如一颇为满意?的状况,在他二百岁那年又在仙门一众弟子大比中斩获头筹时, 逐渐被打破了。 凌云开始交给他更多的庶务,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有时候为着?突然出现一处远古密藏, 如一一去便是?数年,去收集最为难收集的异域雪莲蜜,去最凶恶的异兽巢穴捕猎它们的幼崽。 他在修行上花的时间变少了,在仙道众宗门之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但如一并没有觉得现在的日子和之前有何?不?同,如果?这样都?是?凌云希望他做的,那么他便去做,修行也?好,处理庶务也?好,他都?可以?做的很好,这些都?不?过是?打发漫漫长生的手段而已。 他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感到无聊, 如一的生命中, 并没有出现过什么有难度、有意?思的事情。 直到那一天, 凌云再次将?他传唤至大殿, 递给他一本古籍,告诉他天象异变, 有神异之物出现在异域,让他回去仔细看?看?古籍,然后将?卵带回来。 如一记得师父当时的表情,他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许许多多的感情充斥其中,他看?了自己许久,然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玄清门掌门。 凌云对他说:“记住,只把卵带回来。” 他应了是?。 但是?他后来反悔了,他留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结果?此刻就在他手中。 如一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孕器,她看?上去气色并不?是?很好,身上披着?并不?合身的属于自己的月白色长袍,因为衣服过于宽大而衬托着?她愈发清瘦,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着?,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眼中有许许多多他不?了解的情绪,看?起来很独、很狼狈,像一只被大雨淋湿的苍白的鹤。 很符合如一对凡人的印象,他们总是?这样,因为弱小,所?以?不?能掌握自己的性命,总是?不?明不?白被一阵风吹过就死去,因而总是?露出这种过于晦涩难懂的情绪。 可是?她身体中的另一个生物却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它的呼吸有力,源源不?断注入它体内的灵气更是?教它愉悦不?已。 如一觉得非常有趣,太有趣了,孕器的孱弱和卵的强壮更映衬了这有趣,他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彩,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查探一番卵的情况了。 他伸手在空中画出一个蕴藏着?某种规律的图案,骤然之间,周灵便感觉到一股令人不?适的力量迅速的进入她的体内,直达她意?识的最深处,一点一点的仔细描绘着?阿离的呈现在她识海中的状态。 这力量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但周灵仍然感觉到自己全部的灵体暴露在这力量之下,这远比身体的暴露更让人感到羞耻,她始终保护着?的本我被这样轻率的窥见了,令她本能的疯狂反抗起来。 她的意?识中正?在进行一场战斗。 很快,当阿离意?识到宿主的在做什么后,也?加入了这场战斗,处于生命蒙昧时期的卵无法识别外部复杂的变化,但这是?它寄居的世界,在这世界中,它显得更加的游刃有余。 如一的意?识被扔出了周灵的身体里。 但并不?意?味着?这是?周灵的胜利,她此时面上更加苍白,而如一只是?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表情。 周灵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倒下,刚刚的对抗已经消耗了她本来就不?多的精力,而如一的修为深厚,周灵的微小的反抗仿佛蚍蜉撼树,她知道这不?但不?能对如一造成什么伤害,恐怕还会激怒此人,让自己陷入更为不?利的境地。 但周灵无法说服自己洗颈就戮,铃的笑靥此时仍印在她的瞳孔中。 她环视了一圈自己身处的这个小屋,比她曾经的小公寓还要小,空空荡荡,连一张床一把椅子都?没有,只有脚下明灭不?定的巨大法阵。 周灵不?知道自己一个凡人在这里该怎么生存,特别是?如一看?上去并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凡胎□□,每日是?不?能像仙人一样辟谷。 她深吸了一口气,谨慎地开口道:“这位仙人,我只是?一个凡人,现在仍是?凡胎□□,需要吃饭睡觉,还需要偶尔见一见太阳,如果?你要囚禁我,恐怕必须要给我提供这些基本的东西?。”她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几画,“你现在提供的东西?,太少了。” 如一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没有给予回复,他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周灵一番,仿佛现在才看?到她的存在,猝不?及防间,如一再次动用灵气,侵入周灵体内! 这一次并不?只是?观光客一般轻轻略过周灵的灵体,如一的精神力像是?一记重拳,径直砸向周灵的整个识海,她被一击击倒,勉强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被阿离护住,这才避免了沦为空壳的下场。 周灵在强烈的震荡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她无力再控制自己的双眼,而在合上眼眸之前,她依稀听到那背着?光,整张脸陷在阴影中的如一缓缓说道:“凡人,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在失去意?识之前,周灵心想,凡人的身份,便不?能反抗你们这些高贵的仙人了吗,如果?没有凡人做到过,她就要试试做这第一个,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会怎么样,周灵还没有想清楚,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这间小屋再次恢复了宁静,如一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仔仔细细的将?卵细看?了许多遍,终于是?暂时得到了满足,打算离开此地。 他转身迈出两步,又倏地了停了下来。 凡人应该怎样在东阳峰生存下来,如一并没有经验,但他认为刚刚孕器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而且,如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精神力在入侵时遭遇本体抵抗而弹出,让他受了一点小伤,虽然对他来说这并不?严重。 但…… 周灵那双眼睛不?受控制的出现在他的脑中。 他莫名产生了一点失控感。 简直可笑,如一摇摇头,不?再犹豫的踏出了这间小屋。 如果?说玄清门内门弟子中有谁最为了解凡人的需求,如一只能想起他的师妹,后天灵物,凡人出身的婉莹。 虽说是?师妹,但婉莹的年岁比如一大了不?少,在如一出生之前,婉莹便已经入了玄清门,很多事情如一也?是?辗转从别人口中得知。 比如婉莹曾是?玄清门麾下遍布此界的道观——玄清观中一位道长豢养的外室。 那位道长一生中都?没有引气入体过,他于仙道之上没有任何?天分,但因为终究每日都?与仙门打交道,道长活了远远超过此界普通凡人寿命的时间。 在他一百岁生日那年,道长的徒子徒孙赠给他一份礼物,庆贺他鹤发童颜,已经年逾百岁,却仍旧雄风不?改。 婉莹便是?那份礼物,那时候的婉莹只有十三岁,因生的美貌,自小就被卖给蓄养女儿?的妈妈家中,待长到十三岁,便被买下当做一份礼物送给一位百岁老?人,以?证明老?人的身体与年轻时没有差别。 如果?说婉莹只是?在普通不?过的小姑娘,那她本该就这样默默死在那道长的后宅中,死于过早的亵玩和可能的生育,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强行将?她救起。 她在道长身边展现出了她那对灵气的掌控。 道长惊喜于她竟然是?灵物,是?凌驾于凡人的存在,不?再把她当做普通的玩物,但那时婉莹终归太过弱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了表示对玄清门的衷心,道长携着?婉莹日夜兼程,从一座边陲小镇赶到青池山下。 婉莹在十五岁那年,被第二次当做礼物,送给了玄清门。 婉莹刚出生时随生父姓李,卖给妈妈后随妈妈姓顾,到了道长身边随道长姓曾,再踏入玄清门的那一刻,她永远被拿走了姓氏,只留下她的名字。 她成为了玄清门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终日闻鸡而起,操劳整个玄清门中最辛苦,最没有人愿意?去做的杂务。 无父无母,凡人出身,后天灵物,每一条都?能让婉莹在这茫茫看?不?到山顶的青池山中过的十分痛苦。 外门弟子们住在青池山的山脚,离终日云雾蔼蔼的山顶有着?非常远的距离,就像他们离真正?呼风唤雨的仙子的距离那般远。 那些正?儿?八经的仙门天之骄子,由两个先天灵物一起孕育而生,甫一落地,便能引气入体,拥有漫长的生命,从来便在云端之上长大,便是?曾低头窥见山脚那些忙忙碌碌的外门弟子,恐怕也?会混淆他们与蝼蚁之间的区别。 不?知婉莹是?否曾在山脚用灵气清扫落叶时,窥见了云层之后的华光,也?不?知她在繁重的劳务中是?如何?挤出时间来修行。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5节 婉莹在当了八十年外门弟子后,于五十年一次的外门弟子大考中拨得头筹,踏入了真正?的青池山,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 又花了二百五十年时间,她每日随着?一众内门弟子在长老?们的大课上修行,再完成内门弟子的任务后继续挤出时间修行,连续十次在内门弟子大比中拿下第一,沉默的、不?言不?语的,让玄清门掌门投了来审视的一撇。 从前从未有后天觉醒的灵物修行到婉莹这等境界,在仙门众宗派中,都?默认了凡人出身,后天觉醒的灵物,心思繁杂,每日被凡间旧事缠身,无法一心求大道、求长生,生来便是?低一等的存在。 直到婉莹的出现。 不?仅是?玄清门中,此界中自上之下,大大小小各路仙门宗派,纷纷把视线投向了玄清门,想要看?一看?,这个自诩为仙界第一宗门的宗派,会如何?对待这个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后天灵物。 又过了十年,再一次内门弟子大比,婉莹仍是?第一。 每一次内门弟子大比,其中翘楚都?会被玄清门众长老?挑选一番,若是?对了某位大能的口味,被收为入室弟子,便能真正?一飞冲天,成为玄清门最为核心的成员。 整整一百一十年,在拿了十一次第一之后,仍旧没有哪位大能看?上婉莹。 玄清门上下都?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气氛当中,而在这种氛围当中,婉莹仍是?在沉默的修行。 终于,凌云出面,在婉莹的第十二次内门弟子大比之前,将?她收为入室弟子。 她成为了玄清门掌门的弟子,千年难遇修行天才如一的师妹,婉莹终究于越过了她的龙门。 自婉莹成为凌云的弟子之后,又是?百年过去了,如一却还是?看?不?太透他的师妹。 他本为着?孕器之时,想要寻婉莹探究一番,可一路问来,却发现婉莹并不?在自己的洞府,而在青池山腹中,内门小弟子们居所?处。 如一远远地看?着?婉莹,婉莹像是?没有察觉一般,静静地站定在门外,沉默的看?着?里头。 他大概能够猜想到婉莹站在这里做什么,上回一同去寻回孕器,婉莹捡回了一个后天灵物,用她掌门弟子的身份,将?其安排进了内门,如今恐怕是?担忧那后天灵物无法通过考核,前来探视。 说不?定还私下里悄悄传授了些功法。 如一着?实不?能理解他这师妹的做法与想法,教他看?来,这便是?后天灵物的局限之处,过度沾染凡尘,无法真正?的抛却凡人的身份,总以?为自己仍与凡人是?同类。 婉莹又站了一会儿?,便转身朝着?如一走来,向如一点点头,面上一派泰然,柔声道:“师兄是?有事找我?“ 如一嗯了一声,示意?婉莹边走边说。 他们师兄妹二人便一前一后,慢慢地在山腹之中走着?,迎面遇上许多认出了二人的激动小弟子们,两人也?不?过朝着?行大礼的晚辈们点头致意?。 见二人并没有驱赶他们的意?思,这些小弟子们便大着?胆子,期期艾艾地跟在他们身后,更有那胆大包天的,还凑上来问如一功课。 这种体验如一很少有,他自己从坠地之日起,便由他的生母教授功法,待长到可以?自己独立生存的年纪,生母便将?他托付给玄清门,自此再未相见过。 他这样天纵奇才的先天灵物,自然是?由凌云亲自教导,如一自修行以?来,从没有遇上过不?会的功课,一时到有些新奇,出言点拨了几句,更激起周围小弟子们的一片欢呼。 这二人闹出的动静,很快便传入了管事的耳中,一位面上已经有了细细纹路的中年女管事匆匆赶来,连忙将?这群大胆的小弟子们呵斥开,这才战战兢兢地朝师兄妹二人请罪道:“如一仙长、婉莹仙长,这些都?是?今天新入门的孩子,未免不?知分寸了些,请二位恕罪。” 如一看?了看?面前这位女管事的面容,她已显出了中年的样貌,显然修为不?深,仙人们越是?修为深厚,越是?有漫长的生命,除非超过千岁以?上,否则并不?能从面上看?出一位仙人的年龄。 但凭着?这女管事已经看?出年龄,仍只能在山腹之中看?管刚刚入内门的年轻弟子,想来再不?过一百年,便会走到生命的尽头,魂归大地。 如一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婉莹的脸色,见师妹仍是?自如,这才回道:“无妨,我与师妹并无大事。” 那女管事这才送了一口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婉莹的脸色,轻声道:“婉莹仙长,怜怜愚笨,在修行上已许久没有长进,实在是?有亏于仙长教导,这些年都?没有机会再去拜访仙长,不?知仙长近来可好?” 这叫怜怜的中年女管事,说着?说着?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惊觉自己在仙长面前失仪,赶忙伸手快快地在面上抹了一把,讨好地朝着?婉莹笑了笑。 婉莹并无半分不?悦,反倒温和地宽慰了她:“我过得很好,我知道,你这些年我都?知道,你有如今已是?尽力了,不?必放在心上。” 怜怜闻言更是?泪如泉涌,说不?出话来,不?敢再抬头,只得低着?头长揖到地,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送二人离开。 二人沉默的离开了山腹之中,仍是?没有用法术漫步走着?,如一倒是?率先开了口,问道:“这便是?百年前你拜入师父门下,第一次自行做主,带回来的那个后天灵物吗?” 婉莹低低应了是?。 如一不?解道:“不?过百年,她便已经这番模样,你早已知晓你乃此界唯一能修行至此的后天灵物,又何?必执念去寻下一个?这些年你带回来那些后天灵物,此女竟是?其中翘楚了。” 婉莹仍是?低着?头,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她的声音很低,好像一开口便要散在这山间:“师兄,我不?甘心,我总要试试,我不?把怜怜带回来,我不?把二银带回来,我又怎么能肯定,这世上只有我。” 又是?这种繁复恼人的情绪,凡人的情绪,如一漫不?经心的想着?,越是?羸弱微小的存在,反而有着?复杂难以?理解的心思。 那孕器也?是?,如一的太阳穴隐隐地疼了一下,他又回想起了自己的神识被孕器从体内弹出的感觉。 师兄妹二人并没有在刚刚那个话题上多做纠结,在婉莹将?师兄送至东阳峰时,如一终于开口道:“那孕器也?是?凡人女子,她们是?如何?生存的,我并不?了解,你便帮我看?顾她。” 婉莹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师兄,像是?有些惊讶为何?他会让自己插手龙卵的事宜,但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只点头应了是?。 第二十八章 三更半夜, 王二银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此时同屋的弟子们都在熟睡中,她不敢大声喘气吵醒旁人, 只能全?力压抑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慢慢地在床上蜷缩起来?。 梦中仍是那日的景象, 小?院到处挂着?的白?布, 院中停着?祖母的棺椁,她的脸依旧肿胀,隐隐作?痛, 是与祖母一同在小?巷中被找到后,气恼不已的叔父打的。 王大金披麻戴孝,跪在王二银的身旁, 板着?脸,闭着?眼,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 叔父、婶婶,母亲,都垂着泪将纸钱一张张叠好,伸进燃烧的火盆中。 火盆中不断升起火舌,来?者不拒,贪婪地吞噬着?。 王二银流不出泪来?,麻木的跪着?,额头触碰着?地面, 掩饰自己无法悲伤的面孔。 祖母死去了, 王二银只觉得放下了重重的包袱, 她还记得因为?听到祖母惊叫而冲进小?巷的自己看?到了什么——毫发无伤的祖母、面色阴沉的男子们, 他们一齐看?向自己,露出毫不遮掩的笑来?。 祖母并不是被恶人所?害, 祖母就是恶人,这个话,王二银无人可以诉说,连唯一可以倾诉之人,也一同消失在了那个小?巷中。 她有罪,但不是因为?祖母! 王二银几乎伏在地上,她头上缠着?白?布,那白?布遮住了大半她的脑袋。 婶婶看?见了,又开始小?声的咒骂自己,王二银却不在乎,她只想暂时的逃一会儿,若是能将头彻底的扎进这泥土中,将自己种成一颗再也不用?开口的树,才是最好的。 她就在那时,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那震动是从右边传来?的,那里是药郎君的家,王二银努力的转了转头,茫然地看?向右边的小?院。 她脑海里出了那俊美又可怖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她被叔父拖在地上,一路咒骂着?回?了家,药郎君便站在小?院门口,静静注视着?自己。 王二银和在泥土里,脏的成了一个土人,她的眼睛肿了一半,只能透过缝隙看?着?药郎君,她想开口跟他道歉,她弄丢了他的妻子,但她始终不敢开口。 药郎君的身上永远笼罩着?一层黑雾,他是那样诡异又令人恐惧,即便生着?一张仙人般的面孔,也无法教王二银放下警惕。 二人对视了短短一眼,又好像是过许久。 王二银恍惚中好像记起,他对自己笑了一笑。 然后那日,她自回?忆中醒来?,感受着?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叔叔婶婶与娘,都转头看?向右边,骤然之间,他们便被强烈的冲击击中,连同院中的棺椁、他们的家一同,消失在王二银眼前。 她的身体里便是那时倏地出现了一股力量,让她堪堪拉住了哥哥的手,教两?人都没被第一波的冲击带走,而后双双被吹倒的房梁砸中,压在下面。 再接着?是漫天刺眼的白?光,仙人出现了,王二银求了仙人,但没有人回?应她。 不但没有回?应,哥哥还被仙人视为?秽物,远远地扫开来?,他跌落时,曾被爹爹和娘取笑过的大脑袋摔破了淌了一地,红红白?白?,狠狠刺进了王二银的眼中。 她自那天后,总是每日每夜的梦见这一地红红白?白?的东西,再也无法睡上一个安稳觉。 沐浴着?倾泻在床的月光,王二银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每次自梦中醒来?,她的脑就犹如针扎般的疼痛,要许久许久才能缓过来?。 大通铺上睡着?要参加入门弟子们,他们大部分?都是先天灵物,只有王二银与个别后天觉醒的灵物,掺杂在其中,沐猴而冠,十分?可笑。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有可能半只脚踏入仙途,也能被人称作?仙人了,将她带来?此处的那个仙女告诉她,她已经失去了凡间的姓,而她的名太?俗,便给她做主改成了萼茵。 是了,自从上了青池山,大家都叫她萼茵,原来?那个叫王二银的凡人女子,已经随着?她的家人们一起,死在了山下。 萼茵又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等到天蒙蒙亮时,周围的小?弟子们便陆陆续续都醒来?了,并没有谁来?催他们,他们无声无息在昏暗的房间内默默收拾好自己,有的呆坐在床上发呆,有的盘起双腿抓紧时间修行,只有那极少部分?觉得自己一定能考过的小?弟子,才悄悄凑在一起说小?话。 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搭理萼茵,她便盘好双腿,在床上开始修行。 萼茵有点想念起她娘,每日清晨,她娘都起个大早,先给全?家人做好饭,才抹黑外出做活。 那时候吃的早饭不过是稀稀拉拉的杂粮粥,就着?一点小?咸菜,每每咽下去,萼茵都觉得嗓子疼,那时她总是幻想,如果有哪一天能够天天吃稠稠的大米粥就好了。 可如今别说杂粮粥,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婉莹仙长?将她送入此处前,喂给她一粒辟谷丹,告诉她,只需每月服下一粒,她便再也不需要进食了。 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人就算身体不饿,心里也会饿。 她把?这些繁杂的思?绪扫出脑中,静静地打着?坐,又过了一会儿,天大亮了,屋外传来?了一声钟声。 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静静等待着?。 又是一声钟声,他们动了起来?,几个领头的小?弟子打开宿舍的门,大家自几个宿舍中鱼贯而出,齐齐的集合在巨大的演武场中,小?弟子们甫一站定,便仰头看?向正前方的高?台,演武场恢弘壮丽,显得高?台那样遥不可及,受这环境影响,场中数百张脸庞上,都流露出几分?紧张来?。 高?台上站着?一位中年女子,她嘴角有两?道深深的纹路,让她看?起来?颇有几分?不近人情。 她就那样站在高?台上,紧紧地抿着?嘴,视线慢慢扫过场下,每一位小?弟子都觉得她严厉地看?了自己一眼,重压之下,有的人开始两?股战战,有的人脸上渗出了大滴汗水。 萼茵站在左后方,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几乎教她喘不过气来?,她死死咬牙,心中默念婉莹传授给她的功法口诀,定定地站住,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竟是满头大汗,有脱力之感。 而在萼茵的周围,不时有小?弟子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又过了半刻,场上只剩下三分?之二还能保持站立的小?弟子,他们均是勉力支撑,每一位都仿佛摇摇欲坠。 那高?台上的中年女子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满,但她终究还是收了神通,严苛地看?着?场上面色惨白?的小?弟子们,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身前道:“今天,是第一场考验,不要幻想你们有许多时间,我们随时随地都会淘汰掉不适合留在这里的人。“ 她身在高?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群稚嫩的灵物,冷笑道:“我们只要最好的。” 她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演武场上,支撑不住早早败退的小?弟子各个神色黯然,剩下的小?弟们无不面色凝重。 萼茵周身发软,实在有几分?支撑不住,只得双手撑在膝盖上,仰着?头看?着?中年女子,看?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愈发向上,从高?台之上看?向更高?之处。 青池山顶终年萦绕着?不散的云层,这云层隔绝了许许多多窥视的眼神,也阻挡了无数向上的攀登。 萼茵心跳如鼓,耳边重重地回?荡着?自己的喘息声,她好似看?透了这云层,看?到了金光洒满山顶。 金光此时正正好铺满了整个东阳峰,囚禁周灵的小?屋中也有了半室暖阳。 凡间已是萧瑟深秋,此处却仍是一派春色,不冷不热,鸟语花香,不知这些小?鸟是从何而来?,周灵模模糊糊地想道。 她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恰好在她视线上,有一扇窗,窗外是横七竖八的树枝,和不时歪着?头跳来?跳去的小?鸟们。 周灵全?身无力,怔怔地看?着?小?鸟们,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进食了,很饿,很渴,如一那日离开后,便再没有来?过,这间屋子从早到晚只有她一个,和阿离。 这逼得她无师自通学会了以灵力为?食,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有源源不断输入阿离体内的灵气。 而幸好阿离是只吃相不好的卵,这些灵气总能给周灵剩下一些。 周灵能感到,在东阳峰上,灵气浓郁程度是凡间拍马也比不上的,可她无法汲取东阳峰上的灵气,这山像是一座谷仓,她能闻到里头的味道,但谷仓对她上了锁。 仅仅依靠着?阿离慷慨分?给她的那些灵气,这般修行下来?,她俯瞰自身时,周灵体内汲取的灵气已然结成一颗肉眼可见的星子。 虽远不及阿离那浩瀚无垠的银河与夺目璀璨的星子们,但周灵觉得,在此界的定义?中,她已经是一只脚踏入了仙途。 只是她此时就像一个空有蛮力的小?孩,并不懂这力量,也不会运用?这力量。 而随着?这段时间的修行,这样从阿离嘴边漏下来?的星星点点的灵气已经无法满足周灵的需求,她的身体愈发虚弱。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6节 周灵有些怀疑,这就仙人们需要的,一个虚弱无法作?妖的孕器,和一颗强壮的卵。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思?绪不知不觉飘去了远方,直到这久无人问津的小?屋外,传来?了树叶被踩动的声音。 周灵骤然回?神,起身看?向门口。 有人来?了。 第二十九章 来者不是如一, 是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位美貌仙女,她?曾出言提及镇魂伞,教周灵明白了一部?分关于铃的真相。 仙女性格也与如一截然不同, 一进?门便露出浅浅一个笑,她?是温婉可人的长相, 笑起来也格外和煦, 让人不知不觉便放下了对她的防备。 她?手上拿着?一个药瓶,带着歉意道:“前些日子,我师兄就让我过来照看你, 但师父临时让我下山办事,我到今天才回山上,实在是对不住。” 旁人主动给你好脸色, 周灵又如何能?摆出一副难惹的面孔,也露出一个笑道:“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婉莹失笑:“我竟没有一开始就跟你说?这个,真是,你叫我婉莹就好,我是如一的师妹。”婉莹说?着?,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周灵,“这是辟谷丸,凡人服下后,可一月不用进?食。” 周灵接过,也不怀疑, 仰头将药丸咽下, 一股充沛的灵气立刻流向四体百骸, 她?腹中之?饥一扫而空, 原本周身无力也随之?消失。 她?回想了一下将药丸服下之?后的感觉,不确定?地问道:“这辟谷丸, 是用了某种载体将灵气汇聚其?中吗?其?实只是一粒富含灵气的药丸?” 婉莹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又看周灵一眼,咦了一声,奇道:“我上回见你不过引气入体,想来身为神龙孕器,凡人能?引气入体也算是正常,但这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你的修为竟然进?展如此之?快。” 婉莹脸上那和煦的笑消失了,露出了几分忧愁的底色来,望着?周灵的神色多了些沉思,半响,她?好似才反应过来,问道:“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叫周灵。” 药郎君和如一都没有问过周灵叫什么,他们都叫她?“孕器”,想必其?他的仙子仙女们,提起她?,也不过叫上一声孕器,她?的名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遗失在了黄沙中。 与那座城埋葬在了一起。 这是第一次有高?高?在上的仙人,垂首看到了她?的存在。 婉莹好似看出了周灵藏着?的心事,但她?好脾气的没有提及,仍是带着?笑意道:“周灵,既然你已经有些修为了,我可以教你几个法诀,总归离你超凡脱俗还有些时日,若是身上不洁,在东阳峰上也不便清理?。” 她?伸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符号,示意周灵看仔细。 随着?婉莹的手指划过,一丝细细的灵气也跟在后头,她?冲着?周灵轻轻一弹指,一阵清风吹过,周灵顿感周身清爽。 这边是仙人们才能?窥见的奇妙领域吗,已经经过许多神异事件的周灵,还是第一次目睹有人在她?面前缓缓施放一个法术,她?突然生出了许多向往! 婉莹还是那副温和可亲的样子,好似没有看到周灵眼中那呼之?欲出的野心,她?像个最为有耐心的老师,手拿把捏地教授周灵如何画出这简单的法诀。 周灵尝试着?照着?婉莹的手势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直到她?抛却?脑中杂念,凝神屏息地用手指划过半空,再?一弹指,清风吹过婉莹的发?丝,拂去她?无意间沾染的尘土。 婉莹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周灵又重复了几回后,婉莹抬手将一整瓶辟谷丸放在周灵手中,听过周灵的致谢,便离开了这间小屋。 周灵看着?婉莹离开后关上的那扇门,轻轻弹动手指,清风吹过,门纹丝不动。 但周灵笑了起来。 婉莹并不知道她?走后周灵做了什么,此时她?也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她?从东阳峰离开后,便往祁玉峰去了,那是玄清门处理?庶务之?处,如今是由她?的师叔凌海统管。 可每次去祁玉峰都让婉莹十分不适,凌海是她?的师叔,也是她?师父的亲弟弟,就像婉莹认识的所?有其?他先天灵物一般,这对兄弟并不十分亲密。 而凌海也从未看上过兄长的这个徒儿,哪怕婉莹五百年来刻苦修行,自认对上如一都有一战之?力,而在凌海眼里,如一是千年难遇的修行天才,她?,是那个后天灵物。 虽然这点偏见,不过是婉莹此生诸多苦难中不足挂齿的一件,但随着?她?的修为渐长,她?的忍耐力似乎下降了许多。 她?开始无法容忍那些并不如她?的先天灵物们眼中流露出来的轻蔑。 他们不过是占了一点先天优势,可他们有将这优势一直维持到最后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婉莹的心中生出了许多大?逆不道的想法,这些想法灼烧着?她?的意识,教她?日夜无法安眠。 婉莹觉得十分孤独,玄清门上上下下这么多灵物,可她?身边却?没有同行者。 所?以不管是萼茵也好,周灵也好,或者是更早之?前的怜怜,只要有一个就可以了。 她?在这长生的大?道上踽踽独行,实在太?过寂寞。 婉莹深吸一口气,踏入了祁玉峰顶。 这里与东阳峰大?不相同,凌海是个好享受的仙人,再?加上掌管整个玄清门的庶务,手中握住偌大?的权柄,更是有了许多的理?由。 祁玉峰上高?耸巍峨的恢弘建筑鳞次栉比,其?中又夹杂无数珍奇异兽,神异灵器,映衬着?这山仙气飘飘,正是凡人话本中会描绘的那等神仙居所?。 婉莹熟门熟路的绕过许多亭台楼阁,进?入了这建筑群中最高?大?的一座,再?等待凌海接见时,她?有些无聊的打量着?这间大?厅里新添的几样宝物,心中估摸着?自己这位师叔又做了些什么。 不过一会儿,如一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婉莹,不过略略点头,便自她?身边擦身而过。 婉莹没想到会这此处碰见师兄,如一负责的庶务,都是向凌云直接汇报,她?很少见如一到凌海这来。 此时也不便追上去细细询问,婉莹只得暂时按捺住疑惑,跟在示意她?进?来的长月身后进?了内室。 这室内也是一片金碧辉煌,各种奇珍异宝摆满了多宝阁,婉莹有时也担忧凌海的眼睛,即便是仙人,恐怕也经不住这般日日在这刺目的宝光中处理?事务吧? 凌海的眼睛不但没有问题,看向婉莹时也一如既往的带着?些不耐烦。 她?这回下山是为着?一处供奉玄清门的凡人国度中,突然有强大?的魔物出现在其?皇城中,半数城池被魔物侵蚀,城中玄清观勉强靠阵法抵挡住魔物,也坚持不了许多时间,紧急向玄清门求救。 魔物强大?,又损害的是凡人,辛辛苦苦将其?除去了,若是将魔核击碎,便什么好处也得不到,若得了魔核,净化起来也颇为麻烦,实在是不如去探遗迹、寻秘宝,就是妖物袭城都比这事更能?获利,还能?夺其?妖心,涨修为,门中各菁英弟子都不愿意去,这差事便落在了婉莹头上。 婉莹是干惯了这种没人接受的脏活的,规规矩矩的将那魔物净化后的核呈给凌海,便等着?他放自己走。 却?没想到这次师叔并没有如她?所?愿。 凌海生的与兄长并不相似,他其?貌不扬,五短身材,从哪里看都没有仙人之?姿,此时目光灼灼的看着?婉莹,让她?回想起了五百年前的许多事。 她?有点不适。 凌海也没有盯着?她?看多久,便垂下眼帘道:“你这次去,有帮当地的玄清观清理?魔物余孽吗?” 大?魔物出现后,哪怕已经将其?彻底抹杀,留下的魔气仍旧会存在许久,如果放任不理?,迟早又会生出新的魔物,玄清门中菁英弟子们不愿接这种任务,也有这个原因在此。 婉莹每回都尽量的将魔气除净,减少凡人受魔气侵害,每每都要耗费颇长的时间在里头,平日里其?他弟子不过略略扫一遍,听了婉莹的做法,总要笑她?几句,可她?每回都做,渐渐问起这件事的人便少了,听得凌海问起,婉莹微微怔忪,随即回道:“一如既往。” 凌海听了,面上情绪莫测,斩钉截铁道:“从今往后,若有此类任务,都不能?再?后续清理?魔气,不只是你,玄清门上下都一样。” 婉莹真正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凌海此言一出,便意味着?是一条众弟子们都要遵守的铁律,可若是只斩杀魔物而不清理?魔气,只由着?玄清观几个半吊子的假仙人,那只怕是魔气横行,更甚者不过数年,又养出新的魔物来。 婉莹赶紧上前,分说?道:“凌海师叔,此令一下,凡人受苦,恐怕会动摇玄清门在信众心中的威信,还请三思。” 凌海啧得一声,挥挥手道:“不必多言,日后玄清门自会多多将灵器配给玄清观,便由他们自行处置魔物残留的魔气便可,灵器在手,不过是一些魔气罢了,那些老道们日夜钻研此道,又有何难?” 婉莹便是玄清观道长的外室出身,哪里不晓得底下这些道士是如何骄奢淫逸,甚至鱼肉乡里的,指望他们,只怕凡人要遭受数倍苦厄! 她?还要再?分辨几句,清师叔收回此令,一旁等地不耐烦的长月不分由说?的擒住她?的胳膊,半推半送的将她?请出了内室。 婉莹在门口团团转了几圈,想到之?前曾目睹如一从凌海这里离开,或许会知晓凌海为何会下如此决断,咬咬牙,转身又朝东阳峰去了。 第三十章 如一在山下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终于回到青池山时,他?在东阳峰和祁玉峰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去找凌海。 他?是因为?东阳峰的某种?异状, 才决心下?山去寻求解决办法,可惜的是, 如一欺山赶海在此界找寻了许久, 仍然没有找到能解决那异状的方法。 或者说?,不?能根本上解决他的问题。 再从祁玉峰返回自己住所之?后,如一在放置孕器的小屋外停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婉莹曾来过此地?, 他?的师妹虽然寡言,但一直可靠,所以孕器此时必然安好, 而龙卵本就生长缓慢,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变化。 如一其?实并没有踏入这间小屋的必要?,在他?伸手推开门之?后,他?恍惚中想到。 孕器本是抱膝坐在墙角,见他?进屋,便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她浅色的眼眸中分不?出有什么情绪,身上仍然是自己的那件长袍,空空落落的,挂在她清瘦的身躯上。 如一从外面带进了?一屋子的阳光, 洒了?她满头满身, 照得?她白皙的肌肤里透着粉, 长长的睫毛几近透明。 看上去像是脆弱的凡人女子, 但如一知道,面前这仿被风吹就能坏掉的躯壳下?藏着的是什么。 是不?能被驯服的野兽。 一想到这里, 如一的身体?里好像要?钻出一个与他?长着一样面孔的怪物,嬉笑着上前,撕咬住那不?屈野兽的喉咙,咽下?她的血肉,品尝她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他?略微弯了?弯嘴角,朝孕器伸出手。 孕器不?受控制的从角落站起,双脚离地?,慢慢地?到了?他?的身前。 如一的手,也渐渐向前,就在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停住了?。 东阳峰上来了?客人。 如一无端端地?烦躁起来,平日里随时要?找他?的人很多,这东阳峰上便给那常来的几人解了?禁制,他?从前从未觉得?这只有茅屋两间的居所有什么需要?防备,但此时,他?生出一些将东阳峰搬入弥须芥子的荒唐念头。 脚步声停在了?小屋门前,半响,婉莹迟疑的声音才从如一身后响起:“师兄,我寻你有事。” 如一收回手,孕器也稳稳站定,她的眼神明亮,从中仍旧看不?到屈服。 如一有些遗憾,背过身走出这间小屋,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平和道:“什么事?” 婉莹的视线穿过如一,看向屋里,周灵此时面无表情,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见婉莹看过来,还?有心对她笑了?笑。 她才放下?了?一半的心,侧身向前,示意师兄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树荫下?,婉莹道:“这次我交任务给凌海师叔,他?说?以后都不?许弟子们处置魔物时清除后续魔气了?,我有些疑惑,不?知为?何要?定下?这规矩,不?知师兄能否为?我解惑?” 如一转头看了?婉莹一眼,答道:“这是我提的,师叔也觉得?有理,便同意了?。” 婉莹闻言急道:“师兄为?何要?这样?若是任由魔气泛滥,少不?得?要?再出几个魔物,即便是有玄清观出手,恐怕没个一年,也难清除干净,凡间百姓不?知要?受多少苦楚,你……” 没等婉莹说?,便被如一打断:“凡人的苦楚与师妹有何干系?“ 婉莹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与如一辩论,等她刚想好该怎么抗辩时,如一又道:“凡人越受苦,便越信神仙,玄清门得?到的信力便越多,这道理,你难道不?懂?” 是,凡人供奉仙门,香火越旺,仙门得?到的信力便越多,但玄清门本就是此界第一仙门,本就香火旺盛,何苦再刮地?皮,门中弟子有数,又没有凭空多出许多灵物修行,哪里需要?这么多信力? 婉莹不?擅口舌,脑中将这道理转了?一遍,才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此时恰巧周灵走到小屋门口,透过还?未关上的门静静地?看着他?们,婉莹的视线与之?交汇,她猛地?想到什么事情,忽得?卡了?壳。 如一并没有随着婉莹的视线回头,他?口气冷淡道:“若师妹没有其?他?的事情,便请回吧。” 婉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她长叹道:“这个规定,想来师叔是不?会?收回了?,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恐怕我也不?会?遵守,多有叨扰,婉莹告退。” 她说?完再看向小屋,见周灵已经进了?屋,便朝师兄拱拱手,转身离开了?东阳峰。 如一看着师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7节 萼茵揉了?揉自己的脸,她刚刚被堵在了?回住处的小道上,几个小弟子面带不?善的围着她,为?首的男弟子看面相与萼茵相当,但如今的萼茵肯定不?会?傻乎乎地?认为?他?便跟自己一样大,更何况,刚刚这已经活过百余年的先天灵物狠狠地?一拳捣在她脸上,教她耳中嗡嗡地?响起了?鸣叫声,那恶狠狠的眼神,更不?似凡人十三四岁的少年。 萼茵挨了?一拳,却也一言不?发,只伸手揉了?揉脸,垂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脚尖,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几个小弟子见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领头那少年又狠狠推了?她一把,凑上前低声恐吓道:“是你告发的我们吗?你这丑陋下?贱的凡人。” 萼茵捂着脸,大概明白了?自己这是受了?什么无妄之?灾,面前这几位小弟子,都是外门弟子出身,在玄清门内很有些自己的门路,这山腹之?中是不?许带进凡人饮食的。 但这几个小弟子显然是通过什么手段,悄悄从外门弄了?些凡间酒菜,偷偷躲起来一饱口福。 原本他?们做的隐蔽,并没有被管事知晓,可白日里不?知是否被谁告发,管事将他?们从住所带走,狠狠在演武场上得?了?责罚,几人狼狈不?堪的被罚站一日,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他?们,着实是颜面受损,更何况管事还?警告道,若有下?次,便直接逐下?山去,再也不?许参加内门弟子考核。 几人既失面子又失里子,这才刚刚从演武场上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来找是谁告发的他?们。 他?们首先锁定的便是萼茵,只因萼茵又是后天灵物又瘦小,就这般出身,平时碰见他?们竟然也不?甚恭敬,反倒做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不?像另外几个后天灵物那般巴结。 几个人一合计,都觉得?是她告发,便要?一齐来找她的麻烦,教她知道玄清门里的规矩。 为?首的小弟子见她挨了?打,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听了?自己的话也只是摇头,并不?为?自己分辨,也不?求饶,更是怒火中烧,冷笑道:“你到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怎么?觉得?搭上了?掌门徒弟这条路子,便眼睛长在头顶上了??我告诉你,婉莹带回来的凡人可不?只你一个,那个叫怜怜的管事你可瞧见了?,到死也就是个打杂的,就是婉莹她本人,又算个什么?” 他?一边大言不?惭,一边不?断地?推着萼茵的肩膀,脸上的恶毒简直要?流淌下?来,可萼茵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在他?提到婉莹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更是炸开了?锅,他?身后一位少女也嗤笑一声,伸手推了?萼茵一下?,少女嘲讽道:“怎么,说?到婉莹你到还?来了?脾气?你也想跟她一样?嗯?你想学婉莹一样做哪个管事的外室上位?” 萼茵年岁尚小,平日里少听这种?下?三滥的胡话,但她也懂面前这人言语里那意思,她自家破人亡那日起,便对这世界少了?些归属感,每日也只浑浑噩噩的修行,再没升起过什么激烈的情绪。 但婉莹救了?她,给了?一个人活下?去的机会?,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可面前这些人竟然这样用?言语侮辱她,这叫萼茵忽然生出了?些应该叫做愤怒的东西。 在少女想再推她一把时,萼茵猛地?抓住了?少女的胳膊,狠狠地?甩了?回去。 众人皆是一愣,少女不?怒反笑道:“怎么,原来你告发了?我们,被找上门来还?敢对我们发脾气?” 萼茵抬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告发你们,婉莹也不?是靠谁上的位。” 她说?完,那几人仰头大笑起来,为?首的少年更是笑地?前仰后合,他?怪模怪样地?学着萼茵的样子道:“婉莹也不?是靠谁上的位。“ 少年凑近萼茵,吐出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脸上,温热黏腻,这感觉让她不?禁想到那天,那漫天的魔气,在摧毁一切的冲击中显得?那样诡谲黏腻,和着热风纠缠着她,想要?钻进她的身体?中。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周围的一切变成了?扭曲的画面,好像突然离她很远,又好像全都凑近在她眼前。 面前几人夸张的笑声钻进了?她的耳中,又钻进了?她脑中,又继续钻进更深更隐秘的地?方,搅得?她好痛。 那少发笑够了?,突然伸手捏住萼茵的脸颊,朝外狠狠一拉,放肆道:“就你这长相,给我当狗我都嫌弃丢份,确实也做不?了?谁的外室,记住今天的教训,快滚吧。”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止了?,萼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骤然之?间,那少年只感觉脸上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没有反应过来,伸手朝脸上抹去,反倒沾了?更多,他?才发现?这是他?已经扭曲成奇怪形状的手上的血。 他?的同伴们倏地?尖叫了?起来,少女更是手中积蓄了?灵气,朝着萼茵袭去。 萼茵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的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在用?诡异的语调低声吟唱,无数她控制不?了?的力量,自她身体?内迸发,以她为?中心,青石地?板形成了?均匀的圆形龟裂纹,蔓延出去近十米。 待她回过神来,那几位不?可一世的先天灵物们,口角溢出鲜血,一齐仰面躺倒在地?,生死不?明。 第三十一章 怜怜领着萼茵, 沿着围着山峰蜿蜒的小路,走在去祁玉峰的路上。 她的修为不够,不能带着萼茵施法直达祁玉峰, 再者因着萼茵这?回创下的祸事?,怜怜也觉得还是带着她步行上山更为尊重。 在怜怜眼中, 萼茵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日?常与?那帮小弟子们混在一处时,从未见她多说话,也总是独来独往, 一个人待着。 玄清门内门弟子选拔有些特殊,来参加的这?些小?弟子们,若不是外门出身, 那都是有些天赋而从未自行?修行?过的,若是外门出身,提前修过玄清门中一二心决,也不过掌握皮毛。 可以说都是一帮还未正式踏入仙途的小?毛孩。 所以萼茵这?回闹出来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怜怜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个身量才只到自己肩头的少?女?,她长相普通,仍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貌,但那双眼睛却黑漆漆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蕴藏着无数心事?。 听闻她家中突造变故, 变做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又好运碰上婉莹仙长, 这?才有?机会进玄清门, 怜怜心中暗叹,萼茵可比自己有?天赋多了, 只盼祁玉峰不要对她多加苛刻,让她仍继续留在玄清门才好呢。 怜怜一时又紧张起来,低声问道:“我与?你说的,你可还记得?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萼茵直直地看着前方,张嘴道:“萼茵愚笨,一时没有?控制住体?内灵气,这?才伤了同门,请仙长高抬贵手?,饶了萼茵一回吧。” 怜怜的心才放下了一点,可随着祁玉峰越来越近,她又重新紧张起来,哎,到底自己和萼茵都是后天灵物,凡人出身,本就在宗门中低人一等,又都是被婉莹仙长带回玄清门,听闻祁玉峰中主管内门弟子事?宜的长月仙长,一贯与?婉莹仙长不对付,不知等会儿还要如何刁难她们。 二人天还没亮便出发,等终于到了祁玉峰时,半个上午都过去了,再等找到长月理事?的小?偏殿,偏殿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门口有?小?弟子见她们两期期艾艾的排在最后头,便上前询问来寻长月有?何事?。 待到问清是因为萼茵伤人之?事?,小?弟子不易察觉的瘪了瘪嘴,示意二人到一旁等候。 “长月仙长说了,你们这?个事?等她处理完日?常事?务再说。”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怜怜与?萼茵两人,怯怯地站在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眼巴巴地看着排队的人群,此时她们触目可及的都是各种非凡宝物,各个都彰显的着祁玉峰的不凡,可二人都没有?半分心思欣赏。 若是要萼茵自己吃这?下马威,她到不觉得有?什么,可怜怜大?小?在山腹中也是管事?,这?样陪着自己一块儿站着,哪怕是萼茵这?浑浑噩噩的脑子,也生出了一丝惭愧的情绪。 她也不敢看怜怜,自顾自垂着头低声道:“对不住,是我自己不好,反倒连累了您。” 怜怜笑了笑,眼角显露出了细细的纹路,她柔声道:“这?也不怨你,那几个我知道的,其实他们这?种小?弟子,我见得多了,出身外门,仗着自己有?门路,一向是不服管的,见了我们这?样凡人出身的,更是要欺负一番。” 她安慰的摸了摸萼茵的小?脑袋,眼角笑得弯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被欺负,我那时候可没你这?么勇敢。” 怜怜的手?很暖,拂过萼茵的脸时,还能闻到好闻的香气,那香气好像带着太阳的味道,教她想了还在家中时,娘在小?院晒的被子,萼茵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可若是在怜怜面前掉了眼泪,到显得自己有?几分娇气,萼茵赶紧抬头看向天空,强忍着将那眼泪咽了回去。 怜怜也配合着偏过头去,只当没看到少?女?红红的眼眶和鼻头,也抬头看向了天,好像被那染着金边的云彩吸引了目光,默默地看了许久。 当太阳逐渐倾斜,二人终于等到长月想起了她们,门口的小?弟子示意她们可以进去时,怜怜赶紧扯了扯自己的外袍,又转过身来拍了拍萼茵的衣裳,用?眼神再次示意萼茵,务必要恭敬。 因此萼茵进了小?殿后,便垂着头,站在怜怜的身后,听着怜怜陪着笑朝长月道:“长月仙长,我是山腹中专门管理小?弟子的管事?,这?次便是由我带着萼茵过来,您看……” 长月倚在座椅中,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开又合上,听了怜怜的话,许久后才看向萼茵。 萼茵此时身着玄清门小?弟子统一的衣衫,因她身量矮小?,显得有?几分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长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会儿,将扇子抛起来又接住,也不接怜怜的话头,一时间,这?偏殿中便有?些冷场。 怜怜的冷汗沿着脸颊径直砸落在青玉做的地板上,她紧张地张了张嘴,想开口给?萼茵求情,可终究又畏惧长月的身份,只得使劲露出讨好的笑来。 长月瞟了她一眼,显然被怜怜的窘态取悦了,终于嗤笑道:“瞧你紧张的,她叫萼茵是吗?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萼茵闻言,紧紧地抿着嘴唇,抬起头看向长月。 长月生的美貌,肤色泛着蜜色,浓眉大?眼,此时歪坐在偏殿正中的高座上,说不出的华贵之?感,与?堂下枯柴一般容色普通的萼茵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萼茵的脸,取笑道:“婉莹怎么捡了个这?样容貌的小?丫头回来,她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差了。” 怜怜赔笑道:“萼茵凡人出身,自是不如先天灵物那般出类拔萃。”见长月面上似笑非笑的,更是小?心翼翼的开口,“仙长明鉴,萼茵这?回实在不是故意,我们核实了,确实是那几个受伤的小?弟子先来找萼茵麻烦,况且他们伤得不重,此时已经可以继续修行?了。” 她一番话说完,长月挑挑眉,手?上的折扇轻轻磕在座椅上,不置可否道:“但她总归是犯了门中规定,更何况,她连内门弟子考核都还未通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都应该逐出玄清门才是。” 怜怜瞪大?了眼,赶紧给?萼茵使眼色。 萼茵茫茫然地看着长月,脑中回响着她刚刚说的话。 逐出玄清门……逐出,玄清门。 霎时,萼茵眼前闪过了无数画面,白纱、棺椁、王大?金绵软的头颅,还有?那俊美男子勾起的嘴角。 她耳边嗡嗡地响起了细碎的声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齐声叫嚣着让她去死。 那是冤魂,那是罪孽,那是她幸存于灾祸中所必要背负的一切。 那个她最为恐惧的亡者,尖叫着出现在她脑中。 “等我带你去找药郎君的夫人,你就使劲给?她磕头,求她把?你留下,听到了吗?你若是敢不照做,看我要怎么收拾你!你这?没用?的赔钱货!” 萼茵因畏惧而开始颤栗。 不仅如此,还有?一道含含糊糊、忽远忽近、她好像从未听过的声音,轻声地指责她道:“萼茵,你不能被逐出玄清门,你要留下来。” 是了,她不能离开这?里,她必须要留下来。 萼茵恍惚中朝着长月跪了下去。 她听到自己说:“萼茵愚笨,请仙长高抬贵手?,饶了萼茵一回吧。” 然后这?身躯便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用?力磕起头来,直到被怜怜惊呼中抱起,血红的液体?糊住了她的双眼,才停住。 萼茵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仙女?无聊地歪了歪头,半合上眼,挥手?道:“莫要做这?凡人姿态,算了,你去叫婉莹过来道个歉,这?事?就了了,总归是她带来的人,我也不能不给?掌门徒弟面子。” 二人便被小?弟子请出了偏殿。 怜怜半抱着萼茵,匆匆离开了祁玉峰,在无人的山间小?道上,她轻轻地擦净了萼茵的脸,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孩子,你有?天赋,你会走得很远,甚至走到婉莹仙长的身边去,你要记住,先天灵物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生来活得便比我们长,凡人修行?二十年间,若是修为不够,躯体?便会衰老,可他们呢,二十年不够,就三十年,三十年不够,就四十年。” 怜怜背着光,面孔藏在暗处,教人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但她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到了萼茵的耳中。 “他们有?那么长的时间,而我们没有?。” “我们没有?,便只能靠天赋去追。” “你有?天赋,你能追得上这?山上所有?的先天灵物。” “到了那时,你就再也不用?弯折你的腿,再也不用?向他们祈求。” 怜怜转过身去,半携半抱着萼茵,阳光照映着她带着细细纹路的脸,她的眼中隐隐好似有?水光。 萼茵愣愣地望着那水光,伸手?想拭去怜怜的泪。 她的手?被怜怜抓在手?中,这?已走过半生的中年女?子含笑对萼茵道:“不要害怕,孩子,不要害怕。” 萼茵的视线越过她,看向斜阳,她眼中盛满金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许久后那个无需弯折的自己。 而那道分不清男女?,低沉又含糊地声音又出现了,他在萼茵耳边呢喃道:“萼茵,你会是最强的。” 残阳余火,金乌西坠,而后复又自东方喷薄而出。 几缕晨光,穿破了重重的禁制与?阵法,刺进了东阳峰上的小?屋。 周灵伸手?拦住光线,屈指弹出。 晨曦依旧是晨曦,并不因为这?小?小?的灵气而产生改变,但这?小?屋内的禁制,却如同被什么击中一般,抖了一抖。 这?已经是周灵困于此地不知第?几个早晨了,可能已经过了几年,又可能早已超过这?个数字。 一开始她还在衣衫上记录日?出,而后渐渐地,周灵开始忘记这?一天是否已经过去。 她开始记录另一种规律,这?间小?屋除了她,便只有?另外两人会踏入,除此之?外她并未再见过其他人。 如一会每隔几十日?出现一次,每次出现便是不分由说的用?精神力探入周灵体?内,查探阿离的情况,而周灵也会勉力地反抗,可即便到现在,她仍旧没有?成功过一次。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8节 而后,如一出现的频率渐渐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婉莹,最近这?段时间,她出现的比如一更多。 周灵试探性地问过婉莹,如一为何回东阳峰的时间越来越少?。 婉莹只露出忧愁的表情来,淡淡地答道,师兄另有?要务。 什么要务,会让如一离开东阳峰的时间越来越久?周灵不得而知。 而婉莹来时不仅仅只是上门来查看阿离的近况,她还会带着许多奇珍异宝,她将这?些瞧一眼就能知道其珍贵非凡的灵器,摆在周灵身下这?张聚灵阵中。 灵器中是磅礴不息的灵气,周灵并不认识,但她能感受到那汹涌而至的力量,恐怕若是自己强行?去触碰,便会被其锋芒所伤。 而她意识深处那颗狡黠的卵,并不管仙人们供奉的宝物们有?多珍奇,它来者不拒,统统吞噬下腹,将其变做养分,使他的银河更为璀璨。 一开始,阿离的供奉仅仅是这?东阳峰上的灵气,后来,婉莹开始供奉一些灵器以供阿离享用?,到现在,阿离的主食变成了婉莹带来的灵器,东阳峰上的灵气,不过是它的餐后小?食。 这?转变意味着什么,周灵想,恐怕如一和婉莹都清楚。 东阳峰,已经无力继续再供奉龙卵了。 第三十二章 青池山主峰上, 玄清门大?殿前。 如一甫一回到宗门,便受到凌云召唤,他此时风尘仆仆, 法囊中有许多应该拿回东阳峰的珍奇异宝仍在其中,而凌云并未说明唤他前来有何事。 他感到微微地不安。 如一在大殿前等了一会儿, 见婉莹从殿内施施然出了来, 她见了如一,怔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了师兄一眼, 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轻轻一叹,朝如一点了点头, 径直往殿外走去。 如一心下一沉。 待小弟子自殿中出来,请如一随他前往偏殿时,如一似乎已经知晓了凌云这番寻他所谓何事。 看来这山中,确实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玄清门掌门,如一暗叹,他此时倒是淡然了许多,只?是。 一些他曾经极力克制的情绪,在?他体内又疯长起来。 如一踏入侧殿时,并不?意?外的发现殿中除了凌云,师叔凌海也在?其中, 这兄弟二人各持一盏茶, 神?色不?明地啜饮着。 “师父, 师叔。”如一拱手行礼, 礼罢不?待凌云开口,便主动道?, “徒儿向师父请罪,是徒儿的不?对。” 凌云放下茶盏,半合不?合的双眼看向青玉地砖,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仿佛确实一无所知般反问道?:“你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未等如一回答,凌云身边之人便冷笑一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故弄玄虚,直言道?:“我就?不?爱听你们师徒二人在?这说谜语,我便直接问你了,如一,这些年,你从各处秘境中得来的灵器,数量与你上交宗门之数,究竟相?差几何?你半年前自太虚妄境中得了一枚极品阴阳镜,三个?月前在?玄空之地中得了一把分山扇,是也不?是?“ 凌云闻言闭了眼,恍若听不?见凌海质问徒弟的话。 如一仍是一派泰然,坦诚道?:“确有此事。” 听了如一这毫不?心虚的发言,凌海将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掼,碎片四?溅中,他怒道?:“那我问你,这些灵器都去了哪里?别说都由你如一自用了,你专精术法,要?那许多灵器有何用?再者,玄清门规明文规定,门中众人,若是前往秘境,得来宝物,要?上交宗门三层,你的在?哪儿?” 如一直直地看着凌海的眼睛,淡淡道?:“如一所得宝物,已经全数用做孵化龙卵之用。” 虽然早就?知晓这个?答案,凌海仍是心疼地一哆嗦,他颤抖着想着那些无价之宝,那阴阳镜、那分山扇,长叹着一拍八仙桌,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一时之间,这间偏殿中的氛围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并看不?出有何负罪感的如一,痛心疾首到捂胸口的凌海,默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凌云。 等凌海表演完了对如一的失望之情,见兄长仍未开口,脸上便有些挂不?住,那本就?松垮的皮肉好?似拉得更长,眼底也露出一丝厉色,他转头看向凌云,似乎是想要?逼问兄长般:“师兄,如一违反门规,该如何处置?” “难道?竟是因为兄长这掌门之位,要?将他轻轻放过?吗?” “可若是掌门首徒违反门规便不?被处罚,之后再有弟子有样学样,这偌大?玄清门,门规还作数吗?” “还请兄长发话。” 凌云避无可避,长叹道?:“如一此事全系我教导无方的缘由,若是要?罚,还是从我罚起吧。” 凌海瞪大?了眼,惊道?:“兄长这是何苦!这小子在?你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凌云摇摇头,不?知是表示如一在?他心中并无地位,还是仅仅不?愿与弟弟谈论此事,他看着堂下依然站定如松竹一般的弟子,心中百味杂陈,断言道?:“此事就?此了结,他欠下的亏空由我为他补齐,其他的就?算了。” 凌海大?怒,站起身来冷笑道?:“看来兄长心中,下任掌门之位已有了定论,那我便不?再多言,免得惹未来的掌门大?人不?快了。“ 说完这话,他抬脚便走,待走到门口处,又停了下来,也没回头,好?似与空气对话般道?:“掌门愿为爱徒受惩罚也就?罢了,但那龙卵,还是应当按照之前商定的办法处置为好?。” 这回不?待凌云回答,凌海是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时殿中只?剩如一师徒二人,凌云没说话,如一也看不?出情绪。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凌云开口道?:“之前的事,就?罢了,从今日起,你便去后山闭关修行,待到你的心定下来了,再出关吧。” 如一抿嘴不?言,既没有为自己分辨,也没有向凌云告罪。 见爱徒这个?态度,凌云更是头疼,好?言道?:“你只?想着那是此界中唯一的神?物,又哪里知晓若要?孵化它,要?付出多少代价。” 此话一出,如一倒是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代价,如一愿意?付。” 他不?避不?闪地看着师父,眼神?澄澈,周身净是少年锐气,好?似自己许下的承诺不?是要?孵化一只?神?物,而是明日要?修行满八个?时辰这种小事。 “即便这代价只?有你一人承担,玄清门不?再供奉神?物,你也无悔?” “弟子无悔。” 自己还是如一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做事不?计后果,凌云看着爱徒,一时有些恍惚起来,他心中有些钝痛,徒弟如今这般行事,很难说没有自己的缘故在?其中,若是之前不?让如一被庶务所扰,又或是没有让东阳峰供奉龙卵,不?知如一是否还会是现在?这样。 如一此言,其中隐隐蕴含着要?脱离玄清门自行供奉龙卵之意?,若他只?是玄清门中其他任何一位弟子,是婉莹,是长月,凌云都只?会觉得竖子可笑。 但如一并不?是他们,如一千年难遇的修行天才,是此界的隐隐可见的明日之星。 凌云有些焦虑,若是如一脱离玄清门后,孤注一掷,供奉龙卵至其化形,那此界,恐怕将遭受一场巨变。 凌云知道?,徒儿看的那本关于龙卵的古籍,只?有上册,而下册,凌云敢说,他已经是此界中唯一一个?知晓其中内容之人。 玄清门掌门眼中闪过?一些晦暗难懂的情绪,妥协道?:“罢了,此话说来还早,神?龙出世乃我界一件大?事,难不?成只?有玄清门供奉龙卵?你凌海师叔的意?思,过?些日子便请些道?友们前来青池山,一起商量如何供奉龙卵之事,待大?家?商量出个?章程,再决定该如何处置吧。” 凌云说完,见徒儿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好?像并不?觉得堂堂玄清门掌门放下身段来哄劝徒儿有何不?妥,那坦然的英俊面容简直刺痛了他的眼。 凌云闭上了眼睛,叹道?:“但你的责罚仍不?可少,去后山闭关吧。” 他听得如一应了是,又听得徒儿走出了这间偏殿,才睁开眼。 这时凌云才发现,他原来一直捧着一盏茶,而这号称仙门中独一无二的极品香露,早就?已经凉透了。 此时若是有一盏凉透的茶,对周灵来说已是消遣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踏出这一间小小的茅屋,触目可及的四?方世界,连屋中哪里的墙壁上有一处划痕,周灵都已经熟记于心,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了某种幻境中,不?分四?季,不?识饥饱,只?有日升日落,和一两个?面目模糊的行刑者,日复一日地侵入她的意?识中,折磨着这无法逃脱的囚徒。 有时候她以为自己将永远被□□在?此时,直到身体中那神?物破体而出,才能将她的灵魂带走。 每当这个?时候,她便会去看看阿离。 周灵唯一能用来衡量时间流逝的锚点,便是这仍未长得多大?的卵,它鲸吞着一切可以下腹的力量,不?管不?顾地拼命成长,从它嘴中漏下的残渣便足以让周灵饱食,而它,却只?比种下那一刻长大?了一点点。 到底要?多少力量才能让它长成呢,周灵心中没有答案,她只?是知道?,这东阳峰上已经许久没有人踏入了,阿离很饿,这峰顶的灵气那么多,而阿离却一口也吃不?到。 这贪食的卵,被人为的与外界隔开了。 太阳渐渐落下,周灵倚靠着墙壁,缩在?小屋的角落里,正在?她觉得今天也不?会有人过?来了时,一个?从未听过?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这数年来,东阳峰上出现的第三个?人。 周灵猛地站起身来,看向门外。 门被推开了,一个?周灵从未想过?还能再见的人出现在?夕阳中。 她如今身量已经不?像从前,这么久没见,她变得十分高挑,脸上也褪去了曾经的稚气,显得冷冽又坚毅。 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仁中,还依稀残留着旧时的痕迹。 她看着神?情恍惚地周灵,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夫人。” 周灵失神?地看着她,听着许久没有听过?的称呼,口中喃喃道?:“你还活着啊,你。”她顿了顿,上上下下将面前这个?清秀的女子瞧了个?遍,“你长高了许多啊。” 女子闻言笑了,这一笑,倒是更贴近周灵记忆中那个?王二银,周灵不?自觉的上前,想要?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好?像这样便能分辨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身处现实。 她曾一遍又一遍的在?梦中与故人相?会,在?那窄窄的院中,与门口等待着的小姑娘一同携手逛集市,还有更早一些,在?那黄沙漫天的城中,与骄傲的少女一起,骑着异兽一起肆意?奔跑。 周灵以为她们只?能在?回忆中再见了。 而此时她的手,却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故人的脸。 萼茵将手放在?周灵的手上,轻轻握了握,解释道?:“好?久不?见了夫人,我现在?叫萼茵,师从婉莹,是玄清门内门弟子,师父外出有事,如一师叔也在?后山闭关,这东阳峰上的事情,便交到了我的手中。” 玄清门、婉莹、如一,接连出现的几个?词汇仿佛一盆冷水,泼得周灵发热的大?脑迅速降温,她将手从萼茵手中抽了出来,笑道?:“现在?还叫什么夫人,你叫我周灵就?好?了。” 萼茵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从随身法囊中掏出几件灵器,走出门去,依照着地上的法阵一一摆好?。 待到灵器放好?,萼茵没有再进屋,隔着一道?门看着周灵道?:“师父交代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我这便回去了。” 见周灵应了是,萼茵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我也许会常来,我们下次见。” “好?,下次见。” 听到了回答,到底也没有理由在?留在?东阳峰上,萼茵踟蹰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等她离开了东阳峰,四?下无人时,倏地,她的耳边模模糊糊地响起了一个?困扰她许久,阴魂不?散的声音:“你见她了,做得好?,萼茵。” 她此时一人行走在?山间小道?上,并未用法诀,只?是用双脚走着,眼中能看到的,仅仅只?有一些小鸟。 萼茵熟练地将那凭空出现的声音抛在?脑后,目视前方,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第三十三章 玄清门近日邀仙道诸宗门共商要事, 听闻是?与那此界唯一神物有关。 这消息一出,便炸开了锅。 像无极宗、宁神谷这等名门正派,自然是?接到了玄清门郑重邀请, 预备由一二德高望重的长老?携门中菁英弟子一同前往青池山。 而那等二三?流的门派,便没这等待遇, 仅有个别玄清门麾下, 形同?附庸一般的小宗门收到了通知,这些小宗门的掌门自然是?责无旁贷要亲自前往玄清门聆听仙门第一大宗的教诲。 余下许多不入流的小宗、散修,便是?削尖了脑袋, 想要求那能前往青池山的门派,再?夹带一二今日入门的弟子,一同?前去长长见识。 这可是?这百年间, 玄清门第?一次召集仙道诸仙,想来商讨的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便是?自此影响此界大运,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能亲自见证,那必然是?今后数百年都能说得出口的谈资。 有趋之若鹜的,也自然也有不屑一顾的。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19节 无极宗里,弟子辈中修为排行第?一的永寅,这回便也是?前往玄清门的诸位仙门弟子之一。 只是?这份殊荣,永寅自己并不十分想要, 临出发前, 师妹永乐苦苦哀求师父想要一同?前去玄清门, 永寅也开口表示自己大可留在宗门内修行, 让永乐去也未尝不可——虽然他知道永乐八成是?冲着如一才?想去——他对这等庶务并无兴趣。 结果师父将他与师妹一同?臭骂一顿,痛心疾首地表示永寅要是?无极宗下届掌门, 恐怕宗门要从一流门派直坠不入流,若掌门是?永乐,那更糟糕,怕是?堂堂无极宗要变做玄清门附庸,以圆永乐对如一那痴心妄想。 痛骂完师兄妹二人?后,无极宗净水掌门长吁短叹,把如一拿出来当个参照,质问永寅道:“为何你与如一同?岁,如一修为又深厚,又能帮他师父处理庶务?你怎么就不行?我这命怎么就差那凌云老?儿那么多?” 永寅恨得牙痒痒! 想到这回净水亲自带着他前往玄清门,面对面地再?见一回那如一小儿,恐怕回宗门之后,他永寅又有许多斥责要听。 他便恨不得当众将那善于作伪的小人?斩落在地! 永寅这愤怒不甘的心情,直到出发前往玄清门那日都还?未纾解。 净水也明白?自己徒儿那又倔又轴的秉性,心下暗叹,却?并不肯疏导他,下定决心早晚要教他碰个壁,让他清醒清醒。 无极宗到底祖上也曾辉煌过,虽然现在落后一些,可早些时?候这仙门第?一宗的威名,也曾落在过他们身上,因此净水也不着急忙慌的赶着大清早第?一个到,不慌不忙地在门中忙了半个上午,眼见时?间不早,那些小门小派恐怕早已到了玄清门,这才?起身准备出发。 掌门出行,排场更是?不凡。 无极宗本就擅长炼器,净水从法?囊中取出一枚灵器,轻轻吹出一口气,这拇指大小的灵器,便霎那间变做一艘宝船,船身通体由白?玉打造,上有无数珍奇异宝,远看珠光宝气,只觉刺眼,近看船周云雾缭绕,说不出的仙人?气派。 净水上下打量一番,见并无差错,便一挥手,将身上简单长袍变做华服,这才?在捧着乐器的小弟们的簇拥下施施然走上了船。 待到净水倚在千年不朽的青金木矮榻上后,这一船的小弟子们立即开始奏起乐来,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净水满意地听着小曲,又有小弟子们识趣上前轻揉她的太阳穴,半响,她才?想起什么,睁眼问道:“永寅呢?” 小弟子恭敬的答道:“永寅仙长此时?在甲板上,需要弟子前去寻他吗?” 净水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淡定道:“让他吹吹风,冷静一下才?好。” 无极宗这一行人?便这般,在仙乐飘飘中姗姗来迟。 此时?已经快到正午,旁的门派早就已经到了青池山,就剩下无极宗众人?,负责接待贵客的长月早已等着不耐烦了。 眼见半空中一艘宝船,慢悠悠伴着小曲驶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恰巧婉莹此时?受师父所托,前来询问无极宗众人?是?否已经到了,便将招待无极宗这事一股脑全塞给了她,拂袖而去。 婉莹没办法?,只得苦笑着认了这差事,她侧身低声告诉跟在身后的萼茵:“无极宗净水掌门平日里最好排场,若是?仙门商议要事,回回她都要最后一个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们宗门弟子一个个也有样学?样,这回若是?有人?对你出言不逊,到底是?我们是?东家,你且忍一忍,不要与他们弟子起冲突。” 萼茵刚刚点头表示知晓,婉莹又悔道:“但若是?他们太过无礼,你也无需过于谦让,只管告诉我,为师为你做主。” 萼茵看了一眼婉莹,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个素来如同?锯嘴葫芦一般不言不语的师父,今日为何摆出一副要出头做主的样式来,但她也未多问,只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那无极宗的宝船渐渐靠近青池山,待宝船已到山顶为迎接贵客而清出的大片空地上空时?,船上突然落下无数腊梅花瓣。 花瓣纷纷落落,铺满了空旷的广场,此时?那宝船才?缓缓降落,船停稳后,从中走出许多小弟子,捧着乐器开始奏乐。 此时?那传说中的无极宗净水掌门,才?伴着悠扬的乐曲声自宝船上走下,一行人?气场十足,到衬托着玄清门这边婉莹带着几个小弟子有些寒碜了起来。 婉莹有些头疼地上前迎了净水,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又示意身后的萼茵去迎站在净水身后的那名男子。 萼茵定定地看着净水身后的永寅,好似没有听到师父的嘱咐。 直到被身后的小弟子提醒一般地戳在背上,这才?宛若刚回过神来一般,朝永寅身边走去。 永寅却?也没有看向她,只微微皱眉看着前头的自家师父,他也是?端方君子的长相,与如一有些许相似,只是?五官略微粗犷了一些,也称得上英俊。 两人?听着婉莹在前头磕磕巴巴地奉承着净水,并排沉默地走了许久,萼茵侧身悄悄地将永寅看了又看,这才?教他分了一丝心神给萼茵。 他有些不耐道:“这位道友,为何一直看在下?” 萼茵黑漆漆的瞳孔里透着一丝异样,她微微笑道:“永寅道友,可还?记得我?” 永寅闻言,偏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萼茵,见她生?也仅是?清秀,暗忖自己应该没有与她有过什么露水姻缘,疑惑道:“我们曾在何处见过吗?我对道友并无印象。” 啊,原来我每日每夜都在梦中见到的你,对我并无印象,萼茵面上仍是?笑意盈盈,但心中那黑洞般的缺口里,却?不断传来隐隐地钝痛。 她熟练地摒弃这些突然生?出来的感?情,又扬起脸专注地看着永寅道:“真?的吗?可是?我对永寅道友的印象着实十分深刻,啊,我忘了告诉你,我乃后天灵物出身,曾在凡间与道友有过一面之缘,道友真?的毫无印象了吗?” 萼茵曾经有数年都未曾露出笑脸,此时?嫣然一笑,虽然容颜只是?清秀,但细看之下,仍有一番别样风情,永寅看进了心里,颇为不以为然,将萼茵当做那攀龙附凤的后天灵物,便是?对玄清门这安排都生?出了不满来,漫不经心道:“抱歉,实在是?不记得了。” 仙人?多忘事,我的兄长就死?于你现在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下,萼茵心中冷笑,即便是?活生?生?地凡人?在你眼中烂了一地,又哪里值得多挂念一秒。 二人?走着,萼茵好似不经心般落后了永寅一步,她的双眼盯着永寅的后背,渐渐失去了焦距。 玄清门大殿此时?已换了一番模样,大殿中摆着些样式古朴的圈椅,微微围成弧形,数位低眉肃穆的仙长端坐在上,他们身后又各自站着一二位青年人?。 圈椅只空缺了一张。 凌云仿佛没有看见自己左手边那张空椅,自顾自的闭目养神,直到净水踏进大殿中,爽朗笑道:“各位道友对不住,是?我来迟了。” 凌云这才?睁开眼,看着净水微微颔首。 净水也不用谁引导,带着永寅大大咧咧地径直走到凌云左手边坐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圈椅上一靠,伸手撑住下巴,朝凌云挑眉道:“咱们就开始呗。” 凌云还?未回答,坐在他右手边的宁神谷谷主乾安倒是?按捺不住,嗤笑道:“这番主人?姿态,不知道的还?当在你无极岛呢。” 净水翻个白?眼,又换了个姿势撑住下巴,含糊道:“这样说来你是?主人?咯,你管得着吗?” 婉莹刚从大殿一侧悄悄走到凌云身后站定,便碰上了乾安与净水这番言语官司,她迟疑了一会儿,却?并不见两位掌门消停下来,咬咬牙,俯身上前在凌云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凌云点点头,嗯了一声,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击了两下。 这比雨滴落地大不了许多的声音,却?成功让仙道两大门派的掌门闭上了嘴,沉默地看向凌云,等待着他开口。 凌云转头,从左至右,将在座的仙长一一看了一遍,眼中精光闪过,正声道:“诸位,此番邀请诸位前来青池山,确有要事要商议,正如诸位所猜测的那般,与天象异变后,玄清门自异寻来的那神物有关。” “此界唯一神龙之卵,便供奉于玄清门之中,我知晓诸位对此卵的归属有许多异议,我便告诉诸位。” “但龙卵降世,是?凶是?吉,还?未尝得知。” 凌云眉头紧皱,神情严肃,教在场众人?心中暗自惊心。 净水也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龙卵降世,古籍均有记载,并未听闻是?何凶兆,凌云掌门还?请详说。” 凌云抬手示意。 婉莹自他身后站了出来,走到大殿中,在围坐着的众人?眼下掏出法?囊。 法?囊微光一闪,大殿中凭空出现了一位女?子。 她身着不合身的月白?长袍,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面孔,但仍能隐约窥见其深邃的五官,彰显着她的来历不凡。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诸位仙长均凝神看向此女?。 这满殿大能,宛如神鬼之说中高高在上的诸天神佛,此界中何曾有过谁,能同?时?直面这样多有移山填海之能的真?仙的审视。 而那殿中女?子,却?不闪不避,抬眼看向凌云,好似这满殿能擎天的真?仙,她不畏惧。 第三十四章 周灵抬眼望去, 这殿中高高坐着一排姿态各异的仙人,将自己围在?其中,他们有男有女, 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均带着审视,这大殿修得繁复华丽, 却未曾多开几扇窗户, 本就显得有些阴森,再加上众仙长身后那?群隐隐藏在?阴影之中,分辨不出样貌的仙人们, 为此景更添了几分诡异。 可她此时却无比兴奋,被囚于东阳峰数年之久,周灵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多的人了, 仙又如何?,神?又如何?,她甚至有种豁出去地奇异冲动,要与?眼前?这些真仙们比比修为,哪怕就此殒身,也痛快。 殿中诸仙纷纷打量周灵,见此女不但面无惧色,反而露出几分跃跃欲试,心中也是?称奇。 净水神?识扫过,略微查看了一番龙卵, 收回神?识后, 她只觉龙卵生?机勃勃, 似有极强大的生命在其中生?长, 却并未发现有何?凶险之处,不由得开口道:“凌云掌门, 以我所见,龙卵并未显出如何?凶兆,还请掌门明?示。” 一时之间,在?座的诸位仙长也纷纷表示赞同,而站定在?仙长身后的菁英弟子们,有些城府浅的,已是?露出了轻视之色,好似在?质疑玄清门是?否真称得上仙道第一宗门。 凌云冷笑一声,冷声道:“诸位道友,是?真看不出不对来??” 殿中众人闻言,又看向了周灵。 被数道神?识探入,周灵感到?不太舒服,紧紧捏住了拳头,大殿中众人因她而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试图与?她交谈,听得凌云此言,她倒也有些疑惑,开口道:“我是?有何?不对?” 周灵话音刚落,殿中蓦然陷入了一阵诡谲的沉默之中,众人的眼神?、神?识骤然从周灵的身体?内,转向了她的嘴唇。 哈,周灵自嘲地想道,是?没见过凡人开口说话吗,一个两个都露出这般表情。 惊讶的表情、猎奇的表情 仿佛看见蝼蚁开口说话般的表情。 神?佛在?上,苍生?只能屈膝,将脸面贴向大地,默默地在?心中说出诉求,低下、卑微地恳求,有哪位仙人能显灵,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莫要抬头,教神?仙看见这世?俗的渴望,莫要有怨念,若是?仍在?沉沦,为何?不反省自身,你是?否心不诚? 周灵看向如坐云端的众仙人,再次开口道:“我,和我体?内的那?位,究竟有何?问题?” 仙人们不言不语,仿佛没有听到?周灵的提问,她想第三次开口时,发现自己无法再发出声音。 周灵转身看向身边的婉莹。 婉莹恭敬地站在?她的身边,低眉敛目,并没有看向她。 杂音消失,这殿中又回到?了之前?的气氛,凌云喟叹道:“不知诸位道友是?否察觉。” 周灵看向凌云。 “此卵经过数年之久,勉强成长了些许。” “然而。” 凌云也垂下了眼眸,看向那?孕器所在?。 “我东阳峰上,十分灵气只存四分,逆徒如一,更是?奉上极品灵器不知凡几。” “这般耗费无数灵气,才教此卵长到?般程度。” 凌云神?色愈发凝重,他对上了那?孕器的视线,此物闻言不仅不畏惧,反而还朝他露出了一个笑来?。 “不知任由此卵肆意生?长下去,此界将要耗费多少灵气在?他身上?” “而此卵为破壳而出,自然会?毫无节制的索取本界灵气,一界之中,灵气与?气运都是?有数,若是?尽数被它夺走,那?灵物又该如何?生?存?” 殿中众人听罢,神?色各异,掌门们皆是?面色凝重,而弟子们年岁尚轻,有的听懂了其中关节,露出惶恐来?,有的却一脸疑惑,仿佛还未明?白龙卵又与?灵物们扯上什么关系了。 唯有那?孕器,听了凌云此言,仰头无声地大笑起来?。 凌云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区区孕器,不过沾了神?龙之威,成了后天灵物,就敢视真仙若无物,若是?可以,他真想将她那?腹中之物…… 此时,殿中有人比凌云的想法更快。 “你这孕器,笑个甚?” 净水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一道身影便朝那?孕器袭去。 “若是?这龙卵要以此界灵气为祭,坏我众灵物之仙途,那?为何?不现在?就将它斩落?”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0节 “我今日?便替天行道了!” 永寅双眼血红,满面通红,咬牙切齿,他骤然暴起,众仙人不知是?无力阻止,还是?无意阻止,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他宛如狂犬一般携着周身肆虐的灵气,朝着周灵而去。 只听一声巨响,殿中白光闪过,金光又大盛,青玉制成的地砖灵气激荡中化为齑粉,激起满殿尘埃。 净水皱着眉,轻轻吹出一口气。 尘埃散去,有二人站立,一人倒地。 永寅倒在?尘土中,生?死不明?,婉莹似是?袖手围观,站立在?场边。 而那?孕器却昂然屹立,她的面上七窍都流出血来?,将脸上糊地分辨不清五官,月白色的长袍里,更是?隐隐透着血色,即便如此,她仍是?勉力支撑起自己,那?禁言的法诀被她以灵气强行冲破,她畅快大笑道:“我当你们这些仙人,究竟有何?神?通,不过如此罢了。” 永寅乃是?此时众仙门弟子中,如一往下的第一人,他出手对付一个后天灵物,只要不是?婉莹,任谁都想不到?交手之后,倒地的人会?是?他。 这下,在?场众人终于是?透过那?孕器的外壳,看到?了周灵其人。 击倒永寅的,究竟是?那?仍在?卵中的龙,还是?凡人周灵? 自凌云之下,仙人的目光晦暗不明?。 而此时殿中唯一并未关注周灵之人,便是?净水,永寅倒地,净水的心神?便放在?了徒儿身上,她凝神?看向永寅,见他并未有性?命之忧,才稍稍将心放下,心中疑惑倒是?更多,这个徒儿虽然并不是?精明?之辈,但为人也是?谨慎,这般在?众人面前?失控的事,可是?从未发生?过。 不待净水细思,异变又起。 众仙人中,乾安第二个按捺不住朝周灵出了手。 他已经修行了上千年,修为深厚,远不是?永寅这等毛头小子能比的,仅仅伸出一跟手指,便隔空几乎将周灵碾碎。 周灵周身浴血,只觉一股巨力自上袭来?,压得她脊背都要破碎,那?巨力似是?想要她弯折膝盖,弓起腰背,向端坐在?云端的仙人们屈服。 她偏不。 周灵五脏六腑几乎要在?巨压之下溶解成一团,可她仍是?直挺挺地站着,哑声笑道:“就这?” 她脚下土地寸寸龟裂,脚踝以下已经陷入了地中,一道金光自她体?内出现,周灵轻喝一声,屈指向上一弹。 那?巨力径直朝来?处返回! 乾安闷哼一声,将自己的灵气又统统吃了回去,这滋味想来?不好受,他这时面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周灵的面色更差,她双唇灰白,面上都是?鲜血,只有那?双眸还明?亮着,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灼灼地看着凌云道:“好了,现在?,我应该有些与?你们说话的资本了吧。” “首先,我要声明?。” “我不是?什么孕器,我叫周灵,周,灵。” 她弯弯嘴角,看着沉默的众仙人。 “我很不喜欢你们讨论我的方?式,确实,我腹中有一条龙,但不代?表你们可以越过我,去讨论我的龙。” 周灵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伸手撑住膝盖,勉力支撑着身体?保持站立。 “其实,解决你们世?界危机的方?法很简单,让我带着我的龙离开这里,如果离开你们这些灵气旺盛的洞天福地,只要能让龙离开灵气浓郁之地,仅仅靠着龙卵自己,又能吸收多少灵气,而这世?界自有灵气运转之道,能保证仙道平衡,我会?带着它回到?凡间,凡人居所,灵气稀薄,龙可能几千年都不会?再长大。” 这些年她被囚于小屋之中,每日?每夜都在?思索如何?逃离,东阳峰上不比曾经的凡人城池中,重重禁制,周灵在?数百年内,独自逃脱的机会?近乎于零,再加上东阳峰上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两个人,她也得不到?什么外界的讯息,只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猜测。 随着阿离的成长,和如一愈发丰盛的贡品,周灵先于仙道众人察觉到?了腹中之卵的真相?,她知道终究有一天,如一无法再凭借自己的能力供奉阿离,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或许她能得到?与?整个仙道正面对抗的唯一机会?。 而这唯一的机会?,她也仅仅只能使用三张底牌,去尝试抓住。 第一张,婉莹教给她的,用来?清洁自己的小法诀。 这向外弹出灵气的小法诀,被周灵翻来?覆去地反复不断练习,终于在?前?不久,仅仅用周灵自身灵气,法诀有了可以击破将她囚于小屋内那?法阵的威力。 第二张,是?腹中那?饱食终日?的卵,终于长到?了能将自身力量出借些许给宿主的程度,而它原本对周灵那?简单的保护,自然也随着阿离的成长而更加周全,这便是?最后一张周灵的底牌。 那?么此时的周灵,便拥有了可以使用的法诀、可以使用的力量、几乎无法被杀死三张底牌。 为了等待更好的时机,为了这三张底牌可以藏得更深,她一次次地忍耐如一用精神?力探入自己的意识内,一次次克制自己冲破那?重重禁制的冲动。 等了许久,周灵终于等到?婉莹一个人前?来?东阳峰,将她带往玄清门大殿。 永寅冲她而来?的时候,周灵心怀最决绝的念头,想要与?他分个上下,如果倒下的不是?她,那?她便要站到?最后。 周灵做到?了。 她终于等到?了可以昂首说出自己的要求,而所有目下无尘的仙人,都不得不仔细思考周灵说的话的时刻。 “我劝你们,同意我的要求,毕竟我本就是?根基浅薄的凡人,哪里能威胁到?天上的神?仙。” “更何?况……你们……又杀不了我。” 周灵说完,垂下了头,没了声音。 众仙人沉默地端坐在?高高的圈椅中,犹如神?祇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渺小的周灵,这蝼蚁今日?做下几近弑神?的壮举,仙人第一次无法用脚轻易碾死脆弱的虫子。 久久没有人开口。 只有婉莹默默靠近了周灵一些,她看着周灵闭上的眼睛,仍然站立的躯体?。 心中燃起了些她从未有过的感情。 即便失去了意识,周灵也依然撑着膝盖,她站立到?了最后一刻。 婉莹握紧了双拳,半响,她才抬头看向为首的凌云,轻声道:“师父,这,周灵,已经失去了意识。“ 凌云松开了双手,看了看身边均有些沉默的大能们,淡淡道:“将她送回东阳峰吧。” 听闻凌云这番言语,婉莹知晓师父心中自有他的主意,心中长叹,将周灵收入法囊后,便起身告退。 婉莹离开后,凌云扯了扯嘴角,冰冷地笑道:“怎么,诸位道友便是?被个后天灵物吓得失了魂吗?” 净水嗤笑一声,挥手将仍躺在?地上的永寅收了回来?,淡淡道:“那?凌云掌门倒是?想个法子出来?啊。” 乾安抚了抚胸口,帮腔道:“净水说的是?,凌云道友,你能将这龙卵抹杀吗?” 坐在?最下首的凌海,此时出言道:“不若便随了那?孕器之言,教她走得远远地,若是?久居凡间,哪里来?的灵气供龙卵生?长。” 凌云冷哼一声,斥道:“糊涂,若是?让龙卵流落凡间,对我等终究是?隐患。”他眼中闪着精光,右手食指不断的轻击着扶手,“我玄清门自是?要将这祸害永生?永世?囚禁在?这青池山上,免除众道友的后患。” 净水瞥了右边一眼,笑道:“凌云掌门,这般大方?,恐怕对我们也有所要求吧。” 凌云回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第三十五章 婉莹一人走在小道上, 前往青池山后山。 她的师兄因过错被师父勒令闭关后,直到?今天?,凌云才让婉莹前去后山通知师兄, 对?他的?惩罚到?今天?为止。 今天?已经是玄清门召集仙道众宗门商议龙卵之事的?第二周了,当时大殿中发生的?事, 想来已经是此?界最大的?谈资。 周灵。 婉莹又想起了那日, 那个周身浴血的女子。 她虽为孕器,却是凡人出?身,婉莹自己也曾是凡人, 她是很知道一个?凡人,在此?界长到?十几岁,对?那些能翻云覆雨的?仙人们?是有多畏惧的?。 在几百年前, 婉莹还?是玄清观道长的?外室时,她曾见过许多卑微不堪的?凡人,有为了救家中幼儿,将?长女献给玄清观的?,可道长赐下?符水后,他们?的?幼儿却依旧活不了。 婉莹还?能记得当时那个?女儿的?神情,她得知幼弟饮下?符水后仍旧夭折,并没有半点惊讶,她的?脸上只有伤心,婉莹听到?她与自己说。 “都?是弟弟的?命, 想来还?是我们?心不诚, 这?才没让仙人降下?神力。” 那之后不久, 这?个?女儿便在道长的?后院中消失了。 那户凡人也没有再来寻过女儿, 想来即便知晓女儿死于?怎样可怕的?原因,他们?也会当做是仙人对?他们?的?考验。 此?界凡人便是这?般, 一生中都?活在对?仙人的?敬畏当中,就算品尝无数苦难,也不敢对?仙人们?不敬。 可周灵却从未表现出?对?灵物们?的?畏惧。 婉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有些意外的?发现,她好像不仅不敬灵物,也不畏魔物,那位让此?界闻风丧胆的?至邪至恶之物,也没有在她手里讨了好。 这?便是异域女子?吗,婉莹心想。 很快,她摇了摇头,如一前往异域,顺利将?卵带走时,整个?异域又有谁能向他说过不。 婉莹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来,这?周灵,究竟从何处来? 她一个?人思虑重重,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山处,将?师父给她的?令牌交由看管此?地的?长老细看后,婉莹来到?了一处磅礴的?瀑布旁。 这?瀑布高十数丈,水流十分激荡,婉莹将?将?靠近了一些,鞋底便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了。 鞋底一湿,婉莹只觉脚上仿佛穿的?不是普通的?棉布鞋,而是重逾千斤的?玄铁。 这?便是玄清门中思过专用的?重水崖。 如一便端坐在这?重水崖下?,闭眼打坐,任由这?千钧的?重水倾泻而下?,并不使用法诀,而是任这?重水锤炼自己的?肉身。 婉莹远远地看着如一,他已经再此?思过了数十天?。 恐怕整个?玄清门弟子?辈中,唯有如一才能不用灵气,仅以肉身经受数十天?重水瀑布的?威能。 婉莹忽然感到?了一阵熟悉的?窒息感,那是她自从引气入体后时常会出?现的?感觉,当她能引气入体时,许多先天?灵物早于?开始修行,当她修为已经不俗时,又遇上了如一这?般,不需要如何努力,轻轻松松就能超越婉莹的?存在。 要努力到?何时,才能在这?仙道上站稳脚步呢。 婉莹心中从来没有这?个?底。 她在重水瀑布旁看了许久,如一显然察觉到?了她的?来到?,也睁开了眼看向她。 如一眼神澄澈,表情平和,似乎并未因为这?数十天?的?惩罚而感到?不满。 婉莹心中暗叹,拱手道:“师兄,师父让我来迎你回?山。” 如一嗯了一声,自重水瀑布中踏水而行,仿佛这?些千钧重水,对?他而言不过寻常。 当如一一只脚踏上岸边时,他湿掉的?头发与衣袍已经又变回?原样,如一施施然与婉莹并肩走着,待走到?后山长老居所时,还?有心思朝长老颔首招呼。 婉莹默默跟在这?位光芒万丈的?师兄身后,习以为常地看着如一一路走来与所有遇见的?门人点头致意,他好像永远都?是这?般不紧不慢,什么事都?不能让他产生过激的?情绪。 但,若是知晓了那日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呢。 “师兄,七日前,师父召开了仙门议事。” 如一挑挑眉,哦了一声,淡淡道:“是因为龙卵之事吗?” “是的?。”婉莹忍不住偏头看向如一,细细地看着他面上的?表情,“师父宣告了龙卵之祸,孕……,无极宗永寅、宁神谷乾安都?试图抹杀周灵。” 听到?这?里,如一停下?了脚步,回?望着师妹道:“但他们?并未成功是吗?或许还?在那孕器手中吃了点小亏?”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1节 他仍旧没有流露出?任何激荡的?情绪,婉莹有些遗憾,点头道:“师兄早就料到?会这?样吗?的?确,永寅当殿袭向周灵,不仅没有伤到?她,反而遭到?灵气反噬,傍晚离开青池山时,仍不能自己行走,是被无极宗的?小弟子?们?扶着离开的?。” 她想了想,觉得那时净水的?表情十分有趣,便笑着补充道:“净水掌门又是发愁又是恼怒,想来是觉得永寅给无极宗丢人了。” 如一却并未如她一般笑起来,而是露出?了一丝慎重来:“永寅虽然蠢笨,但此?前也从未做出?这?般冲动之事,净水心中恐怕更忧心的?,是自己那徒儿是否被旁的?东西,迷了心智吧。” 婉莹愣道:“师兄怀疑他中了魔物的?邪法。” 如一不置可否,不再谈及关于?永寅的?话题,转而问道:“乾安也未成功?” 婉莹心中还?有许多关于?永寅的?疑惑,但见如一不愿再提,便按捺下?来,答道:“乾安也未成功,周灵似乎已经能借助龙卵之力。” 如一笑道:“恐怕乾安也不敢下?死手,若是真将?孕器逼至绝境,他难道不怕引来那超脱此?界的?存在?” 婉莹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师兄明明十分看重龙卵,却在听闻有二位灵物相继对?周灵下?手时这?般淡然,是她差点忘了。 但,周灵现在的?情况,恐怕如一也未能料到?了。 二人步履不停,不过多时便回?到?了东阳峰。 在看到?东阳峰此?时模样时,如一再也无法保持他那淡然神色,他皱着眉头,看着他的?东阳峰上被施加的?重重禁灵法阵和锁魂阵,紧紧地抿着嘴。 婉莹叹息道:“这?便是上次仙门议事的?结果,将?龙卵用禁灵阵,镇压在青池山上,先暂时借师兄的?东阳峰一用,待到?掌门之间商议的?东西到?位,玄清门再将?周灵转移到?后山,囚在重水崖之下?。” “这?样,被禁灵阵囚在重水崖之下?,龙卵失去灵气供奉,就算仍能生存几千上万年,此?界也不会受其影响。” 听了婉莹这?番话,如一倒是平静下?来,他笑道:“原来师父是这?样跟你们?解释的?吗?到?也符合他的?性格。” “单单凭借禁灵阵,怎么能囚住龙卵?” 未等婉莹出?声质疑,如一率先踏入了此?时已是灵气全?无的?东阳峰。 他的?脚步忽然顿了一顿。 婉莹跟在后头,也是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东阳峰上原本的?那两间茅屋已经不见踪影,原本郁郁葱葱的?山顶变得褐黄,如一用来修行的?练武场也化作废墟。 整个?山顶上一片狼藉,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横七竖八的?堆成了一座树山,树山顶上如同杂技一般,摇摇晃晃地放了一把如一茅屋中仅有的?一把椅子?。 周灵便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躺在那椅中晃荡,手中拿着几根植物的?根茎编着什么,见师兄妹二人突然出?现,她放下?手中的?下?玩意,笑盈盈的?冲二人招呼道:“哟,来啦。” 婉莹自东阳峰被禁灵阵封锁之后,便再未来过,当时她将?周灵带回?东阳峰时,她仍没有清醒过来,婉莹匆匆给她喂了些灵药,便将?她关回?了小屋中。 可她现在这?是在?婉莹目瞪口呆地抬头望着周灵道:“你这?是?” 周灵将?手中的?小玩意随手一扔,没骨头一般软在椅子?上,笑道:“啊,你说这?些树吗?” “我在这?青池山装孙子?装了几年,有些烦了,不想再装了,再说了,换了谁被关了这?么久,情绪都?会不太?好吧,我就发泄一下?。” 周灵嘴角弯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师兄妹二人,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们?的?师父没跟你们?说吗,用这?种方法试图控制我,只是暂时的?,当时在大殿上,我好声好气地跟那群看上去地位挺高的?仙人沟通,仍旧没人听我的?。” “你们?又关不住我,又杀不了我,还?不听我说话,我还?挺生气的?。” “既然不能和平解决,那我就只有暴力一点了。” “毕竟当时不但你们?挺吃惊的?,其实我也挺吃惊的?,我总感觉你们?这?所谓的?仙人,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强大。” 周灵从树山一跃而下?,走到?如一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最吃惊的?是,原来我已经这?样强了。” “那我为何还?要在你们?面前卑躬屈膝的?。” “仅仅因为你们?是仙,我是人吗。” 她的?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不待婉莹与如一作何反应,她便又转身离开,悠然地在连地皮都?被向下?翻出?了一尺多的?东阳峰上左看右看,好似她周灵并不是阶下?囚,而是这?东阳峰上的?主人。 此?情此?景,婉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一时有些失语,转头看向身边的?如一,想让师兄开口说些什么。 可看到?师兄面上的?表情,婉莹又愣了一下?。 只见如一此?时面目狰狞,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可他的?嘴角又像抑制不住似得上扬着,一时之间,教?人看不出?他究竟是愤怒,还?是欣喜。 第三十六章 周灵当时在大殿上大发神威, 能在场见证的人并不多,只有当时在场的仙门大能、菁英弟子,和站在大殿内外, 充当侍者的玄清门小弟子。 萼茵便是其实之一。 当时她守在大殿门口,在永寅暴起伤人之时, 她忍不住, 回头看了一看。 她看到周灵一身月白色不合身的长袍,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可周灵仍然张扬地大笑着。 那时的周灵, 与她印象中的很不一样,但?其实也十?分相似。 曾经她们还一同住在那河边相邻的两间小院里时,周灵就是如?此, 虽然每日活在那魔物的阴影中,可她一直都在伺机而逃。 周灵要逃这件事,还是在她来到了青池山后才?想明白的,那时的萼茵还太过稚嫩,根本不明白周灵为何要与自?己相交,也从未意识到,原来女?子在家中过得不如?意,是可以甩下一切离开的。 若是那时的自?己就知?晓了这个道理,是不是如?今就不会来到青池山上了。 萼茵有些?天真地幻想着。 但?下一秒她便自?嘲地笑了起来,当时的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少女?, 就算是要逃, 又能逃去?哪里, 恐怕下场只会更加凄惨罢了。 萼茵一般漫无目的地想着与周灵有关的种种, 手?上也没?有停下,她正端坐在碧泉峰上, 内门普通弟子修行所在的练功房中,运用着灵气,净化着婉莹交代给她的魔核。 此物可以说是魔物的心脏,也是魔物们唯一的弱点,想要彻底抹杀掉一个魔物,便要击碎他们的魔核。 但?若是修为高于魔物,可以直接将他们的魔核取出,经过灵气浸润后,魔核中蕴藏的魔气,便可以被净化为灵气。 越是修为深厚的魔物,囫囵取出的魔核便越是珍贵,净化后能得到的灵气也越是充足。 毕竟对?此界灵物而言,灵气便是其立身之本,从天地之间自?然而生的,从凡人之中自?信力中而生的,从魔核中净化而得到的,每一种来源都十?分重要。 若是汲取的灵气不足,灵物们轻 则无法?在修行中更上一层,重则在长?生之道中止步不前,因为极度的灵气不足,就此陨落的也有。 所以这才?是周灵不被仙道宗门所容的节点所在吧。 萼茵心中冷笑,恐怕有些?人早就知?道龙卵降世并非福兆,而是灾祸的开端,不过为着一己私欲,坐视不理,总归越是强者,便越是不缺灵气,最先遭殃的,都是小人物。 这仙人与凡人,到底有何区别??都是这般弱肉强食,欺压弱小。 萼茵这般想着,慢慢生出些?许愤怒的情绪来,手?中动作也不禁放慢了,那魔核忽得一震,继而又从中溢出了丝丝缕缕的魔气,在这间窄小的练功房中飘荡着。 魔气如?黑烟一般,围绕着萼茵轻柔地旋转着,仿佛在邀请她,又仿佛与她早已相熟。 萼茵黑漆漆的瞳仁,开始不住地收缩,她神情迷离,好似已经被这魔气所惑。 可下一秒,萼茵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她不耐的将魔核快速净化后,收起法?囊,走出了练功房,想要将手?中这些?魔核上交给宗门。 甫一踏出练功房,那恼人的声音便又凭空在她耳边出现了。 “萼茵,萼茵,你想好了吗?” 萼茵恍若未闻,并未回答那不知?来历的声音,径直朝着祁玉峰而去?。 没?走几步,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一位看上去?颇为娇俏的少女?,怯生生地等?在萼茵要离开碧泉峰的必经之路上,一见她从练功房中走了出来,便扬起笑脸,柔声道:“我就知?晓你若在门中,必能在此碰上你,萼茵真是刻苦。” 萼茵不得已停下脚步,抿了抿嘴,看向那少女?道:“你找我有何事?” 少女?笑道:“江琴和庆山一向与我交好,你也知?道这回咱们同届的小弟子只有你被选上了去?大殿中,想来对?当时的情形十?分清楚,他们俩特别?好奇,又不好意思问你,便央了我来问一问你。” 见萼茵仍是沉默,那少女?也不以为意,她一脸真诚,又带着些?恰到到处地歉意,追问道:“萼茵,当时那孕器,当真将无极宗的永寅仙长?击倒了吗?还有,现在大家传的沸沸扬扬,说龙卵其实是极大的凶兆,是真的吗?” 孕器!孕器!她说了,她叫周灵! 萼茵紧紧握住了双拳,看向她的眼?中一片冰冷,教这少女?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她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来,开口道:“你若是不愿意说,也罢了,想来萼茵如?今跟着婉莹仙长?身边,早已跟我们不一样了。” “嫣然。”萼茵听?了这样一番暗藏深意的言语,也不见她流露出什么旁的表情,“你若是自?己想问我,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你偏要借着他们俩的名头,为什么?” 萼茵从来便是沉默寡言的,也从未见她与人产生过冲突,因此嫣然才?会自?告奋勇前来寻她套话,见她突然这般不留情面,脸上再也挂不住了,那温柔的笑意悉数从她面上褪去?,她冷冷道:“什么叫借着他们俩的名头?不想说便不说,不过是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同届的弟子,觉得我们搭不上像婉莹这样的大腿,不配与你说话罢了。” “你也是后天灵物,若是你也像我一般勤于修行,为何婉莹仙长?看中的不是你?” 嫣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萼茵,显然被气的不轻,半响都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那是因为你不仅不专心修行,更是每日钻研些?旁门左道的东西,长?生大道便在你脚下,是你自?己不愿意走下去?。” “你讨好那些?先天灵物,为他们伏低做小,他们可又有一人将你看在眼?中吗?你以为你能与他们说得上话,你就和我,和周灵,有了区别?吗?” 萼茵自?上了青池山后,就再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这般说下来,她心中一直困扰着她的东西好似突然消失了。 萼茵长?舒一口气,看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嫣然,嘲讽道:“表面鞍前马后的跟着那些?先天灵物,实则心中全是怨恨,若是有机会,必要对?他们落井下石一番。” 萼茵说着,突然凑近到嫣然的耳边,轻声道:“那时,向管事告发江琴他们违反门规的,其实是你,对?吗?” 嫣然闻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萼茵。 “我那时候没?有告诉他们,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同类,可我最近才?发现,你并不是我的同类。” “我没?有同类。” 萼茵把话说完后,便甩下不知?所措的嫣然,头也不回地朝着祁玉峰走去?。 她又听?到那莫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了。 “萼茵,你说的对?,她们都不是你的同类。” 萼茵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向祁玉峰那终年云雾缠绕的峰顶,第一次在脑海中回应了那声音。 “首先,我答应你。”萼茵朝着空气说道,“其次,就算她们都不是我的同类,也并不代表你是我的同类。” “你会改变主意的,萼茵。”那声音在她耳边甜蜜的呢喃道。 “你应该改变主意!”凌海在大殿中冲着凌云大声道。 此时大殿中茶盏的碎片溅了一地,凌海暴跳如?雷地站在兄长?面前喘着粗气,而凌云不言不语,眉头紧皱,显然是这兄弟二人又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为着保留玄清门掌门与大长?老的威严,整个青池山主峰除了他们外,连端茶倒水的小弟子,都被下令离开。 凌海脸上的怒容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真切,他喘着粗气,怒道:“我去?给赤练仙子祝寿,可她并不在洞府中,我将那望月山都翻了一个底朝天,都没?有见到她!她必然是出事了!” 凌云沉吟一会儿,皱眉道:“或许是赤练仙子外出游历,忘了归期,也未尝不可。” 凌海看着兄长?,满脸失望,颤声道:“她与我相约每年她的生辰便相见一次,至今已有五百年之久了,这五百年来,她从未在她生辰那一天离开望月山。” 凌海一边说,一边细看兄长?的表情,见他还是未曾表现出什么除了不耐和疑惑以外的神色,这已经活了上千岁的仙人,眼?眶渐渐发红,叹息道:“她是你的母亲,你为何这般无动于衷?”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2节 凌云到底是也与弟弟同在玄清门相处了千年之久,见状也是软下了态度,安慰道:”赤练仙子已有一千五百余岁,我只是觉得,她恐怕未必是遭遇险境,只是……“ “兄长?怀疑她陨落了,是吗?” 凌云微微颔首。 凌海冷哼一声,狞笑道:“恐怕兄长?失算了,去?岁之时,我将兄长?心尖尖那玄清门至宝,肉芙蓉石赠给赤练仙子,以保她元神稳健,肉身长?存,想来五百年内,赤练仙子都不会陨落。“ 随着凌海的言语,凌云慢慢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好似没?听?明白一般,问道:“你将什么献给了赤练仙子?” 凌海欺身上前,凑到兄长?耳边轻声道:“我将肉芙蓉石献给了赤练仙子,兄长?,此时失踪的可不仅仅是我俩的母亲。” “还有肉芙蓉石。” “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打算,凌云,若想按照你的计划继续下去?,便随我前往望月山,把我们的母亲找回来吧。” 第三十七章 这回又是婉莹一个人来的东阳峰, 她?再踏入禁灵阵时,深吸了一口?气,为等会要看到的事情做足了心里预期。 周灵自从在大殿中爆发后, 便?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每日安安稳稳的待在东阳峰的小屋中看日出日落, 安安静静, 只有在有人出现时才会说几句话。 上?一回,婉莹此时回想起上?回那东阳峰上的发生的那一幕,都还觉得十分头疼。 东阳峰上?布下了禁灵大阵, 灵气断绝,凌云认为这样便可阻止龙卵的成长。 而这禁灵阵中,又嵌入了丝丝入扣的锁魂阵, 被锁定的生魂,哪怕肉身化?作尘土,也无法从此逃脱。 但?阻止此地灵气运转、锁魂限制行动,不代表被囚禁在禁灵大阵中的囚徒就失去了修为,因?此周灵在东阳峰上?的所作所为,婉莹与如?一都无法预料。 婉莹还记得当时如?一那?怪异的神色,他又是憎恶又是喜悦地看了周灵许久,看着她?在东阳峰上?肆意?妄为,看到婉莹都觉得毛骨悚然后,才轻笑一声, 转身便?离开了。 从头到尾, 如?一并未与周灵说一句话。 然后, 凌云似乎是因?为不想爱徒再过多的沉浸于龙卵之中, 找了许多的事情,让如?一去办。 而东阳峰上?的这个烫手山芋, 便?到了婉莹手中。 婉莹认为凌云的态度十分奇怪,一方面他召开仙门议事,当众宣布龙卵出世,乃此界大危机,另一方面,他将周灵囚禁于东阳峰,虽然限制龙卵的生长,但?又遣了婉莹时常去确认周灵的情况,还要带上?一二灵药。 师父和师兄的想法,婉莹都看不透,她?只能任劳任怨地做好他们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婉莹最后深吸一口?气,踏入了东阳峰。 东阳峰上?与上?次他们来时别无二样,能被拔出来的树都被拔了,能被掀起来的草都被掀了,茅屋被拆了一地的碎片,一张椅子孤零零的放在为数不多的空地上?,婉莹放眼望去,并未看到周灵在哪儿。 她?无从下脚的走了几?步,最后放弃地直接跳上?了周灵堆成的树山上?,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周灵在一个深坑中,她?看上?去也不像失足掉进去的,这个深坑倒像是她?的作品。 婉莹有些无奈,出声道:“周灵,你在做什么??” 周灵闻声,跳出了深坑,拍了拍身上?的衣袍,笑道:“向看看这个法阵的界限到底在哪儿,看看能不能早一点从这里逃出去。” 这回答听了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婉莹叹气道:“我是过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周灵笑盈盈道:“有劳仙长操心了,我是全好了。” 婉莹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周灵如?今身体上?的感觉,自觉师父交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想跟周灵告辞。 但?周灵显然看出了她?的想法,率先开口?道:“婉莹仙长,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婉莹一愣,下意?识回道:“无妨,你问。” “自我被困于玄清门后,见过的仙人大都视凡人如?草芥,但?是我觉得你和他们好像有点不同,当初萼茵也是被你救回来的,我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把萼茵带回玄清门的呢?” “那?孩子当时已经显露出了天赋,既然是灵物,前?来玄清门,总是比流落在凡间更为合适。” 这番回答,也不知是不是周灵想要听的话,她?仍是一脸的笑模样,真挚地夸赞道:“婉莹仙长,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多亏了你,萼茵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此时婉莹站在这破破烂烂的东阳峰上?,禁灵阵隔绝灵气之后,这里连一丝风都没有,但?她?忽然觉得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一直吹拂着她?,染红了她?的脸。 她?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周灵摇摇头:“你过谦了。” 这个时候,她?们之间仿佛没有什么?立场对?立,只是老?友之间的闲聊,婉莹甚至产生了许多大逆不道的想法。 可惜了,婉莹心中想到,她?与周灵道别后,想要前?往祁玉峰将之前?任务中得到的灵器上?交宗门,她?自己一边朝着祁玉峰行去,一边在脑中想着周灵。 在婉莹看来,即便?周灵身怀绝世神物,也依旧不能从凌云的手中逃脱,她?的这个师父看上?去似乎是那?种超凡脱俗、不理?俗事、一心只求大道之人,但?。 婉莹知道那?只是外人看到的假象。 普通的禁制周灵能自行破解,玄清门动用长老?们设下的禁灵大阵可不是那?么?容易破解。 即便?禁灵大阵她?也能解,那?婉莹也很想知道,凌云会的那?一种秘术,周灵能不能解的了。 这不是婉莹能操心的问题了,她?自来不会多想。 只是今天与周灵谈话之间提到了萼茵,这便?让婉莹不自觉地想得更多了一些,最近,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小弟子有些不对?劲。 婉莹走到祁玉峰偏殿前?,正巧碰上?了她?刚刚还想着的萼茵。 萼茵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师父,拱手问好后道:“师父今日可是前?来寻凌海长老??” 婉莹点点头,解释道:“我手上?有一些上?次出任务后得来的灵器,正好现在有空,便?想上?交宗门。” 萼茵啊了一声,笑道:“徒儿是来寻长月仙长的,上?回您交给我那?些魔核,我已经都净化?好了。” 婉莹想了起来,是了,有一回她?接到魔物袭击凡人城池的任务,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除魔即可,没想到那?回袭击凡人城池的不是一个,而是五个魔物一齐出动。 罕见的魔物联动。 索性都不是什么?强大的魔物,只是那?时她?没有空再一个个将魔核净化?,便?交给了萼茵。 当时没想许多,此时再看,倒是有些不妥了,婉莹试探性地看着萼茵道:“萼茵,上?回你与我一同去迎接那?位无极宗的永寅道友,你还有印象吗?” 萼茵扯了扯嘴角,点头道:“自然是有印象的,当时师父将我带回玄清门时,那?位仙长也在场啊。” 婉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萼茵漆黑的眼眸看着恩师,她?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可嘴中说出来的话却又轻轻的:“师父想来不记得了,你将我带回玄清门的那?日,我与我的哥哥,被压在房梁下,那?时我先向永乐仙长求救,请她?救救我的哥哥,永乐仙长讥讽了我,然后永寅仙长便?出现了。“ 萼茵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好像又重新看到了那?天的场景:“然后永寅仙长出现了,他伸手一挥,我哥哥便?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头摔破了,里头的东西流了一……“ “别说了。”随着徒弟的表情变化?和她?的描述,婉莹感到了阵阵凉意?,忍不住的出言打断了她?,想要呵斥她?装神弄鬼,可想到徒儿那?时的情形,婉莹又觉得有些心疼,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她?已经忘了那?日永寅的所作所为,还让萼茵去迎他。 而且她?还对?萼茵产生了一些没有说出口?的怀疑,全然忘了萼茵被魔物害得家破人亡! 婉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柔声道:“我只是想起来跟你说说闲话,不是有意?提及你的心事,永寅自那?日在大殿中被周灵当众击倒,便?一直不太好,回到无极宗,净水掌门找了多古籍,才推测出永寅可能被魔物迷了神志,甚至,篡改了记忆,永盈体质特?殊,魔气与灵气相冲,让他的神识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婉莹凝重地看着萼茵,眼见这女孩在听了永寅的遭遇后,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她?心中猛地一沉,问道:“你知道此界中,哪个魔物最为擅长此道吗?” 萼茵配合着展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来:“谁?” “当年那?时,他在场,想来你也认识。” 婉莹的侧脸隐在阴影中,提及此事,她?一时心绪繁多,那?些刚刚还觉得不可能的怀疑,此时又盘旋在她?的脑海中。 “那?之后,你还见过他吗?萼茵?” 萼茵闻言失笑道:“师父,若是碰上?他,我还能好好的和您说话吗,恐怕我早就因?为冲动之下做出一些什么?事来,丢了小命吧。” 得了徒弟的保证,婉莹稍稍放下了心来。 两人交谈之下,便?来到了祁玉峰偏殿前?,萼茵之前?便?已经将魔核交给了长月,此番不过是陪同师父罢了,而两人到了偏殿,却听那?门前?的小弟子道,凌海今日不在祁玉峰,若是有事相寻,便?去找长月代为处理?。 这话萼茵听了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婉莹却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要知道她?这个师叔贪图享乐,一年之中,只有赤练仙子寿辰那?一日会离开青池山,此时赤练仙子的寿辰早就过了,凌海又是为了什么?离开了青池山? 婉莹满心疑惑,有心去寻如?一解惑,可转念一想,师兄此时也不在门中。 那?,凌云呢? 婉莹并未得到师父的只言片语,说自己会离开青池山,但?师父确实也有许多日没有传唤自己交代任务了。 这事不能细想,婉莹撇下徒弟,匆匆前?往主峰,求证脑中想法。 萼茵站在原地,看着急急忙忙离开的师父,久久没有动弹。 “你对?她?撒谎了,萼茵,坏孩子。”那?个声音今日出现时,尖尖细细,宛如?女子一般,连吟带叹地在她?脑中揶揄道。 “我没有说谎。”萼茵板着脸道,“我确实再未见过你。” 那?宛若女子的声音嘻嘻笑道:“萼茵,你是个骗子。” 第三十八章 婉莹匆匆前往青池山主峰求见凌云, 可?她刚一踏上主峰,还在前往大?殿的路上,值守的小弟子便拦住她道:“婉莹仙长, 掌门此时正在闭关,不见外?人?, 您如果有事, 掌门说请您自行处理,若是特?别紧急,让您联系如一仙长。” 婉莹看着值守的小弟子?, 有心问?一句,凌云此时真的是在闭关吗,他真的还在青池山中吗。 但这?小弟子?瞧着便只是得了凌云的嘱咐罢了, 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还是要自己去找答案。 婉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便离开了主峰,凌海与如一不在山上,凌云又?在闭关,若是寻常时间,婉莹也不会多想?,只是自龙卵降世之后,师父、师叔、师兄都变得奇怪起来,而?此时他们一起消失, 婉莹只觉得心神不宁, 仿佛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玄清门中, 按照门规, 有一位掌门加上九位长老,一同掌握宗门中大?大?小小诸多事务, 只是这?掌门一职必然是存在的,九位长老却偶尔会有缺,此时玄清门中除了凌海之外?,九长老之位实际上只有五位还常驻玄清门,其余三位,有的已?经离开青池山半隐退,有的忽而?就从门中消失,自此再也未曾出现过。 按理来说长老之位缺失,便要往上补人?,可?玄清门近年来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前头的老人?陨落的陨落,消失的消失,隐退的隐退,而?新一代的弟子?像如一这?般,又?太过年轻,凌云也有心再让他历练些时日。 这?般算来,此时玄清门中只有这?五位长老镇守,若是…… 婉莹赶紧挥散掉自己这?个想?法,玄清门乃此界第一仙道宗门,护山大?阵启动之下?,即便只有一位长老在此,青池山也固若金汤。 不会有什么例外?,她只是近来因为?永寅之事,有些忧心忡忡了。 永寅其人?,固然有些不稳重之处,但他是无极宗下?一任掌门的候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若是有那等极为?危险的任务,为?了保护他的周全,无极宗是决计不会让永寅涉险的,净水掌门对他的保护也不啻于自己。 那他究竟何时在何地?被药郎君所伤? 这?件事,婉莹不敢再多想?。 她的隐隐的忧虑,最好只有自己知晓,师父与师叔婉莹不敢贸然联系,但联系师兄如一,婉莹觉得问?题不大?。 婉莹一边想?着,一边从法囊中掏出一只白玉做成的小鸟,那小鸟本来通体温润,被她握在手中时也呆板像是玉雕,等到婉莹轻轻吹出一口气来,白玉小鸟立刻活了起来,站在婉莹手中,歪着头看向她。 婉莹朝着小鸟说道:“师兄,你现在在何处呢?我这?里有些灵器,想?来师兄也能用得上,若是你回青池山了,便来寻我。” 白玉小鸟听了,又?复述了一遍,正是婉莹自己的声音,跟她刚刚说的一字不差。 婉莹满意?地?点点头,轻轻一托,白玉小鸟便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一眨眼?间,它便消失了。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3节 不知师兄何时才能回信,若是身处秘境之中,数月数年时间回不了信也是有可?能的。 但婉莹却不知从哪里来的认识,这?回,恐怕师父与师兄之间有些罅隙,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着想?,师父是不会让师兄去处理一些十分耗时的事情。 果不其然,如一的回信一刻钟后便到了。 白玉小鸟扑棱棱地?落在婉莹手掌之中,如一的声音从他嘴中响起:“我在无极岛上奉师父之名迎冥海珍珠回玄清门,恐怕还要些时日。” 白玉小鸟说完,便一动不动,又?变做了玉雕的模样。 婉莹却久久回不过神来,她嘴中喃喃道:“肉芙蓉石、冥海珍珠、永岁寒冰……” “师父,到底想?做什么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凌云紧皱着眉头,狠狠看向凌海。 此时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在这?望月山中翻来覆去的找寻了许久,仍是没有赤练仙子?的踪迹,那玄清门至宝,肉芙蓉石,也消失不见。 赤练仙子?洞府中,除了几个一问?三不知的傀儡,便没有第二个活物,一时间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去找。 凌云已?在整个望月山中写了巨型法阵,便是有一丝赤练仙子?的气息,也能找到,可?奇怪的是,这?原本应该遍布赤练仙子?的望月山上,此时却一丝她曾经留下?的痕迹都找不到。 实在是奇怪。 而?更为?诡异的是,望月山中不仅没有赤练仙子?的痕迹,凌云反而?却在人?烟罕至的深处,发现了些许魔气。 受魔气影响,深山中已?经出现了一些畸形又?弱小的魔物。 赤练仙子?本是玄清门中长老,随着年岁日渐增长,她厌恶了青池山上一成不变的生活,从门中隐退,自己行找了望月山这?一处偏远的小山充作自己的洞府,此地?离青池山相距甚远,赤练仙子?本人?性格也颇为?古怪,平日里除了一年来一次的凌海,恐怕不会有第二个活物踏入此地?。 以凌云记忆中赤练仙子?那要强的性子?,恐怕不会允许自己的洞府所在滋生魔物。 那么,望月山中已?经能活动的这?些魔物,究竟已?经出现了多久了?换句话来说。 赤练仙子?,究竟已?经失踪多久了。 凌云站在望月山上赤练仙子?的洞府中,定定地?看着凌海问?道:“赤练仙子?究竟失踪多久了?” 被兄长这?般相问?,若是寻常,凌海早就满面怒容,要与兄长一较长短了。 可?如今,凌海却一脸平静,甚至还有心笑道:“自然是今年赤练仙子?寿辰时,弟弟前来望月山,却未发现她的踪迹,连上回带给她的肉芙蓉石也一并消失了,我担心自己将肉芙蓉石擅自带出玄清门后丢失了,现在若是如实告诉兄长,还能一起处理,若是等到兄长大?事将成,才发现肉芙蓉石不见了,那时问?题自然更大?。” 凌海一脸诚恳,仿佛事情就是如他所言,半点虚假都没有。 凌云面上表情却更是可?怖,呵斥道:“你当我是傻子??这?望月山上诡异重重,恐怕赤练仙子?早已?失踪,这?些年你假借给她贺寿之名,送上那些珍奇异宝,都留在了你自己手里了吧。“ 凌海嘻嘻一笑,早已?松垮的皮囊随之抖了三抖,那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成的三角眼?中,射出了诡异的光。 他与兄长实在是不像,凌云身姿颀长,容貌清秀,自千岁后,凌云开始蓄须,轻抚长须时,看起来真真像真仙下?凡一般,再加上一千年前,凌云也像现在的如一一般,是玄清门中最受关注的修行天才,在修行上,凌云天赋极高,继任掌门也是当之无愧。 而?凌海,五短身材,容貌普通,天资也一般,他比兄长还小百余岁,可?此时两人?同时出现,已?经像是两辈人?了。 凌海伸出自己长满了斑点、关节粗大?的手,叹道:“兄长,为?何一母同胞,我与你相差如此之大?,这?一千多年来,我是没有一天想?明白过。” 凌云不耐与他再就这?些问?题周旋,冷笑道:“我们一母同胞,却不是同一个父亲,这?有何问?题?好了,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了,那肉芙蓉石此时在何处,你必然知晓,快快跟我交代清楚,我还能将这?事按下?,就当没有发生。” “是啊,我们并非同一个父亲。”凌海幽幽地?叹息,“可?你对赤练仙子?,也没有一丝感情吗,你现在已?经知道赤练仙子?已?经消失许久,你就一丝一毫都不在意?她是否陨落吗?” 凌海绕了半天,又?将话题绕回了赤练仙子?上,凌云忍无可?忍,实在不知道赤练仙子?陨落与肉芙蓉石有何关联,他手中已?经捏上了法诀,半眯的眼?眸中闪过凉意?,打?定主意?若是凌海再不说实话,他便要这?个不听话的弟弟知道玄清门掌门的厉害。 可?没曾想?,凌海却是率先发难的那一个。 这?赤练仙子?留下?的洞府上,倏地?闪耀起了无数光电,一张法阵浮现于凌云脚下?,还未等凌云反应过来,凌海手中便祭出了一枚泛着荧光的肉色灵器。 “肉芙蓉石果然一直都在你手中。”凌云此时陷入险境,也没有露出一丝慌张,好似这?个弟弟所作所为?,从来便都在他的计算当中,“你用此物将我引诱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凌海痴痴地?笑了,他设下?的法阵此时已?经将凌云整个笼罩在其中,他趁着兄长无法动弹之时,伸手摸了摸凌云的脸。 凌云的脸仍有弹性,仍然紧实,与他脸上那松垮的肉完全不同。 一千余年过去了,兄长依旧强大?,而?凌海已?然看到了自己陨落的那天。 每一天早上醒来,他就离那一日越接近,凌海每日每日无法安眠,他忧心又?惶恐,他并不想?就此陨落。 于是几年前,他从玄清门后山重水崖下?的密室中,悄悄偷出了玄清门至宝——肉芙蓉石。 肉芙蓉石,可?以逆转春秋,重塑神识。 可?此物该如何使用,却只有历任的玄清门掌门才知晓。 凌海拿着肉芙蓉石来到望月山,求玄清门前任掌门、现任长老、他的母亲赤练仙子?帮帮他,凌海不想?老死。 可?是母亲却对他说。 “可?是母亲却对我说,这?是只有玄清门掌门才知晓的秘密,她面色大?变,斥责我不该这?样做,她说你才是玄清门掌门。” 凌海颤抖着陷入了回忆中。 “在我失手杀了她之前,她依然在提到你的名字,兄长。”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更服从她,她却让你做掌门。” “她甚至不愿意?帮我,明明她只要帮我用肉芙蓉石就好,但她却因为?我损害了你的威名而?斥责我。” 第三十九章 凌海又哭又笑, 将手中的肉芙蓉石放入法阵中,霎那间,数十道光线从法阵中出现, 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蠕动着朝着阵中被束缚着动弹不得的凌云而去。 它们像是某种白色的蠕虫, 甫一近身, 便沿着凌云的身躯向上?,直到到达他的头部后,这些怪物尝试着沿着凌云的五官, 疯狂地往他的身体中挤去。 凌海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兄长,安抚道:“兄长莫怕,我?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肉芙蓉石, 所以我?换了个用法,以前我?总想着,不?要陨落,可是自赤练仙子陨落后,我?突然有了另一个念头。” 那法阵中的白色蠕虫,随着凌海的话语,狂热地?袭击着凌云,而凌云闭目闭眼,运转起周身的灵气,一时半会, 它们找不到进去的入口, 纷纷愤怒地?扭曲起来。 看?着兄长这样八风不?动的模样, 凌海口中啧啧称奇, 找到法阵中属于自己的位置,站了上?去, 笑道:“我?想着,我?不?必要一定要使用自己的躯体,赤练仙子不?让我?做掌门,我?偏偏想尝尝当掌门的滋味,这肉芙蓉石真正的用途我?也不?知晓,就拿它护住我?神识,总是没问题的。” 此时凌海脚下的法阵也亮了起来,以肉芙蓉石为中心,这两兄弟相对?而立,凌海欢喜的迎接着那些白?色蠕虫探入自己的身体内,他嗬嗬道:“兄长,同母所生,你用这具身体用的够久了,换我?用用吧!” 凌海的身躯被法阵中白?色蠕虫抬高在空中,他此时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耳中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因此他没有意?识到,原本被法阵困在其?中,无法动弹的凌云,忽得睁开了眼,那些见此机会试图侵入他体内的东西,被他的灵气弹开。 凌云站定在法阵中,只?是抚开了那些让人不?适的东西,却没有试图离开。 他看?着凌海被他自己召唤出来的物体高举着,口中、眼中、耳中都塞满了异物,凌海僵直着,倏地?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他五官中开始滴淌起红色和乳白?色的混合物,因为疼痛,凌海开始不?住地?抽搐。 而他试图夺舍的那具身体,他嫉恨了一千余年的兄长凌云,却面?无表情地?观看?着。 观看?着自己在此界最后一个血亲的陨落。 在凌云毫无感情的注视下,被夺走了五感后,凌海无声无息的化做了一滩浓稠的液体,慢慢地?沿着法阵,流淌到肉芙蓉石之上?。 那小小的、肉色的、闪耀着荧光的石头,在血肉的刺激下,开始伸展开来,它颤颤巍巍地?把凌海化作的那一滩脓血吸食干净。 待到一切又恢复如常,这石头已经变做了粉红色,它的表面?仿佛被撑到了极致,隐隐透着底下血肉的流淌。 这法阵也失去了威能,熄灭了下来,凌云低头看?着这饱食一顿的肉芙蓉石,嗤笑道:“谁告诉你它是这样用的,一千多年了,还是这样蠢笨,这个法阵摆的一塌糊涂,我?还真纳闷,它居然真的能运转起来。” 凌云将?肉芙蓉石收回在法囊中,第?一次仔细打量,也是最后一次仔细打量了这赤练仙子曾居住过的洞府。 这洞府也是金碧辉煌,打眼望去全是奇珍异宝,门口数个漂亮的人形傀儡矗立在原地?,对?里头的动静置若罔闻,乍一看?去,仿佛身处祁玉峰凌海的居所一般 凌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这凌海所绘法阵,粗制滥造、狗屁不?通,亏得他也敢用。 几百年他就跟赤练仙子说过,凌海此人天赋差,心术不?正,即便由他看?护之下能坐稳这玄清门长老之位,恐怕他自己也能闹出不?少事端来。 可赤练仙子偏偏不?听,那仙女望着他笑道:“你们总归是兄弟,彼此扶持之下,我?陨落之后,也更为放心。” 碍于这掌门之位到底是从赤练仙子那儿继承而来,凌云捏着鼻子接了凌海这个大包袱。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草包终于是惹出了大事来。 凌云此时恨不?得将?赤练仙子从地?底揪出来看?看?,她的宝贝儿子现在的下场。 可转念一想,她为凌海谋划半生,凌海却怨恨了她半生,也算是自食其?果,可笑至极。 凌云冷笑一声,不?再思考这二人的种种,明明生为至尊的先?天灵物,却一直沉溺于凡人才拥有的软弱情绪,以至于双双陨落。 凌云踏出望月山,想着他的徒弟如一,不?知他无极岛之行?是否顺利,若是顺利的话,冥海珍珠、肉芙蓉石都有了,只?差宁神谷中那永岁寒冰有些麻烦,不?像冥海珍珠,毕竟无极宗珍藏有几颗,永岁寒冰乃世间仅存的不?化之冰,宁神谷并不?肯出借也是情有可原,他要想个法子…… 还没等凌云思考该如何?夺取永岁寒冰,甫一踏出望月山的范围,无数传音法宝便找上?了凌云,可谓是遮天蔽月,凌云乍一看?去,此时玄清门中几乎所有人都给他送了信来。 他心里一沉,知晓门中恐怕是发生了大变。 凌云一眼扫去,看?到了婉莹的白?玉小鸟,便伸手让它停在手中。 白?玉小鸟一张嘴,婉莹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师父,魔气入侵玄清门,周灵失踪,速归。” 凌云瞳孔骤然变大,他气息大变,团团的阴云以他为中心迅速集结,他的脸上?霎那间闪过无数表情,最终又回到原点。 凌云面?无表情的徒手碾碎了婉莹的白?玉小鸟,他身边的空间瞬间扭曲起来,再一眨眼,他便从此地?消失了。 在婉莹将?白?玉小鸟传出前几个时辰。 玄清门若是以周灵的眼光看?来,到更像一所大学,弟子们每周上?一次大课,由长老或者菁英弟子们负责讲解、演示,其?余时间用来自行?修行?,或者处理?门中事务,每周大课安排各有不?同,上?课的人也有所不?同。 今日是婉莹负责给新入门不?久的弟子讲课,她早早地?到了碧泉峰上?演武场上?,先?环视一周,点了点弟子的数量,却发现萼茵今日并没有出席。 婉莹有些纳闷,每周的大课,旁人可能会想办法不?上?,但萼茵从未缺席过。 也不?知是否碰上?了为难的任务,导致赶不?回青池山。 婉莹暂且按下忧心,按部就班的向这一届的小弟子们授课,一开始,一切都好,小弟子们都十分?认真,哪怕是以往向来对?她有些意?见的庆山和江琴,看?上?去都没有异状。 变故发生在婉莹在小弟子们两两捉对?,练习法诀之时。 江琴本来一直与庆山一齐练习,今日不?知为何?二人闹了变扭,江琴的搭档变成了嫣然。 二人对?练,江琴一时没有注意?施放灵气的力度,灵气激荡之下,嫣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整个人飞出去数十米。 江琴哎呀了一声,嬉皮笑脸地?看?着摔倒在地?的嫣然,不?那么真诚地?致歉道:“嫣然,没事吧,不?小心下手重了一点,你怎么不?躲啊。” 可嫣然却久久没有回答她,江琴笑着的脸慢慢垮了下来,她回首看?了一眼婉莹,眼见婉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便一脸不?耐烦地?走向伏在地?上?的嫣然,见她还趴着,便伸脚轻轻踢了嫣然一脚,轻声道:“喂,没死吧,别装了啊。” 可嫣然还是没有动静。 江琴倏地?有些害怕起来,因为上?次嫣然说自己跟萼茵很熟,自告奋勇地?去打听那日在大殿中,孕器到底做了什么,可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一问三不?知,自己生了她的气,这回练习时也确实是故意?朝着嫣然撒气。 但她只?是想小小的教训嫣然一下,可不?想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江琴见左右都没有注意?到她们,俯下身来伸手推了嫣然一把,低声叫着嫣然的名字。 嫣然蓦地?抽搐了一下。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4节 江琴被吓一跳,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婉莹。 便是在她回头看?向婉莹之时,嫣然倏地?从地?上?跳起来,猛地?扑向江琴,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喉咙。 演武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在婉莹上?前将?二人分?开之后,众人发现,嫣然的眼中一片混沌,眼黑眼白?搅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怪异的灰色。 婉莹一愣,下意?识的使出了除魔法诀。 嫣然被法诀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着,口中发出嗬嗬地?声音,丝丝缕缕地?魔气自她身体内飘散开来。 小弟子们纷纷惊叫了起来。 “嫣然怎么入了魔!” “不?对?!近些日子她都没有下山,她是何?时入的魔?” 到底是玄清门的小弟子,一时入了魔,只?要还未变做魔物,将?魔种拔除,还能救回来,婉莹来不?及多想,又用法诀将?她捆住,暂时限制住她的行?动。 可就在她处理?嫣然之时,小弟子们又发出了惊呼。 “仙长!江琴她也入魔了!” “庆山也!” 婉莹回头看?,见江琴和庆山也僵直着,眼神混沌,周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再处置好这二人,又有几个小弟子相继入魔,婉莹咬咬牙,干脆将?所有的小弟子都控制住,再来一个一个拔除魔气。 正在她动作之时,一道女声如响雷一般,突然出现在碧泉峰之上?。 长月传音于婉莹道:“速来祁玉峰,护山大阵出现不?稳!” 护山大阵,乃是玄清门最后一道防线,该阵法由初代玄清门掌门所创,受历任掌门不?断加固,是此界中数一数二的顶级阵法,以青池山主峰为中心,将?整个青池山笼罩在隔绝魔气的阵法之中。 可此时,护山大阵出现不?稳。 婉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在碧泉峰上?接二连三的出现小弟子入魔之前,萼茵正蜷缩在后山一处人迹罕至,靠近护山大阵边界的地?方。 她在等待。 等待她脑中那人给她下一步的指令。 此时她的法囊之中,有一件被玄清门上?下任何?人瞧见,都不?会给予她辩解的机会,将?她格杀当场的东西。 一件此界中独一无二的魔器。 她倚靠着树林深处一颗小数,抱着膝盖,茫茫然地?看?向被树荫分?割做几块的天空。 今日的天真蓝,这样的天,正适合下山走走,萼茵漫无目的地?想着。 青池山中居住着许多的小鸟,在这种天气中,它们一向是很愿意?出来唱歌的。 而此时这片本就偏远的小树林中,却没有一丝一毫除了她的呼吸声以外?的声音。 萼茵知道为什么,她身体上?的变化,这些浸润着灵气的小生灵比玄清门中自大的灵物们更先?知晓。 她伸出手来,遮住天上?的太?阳。 光线被她遮住时,她脑中也出现了那人的声音。 “把东西埋在我?说的地?方吧。” 萼茵机械地?站起身来,找到他们之前说好过的那个地?方,将?法囊中那散发着不?详与邪恶的魔器放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现在,你可以去找我?的夫人了,萼茵。” 萼茵站起来身来,并没有动身,她看?向空中,好似那就是那人所在之处,认真地?反驳道:“你说的不?对?,她不?是你的夫人,她有名字,她叫周灵。” 那声音倏地?大笑起来,他笑过后,开始用一种甜蜜诱人地?声音说道:“萼茵,若是嫉妒,你也可以是我?的夫人,只?要你想,我?会像疼爱她一般疼爱……” 那声音还未说完,萼茵骤然开始运转起全身的灵气来,灵气开始运转后,她的脑中瞬间一片清明。 药郎君在她身体内种下的魔种,无法在灵气过于浓郁的环境中运转,萼茵默默地?回想着这一点。 她抬脚朝着东阳峰上?走去,随着她的离开,这便小树林中缓缓地?溢满了魔气,随着这魔气愈发浓郁,慢慢地?在空中凝结成了活物。 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小魔物掉在了地?上?,他们长相诡异,拥有的智慧不?多,甫一落地?,便成不?分?敌我?地?开始吞噬同类,吃到最后,变成许多个大腹便便、头小四肢短的畸形魔物,这些魔物的脑子里,好似拥有了一些除了吞噬本能以外?的东西,他们迈着长短不?一的腿,朝着护山大阵的边界而去。 若是萼茵回头看?到这些奇诡污秽的邪物,她恐怕会立刻张嘴吐出来。 这些像是抱着恶意?的人类捏出来的怪物,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英俊的、属于药郎君的脸。 她只?敢脚步不?停的朝着东阳峰上?跑去。 此时凌海、如一都不?在青池山上?,凌云闭关不?见人,是最好的时候。 随着萼茵的奔跑,她的身体上?开始滴淌墨色的液体。 黑漆漆的液体顺着她的双腿汩汩地?流到地?上?,仿佛有神志一般,一落地?便四散,朝着碧泉峰、祁玉峰等地?而去。 萼茵本人,也呈现出了奇怪的形状,她的躯壳随着跑动而颤抖着,仿佛充满了液体,像一粒过于丰盈的露珠,薄薄的皮肤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壳而出。 而她的气息近乎于无,在玄清门数位长老们一起设下的禁灵阵前,像一片羽毛般,无声无息地?飘了进去。 当萼茵踏入东阳峰上?的那一刻,她那薄到呼吸之间便能破裂的皮肤,也随之爆裂开来,腥臭污秽的气息顷刻间便占据了这灵气断绝之地?。 令人不?适的不?仅仅是萼茵带来的魔气。 她的身体内,灵气与魔气不?断争夺着控制权,全然不?顾宿主的死活,萼茵肿胀成了可怖的模样。 要快一点啊,她支撑不?住多久了。 萼茵大口喘着气,视线模糊,勉强分?辨着东阳峰上?的种种。 她的面?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五官深邃,身段曼妙,与她记忆中的许多年前重叠在了一起。 萼茵的嗓子也在融化,她想伸手拉住周灵,可一伸手,原本清瘦的手指肿胀的不?似人形,她心中蓦然生出自卑感来,默默地?放下了手,嘶哑道:“快跟我?走,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跟着她去哪儿,周灵应该好好问问她,但最终她只?是伸出了手,握住了萼茵缩回去的那只?。 萼茵那颗本该对?苦痛感到麻木的心瑟缩了一下,她回握住了周灵的手,随着她们双手交握,一层薄薄的、令人感受不?适的膜将?周灵整个覆盖住了。 她们朝着禁灵阵外?走几步,那嵌了锁魂阵的禁灵大阵,好像没有识别出周灵一般,让她轻轻松松地?踏出了这囚禁了她数年的东阳峰。 周灵一时之间都忘了呼吸。 直到她握在手中的萼茵的手,失去了力度。 萼茵再次蜕去了薄皮,她的脸肿胀又青白?,完全失去了本来的模样,她身体内的灵气也渐渐地?失去了争夺控制权的力气。 那恼人的声音隐隐又在她脑中响起,她知道自己快要魔化了,那被植入识海深处的魔种已经胀大到了她无法抑制的程度。 但她还有要说的话没有话。 萼茵勉力掏出一枚令牌,塞进了周灵的手中,她的声音嘶哑不?已:“你跟着我?留下的痕迹走,出了青池山,你就捏碎这个令牌,到时候,你就告诉她们,是萼茵让你来的。” 她说的没头没尾的,周灵还是什么都没问,将?那令牌拿在手中道:“我?现在就救你。” 萼茵摇头道:“不?要救我?,我?犯下这等弥天大错,若是活着,终究逃不?脱玄清门的追杀,何?况我?不?想活着,我?不?愿变成魔物……” 她说着,视线穿过周灵,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喃喃道:“周灵,对?不?住,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说,那天我?祖母在小巷子中装神弄鬼,我?不?知情,但我?却还是害了你,我?是帮凶。” 周灵摇头:“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我?们之间,又能说谁害了谁?若当时住在你家旁边的不?是我?,你的家人们也不?会……” 周灵话还未说完,萼茵的表情便倏地?一变,她肿胀的脸庞上?褪去难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一个好久没听过的声音从她嘴中响起。 “夫人,好久不?见。” 这令人作呕的声音啊,周灵喟叹道:“你为何?要利用萼茵,你恐怕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法阵是能困住我?的,无非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萼茵的脸上?扬起了一个药郎君的笑来,那邪恶的魔物低低笑道:“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啊,我?可是没有一天不?想你啊。” 药郎君操作着萼茵的身体,伸手去够周灵的脸颊,她被触碰过的肌肤上?留下了黏腻冰冷的感觉,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爬过的痕迹。 周灵将?萼茵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脸上?摘下,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轻轻笑道:“这些年我?也挺想你的,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杀了你。” 药郎君大笑起来,因为他的笑,萼茵的嘴角被大幅度的牵动,丝丝液体随着破裂的嘴角滴落下来。 周灵满面?寒霜,她握住萼茵的手,轻轻唤起了阿离。 这贪食的卵已经许久没有进食,好不?容易脱离了禁灵阵,早就自顾自的暴食起来,随着周灵呼唤,它注意?到了面?前一些不?甚美味的食物。 虽能饱食,但滋味不?佳。 但这些年下来,它依稀能分?辨一些宿主的情绪,给予一定的反馈,它能感到,周灵此时的情绪十分?强烈。 那便随着宿主的想法来吧。 萼茵身上?的魔气,源源不?断地?被周灵抽取,继而穿过那通往她意?识深处的道,到达阿离所在之地?。 药郎君的意?识很快便无法寄生于萼茵体内,他遗憾道:“夫人,我?们要……“ 要什么,周灵不?耐烦再听,迅速地?抽干了萼茵身上?了魔气,随着魔气从萼茵身上?消失,她身上?那颗药郎君种下的魔种也随之消散。 今非昔比的卵快速的将?魔气净化,按照惯例,留下了周灵的那一份。 周灵又返还给了萼茵。 这番操作下来,萼茵体内终于稳定了下来,魔气被净化殆尽,灵气又开始运转,魔种也被拔除,她的面?容也不?再肿胀,不?详的青白?之气从萼茵的脸上?消失。 在药郎君的意?识消失后,萼茵被压制在识海深处的自我?又浮了上?来,她迷茫地?张开眼,看?向周灵,迟疑道:“我?为何?还没有入魔?” 周灵失笑:“你忘了,当时你让我?看?看?你快要入魔的哥哥,我?也是这样把他身上?的魔气拔除的。” 萼茵恍然,待回过神来,便着急地?推着周灵,要她快点离开青池山。 “我?在后山埋下了药郎君给我?的魔器,那边的护山大阵此时恐怕已经被腐蚀出了裂隙,再过不?久我?散播在各个山头的魔种便要发芽了,你的时间不?多了,快走,记住,出了青池山,就捏碎令牌,它会把你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玄清门和药郎君都不?会找到你。” 萼茵像是担心周灵不?相信,又补充道:“我?虽然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一些事情,但我?拿到这枚令牌时用灵气隔绝了他,不?会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他此时恐怕就在离护山大阵不?远处等着你,所以你务必一出青池山,就立刻捏碎这令牌。” 说了如此长的一大段,周灵却仍在原地?没有动弹,萼茵猛地?推了她一把,急道:“快些走!” “那你呢?” “什么?” “我?是说,我?走了,你要怎么办?你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又放跑了我?,玄清门会放过你吗?你跟我?一起走吧。” 萼茵坚定地?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我?不?会离开的,玄清门不?放过我?,那不?是我?应得的吗?更何?况,我?若死了也罢,过一会儿青池山上?到处都是入魔的小弟子,便说我?因此而死,查不?到我?身上?呢?若是自顾自的走了,师父……不?知他们会怎么对?待我?师父。”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5节 “那好吧。” 周灵伸手把萼茵从地?上?拉起来,弹指施放了一个小法术。 一阵清风吹过,萼茵身上?的污渍便尽数消失了。 周灵道:“这是你师父教我?的法诀,她对?我?还不?错。” “我?想,也许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用离开玄清门。” 婉莹赶到祁玉峰时,发现祁玉峰上?如同碧泉峰一般,入魔的小弟子们捆在一处,十几个修为深厚些的弟子正在挨个给他们拔除魔气,而已经拔除掉魔气的小弟子们被禁锢在法阵内,防止他们再有不?妥。 此时留在青池山中的所有菁英弟子们都赶到了祁玉峰,婉莹放眼望去,只?觉不?及总数一半,不?免有些吃惊。 她匆匆找到焦头烂额的长月,问道:“为何?今日留在山上?的门人只?有这么些?掌门呢?长老们呢?” 长月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道:“你问我?,我?问谁,掌门说自己在闭关,你敢去问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在闭关吗?我?师父也不?在山上?,其?余五位长老,有两位不?在山上?。” 她说着,面?色凝重起来:“现在在山上?的那三位长老,一位擅长医术,一位常年闭关,只?有镇川长老擅于除魔,精于法阵。” 婉莹越过长月,看?向祁玉峰演武场上?周身灵气激荡的镇川长老,此处乃护山大阵上?的一处重要节点,与后山最后接近,他便在此加固那已有裂隙的护山大阵。 长月随着婉莹的视线看?去,少见地?语气正常的与她说道:“镇川长老在此加固护山大阵,山上?还有许多入魔的小弟子等着拔除魔气,那去清除入侵魔物的任务便只?能有我?们这几个人能去了,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何?情况,但,想来敢入侵玄清门的魔物,此界也不?多。” 长月提及的是谁,婉莹心中一片清明,她迟疑了一会儿,主动请缨道:“到底在护山大阵守护下,便是你说的那魔物,我?也有自信与他一较高下,你们便先?去将?山中潜藏的那些魔物拔除。” “这话说的,好像整个玄清门只?有你婉莹算得上?是英雄了。”长月又恢复了她惯常的那副嘴脸,嗤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护山大阵是从里头破的,你遇上?的,便只?有魔物吗?” 婉莹闻言,有些不?喜:“你在怀疑门人?” 长月眼中闪过精光:“总归有这个可能,不?是吗?对?了,你的那个小徒弟,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没跟着你?还是,她的去向你也不?知道?” 长月这话,就差指着萼茵的鼻子怀疑她是门中叛徒,婉莹燃起了熊熊怒火,她的小徒弟,若是她自己有些怀疑,到底她会公正的对?待萼茵,会尽可能的找到她清白?的证据。 可若是凌海唯一的徒弟,几乎是下一任长老人选之一的长月说出这话来,其?中所蕴含的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老实说,她们先?天灵物,当真能公平地?对?待一个入门不?久的凡人出身的小弟子吗? 婉莹不?信。 她恼怒不?已,在心中想了许久该如何?反驳长月这观点,好不?容易打好腹稿,却被远处忽然传来的巨大声音打断了。 随着那巨响而来的,是一股包含无数细碎的泥土的气浪冲击,一时之间祁玉峰上?仿佛下了一场泥雨,精雕细琢的华美建筑群上?覆上?了一层褐色的铺盖,来不?及捏起法诀护身的弟子们泥人一般,被吹出了老远。 长月与婉莹相继撤下护身法诀,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对?方的想法—— “东阳峰!这是冲着周灵来的!” “竖子竟敢来青池山窃取龙卵!” 长月向仍专注在修复护山大阵的镇川长老示意?了一下,转身与婉莹一起,瞬间来到了东阳峰上?。 此时东阳峰上?一片狼藉,山头几乎被夷为平地?,用于囚禁周灵的禁灵锁魂双重大阵从外?被人用蛮力破解,而周灵早已经不?知所踪。 两人见状,都是冷汗汩汩,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比她们想象中的更为严重。 长月咬牙,强行?冷静下来,从法囊中掏出一只?巨大的雪鸮,向凌海带去传音,请他速速归来,婉莹也分?别传信与凌海、如一。 待二人传完信后,见长月还站定在原地?不?动,婉莹急道:“护山大阵还未修复,你还不?快和我?一起前去除魔!” 长月转身面?向婉莹,咬牙道:“还急着去什么?人早就跑了!这次来的恐怕不?止是一只?魔物!” 见婉莹还是一脸疑惑,忍不?住骂道:“你这脑子,除了修行?外?,可还有别的东西?魔种爆发在前,而后是护山大阵不?稳,最后是祁玉峰禁灵阵被破坏,期间相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只?魔物能同时做到这么多的事情?” 婉莹迟疑道:“可是你之前说,门中有人……” 长月摆摆手:“若真是门中有人做了内应,应当唯恐闹出大的动静,若是能在我?们眼皮子地?下悄悄把孕器偷走,那才最好不?过,这样大张旗鼓,难不?成真要叛门而出,从此堕魔了?快些跟我?回去,数只?魔物一起活动,我?们二人不?是对?手,等镇川长老修复好护山大阵,再组织人手将?山中清扫一遍,一切等掌门回来再定夺。” 她见婉莹还想张嘴,便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嘴前,面?色阴沉的暗示道:“我?说了,是数只?魔物一同入侵青池山,你、我?,都不?是对?手,懂了吗?” “你懂了吗?” 萼茵点点头。 周灵想了想,仍是不?甚放心,忧心地?望着她道:“那你再复述一遍我?的话。” 萼茵失笑道:“我?就说我?自上?回下山除魔时受了一些伤,回来后便在闭关养伤,神识内收,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好了,你快准备好,要走了。” 没错,此时的周灵仍在青池山上?,甚至就在碧泉峰上?小弟子们的居所中。 碧泉峰、祁玉峰、东阳峰,三峰并立,彼此之间相隔的并不?远,在仙人眼中,不?过是一抬腿的事情。 因此当东阳峰上?周灵远远地?引爆了魔、灵二气混合物时,萼茵已经好端端的待在她的居所中,隔山听响了。 周灵当时说,此时玄清门中群龙无首,未必敢追出去找寻她的踪迹,反而恐怕会先?在山中好生清理?一番,拔除遗存的魔气,他们这时定然不?会想到周灵仍在青池山中,这样她便可躲藏在山中,避一避候在山外?守株待兔的药郎君。 她的这个计划,萼茵十分?反对?,护山大阵不?仅仅隔绝魔物对?青池山的叨扰,还会识别非本门弟子的神识,若是不?趁此机会逃出青池山,待到凌云回到玄清门后,周灵迟早会被找到。 周灵微微一笑,要她稍安勿躁,她自有办法。 周灵的办法,还是落在了她体内那无比贪食的神物,只?要是力量,无论灵气、魔气,都是它的食物。 而玄清门最为擅长的“法”,不?论是阵法、法诀,若要启动,都需要以灵气为引,就连禁灵阵也不?例外?。 这一点,是周灵被囚在东阳峰上?那间小小茅屋中,无数次的尝试后才得知的关键。 在许多个无眠的夜里,她就是这样伴着月光,一点一点的拆解掉囚禁她的法阵,再一点一点拼起来。 什么护山大阵、禁灵阵,本质上?又有何?不?同,不?过是复杂程度,和耗费灵气多少的区别罢了。 她简单给萼茵解释了一下自己倚仗的是什么,便把半信半疑的萼茵塞回房内,给她换好干净衣服,做出认真闭关养伤的模样。 周灵自己,则悄悄地?掩住气息,藏在了碧泉峰茫茫大的树林中。 果然没过多久,婉莹便带着人,一间间搜查碧泉峰上?是否还有未被发现的魔物,他们人数不?多,还无法将?整个青池山从头到尾搜查一遍,只?得着重检查山上?的建筑物里头,这时,闭关养伤,对?外?界全然不?知道的萼茵便在众人眼前被发现了。 萼茵周身气息纯净,并无半点魔气入侵的征兆,婉莹细细的用神识查看?了一番,也只?能看?出确有不?轻的伤。 婉莹松了一大口气,有心想让小徒弟扔待在这碧泉峰上?清净养伤,但碍于长月的要求——她要求将?门中上?下所有人都集中到祁玉峰上?,直到凌云回到门中为止——只?能心疼地?将?面?色苍白?的萼茵带去祁玉峰。 这群人走后,碧泉峰上?下便沉寂了下来,可以说整个青池山,除却祁玉峰外?都变得寂静,周灵又等了许久,待到月亮爬上?树梢,虫鸣在林间回荡,她悄悄转身,朝着与今日玄清门护山大阵不?稳处相反的方向而去。 此时山中除却虫鸣鸟叫,便只?剩下周灵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她有些紧张起来,心跳加快,脚步也加快,等到了护山大阵边缘时,倏地?,一道亮过整片星空的耀眼星子,划过夜幕,降落在祁玉峰上?。 有人回来了,要赶快! 周灵伸手向前,触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想来这便是这玄清门护山大阵了,她神识外?放,细细地?感受着阵法组成的结构,找寻着这阵中最为薄弱的一处地?方。 不?过一会儿,周灵便找到了她想要找的地?方,果然如她所料,这世界中所谓的阵法,便是按照某种规则稳定的释放灵气,但灵气终究不?是恒久稳定的,法阵运行?中,总有那么一两处地?方偶尔会薄弱些,只?要找到这些薄弱之处,唤出阿离将?灵气吸食干净,便能破坏法阵的结构。 周灵在意?识深处轻轻呼唤着阿离的名字,这狡黠的卵因为被迫遮盖住了自己的气息,认为恐怕又要陷入长久的饥饿当中了,便抢先?一步开始沉睡,以至于被周灵唤起时,还略带几分?不?情愿。 但,总归是小事,阿离懒洋洋地?依照周灵画出的开始进食,没过一会,这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护山大阵又露出了一丝缝隙。 周灵不?敢回头看?祁玉峰上?的动静,屏息凝神,一鼓作气穿过法阵,此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自由地?踏上?了这片土地?。 她手中捏着萼茵给她的令牌,颤抖着,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大喊的冲动。 周灵咬住了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瞬间失力般跪在地?上?,无声地?留下了热泪,她朝夜空伸出了双臂,拥抱了满天的星子。 我?,周灵,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过去这些年困境,我?一定会永远的拥有自由。 她翕动嘴唇,朝着自己发誓。 第四十章 即便走出护山大阵, 也仍然在青池山的范围内,周灵不敢放任自?己情绪波动,她站起身来, 回头看了一眼祁玉峰。 此时她已经在山脚,离祁玉已然十分遥远, 以她现在的眼力, 也只能影影倬倬地看到些许人影攒动。 周灵不敢耽误,她身后有玄清门众人,未知之处还有虎视眈眈的药郎君, 在捏碎令牌之前?,她只匆匆用脚,在地?上写了句什么。 而后她便运转灵气, 捏碎了萼茵给她的护身符。 那看似不起眼的小木牌中,倏地?爆出了巨大的灵气,这些灵气紧紧将周灵包裹住,下一秒钟,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周灵好像被灵气裹挟着行走在时空的缝隙当中,她被一股力量推动着大步向?前?,而她脚下的世界也随之畸变成了怪异的形状。 一步、两步、两百步,两千步。 在周灵已经数忘了自?己走了多少步的时候,她忽得停了下来,那推动她的力量凭空消失了, 她好像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而此刻她目之所及的地?方, 全是茫茫白雾。 周灵好像来到了一个只有白雾的世界里。 她尝试着往前?走去, 每一步, 周灵都?以为自?己将从这白雾中踏空,可每一步, 她都?仍然踩在了实地?上。 白色的,白色的,到处的都?是白色的。 周灵开始奔跑起来,若是跑的足够快,是否能逃离这奇怪的地?方? 她用尽全力奔跑,果?然,这白雾似乎到了尽头,周灵穿过了这样?诡异的地?方,以为自?己会来到某个异境里,但她终于可以看到白色以外的颜色时,她看到了无数绚烂瑰丽的灯光。 周灵看到了茫茫多如星河般璀璨的霓虹灯牌。 那是她未曾来到这个世界时,所居住的城市,她曾经逛过无数次的商场,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那小小的藏在钢筋丛林里她的家。 她踉踉跄跄地?朝前?跑去,试图回到那个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可是不论她如何?努力,怎样?地?快速奔跑,那座城与她的距离都?不远不近,她像是套在磨上被胡萝卜吸引的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依然到达不了那美?丽的梦乡。 周灵停下了脚步,不再?试图追逐闪耀的霓虹。 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回家只是一个美?妙的梦境,而这诡异的地?方,勾出了她心中最深处的渴望。 周灵抬头观察四周,仔细的看着那座她记忆中的城,一切都?那样?完美?,只有一点破绽。 天上的星星。 她的家,是无法在夜里看到这样?大片又闪耀的星辰的。 这里只是从她记忆中提取到的一个幻境而已。 周灵静静地?看向?星星,开口?道?:“有人吗?我叫周灵,令牌是萼茵给我的,她说只要?提到她的名字就好。” 天上的星星们闻言一阵颤动,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从那传来:“你就是萼茵姐姐说的人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破绽,我还想多看看这个地?方呢,这是哪里啊,好奇怪,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 那男声明明十足的成熟,说话的语气却像个孩童,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 有求于人,这样?想有些不太礼貌,周灵不敢将想法露在脸上,微微笑道?:“这是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那男子天真地?问道?:“那这位姐姐,我跟我阿娘说一下,你能带我去你家乡玩吗?”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6节 明明嗓音低沉粗粝,却口?口?声声地?叫自?己姐姐,周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敷衍道?:“恐怕太远了,你阿娘不会同意。” 男子失望的啊了一声,气闷道?:“这样?啊,那我们偷偷地?背着阿娘他们去呢?” 周灵刚想回答,另一道?更年轻一点的男声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了他:“好了好了,快把她放出来,你再?想跑,回头我就告诉你娘。” 前?头那男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那闪耀着霓虹的城市如画面褪色一般消失在周灵眼前?,她又回到了那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空间里,又过了一瞬,白雾也逐渐褪去,她闻到了真实的空气中青草的味道?。 幻境解除,周灵才发现,其实自?己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半只脚掌都?已悬空,若是再?进半步,就能摔个粉身碎骨。 她顿时生?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一只手?从周灵身后伸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周灵顺着这股力道?,安全地?从悬崖边缘退了出来。 第一个开口?的男子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周灵姐姐,你还好吧,你看上去脸色很差。” 周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强装镇定地?回头,发现正?如同男子那粗犷的声音一般,他的身材极为强壮,周灵身高一米七三?,这男子却高出了她整整两个头,更是有两个周灵加起来那么宽,满身筋肉,方头方脑,一脸的络腮胡。 来到此界后,外表如谪仙一般,内心却黑的滴下墨汁来的人周灵见了许多,外表如肉山一般,内心却像个稚童的怪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反应未免慢了一些,她正?迟疑地?构思问答,那满脸络腮胡的肉山却立即露出了伤心的表情,低沉地?望着她道?:“姐姐也觉得我奇怪,对吗?” 这问题真是教人不好回答,面前?这人虽然奇怪,可是却态度友善,周灵冷汗直冒,真是宁愿转身回去再?去与玄清门中众仙人再?大战三?百回合。 “行了,荣宝,你别在这装神弄鬼了。” 正?在她支支吾吾之时,那道?年轻的男声出声将周灵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了出来,声音是从他们身旁的一颗大树上传来的,周灵抬头望去,一位目测大约二十出头的、长着一双金绿色竖瞳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她。 周灵睁大了眼睛。 男子见状,撇了撇嘴,忽得从乱糟糟的黑发中冒出来的一对兽耳,贴着脑袋朝后飞去,阴阳怪气道?:“怎么,你老家偏僻到你从来没见过妖吗?” 原来这是妖! 周灵诚恳地?致歉道?:“不好意思,确实是第一次见,有些失态了。” 树上那男子闻言,金绿色的双眸中瞳孔顿时放大,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周灵会这样?回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气闷地?从树上跳下来,别过脸去不看周灵,背着耳朵从她面前?大步走过。 奇怪的筋肉男子粗犷地?大笑起来,也随着那只妖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嘻嘻地?对周灵说:“萼茵姐姐的朋友,跟我来吧。” 那妖径直地?朝着悬崖而去,看也不看脚下,刹那间便消失在了空中。 筋肉男子好心地?等了一等周灵,解释道?:“周灵姐姐,只要?你觉得这不是悬崖,这就真的不是悬崖。” 说完,也快步踏出,一眨眼,便失去了踪影。 两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此时夜幕下,只剩下周灵与身前?一眼看不到底的悬崖,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便不敢再?看,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暗示自?己,面前?是一条路。 然后她一抬脚,当真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再?一睁眼,眼前?已没有什么悬崖,只有一个小院,几间看上去朴质可爱的小屋,几方长着嫩芽的田地?,几间葡萄架,点缀着一个宁静美?丽的小山谷。 那只妖已经不见了踪影,筋肉男还站在原地?等着,他一见周灵出现,便欢欢喜喜地?大声道?:“欢迎来到恶人谷!我是这个山谷中最大的恶人!你可以叫我荣宝!” 说罢也不管周灵露出了什么表情,沿着一条小路朝前?走去。 周灵赶紧跟了上去,她一边走着,一边细细观察,眼前?这个小山谷虽然看上去像个世外桃源的险境,其中灵气却并不浓郁。 可刚刚那两位男子的修为都?颇为深厚,特别是那只妖,他周身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可周灵却无法小看他,她能感到他身上仿佛与此界有一层隔阂,身上的力量既不属于灵气,也不属于魔气,天生?地?长一般,源于孕育他的这片大地?。 而一蹦一跳走在她面前?的奇怪男子,修为不亚于玄清门中的内门弟子,举止却这般诡异,即便出于对萼茵的信任,周灵没有停下脚步,也逐渐在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 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荣宝带着周灵走到了小院中,小院中间站立着一位看上去颇有些年纪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身形也有些佝偻,只有眼睛仍然亮晶晶的。 荣宝乳燕归巢般的朝着老妇人扑去,好歹他还算记得自?己的体?型,在即将把人撞到前?收住了力量,弯下腰,把巨大的脑壳搁在老妇人的肩膀上,撒娇道?:“阿娘,我把周灵姐姐带来了。” 老妇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糖塞进荣宝的嘴中,哄劝道?:“干得好,好孩子,你先去睡吧。” 荣宝依恋地?蹭了蹭阿娘,站起身来,又跟周灵道?了晚安,便回到了小院中最大的那间屋中。 老妇人笑盈盈地?目送儿子回了屋,转过头来看向?周灵,和蔼道?:“我等你许久了,本以为你今日中午前?便能到,没想到却等到了半夜,还以为萼茵失败了,看你这样?,那个孩子应该做到了她想做的事吧。” “来,进屋跟老婆子好好说一说。” 第四十一章 老妇人一边慢悠悠地把周灵往屋里领, 一边回头问她?:“孩子,你叫什么?” 周灵如实?说了,老妇人哦了一声道:“我叫晏华, 你叫我名?字就好?了,这里是我们一家?三口隐居之地, 本来没有?名?字, 荣宝非要管这儿叫恶人谷,就随了他,我与萼茵之前有?些因果, 那孩子救了荣宝一回,我便答应帮她一个忙,她?便说让我照顾你, 你就在此住下吧,这里灵物也好?,魔物也好?,都找不到你,你且放心。” 她?把周灵引到一间小屋中坐下,伸手点亮了油灯,又挥手,指挥桌上的茶壶给二人倒上了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后,晏华突然啊了一声, 一脸歉意地对周灵说:“你没有?被荣宝吓着吧?我自己是习惯了, 却忘了外人会怎么想他, 荣宝他生下来后, 我们还不觉得他有些不对,可等到长到十?几岁后, 虽然身?体?还在成长,但他的脑子却一直停留在小时候,他不是坏孩子,如果唐突了你,我替他道歉。” 周灵连连摆手,直说叨扰了他们一家,只有?她?该道歉的份。 晏华笑眯眯地,满脸的皱纹都透着和?气,显然听了周灵的话很?是高兴,待到端起茶杯想再喝一口时,又想起了什么般,解释道:“哦,今日?你还见到白狰了吧?他虽然是妖,但已经与我们做了许多年邻居了,并不会随意伤人,这个你也放心。” 提到那只妖,周灵来了兴致,小心问道:“我还从未见过妖,那白狰,是什么妖?” 晏华仔细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九尾狸……不对,是猞猁?也不是,我不太记得了,我只曾见过他母亲的原形一面?,是一种特别厉害、特别强大的豹一般的生物,不怪你没曾见过,现?下被那些灵物们围猎,妖物已经越来越少了,还活着的那些,都如白狰一般,隐于深山之中?。” 周灵不解道:“可是我觉得他修为深不可测,恐怕比我曾见过的大部分灵物都要强,为何需要隐居呢?还有?,为何要围猎他们?他们会主动袭击人吗?” 晏华闻言失笑道:“孩子,妖物之间,有?许许多多的种族,他们大都习性?不同,独来独往惯了,哪里能经得住灵物们成群结队的猎杀呢?至于为什么,你想想,你又主动袭击他们了吗?为何会被囚禁于青池山上数年之久呢?” 周灵有?些惭愧地说道:“是我先入为主了,是了,我也没有?得罪此界的哪位仙人,偏偏他们却不肯放过我。” 晏华一脸了然:“对,高高在上的灵物们,想要夺取妖心,便指责他们袭击凡人,从此见到一个妖,就猎杀一个妖,说来好?笑,那些走投无路的妖物,对凡人所作所为,哪里赶得上他们的一根指头呢?” 周灵不置可否,若是妖物以人为食,那么妖物也好?,灵物也好?,都将自?己视为凌驾在凡人之上的存在,因为他们更为强大,活得更久,便冠冕堂皇地把凡人当做畜类一般豢养,灵物吃得多、吃得文雅不食凡人血肉,妖物吃得少些,吃得血腥连骨带肉,因为吃得少,凡人便要感恩戴德吗? 她?的不以为然,晏华显然看了出来,但她?也没有?因为周灵的保留而有?所不满,反而主动致歉道:“是了,我这话便是站在妖物的角度说的,若是站在凡人的角度,那便都不是好?东西。” 她?叹气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把自?己当个仙人看待,实?在是惭愧。” 说罢,晏华看了看外面?大而圆的月亮,又忽得啊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摇头道:“年纪大了,做事情?着实?不周全,我都忘了你今天怕是紧张了一天,怕是累坏了吧,我早已将你的房间准备好?了,是荣宝亲自?给你搭地屋子。” 她?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领着周灵出了这间小屋朝山谷更深处走了几步,指着一间圆滚滚的,看上去颇为小巧可爱的木屋道:“喏,就是这间,你进去瞧瞧看喜欢不喜欢,里头的东西都是我还年轻时置办的,若是你不喜欢,那咱们再去给你置办你自?己喜欢的。” 周灵哪里会说自?己不喜欢,连连道谢,在晏华的注视中?打开了小屋的门。 小屋里全是少女喜欢的小物件,小铜镜、小木梳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不大的床上也铺着嫩绿色的铺盖,热热闹闹地绣着俏皮的花骨朵。 好?多好?多年了,周灵又有?了一间属于她?的小屋。 她?有?些激动,不知该如何感谢晏华才好?,手足无措之下,只深深地朝晏华鞠了一躬。 晏华看她?满意,这才放下心来,又哄她?快些睡觉,这才小心帮她?关好?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屋中?有?灯,可周灵没有?点燃,现?在对她?来说,白天黑夜都能视物,对她?而言差别不大,她?站在小屋中?,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些年在青池山上,所有?人都默认周灵是没有?正常生理需求的器具,她?没有?床,没有?椅子,没有?吃过食物,也很?少睡觉。 晏华说她?需要休息,那时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她?的身?体?进化过后,其?实?不需要睡眠。 周灵茫然地坐在床边,闻着白天才晒过的被褥上好?闻的味道,不知所措想着今夜要做些什么,是不是要修行?还是感受一下这恶人谷中?灵气的分布? 她?想了一会,决定什么也不做,听晏华的话,好?好?睡一觉。 被褥垫的很?厚,睡上去应该是能感受到柔软舒适的,可周灵僵硬的和?衣仰躺在床上,并无半点睡意,她?只好?睁着眼,百无聊赖地看着小屋的房梁,这不是一根很?粗很?直的梁,晏华说这是荣宝才盖好?的屋子,她?觉得这话没有?半点虚假。 因为她?看到了房梁上的角落里,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每天都要好?好?睡觉,荣宝。 还有?一个丑丑的带着大大笑脸的小人。 周灵笑了起来,这一刻,她?突然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是那种家?庭式的,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这终于让她?萌生出了一丝睡意,周灵下意识的对抗了一会儿,终于不敌,继而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等到周灵再次睁开眼时,她?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触,上一次从柔软的床上舒适的清醒过来,对她?来说真的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个好?兆头,周灵心情?愉快的又闭上了眼睛,决定久违的赖个床。 可到底没有?赖床成功。 小屋的门口传来的轻轻地响动,好?似什么巨大的动物,在不住的移动。 周灵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宛若惊弓之鸟,周身?的灵气都开始运转,警惕地看着屋门。 门外那巨物好?似也听到了她?在屋里的动静,停下了动作,轻轻地敲了敲门道:“周灵姐姐,你醒来了吗,我娘做了朝食,我们一起去吃吧?” 原来是荣宝,周灵这才放松了下来,嘴里应着,快速地用法术收拾了一下自?己,上前打开门。 这间小屋的门并不是很?高,周灵打开门后只看得道荣宝那结实?的鼓鼓囊囊的胸膛,走出门口抬头才能抬头与他对视,昨天匆忙,周灵没看得仔细荣宝的脸,只记得那一脸刚刚冒头的络腮胡,此刻一看,已经全都刮得干干净净了,一颗浓眉大眼的方脑袋,再加上梳地整整齐齐的发髻,穿地干干净净的衣服,看着教人心生好?感。 周灵不由得生出感慨来,他虽然心智像孩童,但却被晏华教地很?好?。 荣宝没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一见周灵,便不满地嚷嚷起来:“姐姐,你怎么不穿我娘给你做的新衣服啊,你身?上这件都破了,我娘说衣服破了以后要补好?才能穿。” 被他这样一说,周灵这才想起来,小屋的椅子上确实?摆着几件叠的整齐的女子衣衫,刚想说等会再回来换,便被荣宝不分由说地推进了屋,说是要周灵换好?没有?破洞的衣裳才愿意与她?走在一起。 无奈之下,周灵只得换上了许久没有?穿过的,刚好?合身?的女子衣衫。 小屋内还有?铜镜和?梳妆盒,周灵穿着红色的衣衫长裙,犹豫地拿起铜镜,久违地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万幸,和?她?记忆中?的别无二样,浅褐色的双眸,高鼻深目,美艳逼人。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镜中?人也对着她?笑。 可越过铜镜看向身?后时,却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什么人站在她?背后说要为她?梳头。 周灵将铜镜扣下,眼眶发红,她?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换了衣服,不如就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周灵再次出门时,荣宝高兴地围着她?转了许久,直夸她?是除了他阿娘以外最美丽的女子,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晏华的屋中?,周灵却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一位容貌英俊的中?年男子。 周灵一眼望去,只觉他修为深不见底,眼见他含笑给晏华披上披风,踌躇着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身?后的荣宝俯身?钻进了屋,一见那男子,便欢喜地大喊道:“爹爹!你回来啦!” 说着,肉山一般的人,飞扑到了男子身?边,嚷嚷着要礼物。 男子微笑着默默荣宝的头,从法囊中?掏出了一串糖葫芦,塞进了他手中?,背着晏华悄悄对儿子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 晏华只做不知,起身?拉着周灵的手看了又看,笑道:“真是个大美人。”又指着那男子给她?介绍道,“昨天忘记给你说了,这是我们家?老头子,你叫他悟虚便好?。” 悟虚冲着周灵笑了笑,柔声道:“昨日?我去给你寻了几种灵药,等用过朝食便为你解去身?上玄清门留下的东西。” 这老头子有?些过于年轻了,本就叫周灵有?些吃惊,听过他的话后,更觉惊讶,问道:“您怎么会解这个呢?” 早在周灵被那玄清观长须道长掳走时,她?便知道自?己身?上被种下了某种东西,不论多远,玄清门都能找得到她?,但那东西好?似与灵气无关,因此周灵无法自?行解开,她?来到这里后,被晏华笃定的态度影响,一时竟然没有?想起这件事,直到被悟虚提及,才恍然。 一旁的晏华一拍大腿,哎了一声,摇头道:“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与你说,我这老头子以前乃是玄清门的九长老之一,自?然是有?法子解,你别担心啊。” 玄清门,九长老之一,周灵闻言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想到。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7节 萼茵,你究竟把我送到什么地方来了。 第四十二章 悟虚显然看透了周灵心里的不安, 笑着解释道:“不用担心,荣宝出生后没多久,我便从青池山上隐退至此, 算一算,也有两三百年了, 这些年我也未曾与他们有过联系。” 周灵勉强接受了悟虚的安慰, 可吃着晏华准备的清粥小菜,看着眼前这颇有些不寻常的一家人,心里?如猫抓一般, 好奇起?来。 晏华在三人之?中修为最低,因此她已有了满头银发,满脸皱纹, 若以周灵那个世界的标准来看的话,恐怕已经能将她视为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悟虚修为最高,现?在的他面上还未长出几根皱纹,瞧上去只略微有些年龄感,大约像是四十往上的大叔。 而五大三粗的荣宝,修为不及他的父亲,完全没有在意周灵对他的打量,自顾自的捧着他阿娘熬着粥,就着小咸菜,吃得?香甜, 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悟虚见周灵这好奇又碍于礼貌不敢发问的模样, 被逗得?微笑起?来, 出言宽慰道:“孩子, 不用拘束,这样吧, 我给你讲讲我与晏华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一齐隐退的吧。” 悟虚放下碗筷,与晏华相视一笑,怀念地开口道:“已经是五百年的事情了。” 五百年前,悟虚与凌云乃是玄清门修为最高的两位灵物,凌云天赋异禀,悟虚不遑多让,二人隐隐有争夺下届掌门之?位的架势。 而玄清门同时拥有这样两位天纵奇才,也是如烈火烹油一般,盛极一时,八百岁的悟虚,有这样的修为,真正是年轻有为,又有仙门背景加身,下山外出时,仙门长辈对他爱护有加,而仙门同辈无不对他极尽讨好。 那时的悟虚,并不把除了如一以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若是他不是下一任掌门,便是下一任九长老之?首,至于玄清门中其他人,没有谁有资格与他相争。 他这般骄傲之?时,从未想?过他可能与哪位仙女产生半点情愫,更没有想?过会与谁一同孕育出某个如他一般的先天灵物来。 毕竟此界中,是否需要诞下一个先天灵物,通常都是强大的仙女们决定的,有些时候她们甚至不会知会那个父亲,而目的通常与凡人完全不同,像曾经的玄清门掌门赤练,便是为了生下优秀的先天灵物,往大了说,是为了壮大当?时已经显出颓势的玄清门,往小了说,是为了增添自己的助力。 赤练成功了,她在二百年间生下了两个孩儿,其中就有凌云这般,出类拔萃极其优秀的先天灵物,在幼年期便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赤练以凌云为质,成功拿下了玄清门掌门之?位,而凌云继承赤练的掌门之?位,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哪怕当?时年轻气盛的悟虚觉得?自己并不输于他,也能认同掌门是凌云这件事。 只是那时,谁也没有思考过那个,赤练除了凌云以外的第二个孩子,毕竟那孩子如此平庸,平庸到可以称之?为拙劣,他的身上没有一点与母亲、兄长相似之?处,连赤练私下里?也承认,她贪图颜色,虽然第二个孩子的父亲也不是寻常之?辈,但修为到底差了凌云之?父一些。 直到悟虚被通知,赤练从掌门之?位退下之?后,将传位给凌云,而九长老之?首的位置,她与凌云串联玄清门中旧时的长老们,将它给了凌海,那时他才仿佛刚认识凌海这个人一般。 悟虚深受打击,他曾经以为,赤练对她孩子们的感情,只是寻常,就如同悟虚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一般。 但是那一天他发现?,原来先天灵物们,不管修为多么的深厚,在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气后,还?能与凡人们拥有一样的感情。 那么他悟虚,也会有这样的感情吗。 在做了玄清门九长老后,有一次临危受命,下山处理?一个棘手的任务时,悟虚发现?,他确实?也拥有这样的感情。 他在那时碰见了晏华,那时候风华正茂的晏华,灵巧可爱,笑起?来眼睛会弯成很好看的形状,悟虚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回到青池山后,仍旧无法纾解自己的感情,便找了个机会再次下山去找晏华。 晏华那时确实?也倾心于他,但她出身玄清门附属的小宗门,修为低微,唯独擅长幻术。 可幻术不过是旁门左道,算不得?什么上台面的东西,也无法让施术者于长生上有何建树。 他们相爱,但是似乎不相配。 他们在一起?二百年后,晏华诞下了荣宝,她的宗门十分高兴,视荣宝为凌云第二,扬言若是荣宝继承了父亲的天赋,这下一任掌门之?位,便非他莫属,而晏华有了这样的孩儿,等到她容色衰老,已将陨落之?际,宗门中仍保留了她的位置,让她得?以陨落在从小长大的宗门之?中。 没有人认为她能与悟虚天长地久,包括她自己,她爱笑的眼睛已经长出了细纹,而那时的悟虚仍旧像个俊朗青年。 至少?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不错的后半生。 但这个不错的后半生,在荣宝出生的第十五年后便被打破了。 晏华这个孩子,确实?天赋不凡,可长到十岁之?后,他的心智便仿佛停留在了那一年,之?后五年,再无变化,不仅如此,在他十五岁那年,在门中受了旁的小弟子讥笑,愤怒之?下,灵气失控,将那小弟子重伤。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意外,他不但心智不全,而且情绪激荡之?下,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晏华被迫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可宗门之?中,绝非净土。 虽然在先天灵物眼中,因为人数少?,他们是最最呵护同类的族群了,但,并不是所?有的先天灵物都是同类。 像荣宝这样的灵物,被视为劣质品,渐渐宗门上下不再愿意容忍他的存在。 毕竟每个宗门所?在地的灵气都是有数的,而每一个先天灵物修行?都需要灵气,荣宝虽然心智不全,但他生来便精于修行?,修为增长不慢,晏华的宗门不愿意再让一个劣质品消耗门中的灵气。 他们要求晏华把荣宝处理?掉,并且认为这是再合理?不过的要求,晏华是先天灵物,生来不受凡尘琐事叨扰,理?应摒弃一些不重要的感情。 理?应如此,可晏华发现?她做不到,她伸手掐在荣宝的脖颈处,已经比她高出两个头的荣宝望着她满脸的笑,好奇道:“阿娘,我们在玩游戏吗?” 晏华的手无法再向前一点。 她当?晚便收拾好行?囊,带着荣宝离开了宗门,从此四海为家?。 那晏华走时,并没有知会悟虚,悟虚现?下又为会出现?在此处呢? 周灵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大大的疑惑来。 悟虚轻轻拍了拍晏华的肩膀,笑道:“晏华以为我也与旁人一样,不愿意接受荣宝,便自顾自的走了,下定决心此生都不与我再见,却没想?到我自然有我找人的办法,那时正好我与玄清门产生了一些罅隙,便干脆从门中隐退,找到他们娘俩,就在此定居下来。” 见荣宝忽然撅起?了嘴来,又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怎么,还?生气了。” 荣宝闷闷不乐地道:“爹只说了我对娘很重要,娘对爹很重要,没有说我对爹很重要。” 悟虚失笑,赶紧安抚的拍拍儿子的肩膀,哄道:“爹之?前说过那么多次,好了,那我再说一次,荣宝对我来说很重要。” 荣宝听?了,喜笑颜开地唏哩呼噜把粥喝了个干净,跳起?来冲周灵道:“周灵姐姐,我们一块出去玩吧,我们去找白狰哥哥玩。” 周灵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了一眼晏华,见她笑眯眯地未曾反对,便欣然同意道:“好,那我们去哪儿玩?” 荣宝看看仍坐在桌上慢慢喝着粥的父母,眼睛骨碌碌一转,狡黠笑道:“现?在不告诉你,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就是了。” 悟虚见二人说着便要出门,赶紧拦了一拦道:“等我给周灵配好灵药再去,很快就好。” 说着便放下碗筷,从法囊中掏出数种?看起?来就颇为不凡的灵药,众目睽睽下,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法,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支小小白花。 悟虚递给周灵道:“不可离身的带上一月便行?了,好了,你们去玩吧。” 周灵接过东西,向悟虚夫妇二人后,便跟着兴高采烈的荣宝离开了。 她走在路上,一边回答荣宝天马行?空的问题,一边回想?着悟虚刚刚给自己讲的故事。 悟虚的故事,当?然不是假的,但他只避重就轻的说了自己与晏华之?间的感情,所?有关于他和玄清门之?间的种?种?,他都有意避开了。 比如他说到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与玄清门凌云凌海两兄弟之?间的矛盾,也说到了赤练选择掌门、长老的种?种?秘事,但在晏华诞下荣宝之?后,悟虚便再也没有提及过这段时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他离开玄清门,与荣宝必然有很大关系,但,悟虚大可长年累月的待在荣宝身边,只有宗门召唤之?时才回青池山。 那段时间玄清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悟虚这个本?就来去自由的长老下定决心脱离宗门,与晏华隐居在这一处偏僻、灵气不甚浓郁的小山谷? 周灵有些在意。 第四十三章 周灵在荣宝的恶人谷与晏华一家三口谈笑用粥期间, 玄清门上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前一晚周灵逃离玄清门时看到的那颗星子,正是凌云本人,他接到传音后立即启程, 片刻不歇,终于赶回玄清门时, 周灵已经捏碎了传送令牌消失了。 待凌云亲至, 首先便是想从周灵身上那玄清门留下的熏香入手,找寻她的踪迹,可那原本应该深入周灵神魂深处, 轻易无法摆脱的小线索,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凌云只能转而从别的方向去找寻周灵,他乃玄清门掌门, 自有秘术,青池山上上下?下?所有动静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周灵传送带来的小小灵气波动,因靠护山大阵十分接近,也?在凌云的感知之中。 这此?界中几乎至尊的存在,寻到了那处引起灵气波动的地点后,被地上留下?的几个大字气了个仰倒。 ——周灵到此?一游 凌云哈的笑了一声,让候在身边随时听从召唤的长月与?婉莹低下?头来?,只做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凌云觉得一团怒火直冲他的天灵盖,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孕器在地上写下?这段话后沾沾自喜的表情, 当时在大殿中仰着头无声大笑的周灵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时的周灵没有笑出声, 此?刻却在他脑中不住地大笑着。 嘲笑、讥笑、冷笑、狂笑,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周灵的脸在他脑海中盘旋,她无所不在,她嚣张跋扈,她在用笑声一下?、一下?、一下?地钻着凌云的脑仁。 好疼啊,这不知是不是实感的疼痛,凌云只能闭上眼,运转起周身的灵气。 他乃玄清门掌门,仙道第一人,天命在他,岂能由小小孕器踏着他凌云的头颅放肆。 他终究有一天会找到她,现在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凌云定在原地半响,终于睁开眼时,又是那个超凡脱俗的仙人,他按照之前所思所想,想要从灵气细微的变化中探明周灵究竟去了哪儿? 可他发?现,这踪迹他居然追踪不到。 一个传送令牌,连接两处地点,既然已?经?使用过了,那便代表可以沿着离开这一点,探寻到到达那一点。 可在凌云的细细探究之下?,这里的灵气波动仿佛只有离开那一刻的剧烈波动,然后便消散在空中,仿佛四散去了无数方位,没有一个具体的地点。 若是要沿着这些四散而去的灵气追踪下?去,即便整个玄清门倾巢而出,也?无法一一找到对应的去向。 制作这枚令牌之人,恐怕对灵气的控制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换句话说,是位当世大能。 凌云第一反应,则是怀疑上了与?他达成了交易的其余二?位宗门掌门,若是这两人也?对龙卵产生了一些与?他相似的想法,那么?以凌云对他们?的了解,直接上青池山来?抢人,也?不是这二?人做不出的行为。 但思及青池山上那些突然出现的魔种,与?猝不及防中招的小弟子们?,将龙卵偷走这一行为,主谋是魔物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 电光火石之间,凌云的内心已?经?走过了全部?的思考流程,他紧紧抿着嘴唇,朝着跟着身后大气不敢出的长月和婉莹道:“先回主峰。” 二?人连忙应是。 待到回到主峰上,日头都要高过头顶了,长月一个人侍奉在凌云左右,忍了又忍,终归还?是将压在心里的问题提了出来?:“掌门师伯,我已?经?数日都无法联系上师父了,门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恐怕也?需要我师父出面处理门中大小事务,您看?” 自回到主峰后,凌云便下?令将此?时在青池山上的门人全数集中到主峰大殿中,此?后,这个仙门第一人便倚靠在圈椅中,闭上双眼,再也?不发?一言。 此?时听了长月所言,凌云于这常年照不进日光的昏暗大殿中扯了扯嘴角,睁眼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他的眼中不含表情,笑也?没有旁的意味,长月见了,心中一沉,一些荒唐的想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不会吧,她堂皇失措地想到,不会是师父出了什么?意外吧。 长月能以青年弟子的身份,分理众多门中庶务,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她修为有多深厚,更多是因为她拜了一个好师父,凌海本人贪财懒惰,也?不擅长处理庶务,这些年来?全靠长月在背后出谋划策,才能坐稳这九长老之首。 时间久了,长月甚至都产生了自己便是下?任九长老的错觉。 直到此?刻,眼前凌云嘴角那抹似笑非笑才教她清醒过来?。 凌海若是有事,长月便再也?保不住自己现在的位置,她背上不禁渗出许多冷汗,勉强维持出了脸上的笑,恭敬地又问了凌云一遍:“师伯是有我师父的消息吗?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云嗤笑一声,淡然道:“长月,你待在你师父身边这么?久,祁玉峰上大大小小的庶务,其实都是你在处理吧。”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8节 长月闻言,下?意识地帮凌海辩解道:“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凌云听了这话,一脸忍俊不禁,好似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仰头大笑起来?,等他笑完,面前的长月早已?是抖如筛糠。 见她这般不禁逗,凌云兴味阑珊地挥挥手道:“别去想你师父了,他的事你都能做,你就先帮他做着吧。” 长月本以为若是凌海出了什么?意外,掌门会将他手中的权柄重新?收回来?再议,没想到这天大的好事竟然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时之间,她的表情都还?未转换过来?,仍保持着那副惶恐的模样,俯下?身去,轻声道:“长月一定不辜负掌门师伯托付。” 太好了,虽然此?刻凌海只是口头委任了长月,可她知道,这玄清门中,没有第二?人能做的比她更好了,凌海若不在,她再也?不用做谁背后之人,不知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只要能让她长久地坐在凌海那个位置上,这个位子,她就必不可能再让出去。 长月心中默默祈求道,师父,您平时待我不薄,这回能不能不拖我的后腿,为了徒儿?好,您就在这个世界消失吧。 长月虔诚地给凌云行了大礼,虔诚地祈祷着凌海的死亡。 婉莹带着凌云点名要见的几位小弟子,候在大殿门口,眼观鼻鼻观心,若如没有听见一点大殿中传来?的只言片语,此?时对她而言,凌海的去向、长老之位,都不在她的考虑之中,现在的她满心都是她身后跟着的这些小弟子们?,的其中一个。 萼茵。 婉莹的小徒弟,她们?之间还?只有师徒之名,并未正式在门中走完拜师之礼,只因婉莹还?未有能正式收徒的资格。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在玄清门中,资深的菁英弟子,收几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当当名义上的师父,让弟子们?处理一些生活琐事,本也?是平常。 可婉莹此?刻却万般后悔,自己与?萼茵没有正式的师徒名分。 只因她身后这些受凌云召见的小弟子们?,全都是先天灵物出生,或是父母之一为玄清门人,只有萼茵,是里面唯一的后天灵物。 换句话说,只有萼茵无依无靠,是最不值得认真对待的那个。 可是我愿意做她的倚靠,婉莹忍住回头看看她的念头,紧紧地捏着自己双手,等待凌云的召唤。 凌云之要召唤的这些小弟子,大多是昨日那混乱当中第一批入魔的那些,还?有几位当时不在碧泉峰上,待到后来?长月组织起搜查后,才被找到的小弟子。 恐怕这些都是凌云认为有疑点,需要他亲自验证的人。 当然,若是萼茵全然清白,婉莹自然不会觉得如何,可她现下?如此?焦虑,与?她对萼茵之前那些怀疑脱不了关系。 婉莹深吸了一口气,脑中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个念头。 如果?,玄清门的掌门是我,那我必然可以护住萼茵的周全。 像是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般,婉莹猛地一哆嗦,额头不知不觉浮起许多汗珠。 正在此?时,长月在殿中出声道:“婉莹,把?他们?带进来?吧。” 婉莹赶紧把?种种念头抛在脑后,刚开口应了是,便听得身后一道划破长空的轻响,接着一个身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没让小弟子通报,直接踏入了大殿中,婉莹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侧脸。 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是如一回来?了。 婉莹不知为何,忽得松了一口气,并未遵守凌云的指示,带着小弟子们?静静地在殿前等候着。 果?然,里头传来?了如一与?凌云的争执声。 婉莹微微一笑。 周灵有些笑不出来?,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搞成现在这样的,蹲在一处大树旁,左边趴着即便贴着地不动,也?高高隆起像小山一般大的荣宝,右边是一言不发?靠在树边的白狰。 荣宝还?交代她务必要收敛气息,不要教灵气外溢,惊扰到他们?今日观察的对象。 这让周灵有些辛苦,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年了,要说修为,托阿离的福,周灵的修为并不低,这些年不分昼夜的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教她的修为起码与?荣宝不分上下?,可在对灵气的控制上,周灵却是一张白纸,特别是现在这种需要精细控制自身灵气的时候,她与?荣宝的差距便显现出来?了。 荣宝不愧拥有一双修为深厚的父母,于灵气控制这基本功上十分的扎实,轻而易举地把?自己这巨大的身躯掩藏在轻轻地呼吸中。 而白狰是妖,本就擅于遮掩自己的气息,不像灵物这般,还?需要调整气息与?灵气运作方式,他与?这古老、宁静地森林仿佛融为了一体。 只有周灵,这么?久下?来?,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灵气运转了,附在荣宝耳边悄声说道:“荣宝,咱们?可以走了吧,树狐宝宝们?都已?经?睡了。” 荣宝有些不高兴,但见周灵一副坚持不下?的表情,便善解人意地点头道:“好吧,周灵姐姐小时候偷懒,不好好修行,长大了控制这么?一点点久的灵气便坚持不住了,哎。” 白狰闻言,发?出一声轻笑,这教周灵更加尴尬,有些后悔为何自己要答应荣宝一同到十万大山的深处,探望他发?现的一窝树狐宝宝,更后悔自己当时为何要表示自己对灵气的掌控十分出色,绝不会让树狐发?现自己。 周灵讪笑道:“确实是小时候没有修行的错,咱们?走吧。” 荣宝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洁白纯美的小树狐们?,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他们?的头顶上,好不容易突破了这重重叠叠的高大树木的阻碍,撒入了十万大山的最隐蔽处。 他们?便顶着这难得的阳光,朝恶人谷走去。 恶人谷处于这十万大山的深处,从谷中出来?不远,就能走到这窝树狐所在的苍天大树下?。 据荣宝说,所有的树狐都喜欢特别高大的树木,可树要长到这般高大,其内很有可能孕育出树灵,树灵是一种很好的灵药,能够极大的缓解神识受到的伤害,是遭受魔物伤害后必备之物。 久而久之,便只剩这人迹罕至的十万大山深处才有这样多高达数十丈的大树,而树狐这种脆弱可爱的小生灵,也?渐渐只有这里才存在了。 周灵闻言,有些好奇地问对这些如数家珍般的荣宝:“是不是树狐也?对仙人们?有什么?用处呢?” 荣宝闻言警惕地看着她,狐疑地反问:“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也?觉得树狐的皮毛很漂亮,还?防森林中的瘴气,便要拿它们?做衣服吗?” 周灵有些无奈,摇头道:“我自然不会,而且你这不是把?它们?能做什么?都说了吗?” 荣宝听了这话,大惊失色,怔忪站在原地,仿佛遭受了十分大的打击一般,周灵见状赶紧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哄哄他,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荣宝,他倏地开始狠狠地抽打自己。 他一边打,一边挂着大颗的泪珠大喊道:“我是个傻子,我什么?也?不会做,我总是做错,我应该挨罚,对不起,娘。” 周灵吓了一跳,想去按住荣宝的手。 却没想到荣宝打着自己,手上竟然使出了全力,他周身的灵气狠狠运作起来?,将周灵靠近的手弹了出去,脸上也?渐渐溢出了鲜血。 顷刻之间发?生的变故,让周灵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阻止荣宝,而荣宝拼命认错的这些话语,又让她隐隐生出些疑虑。 就在这时,一直远远走在一旁的白狰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荣宝身边,不见他怎样动作,便把?荣宝狠狠地按在地上,熟练地锁住荣宝的双手,防止他再伤害自己,又掏出一颗药丸,紧紧捏住荣宝的下?颌,将药丸送了进去。 再做完一切后,荣宝果?然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的下?颌被白狰紧紧捏着,只能呜咽道:“白狰哥哥,我已?经?好了,不用在捏着我了。” 白狰并未立即放开他,而是仔细看了看荣宝的眼睛后,再慢慢地松手,虚虚地将手放在他胳膊上,防着他再深入失控。 荣宝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揉了揉生疼的手臂和下?颌,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又露出憨憨的笑来?:“对不起,姐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周灵长舒一口气,终于敢上前摸了摸荣宝的头,柔声道:“没有,是我不会说话,吓到你了。” 荣宝挠挠头,脸上的淤痕也?渐渐消退,他煞有介事的说道:“你和萼茵姐姐很像,那时候她看到我发?病,也?是这样安慰我的。” 白狰在一旁听着,见荣宝想要起身,便伸出一只手给他,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三人这回肩并肩的走在巨大的树木之下?,感受着从铺天盖地的树冠之中寻得的空隙而洒下?的阳光,不时有那不机敏的小生灵好奇的从远处跑到三人跟前,睁大了眼好奇地看着他们?。 周灵有心想缓解一下?这有些尴尬的气氛,便转向荣宝,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是如何与?萼茵相识的呢?” “啊,萼茵姐姐啊。”荣宝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我是偷偷从十万大山溜出去后,在一个凡人居住的小镇里碰到她的。” “她那时候好凶的,正在打一个毁了容的老道士,我就路见不平,去阻止她。” 第四十四章 周灵出言打断了荣宝, 问道:“一个毁了容的老道士?那老道士是不是留着长胡须?” 荣宝闻言一愣,挠挠头道:“周灵姐姐怎么知道,那老?道士确实留着很长的胡须, 然后我看萼茵姐姐那么凶,那老?道士被打得满脸血, 就觉得萼茵姐姐是个坏人, 出手帮了老?道士一把,把他放跑了。” “然后呢?”周灵追问道。 “然后萼茵姐姐就跟我说,那个老?道士是个特?别坏的人, 他曾经害死了萼茵姐姐的祖母,还掳走?了萼茵姐姐最好的朋友,害得她最好的朋友被关在山上好多好多年。” 荣宝憨憨地说着, 恐怕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段话里面?提到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这种毫无防备被集中的感觉让周灵强忍了许久,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红了眼眶,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那皇城中的小院里,她被药郎君抹去了来到此界后的所?有记忆,惶惶不可终日时,萼茵是她唯一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存在。 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萼茵现在还好吗。 她抬头?看着太阳不断从巨大的树冠中闪过,佯装平静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萼茵姐姐道歉,一起去找那个老?道, 可没想?到他好狡猾, 才把他放走?一会儿, 便再也找不到了, 我觉得我做错了事情,就在萼茵姐姐面?前犯病了。” 荣宝说着说着, 脸上憨憨的笑也消失了,想?来对?他来说,不断的回想?自己做的错事,实在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好了,不要再说了。”白?狰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给了周灵一个警告的眼神。 周灵心领神会,不再追问关于萼茵的种种,这个故事也并?不复杂,想?来后来萼茵控制住发病的荣宝,待他缓过神来后又将他送还给了晏华夫妇手中,因?此与这家人有了羁绊。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大多都是如?此,你帮助了我,我便还给你。 那灵物与妖物之?间,又是因?为怎样的渊源,才走?得这般近的呢? 周灵偏头?看向沉默不语,默默听着荣宝说话的白?狰。 不看那对?毛茸茸的兽耳,光从他的长相来说,实在很难看出他与人类有何区别——周灵其实很怀疑他能将兽耳藏起——若是硬要找到区别,恐怕便是白?狰长得格外的好看,精美的五官之?下,因?为冶艳而彰显了些许妖气,而颀长又蕴藏着无限力量的身躯,是完美的比例,他拥有宽肩窄腰,和笔直而修长的腿。 哦,可能因?为原形是大猫一般的生物,白?狰说话时,会恰巧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这在人类脸上可能会显得稚气的特?征,却给他更添了几分不羁。 怎么看都与两人身边的荣宝格格不入。 可能是周灵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过长了一些,白?狰敏锐地转头?看向周灵,挑了挑眉,仿佛在问她有事吗。 周灵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尴尬地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三人在十万大山深处逛了一上午,待回到恶人谷前时已经过了中午,荣宝在一颗简直高耸入云的巨大树木前站定,抬脚便要踏入,还未走?进时,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跟周灵解释道:“周灵姐姐,这是我娘设置的幻境,你直接走?进来就行了,我爹给你的那株灵草上有我娘的气息,幻境不会阻拦你的。” 他转头?又看向白?狰道:“白?狰哥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白?狰摇了摇头?道:“今天不了,林中有些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荣宝闻言,乖巧地点点头?,向周灵伸出手道:“那我们一起进来吧,不管看到什?么,你别怕,一直往前走?就能走?进去了。” 周灵握住荣宝伸出的手,两人一起踏入了晏华设在恶人谷前的大幻境中,一霎便消失在了白?狰的视线里。 白?狰听着风吹过树冠发出的沙沙声,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低头?看向脚下的阴影,叹气道:“好了,别躲了,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语,一只如?梦似幻的美丽生灵从大树下的阴影中悄然出现,它看上去是一种鹿,有着顺泽的浅金色被毛和杏仁状的大眼睛,它摇晃了一下小巧可爱的尾巴,轻声道:“白?狰,有时候,我觉得比起妖来你更青睐人类。”它顿了顿,露出忧愁的神色来,“可是,现在我们更需要你。” 白?狰低下头?,立体的眉骨投下一片阴影,教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沉默半响,喟叹道:“我可以帮你们,但不代表我会加入。” 那只鹿一般的美丽生灵眨了眨它看上去颇为秀美的大眼睛,柔声道:“谢谢你白?狰,今日我在老?地方等着你,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们的信念。” 话音未落时,它便像来时一般,融化在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白?狰一人,静静地站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树木之?下,久久地沉思着什?么。 周灵与荣宝回到恶人谷后,晏华一眼便瞧出来荣宝刚恐怕是犯病了,她面?上没有显出什?么情绪来,可捏紧的拳头?终究是泄露出了她的心思。 晏华放下正在张罗的午饭,心疼地捧起荣宝的脸左右细看,待到确认没有大碍,这才放下一点心来,从怀中掏出一盒使用痕迹很重的药盒,从中挑起一点药膏,轻轻地涂在儿子的脸上。 荣宝乃是天生灵物,身体素质本就不凡,脸上的痕迹早就消除的七七八八了,恐怕除了母亲,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一眼便看出来他曾伤了脸颊,他只觉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被娘在周灵姐姐面?前这般操作,羞得红了脸,有心想?要抗拒,想?了一想?,却没有动作,规规矩矩地任由晏华动作。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29节 周灵在一旁沉默不语,默默地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场景。 待晏华终于好好地将药膏涂好了,她才安安心心地继续准备午餐。 即便全家都是灵物,并?不需要饮食,但这个家中仍旧维系着一日三餐的习惯,晏华也乐得每日为孩子洗手作羹汤。 用饭时,晏华才想?起来一般,给周灵解释道:“我家老?头?子中午很少跟我们一起用饭,他平日里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忙,待着谷中的时间本来就少。” 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给荣宝夹菜,荣宝的碗中堆着小山高的食物,筷子都不知该从哪儿动,看得出来他吃得有些辛苦,但他仍旧毫无怨言地把面?前的食物全部吃光了。 荣宝把干干净净的碗底递给晏华看,讨好地笑道:“娘,你看,我吃得好干净!” 晏华看着儿子眉眼弯弯,一副慈母姿态。 好不容易吃完午饭,荣宝趁晏华不注意,悄悄对?周灵说道:“周玲姐姐,我们晚上偷偷去凡人的镇子上逛逛吧。” 周灵看了一眼正背着荣宝在忙碌的晏华,迟疑了一会儿,刚想?拒绝,荣宝又补充道:“就是萼茵姐姐打那个老?道长的镇子,我们也去找找看,要是能找到那个道长,就抓起来送给萼茵姐姐怎么样。” 荣宝这样说,周灵便有些心动起来,思来想?去,悄悄给荣宝点了点头?。 下午,周灵一个人出了恶人谷,在这十万大山深处、仿佛无边无际的森林中转悠。 她身上有着悟虚亲制的灵药,并?不害怕迷路,当然,周灵也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晏华母子二人。 周灵是想?在这古老?的森林中,找到一处灵气相对?浓郁之?处,这样在阿灵汲取灵气时,尽量少的降低对?恶人谷的影响。 她已经知晓了此界灵物们部分的生存之?道,明白?若是过多的灵气被阿离所?吸收,那么原来便生活在此处的灵物便会受到影响。 灵物们不食人间烟火,靠什?么维持这样强大生灵的身体运转?灵气对?灵物而言,便如?同凡人的一日三餐。 晏华一家既然已经收留了周灵,总不好还要用恶人谷那一点可怜的灵气来孵化阿离。 周灵漫无目的地在森林中走?着,找寻着灵气最为浓郁的一处地方,这森林仿佛无边无际一般,她自恶人谷出发,往东大约走?了二十里路,仍未有走?到森林边界的迹象,不过越是远离恶人谷,灵气也越为浓郁,这教周灵不仅有些疑惑,晏华为何要将隐居的住所?定在那样一处灵气稀薄之?地呢? 但她也不打算再往外围走?了,虽然晏华说十万大山深处很安全,可谁又能保证呢,周灵这些年受够了苦,不想?再身陷囹圄。 她寻了一处能居高临下的小山包,爬到山顶之?上,正准备唤醒阿离让他进食,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一道熟悉的气息自她的左前方一闪而过,那气息既非灵气,也非魔气,周灵在此界只知道一种生灵身上会传来这样的气息。 是白?狰。 想?到白?狰上午说的,他在林中有些事情要处理,周灵按捺下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仍按照原计划,唤醒阿离,让这永远吃不饱一般的卵饱餐一顿。 阿离自沉睡中被唤醒,周灵的意识中传来了这懒洋洋的卵朦胧的责备,她好生安抚了它一番,这才让它好好的吞噬起灵气。 阿离吞噬灵气,仿佛深海的巨鲸长大了嘴冲向鱼虾,嘴下能有不少漏网之?鱼,对?它而言不过是些懒得认真吃下的食物,可对?周灵而言,即便是阿离不屑吞下的灵气,也比她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半天引得的灵气要多。 周灵这些年来习惯了做阿离的?鱼,见阿离已经开始进食,便也随之?收敛心神,开始引气入体。 可这一回,周灵无法沉下心来,时不时便出神想?到晏华一家人。 恶人谷中四位生灵,每人都缠绕着重重迷雾,周灵只不过是个过客,应该遵守基本的客人礼仪,不去过多探寻主人家的秘密。 但周灵总觉得那小小的山谷中,有着一些她似曾相识,却十分抗拒的气息。 这让她不住的想?要深究,想?要挖掘这山谷中的隐秘。 正当周灵控制不住的回想?着这两天的种种,忽而前方传来一阵巨响,巨大的气流吹向周灵,气流两边高达数十丈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骤然之?间,她的眼前便多了一道数丈深的沟壑。 还好周灵在小山包之?上,山体阻挡了大部分冲击,她没有正面?被这道气流击中,周灵立刻从山上跳下,朝着垂直沟壑的方向快速移动。 周灵移动之?时,又有一道气流平行于刚刚那道,击穿了她身后数十米的森林,无数巨树被卷上天去,又重重地砸向地面?,尘土飞扬后,这片森林一片狼藉,露出斑斑点点的黄褐色来。 这惊天的动静唤出了无数原本居住在此的小生灵,它们急急忙忙与周灵一道,逃离身后的动静。 而周灵本以为自己已经跑得够快,却还是差了一点,被第二道气流从身后掀翻,她稳不住身形,狠狠砸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一股剧痛从她的脚踝处传来,她好像崴脚了。 这样的伤对?现在的周灵来说并?不算什?么,前提是给她时间修复,可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能咬着牙,忍着痛继续朝前跑去。 真是该死,周灵在心中狠狠骂着身后那不知身份之?人,下定决心一定要从哪里学到灵物们常用的长距离奔袭法诀,若是之?后碰上了针对?自己的追击,敌方用法诀追,她用双腿跑,岂不是在闹笑话。 身后的动静离得太近了,一道冲击波从周灵身后射来,几乎是贴着周灵的耳朵飞了出去,她赶紧就地朝旁边一滚,避开可能的后续袭击。 周灵的耳朵火辣辣得疼,想?来是划破了,她深吸一口气,现在她周身的灵气都已经运转到了极限,如?果要再快,便只能再央求阿离将好不容易吸收来的灵气分给自己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周灵不想?这样做,可如?今似乎已经到了那不得不的境地了。 周灵屏住呼吸横向一跃,躲过从天而降的一颗大树,终于下定决心呼唤阿离之?时,忽得,从她身后闪出一个人影。 她艰难的侧脸看去,来者与她并?行奔跑,轻松惬意,仿佛在林中散步一般。 是白?狰。 白?狰没有看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身体压得更低了一些。 倏忽,周灵觉得好似有一双手在她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般,她向前飞去! 第四十五章 白狰拽着周灵低空飞行一般, 刹那间便远离了身?后的争斗,见已经远离打斗波及的中心,白狰便放缓了脚步, 最终拉着周灵跳上一颗巨树的枝丫之上。 周灵一边稳定着气息,一边估算着, 他们自那她选中的小山包处, 又?往恶人谷方?向跑了小?四十?里,这样算来,恐怕恶人谷正当其冲! 荣宝和晏华都还在谷中! 周灵立刻想往回走, 却?被白狰拦住了,不知何人在争斗,她无端被波及, 荣宝一家人的安危还未知,晏华给她新制的衣服在地上滚成了一团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周灵很难不恼怒,平复了一会儿后,皱眉看向白狰道:“你拦着我,是因为确定荣宝和晏华没事吗?这个。”她指了指他们来的那处,“与你有关吗?” “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白狰没有回答周灵最后一个问题,摇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荣宝,他们没事,那处小?山谷并不是简单被施加了幻境而?已,它是悟虚开辟的一处小?洞天, 既在此处, 又?不在此处, 外界的动静无法影响到他们。” 周灵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生疼的脚踝,一边试探白狰道:“这林子里是一直这样热闹吗, 还是只是今天这般?” 白狰勾起了嘴角,偏头让视线在周灵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看向他们的来处,淡淡道:“这林子跟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这里虽然少有灵物和凡人踏入,但别?的生灵又?与他们又?什么不同呢。” 他的话若有所?指,周灵往心里去?了一下,再?想问刚刚那动静是否与他之前所?说要处理林子里的事有关,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二人在树枝上站着,因为都?不是擅于交谈的人,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多少有些尴尬,白狰在与周灵一臂远的距离外,兽耳竖起,轻轻转动着,听着他们来的那边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确定事态已经平息,白狰才?示意周灵可以离去?了。 周灵迟疑了一会儿,有些想问问他是否要一同回恶人谷,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问得很没有必要,便点点头,想从这离地约八十?余米的树枝上跃下。 她刚要动作,身?边的白狰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带你下去?吧,你恐怕不太方?便。” 他看出来了周灵脚上受了些伤。 善意的友人愿意提供帮助,周灵也没什么好逞强的,她那只脚疼的厉害,便点头致谢,在白狰的帮助下跃下了树枝。 这回二人应该就此别?过了,可周灵跟白狰道了别?,正转身?朝恶人谷走去?时,白狰在她身?后出声道:“荣宝是不是约了你今晚去?凡人城镇?” 周灵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挑眉道:“他是约了我,你是不是觉得他这样偷跑出去?不太好?” 白狰摇头:“不是你,他也三天两头地朝外面跑,只不过最近林子中不太平,荣宝心思单纯,我怕牵扯到他,若是你想追查什么,那个地方?我知道,我可以陪你去?。” 周灵有些犹豫:“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荣宝,拒绝他后又?同行的人又?换成你,恐怕他会伤心。” 白狰被周灵的话逗笑了,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萦绕着他的那股忧愁似乎淡了一些,他自信地说道:“你就跟他说被我发现了,没事的。” 周灵心中还是对那长须道长有点在意,他没有死在那天的大火中,若是他有心想作恶,当天在场的异域女子们都?不算真正的逃脱了,她要确保那件事不会有后患。 她点头答应,与白狰约好晚上在何处相见,这回终于分?别?成功。 白狰目送着周灵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才?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他狂奔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斗争的正中心位置,此时这块林地上面的植被早已全数消失,方?圆一里内的土地都?凹陷了下去?,形成了半球形的深坑,深坑中有一只辨不清种族的兽在喘息着,它的皮毛被鲜血浸透,口中流出带着血沫的涎水。 白狰从坑的边缘一跃而?下,快走两步,来到受伤不轻的兽的身?边。 “为什么?”白狰金绿色的竖瞳缩成线状,冶艳的面孔上全是不解,“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瘫在地上艰难喘息的兽,有一身?华丽的银色被毛,在鲜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璀璨,它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异瞳,一蓝一黑——此刻这双异瞳锁定着白狰,受伤的兽叹息道:“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必然需要牺牲,白狰,你与人类相处太久,恐怕早已经忘了自己的立场了,你是妖。” 它说着,胸口忽然猛烈的收缩,止不住的咳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继续道:“你是伟大的妖,你可以带领他们继续下去?。” 深坑边缘,不知何时聚集了茫茫多的妖,他们有的化作人形,有的仍维持兽的模样,他们一言不发,眼中闪闪发光,听着垂死的兽最后的讲话。 这拥有银色被毛的兽,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化作人形,人形的他头发花白,他已经步入暮年,那双蓝黑异瞳深深地望着白狰,他朝着白狰伸出手。 白狰俯身?握住了他的手,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收起你的狐狸尾巴,不要在我面前玩这一套,没有人能?逼我,糟老?头子。” 白狰说完,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灵药,不待面前之人反对,便塞进了他的嘴里。 白狰扣住他的下巴,不让他有任何吐出来的机会,那人面带惋惜地将灵药咽下,不过一会,他还在渗血的伤口渐渐愈合,看起来万分?可怖的伤痕缓缓消失。 布局之人演得投入,入局之人毫不在乎,这场戏已经进行不下去?,只能?匆匆收场,男人无奈地撑在地上想要坐起来,白狰顺势拉了他一把。 白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转身?扫视了站在深坑边上的那一圈妖们,平静道:“你们的首领没事了,下回打起来,记得打得认真一点,还有,有事我会帮忙,但我没兴趣加入你们,不要再?做戏设计我。” 说完,不管身?后男子的挽留,便起身?跃出了这深坑。 在他踏上边缘之后,那些挤挤挨挨聚在一起的沉默的妖们,自发给他让出一个空挡,他们退缩在两边,不敢靠近白狰,只敢静静地看着他,仍旧没有一个妖开口说话,只是他们的眼眸中,闪耀着什么灼伤着白狰的东西,让他逃也似的,想要飞快的离开这里。 不知跑了多久,白狰仍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沉默的注视,在他的后背凿了一个洞,让他的心里流下血来的注视。 周灵的脚回到恶人谷被晏华涂上那秘制药膏后便好了,晏华见她与荣宝一样,也是爱动静容易受伤的后辈,便将这秘药也给了她一份,又?掏出了些疗伤的内服药丸,一并塞给了周灵。 像是知道周灵晚上要出门似得,晏华早早得准备好了晚饭,打发委屈极了的荣宝早早吃完睡下,嘱咐周灵注意安全,便回屋歇息了。 此时离周灵与白狰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悟虚今晚又?没有回家,虽然现在的身?体早已不必从前,可用完晚饭后,周灵还是想走动一会儿。 随便找寻一下这个小?山谷中,究竟是什么气息,既缥缈难寻,又?让她这样在意。 周灵漫步在山谷中,缓缓观察着,这山谷其实真的很小?,一眼便能?看尽里头所?有的东西,几间小?屋,周灵的、荣宝的、晏华和悟虚的,还有一间,据说的不常回来的白狰的居所?。 院中竖着荣宝喜欢的葡萄架,田中种着荣宝喜欢的小?灵菜,谷中除了几间小?屋中偶尔传来的动静,一切都?这样安详美好,这里像是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只是,周灵总觉得这美好中掩盖着什么不祥的气息,十?分?熟悉,十?分?让人伤心。 不是魔气,那气息周灵再?熟悉不过,也不是灵气,灵气总是令人联想到一些美好的事物。 而?且,这山谷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便在这灵气上。 灵气实在是有些少,周灵在此住了两日,隐隐觉得一日更比一日少。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算了算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到与白狰约定好的时间了,便决定下次再?思考这些,正这样想着,谷中空气骤然扭曲了一瞬,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山谷中。 是悟虚回来了。 周灵赶紧上前与他问好,悟虚风尘仆仆地同她点了点头,抬脚往屋内走去?,这时晏华和荣宝的小?屋中也传来了动静,荣宝从自己的房间里钻出来,轰隆隆地朝爹爹跑去?,狠狠地与悟虚撞在一起,几乎将悟虚的牙都?给碰掉了,悟虚佯装痛苦的捂着嘴连声哀叹,晏华在身?后笑盈盈地望着这对父子俩吵闹,眼中闪着动人的光。 真是一团家庭和睦的场景,周灵觉得自己应该感动。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0节 悟虚应付荣宝的百忙之中,转头看向周灵道:“对了,周灵,你想学一些法诀吗?恐怕以后你能?用一些法诀,会更方?便。” 这是隐晦地暗示,她不能?一直待在恶人谷,在合适的时候,周灵需要离开这里。 这当然是应该的,周灵与他们无亲无故,他们出于道义收留她,周灵也不能?再?过多的叨扰他们,能?再?学一些东西,她只有感激的份。 她连忙点头同意,并表示只要悟虚有空,她随时都?能?开始学。 悟虚点点头,在荣宝的熊抱下勉力支撑,不一会儿便被闹得摔倒在地。 周灵微笑地看着他们打闹,见时间已经近了,便朝着山谷那幻境中走去?。 在她还未踏入幻境时,周灵蓦然感到了一阵灵气之风自谷中吹来。 悟虚回来后,这原本灵气贫瘠的小?小?山谷中,倏地,显得灵气浓郁起来。 因为这可以在此处,又?可以不在此处的小?山谷,日日需要灵气供奉,所?以悟虚才?每日忙忙碌碌到处找寻吗。 确实说的通。 周灵转身?离开了恶人谷。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大,此时已经升到了她的头顶,但这太过茂密的森林中,月光也难以撒入,周灵伴着趁着夜色开始活跃的小?生灵们的叫声,找到了今天与白狰分?别?时的那颗大树。 周灵站在树下,抬眼望去?,白狰仿佛没有离去?,又?好似来的过早一般,静静地倚坐在树桠之上,看着夜色放空,林中的风将他的发梢吹起,他金绿色的双眸迎着月光,泛着神秘的光。 他的气息与森林融在一起,仿佛本就是一体。 周灵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并未打扰白狰,但显然他早已发现了周灵的存在,从高高的树桠之下跃下,赧然道:“人到了不出声,在看些什么。” 周灵笑道:“看夜景,看有些人似乎不想被打扰。” 白狰嘁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周灵一番,狐疑道:“你的脚好了?那个镇子离这里很远,要走很久,需要我带着你?” 周灵原地跳了一下,证明自己的脚已经没有问题,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燃烧起来了,周灵那凡人的双眸,此刻也在白狰眼中熠熠生辉。 白狰失笑道:“只是去?夜探凡人城镇,又?不是杀回玄清门取凌云项上狗头,你在兴奋什么。” “你不懂。”周灵随便选了个方?位便朝前奔去?,“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自己选择去?做什么,你当然不懂。” “即便是我不懂,周灵。”白狰从后面追上了她,嘲笑道,“你也走错地方?了,往这边来。” 月光斑驳地照在森林中盘根交错的树根上,借着这点微弱的亮光,周灵二人轻点树根,向前飞驰而?去?,森林两边的大树在周灵身?边快速向后而?去?,一时之间,她竟然分?不太清是自己在向前跑,还是森林在朝后退。 周灵短暂了忘了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种种,忘了思考,忘了忧虑。 这感觉是她在曾经世界完全不曾感受过的,是快意,是自由。 是自己无所?不能?的畅快感。 她不禁笑出了声。 白狰额前的头发被吹得朝后背去?,他的声音在急速的奔驰中被风声吞走了大半:“你笑什么。” 周灵笑得更大声了 “没什么,只是现在,我觉得很快活!” 第四十六章 周灵与白狰向西北方向前行了?半个时辰, 终于在翻过了?最后一座小山后到达了目的地。 这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小城镇,位于十万大山边缘之地,被高高矮矮的丘陵环绕, 进出?不便,远离繁华, 若要说第一印象, 自然是?贫瘠。 一眼能望到头的贫瘠。 周灵站在半山坡上往下看,将这座小镇尽收眼底,小镇依山傍水, 沿着一条小小河流的两岸修建,从头走到尾,即便是个身体孱弱的凡人, 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周灵悄声?问?身旁的白狰:“碧波城你知道吗?离这里有?多远?” 白狰思索了?一会儿道:“若你说的是?青岚国中的碧波城,在此地的东北方向,以今夜的速度,走上一个时辰便到了?。” 那?长?须老道会逃来此处,似乎也不是?多么难以置信。 只是?,这里有?什么值得他来的原因呢,从皇城到这穷山僻壤中的小镇。 白狰好像看出?了?周灵心中所想,伸手指了?指小镇中可?以算是?镇中心一处地方,那?里修了?一座相较其他房屋而言更为气?派一些的建筑。 这种?建筑,周灵曾经也见过, 并且印象深刻。 那?是?一座道观。 建在这贫瘠小镇上的道观。 周灵不由笑?出?声?:“这里的人能吃饱饭吗, 连饭都吃不饱, 还有?香火供给道观吗。” 这略带发泄感的自言自语, 白狰也给予了?回答,他声?音很轻, 需要周灵认真分辨才能听得清:“正?是?饭都吃不饱,才更要供奉仙人。” 这里头的道理,周灵好似能理解一点,但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认为这样是?对的。” 她说着,朝着这陷入沉睡当中的小镇走去,白狰沉默地跟随着她,视线略过她朝前看去,不知落点究竟在哪儿。 周灵踏上小镇的于缝隙中长?满青苔的青石板路,细看道路两边青瓦白砖的屋宇,它们?大多都有?些陈旧,窗柩老朽,白墙斑驳,加之屋檐上悬挂的风铃们?不时被风吹起,传来细细的铃声?。 整个小镇有?些莫名的诡异感。 这诡异感或许来自不住从山间吹来的凉飕飕的风,或许来自街道两边家家户户都高悬着的风铃。 周灵一时无法表达清楚。 她站在这小镇的一隅,在圆月高悬之时,被无数细碎的风铃声?所震动,长?出?半臂的鸡皮疙瘩。 这小镇好像有?些不对劲。 周灵凝神看向面前这户人家于屋檐上悬挂的风铃,敏锐的感知到其中蕴含着星星点点的灵气?,好似有?一个简单的法阵,在昼夜不息的运转着。 这样偏远的山间小镇,有?什么必要在镇子?里所有?人家的屋檐上挂上法阵吗。 周灵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向一直落后她半步,紧跟在她身旁的白狰,迟疑道:“妖会不会来袭击这里?” 白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金绿色的双眸中唯有?月亮留下的痕迹,他扯了?扯嘴角道:“来这里做什么?吃几个肉质干柴、只管饱几日的凡人?” 周灵举手投降:“对不起,我?冒犯了?你你可?以直说的,我?下次注意言辞,这样阴阳怪气?的可?没谁受得了?。” 白狰沉默下来,他看着周灵,仿佛引诱一般说道:“这个原因你很容易就能知道,你为何不自己去寻找答案呢?” 他从踏足这小镇后,一直就是?这般神神秘秘,像知道什么大秘密又不能与周灵明说一般,这态度不禁让周灵眯起了?眼睛。 这又普通又不普通的小镇内,究竟隐藏着什么让人闪烁其词的东西呢,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这只妖个人的恶趣味罢了?。 周灵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细细的少女的声?音,远远地从石板路的那?头传来。 这小镇似乎没有?一条笔直的路,每条石板路都是?弯弯曲曲,那?女声?传来的位置,正?巧被房屋所遮挡,周灵与白狰都辩不出?是?哪一种?生灵在哪里。 她小声?的啜泣着,声?音太小,几乎淹没在风声?与风铃声?中,但在两位非凡存在的耳中,却仍旧清晰。 一步、两步。 少女慢慢地在靠近他们?。 在少女似乎就要出?现在二人面前时,白狰无声?无息地拉着周灵,跳上了?旁边一间瓦屋的房顶,他们?宛若两根羽毛,轻轻落在房上,比风更轻,连风铃的响动频率都没有?因此紊乱一瞬。 白狰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唇旁,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周灵,仿佛再说,你不是?想知道这小镇的一些真相吗,不要出?声?,静静地看吧。 这是?刹那?间的举动,当白狰做完这一切时,那?少女还未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周灵凝神看向石板路的一端,等待着未知向他们?奔来。 未知真的是?一位少女,她洁白纤细,在月光里好似一只与夜晚有?关的妖精,赤着双脚,在这月圆之夜踽踽独行,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茫然地向前走去,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披散着头发,手中似乎抱着一个包袱,却又不像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哪里。 少女离他们?更近的时候,周灵看清了?她的脸庞,分辨出?了?她的族群,她只是?一位凡人少女,拥有?一张在小镇中算得上不凡的清秀小脸,那?巴掌大的面容全是?哀伤,她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她的母兽在哪呢,她为何在深夜里徘徊。 似乎被她的悲伤所感染,周灵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展开羽翼把她置于翅下。 可?这念头甫一升起,少女经过的这条青石板路两边的风铃,便开始响起有?规律的、诡异的声?音。 铃铃、铃、铃铃铃。 少女恍若未闻,仍是?蹒跚地朝前走去,她踩过的青石板上留下了?浅浅的血色,是?因为她赤脚被小石子?划破的原因,小小的血脚印凌乱的印在被月光照成银色的石板上,有?种?诡谲的美。 少女未曾在意这风铃声?,小镇的一隅却被风铃声?所唤醒,周灵能感受到两边所有?房屋内都有?人从床上起身,然而他们?却不发一言,沉默地靠近窗边。 腐朽的窗柩后,仿佛密密麻麻地长?出?了?许多的眼球,它们?骨碌碌转着,盯着街上这少女。 带着恶意的期盼溢出?了?窗,弥漫在这条街上。 他们?期盼的事情发生的很快,很快。 一对满面惶恐的中年男女,跌跌撞撞地从少女出?现的那?边,追到了?这条街上,他们?眼睛睁得很大,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瘦条条的,像是?能被风吹得歪七扭八。 这对男女一左一右,猛地扑向那?少女,在她还未发出?呜咽声?之前,便狠狠捂住了?她的嘴。 少女被他们?架着、拖着,朝来时的方向而去,她的双脚被石板路摩擦出?了?更多的血迹,在身后蜿蜿蜒蜒地写成了?一句绝望的狂草。 他们?是?什么人,是?这少女的父母吗,周灵握紧了?拳。 白狰示意周灵稍安勿躁,站起身来,也跟着这三人走去,他们?踩着房檐,坠在三人身后,走到了?一处外表看上去与周围房子?没什么不同的房屋上。 这户家人屋檐上的风铃,灵气?格外的微弱,法阵苟延残喘,几乎不再运作?。 因此,他们?家门口挤挤攘攘的站了?无数奇形怪状的未成形的小魔物,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周灵抿着嘴,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些长?着诡异身躯的畸形魔物们?在这户人家门口伸着长?舌,不住地做舔舐状,他们?对屋内的食物垂涎欲滴,碍于屋檐上这风铃残留着的余力,只能干看着。 她伸手拿开脚下的一片黑瓦,俯身看向屋内。 那?一对中年男女显然是?夫妻,此时瘦的眼眶凹陷的中年男子?正?跪在地上,抱着女儿痛哭着,他浑身发着抖,眼睛空洞的看向屋门外,好似能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怪物们?一样,凸起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 也是?,什么样的凡人能在那?些怪物们?的狂热注视下安眠呢。 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嚎哭着,哭着咕哝着什么,周灵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爹爹好怕啊,好怕啊,他们?每天夜里都要来梦里找我?,他们?流着涎水,他们?要把我?吃了?,没有?办法,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丫头,爹爹好吃好喝地养了?你这么大了?,你要回报我?啊,只要把你送给那?里,他们?就不会来找我?了?,我?怕啊,怕啊,你怎么能跑呢,你怎么能跑呢。” 他说着,眼球上的红血丝几乎吞噬掉了?他的眼白,他用?两只红通通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女儿,似乎只要她再违背自己,他就能生生把女儿吞下腹去。 少女的这次逃跑好似用?尽了?她的丝力气?,她随着父亲的摇晃,慢慢地瘫坐在了?地上,眼神失去了?哀伤,只留下空洞的两只黑瞳。 她的最后一丝心气?神儿似乎也随着父亲的话语离去了?,少女像一具破败的玩偶,任由父亲拉扯,没有?做出?一丝反应。 哦,不对,这间房内不止一具失去神魂的玩偶,少女的母亲甫一进屋,就仰面躺倒在地板上,张大眼睛,死死地看着屋顶,周灵觉得她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可?她已经失去了?在意的能力。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1节 这一家人已经被屋门口那?扎堆的怪物们?吓破了?胆,吓丢了?神魂,吓没了?脑子?。 虽然他们?可?能从未看清过它们?的模样。 周灵平静地把黑瓦放回了?原处,抬眼看了?看这小镇中最为高大,最为整齐的一座建筑。 “走吧,去探访一下此地的主人。” 她看着那?道观,对着白狰说道。 “空手上门好像不太礼貌,你要带点什么礼物吗?”白狰饶有?兴味地看着好似在燃烧一般的周灵。 “怎么,周灵的愤怒,竟然已经是?拿不出?手的东西了?吗?”周灵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来,银白的月光映着美人的面容,其中的冷冽与她相得益彰。 白狰露出?一个赞扬的眼神,无声?地跟在周灵身后,朝那?道观而去。 他们?的修为在这座小镇上已是?翻云覆雨的存在,因此二人都没有?太过谨慎,便靠近了?镇中心那?道观。 周灵站在道观门口时,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门口高悬的牌匾上大大的三个字——玄清观。 真是?阴魂不散啊,周灵心想,怎么不论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晦气?的东西。 她轻轻一点,跳入了?这道观中,算得上是?大摇大摆地从道观大门后,一路走到了?正?殿中。 周灵推开正?殿的门,一个熟悉又不熟悉的泥塑,堂而皇之的端坐在台上,享受着满殿香火,泥塑下有?个牌位,上书四个古朴的小字。 “哈,凌、云、老……狗。” 周灵眯着眼,一字一字的念了?过去。 身后的白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周灵转过身去,质疑地挑了?挑眉。 白狰摸摸鼻子?,小声?道:“你念得没错。” 周灵没有?理会他,出?了?大殿后,左右观察了?一会儿,有?些奇怪这殿中分明是?有?一些警戒的法阵,却为何没有?任何人出?来查看。 现在暂时取不了?凌云的项上狗头,用?几个玄清门下臭鱼烂虾充当利息也未尝不可?啊。 她狐疑地绕过大殿,朝着一墙之隔的后院走去。 这座道观比她从外面看到的更为精美,与整座小镇的破败比起来,有?种?荒诞的感觉。 与前头大殿隔开的门没有?上锁,免去了?周灵翻墙的力气?,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这间上着朱红色漆的小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了?,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大,可?后院里,仍旧是?静悄悄的,仿佛这道观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一般。 她与白狰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后院,发现这后院可?谓是?别有?洞天,小巧却精致的庭院中,有?着一整座质朴有?雅趣的假山,围着这假山,仿佛一整个江南都被浓缩到了?此处,七八间修得极尽精致的小屋,错落有?致的被摆放在院中,此时周灵二人已经站在了?后院中,还是?无人出?声?。 可?那?其中几间小屋中,分明是?有?人的,周灵能听到许多绵长?的呼吸,在那?正?中间最大的一间里。 她转身看了?一眼白狰,与他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朝着正?中间那?小屋中走去。 这院中撒着薄薄一层落叶,周灵踩上去,发出?了?轻轻地响声?。 这一回,终于有?什么东西回应她了?,一个法阵,自她的脚下亮起。 周灵低头看去,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个简陋版的锁魂阵,此时已然生效,将她与白狰禁锢在了?这阵中。 她便又偏头看向白狰。 白狰也转头看向她,双手垂在身侧,一副不打算动作?的模样,嘴角却含着隐隐的笑?意。 啧,周灵扬起了?嘴角,轻而易举地击穿了?这法阵的结构,二人重新踏实地踩上了?道观后院的泥土。 只有?这样了?吗,不知为何,在这好似一切都已经摊开在她眼前的时候,周灵偏偏觉得后背微微发凉。 她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院中假山之下,涌动着、翻滚着、叫嚣着。 第四十七章 周灵击破了那法阵, 这道观中?的人?似乎终于有那么两个从沉睡中惊醒了,推开院中?小屋的门?,探出头看向院中。 这个小院内, 一进门?便是假山与造景,并不能一眼看到院门?, 而周灵在院中的人们有了动静时, 福灵心至地拉着白狰躲闪到了假山与院门之间,并没有被院中?人?发现踪迹。 院中?响起了男子们的交谈,他们似乎在疑惑究竟是什么触发了法阵, 明明此时他们视线中?什么也没有。 “师兄,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一个相对稚嫩的声音说道,他似乎有些害怕, 因此声音在微微地颤抖着。 “啧,定是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野猫,不用管了,这不是没事吗。”声音老沉的男子回答道——周灵瞥了身边的白狰一眼——他顿了一顿,又放低了声音,“师父还在睡呢,昨夜闹得很晚,担心把师父吵醒扒了你的皮。” “可是,师兄。”那个小师弟几乎哭出声来,“我刚刚明明看到两个人?在哪里, 一转眼就不见了, 是不是那些东西跑出来了啊。” 小师弟提到“那些东西”时, 他的师兄似乎也绷不住了, 声音中?充满了强装的镇定:“我说了是你看错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吗, 你去?叫醒师父吗?” 那小师弟一直在怂恿师兄去?查看院中?情况,怎么敢自己出门?去?叫醒师父,更何况师父那间屋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被师父打死?,和被那东西吃掉,他不知道哪个死?法才是不痛苦的那个,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夜夜噩梦,梦中?有些无法描述的怪物,在他脑中?喃喃低语着,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小师弟呜呜咽咽的,似乎在软倒在了屋内。 那师兄外强中?干地骂了他几句,自己也不敢踏出屋门?一步,连探出窗口的头都慢慢缩回了房内,似乎院中?真的有什么极为、极为可怖的存在。 周灵与白狰的注意力,也随着那两个小道士的话语,转向了他们的脚下?。 扑通扑通、扑通。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不对,不是“什么东西”,是“好多东西”。 扑通、扑通扑通。 许多个东西在一起在周灵的脚下?跳动着,欢快地叫嚣着。 ——血肉,新鲜的血肉。 阻拦他们的东西暂时削弱了,他们迟疑了片刻,纠缠在一块儿,无声地呐喊着、喟叹着,挤挤挨挨地想要从?桎梏中?逃脱,一团团似乎有实质又似乎是虚妄的东西,一次一次地尝试着。 周灵略微迟疑之下?,似乎有什么诡谲黏腻的几乎凝结成水滴的东西,飞快地、狡猾地沿着溢出屋门?的恐惧,进入了弱小者的脑中?。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小师弟倏地怔忪在房中?,双眼发直。 半响,他毫不在意喉咙地、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地、从?嘴中?涌出了一声尖叫。 周灵与白狰,透过假山中?间镂空,看到了那位可怜的血肉,那小屋中?蜡烛的火苗在不住地摇晃着,将小师弟的身影投射的成扭曲的巨大,他的嘴长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尖叫声。 刺耳又诡异,在这寂静的夜中?更显得恐怖。 他的师兄瘫软在地,似乎已经失去?了逃脱的能力,只能缩在房间的一角,瑟瑟地发着抖。 这动静终于将最大的那间房中?的人?叫唤出来了,一个松松垮垮披着衣服,散着头发,趿拉着鞋的中?年?道士举着油灯,皱着眉头,走到了两位小道士缩在的房间外,似乎完全?不畏惧院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他推开那间房,顶着非人?般地叫声,将油灯靠近小师弟的大嘴细细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啧了一声,朝着已经害怕到无法动弹的师兄扔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师兄接过后,手忙脚乱地塞进了嘴里,而后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那中?年?道士看着他道:“现在可好了?” 师兄连忙点点头。 中?年?道士又看了一眼仍在尖叫的小师弟,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咔嚓一声,那尖叫声戛然而止,小师弟长大到扭曲的嘴也随即合上了,即便离着一段距离,周灵二人?也仍然听?到了这声音,恐怕这小师弟的嘴,再也无法再张开了。 中?年?道士又疑惑地伸出油灯,探了探小院中?,那盏不甚明亮的灯无法将整个院中?的死?角都照亮,但在灯光照射之下?的地方?,他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为何院中?的法阵会自行启动,而后又自行停转了呢?中?年?道士万分不解。 这院中?的法阵并非出自他手,而是玄清门?中?的仙人?下?凡,赐予他们的灵器之一,中?年?道士只懂得如何使?用,并不知道其中?运转的原理。 他举着油灯往院中?走了几乎,随即又退了回来,转而返回到自己的屋内,从?榻上又叫起了几个中?年?道士。 他们上半夜似乎喝了许多的酒,这样的动静,屋中?另外几个中?年?道士竟然都没有醒过来,直到举着油灯那个道士使?出了什么非凡手段,才教这一屋子的人?悠悠醒转来。 一行人?东倒西歪地来到小道士们的房间里,围着那永远也张不开嘴的小师弟上下?围观了一会儿,都摇头道:“不成了,喂了吧。” 举灯道士缓缓点头,叹息道:“我也觉得不成了,只是觉得甚是可惜,这个小徒弟倒是聪明,养了也有半年?,就这样喂了。” 一个还在摇晃地道士嗤笑道:“你可惜什么,明日张家那个小丫头就要送过来了,她长得在咱们镇上可是这个。”他伸出一根大拇指来,“你再好好地养着不就成了,那可是个丫头,用处比这小子大多了,还比这小子好看多了。” 另一个矮胖大肚子的道士哈哈大笑道:“谁说小子就没有用了,你问问这个人?。”他指着举灯道士,“这小子有用没有哈哈。” 举灯道士没有理会这意有所?指的调侃,仍是一脸凝重地伸出油灯看向院中?,狐疑道:“你们真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矮胖道士扣了扣鼻子,一脸无所?谓道:“有什么奇怪,你现在怎么跟那长须老道似得,一天到晚便觉得有人?要害你,上回他还愣说玄清门?中?的仙人?以前是他的仇人?什么的,后来他还消失了,我看便是自己吓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他们竟然在谈话中?提到了长须老道,周灵觉得这一趟来的不虚此行,就是不知道长须老道究竟是往哪儿跑了,这几个人?似乎也不太知道,并没有再提及。 那举灯道士听?得同伴这样说着,便暂且放下?了自己的疑心,将那师兄叫起来,要他把小师弟搬到院中?去?。 师兄不太乐意,哀求道:“师父,小师弟一向乖巧,现在他还有气呢,您把他留下?吧,别把他喂了。” 他们的师父冷厉地斥责道:“他现在看着外面是好的,实则内里已经全?都烂掉了,等?再过几日,爆开了你便知道了,说来也是他自己没用,每日在道观的庇护下?都被那些东西诱去?了神魂,失了定力,好了,你快些把他弄出去?。” 师兄先前还嫌弃小师弟,此刻不知是不是兔死?狐悲,痛哭流涕地将那被师父敲断了下?巴的小师弟抱起,在师父和几个师叔的注视下?艰难地朝院中?走去?。 师兄一边走着,裤子一边慢慢渗出了难闻的液体,这不大的小院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恶臭,几个中?年?道士都掩住了口鼻骂道:“平日里做惯了的事情,怎的还吓失禁了,真是没用的废物!” 师兄的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狼狈不堪,他也觉得今日不似往常,这院中?的法阵不甚精确,确实会被外来的野猫惊起,可法阵中?总能发现它们的尸体,而今天这法阵被惊起时,阵中?空无一物,仿佛像是恶鬼冲破了禁锢似得。 是啊,这院中?确实镇压着恶鬼,而他的师父师叔们却像没事人?一般照常在院里嬉戏,他只是个胆怯的普通人?,被家人?献给了道观,做牛做马好多年?,他是真的好怕,好怕啊。 小师弟还在抽搐的身体被放在了假山下?,师兄转身屁滚尿流地跑回了那群道士的身后,蹲在墙根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可没有用,啃噬骨肉的响声还是隐隐约约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愚蠢的小师弟,就这样连一根骨头都不会留下?来了。 师兄几乎因为臆想中?的恐怖场景而昏迷过去?,未曾发现他的师父师叔们纷纷向后退,直到贴紧了墙壁。 举灯道士鼓起勇气,颤声道:“何、何人?!竟然不知此处乃玄清观,是玄清门?麾下?的道观吗!” “哦?”一道女声突然钻进了师兄的脑中?,驱散了他脑海里那些可怕的画面,他一顿一顿地回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位犹如仙女一般的女子,踏在一大团隐隐可见、蠕动的怪物之上,将它们踩得动弹不得,不住地在地上翻滚,而他的小师弟躺在女子的身前,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他的身躯完好,没有被啃噬的痕迹,没有消失的肢体,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讨人?厌的,小师弟。 师兄无声地长大了嘴,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他的胸前。 周灵踏在那一团辨不清数量的小魔物之上,难以忍耐地看着院中?几个散发着酒臭、体臭、排泄物臭的臭道士们,愤怒地掩住了鼻子,低声道:“我说,什么方?法都好,拜托你们快把自己弄干净好吗。” 她脚下?不自觉地使?劲,魔物们发出了人?耳不能听?到的哀嚎,叹道:“我本来是打算在一旁看完你们到底能做些什么的,但是你们知道吗,你们太臭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2节 第四十八章 周灵没有说实话, 让她无?法置身事外的并不是这一院子的臭道士,而是那个下颌骨碎裂的小师弟。 他的师兄形容狼狈的把他扔在了假山前,几乎是立刻, 周灵脚下那些诡异的存在便欢喜地冲破了虚实之界,来到了这美味的人?间?。 他们只是低级的魔物, 并无?什么?智慧, 全?凭本?能存在。 他们的本?能告诉他们,身后有两个可以轻易摧毁他们的存在,所以不可以靠近, 而身前这新鲜的血肉又是如此的诱人?,也没有任何讨厌的、让他们不能接近的气息,实在是让魔物垂涎欲滴, 所以不能放弃,要奋力地冲破讨厌的桎梏才行。 这些没有智慧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生物的东西,便一拥而上,要在顷刻之间?把这倒霉的小师弟撕成碎末,分而食之。 要周灵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似乎有些过于挑战了,她并不是想做一个救世主,只是即便来到了这处处透露着冷意的世界里,也不代表她的良心便随之消失了。 是了,她那仍在存在, 与眼前这小师弟一样鲜活的良心。 她本?来就?有踏平这个道观的能力, 那么?她为何要像个力有不逮的凡人?呢。 周灵不想装了。 于是她从假山后出来, 一脚踏在那群魔乱舞的魔物之上, 皱着眉头嫌弃院中的臭道士们臭不可闻。 白狰没有跟她一起现身,那么?这台戏只有周灵一个人?唱了。 夜深了, 她也难得有些疲惫,自踏入这小镇种种场面出现在她脑中,周灵按了按太阳穴,叹道:“玄清门真是个好地?方,自凌云往下,净出些歪瓜裂枣,仙门宗派,在道观后院豢养魔物,用魔物控制整个小镇,让普通的凡人?为了逃避魔物而奉上自己?的全?部,只求你们的庇护,这样就?能榨干这镇上凡人?最后一点价值,这天才的想法是哪位道长想出来的,站出来跟我说说你的心路历程。” 这道观中的几位道士都是凡人?,并没有半点引气入体的本?事?,竟然就?敢堂而皇之地?在每日酣睡之地?养着这么?一大群的魔物,不怕玩火自焚,实属天才人?物,周灵真心想问一问始作俑者,究竟胆有多肥? 她这混不吝的态度吓煞了那几位臭道士,他们尚且不敢直呼老祖大名?,这女子竟然直呼凌云,不知是何方来人?,是无?极宗?宁神谷?总不可能是玄清门中哪个连掌门都瞧不上的天之骄子,下凡间?历练吧? 为首的举灯道士显然便是这道观的掌事?人?,见身旁师弟们一个两个都面色如土,只得两股战战地?站出来,强撑着道:“这位仙长,不知您是哪个宗门的高徒,想来贵宗门麾下的道观、寺庙,也如我们一般行经,难不成您常年闭关,已经许久未曾来凡间?了吗,我们这、这不是大家都一样吗!” 哈,周灵被气笑了,数年前她还在青岚国皇城之时,明明记得那长须老道所在的玄清观,虽然敛财无?度,但?只要拿出真金白银,他们还是会施舍一般的给?出符纸来,甚至那符纸周灵还用过,确有几分除魔的功效。 不像此地?,那家家户户高悬的风铃里,分明只是简单的阻止魔物进入的法阵,并没有除魔之力。 而小镇之中,魔气似乎已经到了凡人?能忍受的极限了,这几位臭道士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恐怕他们在镇上散播的不仅仅只有风铃,还有什么?能贴身带着,阻一阻魔气侵扰的小道具。 周灵冷笑道:“少来这一套,我在青池山上呆了许多年,还不晓得你们之前是怎么?样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竟然开?始养起魔物了。” 她说她从青池山上来,难道真是玄清门来人?了,几个臭道士更是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后,那为首的小心翼翼开?口道:“不知仙长是?萼茵仙长?” 他们显然将周灵与长须老道曾神神叨叨提及过的,那个他得罪过仙人?联系起来了,恐怕在心中还暗骂长须竟然真的得罪了这样可怕的人?物。 周灵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淡淡道:“是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发问了吗。” 举灯道士擦了擦面上的冷汗,恭敬道:“是小人?唐突,只是这些事?情门中既然没有禁止,我们底下人?便就?这样做下去了,实在是几年前如一仙长曾提到过,要我们底下的道观想些办法,教凡人?多多为仙门提供信力,我们下面人?也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发现,比起为凡人?除魔,还不如养些魔物,恐、恐吓一下他们,他们反倒对玄清门更为虔诚” 周灵低声道:“他们难道不知道镇上种种诡异之事?都与你们有关吗,竟然这样做,他们会对玄清门更为虔诚?” 举灯道士颇为擅长察言观色,见周灵语气有些松动,不像下一秒就?要取他们项上人?头的模样,便壮着胆子道:“想来仙长这些年来常常闭关修行,许久没有接触门中庶务了,若是您不信,待到早晨,道观开?门时,您在旁边看一看,便都清楚了。”他见周灵似乎没有对自己?的话又过多的表情,便又多说了一句,“您是不知道,我们养了魔物后,凡人?反而相较之前更勤快了,这对他们而言,也并不坏吧。” 周灵哈了一声,几乎被这无?耻的发言给?气笑了。 举灯道士一见她似乎有些生气的模样,立刻哆嗦着跪在地?上不停地?道歉,请求着周灵的原谅。 周灵抬头看了看,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再有不久,就?将天明了。 “那便待天明以后,再看看吧。”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无?法一一分辨出此刻内心那些复杂的思?绪。 她脚上用起灵气,将那团团蠕动的魔物送回了他们的来处,再一转身,便消失在了院中。 周灵就?这样消失了,那几个臭道士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矮胖道士将胸口敲得邦邦响,连连说道自己?真是被吓死了,好似就?认定周灵就?此不会再出现。 然而举灯道士仍旧提着那盏油灯,眉头紧皱地?看着周灵消失的地?方,并不觉得这次的事?情会那么?简单。 他们这个道观地?处偏远,又没甚油水,旁人?都不愿意来此处,一向是山高皇帝远,他安心在此处待下来,当?个土皇帝,逍遥自在不差在繁华大城市中。 周灵的到来戳破了他的皇帝梦,他仍然只是一个不能引气入体的凡人?,并不因为从玄清门中得到了许多灵器,就?能变成真正的仙人?。 令举灯道士更为忧心的是,周灵恐怕并不是玄清门中某个不谙世事?的先天灵物,下到凡尘后,因对这世界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热血上头吓了他们一下,等到发现这是宗门允许的做法后,便会将他们放过。 她究竟是个什么?? 举灯道士百思?不得其解,他甩了甩头,见太阳还有一会儿才会出来,便指使着徒弟和?师弟们,将躺在地?上仍未断气的小徒弟捡了回来,想了想后,又肉疼地?在师弟们的惊呼中给?他喂下了一颗他珍藏的灵药。 矮胖道士直拍大腿,心疼道:“师兄怎么?将那灵药都喂给?他了。” 举灯道士也心疼地?龇牙咧嘴,没好气道:“你没见刚刚那仙长出来的时候吗,她想来是见不得我们把我这小徒弟喂了,难道你现在还敢把这小畜生扔在那里,教他等死?” 矮胖道士撮着牙花子,戳了戳身旁原先摇摇摆摆,此刻却站得笔直的长条道士,小声道:“你说原来那长须还真没说大话,他真是得罪了宗门中的仙人?。” 长条道士被他一戳,整个人?轰然塌在了地?上,两眼直发白,原来早就?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他们在院中这般热闹,周灵尽收眼里,她并不是真从这里消失了,只是使用出了她仅会的仙法之一,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让普通的凡人?无?法轻易的察觉到自己?而已,此刻她与白狰并排坐在屋顶上,看着几个道士的种种神态,心中颇有些气闷。 但?转身看了看白狰头顶上的兽耳,又觉得心中这些话语并不适合与一只妖讨论?。 她只得看向东方,等着太阳慢慢地?爬出来,默默地?等待着玄清观的信徒们前来供奉香火。 “你在想,为何凡人?如此卑微,明明怀疑小镇上的异状都是由玄清观而起,却仍然选择低头,向他们摇尾乞怜吗。” 周灵不愿与一只妖讨论?凡人?是不是卑微,却无?法阻止一只妖升起的谈兴,她转头看出,见白狰金绿色的双眸里只带着些了然,似乎没有什么?讥讽的意味,这才稍微放下了些防备,叹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这个世界,是由不得凡人?做选择的,他们想活下去,只有被迫接受,和?主动接受两种方式。” 白狰嗯了一声,不知是对周灵的肯定,还是只是表示自己?听到了。 此后他们便不再交谈,只静静地?等待着。 他们并未等待的太久。 道观中几个道士想来也不愿那看不到的仙人?久等,早早地?便收拾清楚,打开?了大门,几个人?因为身上有味道,甚至还急匆匆地?洗了个澡。 此时他们打扮整齐后,看着确实有几分出尘的意味,而小镇中的凡人?们也未曾让周灵久等,道观的大门甫一打开?,便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了。 镇上的人?都有一个特点,他们都特别的瘦,面黄肌瘦,一副从未吃上过饱饭的模样,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前来道观的凡人?们,仍然带着几个大钱来买香火,便是连几个大钱都没有的,手上就?会带着山上打来的野味、家中挤出来的口粮等等一瞧便知道是家中仅有的财物供奉给?观中道长。 然后他们会虔诚地?、卑微地?、发自肺腑地?跪倒在凌云的泥塑之下,额头触地?,祈求玄清门老祖保佑,让怪物远离家中老小。 倾尽所有的哀求、祈祷。 这发自肺腑的哀求化作了一股力量,周灵能看到,那澎湃的信力,汇集成冲天的能量,向未知的地?方而去。 这是小小凡人?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巨大力量,它们纠缠在一起,源源不断的从这间?偏远道观的大殿中,去到虚无?中它们本?不该去的地?方。 凡人?们明明这样强大,可又那样弱小。 周灵为之震动,几乎落下泪来。 她低声说道:“我不想让这座道观存在了。” 白狰与她一起看着这巨大的信力,并没有给?她回答。 这时,昨夜试图从家中逃出的那位少女,在她父母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来到了道观。 少女脸色比昨夜更差,苍白的像一张纸,她愣愣地?由着父母半拖半拽着,走到了大殿前。 她瘦得像两具骷髅一般的父母将她带到了凌云的泥塑之下,少女恍惚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抬头看着面前这巨大的泥塑。 没有再要父母强迫,少女软下了膝盖,跪在蒲团之上,她口中喃喃着什么?,狠狠地?将头磕在了地?上,一下、两下,直到她的父母惊醒,不愿让她磕破额头毁了容貌,将她强行拉住,她才停下。 不知凌云是否真的能听到少女的祈祷,那时殿中除了他们,再无?别人?,周围极静,周灵听到少女哀求道:“神仙大人?,救救我吧,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吧。” 她并不敢大声说出来,可这几近呓语地?祈求,恐怕永远不会传到她想象中某个存在那里去。 周灵极力忍耐,仍旧红了眼,她轻声道:“可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啊。” 少女与父母从殿中出来后,她的父母便带到后院的小门处,与矮胖道士打了招呼,说了什么?后,他们将少女推给?矮胖道士,又从矮胖道士手中接过了一串崭新的风铃,和?两个护身符。 他们泫然欲泣地?将这两样东西收在怀中,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道观。 只留下了茫然的少女。 那矮胖道士伸手,将将要抓住少女的手臂之时,周灵再次听到了少女含糊又恐惧地?呜咽:“有没有神仙啊,救救我啊。” 周灵闭上了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她自大殿的屋顶上跃起,手上蓄起了全?部的灵气,自半空中挥拳而下,手中的灵气聚集起了巨大的能量,她自上而下、用尽全?力,将这大殿,连同着凌云那巨大的、似笑非笑的泥塑一起。 打得粉碎! 第四十九章 整个道观大殿在周灵的一击之下毁于一旦, 大殿和?泥塑在巨大的能?量面前几?乎化为齑粉,原本?建筑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坑,周灵从坑中跳上来后, 发现白狰果然将那少女好好地护住了。 恐怕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白狰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 他前去?少女身边的速度, 甚至比周灵跃上半空更快。 有了白狰的保护——周灵注意到,此时他妖的特征全被隐藏了——少女安然?无恙,而?整个玄清观的前院已然?被夷为平地, 冲击之下,那些老道士们不知所踪,而?那一对师兄弟却因?为正待在后院的小屋内养病, 被小屋的薄弱的法阵挡了一挡,也并无大碍。 玄清观位于镇中最高、最好的一块儿地方,想来当初修建这道观时,便料到了他们?会做一些不便示于人前的勾当,因?此距离道观方圆几百米之内都没有旁的建筑了。 这到让周灵没有波及到凡人。 在道观大殿瓦解后,整个小镇都被突然?得唤醒了,原本?的小镇居民,哪怕在太阳升起后也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长久以?来生活在恐惧中,让他们?变得麻木, 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感到愉悦和?真?正清醒的能?力 然?而?周灵挥下的一拳让一切开始有了一点改变, 小镇的居民又感受到了新?的情绪, 仍然?是恐惧, 不是熟悉的、影影倬倬的、已经让人有些麻木的那种,而?是未知的、全新?的、从天而?降的。 小镇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这里, 人们?无声地跪倒在地,恐惧地瑟缩着,喃喃自语地祈求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新?神能?原谅他们?的失礼。 可?他们?又失礼了什么呢。 没有人敢靠近,周灵却听到了四面八方而?来颤栗地祈求。 周灵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们?这个小镇,之所以?一直有怪事发生,就是因?为玄清观豢养魔物,他们?想逼你们?将最后一点口粮都拿出来供奉他们?,现在玄清观中那些道士们?已经不在了,你们?现在可?以?走出家门?,到我这来,我当着你们?的面把侵扰你们?的魔物全部拔除,有谁愿意见证?” 她说完后,小镇里那些祈求地低喃声顿了一顿,看向周灵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审视的意味。 可?还是没有人敢走到道观之前。 周灵有些无措地俯视着这座贫瘠的小镇,不知究竟该怎样与因?为恐惧而?麻木的人们?交流,她茫然?地想到,我好像只是击碎了这有形的道观。 而?这里的人们?心中那座无形的道观,她似乎永远也无法触及。 周灵失落地站着,等着,一直等到太阳照在人的身上已经开始有了些热度,小镇依旧没有给予她回应。 她的同伴在身后久久地注视着她,与她一样,等待着谁的回应。 他们?没想到,第一声响应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被救下的那位少女,站在白狰身后,声音颤抖地说道:“二位仙人,我就在这里啊,我会看着您的。”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3节 少女的身躯像是一根在风中的小草,不住地发着抖,可?她眼中却燃起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周灵回首看向她。 “仙人,请您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被注视着的少女声音中的颤抖仍然?存在,她却勇敢地看向了周灵的眼睛。 周灵摇摇头。 少女立刻失望地垂下了头,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了,恐惧与绝望让她只想立刻消失在周灵面前。 可?她又听到周灵说。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神仙,我不是什么仙人。” 这似乎超出了少女的认识范围,如果不是神仙,那还有什么存在有着这样大的力量,还有什么可?以?将所有人从绝望的深渊中救起来呢,那么大家日夜祈祷时,心中哀求没有神会听到吗。 少女含着泪,轻声道:“您在说什么呢,若不是神仙,又有什么能?救我们?呢。” 是啊,究竟什么能?将他们?从这该死的地狱救起呢,少女的绝望感染了周灵,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张了张嘴后,周灵只能?叹息道:“对不起,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周灵感到令人窒息的沉重,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一直在努力的扎挣,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已是如此的多舛,可?低头才能?发现,她竟然?已经是较为幸运的那一个了,多的是凡人,这一生中都在祈祷,祈祷着神仙能?将他们?从见不到底的深渊中拯救,而?他们?穷极短暂的一生也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能?够呼应他们?的神。 他们?所有对未来的信念,都化作了肥沃的土壤,滋养了将他们?拉入这深渊的存在。 周灵不愿再?与少女讨论这难有结果的话题,她勉强扯出一个笑道:“只有你也行,我便在你的见证下将那些魔物都除掉,想来今晚你也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她这样说着,正打算将那仍在后院中的魔物拔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仙人,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来者刚刚才离开了道观,此时又掉头走了回来,正是少女的一双父母。 他们?拿走风铃与护身符后,神智清明了许多,瘦到凹陷的眼眶中不再?遍布红血丝,太阳照在他们?的脸上,甚至凭空给他们?添了一些好看的气色。 他们?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走到了道观前,软软地跪倒在地,哀求道:“求求您,能?不能?把我们?的女儿还给我们?。” 当疯狂褪去?,当道观倒塌,这对父母又找回了一点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人性,好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一般,他们?忽然?发现,曾经视若掌上明珠一般的独生女儿,被陌生的自己献祭给了这场梦魇的主?人。 那少女也从白狰身后探出头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不久前才毫无留恋地将自己送到道观的父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爹,娘,你们?是来将我要回去?的吗?” 那对夫妻在看到女儿的瞬间,似乎瞬间找回了丢失的情感,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无形的桎梏,他们?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朝着女儿奔去?。 他们?忘了神仙,忘了周灵,在道观的废墟之上,紧紧地抱在一起。 周灵失语地在原处看着。 而?后更多的人从他们?躲藏之处走了出来,他们?陆陆续续地来到道观前,饱含期待又畏惧地看着周灵。 以?周灵为中心,他们?沉默地围成?了圈,所有人的眼中都生出了巨大的希望,可?此时却没有人敢首先开口。 周灵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你们?害怕的东西就在这里,等会我会在你们?眼前将他们?抹杀,至少今夜,你们?不必再?害怕。”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镇中的凡人们?一个接着一个,静静地跪在了周灵面前,他们?似乎将祈祷的对象从这道观,换做了周灵。 这道观的倒塌好像一个信号,将浑浑噩噩的人从行尸走肉一样的状态中惊醒。 周灵静静地等待了许久。 终于,沉默的人群中终于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您来自哪个仙门?呢,从今以?后,我们?镇便是身处您的庇护之下了吗?” 周灵楞一会儿,反应过来这位老者是将自己认成?了夺取玄清门?地盘的其他宗门?的仙人,有些啼笑皆非地回答道:“我不是哪个宗门?的仙人,我也没有庇护你们?小镇的能?力,我只是看不了仙门?豢养魔物残害凡人的过路人罢了。” 老者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高声惊呼道:“若您不是仙人,又毁了道观,那么今后谁来庇护我们?呢!我们?岂不是被神仙放弃了!您为何?要这么做呢!” 他的这番话,终于叫周灵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这位老者在面前这群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的干瘦的穷苦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也只是半新?不旧,可?浆洗的整洁干净,没有缝补的痕迹,而?他虽然?年迈,可?脸庞有肉,双眼有神,看上去?能?吃的起饱饭,睡得着好觉。 玄清观在小镇中的代言人,周灵下了定论。 多么可?笑,这么小的镇子,在旁人卖妻鬻子的同时,竟然?有人能?日日饱饭、夜夜安眠。 周灵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她伸手?弹出一丝灵气,将这老者击昏在地。 老者昏倒后,周灵身前这些小镇居民,神色又是一变,她从这些麻木的人眼中,第一次看到了类似希望的存在。 看来她没有猜错。 她又往那老者身边看了一看,果然?他周身坐着的四五的青壮男子,看上去?都颇为健壮,并且在周灵的视线扫过时,纷纷畏惧地垂下了头。 她可?以?将这些男子也一同制服,但是周灵没有这样做,这次她想试一试,看看这小镇上的凡人,究竟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一些人,跟玄清观沆瀣一气,勾结着一起鱼肉乡里,那么今天我便给你们?这些被欺压的人一个机会,如果你们?敢站出来指出那些人,今日除了我身后的魔物,我再?给你们?提供另外一个帮助,但是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就只好装作不知道,等我走后,你们?的生活恐怕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怎么样,我给你们?一点时间,让你们?想一想。” 周灵浅色的双眸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此刻的她,恐怕在这些凡人眼中与神仙并无不同。 第五十章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衣衫褴褛, 看上去?不比乞丐好到哪里?去?,周灵看不出他的年龄,只能看到他面上因为长久的苦厄深深陷下去的皱纹。 男子大喝一声, 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消瘦到几乎是一副骨架上贴着一些皮肉, 因此在他狠狠地扇了老者身旁一位健壮男子耳光时, 周灵有些担心他的骨头?会因此折断。 男子一边痛击因为周灵在而不敢还手的健壮男子,一边如野兽一般嚎啕大哭着。 他反复不断地说着:“我媳妇儿、我儿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你是怎样作为家中?最后?一个?人活下来的呢,周灵听着男子的哭嚎,出神地想着。 有了第一人, 很快就有了第二?人、第三人,在周灵地注视之下,他们第一次站了出来,开始反抗原本压迫着他们的那些人。 周灵发现站出来的都是男性,似乎都是家中?最后?一个?成员。 那些健壮男子们完全有着将他们全数击倒的能力,但在他们心中?的神的视线内,健壮男子们失去?了反击的意识,他们被曾经踩在脚下的弱者用拳头?打?、用脚踹、用牙咬。 弱小?凡人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他们的身上,不一会,这些人便满脸鲜血的软倒在地。 他们会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吧, 周灵心想, 不过下一秒她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恐怕他们只会觉得时运不济, 为何?周灵会出现在这个?小?镇,他们本来可以在小?镇上逍遥快活到老。 或许到不了老的时候, 随着小?镇上仙门的变换,又会产生?新的利益阶层。 周灵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凡人明?明?这样弱小?,却还要在族群内部互相倾轧。 即使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力量,可站起来攻击他们的弱小?男子们仍旧不愿意放弃,他们双目赤红,面色狰狞,乍一看竟不能分清谁才是弱小?者,眼见着行为变质,周灵出声道:“好了,我没有让你们在我眼前把人打?死的意思,你们之间的恩怨,等我走了以后?你们自行解决吧。” 周灵看着因为自己的言语而停下来的人们,忽而产生?了一个?认识——他们其实并不是这个?镇上最弱小?的存在,他们的妻子、儿女才是。 她倏地感到一阵烦躁,不知?不觉说出有些刻薄的话语。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每一次你们在殿前对着凌云的泥塑祈求他保佑你们不受魔物侵扰时,后?院里?,那些你们畏惧的魔物正在吞噬你们供奉上的家人,这些魔物被玄清观饲养,被你们饲养,你如今孑然一身,因为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都已经被你自己亲手送给了恶魔。” 周灵高高在上,面色晦暗难明?。 瘦弱的男子们愣在原地,抬头?痴痴地看向周灵,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捂着脸无力地瘫坐在地。 “我们没有办法,仙人,我真的不想,可是当时我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直到今天你来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自己做了什么。”第一个?站出来的瘦弱男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像是什么孤苦伶仃的野兽。 他们的妻子、孩子是最可怜的人,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周灵被绝望的哭喊声所围绕,心中?那莫名的厌恶渐渐消失,她茫然地想着,我为何?要谴责一群可怜人中?不那么可怜的那一个?,明?明?导致这结果的不是他们,是玄清门,是仙人,是这个?可怕的血淋淋的世界,当我拥有了力量之后?,竟然能这样轻易的对弱者多加要求,他们不就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自己吗。 我也渐渐被这个?世界同化,变成仙人、神仙了吗? 周灵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恐惧。 她不愿在就这个?问题往下思考,把所有令人胆寒的想法抛之脑后?,周灵向小?镇上的人们宣布,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小?镇上的魔物祛除。 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周灵走到魔物所在的结界之上,轻轻一指,便划开了魔物从虚实之间来到此界的通道。 周灵能感到一股如有实质的恶念从那头?传来。 而后?。 密密麻麻地魔物顷刻之间喷涌而出,比昨晚看到的更?多,他们疯狂又无序,在结界消失后?的一瞬便朝着周灵的面上扑来。 那些该死的玄清观道士们!他们究竟在这小?小?的道观中?饲养了多少魔物!这些低端魔物孳生?了庞大的自身复制体,此刻这里?的魔物比周灵预想的要多太多了,她无法瞬间将所有的魔物清楚,一些魔气?便伺机从另一边溢了出来。 在场见证此刻的凡人几乎立刻丧失了神志,他们看不到魔物的实体,却能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之物在召唤他们。 或许再多一霎,整个?小?镇便要坠入深渊,无法返程。 没有办法,周灵迎着这阴冷的、黏腻的、疯狂的气?息,唤醒了阿离。 起来了懒鬼,吃饭了,她在意识的深处轻轻叩响了那扇可能存在的门。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瞬,有什么更?为难以描述的存在,在虚妄之间睁开了一只眼。 那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的眼睛,于周灵意识最深处,朝外漫不经心地一瞥。 无数疯狂又混沌的魔物,在这轻轻滑过的视线中?化为最原始的力量,那些仿佛来自原始之初的恶念,也在这视线中?消失不见。 尘归尘,土归土,力量归力量。 它挑挑拣拣地随意吃了几口,剩余的力量,逸散在这世界中?。 而在又缩回沉睡之处时,它温柔地对周灵表示了责备,仿佛在谴责她总是这样随意地将它唤醒。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阿离又陷入沉睡之后?,周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寄居在她意识深处的那条龙,第一次真正的向这个?世界伸出了自己的触须。 呯呯呯,周灵耳边鼓噪着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她的心情难以言表。 龙在成长,或许有一日,它能亲自告诉周灵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揭示这个?世界那风平浪静的海面下,隐隐可见巨大山峦的真貌。 她在此界的旅程,似乎已经能看到一个?遥远的终点。 魔物如来时一般,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小?镇的人们在坠入疯狂之前,将将被周灵拉起,笼罩在此地的阴影一朝散去?,人们面面相觑,感到了许久未能感受到的真实的世界。 一点点希望,在这里?升起。 等到周灵离开了道观的废墟,原来聚在废墟前的人们便转头?互相小?声沟通起来。 这个?小?镇位于偏远的十万大山边缘,他们其实天生?便更?擅长歌舞,在道观倒塌的这一日,他们决定?在废墟上点燃篝火,拿出家中?最后?的珍酿,从白日开始喝到第二?天清晨,他们让被周灵救下的少女对她发出邀请,周灵拒绝了他们善意的邀请,悄悄地与白狰一块儿,在这其实颇为古朴可爱的镇上闲逛着。 周灵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两旁白砖黑瓦的房子,褪去?了那终年萦绕在上面的可怖气?息,它们显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容来。 她好似漫不经心般随意开口问道:“白狰,刚刚除了魔气?,你还感觉到别的什么了吗?” 白狰轻笑?道:“你指的是什么,某种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生?灵,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吗?” 周灵猛地转过头?看向白狰,惊讶道:“你能感受到?我以为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些许的差别,或许很难被人察觉”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4节 或许是一种保护机制,龙卵寄居在周灵身体内以后?,除非将神识深入到她的意识深处,它几乎是无法被人所感知?的,周灵几乎认为,只有自己能轻易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白狰收起笑?容,对上周灵的视线,忽然一字一句地慢慢道:“当然能,我们妖物与这个?世界一同诞生?,或许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超出了你的想象,我们对世界本来的面貌更?为熟悉,这样程度的异状,对妖物来说是容易分辨的。” 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周灵若有所思。 小?镇本就不大,他们这样随意地走着,不经意间便来到了小?镇入口,这里?竖着一座久经风霜的牌坊,上面写着贤和?镇三个?大字。 周灵仰头?看着,跟白狰感慨道:“这个?小?镇,恐怕许久以前也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吧。” 白狰回想了一会儿,肯定?道:“两百年前,我似乎曾经经过这里?,那时镇上颇为繁华。” 忘了身边这位是妖,几百年前的事情他张口就来,周灵笑?了笑?,觉得有些奇妙。 此时似乎也没有什么留在小?镇上的理由了,原本作为玄清观的代言人,在镇中?横行霸道惯了的镇长家族,被终于摆脱噩梦的人们群起攻之,带着家小?被赶出了贤和?镇,这里?似乎恢复了久违的宁静。 他们站定?在镇前的牌坊下,白狰道:“你觉得这里?的人,能一直像今天一样平静地过下去?吗?” 周灵诚实地摇摇头?道:“不知?道,或许镇长会带回来新的灾祸,或许又会有新的仙门找上他们,但此刻,他们拥有了片刻的宁静吧。” “这个?小?镇被你拯救。”白狰顿了一下,谨慎地组织了自己的言辞,“首先声明?我接下来的话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我想在别人那里?找一找答案,周灵,你救了他们,会觉得自己从此应该承担起什么责任吗?他们会不会变成你的任务?” 这是个?周灵不愿意细想的问题,她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我并不认为是我主观地救了他们,我只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不愿在我有能力的时候,看到无辜的人在我面前丧命,所有我救了那个?孩子,我不愿意看到魔物在小?镇中?继续存在,所以我除去?了它们。” “但肩负他人的命运,超出了我的能力,人不能强行对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负责,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周灵说着,发现白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眉头?微蹙,十分认真,便有些赧然地住了口,佯装轻描淡写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倒也不必这样认真听。” 白狰笑?道:“周灵,你自谦了。” 他们并肩站着,吹着山间的微风,惬意地沉默了一会儿。 白狰看着小?镇旁的大山,说道:“回去?吧,已经离开了这么久,荣宝恐怕要生?气?了。” 周灵点点头?,正打?算离开时,白狰又开口道:“对了,你当时在前面耍威风时——”他见周灵一脸谁在耍威风的不悦表情,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修辞,“你在前面救苦救难时,我去?了后?面,找到那两个?小?道士,恰巧他们住的那间房正是之前长须老道住过的那间,长须老道消失的突然,未曾收拾什么行李,我就从他们那里?得了一些那人的贴身衣物。” “所以?” “若是你还想继续追查那人的下落,我们妖物有秘术,可以由此找到他的下落。” 周灵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来这小?镇本就是为了追查长须老道,只是她忙着耍威风,却忘了正事,倒多亏了白狰心思细腻。 她连忙道谢。 白狰却像不好意思一般,率先走进了山里?。 周灵追了上去?,她自来到小?镇后?就颇为低落的心情,终于轻松的一些。 在他们二?人离开这小?镇后?,大概过了几日,一位骑着骡子、挎着药箱的俊美男子来到了这里?。 他自称是个?行走的游医,到处给人看些病,在给因长久被魔物侵扰而无法安眠的人们诊脉时,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你们这里?,之前是不是来过一个?女子,她高鼻深目,十分美丽,见之难忘。” “哦,她不是什么仙人啊,只是一个?有些神异的凡人罢了,我是她的夫君,她与我闹了些变扭,便离了家。” “是吗,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另外的男子?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 “不用客气?,你叫我药郎君便好。” 第五十一章 周灵回?到恶人谷第一件事, 便是要面对因她两手空空回?来,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想到家那可怜兮兮的荣宝,而招致的荣宝之怒。 白狰这个共犯, 显然早就知?道会这样,在恶人谷门口便借口离开了一天, 林中恐怕又有许多事端为由, 溜之大?吉。 徒留下毫无防备的周灵,一脚踏入了这恶人谷。 周灵不知?是第几?次,从自己小屋外发现了一个不断走动的庞大?身影。 她屏气凝神, 想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却不妨窗外那庞然大?物幽幽叹气道:“周灵姐姐睡在我做的房子里头,出去探险不带我, 回?来还装睡不理我,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周灵只得趿拉着鞋,从床上爬了起来,支开窗子看着面前好似一望无?际般健壮胸膛。 “荣宝,我看不到你?的脑袋。” 荣宝闻言,立即蹲了下来,垂下大?脑袋看着周灵,泫然欲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难过?道:“这样漂亮的姐姐, 心肠竟然这样狠毒, 去了一趟凡人的镇子, 竟然完全没想到要给荣宝带礼物。” 猛男哭泣, 威力无?边。 周灵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好好, 姐姐真的错了,荣宝想要我做什么,只要你?娘同意,只要不是坏事,我都陪着你?去,好吗?” 荣宝立刻就收起了那副可怜样,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来,他神神秘秘地凑到周灵耳边,小声道:“周灵姐姐,我发?现白狰哥哥最近有点不太对,我们一起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好不好?” 跟踪白狰—— “搞了半天,这次你?想做这个?跟踪白狰?偷窥你?白狰哥的隐私?”周灵面无?表情的看着荣宝。 荣宝一脸心虚,眼神闪躲,扭着手指道:“可是白狰哥哥真的最近很不对劲,总是不回?家来睡觉,我问了娘,娘说白狰哥哥长大?了,就算离开家去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但是我不想这样,我舍不得他,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想让他不要离开我们嘛。” 荣宝越说越伤心,大?滴的眼泪挂在眼角,好不可怜。 周灵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收回?探出窗外的身子,把?荣宝的大?脑袋一把?推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上了窗,一串行云流水的行动?下来,她在窗后冷笑道:“荣宝,我回?来以?后,这已?经是你?想做的第不知?道几?件坏事了,我是不会陪你?再?去那凡人小镇看看,不会带你?到青池山下仰望一下玄清门,不会带你?去青岚国那已?经成了废墟的皇城冒险,不会带你?去跟踪白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再?闹我就告诉你?娘去!” 荣宝被拒之窗外,忿忿不平地大?喊道:“周灵姐姐一点也不漂亮了!坏蛋!” 说完,离开时?故意每一脚都重?重?地跺在地上,发?出了如同巨兽过?境一般的可怖声响,轰隆隆地走了。 周灵仍旧没动?,站在窗后听着,果然,前头传来了荣宝嗲声嗲气地拖得长长地声音:“娘,你?在房间里吗,你?不出声,我就要进来了哦。” 她就知?道,这小子,不是说只有十岁的神智吗,歪主意一大?堆,真是好生难对付。 周灵重?新躺回?了软绵绵香喷喷的床上,虽然只是外出了一个晚上,但她觉得耗费的心神一点不少,悟虚又不在山谷中,说好了跟他学习法诀的事又搁置了,那现在正适合好好的睡一下。 只是在进入梦乡之前,荣宝的话又出现在了她的脑中。 白狰最近很奇怪?时?常不回?家,而且做事神神秘秘的? 那这样看来,回?来之前他说的林中有事,说不定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被荣宝一说,周灵也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白狰为什么会与荣宝一家这样亲密,晏华又为何会说他有一日离开恶人谷也不是没可能,还有在小镇上时?,他问自己的那些问题。 哪天跟荣宝套套口风好了,周灵这样想着,陷入了甜梦之中。 “你?为什么要与人类那样亲密?” 白狰站在大?树之下,树上挤挤挨挨地站满了妖,垂首静静地凝视着他。 妖真是一种?十分美?丽的种?族,无?论原身是什么样的兽,看上去或是优雅灵动?,或是充满了力量感,都自内而外的露着神秘、又仿佛溶于天地之间的感觉,此时?树上的妖大?都保持着兽形,只有零星几?个变做人形,人形的妖也都拥有几?乎完美?的外表,而此刻这些美?丽的生灵们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那不悦的对象,自然就是被他们从树上团团围住的白狰。 问话的是一个亚成体,一只拥有着黑色被毛、线条流畅、有些瘦弱的犬妖,他看上去还有一些时?日才能成年,可他的身边却没有陪伴他的母兽,他的身躯上留着一道深深的疤痕。 因为繁育艰难,妖物们都十分爱惜自己的幼崽,即便是成年的孩子,只要孩子乐意,母亲继续与孩子们住在一起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这只亚成体的犬,不知?在何时?失去了他的母亲。 由他质问白狰,似乎是一件站得住脚的事情,白狰也是失去了母亲的妖物,为何却能忘却与人类的前尘旧怨,愉快的、自愿的与人类终日厮混在一起。 他见白狰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何要与人类那样亲密,除了原本就住在林中的那一家人,最近你?又与一个人类女人走得很近,白狰,你?为何能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人类?” 这些妖物并没谁再?附和犬妖,但他们眼中的神色白狰不会看错,在场所有的妖物们,都隐隐地在谴责他。 白狰,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忘却仇恨的叛徒。 没有一只妖开口,白狰却仿佛听到了这许许多多地,层层叠叠地唾弃。 这像是一场审判,白狰心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被所有的族人审判呢。 他来到这儿?是因为那只可以?在阴影中穿行的妖告诉他,首领寻找他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可他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没有看到首领,等待他的是一场所有人背着首领默默串联起来的,针对白狰的谴责大?会。 白狰这样想着,半阖上了眼,淡淡道:“请问,你?、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那犬妖龇牙,露出了犬齿,愤恨道:“你?竟然还反问我们?人类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不管是灵物还是凡人,他们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我们一族在他们的屠戮下近乎灭绝,十万大?山是妖物最后的净土,这个世界还有多少妖呢,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还与人类沆瀣一气,你?竟然还问我们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你??!” “那你?们又为妖物做了什么呢?” 白狰不避不闪地看着犬妖的眼睛,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你?们这些弱小的妖物,在被驱逐,被围猎的时?候,究竟又做了什么?” “你?们逃进十万大?山中,陶玉给予你?们庇护,才过?了这么短时?间的安稳日子,你?们便忘记了山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了吗?” “谴责我,能让你?们心里好受一些,让你?们暂且忘了陶玉在衰弱的恐惧,那么你?们尽管说好了,你?们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没有做第二个陶玉的意愿。” 白狰说完,作势便要离开。 那犬妖在他身后哀嚎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妖物,就要这样永远地躲在十万大?山中,永生永世地放弃外头的世界吗,明明、明明外面也曾是我们的家,是我们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啊。” 白狰怔在原地,是了,犬妖其?实并不适合活在十万大?山深处这终日被巨大?树木的树冠所遮盖,太阳都很少能射到地面的地方,他们原来是生活在有无?边无?际的草原,能享受终日阳光的地方。 夏日,犬妖们在旷野之上奔跑,吹着原野深处的风,沐浴着许久不落的太阳,到了冬天,当草原上落下厚厚的雪,他们会退回?到深林中,静静地等待长夜消逝。 他自己,白狰,原来似乎也不属于这不见天日的巨树森林,在他还很年幼的时?候,母亲曾带他在这块大?陆上到处流浪,他们去过?大?陆最南的海边,母亲化作人形,将从海边拾来的贝壳串成一串,套在他的脖颈上。 他们也去过?大?陆深处的沙漠,见过?一望无?际的黄沙,去过?最北之处,感受过?如刀割一般的狂风吹过?脸颊的滋味。 直到母亲离开他的那一天。 她是世间仅存的强大?妖物,没有外部因素干预的情况下,她的生命已?经接近于无?限。 可正是她的强大?,让她的妖心被人类觊觎。 传闻中,吃下她的心,便可夺取她数千年的修为,拥有跨越灵气与魔气之间界限的能力,她的心拥有混沌的力量,大?地的力量,是可以?包容一切的存在。 幼小的白狰,并不明白什么是混沌之力、大?地之力。 那只强大?无?边的妖,只是他的母亲,是会温柔轻抚他的脸庞,给他带上自己亲手制成的贝壳项链的母兽。 那一天,他偷偷离开母亲的身边,想来一场成熟的妖物应该进行的探险,可他不知?道,那不是妖物的探险,而是针对他母亲的陷阱。 母亲为了他陷入了仙道几?大?宗门合力设下的陷阱,他们为了今天,从他诞生的那日开始,准备了百年。 他被母亲用最后的力量从陷阱中送走,听得了她最后的遗言。 “白狰,不怪你?,我们妖物,生来就应该自由自在,希望以?后,你?还能拥有想要探险的念头,母亲不能再?陪伴你?,但这世界上的每一缕风,都是我对你?祝福。” 然后母亲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不顾他想要留下的哀求,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弱小、愚蠢、自以?为是、喜欢探险的白狰,永远的离开了他的母亲,被传送到了他们之前生活过?的一个安全的巢穴。 可母亲未曾想到,那巢穴也早已?经被人类知?晓。 一个无?比强大?的灵物站在他曾经的家中,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5节 失去母亲的弱小白狰露出爪牙,试图跟他同归于尽。 而他伸手按住了白狰的肩膀,轻声叹息道:“我的孩子跟你?差不多一样大?的年纪。”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许多当时?的白狰看不懂的神色,“他已?经不能长大?了,我没有杀你?的意思,也没有参加围捕你?母亲的行动?,你?跟我走吧,至少,你?可以?在我们身边长大?。” 长大?后的白狰捂着胸口,那里放着母亲给他串的贝壳,他听着宛如他当年一般年纪的犬妖的嘶吼,不知?不觉地深深陷入了回?忆中。 母亲,我该怎样做,才是对的呢? 第五十二章 白狰最终没有回答犬妖的?问题, 他低着头,在所有妖物的视线中匆匆地离开了这场审判。 锋芒在背,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这滋味。 弱小的妖物想要寻求一个强大的?庇护, 他们?来到十?万大山深处后,曾被陶玉置于翅下, 他是如?白狰的?母亲一般强大的?存在, 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几只活过数千年的?妖物。 可陶玉在衰败。 他与白狰母亲不是同一种类的妖物,他的?力量更?为强大,但他的?生命却快要走到尽头了。 被陶玉所庇护的?妖物们?开始惶恐, 十?万大山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栖息地,如?果失去了陶玉,他们?会不会陷入新的?逃亡中, 那么这个世界中,究竟还有哪一处是他们?的?落脚地,还有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让他们?苟延残喘。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 比如?说,身上流淌着最为强大那几?只妖物的?血脉的?白狰。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他进行审判,陶玉也曾无数次与白狰沟通过,十?万大山中的?妖物,都期盼着白狰能像陶玉一样,能够继续的?守护着山中的?妖物,与人类划清界限,永远的?站在自?己的?同类这一边。 可白狰心中, 他永远还是那个愚蠢、弱小、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妖物, 他与陶玉一起从人类手中救下许多同类, 但这不代?表他就与陶玉是一类人了。 白狰漫无目的?的?走在森林中, 思绪飞出去很远,忽而,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半边身子掩在大树后的?那人。 陶玉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此时他是人形,虽然依旧高大强壮,可他两边的?鬓发已经?花白,俊美到有些邪气的?面庞上也隐隐有了些纹路。 他带着歉意?地开口道:“我方?才才醒来,不知道獠漾假借我的?名义?将你叫走,对不住。” 獠漾从白狰身后的?阴影中显出了原形,她秀丽的?大眼中充满了不同意?,她轻声道:“您应该好好休息。” 陶玉苦笑道:“我若再好好休息,恐怕你们?就要将白狰逼死了,要我说,之前玩那套陶玉遇袭,妖物群龙无首,只等白狰登基,带领十?万大山中所有幼小妖物的?把戏也没甚必要,有些事情真?不必强求。” 獠漾不甘地回首看了一眼白狰,悦耳的?声音中带着许多遗憾:“可是等到您陨落的?那一天,这林中的?妖物们?,应该何去何从呢。” 陶玉宽容地笑了笑,安慰道:“之前如?何生存,之后就如?何生存,若是你们?中突然诞生了比白狰、比我更?强的?妖物,而他又恰巧愿意?继续承担这份重任呢?” 獠漾闻言,轻叹道:“您总是这样乐观。” 陶玉摇摇头:“我活了这么久了,好几?次都觉得?我们?这一族,就要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可你们?这些小辈们?,现在不是一样好好的?在我眼前吗,总归离我死去还有些时间,若是白狰又想通了呢?或者,白狰仍旧倔得?像块破石头,但这个世界产生了某种变数,不需要哪个妖物再站出来承担什么责任,我们?所有同类都能再次获得?自?由呢?” 陶玉说着若有所指的?话,那双一黑一蓝的?异瞳中闪耀着洞察世事的?光芒。 白狰面无表情地回望着陶玉。 他们?之间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东西在流淌着,让旁观的?獠漾生出许多疑惑。 獠漾迟疑地问道:“您说的?变数,是指那个女人吗?” “獠漾。”白狰给?了她一个阴冷的?眼神,“妖物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你之前所作所为,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今后,不要再擅做主张了。” “事不过三,请你记住。” 獠漾有些受到了惊吓,慌乱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陶玉。 陶玉却仍是满脸笑意?,甚至此刻他笑得?更?深了一些,他挑起眉梢,做出无可奈何地模样来,无奈道:“你听到了,白狰真?的?生气了,你要是再惹到他,我是不会管你啦,你啊,还是好好跟白狰道歉才好啊。” 獠漾闻言踌躇了一会儿?,最终她还是低下了她那优雅的?鹿首,真?挚地说道:“陶玉说的?对,我应该跟你道歉,白狰,对不起。” 獠漾是一种自?尊心格外强大的?鹿妖,对于认定的?事情,她们?几?乎从不认错,哪怕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獠漾说完,可能是觉得?十?分羞愧,便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阴影中。 陶玉并未在意?她这宛如?负气一般的?举动,他眯了眯眼,温和?地笑道:“好了,你莫要跟她置气,你知道的?,暗影鹿们?总是这样死脑筋,我回头会再好好跟她沟通的?,这样的?事情,下次不会再出现了。” 白狰看着他眼角细细的?纹路,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再随着悟虚一家人来到十?万大山深处的?这林中后,陶玉便在幼小的?白狰一次偷偷躲在树洞中思念母亲时发现了他。 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曾替代?了白狰心中母亲的?位置,悟虚带走了他,让他平安长大,但悟虚并不是妖,白狰与悟虚之间的?距离比他们?曾想象过的?更?大,更?多的?时候,在白狰年少彷徨的?时候,是陶玉向他伸出了手,就像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找到树洞中瑟缩成一团的?白狰,朝他伸出手一般。 可白狰终究不是陶玉,他们?是不一样的?妖物,应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对不起。”白狰喃喃道。 陶玉失笑,宽容地道:“白狰,若是你母亲还在世,就獠漾今天的?做法,我早就被她找上门来抽耳光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孩子。”他定定地看着白狰,像是透过他,在注视许多年前的?一位故人,“你应该去做任何你想要去做的?事情。” 说完这番话,陶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补充道:“替我向悟虚、晏华还有那个孩子问好。” 随即便消失在白狰的?视线中。 白狰茫然地看着陶玉消失的?地方?,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慢慢地走回了恶人谷中,忘了自?己未曾给?荣宝带上探险过后应该有的?纪念品,恐怕会让他不快,也未曾防备什么,因此在穿过幼年时踏入陷阱的?幻境的?那一刹那,一座肉山便从天而降,砸在白狰的?胸口,将他毫无防备地的?瞬间击倒在地。 白狰顺势瘫在地上,闭上了眼,打算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也不错。 他听到荣宝慌张地声音从脸上传来道:“周灵姐姐都怪你!你说让我给?白狰哥哥一个爱的?抱抱!现在他要被我抱死了诶!怎么办?!” 周灵尴尬地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不会吧,白狰这么脆弱吗。” 然后白狰便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从他眼前扫过,有点痒痒的?,他忍不住动了动眼睛。 “嘁,荣宝,你白狰哥装死呢,我看他是一点事都没有,不行你再抱他一下试试。” 周灵真?狠,白狰被迫睁开了眼,投降道:“不能再抱了,再抱真?不行了,荣宝。” 荣宝歪着大脑袋,一会儿?看看周灵,一会儿?看看白狰,显然不知该听谁的?。 周灵眼睛骨碌碌一转,恶魔低语道:“你想想,刚刚白狰就骗了你,这回你怎么知道他说了实话,再说——”她压低了声音,像个魔物一般嘶哑道,“昨天是他提出带我一起出去的?哦,他也忘了给?荣宝带礼物哦。” “别别别——” 白狰话语未落,便结结实实地被荣宝狠狠地压在了身下,荣宝铁钳般健壮的?胳膊从他身后将他箍住,他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他天上的?母亲。 母亲,此刻我虽然无法呼吸,却觉得?有些快活,只是,希望荣宝下一次能轻一点就更?好了。 “你还是不愿意?下山吗?” 婉莹担忧地看着萼茵,不解地问道。 自?萼茵那日在凌云那摆脱了魔物内应的?嫌疑后,便病了许久,婉莹知道,自?己师父自?有一两种保留的?法诀,用于搜查他人神魂中是否有残留的?魔气,这法诀虽然管用,但实在简单粗暴,被搜查过神魂的?人会十?分痛苦。 可这至少证明了萼茵是清白的?,她身上并无一丝魔气,甚至比许多常去除魔,不经?意?间被丝缕魔气侵入的?小弟子都要干净。 这其实也有些奇怪,毕竟若是经?常去除魔,修行又不是十?分的?深厚,那么难免有这方?面的?困扰。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即便萼茵被诊断已是大好了,身上没有别的?问题了,她仍旧不愿意?像往常一般下山做任务,甚至她找到婉莹,恳求师父,将她的?名字从完成任务的?后备名单中拿下来,她愿意?在山上修行,或者做一些旁的?小弟子们?不愿意?做的?杂事。 可是,若是要追求上进,追求修为的?提升,怎么能一辈子都耗在山上呢,修仙大道,必然要不断的?在世间历练,才能一步步向上走。 可她的?小徒弟摇头道:“师父,徒儿?真?的?不愿意?下山,您就让我待在山上吧。” 萼茵不愿意?再下山,是有她的?原因的?,她背叛了药郎君,虽然此时她身上再无一丝魔气,或许药郎君在她身上种下的?魔种已经?彻底被周灵所拔除,但下山之后,她被药郎君暗算的?机会也依然很高。 那个魔物,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萼茵只有待在玄清门大阵的?保护中才能拥有一丝安全感?。 婉莹自?然是不知道小徒弟心中所想,但她本就隐隐有所怀疑,见状更?是放不下心来,她想了想,建议道:“若是你对山下有何畏惧之处,倒也不必告诉师父,最近有个任务,在那十?万大山附近,那地方?你之前去过的?,应该是熟悉,你若是有抵触,这回我陪你一起去,你可愿意??” 十?万大山,萼茵当然去过,不仅去过,还在那里认识了奇怪的?一家人,听闻那边有任务,她脸上表情一变,轻声道:“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见徒弟态度松动,婉莹松了口气,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十?万大山附近的?城镇,最近经?常遇到魔气侵扰,宗门便派出弟子去查看一番,怎么,你问这个,代?表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十?万大山,魔气,……周灵。 萼茵思及此处,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萼茵拒绝下山这件事, 玄清门?中知道的?人很多,许多人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认为萼茵被卷进了魔气入侵事件, 就算现在她过了掌门?的?检查,不认定她与魔物有勾结, 但终归是在掌门那留了个不好的?影响, 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 更?何况她是后天灵物出身,原本只是一个一穷二白家庭里的拖油瓶,又加上父母亲人具亡, 实?在说不上什么运道,要知晓,修行一事天赋、努力、运道三者缺一不可, 她目前唯一可以算得上是好运之事,便是被掌门?之徒婉莹收做了小徒弟。 可这小徒弟也没在门中过了明路,没有上正式的?文?书,私底下过个嘴瘾的?事情,经过这一回,婉莹不愿再认她也是有可能的——婉莹自己的根基又有多深厚呢? 但终究是叫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失望了,婉莹竟然十分重情义,对这个便宜小徒弟不离不弃,就算是萼茵有了心疾,不愿意再下山, 她也没有说与萼茵断绝关系。 甚至, 她还?打算亲自陪着萼茵下山一趟, 缓解徒儿?对山下的?畏惧之情。 这会儿?, 盯着萼茵的?那些人可不只是失望了,恐怕若是嫉妒有实?质, 碧泉峰上已经被那阴暗、负面的?情绪给?塞满了。 江琴和庆山此刻的?嫉妒就已经到?了他们自己也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作为徒弟,萼茵不去师父那儿?做牛做马就算了,婉莹亲自到?碧泉峰,守着徒弟收拾好下山的?行李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江琴在自己房间内,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从缝中默默地看着婉莹与萼茵有说有笑?,好一会儿?,才佯装不屑地嘁了一声,转头与躺在她床上的?庆山道:“你瞧瞧那两人的?模样,堂堂掌门?二徒,竟然还?给?自己那便宜小徒弟做牛做马起来了,婉莹终归还?是后天灵物出身,上不得台面还?是上不得台面。” 庆山翘着两只脚百无聊赖地在她床上吃着偷偷从凡人地界买来的?零嘴——正式成了内门?弟子后,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再也没有人因偷吃凡间食物这种事检举别人了——一边悠闲地哼着歌,一边阴阳怪气道:“哎呦,我?说有些人身上那酸味都飘八里地了,收一收吧江琴姐,咱们俩这次被掌门?搜了魂魄,修为下降不说,往后修行恐怕都有影响,谁让咱俩真?是被魔气入侵了体?内呢,她,人家萼茵,该说不说的?,真?是命里该有的?,竟然真?是干干净净,我?还?以为她就是那内应了,这可不,咱们这一届小弟子,她又没有出事,天赋也还?行,人婉莹不拿她当个宝贝,咱们这些人不是废了吗!” 江琴一脸愤恨,走过来狠狠打了庆山的?脑袋一下,冷声道:“你之前不是说萼茵命格有异,是最最没有福气的?命数吗?“ 庆山捂着头分辨:“大姐,你也得认清形势吧,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踩着她头上?不能够了,我?看啊,过段时间,我?们跟门?中打个申请,就去外头的?外门?、玄清观做个管事得了,我?实?在不耐烦在这山中消磨了,太过无聊!” 江琴为了当个内门?弟子,一路上可谓是削尖了脑袋,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叫她放弃不要再向前了,她怎么能做到?! 她听了庆山的?话,在屋内团团转起来,心里一时想到?自己被掌门?搜魂所伤,修为停滞不前,一时想到?婉莹与萼茵之间那融洽的?气氛,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多。 叫灵物认命,怎么可能,就是不认命,才能在仙道之上不断的?逆流向上,终得长生! 江琴又靠近窗户,见婉莹与萼茵已经收拾好,已经打算朝山下去了,眼神闪过一道厉色,恨声道:“我?知道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哪儿?,那里原本也是我?本家的?地盘,不过丢了罢了,你跟我?收拾好东西,咱们跟着一块儿?去瞧瞧,我?就不信了,我?非得给?他们添点堵不可,若是不成,大不了就跟你说的?一样,我?就回十万大山去得了!” 庆山哀嚎一声,只将枕头蒙在头上不愿起身,不妨被江琴狠狠一指头戳在肚脐眼上,一蹦老高,晓得这位姑奶奶下定决心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配合她收拾好东西,也向门?中接了调查的?任务,跟着婉莹师徒二人朝西边十万大山处而去。 婉莹与萼茵下了山,倒也没有那么急着赶路,婉莹有心带着小徒弟散散心,这次的?任务本也不是特别紧急,便没有施展法诀,而是如凡人一般,叫出自己行路的?马车灵器,走走停停,一路上像游山玩水一般,教萼茵露出了许多笑?容。 婉莹见状心里稍稍的?放下了一点,她知晓距离十万大山不远处,有一座仙人与凡人混居的?城池,有心带萼茵去长长见识,不惜绕了个远路,走到?了那处。 萼茵眼见着二人一直在往南走,气温也随之越来越热,有些好奇的?看着飞速向前的?马车外面的?景色,问道:“师父,再往南走,可是要到?无极宗的?地盘了,以往我?们小弟子下山除魔,门?中都会交代,让我?们无要事不要往无极宗那边走,以免闹出事端来,这会儿?您怎么主动的?过去了呢?” 婉莹摸摸萼茵的?小脑袋,笑?道:“知道门?中都会这般交代小弟子,你恐怕是从未来过此处,便带你来逛逛,总在山上也闷坏了,见识见识山下的?繁华也好。” “这世上还?有何处,能比青池山上更?为像仙境呢?”萼茵不解地看着师父。“祁玉峰上珍奇异宝之多,徒儿?看多了都习以为常了,还?有何处竟然比祁玉峰更?好?” 婉莹失笑?,摇头道:“这繁华,可不是只比较山中有多少奇珍异宝,我?这嘴笨的?很,说不清楚,到?时候你仔细看着就知道了。”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6节 萼茵便住了嘴,若是像凡间那般的?繁华,那她自小也看过不少,她出身皇城,虽然家中贫穷,但皇城中能看到?的?热闹,她哥哥都会带着她去看,她的?家门?口?还?有一条小河,碰上什么节庆时分,还?会有神秘冶艳的?异域女郎,坐着小舟自上流缓缓飘过,在舟上翩翩起舞,舞姿曼妙,教人陶醉不已。 不止是与哥哥,她与周灵,也曾在一起看过那样一场美丽女子所表演的?歌舞,那时候的?她还?不叫现在这个名字,还?一直认为周灵也是从那户富贵人家中逃出的?女奴。 萼茵出神的?想了一会儿?,自体?内的?魔气被周灵拨除干净后,她的?情绪也稳定的?许多,现在再想到?哥哥、周灵、曾经的?家,心中钝痛之余,却不再有那些疯狂的?冲动。 这出神的?一会儿?,婉莹那一日千里的?灵器便已经将她们带到?了那座婉莹口?中十分繁华,见之难忘的?仙人之城。 萼茵看着眼前这仿佛抬头也看不到?尽头的?城门?,和城门?上遍布的?珍奇植物,和植物上栖息着的?小鸟们,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之感。 这就是仙人们的?城吗,好像也没有那般神异啊,萼茵默默地想到?。 掩在许多藤蔓之中,几乎无法被看到?的?牌匾上,写着这座城的?名字——临仙城。 好像也不是多么厉害的?名字,萼茵这样想着,身下的?灵器被婉莹收起,她的?师父笑?盈盈地站在城门?口?看着她,柔声道:“还?看什么呢,你之前恐 怕心里想着仙人们的?城,又能繁华到?哪去,现在到?看入了迷了?” 萼茵脸一红,赶紧跟上了师父,她们走到?了城门?处,这倒是显出了与凡人之城的?差距来了,几个懒洋洋的?仙人,坐在城墙下的?拱门?旁一座高高在上的?座椅上的?,居高临下的?看着来往的?人们。 萼茵看到?,其中进出者,确实?还?有许多的?凡人,那几位懒洋洋的?看门?人,随意的?看了要入城的?凡人,便挥手让他们进入了。 反倒若是仙人,要入城的?话,他们还?会打起精神来多看一眼,说一句:“玄清门?的??进城做买卖?进去吧。”“无极宗的?,这不是……好好好,不说不说,您大驾光临临仙城,有何贵干?那您请进吧。” 无极宗…… 婉莹与萼茵都听到?了那仙人的?言语,探头看去后,才发现那几人中,有一人背影有些眼熟。 是永寅。 萼茵咬了咬嘴唇,诸多想法袭来,复杂纷乱,难以表述。 婉莹不妨好不容易带小徒弟散散心,竟然这样碰巧能碰上永寅,听闻他上回被魔气所制,回到?无极宗后,哪怕净水想了许多办法,也使他留下了后患,不知这回他到?临仙城来所求为何,哎,恐怕萼茵刚刚好些的?心情,又被搅合坏了。 婉莹偏头看去,见萼茵也正看着自己,她一愣,刚想问徒弟有何问题,是不想跟他们碰在一块吗,若是萼茵不想进城,她们现在掉头走也可以,萼茵却比她更?先开?口?:“师父,您这番下心思,就是为了解我?心结,做徒弟的?没好好孝敬师父,反倒教师父为我?操了许多心,是我?不对,我?今后会打起精神来的?,再不叫师父为我?操心了。” 婉莹闻言,宽慰的?笑?了,轻轻拍了拍萼茵的?肩膀,含笑?道:“这孩子,说什么呢,走吧?” 萼茵点了点头,二人便由那几位仙人查看后,被分辨为玄清门?中前来做买卖的?弟子,进了这临仙城。 这临仙城中真?是如婉莹所说,与凡人城镇大大的?不一样,就说这满大街的?商铺,卖的?都是灵药、灵器、珍贵的?灵宠,便教萼茵看花了眼,她这回终于承认,确实?像师父所说的?一般,这座城十分的?繁华。 这里的?商铺交易所用的?货币乃是灵石,虽然萼茵囊中羞涩,但婉莹百年积攒下来,算得上是个小小富翁,她饶有兴趣的?带着萼茵一间间商铺逛下来,遇见心仪的?物品还?要自掏腰包给?萼茵办置。 萼茵自来便是一个喜爱热闹爱逛街的?小姑娘,更?兼眼前这些东西实?在是十分有趣,说起来,她是各个都想要。 一圈逛下来,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临仙城的?最深处,这里的?店铺中不再只有那些普通货色了,许多的?店铺只留有一二位看店的?小二,货物要等客人定下了,才拿出来。 临仙城并不大,她们便在一处没有招牌的?店铺中与永寅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许久不见永寅,此时的?他已经气质大变,他将自己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中,面上也带上了覆面的?面具,周身散发着阴森冷冽之感,在看到?婉莹与萼茵之后,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随后便转过身去,只做没有看见二人。 倒是他的?师妹永乐,虽然也是满面愁容,到?底还?是恪守礼仪,上前来与婉莹打了招呼。 这间店铺想来这几位仙人们都清楚里头贩卖的?商品为何物,此时相见,永乐面上有些尴尬,解释道:“师兄上回自青池山回来后,一直不太好,只有用一些妖心才能将将中和体?内的?气息,门?中所存的?妖心已经用完了,师父便让我?们出来买一些。” 倒也不是永乐不知掩盖家丑,只是永寅这症状早已传遍了仙道各宗门?,成了仙人们私下谈论的?话柄,再遮遮掩掩,就显得更?为鬼祟,还?不是这般大方的?讲出来为好。 婉莹对永寅的?现状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他现在竟要靠着妖心才能续命一般,一时有些语噎,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萼茵。 永乐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见是个眼生的?小弟子,便也没往心里去,只问道:“婉莹师姐又是为何到?临仙城来?” 婉莹推脱说是自己在这附近有任务要做,永乐也没再追问。 此时店中那留守的?小二从店铺内钻了出来,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场景,朝永乐拱手道:“若是您这边看不上现在咱们店中存的?这些旧货,我?这边跟您透个底,近日来我?们发现有一只亚成体?的?犬妖离开?了十万大山,在附近活动,我?们便设下了陷阱,想来不过数日便能将那妖物抓捕,那犬妖虽是亚成体?,但胜在新鲜,若是贵客您想要活的?,我?们也能做到?,您看?” 永乐看了一眼师兄,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做主点头道:“那我?们便在此等上几日吧。” 婉莹见他们的?交易已经完成,这时再不好继续与他们同行,唯恐永寅记起什么,迁怒萼茵,便与他们辞别,带着萼茵离开?了这没有招牌的?店铺。 萼茵乖顺的?跟在师父身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心中回想着那小二的?言语。 十万大山、犬妖。 她好像记得,那十万大山中的?奇怪一家人,其中一个家庭成员便是妖?是那只妖物的?同类吗? 与此同时,白狰受獠漾的?召唤,来到?了陶玉的?住处,这位年老的?领袖坐在潦草的?树桩上,撑着下巴,有些无奈地看着白狰道:“白狰,鸿吠,啊,就是那日出言质问你的?那只犬妖,从林中失踪了,我?们尚且还?不知道他是自愿离开?,还?是被人类抓走了,你最近留意一下林中吧。” 又有失去母亲的?亚成体?失踪吗,白狰叹了口?气,感到?有些头疼。 第五十四章 临仙城与十万大?山深处的恶人谷, 要说直线距离也并不遥远,但此时那城中?的暗流涌动都与周灵无关。 好不容易悟虚有了空闲,留在谷中?, 便?立刻将?教导周灵学习法诀的事情提上了日程,早上大?家刚惬意的用完朝食, 悟虚就示意周灵随他到山谷中唯一一块空着的场地上去。 周灵当时还未觉得有何异状, 只当荣宝埋头扒饭不敢看自己是因为怕自己抢他的饭。 现在想?想?,荣宝早年恐怕在悟虚手下吃够了苦,正是努力了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唯恐当时亲爹觉得这大?儿子的法诀需要复习,把他抓走一块学习罢了。 是的,悟虚一旦开始教学后, 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先是让周灵把自己?唯一会的小法诀展示了一遍,接下来的时间?里便?一直皱着眉头,狠狠地操练起周灵来,责令她在半个时辰中?将?自己?自创的那个小法诀中?几个手势错误、灵气运行错误改正过?来,务必要精准、有效,避免过?多的灵气逸散,减少灵气消耗。 悟虚天尊口出狂言:“我瞧荣宝十岁那年用的法诀都?比你强!” 周灵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若是让悟虚知晓了这“周灵原创法诀”乃是一个清洁法诀改来的,恐怕法诀原教旨主义者悟虚能当场罚她运行一百遍, 直到所有动作、灵气运转方式都?入了他的眼?再说。 便?是纠正她法诀施放的过?程, 已经让周灵有些吃不消了。 好容易学到悟虚勉强满意的程度, 周灵只觉识海中?的灵气已经尴尬地见?了底, 再要她施展法诀,就只能借阿离之力了。 悟虚面?上的表情仿佛鼻子下有一团难闻的脏东西, 眉头几乎要打成结:“灵气就消耗完了?周灵!你根基实在不稳!” 周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悟虚仙长,这也没?有给我打根基的时间?啊,就现在我会的这一点?还是偷偷学来的。” 悟虚闻言,陷入沉思,半响,他睁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灵,缓缓道:“若是按照我修行的方法,恐怕你是没?有那几百年的时间?来慢慢成长了,如今你需要的是尽快的变强,此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觊觎着你与你识海深处那位存在,我要仔细想?想?,为你定制一套制敌之法,你且自己?找地方去修行吧,切记!不可懈怠!必须夜以继日!” 周灵颔首称是,战战兢兢地摸了一把汗,打算乖乖听话找去林子里找一处灵气较为浓郁之处汲取灵气,填补她已然干涸的灵气之海。 她刚离开悟虚身?旁一步,便?从?远处那几间?木屋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是荣宝一直探头探脑地在偷看自己?,见?自己?看见?了他,杀鸡抹脖子般的给她使眼?色,要她不要妄动。 啊,一同受苦受难的好朋友来了。 “荣宝,你在哪儿干嘛?”周灵愉快地呼唤道。 荣宝闻言瞬间?僵直,果然,悟虚正是被不按常理出牌的不正常修行者周灵闹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听得自己?乖巧可爱的好儿子的名字,立即转头看向荣宝,伸出右手的两根指头,朝儿子勾了勾。 荣宝不情不愿地迈着小碎步从?木屋后一步一步挪到了悟虚身?前——他路过?跑得飞快的周灵时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谄媚道:“爹,荣宝最近修行十分勤快,能不在您面?前练了吗?” 周灵不忍心听到悟虚残忍地回答,一溜烟地离开了山谷中?。 说起这森林中?适合修行的地方,又不要离恶人谷太远的,周灵只能想?起上回自己?找到的那小山包,可她在那儿被无辜的波及过?,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林中?哪个妖物的地盘,正在纠结之时,迎面?碰上了白狰。 白狰一大?早就出去了,只说有人召唤,急匆匆地模样,想?来事情还不小,此时一见?,果然是一脸凝重,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兽耳也无心伪装,向后撇去几乎贴在头上。 “怎么了?瞧着脸色很差?”在贤和镇上的经历拉进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周灵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白狰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林中?又有亚成体的妖物失踪了,我打算去林子的边缘巡视一会儿。” “妖物失踪?又?”周灵疑惑道,“这是常见?的事情吗?他们是被?” “随着陶玉,就是此处妖物的庇护者,日渐衰弱,妖物失踪的事情便?时常发生?,他们。”白狰不由自主地龇牙道,“通常都?是被灵物捕获,挖其?妖心,增加灵物的修行,治疗他们被魔气所伤留下的隐疾。” 挖心吃心,一时之间?周灵竟然不知道谁才是“妖”谁才是“人”,她看了看白狰的脸色,建议道:“你需要帮手吗?我可以与你一同去。” 白狰摇摇头,金绿色的双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暖意,他笑道:“不必了,你比这林中?的所有妖加起来都?要珍奇,若他真是被灵物所捕,恐怕你还是不出现为好。” 是了,周灵有些失望地想?到,妖被捉会被挖心,自己?被捉也不会有好下场,她拍了拍白狰的肩膀,轻声道:“那我便?不去添麻烦了,你自己?小心。” 白狰点?点?头,便?继续朝前走去,很快就走出了周灵的视线,继而?连他的气息也无法感受到了。 大?多数时候,自己?都?是很没?用的,周灵握紧了自己?的拳,心中?燃起了不甘的怒火。 白狰说的没?有错,她只能在凡人面?前刷刷威风,若是正儿八经的碰上了灵物,周灵只有躲藏的份。 周灵咬了咬牙,挥散开这些搅合的人暴躁不安的情绪,按照原定计划去修行。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变强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而?白狰追着鸿吠的气味,一路来到了十万大?山的边缘,这里已经离开森林有一段距离,身?边的树木尽是些矮小的种类,气候也有些湿热,已经快到无极宗的势力范围内了。 这意味着白狰走出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来到了人类的地盘。 鸿吠为何会一只妖走出十万大?山?白狰细细回想?着那天他在树上激烈质问他时的表情,他说,十万大?山之外,也曾是妖的家。 他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家乡吗? 可他只是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的亚成体犬妖,他甚至还没?拥有自保的能力,便?急不可耐的要证明自己?。 真是弱小、愚蠢、又热爱探险啊。 白狰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一毫不耐地情绪,他只感觉到了一阵羞耻感,许多年前,他踏入人类设下的陷阱时,究竟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已经努力地忘记了。 可鸿吠让他再一次看到了他刻意遗忘的那时候的自己?。 白狰站在鸿吠最后留下气息的地方,到这里为止,便?再也无法简单依靠气味来找寻他了,那只愚蠢又弱小的犬妖知道同类追踪的手段,改变了方式,将?自己?的气味彻底的掩藏了起来。 离人类的地盘太近了,白狰似乎已经能用肉眼?,遥遥地看到在天的尽头,一座似乎与天际同高的城。 若是鸿吠已经被人类捕获,进入了那座城。 白狰不由得焦躁起来,那样的话,恐怕一切行为都?为时已晚,即便?能够再见?,也只能与鸿吠的妖心相见?了。 需要立刻把他带回来,之后的事情再论,白狰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自己?的鲜血,让它滑落在地。 而?后一道朦胧血雾,从?地上显出了形状来。 它慢慢地向前爬去,径直朝向那座城池的方向。 白狰跟了上去。 与之不远的贤和镇上。 一道白光一闪,两位身?着华丽长袍的仙人出现在贤和镇牌坊之下。 他们中?的那位女子抬头看了看牌坊上的字,有些犹豫道:“我几个家人说是这边没?错,可我为何没?有感觉到门中?道观的气息?” 原来是一路随着婉莹与萼茵从?青池山而?来的江琴,她身?后站着懒洋洋地庆山,随意道:“或者你家人说错了呢?毕竟这小镇早已经不属于你们家了,听说是因?为没?什么油水,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便?又被放弃了?” 原本一开始,他们二人还能远远坠在那师徒二人身?后,可到底是婉莹的灵器,真是一日千里的上品,渐渐地,江琴二人便?失去了她们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得自行前往任务所在地,恰好这里又是江琴出生?之地,修为浅薄的灵物们,宗族观倒是略微深厚一些,江琴便?从?几个家人口中?问清楚了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底就是玄清门中?内部争夺地盘罢了!这贤和镇和其?余一二小镇,原先本是身?处祁玉峰长月仙长的势力范围,可近些年来,长月仙长渐渐对凡间?事务失去了兴致,恰巧又碰上如一仙长对凡间?事务暴涨的关注度,自然而?然的,这一片地方便?倒戈去了如一哪儿。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7节 只是如一实在是事务繁忙,许多年也不来查看一回,这便?教原来那些人心思活络起来了,即便?是底层的灵物,面?对上天之骄子如一,在利益面?前,还是教人按捺不住。 他们便?想?着要借这几处玄清观,私自饲养魔物,导致魔气泛滥为由,重新又从?如一手中?夺回这块地方的控制权。 若是没?有私底下这些暗流涌动,恐怕这座小镇数十年都?没?有仙人会踏足。 当然了,私自饲养魔气,到底近些年大?家关起门来都?在做,扯到明面?上来是让所有人面?上都?不好看,这报上去的缘由,便?成了魔气侵扰,凡人不堪其?扰罢了。 江琴从?家人口中?得知了内幕,自然心中?有数,不过?是要门中?派人来查看一番,若是个不知内情的愣头青——一般这样简单的任务多时让新弟子来做——把这饲养魔物之事捅上去了,江琴的家人们便?能得渔翁之利了。 在江琴心中?,萼茵确实像是那个会将?事情都?捅上去的愣头青,这事交在她手中?倒也合算,只是她和庆山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萼茵前来,便?打算自己?先来探探。 只是一开头便?撞上了怪事。 这贤和镇,既没?有魔气,也没?甚灵气,这镇中?原本所在的玄清观哪儿去了? 第五十五章 只是站在牌坊之下朝小镇内看出, 这里?还是一座有些人气的小镇,远远地?梯田上有许多身影正在埋头干着农活,镇上的小路也时不时有人赶着小毛驴匆匆朝里头走去。 只是。 江琴眯起了眼睛, 镇中地势最高的那处空地?上,原本似乎应该有什么建筑存在, 而此时却是一片废墟, 废墟上有几个镇中居民正在忙忙碌碌地?在里?头翻找着什么。 这座废墟原本是什么建筑?它?占据了镇上最为中?心第?一块土地?,据江琴所知,她的家人在修建道观时, 最为青睐这样的地方了。 这就是贤和镇中玄清观曾经矗立过的痕迹了吧,不知什么时候,不知被谁, 无声无息地?拆成了一堆砖头瓦砾。 这里?确实?是一个若是没有事情,数年内都很少有仙人会踏入的地?方,若不是因为江琴,贤和镇上消失的道观不知需要多久才能被发?现。 她的心跳的很快,有些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在她脑海中?划过,若是抓出了,也许能变成江琴的机缘。 江琴示意摸不着头脑的庆山跟着她,率先来到了那片瓦砾之前。 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堆废墟之中?,凌云艳丽的泥塑碎成了许多块,在废墟的最上层, 他?的半边脑袋上还勾起了似笑非笑地?嘴角。 这必然?是玄清观无疑了! 而在瓦砾上挑挑拣拣的小镇居民, 江琴原本以为他?们是在清理废墟, 可靠近了以后?才发?现, 他?们各自背着背篓,里?头装着许多从瓦砾之下捡来的物件。 江琴乍看?之下, 发?现都是些生活物品,道士们用来束发?的发?带,一些保存完好?的贴身衣物,这里?东西深深埋在砖头瓦砾下,好?似物品的主人在毫无防备之时便?失去了踪影。 什么人,摧毁这道观之时,甚至没有给里?头的道士留下一点逃命的时间? 江琴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道士们,虽然?不能引气入体?,无法使用灵气和法诀,可仙门?为了让他?们在凡间安心办事,都会按时赐下各种?凡人都能使用的灵气、符纸,只要不是碰上怀着要将他?们瞬间毙命的仙人,冲突不太严重时,至少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若是他?们保住了性命,自然?会立刻向?仙门?求助,可仙门?这些时日内并没有受到这样的求助信息。 江琴的背上沁出一些冷汗来,她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她快步上前,揪起一个一见她出现便?立刻跪在地?上求饶的男子,呵斥道:“这座道观为何变成了这样,是谁做的?” 男子本也不想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他?说是一位从天而降的女仙人,将这道观打碎,又将道观后?院中?魔物拨除后?,便?消失在了十万大山之中?。 “一位女仙人?”江琴的瞳孔一缩,脑中?立刻回想起自己被凌云搜魂的痛楚,那一次,便?是因为一位女子。 她因为兴奋开始喘息,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将凡人男子勒得满面通红,直到身后?的庆山出声道:“喂,大姐,你没什么想问的了吗?就?这么把他?掐死好?吗?”她才反应过来。 江琴松开了凡人男子的衣襟,急切道:“那位女子,是不是长得高鼻深目,头发?是褐色?”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犹豫道:“仙人饶命,小人实?属不敢直视仙人们的面孔,小人只知晓那是位女仙人,她或许是褐色头发?,但小人不敢确定,当时天色还没有亮,小人夜间看?不清东西。” 此言一出,江琴更为暴虐,几乎想就?此将这男子毙于掌下。 而另一位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地?男子,在用余光瞧见江琴的行为后?小心翼翼的出声道:“仙人,小人当时离那女仙人离得近,偷偷看?见了她的面容,确实?是像您所说,高、高鼻深目,褐色头发?。” 江琴放下手中?几乎软掉了男子,转身看?向?出声那人,双赤红,十分可怖,她轻声道:“你确定吗?你当真?看?清楚了?” 后?出声那男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嗡动道:“当真?如此,小人当时想要问那女仙人讨回女儿,真?的看?清了她的容貌。” “哈。”江琴不再搭理他?们,看?向?面色终于凝重起来的庆山,笑道:“看?来这一趟,咱们的收获颇丰啊。” 庆山皱着眉头道:“你想怎么,现在联系门?中?吗,把这个消息交上去?” 江琴冷哼了一声,嗤笑道:“你胆子怎么这样小,若是那样按部就?班的把消息交上去,谁知道何时才能被上面看?到,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师父,到时候算下来,这功劳又轮得到我们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直接联系掌门?,立刻告诉他?这件事!” 庆山大惊失色道:“你如何能联系上掌门?,掌、掌门?又凭什么听你这小弟子说话?” 江琴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鸟,朝着它?轻吹一口气,那小鸟立刻活了过来,在她掌中?蹦蹦跳跳,歪着头看?向?她。 “这是,婉莹的传音灵器?你从哪儿来的?”庆山更为吃惊了。 江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 与贤和镇相聚不过百里?之处的一处树林中?,白狰站在那里?,细细的观察林中?的种?种?。 他?用秘术追踪鸿吠到了此处,这里?离临仙城不近不远,也仍处在十万大山的边缘,不知鸿吠在想些什么,从十万大山深处出来以后?,他?便?一直在临仙城与十万大山的交界处活动,向?前走一段,便?要折回来一些,仿佛故意留下了破绽,在引诱什么。 白狰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胆大包天的亚成体?,难道以自身为诱饵,不想当猎物,而想做个猎手? 他?在捕猎人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狰便?生出来一额的冷汗,鸿吠太小了,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若是一个对上一个,犬妖不一定会输,可是人类。 擅长小团体?作战,擅长拉帮结派,擅长围猎的人类。 围猎妖物这样危险的活动中?,多难找到落单的人类个体?,鸿吠知道吗? 可鸿吠的气息便?到这里?为止了,即便?是秘术,追踪的效果也要看?个体?而论,鸿吠本身便?是擅长掩盖气息的妖物,能追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接下来只能全靠白狰在这片树林中?自行寻找了。 他?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植被,仔细分辨是否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轻嗅着林中?的空气,试图分辨千丝万缕不同生灵留在这的气息中?是否有属于鸿吠的那一缕。 没有嗅到犬妖的气息,反而闻到了人类留下的痕迹。 不止一个,可能有三、四个人类曾经从这里?经过,不是凡人,他?们留下的痕迹里?有着灵气的味道。 白狰阴沉着脸,朝着他?们移动的方向?狂奔而去,林中?树木的枝丫不断地?抽打在他?身上,他?的速度快到几乎肉眼不能分辨。 终于在半炷香的时间后?,他?看?到林中?大片的树木被不知名物体?压倒的痕迹,打斗掀起的泥土飞溅地?到处都是,定睛看?去,暗红色的液体?混合在泥土中?,散发?出丝丝血腥气。 谁的血呢,白狰不由得停了一瞬,深嗅一口,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信息。 人类的血,不止一个人类的血,还有那狗胆包天的犬妖自己的血。 白狰金绿色的眸中?,瞳仁放大,几乎撑满了整个眼眸,他?不自觉的露出了犬齿,身上除了兽耳,显现出了更多兽的痕迹。 有年幼的妖物陷入了危险,这激发?了身为妖物的护短本能。 白狰狂奔着,以他?速度的极限狂奔着,他?周围的空气被拉扯,发?出了爆炸一般的声响,他?的手变做了兽爪,闪着寒光的爪尖似乎能瞬间撕碎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猎物。 近了,更近了。 前方已经能听到犬妖的痛楚的嘶吼,和人类惊惧交加的怒吼。 白狰的眼中?出现了第?一个人类,在他?也发?现自己之前,他?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轻松地?撕开了他?喉咙。 鲜血溅起半丈高,直到那人类倒下之前,战局中?央的数人一妖都没有察觉到白狰的到来。 或许,将白狰描绘成死神,更适合当下的场景。 浑身是血的犬妖被三个灵物围在其中?,他?身下闪耀着法阵的光芒,而灵物手中?拿着灵器,正试图将犬妖活着装进法囊中?。 这四人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再被那撕破了喉咙的灵物的血溅了一身后?,堪堪转过了头,看?向?了白狰的来处。 一切在白狰眼中?都像慢放,这个世界好?似停止了转动一般,白狰看?到他?们缓缓地?、若如僵直在原地?一般,一点、一点、一点地?将头转向?自己。 所有人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 还有同伴忽然?高高飞起的头颅。 捏着符纸,还未来得及捏碎,便?身首分离的其中?一人,忽而视线变得很高,他?高高看?着自己失去头颅的身躯,恍惚中?想着:“为何贴身防护法阵没有起效呢?我怎么能这样看?着自己的身体?呢?” 这里?霎那间除了鸿吠的喘息声外,变得十分安静。 白狰站在四具身体?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深陷法阵中?的鸿吠,冷冷道:“你能自己出来吗?” 鸿吠满身狼藉,兽型勉强站立,颤颤巍巍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使劲将法阵撕了个口子,狼狈地?从中?钻了出来。 白狰的人形居高临下地?看?着犬妖,不耐道:“能走就?跟着我快走,今日我想回家用晚饭。” 第五十六章 鸿吠勉力从法阵中钻出?后, 在白狰的冷眼旁观之下?强咬着牙,摇摇晃晃地朝他身前走去。 仅仅走了两步,他便再也无力支撑, 轰然倒下?,侧躺在?地上, 腹部使劲地上下?起伏, 好似已经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一般。 也许是觉得羞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仍是不愿意开口向白狰请求帮助,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努力地想要站起身来,站着离开这里。 白狰冷笑一声, 扯了扯嘴角道:“这就是你的实?力了?来来回回跟人类拉扯了几十里,以为自己能找到?落单的人类,终于将自己活生生地送进?了他们的法囊里?怎么?觉得最近人类手里的妖心都是旧货,想给他们送点新鲜的?” 鸿吠奋力向前一冲,恶狠狠地朝白狰亮出?了獠牙,他大?声道:“但是我?去做了!如果妖物都跟你一样!做个缩头乌龟!永远的缩在?十万大?山里头,终日?不见?阳光,那我?们还有什么必要活着!你生来是妖,就是要自由自在?,你是孬种, 便做你的孬种去吧, 我?鸿吠不是!我?鸿吠!要做英雄!要带领妖物们走出?十万大?山, 找回我?们原来的家——” 他的宏伟大?愿还没有说完, 便被白狰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吻。 “哦,不是孬种的亚成体犬妖, 若我?晚来一步,恐怕今后只能与你妖心相见?了,你们不是缩头乌龟的妖物,你们英雄人物,都是这样设计自己的死亡的吗?” 白狰对犬妖的自由宣言不屑一顾,又对他落的现在?这样的状况大?肆嘲笑,当他松开鸿吠的嘴时,这自尊心极强的犬妖几乎气晕过去,他双目赤红,叫嚷道:“若是觉得不该救我?,不如就让我?这样死去啊!为何还要来救我?!” “只是为了陶玉的嘱托罢了,其实?我?也并不想救你。” 白狰说谎了,在?闻到?犬妖的血腥味的那一刻,他心中只想将鸿吠完整的带回去,这是每个妖物的本能。 他看着虚弱无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再也无法大?喊大?叫的鸿吠,惊奇地发现自己虽然满口恶言,但是心中却没有生出?一丝旁的感觉,甚至,白狰觉得自己是羡慕鸿吠的,他这样年轻,这样无所顾忌,充满活力,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白狰心中感慨,面上不显,他上前拎着鸿吠犬身后颈上的皮肉,无视他的抗议——“不要拎着我?,你是谁啊,凭什么拎着我?。”——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举到?自己眼前,讥讽道:“看清楚,小妖物,今日?是谁将你从灵物手中救了出?来,往后看见?我?,客气些,不然,我?说起今天的事情来,可就不客气了。” 鸿吠被拎着后颈,羞耻异常,挣扎了许久也无法从白狰的手中挣脱开来,想要用?前爪掩住自己面容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力垂下?了耳朵,呜咽道:“我?知道了。” “我?说一遍,你跟着我?说一遍,我?,鸿吠,从此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蠢事,保证听从陶玉和?白狰的话,乖乖在?十万大?山好好修行,说!” 白狰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中的亚成体犬妖,强行要他复述自己说的话。 犬妖原本不愿,但后颈被拎住,又被提起来在?空中甩,自尊心已经是被破坏的稀巴烂,只得扭扭捏捏地跟着白狰说了一遍,铁骨铮铮的鸿吠,被四?个灵物围殴时都没有退缩的鸿吠,在?白狰手中默默红了眼眶,溢满了耻辱的泪水。 白狰只做没有看见?,把鸿吠往腋下?一夹,再一次巡视了这一处林子,见?确实?没有放过一个活口,才谨慎地一般掩盖自己和?鸿吠的气息,一边离开了这里。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8节 他们走后大?约过了小半天的时间?后,这只五人小队中负责后勤的那一位,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沿着同伴留下?的痕迹,一路找到?了那血淋淋的现场。 他的四?位同伴,头与躯体分很?开,散落在?各个角落中。 眼见?四?位同伴死状凄惨,他也不自觉地瘫坐在?地,不一会儿便湿了裤子,等到?终于有力量爬起来后,他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样,从怀中掏出?一只传音法器,颤声道:“四?人全部殒命,那亚成体犬妖身边有强大?的成年妖物,我?们行动失败了。” 待这传音法器慢慢悠悠地终于飞到?了临仙城中那无名店铺中,听得此消息的小二?皱起眉头,行动失败,出?现了侦查以外的强大?的妖物,那犬妖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踏出?十万大?山一步了,若是这样,在?十万大?山中诸多?非凡禁忌的庇护之下?,他们也无法深入其中再去找寻他。 可他已经收下?了无极宗这边的定金,扬言只需数日?,便将那犬妖奉上,此时该如何是好。 店小二?思索了许久,长叹一口气,终究还是不敢欺瞒近在?咫尺的无极宗众人,他摸出?自己的传音法器,给永乐传音道明白了这件事,又邀请他们前来店铺中,愿意将店中那些旧妖心,便宜些打着卖给他们,只求无极宗不要怪罪。 传音法器发出?不过短短一会,满面怒容,面部狞狰的永寅便闯进?了这见?无名小店,他身后跟着一长串试图阻止他但失败了的同门们,一齐扎进?了店内。 见?永寅这般来势汹汹,店小二?暗叫不好,这位天之骄子这些时日?日?日?夜夜被旧伤折磨,性情恐怕已经大?变,这事或许无法善终了。 果然永寅甫一进?店,便挥手将店内的装饰砸了个一干二?净,咆哮道:“你们不是说好了,过几日?便能拿到?吗!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已经沦为了仙道笑柄,便也敢看不起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衣襟,将身材矮小的店小二?生生从地上拔起,把店小二?吓得要命,连连求饶。 他身后的永乐默默看着永寅如同疯子一般在?店内撒泼,见?师兄已经将情绪发泄完了,这才斯条慢理地劝说道:“好了,你就算掐死他又能怎么样,不要在?外面闹事啦,小心回去师父罚你,行了,买点旧货应付应付算了,回去吧。” 永寅恶狠狠地将店小二?掼在?地上,面上露出?了一丝狞笑,他转向永乐,轻声道:“这群废物抓不到?,难道我?永寅也抓不到?吗,不就是十万大?山吗,我?亲自进?去,将那些妖物杀净!杀完!” 永乐不耐烦地望着师兄,反对道:“你就别闹性子了,十万大?山本就是禁地,那里灵气稀薄,地形复杂,还有真正强大?的大?妖物坐镇,不是你能应付的来的,师父不会同意你亲自涉险的,回去吧。” 永寅不屑地看着师妹,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用?动辄把师父拿出?来压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做掌门,对吗?如果我?是个废物,你面前最后一丝障碍也消失了,对吗?好永乐,我?不能再和?你争什么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只要妖心,你若是帮我?,跟我?一起去抓几只小妖物,并且以后都愿意这样,我?就去跟师父说,我?不要掌门之位了,我?亲口跟她说,怎么样?你和?我?,无极宗这一辈最强的弟子,杀不了大?妖,难道还不能抓几个小的?你说呢?我?亲爱的师妹?” 永乐颇有耐心地将师兄这番颠来倒去的话听完了,伸出?一根手指,将永盈的头推开,她眼中盛满了兴奋,勾起嘴角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师兄,我?一起长大?,我?可不是那样不讲情面的灵物,不过,你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哦,我?们一言为定。” “你可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再不许骗我?!”荣宝气鼓鼓地站在?白狰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坏妖物!已经许多?次离开十万大?山不告诉他,也不给他带纪念品,荣宝实?在?是生气的很?,与白狰大?闹了一番。 白狰方才还在?外面大?杀四?方,此时苦笑着哄着荣宝,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忘记,着实?是没什么威风的地方,哪里还有大?妖物的气势。 周灵坐在?一旁美滋滋地看了个够,见?荣宝差不多?气消了,这才遗憾地出?声劝道:“好了荣宝,你白狰哥都认错了,人在?外头可是威风的不得了的大?妖,在?你面前这样低三下?四?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好啦好啦。” 她帮晏华布置碗筷来的,一旁笑眯眯忙碌的晏华闻言噗嗤一声,赶忙招呼大?家都坐下?,好不容易人都聚齐了,晏华可是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现下?几个小的倒是都在?这里了,就差悟虚不知为何,仍在?外头若有所思的走来走去。 晏华从锅里端出?最后一个菜,正打算出?门把悟虚叫回来吃饭呢,就听见?他大?喝一声知道了!一阵风一般的回了屋里坐在?周灵身边。 悟虚一脸兴奋地看着周灵道:“我?白日?想了许久,还是要你学一套万用?的、简单的法诀便好了,再复杂的一时半会你也学不来。” 周灵也来了兴致,立刻附和?道:“是什么法诀,您说,我?明日?、不,我?今夜就开始练习。” 悟虚满面春风,问道:“周灵,老实?说,你是不是能够将他人身上的灵气、魔气,吸收入自己体内?” 在?座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若是能吸收他人身上的灵气,也不是什么奇特的能力,可是同时能吸收两种力量? 顶着众人的目光,周灵缓缓点了点头。 白狰喃喃自语道:“恐怕是那存在?的缘故吧。” 悟虚大?乐道:“我?就知道,你身有神龙,神龙可中和?万物,不论灵气魔气,到?底都是龙的养分,这样,你便比此界所有人都不同,若是普通的灵物,想要吸取他人的灵气,还要掂量一下?自己体内能不能存下?这般多?的灵气,而你不同,你体内自有能消化多?余灵气的存在?。” 他越说越兴奋,“更兼,你受神龙庇护,寻常法诀根本无法真正重创你,只要你能进?入到?能吸取对方灵气的那个范围,并且死死地黏住他,那么他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你杀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气被吸干。” “要做到?这一点,周灵,你只需要会一个法诀即可,正是我?最为擅长的,传送法诀。” “只要被你近了身,恐怕凌云本人,也逃不脱灵气被吸干的下?场。” 第五十七章 等婉莹和婉莹慢慢悠悠地从临仙城中逛了个遍再往十万大山边缘赶去时, 小小的贤和镇在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内迎来的四拨因为不同目前前来此处的非凡生物们。 此时那镇中的玄清观废墟之?上再没有人敢来找寻什么?了,镇上看?上去萧条了很多,除却必要的生活需要, 这个镇上的人们白天都不出门,家家户户锁门闭户, 把自己关在屋内, 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这是婉莹和萼茵的第一印象。 她们也发现那已经变成一片瓦砾的玄清观,可当她们来到?镇上时,所有居民都仿佛瑟瑟发抖一般躲在屋内, 不知在躲避什么。 婉莹后知后觉的思考了一会儿,有些吃惊地回头与萼茵说:“他们是?在躲着我们吗?为何?难道这里是?受了什么?灵物磋磨吗?” 萼茵摇摇头,她也一头雾水, 以往每一次,当她来到?陌生的小镇中,饱受魔气侵扰的小镇居民们都是?发自内心地期盼着她的来到?,那是?真挚的情绪,她能感觉的到?。 但如?今这个小镇不是?,恐怕他们早就知晓自己和师父的仙人身份了,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畏惧。 萼茵不得已的敲响了一户房门,听得门后不知名凡人那畏惧的声音响起:“仙人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们做的, 您放过我们吧。” 萼茵一愣, 反问?道:“你知道我们问?的是?什么?事?” 门后的那个声音将小镇上之?前发生种种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明?白白, 萼茵在听到?那个夜晚忽然出现的女?子时, 已经有了计较,再听到?已经有两位玄清门的仙人曾来过这里之?后, 心下一沉。 是?谁?明?明?是?自己的任务,为何会有门人抢在自己之?前来到?了这里?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已经告诉了门中? 或者?,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凌云已经晓得周灵曾经出现在这贤和镇,只要上下一联系,便能怀疑到?里此处最近的一处门中势力?触及不了的地方。 十万大山,传说中不论是?灵物、魔物,只要进去了,便都一去不回的地方。 萼茵的冷汗浸湿了背脊,她转过头来看?向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听着自己问?话?的师父。 萼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师父知晓了这件事,她会怎么?做呢?即便萼茵知道婉莹对周灵的态度模棱两可,她曾对周灵抱有同情心,可她毕竟是?玄清门掌门之?徒,若是?婉莹想要对周灵不利,那萼茵该何去何从,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是?她在此界唯一的友人。 在她僵在原地之?时,反倒是?婉莹先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萼茵一愣,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师父,一向最为循规蹈矩,最为听从宗门命令的婉莹,在明?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之?后,对她说,她可以装作不知道。 难道婉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萼茵艰难地开口道:“师父,你知道我曾经来过十万大山做一个任务,期间消失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周灵从玄清门中逃脱后曾来到?过这里,难道你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婉莹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尖,随即带着温柔地笑意看?着萼茵道:“其?实,从青池山上出现魔物那时候开始,我心中便一直有一个疑问?,萼茵,这一路来我一直带着这个疑问?再观察你,直到?此刻,我终于知道疑问?的答案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这件事情就此便结束了。” 萼茵愣愣地看?着师父秀美温柔的脸庞,不知不觉掉下两滴泪来,她好像仍然不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一切,追问?道:“您知道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吗?若是?、若是?掌门知晓了您明?知这些事情,确瞒着他,就算您是?他的徒弟也讨不了好啊。” 婉莹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萼茵的嘴上,笑道:“那就不让师父知道这件事不就好了吗。” 婉莹看?着一脸震惊的傻徒弟,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怜爱之?情,她有些怜悯地摸了摸婉莹的头,说道:“我想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回了玄清门,最坏的结果,便是?掌门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你的朋友不再安全了,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的朋友,萼茵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十万大山的深处,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这件事情必须立刻让周灵知道,周灵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师父,您就先回去吧,我想进去找我的朋友,将这件事情告诉她,让她快点离开。” 萼茵握紧了双拳,她原本平凡的小脸,此刻仿佛闪耀着动人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婉莹欣慰地看?着萼茵,率先转身道:“那就先去找她吧。” 萼茵感觉今日所受的震动比这几年?都多,她难以置信地追了上来,跟在师父身后一路小跑道:“您这是?在做什么?,您快些回去,不要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了,不然掌门会如?何想您呢?” 婉莹倏地停下了脚步,抓住了刹不住几乎撞在她身上的萼茵,她面?上一片阴沉之?色,突兀地说道:“萼茵,有些时候,我在想,修仙大道,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不就是?自由自在,再没有什么?能束缚自己吗,为何这几百年?以来,我却一直被束缚着,被后天灵物的出身束缚着,被师门束缚着,被玄清门束缚着,活得越久,我越疑惑,我究竟为何要着长生?我追求的长生,便是?永远被这些无形的东西束缚着,永远没有自己的选择吗?” 婉莹像宝石一样珍贵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锐利的光芒,在说着这些年?不断出现在她心中的邪念时,她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枷锁一般,慢慢地舒展开来,这拥有惊人美丽和惊人天赋的仙女?缓缓俯下身,在萼茵的耳边悄声说道:“萼茵,我最终意识到?了,人,是?修不成仙的。” 人,是?修不成仙的。 萼茵茫然地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细细品尝着其?中难言的滋味。 师徒二人面?对面?站立许久,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婉莹打破了这玄妙的气氛,笑道:“带路吧,师父不认路,让你一个人去,我是?放不下心的。” 萼茵收回自己不知飘散到?哪儿的思绪,点点头,正要朝十万大山中走?去时,二人忽然若有所感一般回头望去。 那远处正有几位颇为强大的仙人,正在快速地接近这里,他们并未像师徒二人一般遮掩身上的气息,即便现下相隔数里,萼茵也认出了是?曾在临仙城中见过的无极宗永寅众人。 她有些不安地看?向婉莹,不知永寅为何会跟着师父和自己,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婉莹示意萼茵掩住了自身的气息,凝重道:“他们不是?因为你来的,只是?这里是?从临仙城前往十万大山最短的距离,恐怕他们的目的地与我们是?相同的。” 原本以为惊动了掌门,已经是?十分糟糕的局面?了,此时既然又有无极宗众人牵扯其?中,萼茵只觉得局面?越来越混乱,仿佛是?一团乱麻一般,她焦急地看?着婉莹。 婉莹咬咬牙,拉着萼茵手便钻进了十万大山中。 “萼茵,没有时间了,要快些了!” “再快些!”悟虚毫不留情地看?着周灵,痛斥周灵施展法诀的速度奇慢无比,“晏华是?没有给你吃饱吗,等你法诀捏完了,人都发现了,难道会有傻子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你传送过去吗?再快些!” 周灵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已经练了整整两日,她的灵气已经干涸见底,然而悟虚扬言,即便是?灵气干涸,也不耽误她施展法诀,不过是?法诀最后一步不用释放灵气罢了,前头的步骤统统不许省略,必须要练习到?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熟悉才可以。 悟虚虽然严厉,可这是?关系到?自己的大事,若是?能更早一步掌握传送法诀,精准地把握好传送距离、传送方位和施法时间,周灵的生存便能得到?一步的保证。 进可攻退可守,这确实是?目前来说最为适合周灵的法诀。 因此虽然疲惫不堪,周灵仍然在咬牙坚持,又练习了数百次,她的施法速度终于能达到?悟虚给她设置的最低标准,悟虚这才稍微勾了勾嘴角,矜持地点评道:“其?实你还不错,若是?给够你时间,恐怕可以与如?一相提并论了。” 提到?如?一,周灵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反抗道:“您能不拿我跟那种人相提并论吗?我一直都觉得如?一有点疯疯癫癫的,像是?有什么?大病似得。” 悟虚闻言,却也没有反驳,只是?皱了眉头,轻叹道:“在你看?来,如?一已经有些疯癫了吗?” 周灵点头道:“对啊,除了他,我觉得玄清门中其?他人也有些不太正常,不、不止玄清门,其?他仙门中人也是?如?此。” 她倏地愣住了,半响,才有些迟疑地问?道:“悟虚仙长,为何这些修为深厚的灵物们,都好像,有点疯?” 她的用词逗乐了悟虚,悟虚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教周灵都怀疑他是?不是?会岔气。 等悟虚笑够了,他才慢慢直起腰来,看?向一脸尴尬的周灵,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狡黠非常的表情来,他的眼中闪耀着叫人看?不明?白的神?色。 “周灵,你觉得我,疯不疯?” 一瞬间,周灵觉得一股恶寒一路从脊背爬上了脑子,她有些毛骨悚然地看?着面?前这忽然变得鬼气森森的悟虚,干巴巴地答道:“您说笑了,您是?我来到?这世界后,见过为数不多的好人。” 悟虚闻言又爆发了一阵大笑,不过这回他没有再做出那副可怕的模样来恫吓周灵了,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温和地笑道:“周灵,你很敏锐,不要怀疑你自己的所思所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接近此界的真相了?” “此界的真相?”周灵跟着悟虚复述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笑而不语的悟虚,思绪慢慢地飘到?了别的地方。 “好了。”悟虚打断了周灵的思考,又恢复了他那出尘脱俗一般的仙人气质,轻笑道,“暂且不想这些了,有位朋友自远方来访,你也要换一身见客人的衣裳吧。” 第五十八章 今日是难得的白狰没有离开山谷的日子, 荣宝高兴坏了,从早上便开始缠着白狰玩闹,满山谷中都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晏华便在一旁含笑看着两个孩子打闹, 不时低头继续做着一件宽大到几乎能穿进两个人的外袍——荣宝实在是太爱闹腾了,做给他的新衣裳很?难有?能撑过?两个月的——远远还能听见几声周灵的哀嚎。 这山谷中?不冷不热, 太阳晒在晏华身上只教她感受到一点点的暖意。 一切都显得那样宁静又美好。 晏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大块头的儿子时, 阳光却一时变得有?些?晃眼,教她霎那?间有?些?看不清荣宝的模样,荣宝的身影在她的眼中?似乎扭曲了一瞬。 这让她心中?忽然一颤, 晏华顾不上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放在膝上的布料掉了一地, 她伸长脖子,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荣宝。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39节 荣宝仍然是那?个荣宝,身高体壮,正在搂着白狰的脖子撒娇着说着什么,并无异样,身影没有?扭曲,没有?消散,仍然是好端端的一个大个头儿子。 倒是晏华急忙起身将东西撒了一地,惹得二人疑惑地看了过?来?,白狰上前?帮晏华将针线布料捡起, 荣宝扶着她好好地坐下, 见晏华慌慌张张地, 荣宝又忧心地捧起他娘的脸道:“怎么了, 娘?” 晏华一把抓住荣宝强壮的胳膊,用力到荣宝皱起眉头抗议道:“娘, 你抓得太紧了,疼。” 感?受着手下儿子肉身的动作,晏华这才像后知后觉般松弛了下来?,接过?在一旁默不做声的白狰递给自己的针线布料,晏华勉强扯了扯嘴角,哄道:“娘没事,只是一时眼花了一会儿,看岔了,荣宝接着去?玩儿吧。” 荣宝闻言哦了一声,又没心没肺地转头想要继续找白狰撒娇,可?白狰却仍然站在晏华身旁,一脸凝重地看着晏华。 晏华失笑,轻轻地拍了拍白狰的手,和煦道:“我真没事,你去?和荣宝玩吧。” 白狰迟疑了一会儿,像是确认一般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晏华的神色,这才被?荣宝箍着头,又拖出去?闹着要他带着自己去?外面玩。 晏华如梦醒了一般,看着二人发了一会呆,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做针线。 此刻的小山谷中?,悟虚在,三个孩子在,他们各忙各的,团团把晏华围在中?间,放在以前?,即便是晏华做过?最美妙的梦中?,都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 太幸福了,好像是这冰凉恶心的世界中?唯一一处温暖的地方,晏华眼中?不知不觉中?蓄满了泪水,在她低头做针线时滴落在手中?的布料上,她惊慌失措地赶紧伸手擦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荣宝,那?个傻孩子压根没有?发现?,晏华这才放心下来?。 过?了一会儿,晏华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某一个地方,她永远挂着慈爱和煦笑容的嘴角向下,漏出几分压在她内心最最底层的阴冷来?。 有?不速之客要来?打扰她的幸福了,晏华手中?一用力,那?纤细的银针便弯折在了她手中?。 白狰也看向了远方,有?一个令人不适的东西进入了到了森林的深处,离山谷很?近很?近了。 他看向在练功场上的悟虚,悟虚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远远地,白狰看到悟虚向他做了个口型,去?找陶玉。 白狰点点头,轻轻安抚般地拍了拍不安的荣宝,有?远远地看了周灵一眼,离开了山谷中?。 一离开山谷,那?令人作呕的气?息便更为浓郁了,那?位恶客已经来?到了几乎从未有?魔物涉及过?的地方。 白狰心中?一紧,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他必须立刻找到陶玉,将这位不请自来?的恶客驱逐出森林。 这片森林是弱小妖物最后的家?园,白狰虽然无意带领他们走出去?,但也不允许什么恶心的存在过?来?破坏他们的平静。 林中?到处都是被?魔气?所惊起的不安的动物们,这安宁许久的十万大山深处最后的净土也在今日被?玷污,不时有?惶恐的妖物跟在白狰的身后,害怕地问着什么,白狰没有?回答,只是护着他们一起向陶玉的住处而去?。 陶玉住在林子的最深处,他已经年老力衰,大部分时间都在安眠,白狰来?到他居住的洞穴时,他正好被?这浓郁又恶臭的魔气?所惊醒,正倚在他树桩掏空做成的椅子上,轻轻地喘着气?。 白狰浩浩荡荡地,带来?了一大群弱小没有?自保能力的妖物,填满了陶玉原本空空荡荡的洞穴。 陶玉抬眼数了数,这林中?每一只妖物都在他的心中?,现?下所有?没有?战斗能力的妖物、亚成体的妖物都在此处,连那?最为跳脱的犬妖鸿吠都乖乖的到了。 却少了獠漾,那?只拥有?在阴影中?穿梭的力量的暗影鹿。 “獠漾不在。”陶玉面上不太好看,那?只鹿妖最为忠诚,这些?年常伴他左右,现?下她不在,陶玉有?些?不安。 白狰闻言将在场的小妖物们一一看了一遍,獠漾真的不在。 “獠漾是个乖孩子,以她的能力,除非碰到了麻烦,否则她早该到了。”陶玉忧心道。 “我会去?找她的,老头子,你好好地待在这里,看着这群小东西们,不要乱走。”白狰沉着脸交代了陶玉,转身离开了他的洞穴。 陶玉看着白狰的背影,刚想叮嘱些?什么,不妨却咳嗽了起来?,几个小妖物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轻轻给他顺气?,好半天?他才缓了过?来?。 “我是真的老了。”陶玉伸手抚摸着身边小妖物们光滑的皮毛,看着他们圆而湿润的大眼睛,叹息道,“真不知道我还能陪伴你们多久。” 林中?所有?稍微具有?灵智的生灵们都在迫不及待地逃向林子的最深处,只有?白狰在逆行。 他寻找魔气?,逆流而上,不过?多时便找到了那?位恶客的踪迹。 如有?实质般恶心的气?息黏腻地随着空气?弥散着,肆无忌惮地追着任何一个活物就要探入他们的体内。 可?这样可?怕的魔气?,却偏偏像没有?看到白狰一般,任由他悄无声息地钻到了魔气?最为浓郁之处。 远远地,白狰便看到了一位俊美无俦的男子,正在面带笑容地注视在被?团团魔气?包裹住,正在嘶吼的獠漾。 这只可?怜的鹿妖明知道不应该张开嘴,给这些?宛如触手一般的污秽存在以空隙,却仍然在钻心疼痛的刺激下尖叫着。 她是曾是如此圣洁优雅的生灵,而此刻却被?最为腌臜的气?息拖着,被?迫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妖物们生来?便对灵、魔二气?不敏感?,既无法从天?地之间汲取这精妙的力量,也无法轻易地被?这两种力量所伤害,何况獠漾是一只暗影鹿,她本该能轻易地从深渊中?逃走。 可?她碰上了此界最为可?怖的那?个魔物。 最纯洁的鹿被?最污秽的东西包裹着,獠漾已经无法支撑太久,她美丽的双眸开始失去?神采,妖物甚至没有?堕魔的机会,等待她的只有?灵魂与□□的双重毁灭。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的眼中?滑落。 陶玉,白狰,救救我。 在失去?意识之前?,獠漾似乎在视线中?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她的呼唤似乎得到了上天?的回应。 白狰用双爪撕破了将獠漾紧紧包裹住的魔气?,将她从死亡的边缘及时地拉了回来?,他抱着兽型的鹿妖,在无数想要将他撕碎的魔气?中?灵活的穿梭着,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让他在一瞬间便脱离了药郎君的控制范围。 那?俊美的魔物咦了一声,奇道:“我还从未见过?你,你是这些?年里长出的新的妖物吗,陶玉已经死了?” 白狰将獠漾放在树荫之下,轻轻拍了拍鹿妖的脸颊,被?唤醒了的獠漾在睁眼的瞬间,便本能的从阴影中?逃离了,白狰直起身子看向药郎君,他冶艳的面孔上露出一丝阴冷之色,伸手掩住了鼻子,回想起那?一夜周灵在贤和镇上的言语,厌恶地答非所问道:“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臭,你们魔物是不是从来?不洗澡?你要把这个林子都熏上你的臭气?了,脏东西。” 药郎君白皙无暇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有?趣,你们妖物许多年都没有?出现?这样有?趣的小东西了,我说,虽然以前?从未有?妖物堕魔,但你要不要试一试?用我的气?息?我可?是很?不一样的魔物哦!” 他幽幽地歪了歪头,伸出一根手指,朝着白狰勾了勾,几近呢喃道:“过?来?。” 如泉水般清澈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诱惑与暗示,这魔物黑洞洞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仅仅看上一眼,便能让无数意志浅薄的生灵为之疯狂。 白狰眉头微蹙,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药郎君的眼睛,他双膝微曲,骤然发力,像离弦之箭般朝那?魔物袭去?。 药郎君只来?得及移动了一小步,险之又险地避免了被?白狰锋利地爪尖撕开的命运。 可?即便这样,药郎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道浅浅的伤口上流下了艳红色的液体,他仍然是被?气?流波及,伤了面容。 血腥味让他更为兴奋,他的黑瞳渐渐化作虚无,肆意的狂笑从嘴中?溢出,数十道声音高高低低地从四面八方响起:“这样熟悉的方式,一样的不畏惧我的气?息,我认出你来?了,你是她的孩子,她竟然真的留下了后代,那?群愚蠢的、以为自己已经永绝后患的灵物们。” “她竟然真的留下了后代!!” 那?无数尖锐的、刺痛耳膜的声音在呐喊着,叫嚣着,空气?中?仅有?的灵气?在挤压之下消失不见,白狰面无表情地看着状若疯癫的魔物,默默地在心中?对天?上的母亲说道。 “母亲,他好吵,对不起,我想送你的故人去?你的世界陪你了。” 第五十九章 白狰许久没有归来, 荣宝被晏华拘在小屋内坐立不安,他眼巴巴地看着?母亲,不住地哀求着?。 “娘, 白狰哥哥出去好久了,我想去找他, 要是他遇到危险怎么办?” 晏华一向温和的面容上可怕的?阴沉着?, 她沉声道:“你?不许去,已经让你?爹出去看情况了,你?哪儿也不许去, 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今日是片刻都不会离开你的。” “可是周灵姐姐也不在这里,她为什么?可以站在外面。” 荣宝泫然?欲泣, 十分不满母亲的?决定,晏华不仅把他拘在小屋内,还升起了重重禁制,将?这本就待在安全山谷中的?小木屋更是包裹的?一丝不漏,若是周灵此时也被母亲关起来就罢了,可分明周灵一个人留在小屋外了,为何他偏偏要被锁在这逼仄的?小房间?内? 晏华只得放柔声音哄劝道:“那是因为周灵姐姐可不能?坐以待毙,若是碰上什么?意外,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是我们不同, 我们哪儿都不会?去, 只会?留下这里等着?你?爹爹, 我们一一家三口, 死都要死在一起。” 晏华说着?,神色愈发冷冽, 与荣宝熟悉的?那个娘像是两个人一般,让他更是难以接受。 为何?他是大人了,他已经活了几?百岁了,为何娘还要这样将?他关在家中?荣宝不常动用?的?脑子?忽得想起了很?久以前,那遥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娘将?他关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内,掐着?自己?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我们一家三口,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好可怕,好陌生的?娘。 荣宝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原本清澈的?眼神也开始涣散,现在的?娘虽然?很?凶,可是她并没有掐着?自己?的?脖子?,可为何荣宝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窒息感。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扑过来的?娘视若无睹。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不够乖吗!是我不够强吗!明明我什么?法诀都会?,我的?修为是整个宗门最深厚的?,为什么?娘要这样对我! 幼时的?记忆与现在交错在一起,荣宝深陷在虚妄之?后失去了所有对感官的?控制,他的?身躯内爆发出巨大的?灵气漩涡,先是骤然?压缩,接着?像是爆炸一般,猛烈地迸发出来,若是在平时,年老的?晏华还有能?力处理失去理智的?荣宝,可此时她们身处叠加了重重保护禁制的?小屋内,所有的?灵气都被禁锢在其中无法逸散,强大的?力量立刻便击倒了近在咫尺的?晏华,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甚至没来得及将?小屋的?禁制解开。 母亲软倒在他的?身前,荣宝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晏华,半响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小屋外的?周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哆嗦,对法阵的?侵蚀几?乎前功尽弃,她摇摇头,赶走所有旁的?念头,屏气凝神的?解着?这繁杂的?法阵,试图将?晏华从失去控制的?荣宝身边带走。 “荣宝!你?冷静点!这是你?娘!不要伤害她!” 荣宝对周灵呼唤置若罔闻,他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头,从嘴中发出源源不断地尖叫,再?加上从他身上溢出的?灵气产生的?爆炸声,隔着?薄薄的?木墙,惊天动地的?声音几?乎将?周灵的?耳朵震破。 周灵满头大汗,一边祈求着?悟虚快点发现异样回来,一边加快了解阵的?速度。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这固若金汤的?法阵终于露出了一个缺口,而原本蹲在角落闭着?眼睛尖叫着?的?荣宝立即发现了这一处地方,他原本失焦的?视线好似恢复了一瞬,下一秒钟,荣宝以与他身形不相符的?速度撞破了这缺口,冲出了禁锢。 悟虚在设计这个法阵时,恐怕也从未想到过晏华母子?二人的?危险会?来自法阵内部?! 荣宝的?身影快得几?乎肉眼无法捕捉,周灵只来得及抓出他的?一片衣角,他就消失在这个山谷之?中。 一边是忽而暴走发疯离开庇护的?荣宝,一边是仍然?毫无知觉身上半点灵气皆无像是死了一般的?晏华,周灵站在原地恨不得将?自己?劈做两半,思考了一瞬后,她咬牙钻进了小屋中将?晏华从地上抱了起来。 荣宝跑得太快,犹豫了一会?儿再?去找他恐怕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再?者他修为深厚,拥有自保的?能?力,即便心智宛如十岁孩童,却也不是分不出危险,说实话?,周灵也不知道晏华为何对他这般不放心。 晏华被荣宝瞬间?爆发的?灵气击中了正面,受伤颇重,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周灵赶紧将?之?前从她手中得到的?所有灵药一股脑的?用?了上去,又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输送了大半到晏华体内,好半响,才看到晏华眼皮颤动着?睁开了眼。 晏华张嘴,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周灵赶紧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醒转来的?晏华仍旧虚弱,她艰难地喘息着?,银发散了一地,她的?眼睛左右转着?,虽然?无力说话?,面上却慢慢地显出焦急来。 晏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抓住了周灵的?手,将?一枚令牌放在了周灵手中。 周灵先不急看手中的?令牌,而是安抚道:“嘘,嘘,不要说话?,我知道,你?在找荣宝,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我不会?让荣宝受到伤害,不要着?急。” 晏华最后茫然?地看了周灵一眼,便又失去了意识,周灵连忙将?她抱去了床上,仔细检查确定晏华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这枚一眼便能?认出出自悟虚手笔的?令牌。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用?来召唤悟虚的?令牌,而是一种灵器的?操控令牌。 悟虚做的?,灵器、操控、令牌。 电光火石之?间?,周灵又想起了这山谷中那令她在意的?熟悉的?气息,在拿到这枚令牌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记起来了到底是曾在哪里感受过这样令她记忆深刻的?气息。 在许多年前,一个残破的?侍女,拖着?几?乎被损毁的?大半的?身躯,穿过整座燃烧的?城,前来找她时。 她那残破的?身躯上的?气息,就此扎根在了周灵记忆的?深处。 被人为制造的?躯壳,总是会?留下一点点的?破绽。 周灵如遭雷击,终于明白了晏华为何会?这样在意荣宝,为何要将?修为深厚儿子?藏在重重的?保护之?下,不愿意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恨不得永远的?将?他掩在自己?的?怀中。 因为荣宝无法再?次受到伤害了,“他”人造的?躯壳中盛着?原本早就应该离开此地的?灵魂,这纯洁无垢的?灵魂,被以爱之?名,强行囚在了一具由他那天赋异禀的?父亲制造的?灵器中,永永远远地扮演着?一家三口中的?那个角色。 荣宝,一个生有残缺的?灵物?,生于母亲的?胯/下,死于母亲的?手中,困于父亲打造的?器具里。 周灵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强压下汹涌袭来的?心悸感,转身跟着?令牌的?指令,朝山谷外追去。 甫一踏出恶人谷,周灵便感受到了这林中肆意飘散着?的?那熟悉的?魔气,许久以前的?痛苦回忆又涌上了心头,她死死捏住手中那块令牌,强令自己?不去回想,追着?令牌上的?指示狂奔而去。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0节 一路上,周灵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小生灵黯然?地瘫软在地上,肉身被魔气侵蚀,露出可怖的?伤口来,她心中焦急不已,不时地施展着?刚刚从悟虚那儿学来的?瞬间?传送法诀,在这遍布不祥气息的?林中穿梭。 受魔气的?影响,她手中这令牌上的?指引时断时续,让她跟的?十分辛苦,而坏的?事情却总是接连出现,在闪过一道深沟后,周灵意外的?在林中发现了灵物?的?踪迹。 几?个强大的?灵物?毫无遮掩之?意,大大咧咧的?从天而降,而后便皱起眉头打量着?满林的?魔气,似乎并未留意到不显眼的?周灵。 她见状立刻屏气凝神,收敛自己?的?气息,躲在了一颗巨大的?树木后。 “师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十万大山内之?前从未产生过这样的?异状,这里离宗门并不远,我认为应该立刻让师父知道这件事。”其中有位灵物?的?声音远远飘来,周灵觉得特别的?耳熟,似乎很?久以前在哪里听见过。 “你?要回去你?就先回去吧,又不是一个人来的?,已经到了此处却不查清楚事情的?原委,这样回去,你?以为师父不会?骂你??永乐,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瞻前顾后的?,实在没有做掌门的?气度,好了,跟着?我走吧,来都来了,我可不愿意空手离开。“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他言语中的?傲慢和刻薄倒是十分有特点,立刻便让周灵记了起来,这便是无极宗那位被她当着?众人面击倒的?天之?骄子?,永寅仙子?了。 想来这一行人都是无极宗人了,只是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在十万大山的?腹地?白狰曾跟周灵说过,此地相对来说是安全的?,不仅仅因为地形和环境的?原因,还因为这里有一只仅存于世的?强大妖物?,碍于他的?存在,周围的?灵物?们都颇有默契的?不会?深入林中。 听这些人的?言谈,他们还是未经宗门允许擅自前来的?,周灵的?疑惑愈来愈深,而她手中的?令牌好死不死地也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她没有办法在不惊动着?群人的?前提下绕到他们前头去,没有办法,周灵咬了咬牙,几?乎屏住了呼吸,悄无声息的?坠在这帮人的?身后。 第六十章 无极宗掌门之徒出行?, 身上各式各样的?灵器、灵符像不值钱的玩意儿一般塞满了法囊,虽然永寅自青池山中归来后便一直备受折磨,可净水多年?来对?他的?爱护自然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消退, 相反,因为爱徒受尽了磋磨, 净水对他相较之前还更为宽和了, 一些以前不愿意让他去做的?事默许永寅去做,一些曾经因为担心他贪图方便不好好修行?而不许他用?的?灵器,也再也不管束他的?使用?。 因为净水的?溺爱, 永寅在此?刻像是魔物老巢一般森林中大大咧咧地?走着,驱散魔气的?灵符像是不要钱一般随意的?用?着,让他身后?跟着的?人们欲言又止, 互相用?眼神示意着,像找个愿意出头的劝上永寅两句。 谁又敢惹得本就性格古怪,自命不凡的?无极宗下任掌门不快呢,只有同为掌门之徒的永乐才能开口了吧。 所有的眼神便聚集在了永乐身上,还有那?使劲给她?使眼色的?,教她?装作没看见的?机会都?没有,永乐心中暗恨,她?可不像这已经半废的?师兄,行事这样肆无忌惮!若是想要那?掌门之位,少不得要装腔作势的?摆出为一副为了宗门好的模样与永寅辩上几句。 可永寅现在像个疯子一般, 根本听不进去除了净水以外任何人的?话! 他们一行?人越走越深, 周围的?魔气便越浓, 这林中便说妖物了, 连只鸟都?没有,一路上横尸着许多小动物, 都?被魔气侵蚀死的?干干净净的?,再走下去,都?要到林中魔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了,搞不好还要与那?魔物正面碰上!这个永寅!不是要去抓几只小妖物吗! 永乐再也不能忍,此?时即便永寅与她?的?交易在众人面前叫破——实?际上她?后?悔地?不得了,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与这废人做交易——她?也顾不上了,若是净水的?宝贝大徒弟出了点什么事栽在这林子里,永乐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一把抓住了永寅的?胳膊,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师兄,你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朝着魔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去,恐怕不但?抓不到妖物,碰上了这样强大的?魔气,咱们连走都?没法走脱了!” 永寅的?胳膊被抓住,这倒是终于阻拦了他前行?的?脚步,他缓缓地?回头看了一眼师妹,嘴角不住的?向上咧,直到面部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后?才停下,上排的?牙齿连着牙龈一齐露在外头,他原本还颇有卖相的?脸此?时只剩下了诡谲,双目通红的?永寅嘻嘻一笑,身体不动,脖子几乎扭到了极限,他语调奇怪地?说道:“我的?好师妹,为什么不跟着我走了?” 见他这幅模样,永乐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永寅身上不知是哪里出了漏,又被魔气入侵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一点,他们几乎是立刻散开?来,摆出了捏法诀的?姿态来,将永寅围在了正中间。 永乐站在这法阵的?中心位置,满头大汗地?看着师兄,咬牙切齿道:“永寅你这不中用?的?废物,只这一点魔气就不行?了,老老实?实?跟我回无极岛关禁闭去吧。” 说罢,她?率先发?难,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器,朝着师兄袭去。 可被魔气入侵的?永寅比原本的?他更为难控制,众人又不愿真?的?伤了他回头在掌门那?吃挂落,一时之间数个人围攻一个人,竟然也没讨了什么好。 他们法诀灵符不要钱一般的?掏出来,场面上打得是很热闹了,灵器与灵符乱飞,误伤无数可怜的?大树,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一时半会的?也分不出胜负。 这到让焦急的?人又多了一个,周灵紧握着拳头,紧张地?躲在阴暗处,一时看着地?上无极宗众人内斗,一时抬头看着数丈之上的?树枝上那?庞大的?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默默祈求他们不要打到天上去,发?现那?探头探脑看着树下好奇极了的?大块头小孩! 真?是倒霉极了!为何偏偏他们会在这打起来!为何荣宝这个臭小子又要爬到这样高的?树上去!这无极宗门人也属实?是过于没用?了,就一个永寅,这样久了竟然还没有将他抓住。 周灵在心中臭骂永乐他们时,永乐也再暗骂其他的?门人,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还没有控制住永寅,若是将林中那?些他们惹不起的?怪物招惹来了该怎么办! 她?这样着急,手上难免便失去了分寸,一发?本该打向永寅的?灵丸向一旁偏去,直直地?击中了他身后?的?大树,永乐下手狠,数人合抱那?样粗壮的?树,竟然被她?一击打穿,摇摇欲坠起来。 十?万大山深处的?大树,不论是高度还是粗壮程度都?不是开?玩笑的?,众人见大树将倒向自己,连忙向一旁闪开?。 可树却也奇怪,浓密的?树冠之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小心地?移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灵,正在努力?保持自己的?平衡。 永乐分神看向树枝之上那?巨物,心中疑惑,什么东西?? 就在她?看向树枝时,怀疑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的?荣宝慌慌张张地?赶紧捏起法诀,试图在他们没有对?自己有恶意之前逃离这里,可他刚刚从灵气混乱中清醒过来,周身的?灵气运转都?不是很顺利,许久也没能施放出一个简单的?瞬移法诀,反倒是被地?上一位无极宗门人大喝一声?,一个灵丸将他从树上击落了。 周灵眼见荣宝被击中,大惊之下也不顾掩藏自己的?行?踪,可就在她?想上前接住下坠的?荣宝这千钧一发?之时,另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此?,飞身上前,拉着荣宝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还顺便挡住了几枚朝他而来的?灵符。 竟然是婉莹!这十?万大山深处真?是好生热闹!原本数百年?都?未曾有几个灵物踏足之地?,一日之间,无极宗掌门之徒,玄清门掌门之徒纷纷出现,济济一堂,让这每日都?照不到太阳的?地?方都?显出了一丝耀眼来。 见是婉莹接住了荣宝,周灵放下了一些心来,虽然也是玄清门人,但?她?对?婉莹却有些好感,认为她?总不可能无端端的?伤害一个心智不全的?灵物,便忍下了上前的?想法,仍是掩住气息躲在暗处。 更何况,周灵的?视线越过了婉莹,看向了她?的?身后?,那?里还站在一个人,是萼茵。 婉莹出现后?,看到萼茵似乎也不那?么叫人惊讶了,周灵见她?将荣宝拉到身后?护着,彻底放下了心来。 婉莹接住荣宝后?,将他交给萼茵后?便加入了无极宗众人的?战团,到底不是无极宗人,婉莹下手比畏头畏尾的?永乐狠厉许多,不过一个照面,便将体力?被磨去大半的?永寅放倒在地?。 永乐赶紧上前,掏出法囊试图将倒在地?上仍嘶吼不已的?师兄收入囊中。 可未曾想到,因为永寅此?时身上魔气不散,她?的?随身法囊无法将他收进去,永乐只得临时掏出了一捆他们原本打算用?来活抓妖物的?捆仙绳,将他困得严严实?实?,又嫌他乱喊乱叫的?丢人,拿了个布团将他口中塞了个满满当当。 现在的?永寅本就已经是众仙门的?笑话,此?时他那?歪七扭八的?模样又被玄清门中她?最为看不上的?婉莹瞧了去,永乐简直烦透了!她?没好气地?冲婉莹道:“多些婉莹师姐出手相助了,怎么这么巧你也来十?万大山抓妖物吗?你们门中也有谁被魔气入侵留下的?后?遗症困扰不成?” 但?今天的?婉莹看上去有些不同,她?的?眼中似乎多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以往性子绵软的?她?听了这话只会笑笑,现在却硬梆梆地?将话顶了回去:“我在此?有任务,另外,玄清门中弟子严于律己,这样低级的?失误,已经有百年?未曾听闻有谁犯过了。” “你!”永乐难以置信地?看着婉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反驳她?,直到被身后?的?同门悄悄戳在腰间,示意她?不要再多跟婉莹起口舌之争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那?你忙吧,我要带着师兄先回去了,不然我师父会担心。” 永乐想起净水,更是恨不得立刻撒丫子快点回无极岛,她?进来之前想在永寅背后?使点绊子,在净水面前上眼药,已经偷偷背着众人将师兄执意要进十?万大山自己拦不住这件事传音给了净水,当时她?只以为永寅闹上一番,抓只妖物便走了,这样被净水知道了,定要斥责永寅行?事荒唐,可是怎能想到这里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永寅还再次被魔气入侵了。 要知道!以净水对?永寅的?偏爱,若是知道他受了这样的?罪,哪怕是他自找的?,恐怕也只会怪罪永乐没有费心拦着! 永乐急着要走,婉莹巴不得,她?与萼茵也怀着鬼胎,跟着永寅一行?人本是怕他们从林中察觉有关周灵的?线索,回头又把净水那?个千年?的?老狐狸牵扯进来,见他们出了这样的?事,无心在林中待下去,也是暗中送了一口气。 两边人马都?藏着小心思,正心不在焉地?道别之时,忽而听到一阵悠扬的?乐曲从天上传来。 永乐长大了嘴巴看向那?因为倒了一颗巨大的?树木而露出来的?蓝天,一只美轮美奂的?仙舟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正缓缓地?朝她?们驶来。 永乐仿佛已经闻到了仙舟上那?馥郁的?香气,看到了净水那?可怖的?面孔,她?苦涩地?想道,师父对?师兄,还真?是上心啊。 第六十一章 说来净水也真是个秒人, 即便是前来十万大山中找她那丢尽了?人的好徒弟也不肯失了?排场,仍然是要乘着?她那精美至极的仙舟一路吹拉弹唱地轰轰烈烈地?开过来,这番动静下来, 别说周灵她们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早就习惯了净水这样做派的无极宗众人都感到一阵阵羞耻。 永乐恨不得掩住面容, 恨恨道:“师父真的是, 这种情况还要乘她那仙舟宝船!” 婉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净水亲来,她已经与永乐打?了?照面, 若是不给净水请安就离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她咬了?咬牙, 手?背在身后给萼茵使了个手势。 萼茵一见?心领神?会,拉着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荣宝屏气凝神?悄悄地?离开了?这样。 在场的众人本就被净水浮夸的出行方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人留意到婉莹救起的一位生灵被她那徒弟无?声无?息地?带走了?。 除了?一直看着?萼茵的周灵。 萼茵一动,她便立即跟了?上去,这次周灵的运气还算不错,跟了?无?极宗众人这么长的时间,还能不被发现?的全身而退,丢失的荣宝也被她找到了?。 这样的好运不知还能继续多久,周灵跟着?萼茵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出声道:“萼茵!” 萼茵吃惊地?回?头, 发现?竟然是周灵,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找到她将?凌云可能亲至的消息透露给她, 却没想到完成?的这样简单, 好久不见?的周灵穿着?合身地?衣裳,看上去比被囚青池山时少了?几分戾气, 多了?一些从容,看来她与荣宝一家?人相处的还不错,萼茵稍稍放下了?心,而后又想到凌云,忧心地?拉着?周灵的手?道:“看见?你现?在过的还好的我就放心了?,但是恐怕你要快点离开这里了?,我怀疑玄清门中有人发现?你的踪迹,几日之前已经传回?了?门中,若是凌云带着?门人亲至,悟虚一个人也没有办法。” 久别重逢的朋友,一张口便带来的是这样的消息,周灵先是一愣,犹豫了?一会儿,苦笑道:“那我将?荣宝送回?山谷中便走吧,晏华嘱咐我去寻荣宝,至少做好这最后一件事吧。” 一直安静地?听着?二人谈话的荣宝,此时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他一脸哀伤地?看着?周灵,轻声道:“周灵姐姐要离开荣宝了?吗,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周灵看着?一身灰扑扑的荣宝,难掩不舍之情,想来他是知道自己对母亲做了?坏事,自被婉莹救起后便一直乖巧沉默的随萼茵摆弄。 荣宝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孩子,很?多年前,晏华还带着?他生活在小宗门时,对他的要求十分严厉,荣宝必须修行刻苦,必须比所有人都强,因为他是母亲的希望,是母亲在门中立足的根本。 那时的他很?痛苦,每日的修行只是为了?博取母亲的一个笑脸,但他仍然尽力满足了?母亲的期待,他确实是当时门中最强的存在。 直到渐渐地?,门中所有人都发现?了?荣宝的不对劲。 他原本是晏华的骄傲,可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晏华的耻辱。 一定是因为晏华太过弱小,才没有办法诞下强大的悟虚的后代,都是晏华的错,都是晏华生下了?残缺的灵物?,害得宗门对荣宝的培养竹篮打?水一场空。 晏华被逼成?半疯,但荣宝直到被母亲掐上脖子的那一刻,仍然在乖乖地?听她的话啊。 乖乖听话的荣宝,一直都在失去,现?在他又要失去一个他很?喜欢,很?想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的姐姐了?。 荣宝看着?周灵,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他想开口让周灵不要走,不要离开他和?爹娘,可他又那么懂事,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周灵心酸极了?,她拍拍荣宝的胳膊,牵起这个大个儿小孩的手?,轻声道:“走吧,再不回?去你娘该担心了?。” 荣宝点了?点头,伸手?擦了?一把眼泪,沉默地?跟着?周灵走着?。 萼茵也不好受,几年前她前来十万大山附近做任务,没曾想原本应该是一个小弟子能做下来的任务,忽而变得十分困难,偷偷跑出来的荣宝看到萼茵被困,便好心将?她从困境中救了?出来,自己却犯了?病。 他犯病之时没有及时控制,露出了?许多非人的破绽,萼茵才发现?荣宝竟然只是一具灵器,疑窦丛生的她将?荣宝按照他身上传来的细细感应送到了?十万大山中的一处幻境前,认识了?那曾是玄清门中九长老的悟虚夫妇。 他们都是十分好相处的人,萼茵也不便对他们痛失爱子,因此强行将?孩子的灵魂封印在灵器中这件事妄加评论,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自己能挽留住孩子,谁不会这样做呢? 悟虚问了?她一些门中之事,虽然他已经离开玄清门许多年了?,可奇怪的是,他仍对近来宗门内部一些事物?了?如指掌,萼茵在晏华温柔的眼神?下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悟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此界唯一的那枚龙卵,已经被囚于青池山了??” 他提到了?周灵,萼茵有些怔忪,但这件事在仙道众宗门中早就已经传开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便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她还能想起当时他的神?色,悟虚闻言,怅然地?笑道:“此界唯一的救世主,竟然被无?知的灵物?强行囚于青池山中,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救世主?”萼茵记得自己当时迟疑的问道,“您是说周、那龙卵是此界的救世主?可是,神?龙出世便会离开此界,它能救什?么呢?” 其实她当时应该问的是,此界有什?么需要拯救的呢? 可她觉得这样玄奥高深的事情,悟虚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哪怕有时候萼茵也觉得这个世界似乎过于残酷,过于疯狂,每一个生有智慧的生灵终其一生都在一张逃脱不了?的大网中苦苦挣扎。 这样想着?,她便觉得悟虚一家?并不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先天灵物?一般,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傲慢,不由自主将?自己与周灵之间的友谊说了?,她当时没有想过自己能将?周灵从青池山上救出来,心里也仍然存在是不是自己无?心的举止害了?她,导致她被困青池山中,恐怕她会恨自己的念头,可是晏华又温柔地?看着?她笑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若是周灵知道你心里惦记她,一定会感激你的。” 这句话在她心中埋下了?一个种子,一个希望的种子,萼茵看着?周灵牵着?荣宝的背影——她似乎是感觉到了?萼茵的目光,回?头温和?地?看着?她笑了?笑——如今这种子已经长成?了?大树。 当时的萼茵接过了?悟虚赠给她表示谢意的传送令牌,说是若是在门中碰到了?不顺畅的事情,大可以过来求助。 她一时头脑发热,对悟虚说道:“若是我能将?周灵救出来,她能到您这待一段时间吗,您能保护她吗?” 悟虚清俊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他点头道:“若是她到了?这里,我自然会保护她。” 往事又重新浮现?在萼茵的脑海中,原本是再自然不过的相遇,不知为何,现?在想来,她总是觉得有一些淡淡的怪异感。 萼茵摇了?摇头,将?这感觉从脑海中挥散开。 远远看到净水那浩浩荡荡行头的不止周灵他们,高悬在林子上空对峙着?的二人也注意到了?那动静十足的场景。 悟虚有些怀念的笑了?笑,摇头道:“净水这人近千年都没有改过她那性?子,还是这般的好排场,怎么,现?在你与她的关系已经好到这般地?步了?吗?连这样的消息你都要与她分享?” 天边净水的豪华大船还在慢悠悠地?开着?,凌云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说这消息是他透露给净水的,实在是冤枉了?她,回?想起玄清门此前不久才被魔物?入侵,凌云对门中弟子们刚放下来的心,此时又悬了?起来。 难不成?门中有的不是魔物?的做细,而是无?极宗的做细? 悟虚见?凌云面上阴晴不定,略略一想,便猜到了?凌云此时在想些什?么,忍不住讥讽道:“掌门大人,几百年过去了?,你的疑心还是这样重啊。” 凌云将?对门人的怀疑抛之脑后,专心地?看着?这个纠缠了?近千年的对手?,本以为他当上掌门后,悟虚从门中隐退已经是对他低头的意思表示,如今看来,这个心深似海的灵物?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与自己作对罢了?,他冷哼一声,斥道:“我若是跟你一样,做了?别人千年的手?下败将?,早就羞愧不敢出现?在人前了?,确实没有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灵物?,此时你又想做什?么?那孕器我是势在必得,百年前你都斗不过我,夹着?尾巴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还想着?跟我斗?我看你那傻儿子的脑子就是像你吧。” 仙道魁首,堂堂玄清门掌门,竟然像无?知孩童斗嘴一般碎碎地?说了?这样多,与他往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大相径庭,教他门中弟子们见?了?定是要惊掉下巴。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1节 凌云不提荣宝,悟虚能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与他说话,可他用这样的口气提到荣宝,悟虚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此时若是教周灵来认,想必也是认不出来眼前这诡气森森的灵物?竟是好脾气的悟虚。 两个斗法多年的老怪物?,见?面的第一个瞬间,便撕下了?自己好似与灵魂融在一起的面具,显出了?两个邪诡难辨的真身,蓄势待发地?要斗上一场。 悟虚一向平静的眼眸中显出一丝狂态,他狞笑道:“我也是断然不会让你将?她带走了?,你我终究都会走向灭亡,只有神?龙出世才能拯救这个已经彻底堕落的世界。” 凌云嗤笑一声,不屑一顾道:“谁要跟你一起走向灭亡。”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露出了?一个如梦似幻的表情来,“我,凌云,要做这个世界第一个真正的神?仙!” 第六十二章 凌云与悟虚之间的恩恩怨怨, 且由他?们去论,此时的白狰断然没有那个心思再去思考旁的东西,只因为眼前的这个魔物, 着实有些?难以应付。 白狰此前大大小小的也曾除掉过一些魔物,他?对魔物的印象一直都是狂躁有余, 智慧不足, 被魔气入侵的生灵本就很难保存神智,即便是生来便浸淫在魔气中的魔物也一样。 可药郎君却与之前所有的魔物都有不同,他?拥有完全?的自制能力?, 并?未彻底的陷入疯狂,沦为被邪念支配的怪物。 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清醒。 这让白狰觉得有些?棘手,药郎君的攻击对他?没有什么?效果, 可他?也只能摸到那狡猾的魔物的衣角。 白狰感?受不到他?的魔核在哪里,他?虽然就在自己身前,可又似乎远在天边,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积蓄起?力?量,瞄准那魔物的身体而去,在即将碰到药郎君之时好似碰见了?什么?无形的壁垒,将将擦过?他?的躯体。 又是无用的一击,白狰落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重重黑雾笼罩着的男子。 药郎君煞白的脸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他?笑道:“怎么??这样就累了?吗?你还是不如你的母亲啊, 作为长辈, 我就陪你玩到这儿吧, 毕竟, 我还要去找我的夫人呢?” “你的夫人?”白狰意识到了?什么?,一阵莫名?的狂怒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上开始出?现更?多兽的痕迹。 药郎君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他?啊了?一声,深嗅了?一口气,眉头微皱道:“你身上有我夫人的味道啊,你们认识?” 他?那空洞宛若无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白狰,出?现在林中后第一次露出?了?笑以外的表情,药郎君阴沉着脸道:“我那夫人,可真?是不守妇道,逃离我身边后竟然已经有了?第二个男人,魔物,灵物,妖物,哈,这贱人难不成下一回要跟一个凡人好上了??她完全?没有顾及她腹中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 药郎君那理智的模样似乎也只能坚持到此刻了?,他?神经质般的颤抖着,倏地?张嘴,吐出?无数长着跟他?一样面孔的小魔物们,它们甫一落地?,便嘶吼着,朝着白狰而去。 而随着一声轻响,白狰之前所站之地?,此时已经没有那个身形颀长,容貌迭丽的妖物了?,一只拥有华丽白色被毛,形容完美,姿态超然,宛若神话中记载的上古神兽般的生物,以一种大猫独有的优雅姿势蹲坐着。 他?金绿色的眼眸像是一对举世无双的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 药郎君与从他?体内出?生的所有小魔物们一起?愣了?一瞬,在场数百张药郎君的脸上都出?现了?同一个表情,他?们一起?被这仿佛身有圣光的兽摄走了?心魄,这高洁神圣的生灵,生来便是魔物的另一端,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那洁白的兽站起?了?身子,他?的眼眸中充斥着厌恶,药郎君的心中又是一颤,被这样美丽的生灵厌恶,似乎是所有生灵的最大伤害。 他?们怎么?能让这至高无上的白色神兽流出?任何的与他?本性相悖的神色呢?他?们真?是最为罪恶的生灵,是最为污秽的存在,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对纯洁的亵渎,对神的不敬。 药郎君不知不觉留下了?一滴泪来,他?全?身发抖,几乎喘不过?气来,颤栗感?从传入他?的四体百骸,他?兴奋地?流着泪道:“太美了?,若是你的母亲能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不知道她会有多开心,孩子,若能亲手杀死你,是你赐予我的恩赐,我会好好珍惜这一刻的。” 白狰的尾巴轻轻甩了?两下,他?低下头来,朝药郎君露出?了?他?的獠牙,白色的兽脸上竟然能看出?明显的不屑,他?嘲讽道:“你还有一点时间,只要你收回你对周灵的不敬,我可以考虑把?你的魔核埋在陶玉的排泄物下,让你接受真?正?伟大的妖物的熏陶。” 药郎君的眼角不断有泪水流下,可他?的嘴角却勾起?到夸张地?程度,他?嬉笑地?问道:“周灵是谁?” 白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继而变成了?更?为难以描述的恶心,一个连她的名?字的从未记住过?的腌臜魔物,竟然敢从口中说出?这样亵渎的话语。 他?白色的被毛渐渐开始闪耀着柔和的光,数百张药郎君的面孔一齐露出?了?惊容,他?们急急地?想要奔向白狰,收割他?的生命,可有一种超出?药郎君感?知的速度,骤然发生。 白狰的速度比人形的他?更?快了?,在他?启动的一瞬间,像是一道闪电在这不见天日的林中闪过?,白光一闪,便将所有长着药郎君面孔的小魔物一扫而空,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慢动作,白狰锋利的爪尖停在药郎君本体的喉咙之上,直到这时药郎君才看清楚了?他?的身影。 白狰的手像又像遇到什么?看不见的阻碍一般停在了?半空。 兽型白狰的强大程度远超出?了?药郎君的预期,他?只来得及调动所有的魔气集中护住了?自己的要害,他?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只白色的大猫,叹息又是赞美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啊,这具分分身,我只能放弃了?。” 果然出?现在这里的不是这狡猾魔物的本体,真?想现在就让他?彻底消失在世上,白狰有些?暴躁的咆哮着,爪尖用力?,撕开了?药郎君设下的所有阻碍。 这个污秽的存在在分身消失的前一刻,又露出?了?那让人恶心的笑模样,他?轻声道:“帮我向夫人问好。” 只可恨分身的痛楚只能让本体感?知到二三,虽然让力?量的溃散是无法追回的,但这口出?狂言的魔物终究没有接受到应有的惩罚,白狰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有一天能找到他?本体所在,定要取他?魔核埋在陶玉排泄物之下,今天竟然这样便轻易的让他?逃了?。 白色的大猫缓缓变回了?人形,他?随意的捡着因为变身而洒落一地?的残破衣物,堪堪围住了?重要部位,结实精壮的上半身随意露在空气之中,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都是一片旖旎的风景。 白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幅模样,一时有些?不知下一步应该去找谁。 人类似乎都很在意衣着得体这件事,何况自己又弄坏了?晏华亲手给他?做的衣服,若是这般大大咧咧地?回去,少不得要被埋怨——他?心底顾及的究竟是不是晏华,他?并?不敢细想——还是先去寻陶玉,告诉他?这林中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白狰这样想着,刚走出?了?几步,便忽然抬头看向天空,在天边的地?方,一艘巨大的仙舟宝船正?在仙乐飘飘只朝着这边驶来。 这宝船夺目非凡,见者难忘,白狰一眼便认出?此乃无极宗掌门净水出?行最爱的座驾,有许多次,他?也曾看远远地?看见过?宝船从十万大山的边缘驶过?,只是这一次,净水并?不是绕道而过?,十万大山就是她的目标。 白狰看着宝船前行的方向,与陶玉的住处背道而驰,净水不知为何而来,正?正?朝着山谷所在的方向,周灵、晏华、荣宝都还在谷中,他?咬了?咬牙,将围在腰间的衣服撕开,重新化为兽型,随着宝船前行的方向而去。 此时林中的异状恐怕不止一处,白狰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掩盖着自己的气息,如鬼魅一般在林中穿梭。 忽然间,白狰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离山谷并?不远,此时无数的巨木轰然倒塌,地?上受灵气击中,翻出?数米深的泥土,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似乎是有两个当世大能在此进行了?缠斗。 白狰深吸一口气,嗅出?了?其中有一缕熟悉的气息,是悟虚。 那此界能与悟虚斗个不分上下的存在,十只手指都能数明白,白狰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先是药郎君,接着是净水,然后是能与悟虚打个平手的大能,究竟是什么?将他?们引到了?这里? 莫非?大猫不安地?抓了?抓地?面,他?想到了?十万大山真?正?对外界有吸引力?的东西,不,不能这样称呼她,她是此界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唯一能引得灵物、妖物、魔物前仆后继赶到此处的原因。 他?要立刻带着她离开! 白狰狂奔起?来,兽型的他?速度几乎是此界之最,瞬息之间,他?便回到了?山谷之中。 可原本充满荣宝欢声笑语的山谷此时一片寂静,荣宝不在,周灵不在,连晏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迎出?来。 他?们都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悟虚离开时没有设置好法阵保护好这里? 白狰疯了?一般在山谷中找着线索,很快他?便发现了?那处设下了?重重禁制却被人从内部打开了?缺口的小屋,发现了?身受重伤被人安放在床上的晏华。 是谁做的?白狰的心狂跳着,他?上前仔细的嗅了?嗅晏华,确定她虽然伤得很重,却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后,又查看起?小屋中留下的线索,这个小屋中被打破的法阵,晏华受伤的情况,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荣宝。 荣宝居然在这个关?头犯病了?!所以周灵不在山谷中,定是出?去找寻荣宝了?,荣宝会去哪儿?他?的躯壳能在此时的林中保持完好吗?若是被悟虚与凌云之间的斗法波及,这一次的凶手又该怎么?算? 还有周灵,周灵! 她知道凌云和净水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吗? 白狰转向周灵的房间,从中找到一件周灵曾经贴身穿过?的上衣,滴上了?自己的鲜血,企图用秘术寻找周灵的踪迹。 鲜血滴在衣服上,浮起?化作只有白狰能看见的血雾,随着血雾的指引,他?跟了?上去。 第六十三章 净水在众目睽睽之下坐着她那豪华仙舟宝船而来, 她是当真没有发现凌云与悟虚的存在吗?她是早就看到了却已经来不及折返了! 净水此人?确实爱面子好排场,于是前往距离无极岛距离如此接近的十万大山时她想也?没有想,就如往常一样将她最爱的座驾唤了出来, 由门?中小弟子们伺候地舒舒服服朝着永乐传给她的坐标出发了。 按照永乐所?说,不过就是永寅被魔气所伤留下的后?遗症, 有些暴躁, 见没有买到妖心又闹脾气罢了,离家里这样近,他们又带了那样多的门中异宝, 能有什么危险,但她就是放心不下,她也?知道?自己是过于溺爱徒弟了, 打定主意这次将永寅带回门?中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她没想到明明只是去逮淘气的徒弟,怎么会在这小小的鬼地方同时碰见两个刺头,这两个刺头似乎还打得热闹! 要是没乘仙舟,没闹出这动静来,净水能把徒弟撇下,先悄悄溜回家避避风头,可她晓得?自己这艘仙舟上,仙乐之声能传出数十里,那两人?恐怕早就察觉到自己了,此时再退, 显得?她净水像是怕事?一般, 这叫她今后?还?怎么在凌云面前抬得?起头来。 因此净水只能硬着头皮仍是吹吹打打地朝前驶去——只是鸟悄儿?地放慢了速度——她只愿是凌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和徒弟一块练手?呢。 可是靠的越近便?越觉得?天不遂人?愿, 与凌云交手?之人?竟然是早就从玄清门?中消失的悟虚! 这可让净水更是焦躁不安, 她不耐地让给她捶腿按肩的小弟子们都退下,心中疑窦丛生。 悟虚与凌云, 可是死对头啊!他们两为何会突然一起出现距离无极宗这样近的地方?莫非是什么针对无极宗的阴谋?此时她与她的两个徒弟皆在此处,那边悟虚虽然早已从玄清门?中隐退,可终究曾是玄清门?长老,谁知道?会不会是凌云老贼又跟他勾搭上了,使了计谋要来陷害自己!这打来打去的莫不是在做样子吧! 悟虚这老贼!亏得?自己当年年轻精力?旺盛时,看他修为深厚,天赋异禀,性格又柔顺,全然不似凌云老贼那般自带一股老奸巨猾的油腻气息,还?想着要与他春风一度,借他精华一用,好诞下个最为有天分的先天灵物?,养大来耍耍,没想到他似乎看上了一个出身卑微,修为低下,小门?小派出身的女子,还?与她一同孕育了一个孩子! 这教?净水实在无法接受,悟虚简直自甘堕落!不知廉耻!好端端一个优秀的先天灵物?,白瞎了!后?来听闻他竟然为了些情爱之事?淡出了宗门?,净水只觉得?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才曾看中过他,这件事?便?被她引以为耻,抛在了脑后?,再往后?她当了掌门?,哪里还?有孕育后?代的心思,更是早将他忘了。 今天,时隔百年,又与悟虚相见,净水捏紧了拳头,一时间生出了许多怒火,这是觉得?无极宗和她是好欺负的吗?她打算与这两个老贼会会,这是在无极宗附近,净水倒要看看他们想对她做些什么! 随着仙舟越来越近,果然凌云与悟虚停下了争斗,净水定睛一看,见二人?不过有些气喘,更是断定他们是共同过来谋害自己,这悟虚,当初婉拒自己的时候跑得?像兔子一般快,此时还?敢出现在这里。 净水冷哼一声,对镜整理了一番衣物?,换上了自己最为华美的外袍,伴着门?中小弟子们的悠扬乐曲,施施然地离开仙舟,出现在了玄清门?二人?面前。 悟虚先开口:“净水,许久不见,你风姿依旧啊。” 净水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还?是一副淡然模样,淡淡答道?:“不及悟虚你呢,不知你与你掌门?,在此有何要事??要知道?这里离我?无极宗不过数百里,你们玄清门?可是有非常大事?不可?非要来我?的地盘争斗?” 悟虚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凌云。 好生会装模作样的两人?!谈话间竟是这样熟稔!凌云心中惊疑未定,净水曾经有意?于悟虚这件事?,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这便?是净水觉得?悟虚比自己更为优秀,是看不起他凌云的证明,更何况悟虚从小便?要与他争个高低,净水弃他而选悟虚,哪怕自己从未对净水有过什么意?思,也?过不去这一关——实在是欺人?太甚!因此他曾想法设法搅黄了这事?。 他从附庸在玄清门?上的小宗门?里,精挑细选了一个样貌柔顺,又精通幻术的仙女,又精心设计了一番,果然让悟虚爱上了那女子。因为那女子诞下了一个生有残缺的灵物?,悟虚不惜淡出宗门?,只为过上凡人?般的生活。他是不知道?,那女子中了他的法诀,本就神魂不全,又怎能生下健全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凌云的掌握之下,他本以为悟虚离开玄清门?后?便?过着丧家犬一般的生活,今日一见,他修为依旧,似乎还?与净水有些联系? 净水今日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究竟是为何?难道?自己中了这暗通曲款数百年的奸夫□□的阴谋,他们竟是在玄清门?中安插进自己的探子,自己也?是昏了头,也?不分辨一番便?这样一头扎进了他们的陷阱中! 看来今日这里恐怕根本没有什么孕器!他!凌云!被骗了! 凌云瞬间双目赤红,面色阴沉。 净水一见,更是警惕,不悦道?:“凌云掌门?,怎么回事?,倒是说啊。” 哈,自己还?未质问她,这浮躁肤浅的女人?到先发作起来了!凌云阴云密布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净水掌门?竟然不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净水柳眉一竖,呵斥道?。 “你与悟虚这奸夫□□一同设计我?,是为何事?,你说来听听!”净水说的话凌云是一句都不信,更何况眼前这悟虚老贼一脸老神常在,定然是与净水有了首尾!千岁的老东西了,竟然还?能闹出风流韵事?,真是有趣! 堂堂玄清门?掌门?,言辞竟然与凡间流氓地痞一般,更兼他点破了净水心中最引以为耻的事?情,净水暴怒,手?指一抬,便?是一发灵丸朝着凌云射去。 “你个老不修的再血口喷人?,我?便?与你不客气了!” “净水!你先不要动手?,冷静一会儿?!”悟虚出手?替凌云挡了,一脸忧心地看向净水,仿佛只是好心,又仿佛真的与净水有什么首尾,这变幻莫测的变脸术,教?凌云冷笑一声。 净水心中也?惊疑不定,悟虚这是什么意?思?凌云出言侮辱自己,悟虚不仅不辩解,还?在一旁添砖加瓦?此时又在这扮好人?,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引得?自己出手?,是不是有什么后?招在等?着自己? 净水面色一时白一时红。 悟虚宛如谪仙一般淡然。 凌云心中犹如藏着一座火山,只等?喷发了! 那一滴火星,便?是他们身下突然传来的一声叫唤。 “掌门?!您来啦!” 凌云与净水同时低下头,却发现这是一个两人?都不认识的生面孔,难道?悟虚这些年在外创建了一个新的门?派?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悟虚。 地上那小弟子显然有些尴尬,又唤了一声:“凌云掌门?,我?是用婉莹仙长的传音灵器跟您联系上的内门?弟子!我?叫江琴!”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2节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显然因为直面三位大能,而腿肚子发抖的灵物?,颤声道?:“掌门?!我?叫庆山!” 也?不怪凌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了这是自家门?中的小弟子,实在是他们两人?形容太狼狈了! 江琴不知这十万大山竟然这样大!地形这样复杂!她与庆山在其中绕了许久,几乎要迷失在里面,今日忽而又出现了许多魔气,险些夺走了这两个小弟子的性命,而那魔气就如来时一般倏地散去了,他们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同时,又听到了巨大的动静,和从上空一闪而过的人?影! 江琴眼尖,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凌云! 凌云真的听了她的传信来了这十万大山!这番若是找到了那孕器,什么萼茵!婉莹!都不能再影响她江琴在门?中的地位!她的前途命运,就要在今日发生转折了! 因着对美好未来的期望,江琴的心中生出了无尽的狂喜,这狂喜麻痹了她本该敏锐的感知,她并没有发现顶上的凌云面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原来是你传信与我?,来,面前这二位是无极宗的净水掌门?,和我?们门?中曾经的九长老,悟虚仙长,你当着他们的面说说看,你是因为何事?将我?唤来?”这两个小弟子凌云有一点印象,他们曾经是上回魔气入侵青池山时他锁定的几个嫌疑人?,虽然后?来暂时洗清了他们的嫌疑,但凌云也?不是完全的对他们放心了,特别是今日,这两个小弟子这样一身狼狈的提前埋伏在十万大山中,等?到悟虚和净水都出现了,自己打算出手?教?训一下净水时才现身,他们提供的情报此时显得?这样苍白,凌云悔青了肠子!到底是年岁日渐增长,像悟虚说的那般,自己离灭亡又更近了一步,他日渐阴晴不定,曾引以为豪的判断力?也?在丧失…… 凌云复杂的心思江琴全然不知,她兴奋不已,大声道?:“回禀掌门?!恐怕那从门?中逃走的孕器便?藏身在此!” 凌云面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他让她说,她便?当真在净水和悟虚面前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了?这样的消息,这弟子难道?不知道?多么珍贵,竟然就这样分享给了旁人??这究竟是真是假,凌云的眼睛转向了悟虚,悟虚似笑非笑地回望他,他又看向了净水, 净水满面嘲讽,似乎是再说自己竟然被这样简单的假消息给骗了。 这是他们联合起来做的局!自己竟然还?真的入了局!凌云要发疯了!这些人?竟敢如此戏弄他!他要将眼前这几个人?都杀死! 就在他要动手?之时,又是一声掌门?从地上传来。 三人?转头看去,却是凌云的二徒弟,婉莹,和她时常带在身边的那小弟子。 凌云这次是一眼认了出来,只是没想到婉莹为何也?会再次,面上更是难看,没好气道?:“你又为何在此?” 婉莹拱拱手?道?:“徒儿?带着萼茵来十万大山边缘处做任务,却意?外发现今日林中似乎有魔物?出没,方才将魔物?除去,远远地便?听到您的声音,便?来这边看看,没想到真的是您,刚刚江琴的话徒儿?也?听到了,师父,那传音灵器乃是徒儿?不小心遗失的,此事?断然不是徒儿?的意?思!江琴所?言,徒儿?一无所?知!” 江琴骤然回头看向了婉莹,这女人?在说谎!她若是真的做了任务,曾去过十万大山边缘那小镇,那她定然知晓孕器曾经来过此处,可婉莹却信誓旦旦地说她一无所?知!这个肮脏下贱的凡人?!以为自己一时好运,成了掌门?徒弟,便?能信口雌黄,蒙蔽所?有人?的眼睛吗! 江琴尖叫道?:“婉莹你这贱人?!你在说谎!你明明知道?孕器就在这附近!你竟然敢欺骗掌门?!” 江琴对婉莹大喊大叫,让庆山吓了一跳,他不像婉莹这般冲动,早已发现顶上三位大能似乎互有罅隙,并不像掌门?所?言那般,恐怕掌门?并未真的相信江琴,江琴此时又对婉莹出言不逊,她是真的疯了吧,她不要命了吗…… 他愈发腿软,已经控制不住的涕泗横流,而他又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只会更惹来掌门?的怀疑,可他真的控制不住啊,怎么办,庆山哆哆嗦嗦地看向婉莹,只求这个好脾气的仙长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江琴一马。 可他的祈祷落空了,婉莹抬手?便?将江琴打倒在地,呵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竟敢如此放肆,你还?未说,是谁指示你偷了我?的传音灵器?” 这句话一说完,婉莹恍然大悟一般,急切道?:“上回门?中被魔气入侵,你便?是头几个入魔的弟子,当时掌门?洗清了你的嫌疑,可此时你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加上今日十万大山中忽然出现的魔物?,江琴!你是不是已经堕魔了!你是不是与魔物?有联系!” 江琴被婉莹的一番话说懵了,婉莹……婉莹不是锯嘴葫芦吗?她不是一向都为人?很和善吗?她为何要突然栽赃自己?后?知后?觉,江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高悬于顶上的凌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凌云脸上的一脸厌弃,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周身就像忽然掉进了冰窟一般发着寒气,完了……完了,掌门?怀疑自己了,婉莹这样低贱的存在,却是他的徒弟,自己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内门?弟子,他不会相信自己了,除非自己能现在就把孕器揪出来给他看,否则自己的小命,等?到回到宗门?后?也?许也?保不住了。 是啊,若是自己真的能将那孕器找出来呢,婉莹性格突变,这样百般隐瞒,真的是因为她自己吗,她去过那个小镇,肯定知道?孕器在这附近,她与孕器又有何关系,为何要为她掩饰,可能她不是在为孕器掩饰,她是在为她最为偏爱的那个人?掩饰! 萼茵,她是同一年与孕器来的玄清门?,她也?曾是个凡人?,她是那次婉莹下山时,顺手?被她捡回来的,那么她与孕器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琴尖声大叫道?:“掌门?!孕器真的在此!而且她不仅在此,她恐怕还?就在附近!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修为发誓!萼茵才是那个奸细!她给孕器通风报信了!她现在在这,那个孕器恐怕还?没有走远!您只要愿意?,一定能找到她!” 霎时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看向了那个一直低着头,跟在婉莹身后?的身影。 萼茵缓缓抬起头,面色苍白。 凌云的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将江琴的话听了进去,他眯了眯眼,暂且将心中的杀意?压了压,平静道?:“哦,你叫萼茵?她这番说辞,你有何需要解释的吗?” 被凌云这样的大能注视着,萼茵感觉到自己的肩上仿佛有着万钧之力?,她的额上流下冷汗来,顶着江琴疯狂的目光,萼茵张了张嘴。 第六十四章 江琴这番猜测, 其实全给?她猜对了,周灵本来与荣宝萼茵好生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却未曾想到凌云先是与悟虚斗起了法, 在天上一番争斗后正巧停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而后净水又加入了其中, 三人?起了口舌之争, 都没有要移动一下的意思。 这教周灵三人起了一身冷汗,此时要想要走,在三位大能的眼皮子底下, 哪里有那么?容易! 凌云和净水为何会一同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叫周灵想不?通,难不?成他们两个私底下其实早已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因为利益结盟,一起来将自己抓回去? 可实在是说不?通啊,凌云为何?要好端端地让净水前来分一杯羹? 周灵不?敢轻举妄动,与荣宝一齐躲在大树后的阴影处,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等了一会儿,见那三位大能仿佛并是不?达成了什么?一致意见才出现在这儿的,彼此之间也隐隐有些防备,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只?等他们对质完, 再寻个机会偷偷逃走。 哪里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来! 这个江琴和庆山又是个什么?来头?他们也不?是什么?菁英弟子, 好端端的, 非得要跟周灵过不?去是为何?? 周灵来到此界后见到的人?并不?多, 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两人?了! 正?好萼茵看到婉莹与永乐一行人?循着净水仙舟上的乐曲也来到了这样,萼茵上前拉着婉莹低语了几句, 才有了婉莹出声说的那几句。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二人?又将萼茵拉下水了。 萼茵在三位大能的注视之下,感受到阵阵威压自空中朝自己而来,她只?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便觉得好似已经被这庞大的力量给?压进了泥土中,再加上此时若是她哪一句话让凌云起了疑心,周灵近在咫尺,哪里能逃的掉!萼茵觉得万钧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她的额上生?出了大滴的冷汗,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从她脑海中走过,她张口辩解道:“掌门明?鉴!江琴所言,弟子一概不?知!您可能不?知道,前来十万大山这个任务,本就是我与师父接下了,这样简单的任务,门中也不?会遣来两位弟子,我不?知为何?江琴会出现在这,她难道是预先得知了什么?吗?为何?我却没有发现半点踪迹?是不?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呢?” 萼茵一边说着,江琴一边在一旁大喊大叫,两人?一个装若癫狂,一个沉着冷静,姿态实在是相?差甚远,连一旁看热闹的净水都皱起了眉头,虽然凌云面无表情,萼茵确是越说越有底气:“上一回您也叫我过去查过,弟子是清白的,可是江琴却分?明?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被魔气入侵!再加上这回弟子会来这十万大山,也是因为林中魔气四溢,与上回青池山上的事情何?等相?似,而江琴又是比我与师父更早到了这里,为何?每次这样的事情都能与她扯上关系?萼茵不?敢妄下定论,还?请掌门三思!” 江琴听了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语,脸涨得通红,她恨不?得杀了萼茵!她千辛万苦地从这林中活了下来,此时也很难说有身体?一丝魔气也没有,若是凌云再搜一次魂,她又如何?能说得清楚? 明?明?她已经发现了真相?,那孕器说不?定就在哪一颗树后面看着自己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若是今日被孕器逃走了,自己之前所作所为都白费了,说不?得还?要被掌门严加惩罚,江琴心一横,大声道:“掌门!萼茵所言句句都是假的,我现在就替掌门将这林子搜一遍,到时候谁是谁非就一目了然了!” 她说罢,回想起刚刚萼茵出来的方向,大步便朝着那边去了,手上还?不?住地施展法诀,一时间灵丸在空中乱飞,击中了数颗巨大的树木,这些好不?容易长了千年?的巨树,在这年?岁尚小的灵物的攻击之下缓缓倒地,溅起了一片的尘埃。 萼茵眼睁睁地看着江琴走向了周灵躲藏的方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再抬眼看向顶上三位大能。 凌云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江琴,看不?出他到底相?不?相?信。 净水一脸玩味,已经收起了火气,看起了热闹。 而悟虚,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心神已经脱离了眼前这混乱的场景。 怎么?办——萼茵睁大了眼睛,周灵马上要被找到了,当着凌云的面捏碎传送令牌的话真的能跑得掉吗?她又转过头看向婉莹。 婉莹秀美?的脸上,一双秋水似得眼眸,早已不?见往常的温婉,只?剩些一眼看不?到底的情绪,僵在原地。 师父……本不?应该被这件事牵扯进来的,她其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从贤和镇到这儿的一路上也未曾问过她一句,若是事发,她定要被牵连。 是她害了这个世界上所剩不?多的真心对待自己的人?,萼茵绝望地想道。 江琴将面前的树林毁的七七八八,尘埃飞得太高了,众人?的视线中一片模糊。 待到尘埃散去,那横七竖八的树木之上确实出现了一个身影。 江琴精神为之一振,不?管不?顾地朝着那身影奔去。 凌云的视线也落到了那身影之上,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那道身影身上的气息,绝不?是灵物,但,他有些不?确定的思考了一会儿,好似很多年?前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凌云扫了一眼悟虚和净水,并未从这两人?的表情之中得到什么?信息,又低头看着门中那小弟子的莽撞行为——果然她刚想对那身影出手,就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被远远弹飞了出去。 尘埃落地,林中那身影甚至根本不?是人?类。 一只?巨大的,似虎非虎、似豹非豹、俊美?非凡的大猫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这样神秘又美?丽的生?灵,已经许久未有人?亲眼目睹了,众人?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他们身处的地方。 十万大山,妖物最后的家?园,传闻中最后的几位大妖物们打破了妖物们不?同族类不?相?往来的规则,将此界中所有没有自保能力的妖物都庇护在了他们的羽翼之下,他们不?再轻易地前往人?类的世界。这里地势复杂,灵气稀薄,本就是被人?类放弃的存在,再加之那些拥有不?亚于仙门掌门之力的大妖物们摒弃前嫌一致对外,人?类也默认了这是妖物的地盘。 这里出现一只?看上去强大无匹的妖物,比起他们这些人?类来,似乎才是正?常的事情。 那只?妖缓缓前行,只?见他周身白色的被毛随着他的举止,宛如水中之草一般在空中飘荡,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围着他映出了一圈淡淡的光晕,身处光晕之中的他的本体?似乎都变得若隐若现,教人?无法直视。 待走到众人?的面前,他口吐人?言,叹息道:“人?类,为何?久久停留在此,我以?为我们和你们,已经达成了一致。” 这若梦似幻的生?灵,用他那熠熠生?辉的金绿色眼眸环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凌云身上,他歪了歪头,蓬松的尾巴垂在地上有节奏地扫动,见无人?作答,他看着凌云的眼睛道:“人?类,你们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凌云哑然一笑,不?屑道:“你这妖物,好大的口气,竟敢这样与我说话,我便是来了,你们妖物又能拿我怎样?” 凌云今日忍耐多时,见江琴也未曾如她所言找出孕器,反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妖物跑到他面前大放厥词,他只?觉眼角一阵抽搐,戾气涌上心头,什么?与妖物的约定,此时他只?想掏出这无知妖物的妖心,当着十万大山中所有的妖物们的面吃下去,好教他们知道,永远不?要在凌云面前这样说话。 他这样想着,脑中渐渐混沌起来,现在再问他为何?要到此处来,为何?碰见了悟虚和净水,为何?被妖物问到了面上,凌云恐怕都说不?清楚了。 凌云按捺已久的杀意,就要朝着白狰倾泻而出了! 他手中捏着法诀,冰冷地眼神盯在白狰的身上,下一瞬,在场三人?同时动作! 凌云想要施法! 悟虚与净水同时动手打断了他! 凌云脑中钝痛起来,他震怒地看着面前二人?,想要动手的对象从那大猫转向了他们,他怒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你们两个奸夫□□!” 这疯子看起来已经时日无多,就要走向灭亡了,他就不?能今日就去死吗!净水死死握紧了拳头,她原本还?想要解释,此刻却恨不?得要生?啖其肉!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净水的脑中宛若有数十个声音在不?断叫唤着,她面容扭曲,像是忘了自己是个强大无比的灵物一般,并未动用灵气,而是歇斯底里地上前,高高举起手来,狠狠地抽了凌云一耳光! 啪! 凌云的头被打得偏转了过去。 恐怕连他自己也未想到,竟然有修为深厚的大能,如同凡间泼妇一般,不?动用一丝灵气,上前抽另外一位灵物的巴掌! 偏偏哪怕不?动用灵气,她的速度也这样快,而凌云还?只?防着她用法诀偷袭,手中捏着个反击的法诀! 这个疯女人?!! 在场者无不?为之震撼! 玄清门中的弟子们立刻低下了头,只?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远远看着,不?敢上前的无极宗永乐一行人?,也惊骇地捂住了脸。 刚刚发生?了什么?! 众人?即便低下了头,捂住了脸,那一幕仍旧不?住地在他们的脑中反复播放着。 凌云!堂堂仙道第一宗门,玄清门的掌门凌云,被无极宗的掌门净水,犹如凡人?打架一般,抽了一个巴掌! 凌云竟然没有防备被净水近了身! 在被江琴打得一片狼藉的树林之中,被白狰用几根巨木掩埋在下面的周灵,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这精彩的一幕。 撕吧!再撕的狠些吧!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这谁能忍?!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3节 下一秒钟凌云便朝着净水还手?了!蓄能已久的法诀毫不管消耗地往净水身上砸, 铺天盖地的强大威能波及到了在场了所有人,在半空中炸开的巨大冲击击飞了所有修为低下的灵物,他们的脚下瞬间便出现了一个深坑。 而净水也不甘示弱, 祭出早就准备好的本命法宝,将凌云的攻击全数没收后又再次反弹了回去。 又是一阵爆炸声, 这能轻易震破凡人耳膜的声音以他们二人为中心, 像一滴水滴入了水塘中,声波的涟漪不断朝着四周扩散,来不及逃走的生灵们从半空中如雨滴一般掉落在地上。 还有犹豫不定究竟要不要趁机逃走的周灵, 在被气浪波及到之前被白?色的大猫以身为盾,护在了怀中。 周灵还未来到此界时,也曾在朋友家?将自己的脸埋入猫咪柔软的腹部, 那种?被丝滑包围的感受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忘记过,如今被更大的猫科动物抱在怀中,上下左右触之都是曾经她陶醉不已的感触,她整个?人陷入了白?色的梦中,若不是头顶上凌云与净水打得不可开交,周灵恐怕很难克制自己用脸左右感受白?狰毛发的柔顺度的举动。 她艰难地拾起了自己的神智,看了看身旁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与白?狰的荣宝,用只有白?狰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我们应该趁此机会逃走吗?” 白?狰低下头,凑到周灵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他也用同样的声音答道:“暂且不要, 传送法诀动静与旁的法诀不一样, 很容易被察觉, 你再等?等?。” 说?着,又一发被挡掉的灵丸偏了角度, 朝着他们这飞来。白?狰来不及示警,只得俯下身子,用身体挡掉了这一击。 不知是哪位大能的手?笔,威力着实巨大,他们周围原本横七竖八的树木被击中后碎成了木屑,满天纷飞,周灵与荣宝在这一瞬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掩护,在白?狰将她遮挡住之前,短暂的出现在了旁人能看到的地方。 还好在场的灵物们躲避两位大能的法诀都躲得十分辛苦,连一直惦记着要将周灵找出来的江琴都紧紧地抱着一根大树,无暇抬头看一看白?狰这儿。 只有身形巨大的荣宝终究是无法躲在白?狰的身下,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护住头脸,不愿被满天的杂物击中。 悟虚与荣宝之间似乎有什?么看不到的联系,当荣宝屏气凝神、掩住自己的气息后,旁人都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而悟虚却赶在荣宝暴露之前,便远远地使?出一个?法诀,将荣宝护在了法诀之中,与此同时,一动不敢动的白?狰也若有所感一般,轻声在周灵耳边道:“搂紧我。” 周灵立刻手?脚并用,整个?人抱住白?狰,倒挂在他身下,将自己深深埋进了他华美?蓬松的被毛之中。 刚刚悟虚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的法诀,乃是他十分自得的一种?法诀,一次灵气运转,可以运行两种?不同功能的法诀,将荣宝护住之后,又顺带往白?狰身上挂了一个?小幻术,大小恰好能将白?狰包裹在内,教人看不出他与平时有何不同。 借着悟虚打得掩护,白?狰站起身便想带着周灵离开。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白?色的被毛实在太过柔顺光亮,即便是在与净水你死我活的打斗之中,凌云仍然分出了一丝心神关注到了白?狰身上,见?此妖物要走,抬手?便是一发灵丸朝他射去?。 若是旁的灵物,无论如何也是很难躲过凌云的攻击,可白?狰可能是此界速度最快的生灵了,他没有回头,宛若后背有眼?一般朝旁一闪,轻轻松松便躲过了。 凌云见?没有拦住他,拼着挨了净水一击,转头便朝着他那儿去?了。 却没想到,他不过刚一转身,净水和悟虚二人便又联合起来将他拦住,二人面上都是不赞同,净水更是赶在凌云张嘴之前便骂道:“凌云你这老不死的,失心疯了吗?你还记得你为了吃下他母亲的心,用自己毕生修为发了什?么誓言吗?你现在就活得不耐烦了,我也不拦着你,你别连累我一块就行了!” 如闪电一般,凌云有些混沌的脑中忽然回忆起了他曾见?过的另一只白?色的兽,那是比眼?前这只妖要更为强大的存在,她的力量甚至让当时的凌云都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在灵物崛起的数万年之后,竟然还有这样强大的妖存在于世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抓捕定然会面临失败,而提出这次计划,并且在现场负责的凌云更是难辞其?咎,若是那只大妖想要挣扎,他们不知会付出多?少的代价。 凌云依稀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的不甘,可奇怪的是,大妖并未尝试从?困住她的法阵中逃离,她甚至安安静静的蹲坐下来,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 那样完美?的生灵!那样浑身充斥着圣洁之感的纯净灵魂! 他们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双方僵持在了原地。 半响,还是大妖先出声——她的声音也宛若天籁般动听,好些人只听她开口,便丧失了斗志——她用那洞察世事眼?望着凌云,轻声道:“我知道我终将逝去?,不论是消散在天地之中,还是被你们所吞噬。” 大妖金绿色的眼?眸像是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又像是透过他们看到了许久许久的以后,她顿了顿,又道:“可为了让我的同类们等?到他们应得的那天,我愿意将我的心脏交给你们,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当时还杀伐果断的凌云皱着眉道:“你已经陷入此阵中,即便我们不能立即杀死你,要夺取你的妖心也只是时日问题,你有何资本与我们讨价还价?” 大妖眼?波流转之间,似乎有些轻蔑,她随意地动了动身,那原本看上去?坚不可摧的法阵,随着她的动作,仿佛被撑到了极限一般,显出几分岌岌可危来。 周围的灵物大骇,纷纷运转起周身灵气,准备起一场可能的争斗。 但大妖又停下了动作,她那蓬松的尾巴不耐地在地上甩着,目光停留在了当时年轻的净水之上,同为女子,她似乎认为净水更为理智,更能听懂她想要说?的话,大妖道:“你们的确人多?,可我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可要想好了,若是白?白?在此丢了性命,今日的同伴在食我妖心之时,不幸丢了性命的你可会后悔……啊,我说?错了,死人是不会后悔的。” 净水沉默不语,显然是被大妖说?服,凌云当时还未曾有今日这般说?一不二的地位,只能被迫一起听那大妖的要求。 她的要求似乎也不过分,只要食过她妖心之人,用毕生修为发誓,此生不得在十万大山内杀掉一只妖物,也不得坐视他人在十万大山夺取妖物的性命,只要他们肯立下此誓,大妖愿主动将妖心剖出。 她直到说?出那句话时,依然还是那样的美?丽,仿佛不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得同类的喘息之地,而是要去?赴什?么盛宴一般。 “你们要想好哦,吃下我的心之后,再违背誓言,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净水是当时第一个?答应的人类,十万大山本就是被灵物放弃的地方,让那些如丧家?之犬般的妖物都躲进去?,若是繁衍几代后,生出了更多?了妖物,迟早会需要更大的地盘而不得不从?大山中走出来,到时候再去?捕猎自行离开的妖物,也算不得违背誓言,何况若是没有吃下她的心,就不受誓言的约束,这样终究影响的是少部分人。 他们与大妖达成了交易,在场所有人都以毕生修为为誓,而后分食了那大妖含笑从?身上剖出来的心。 凌云、净水、还有现在不在场,可当时在的乾安,以及一些现在也是仙道中坚人物的灵物们,都受那誓言的约束,再也没有来过这十万大山之中。 凌云自那以后,再没有与妖物打过交道,久到他有些失控的脑子差点忘记了当时立下来的誓。 啊,这是那只大妖的后代,他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当时还让悟虚前往她的巢穴,防着她将孩子送回去?,要将那小的一起除掉,以除后患来者。 悟虚并未带回来大妖的幼崽。 这些记忆不过数百年,凌云不应该这样难以记起,思绪回到了十万大山,他看着那只妖回首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凌云忽然有些不太确定,现在他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凌云的视线又来到了身下,刚刚悟虚施展了一个?法诀,将那身形巨大的灵物护了起来,那显眼?的模样,想来就是他与那女子生下的孩儿了,观其?容貌,果然有残缺之相。 他刚想出言嘲讽几句,又听得一声师父。 是婉莹在唤他,凌云不情?不愿地看向自己的徒儿,却见?她手?中半抱着一个?半边脑子都破掉的灵物,正是用传音法器将他从?青池山召唤至此的小弟子。 真是没意思极了,凌云百无聊赖地听着婉莹说?刚刚他与净水打斗时,这小弟子跑得慢了些,中了一招,当场便不行了。 另外一个?与她同行的小弟子,也倒霉的被净水的法诀击中,一声没吭便死了。 所以说?灵物又比凡人好到哪里去?,这样轻易便死了,凌云心中的欲念不断上升,他对孕器的渴求在此时达到了巅峰,为何无法再找到她,她神魂中有着玄清门秘法,按道理来说?不论她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脱凌云的掌心,除非。 凌云回头看向那个?一直担忧地看着自己孩子的悟虚,狐疑道:“悟虚,你是不是能解那门中秘法?” 白?狰离开凌云的视线后,便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周灵听到他说?:“你要尽快离开这里,凌云终究还是会怀疑到悟虚身上,他不是这样容易轻信他人的人。” 周灵心中惦记着荣宝,将头埋在白?狰柔软的毛发之中,闷闷地道:“他会不会对荣宝不利?” “这里是悟虚的家?,他在此盘亘许久,自然有他的保命之法,凌云伤不了他。”白?狰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变形,但周灵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心安。 眼?见?已经远离了凌云他们,她轻轻拉了拉白?狰脖颈间的毛发,强打起精神道:“好了,已经离他们这样远了,你把我放下,剩下的路我一个?人走就好了,你快些回去?找荣宝吧。” 可白?狰仍然在快速的奔跑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路带着周灵来到了陶玉的住处,才停下示意周灵在旁等?候。 “你等?我一下,我与陶玉说?一声,我跟你一起走。” 第六十六章 关于凌云他们怎样分食白狰母亲的?心?, 立下了怎样的?誓言,周灵是一无所知的?,可是她本能的?觉得?, 十万大山才是妖物们的?家,白狰对她这些日子照顾让她很是感激, 可他没有更多的义务了。 周灵拦在白狰身前, 摇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何必连累你?” 白狰刚张嘴想解释什么, 便?被里头传来的?陶玉的声音打断了:“好了,你们一起进来吧,周灵姑娘, 我也想要见一见你。” 周灵之前从未见过陶玉,只是曾在与荣宝的谈话之中知晓十万大山里有个比他白狰哥还?要厉害的?妖物,从未有过交集的人想要与自己说话,她难免有些忐忑,但眼见白狰并未有何异常,便?按下心?中?的?疑惑,与白狰一道走进了陶玉的?住处。 这是一处十分宽敞的?洞穴,但现在里头挤挤挨挨的?装满了小妖物们,见周灵踏进这里,他们一齐看向了这个传说中?的?女子, 无数亮晶晶的?眼睛在昏暗的?山洞里闪烁着, 他们好奇地注视着周灵。 周灵能感到?他们并无恶意, 她放眼望去, 这些小妖物们都化作兽型,互相依偎着, 十分惹人爱怜的?样子。 当?他们俩进入山洞时,这群小妖物们自觉地朝着两边挪动,给他们留出了一条可以?直接走到?陶玉身前的?小路,周灵踏上了这条小妖物们准备的?小路,她每走一步,身后的?空隙便?被围上来光明正大打?量她的?小妖物们填满,待到?来到?坐在树桩上的?陶玉身前时,周灵身边已经围满了探头探脑的?小妖物们,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继而又一起看向陶玉,小声地碎碎念着。 “陶玉要与这个人类说些什么?” “不知道,我猜是个惊天大秘密!” “秘密?” “大秘密?” “好耶!我喜欢大秘密!” 小妖物们自以?为很轻的?声音,不住地往周灵耳朵里钻着,真是一群天真的?小东西啊,她有些抱歉地想,对不起,我可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悄悄话。 陶玉显然也被这些好奇心?重、胆子又大的?小妖物们逗笑了,他有些纹路的?俊脸舒展开来,笑着朝周灵颔首道:“你好,我叫陶玉,久闻大名。” 周灵赶紧朝他点头致意。 “请你前来一见也没有太多别的?原因,你是我们妖物唯一的?解,而我的?时日?不多了,在我死之前,我想亲眼见见你。” 不知是否妖物都生的?很好看,即便?已经了些纹路,也未减陶玉的?风采,他像个儒雅的?老绅士,言行举止之间?让人如沐春风。 但周灵不免对他的?言辞有些疑惑:“为何我是妖物唯一的?解?我不理解这句话。” 陶玉笑笑:“说来话长,让白狰在路上慢慢告诉你吧。”他又转向白狰,“我会替你转告晏华一家的?。” 白狰点了点头,正想拉着周灵离开,陶玉又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个法囊递给周灵道:“这是原本是白狰的?,我又往里头放了些恐怕路上能用得?上的?东西,我就不问你们将去往哪里了,这天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有能落脚的?地方,你们便?上路吧。” 周灵又向陶玉道了谢,像来时一般,迎着小妖物们懵懂地注视,踏上了他们主动分出的?小道,待走到?洞穴的?入口时,有一只身形娇小、玉雪可爱的?兔妖迷迷糊糊地站在周灵身前,仰头望着她道:“你能救了鸿吠、獠漾、白狰、和我们所有人吗?” 未等周灵想好怎样回?答,白狰低下头,用长吻蹭了蹭兔妖的?小脑袋,温柔地将他推到?了一边,低声道:“不要说这种话给人压力。” 周灵反倒认真地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能怎样拯救你们,但是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量做到?的?。” “哦……” “她说她愿意救我们诶!” “可是她要怎么救啊?” “那就不知道了哦……陶玉又没说。” 周围的?小妖物们再一次自以?为低声地开始讨论起来,此?时的?他们看起来真的?十分可爱,周灵忍不住心?软了一瞬,想要允下些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的?承诺。 还?好白狰轻轻的?用大脑袋推了她一把,将她带离了这有些让人骑虎难下的?境地。 他们在小妖物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声中?离开了陶玉的?住处,周灵停下了脚步,再次对着兽型的?白狰道:“说真的?,你真不必这样做,我并不想牵连你,要不你再想想?” 白狰的?回?应是一口咬住周灵的?衣服,将她甩在了自己的?背上。 “坐稳了,可不要摔下去。”白狰开始小跑起来,“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就像陶玉说的?,你是我们的?解,我没有保护每一个妖物的?能力。” “但至少,我可以?保护好你。” 白狰跑得?太快了,他的?声音在风中?又变得?含糊起来,这许诺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周灵的?耳中?,让她生出了一丝暖意。为了张口说话,周灵把脸埋进了白狰如丝般顺滑的?毛发之中?,笑道:“你这话说的?,可别太自大,此?前我确实很弱,但我也是会进步的?,往后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因为她将脸埋进了白狰的?毛发中?,白狰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听到?这大猫低沉地笑了笑,他的?身体震动着,神奇地安抚了周灵不安的?心?情。 周灵抬起来头,她此?时坐在白色的?巨大的?异兽背上,他们迎着风在森林中?肆意向前奔跑,两旁的?树木快速地朝后倒退着,她额前的?发被吹到?脑后。 静谧的?森林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白狰跃上了高高的?树桠,周灵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毛发。 一缕阳光顽强地穿透重重的?树枝遮挡,迎面洒在了她的?脸上。 周灵的?双目感到?了刺痛,她抑制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霎那间?,时间?好像静止了,荣宝、悟虚、萼茵、婉莹、晏华、悟虚,这些名字从她脑中?一一滑过,周灵的?担忧渐渐随着风声变淡,那因刺目阳光而生的?泪,也迎着光飞散而去。 她想,她会好好活下来,她的?朋友们都是最为厉害最为有本事的?人,他们也会活下来,只要大家都活着,就总会有再见的?一天,待到?那一天,再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致歉,朋友们应该会原谅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周灵再次埋在白狰的?被毛中?,被无尽的?暖意包裹着,慢慢失去了意识,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4节 而后周灵是被白狰唤醒的?。 他们出发时还?是白日?,周灵再睁眼时已经到?了黄昏,白狰背负着她到?一处森林中?,这里的?气温更?为温暖,树木的?叶子也更?为宽大,想来已经到?了更?为南边的?地界,这世界她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目标,因此?出发时周灵甚至没有问白狰他们要去哪儿。 她有些迷糊地从白狰背上跳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这里离十万大山很远了吧,辛苦你背着我跑了这么远,我竟然还?睡着了。” 周灵落地后,白狰仍然保持着兽型,他摇摇头道:“并不辛苦,我想着往北是玄清门的?地盘,便?一路带着你南下,这里离无极岛很近,凌云一时半会也不好到?净水的?地盘上去。” 周灵点点头,无所谓道:“哪里都可以?,反正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她看了看白狰,见他仍是兽型,迟疑道:“你一直保持兽型,会不会不太方便??或者要消耗掉更?多的?能量之类的??” “那倒也不是,我之所以?还?保持着兽型……”白狰现在还?是那副大猫的?模样,也看不出脸上细微的?表情,“是因为,周灵,你能不能转过去一下,陶玉给你的?法囊里头还?有些备用衣服,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周灵一脸迷糊地从法囊中?掏出了一套男子的?衣服,后知后觉地背过身去后,忽而反应了过来。 白狰从兽型变回?人型,是没有穿衣服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忽然之间?,白狰从白色的?大猫变做了男子,这转变一时让她难以?适应。 白狰背着她,淅淅索索地穿着衣服,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好了。” 周灵摸了摸鼻子,转过身来看向白狰,见他将袖口挽起,俯身在四周收集起柴火来。 她赶紧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收拾好了一块营地,白狰点起了火,迟疑地看着周灵道:“你需要吃东西吗?” “我现在可是灵物,其?实并不靠食物活着。”她摇摇头。 “你确实是灵物,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更?想按照凡人那样生活。” 既然周灵拒绝,白狰也并未多言,他们沉默了下来,一齐看向哔啵作响的?火堆。 周灵坐在白狰从法囊中?拿出的?椅子上,火光映衬得?她面目柔和,白狰偏头看了她一眼,立刻又转了回?来,他作势拿起一根柴火,捅了捅本就燃得?热烈的?火堆,想来是因为天气本就温暖,他又燃起了火堆的?原因。 白狰觉得?有些热。 “其?实我在捡柴火的?时候就想说了,白狰,我们都是非凡之躯,即便?在林中?过夜,也不需要火堆吧。” 他仍旧看着燃烧的?火堆,眼前却浮现了周灵说着这句话时那笑意盈盈的?样子。 “是我的?母亲告诉我的?。”白狰垂着头道 “嗯?” “我很小的?时候,与母亲也曾在这里歇息,她曾说,若是外出露宿,在夜晚便?要点亮一从火堆,只要有光,心?中?就不会害怕。” “你的?母亲……她是怎样的?人?” “她是很好的?母亲。”白狰金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火光,他摸了摸胸口,感受着因怀念而增快的?心?率,“她曾告诉我,这个世界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怎样的??”周灵偏头认真地注视着白狰,视线从他燃烧着的?眼眸,一直滑到?他犹如雕刻般下颌线上,再接着是他形状好看的?喉结…… “我母亲曾说过,这世界曾经只有妖物和人类,在漫长的?时间?里,双方斗争不断,互相都不能彻底征服对方,直到?某一天。”白狰忽然转头看周灵。 “某一天怎么了?”周灵立即抬眼,迎上了白狰的?视线。 “某一天,神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天地之间?骤然充满了灵气,而一部分的?凡人们获得?了神的?恩赐,拥有了使用灵气的?能力。” “从那一天起,灵物诞生了,对妖族的?杀戮开始了。” “他们窃取了真神之力,伪造了灵物的?神格,他们开始自诩为此?界的?主人。” 第六十七章 神、神的恩赐、真神之力。 这些词听得周灵云里雾里, 她一直把此?界当做是有?着自己运转规则的世界,从未觉得这里是真的?有?神存在?。 在?她的?认知里,神, 是另一种高维度的存在。 想来她这些年所见所闻,也从未觉得哪里曾体现了神的手笔, 别的?不说, 即便是灵物自己,看看婉莹、萼茵,她们还?尚且迷惑着, 同?为灵物同?样能使用灵气,可?也要分出谁是先天的谁是后天的?,这个世?界哪里像是有?神? 她这样想着, 便也这样问了?出来,天渐渐夜了?下来,晚上气温也慢慢降低,这时倒是显出面前这一从火堆的?作用来了?,白狰不时地往里头加着柴火,娴熟地拿着木棍整理一番,头也不抬地回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的?母亲就认为,神并非降临此?界,并给予灵物以恩赐, 而是灵物们窃取了?神的?力量。” “她曾告诉我, 在?很久很久以前, 此?界曾有?许多神龙诞生, 每一次神龙的?诞生,破界而出, 便意味着灵气的?减少,在?很遥远的?曾经,灵物们不如现在?强大,灵气也比现在?多得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灵物们渐渐地学会了?更多的?法诀,掌握了?更多使用灵气的?诀窍,他?们对妖物的?围捕越来越严重,让我们所有?没有?自保能力的?族人都躲进了?十万大山中,可?此?界灵气却越来越少。” “我的?母亲便觉得,神的?力量,并不是像灵物们自称的?那样,是祂主动赐予的?,而是被当时的?凡人们用不知名的?方?法窃取了?。” 周灵接口道:“如果被赐予的?话,神可?能会考虑到灵气消耗的?问题,让凡人拥有?可?以自然产生,无限的?力量,你的?母亲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嗯,她认为这就是灵物并非神选者的?证据。” “可?是这是建立在?降临这里的?神是位善神的?前提下,如果神本来就只?打算给予他?们有?限的?力量,如果祂是并非怀揣着善意的?神,又有?什么问题呢?” “周灵,我母亲离开我后,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我与我母亲不同?,我认为关键点并不在?于灵气。”白狰语气凝重地瞥了?一眼周灵,“关键在?于那些破界而出的?神龙。” “我认为所谓神的?恩赐,只?是为了?那些破界而出的?神龙而已。当每次有?神龙出世?,灵气便少上一份,你不觉得这意味着灵气,本就属于神龙吗?” 周灵闻言,静静思索了?一会,她点头道:“的?确,所以后来,当他?们认识到这一点后,对我和龙的?态度都不太好,因为如果我真的?能将龙孵化,那么此?界灵物赖以生存的?灵气便又更少了?一分。” “恐怕不止少上一分,现在?这个世?界,哪怕倾其所有?的?灵气,都不能保证一定能将龙卵孵化,你也看到了?,连仙道之中最为强大的?宗门,也只?有?数位菁英弟子?,我想并非是他?们不喜欢吧。” “所以。”周灵想起方?才陶玉对自己说的?话,心?下了?然,“你们认为如果我能成功将龙卵孵化,即便不能带走此?界所有?的?灵气,也能重重地打击灵物们的?力量,那么所有?人都能回到最初的?起点,少了?灵气的?帮助,妖物们又能重新走出十万大山,回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是吗?” 白狰点头道:“这是你出现后我的?想法,我与陶玉讨论了?这个想法,他?也赞成我说的?。” 也许是因为这从在?燃烧着的?火堆,也许是因为白狰与周灵都是强大的?生灵,他?们所在?的?这块地方?安静极了?,仿佛这林中只?有?他?们,周灵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怅然来,她叹息道:“可?是若是我真的?做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朋友们,萼茵、婉莹、荣宝一家,会受到伤害?他?们可?都是灵物啊。” 白狰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也想到了?荣宝的?面容,他?还?是亚成体的?时候,便和荣宝一起被晏华夫妇抚养长大,如果这个世?界灵气断绝,荣宝的?躯壳终将停止运转,他?的?小兄弟会永远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白狰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拿着的?柴火,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周灵,我曾经问过你,你会不会肩负起保护他?人的?责任来,你说你只?会做到你能力范围内的?事?情,那么现在?,忘掉你能拯救妖物的?这番话吧,你并没有?拯救任何人的?义务,你只?需要像在?贤和镇时那样,做你心?中想做的?事?情就好。” 周灵道:“说出来的?话已经被我听到了?,又怎么能收回去,其实在?我心?中,即便你不说我能拯救妖物们,我也一直在?想着要尽量的?汲取灵气,将龙卵孵化出来,只?是,现在?我无法再像以前一般心?无旁骛,我的?心?里会惦记着朋友们。” “是龙卵对你的?要求吗?” “不,它?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回家。” “回家……你的?家在?哪儿?” 周灵听了?白狰的?问话,沉默了?下来,她抬头看向天空——这片树林里树木的?大小可?要比十万大山逊色多了?——天空上有?无数星子?,镶嵌在?黑天鹅绒一般的?黑空中,夜幕低垂,星星们像是一伸手便能从天上摘下,她失神的?看了?一会儿,试图从中分辨出是不是有?哪一颗是她的?星星。 可?每一颗星星都那样美丽,又那样沉默。 “我的?家乡,在?一个我可?能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静静看向夜空的?周灵说出了?白狰不太能理解的?话,会有?回不去的?家吗?只?要家乡还?在?,那么永远都有?回家的?路啊,就像在?他?心?中一直坚信的?那样,躲在?十万大山中的?小妖物们终将走出那篇难见天日的?森林,回到皑皑雪原,回到苍茫草地,回到高山之上、世?界之极。 “只?要家乡还?在?,就永远都有?回家的?路。” 白狰说着,迟疑了?一会儿后,慢慢伸出手,跨越他?们之间那沉默的?距离,轻轻地放在?了?周灵的?肩上。 他?安抚地拍了?拍周灵的?肩膀,更多的?言语白狰无法诉之于口,他?那双金绿色的?眼眸今夜出奇的?温柔。 白狰看着周灵,将手收了?回去,他?紧紧篡着拳头,掌心?仿佛着火般的?滚烫,这炽热的?触觉一直从手传到了?心?,似乎又传到了?他?的?眼中。 他?匆匆转头。 可?周灵含着笑和湿的?双眸仍然刻在?他?的?眼中,他?听到周灵说。 “谢谢你,白狰。“ 他?沉默不言,在?心?里承诺道。 “不用谢,我会极尽我所能,让你踏上回家的?路。” 夜消失的?比他?们面前的?那从火还?要快,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漆黑的?夜空便换做了?鱼肚白。 周灵站起身来,略略拉伸了?一下筋骨,看向白狰道:“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或者我们找一处灵气浓郁的?地方?修行?”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白狰忽而有?一种冲动,他?摇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先背过去。” 周灵不明?所以的?转过身。 先听得一阵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接着是一声轻响,白狰道:“好了?。” 他?又变回了?兽型,衣服被他?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边,他?带着歉意道:“需要麻烦你帮我将衣服收进法囊了?。” 这是要赶路了??周灵好奇地收好衣服,再次上了?白狰的?背。 他?转身,一路朝南,如闪电般奔驰着。 周灵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大声道:“我们要去哪儿?其实你不用这么快啊,慢点吧。” 白狰没有?回答她,他?沉默地奔跑着。森林、田野、城镇,一切都被他?们甩在?身后。 而后,不再用白狰开口,他?们穿过最后一片树林,来到了?一片洁白的?沙滩上。 他?们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 而一轮红日,正在?慢慢地、慢慢地,自海平面下爬上来。 霞光满天,碧波如镜。 周灵震撼于眼前的?美景。 等到太阳终于升起,闻着咸湿的?海风,她躁动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白狰带她到海边来看一场日出。 周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白狰毛茸茸的?耳朵,这让白狰不安地瑟缩了?一下,他?原地踱步了?一会儿,求饶道:“好了?周灵,停手吧。” 周灵哈哈大笑起来。 白狰静静听着周灵的?笑声,待她终于平复下来,才犹犹豫豫地说道:“这里,我曾经来过,也看了?日出,我记得是很美的?。” “的?确很美。”周灵笑道,被压抑已久的?玩乐之心?熊熊燃烧了?起来,她从白狰身上跳下,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和衣角,蹦蹦跳跳地朝着海边跑去。 周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大海了?,再次赤脚踩进海水中,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里距离他?们刚刚过来最近的?城镇都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此?处的?大海恐怕也许久没有?见到过人类了?,周灵提着衣服,沿着海岸线漫步。 她不时底下头来捡起被海水冲上岸的?漂亮贝壳放在?衣兜里,不知不觉便捡了?许多,太阳也愈发升得高了?。 周灵回首看向静静坐在?沙滩上看着自己的?白狰,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白狰倒是善解人意,并未取笑周灵这突如其来的?幼稚举动,他?蓬松的?大尾巴轻轻地左右晃动着,一阵低沉的?笑声从他?嘴中传来。 “打算走了?吗?”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5节 “走了?走了?,现在?我们去哪儿?”周灵用法诀清理了?自己,又回到了?白狰的?背上,一边整理自己此?行的?战利品,一边问着。 白狰想了?想,提议道:“我记得上回你前去贤和镇,便是为了?找一个老道,那次我找到了?他?的?贴身衣物,用秘法可?以找到他?在?哪儿,你还?想找到他?吗?” 对了?,这些天太混乱,周灵已经差点忘记这件事?了?,多亏了?白狰提醒,她当然要去找长须老道,事?关当年那一马车的?异域女子?的?安危,终究要除去这一后患。 “那我们便去找他?!” 白狰回首咬住了?周灵身边的?法囊,一阵甩头后法囊中掉出了?一件道袍,他?又将法囊抛给周灵,轻轻咬破了?嘴角,滴下一滴鲜血在?道袍上。 那道袍上如同?以往一样,升起了?一阵血雾,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去了?。 周灵有?些凝重地看着那血雾,疑道:“有?痕迹,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活着?异域在?北方?吗?他?会去异域吗?” “只?能代表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异域在?我们的?西北方?,他?恐怕去的?不是异域。” “我们先跟上去吧。” 追着那血雾,两人前行了?一段不短的?路程,来到了?一座城墙高耸入云,上面长满了?奇怪植物的?城池,这些看上去便颇为神异的?场景,显然不是凡人能造出来的?城。 城门出还?有?几位灵物坐镇,在?高高的?椅子?上不住地查看着过往的?行人。 周灵的?视线转向城门上的?匾额,匾额上写着临仙城三个字。 她曾听荣宝向往地说起过十万大山附近有?一处灵物修建的?城池,十分的?瑰丽有?趣,听得时候只?觉得荣宝在?吹牛,此?时目睹了?真容,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来,身为灵物,在?这个世?界中真可?谓是处于金字塔尖尖的?存在?了?,他?们占有?有?了?此?界大部?分的?资源,连城墙都修建的?这样繁复,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此?,经历怎样一番精雕细琢,才有?如今展现在?周灵面前的?这番景象。 只?是,白狰施了?秘法后,那若隐若现的?血雾便进了?这城里,而他?们两个,一个是妖物,一个是此?界头号通缉犯,这样的?组合要怎样才能不惊动城中灵物的?情况下进去呢? 第六十八章 看着这城墙仿佛直入云霄的临仙城, 周灵满脑子便是该如何从城墙上爬进城里?,在白狰换衣服这段时间,她还在比比划划地检查城墙的哪一边会比较低可以攀爬。 看了一会儿, 周灵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这临仙城不说?固如金汤, 也差得不远, 实在是以她现在对此界的认识来说?,从城墙上偷偷翻进去这种念头,不必再有了。 正在想着是否要放弃进城, 周灵一回头,便在方才白狰所站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她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 便听得那陌生男子用她熟悉的声音说道:“一种带有易容幻术的灵器,晏华最为擅长此道,给?你。” 他将一物远远地?抛给?了周灵。 是一张能?遮住下半张脸的面具,周灵拿起来带在脸上,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变化,她问白狰道:“我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很陌生,与原来的你毫无相似之处。” 听了白狰这番话,周灵心中猫抓似得好奇,真想有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样?子。 只凭这样?简单的半张面具,真的能?骗过那城门口的几位灵物的眼睛吗?她还是有些怀疑。 白狰已经大摇大摆的朝着城门走去了, 周灵期期艾艾地?跟在他身?后, 手上紧张地?捏着一个传送法诀, 准备着若是被识破立刻逃离。 但晏华擅长的幻术还真是有些真本事在里?头的, 周灵带着半边面具,坐在城门口的几位灵物不过扫了白狰与她一眼, 问了一句他们进城来的目的,听得白狰说?他们是来买一些灵器,便摆摆手让他们进了城。 周灵低着头跟在白狰的身?后,待到真的走进了临仙城,才放下了一点心来。 白狰被她这幅紧张的模样?逗笑?了,低声?道:“有一回,悟虚带着荣宝和我一起来这城中游玩,荣宝实在是心里?害怕的很,担心被看门人识破,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几乎被他折断。不必太?担心,这座城中多的是隐藏身?份进来的灵物,他们见得多了,只要不在城中闹事,看门人也不会非要看见你的真容。其实除了这灵器以外,还有一种易容丸,服下便能?改变容貌,只是那物的使用有时间限制,并不方便。” 周灵悬起的另一半心也放了下来,没好气地?瞪了白狰一眼道:“你不早说?,差点没把我吓死。” 那易容丸,周灵倒是服用过。 白狰强忍着笑?意道:“对不起,你方才的样?子太?有趣了。” 周灵刚想抗议,便被进城后城中人来人往的繁华模样?吸引住了,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中既有灵物也有凡人,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过的样?子,一条极为热闹的大街便在进城后的中轴线上,大街两边各种商铺都有,买卖的都是些周灵从未曾见过的玩意儿,实在是让她看花了眼。 可惜她观察了一下,即便是仙人的城市,买东西也是要货币的,他们使用的是一种蕴含灵气的小石头,是可怜的周灵来到这个世界数年里?从未见过的东西。 周灵,是个彻彻底底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白狰显然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望,递给?她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扬了扬下巴道:“这里?都是一些大路货,不过你要喜欢就买一点。” “算了,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个,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吧。” 朋友的钱这样?轻易的便接了似乎不太?好,再说?周灵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她看着在两人身?前那道血雾,血雾从这条大街上一拐,便进了一个小巷中。 她与白狰对视一眼,随着血雾指引,拐到了那条小巷中。 这比起大街来冷清了许多,往来的行人行色匆匆,比起大街上那些带着惬意的逛街的行人来显得警惕了许多。 周灵能?看得出他们大部分?也像白狰和自己一样?带着能?遮掩容貌的灵器,只是她与白狰带的面罩出自晏华之手,十分?自然,若是不盯着仔细研究,并不容易被察觉出异状。而?这条小巷中来往的行人们所用的灵器有优有劣,质量参差不齐。周灵还在一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灵物面上看到了仿佛像鲶鱼一般的畸形五官。 但即便容貌这样?怪异,所有人仍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并没有人对他多看几眼。 看来这里?的买卖并不简单,周灵心想,那长须老道不过是个凡人,即便曾经是玄清观的主持,若是不小心掺和进了灵物的斗争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对他来说?已经是好的结局了,他竟然还能?数次从必死之局中逃生,运气实在不错。 那血雾拐进一间没有招牌的店铺中便停了下来,白狰侧身?小声?地?与周灵说?道:“这种店铺中买卖的都是一些不方便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东西。”他顿了顿,“比如,妖心之类的。” 听到白狰这样?淡然的说?出妖心二字,周灵心中有些沉闷,她在店铺外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是看不出这平平无奇的一间门面里?能?有多大能?耐。 白狰耐着性子等?她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方才开口道:“进去看看?” “我们进去后,应该买什么好呢?” “妖心。” 白狰率先踏进了这间无名小店,店中一位小二含笑?迎上来道:“客官需要一些什么?” 那道血雾便停留在他的脚下,后脚进屋的周灵看着店小二的脸不禁一愣。 这是一张相貌平平,没有任何特点的脸,与那勉强从大火中逃生,被毁了容貌的长须老道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长须老道也用上了遮掩容貌的道具! 看来这老道是被萼茵吓得不轻,宁愿花上一大笔钱用灵器改变自己的样?貌,也不愿再被逮住。 可是他也没想到这世上,灵物有灵物的法诀,妖物有妖物的秘法,哪怕他改头换姓,仍然被找上了门来。 白狰并未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而?是左右看看后,颇为神秘地?对长须老道说?道:“你们这没有能?借一步说?话的地?方吗?” 长须老道眼中精光一闪,到他们这儿来的客人,若是要借一步说?话,必然是有什么奇特的要求,他们这店并不怕客人有要求,毕竟要求越是复杂,他们能?从中获取的利益也跟着水涨船高,做成这样?一笔生意,比得上零零散散的营业上小半月。 他立刻朝面前二位客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恭敬地?道:“自然是有的,小店设有雅座,请二位进去用茶。” 说?话之间,长须老道也用余光上下将这两位神神秘秘的客人打?量了一遍,男子器宇轩昂,虽然长相并不出众,但身?上自有一股桀骜的气质,想来身?份不普通,而?那女子却有些奇怪,长须老道注意到她自从踏入了店内,便朝自己脸上看了好几眼,他心中将这女子的面容在心中过了好几遍,自认从未见过,而?这女子行走之间一派坦然之色,想来也是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是哪家?宗门中的核心弟子,那便更不可能?与自己有什么交集,与会取他性命的那萼茵仙子从身?姿上看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说?起来长须老道在此界除了萼茵之外,也并无什么事关生死的仇人,可偏偏就是这样?巧,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这世界这样?大,他躲藏在那样?偏僻的小镇中仍是被萼茵发现了踪迹,好容易捡回一条性命,上回又在店中与萼茵仙女狭路相逢,几乎将他吓死,还好因为他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脸上又有这件保命的灵器,萼茵并没有认出他来,这让长须老道缓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女子更为在意,但凡进店的女客人,他都要好生的看上一看,生怕萼茵和自己一样?,也带着遮掩容貌的灵器前来要自己的狗命。 白狰与周灵大摇大摆的在长须老道的奉承下坐下,又接过老道遣小伙计沏来的茶,二人略喝一口,对视一眼,白狰环视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道:“你们这有妖心吗?” 他们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结果只是要妖心,这种交易在他们店中不过平常,长须老道在心中暗骂一声?晦气,脸上仍然堆起笑?道:“自然是有的,店中有许多陈货,客人要什么样?的,我可以取来让客人看一看。” 白狰轻蔑道:“陈货要来何用,你们有新鲜的吗?” 新鲜的妖心倒是一笔大买卖,这便涉及到要前去十万大山边缘捕猎的原因,自然是不低的价格,可是,若是这样?,风险也是有的,之前他收了无极宗永寅的定金,又没有办成事,差点让那骄纵的仙子拆了整间铺子,那次去的可是店中最好的捕妖队,可见十万大山附近并不太?平,若是这次也没有成功,这两人也是他没见过的仙门天之骄子,少不得也要跟他掰扯半天,这生意还得斟酌一番。 长须老道眼珠骨碌碌一转,试探道:“这新鲜的妖心,小店自然也有渠道,只是二位门中并没有存货吗?其实陈货的效用也不差。” 周灵道:“门中只有那些,我们自然是要些不一样?的。” 看来这二人也并非小门小户出来的灵物,长须老道觉得有些棘手,却又舍不得这到嘴边的肥肉,沉思片刻,讨好地?笑?道:“我也不说?大话欺瞒二位,实在是近来十万大山附近不太?太?平,上回我们店中最好的捕妖队,在那附近发现了一只没有成年妖物看守的亚成体,跟着他的踪迹等?了许久,快要抓到之时被忽然出现的成年妖物救走了,我们的人也全数折在里?头,可见这新鲜的妖心,着实难有。” 白狰静静地?看着这夸夸其谈的老道,听着长须老道随口说?着他们是如何捕猎妖物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他好容易才按捺住就地?将其格杀的念头,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到底是凡人,长须老道只觉得面前这位男客人眼神忽然不善了一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说?妖物难有的原因惹了客人不快,连忙抛出了自己实际想要说?的东西。 “但是近来我们东家?在南海发现了一些特别的珍奇异宝,效用不亚于妖心之下,甚至传闻中还有颠倒乾坤、逆转春秋之力。” “不知二位客人可曾听闻过冥海珍珠之名?” 第六十九章 白狰在?这不大的小?店内, 听着面前这个夸夸其谈的凡人从口中说出了冥海珍珠四个字,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嗤笑一声, 反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们东家发现了什么东西,竟可以跟冥海珍珠一较高下?我说, 你们的口气有些大, 想宰肥羊的心思好歹要掩饰一下。” 冥海珍珠,周灵并未听说过,只是听白狰这语气, 也能猜到一二,想必是想要蹭这冥海珍珠的名头,将自己手中那“类似”的宝物卖个好价格。 长须老道见白狰言辞之间对冥海珍珠十分?熟稔的模样, 心?中更是笃定这便是哪个宗门中的二代,态度更是热切,自动忽略了白狰那语气不善的说辞,解释道:“这位客人想来是识货之?人,您竟然知晓冥海珍珠,便应该知道那冥海珍珠并不只有一枚,而且拥有冥海珍珠的无极宗就在?海边,他们又是如何发现这至宝的呢?我们确实是在?南海中发现的这宝物,形态也十分?相像,说是类似冥海珍珠, 又有何不可呢?况且我刚刚所言, 只是说我们东家?有一宝物, 与那传闻中冥海珍珠有些相像, 至于到底是不是假话,后日东家?便会将它拿出来供有意向的客户欣赏一番, 您要是愿意,我便与?东家?说一声,给您递上一份请柬,邀请您届时?大驾光临如何?” 后日?周灵有些犹豫了,这临仙城说到底还是与十万大山和无极宗有些太近了,若是这长须老道所言非虚,那倒是少不了会有些实力强大的豪客前来,要是撞上了不该见?的人,他们的身份暴露在?此,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什么冥海珍珠,此界的珍奇异宝,与?她又有何干系呢? 周灵这般想着,便要出声拒绝,正待开口,白狰却抢先一步应了下来。 长须老道顿时?面上一喜,试探道:“客人既然有兴趣,请柬定会递到客人的府上,只是东家?有言在?先,怕有那看热闹的客人占了名额,还需要一笔定金,您看?” 白狰从法囊中掏出方才被周灵拒绝的那一袋灵石,扬眉道:“这些够吗?” “自然是够得,您稍等,我这就请示东家?,不知您府上在??” “虞鹤客栈,你找赤狸。” 说着,便将钱袋放下,在?长须老道地百般谄媚之?下离开了这家?小?店。 周灵皱着眉跟在?白狰身后,见?已经走得离那小?店有些距离,张嘴道:“为何……” “走吧,先回客栈再说。”白狰看了周灵一眼,面上有些严肃,显然是有什么不方便在?大街上说的话。 周灵见?状只得将一肚子?疑问咽了下去,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来到了一间看上去颇为豪华的客栈前,白狰熟门熟路地又掏出了一袋灵石,在?客栈定了一间上等客房,二人跟在?殷勤的店小?二身后进了房间。 到底是灵物们居住的客栈,周灵甫一踏入,便发现里头还是大有文章,明明是从外面看上去不大的一个房间,走进来确发现里头另有乾坤,巨大的房间内部摆着一张看上去颇为精致的架子?床,房中另外的案几?、桌椅、摆件也无不尽善尽美。 待店小?二一走,白狰便仔仔细细的将这间上房翻看了一遍,周灵也按下一肚子?的问题,查看一番房间内的几?个法阵。 一个禁锢法阵,想来是让客人上锁后便不得轻易从外界打开,一个隔音法阵,为了防止房间中的音声泄露出去,一个空间法阵,恐怕这边是房间里头的空间与?外头看来的不一致的原因,还有一个小?型传送法阵,这个周灵便不猜不出它的用途了,只得出声问白狰。 “客人若是有需求,店家?便可从法阵中将客人所需要的物品传送进来。” “你倒是懂得挺多,我看了,这间屋子?还算安全,现在?我可以问问题了吧?”周灵坐在?房间中一张十分?柔软的太师椅上,双手交叉相握,面色不善地看着白狰,想来白狰若是不能为自己的擅作主张提供能够让周灵信服的理?由,她是不会轻易让这件事情过去。 身为妖物,白狰对情绪的感知相当敏锐,立刻好言解释道:“恐怕你不知道,冥海珍珠乃是无极宗门中至宝,与?玄清门中的肉芙蓉石、宁神?谷的千岁寒冰一起,称为仙门三大至宝,悟虚曾是玄清门九长老,他曾见?过肉芙蓉石,据他所言,肉芙蓉石不像是此界产物,我想着而神?龙也不是此界产物,你与?龙卵联系紧密,若是真如他们所说,这件宝物与?冥海珍珠有相似之?处,你去看一看此物的真容,或许神?龙能分?辨它的来处也说不一定。” “你认为这件事收益大于风险,对吗?你认为这件宝物若是被三大宗门知道了,他们不会强行前来夺取?” “临仙城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今日我们去的这间小?店,背后也未必没有三大宗门的势力掺和其中,他们敢于公开出售,想来这件事他们早已有了定论。” “那岂不是更加证明了这所谓的宝物不是真的吗?他们为何要将真货拿出来售卖?我认为这只是一个宰肥羊割韭菜的骗局。” “周灵,你很聪明。”白狰有些苦恼的摸了摸鼻子?,“但我很难解释我为何想要去看看他说的东西,如果我说,当时?我有种强烈的直觉,我们必要要去,否则会十分?后悔,你能接受这个说法吗?” 周灵狐疑地站起身来,走到白狰身前,仔细地盯着白狰的眼睛,她进一步,白狰便退一步,直到白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周灵才善罢甘休,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白狰额上,警告道:“你难道想说你们妖物生来便拥有人类不曾有的直觉,这次你便是全凭直觉,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哄我的?”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6节 “人类是不是不能理?解?” 因为周灵靠得太近了,白狰有些紧张,人类的行事很少以直觉为基准,他们更相信逻辑、和眼前看到的事实,可妖物们行事却不太一样,这些年他与?悟虚一家?相处时?已经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与?人类沟通、和人类共事,需要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他知道自己的理?由并不能说服周灵,不知周灵会不会因此丧失对他的信任感。 二人近在?咫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白狰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周灵下一秒钟便因为这件事勃然大怒,翻脸走人。 几?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审判,白狰看着周灵浅色双眸中自己的倒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 思索半响,周灵退后了一步,平静说道:“我不能理?解,但是我决定相信你一次,你们是和我们不同物种,也许有些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能力,你是我的朋友,你救过我,我认为我应该给予你信任。” 白狰这才松了一口,刚想再解释什么,周灵又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一次我信任你,你的直觉是或不是我都不会怪你,但是我们必须做好全身而退的充足准备,如果,我是说如果,白狰,如果你的直觉并不是对的,那么我想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会比较好。” 周灵的这番话让白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他回想了一下方才在?那间小?店内那阵突如其来巨大的既视感,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好,整理?一下你的法囊,为后天做一下准备吧。” 周灵拿出白狰的法囊,二人将其中有用的物品一一轻点出来,对着这些灵器们做起了详细的计划。 这期间长须老道曾说过的请柬也递到了客栈中,二人打开一看,那所谓的评鉴会举办地点仍在?今日那间小?店之?中,那小?店看上去既不起眼,地方也不大,从外表看实在?不知道哪里来的地方办评鉴会,想来店中还有些机关?是外人不曾知晓的。 既然地方仍然是那处地方,二人一番讨论,趁着还有些时?间,要去那条小?巷,甚至整个临仙城内好好的走上一遍,设计好几?条快速出城的路线,以防现场有变,及时?可以撤离。 还好二人此前在?城内便是一副不差钱二代到处闲逛的模样,此时?若是回到那小?巷再逛一逛也并非不合理?,这会儿两?人从南到北的将那条小?巷中每一家?店都逛了一遍,这里所有店门面都不大,也没有招牌,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并且周灵二人每进一家?店,都有小?二恭恭敬敬地上前叫上一声赤狸仙子?。 白狰留在?长须老道那处的假名,这样快的便传遍了一整条街吗? 白狰半真半假的发作一通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这条小?巷中所有的店面,东家?都是同一个人。 “这东家?财大气粗啊白狰。”周灵谨慎地倚靠在?白狰身边,有些焦躁地按着自己的胸口,轻声细语地说道。 此时?二人又回到了临仙城正门大街上,周灵正假模假样地翻看一处售卖首饰的店面展示出来的发簪,眼神?时?不时?的扫视着大街上的人流,和不远处的城门。 她在?心?中默默画着临仙城的地图,那条小?巷看着不起眼,其实身处临仙城的正中心?,临仙城一共一南一北两?个城门,无论要从哪个城门算,与?小?巷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将整个临仙城逛了一圈后,二人甫一回到客栈房间,周灵便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一遍房中的法阵,确定没有纰漏后,才看向一言不发的白狰道:“你也觉得不对?” “嗯。”白狰点点头,“是我想的简单了,那条小?巷中的店铺,也许就是临仙城主人的财产,悟虚曾经告诉过我,临仙城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三大宗门掺杂在?其中,虽然他们看上去似乎从不干涉临仙城,但它并不是全然独立的。我跟你道歉,周灵,你说的对,评鉴会很可能是陷阱。” 周灵摇头道:“可是我也觉得你的直觉没错,这座城市里,确实有真东西。” 今日在?临仙城漫无目的闲逛之?时?,她能感到,在?她的意识深处那个久睡不醒的卵,躁动地挣扎了一番后,在?无尽的虚无之?中,张开了它的眼眸。 第七十章 白狰形状漂亮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讶异, 他迟疑地开口道:“你不必……” 但后面的话被他吞下了肚,他想说周灵是不是碍于之前曾应许自己的承诺才这样?说,可这意味着?在他眼中?周灵是个没有自己的主见, 顺从他人?的人?。 那样?未免太过冒犯,他知道周灵的性格并非如此, 白狰这般想着?, 眼神不知不觉的滑向周灵小腹的位置,是不是…… 周灵见白狰一副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失笑道:“我也不会吃人?, 你干嘛这么紧张,想问就?问啊,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确实?是我在城中?时?,龙卵有异动,我从未见过它这样?躁动过,或许那长须老道说的竟然是真的。” 白狰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这样?就?好。” 今日已经在城中?上上下下的走了一天,不大?的城里被他们踏了个遍,此时?回到房中?,周灵再次回想了一下他们之前走过的路线,要白狰拿住纸笔写写画画地研究起来。 他们商议了许久,最后达成一致意见, 若是这次品鉴会上白狰身上剩下的灵石能够拿下那异宝, 而这长须老道的东家?没有别的念头, 是最好的结果, 若评鉴会上有异,他们便立即夺宝而走。 应该怎么样?动手, 从哪条路线出城,两人?细细推演了许多次,才最终定了下来,待到最后周灵一抬头,见窗外?已是一片漆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夜,他们从傍晚开始一直讨论到了现在,白狰只叫了一间上房,房中?只有一张看上去便颇为柔软舒适的大?床。 周灵有些后之后觉地想到,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白狰的脸,在房间中?朦胧的灯光映射下显得冶艳非凡,那是真是只有妖物才能生出来的无边风情,他伸手按在桌上,指节分明的手搭配上隐隐可见的青筋,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而他那修长结实?的身躯,更是让人?徒增许多遐想,倏地,周灵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来到此界后丢失已久的性别意识突然生长了出来。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难捱的沉默当中?。 明明昨晚也是与白狰一起度过的,为何今夜突然多了这些绮念?她到底不是纠结之人?,周灵有些懊恼地打破了这沉默,叹气道:“白狰,你为何只定了一间房。” 他们此时?分边落座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堆满了周灵写写画画用掉的纸张,白狰正低着?头,仿佛在仔细研究离开临仙城的路线,可他的眼睛分明已经盯着?周灵草草画成的城门许久了,小麦色的脸庞也似乎染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他似乎是听到了周灵的问话,可半响后才答道:“因为这城中?到底不安全,若是我们分开,到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你没有别的念头?” 周灵心中?冷笑一声,不信邪地盯着?白狰那强装若无其事的脸,非要从这妖物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不可。 可到底白狰多活了些年岁,即便被周灵盯得像是有一团火在他脸颊边烤着?,也仍旧平静地答道:“那是自然。” “好吧。” 欣赏够了白狰的神色,周灵满意地起身朝着?床上走去,走到一半,她忽得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看向白狰,见白狰透着?绯红的脸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道:“今晚上我可以?睡床吗?如?果你想要睡床的话也行?,那我便在椅子上歇一下。” “自然可以?,你睡吧,我守夜便可。” 周灵点点头,也不再跟白狰客气,踢掉了鞋,合衣上了床,她现在分明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只要灵气在体内运转不停,灵物们可以?数月不休不眠。 可如?果有条件的话,周灵还?是想像一个凡人?一样?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日三餐。 这样?才不会让她对现在的自己产生太过强烈的违和感。 白狰吹熄了蜡烛,房中?唯一的光源消失了,周灵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睡在这果然十?分柔软的大?床上,盯着?架子床上精美的雕花,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些终日惴惴不安的日子,每个夜里看着?瓜瓞绵延的图案,恐惧着?身边可怖的怪物,难得安眠。 她眨了眨眼,唤道:“白狰?” 黑暗中?,白狰的声音像是放大?了几倍,即便是他轻声的回应,也像是在周灵的耳边响起。 “我在。”他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到这边来?” 白狰沉默了一会儿后,周灵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声,再往后是一声轻响。 一只巨大?、洁白的兽出现在房中?,他无声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停在了与周灵相隔不远地地方卧下,柔声道:“睡吧。” 周灵转了个身,面朝着?他,静静看着?眼前这只大?猫,窗外?漏进来的丝丝月光照在他的柔顺的被毛上,看上去那样?轻盈而富有光泽,教她忍不住伸手轻抚。 大?猫金绿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任由周灵的手拂过自己的身躯,再次说道:“睡吧。” 这句话像是一句法?诀,周灵很快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再睁眼时?床边的巨大?妖兽已经没有踪影,白狰衣着?整齐地坐在昨夜的那张椅子上,乍一看仿佛整夜没有变过姿势,就?像睡前的种?种?只是周灵的梦境。 周灵没由来的有了一点起床气,她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起身对白狰道:“走吧。” 他们昨天说好了为了谨慎起见,今日还?要再一次的确认一下计划中?的种?种?。 白狰抬头看了看窗外?,犹豫道:“你休息好了吗,现在还?早,我们可以?不用现在就?出门。” “我休息好了,走吧。”周灵顿了顿,“临仙城有没有食物?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吗?” “自然是有的。”白狰朝着?房中?那个小型传送法?阵扬了扬下巴,原来他早已准备好了。 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周灵觉得自己的起床气便消了大?半,白狰起身将客栈送来的食物摆在一旁的案几上,示意周灵可以?过来用饭了。 这灵物们用的食物果然有他的不同,不仅色香味俱全,吃下后还?能提供一些灵气。 用完朝食心情大?好的周灵兴冲冲地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踩点。 这一天他们也不曾含糊,里里外?外?地又将这城走了个遍,为了掩人?耳目,两人?还?演了一套周灵逛街上瘾,白狰无奈劝不住地戏码。 待到夜里,二人?又对昨日的计划进行?了查漏补缺,推演了数次,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准备歇息。 这次周灵为了以?示公平,自告奋勇自己守夜,让白狰上床睡一会儿。 却被白狰含笑拒绝了,他摇头道:“我自来很少睡觉,倒也不必跟我客气了。” 既然是白狰自己这样?说了,周灵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她大?马金刀地将自己扔到了床上,顺势一滚就?把自己裹成了个蛹。 白狰再次吹熄了蜡烛,这次还?未等周灵开口,那只白色的大?猫便出现在了房中?。 他如?鬼魅般行?走到了昨夜的位置,站定了一会儿,见周灵注视着?自己,好看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也闪耀着?动人?的神采,她的长发铺散了一床,冰冷地月光穿过窗柩星星点点地洒在她发上,一时?之间,白狰竟然有些分不清他和她,到底谁才是人?们口中?的妖。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迎着?周灵的目光,白狰又朝前走一步,他靠的比昨晚更近了,近到周灵触手可及。 因此周灵满意地闭上了眼,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白狰的被毛,再一次毫不费力的沉入梦乡。 这一次,她做了许久都没有做过的梦。 周灵身处在无处可依的虚空之中?,此地没有时?间,没有颜色,没有维度,有的只是一片混沌,像是一切都没有诞生,又像是一切都已经结束,她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寂静之中?,她失去了听觉,荒芜之中?,她失去了触觉,感官相继离她而去,周灵却意外?的平静。 终于,在她失去视觉之前,一只高悬于虚实?之间的巨大?竖瞳像是早就?存在于此一般,凝视着?她。 周灵坦然接受着?祂的视线,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似乎将永远地留在这里,那竖瞳终于慢慢地阖上了。 而睡在客栈中?的周灵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呼吸频率没有变化,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的姿势没有变化,但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符一般僵硬在床上。 万幸的是,今早白狰没有走开,他仍然在周灵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她睁眼地瞬间便转头看向了她。 他看到周灵像一具尸体般僵直着?,立刻起身小心地用长长的吻部摩挲着?周灵的脸。 柔软的毛发蹭着?她,周灵慢慢地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血液像是瞬间从其他的世界回到了她的身体里,一阵令人?不适的血液流动之感在她四肢中?出现。 白狰不断地安抚着?她。 终于周灵的声音又回到了她的掌控中?,她张了张嘴,哑声道:“它,长大?了。” 第七十一章 “从前我与它相见, 好像他都是卵的模样,可这一次,我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它的眼睛, 它太过?强大了,确实像你说的, 这个世界所有的灵气加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孵化出这样的存在?。” 白狰守在?一旁, 沉默地听着?周灵喃喃自语般的诉说着她的梦境,待到?周灵终于将心中感慨抒发完毕,才惊醒过来一般看向一旁的大猫。 “光顾着?我自己在?说了, 什么时辰了,是不是已经快到时间了?” “还早,若是你还不太舒服, 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不了。”周灵说着?,掀开被子爬了起?来,“我有些等?不及了,等?不及想知道它对那东西的反应了。” 白狰看着?霎那间就满血复活的周灵,犹豫道:“你没事就好,只是,你能回过?头去一下吗?我要?……” 日头已经有些高了,白狰还是兽型,周灵回过?神来,赶忙背过?身去给白狰留出换上衣服的隐私。 待二人终于一起?收拾好了, 又用了客栈送进房间来的食物, 便拿着?那长?须老道递到?客栈的请柬, 前往那没有招牌的小店。 甫一踏入无名小店所处的那条小巷, 周灵便察觉到?了问?题,他们连续两天在?小巷踩点, 虽然这里来往的行人较少,但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几乎空无一人,一时间整条街上仿佛只剩了周灵与白狰,他们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对方的警惕。 二人慢慢地走到?了无名小店门?口,这间以往这个点从来都是大门?敞开的店面此时紧紧关?着?门?,待到?周灵拿出请柬来,朝着?门?口挥了一挥,门?才吱地一声朝里打开。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7节 周灵朝店内看去,见原本店内的陈设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颇为空旷的大厅,似乎从门?口凭空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长?须老道仍然带着?他的面具,已经恭恭敬敬地候在?了里头,他对上周灵的视线,立刻朝他们拱手道:“二位客人里头请,那宝物已经在?候着?有缘人了,这回可是我们东家亲自作陪呢!” “你们东家是谁?”周灵问?道。 “这个恕我不能回答,您二位进去便知晓了,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在?外头嚼舌根。”一提到?东家,这谄媚的老道忽而来了底气一般,说话都硬气了一些。 周灵心中更?是疑惑,此界中的大佬她也算见得差不多了,难不成这里又出来一个名声不显的大能? 她有些想跟白狰讨论一番,可碍于地方不对,只能隐晦地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随着?长?须老道步入了店内,大门?在?他们踏入的那一刻便关?上了。 周灵回头扫了一眼,只一眼,便从那大门?上分辨出了数个法阵,法阵功能不一,强度不一,她心中盘算着?若是要?将其全部解开需要?多长?时间。 一边走着?,周灵一边得出了一个不太妙的结论。 若是要?强行破开大门?离开这里,恐怕需要?至少小半刻钟的时间,不知这店铺东家为何这般小心翼翼,将此处布置的像铁通一般。 这样严密的防护让今日这个宝物显得更?为真实了一些,这东家看来还尤其擅长?法阵的刻画。 周灵心念电转,脑中闪过?了一些灵物的样貌,她试探道:“你们这东家还挺谨慎的,难不成是哪个仙门?高徒,不愿门?中长?辈知晓自己这生意?” “客人可真会说笑。”长?胡老道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那就是周灵猜的大差不差。 她心沉了下来,一些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这会不会是场陷阱? 周灵这样想着?时,白狰一脸平静地看前方,并无半点异状,看到?同伴这样冷静,周灵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别说此时还不知晓这场评鉴会的凶吉,即便知道这是龙潭虎穴,为了龙卵,周灵也非得闯一闯不可。 来之安之。 这间原本不大的小店,周灵他们却生生走了许久,想来这里也与那客栈中一般,施放了增大空间的法阵,可等?到?他们终于到?了现场时,周灵还是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 他们来到?了一间十分高大的大厅中,这里的空间实在?是很大,人站在?其中仿佛盒中的一粒米,让人凭空便生出了渺小的感觉,而这偌大的大厅中间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枚小小的珠子,那珠子大概只有小拇指腹那般大小,表面流光溢彩,看上去神异非常。 而数十位用灵器遮盖了自己容颜的灵物们,正在?这除了那张小几外空旷无一物的大厅中来回踱步,周灵他们进入这间大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 大厅中这些客人们看上去并非纯良的善类,即便瞧不出真容,周灵也能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隐约约透着?一丝戾气。 他们似乎来的有些晚,等?到?周灵和白狰进来,长?须老道便恭敬地守在?了一旁,与其他几个侍者将大厅的门?关?上,而后一起?倚靠在?墙边等?待着?什么。 很快,在?厅中这些不友善的客人出声抱怨之前,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那张小几旁。 来者身形颀长?,面目模糊,周灵辩不出是否是哪个故人。 那人显然便是这无名小店的东家了,他朝大厅中的客人微微颔首,挥手指了指身旁的小几,说道:“诸位受邀来到?小店,想必都是为了一探究竟,看看店中此物是不是如我们所言那神异,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你们从店小二口中知道的关?于此物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欢迎诸位到?宝物前细看。” 这东家不仅掩盖了容貌,连声音都加以修饰,听起?来男女?莫辨,但厅中的客人似乎每一位身上的秘密都不比他少,此时便有一位看上去像是老妪的灵物哑声道:“我等?只是看一看,又如何得知你吹嘘的所谓逆转春秋、颠倒乾坤是否属实,你倒是证明一下啊。” 这老妪说话十分不客气,但东家也未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诸位客人,并非是我故弄玄虚,而是你们只要?近距离见过?此物,便能知道我所说没有半点虚言。” “哼,那我老太太便要?见识见识你小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便让我先瞧瞧吧。”老妪带着?身后的连个年轻后生,高高扬起?下巴走到?了那小几旁,东家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到?了一边。 老妪紧紧抿着?嘴,走到?小几旁微微俯下身。 下一刻,安静的大厅中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倒吸凉气发出来的声音。 见过?那宝物后,原本脸上仿佛写着?刻薄二字的老妪也变得惶惶不知所措起?来,她转身与身后的后生小声讨论了几句,拉着?那后生也俯身去看。 这后生还不如老妪,细看之下竟然倒吸一口凉气后栽倒在?地上,咚的一声,声音不断在?厅中回响着?。 老妪吓了一跳,连忙将后生抱到?了大厅的一隅。 这二人这番做作下来,在?场众人若有有同伴在?身边的,无不开始交头接耳,那孤身一个人来的,也忍不住扯着?旁边的客人议论两句,一时间大伙儿的好奇之心高涨起?来,很快便有第二个要?上前查看的客人出现了。 出现在?大厅中的客人性格多有古怪之处,一个两个说话都不甚好听,难得东家一副好脾气,对着?什么样的客人都是笑模样。接二连三的,不断有人上前看宝物又被宝物所震撼,一时间嗡嗡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这数十个灵物竟然弄出了有些吵闹的阵仗来。 见几乎所有人都上前看过?了,周灵与白狰对视一声,也走上了前去,他们二人一言不发,东家也一言不发,只沉默地让出路来,免得挡着?二人的视线。 周灵此时的心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每向前走一步,便能感受到?龙卵对那宝物的渴求更?多一点,此时那躁动?不安的卵若是有实体,定然已经撕破虚空降临此地了! 她被吸引着?,不由自己地慢慢俯下了身子。 眼前这个只有小拇指腹大小的珠子不断地在?她眼前放大,清晰到?她可以看到?珠子里头有什么在?奔腾、在?咆哮。 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已经在?她耳边响起?了。 这是什么?是灵气?是生命?还是至高存在?的召唤? 周灵像是中了蛊惑一般,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低到?几乎栽倒在?小几上。 多亏白狰在?一旁狠狠地拉了她一把,周灵才猛然从那玄之又玄的境界中清醒过?来。待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厅中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白狰小心地拉着?她退回了大厅的最边缘,所有人的视线也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怎么了?”周灵几乎无声的问?道。 “你靠近时,那东西发光了。” 白狰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并不能看出那珠子有何特?别,即便是佯装了一番激动?的表情,在?众灵物中除了周灵外也显得格外奇怪。 即便周灵二人和那宝物露出了这样的异状,东家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那一双辨不清楚颜色的眸子放在?周灵身上,出声道:“客人们都看过?了,想来已经知道了本店所言非虚,那么现在?,不知客人们为了此物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你们说说看,什么都可以,我只要?需要?你最珍贵的东西用来交换。” 东家说着?,对着?周灵露出了一个她有些熟悉的微笑。 第七十二章 周灵一阵毛骨悚然, 她脑中闪过数个?身影,却仍是没有找到相对应的那一个。 这个?人是谁? 在大厅中的?灵物们都跃跃欲试,互相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最开始出声的那老妪第一个?上前示意东家要借一步说法,她附在东家的?耳边小心的?说了些什么?, 说罢便神情紧张地退后一步看着他的?脸, 似乎是担心被拒绝。 众人虽然都看不清这东家的?表情,但仍是将老妪与他盯得?死死地,生怕第一个?上前谈价之人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宝物。 老妪等了一会儿, 见东家仍是含着笑的模样,不见如?何表态,心中也只晓大概是自己没有打?动他, 不□□露出不虞的?神色,口中念念有词地回到了她那昏倒的后生身边。 既然有了这第一个?,剩下的?灵物便接二?连三地上前与东家交涉,他们的?神色一个?比一个?紧张,可东家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别?的?表情。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听着灵物们自吹自擂自己可以用来换取宝物的?筹码。 此时厅中还没有与东家交涉的?人越来越少,周灵与白狰两?个?作?壁上观的?模样?也不知不觉中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不善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周灵感到十分不适,她转头看向白狰,商量道:“我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可能又是我的?哪个?老熟人, 不如?你去跟他谈谈?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 白狰点点头, 并未多说什么?, 信步走向那东家。 不知为?何, 在场众人倏地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白狰走到东家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 本以为?东家会像之前对?待说出筹码的?那些人一样?。 可是,这次东家却给予了回复。 “为?何是你来,而不是你身边的?那女子?” 他这样?问道,那好像一直勾起的?嘴角也垂了下来,周身气质骤然一变,整个?人忽然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那双隐藏在重重遮掩之下的?眼眸中也显出了露/骨的?疯狂,说不清是爱是恨,他直勾勾地盯着周灵,仿佛此刻这间大厅中只有他们二?人。 厅中诸位灵物本就对?这场评鉴会心存疑惑,见这东家终于卸下了他的?面具,倒有些果不其然的?松懈感。 一位高壮男子高声喊道:“既然这是专门为?了她设的?局,那我们便不做陪了,在下先走一步。” 他说完,便想要离开?,却发现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门已经无法推开?了。 高壮男子瞬间流下了冷汗,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东家拿出来的?是真货,可这真货恐怕是不能见光的?那种,他们这些修为?高深、见识颇多的?灵物们,既然见了这真货,便要留下命来永远地闭嘴,不能让这东西的?消息泄露出半点。 这宝物,究竟是什么?? 高壮男子心下一横,大喝一声,试图用灵气强行将门推开?。 可门不仅没有反应,他似乎还触发了上面某种法阵,自己的?灵气反弹回来,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脸。 再没有说出下一句话,高壮男子霎那间失去了意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已经有前车之鉴,灵物们不敢再像高壮男子一般强行解锁,他们也看不清这所谓东家的?深浅,不敢贸然行事?的?情况下只能抱团在一起高声声讨东家,似乎寄希望于他能忽然想开?,自己把大门打?开?似得?。 大厅中的?灵物们渐渐地都聚在了一起,他们有意无意地缩在了离周灵最远的?角落。周灵站在原地,环视一周,每一个?被她看到的?人都不自觉转移了视线。 还是那老妪,站出来恨声道:“你与这女子之间的?事?,与我们有何关?系,为?何要牵扯到这般多无辜之人。” “就是!还有那边那女子,你到底哪里?得?罪东家了,快给他道歉,说清楚!你与他之间的?事?,与我们有何关?系?” “东家修为?这般深厚,死你一个?就可以了,连累无辜的?人干吗?!” 原本一个?两?人出头之人,因为?还没有人附和的?原因,到显得?语气客气一些,可人人都在声讨之时,那藏在人群中的?恶意便再也藏不住,几乎溢出来。 周灵长叹一口气,抬头看向大厅那空旷又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天花板,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与他有什么?矛盾,但是你们在这里?,不都是因为?贪婪吗,难道你们自己没有问题吗?” 说罢,她也不待谁来回答她的?问题,朝着缩在角落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几个?小二?走去。 这几个?小二?在那高壮男子飞出老远、失去意识时起便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他们只是曾经在道观中当过道长,又因种种不为?人知的?原因离开?了道观的?凡人,他们无处可去,东家便收留了他们,他们只能安心留下来好好为?东家干活。 这些小二?还没有意识到厅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灵物们就喧哗起来,更不知漩涡的?中心,那个?女子一步步走向他们是为?什么?。 几乎瘫软在地的?小二?们哆哆嗦嗦地看着周灵站到了长须老道面前,低下头左右看了看他的?脸,而后猛然伸手一拉,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下,便显出了被大火灼烧后凹凸不平的?丑陋本相。 长须老道呲目欲裂,他不明白面前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于是他涕泗横流地匍匐在地上,哀求着请仙女放过他。 没有人打?算出手救他,他侍奉的?东家,一脸玩味地远远看着,厅中的?灵物自身都难保,更不会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凡人出头。 在场所有人面上的?神情都那样?冰冷,好像他与蝼蚁并无二?样?。 长须老道终于落到了曾经他无数次让更为?弱小的?凡人陷入的?那绝境之中。 “至少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为?何?” “你早就该死于那场大火了。” 周灵声音轻地只有她与长须老道两?个?人能听见,她满意地看着面前这个?作?恶多端的?凡人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你,竟然是你……“ 长须老道不再试图求饶,他的?长须早就在那场大火中消失了,现在还活着的?只是一个?面貌丑陋不堪入目的?肉团。 没有人能救他了。 不过,好在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知道了送他上路的?人是谁。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8节 没有人对?周灵的?所作?所为?有异议,他们像是一件件冰冷的?雕塑,眼睁睁地看着,甚至有人还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仇家很多,又是凡人又是灵物的?。” 周灵转过身看向那躲藏在人群中的?发言者,笑道:“你说错了,我的?仇家不止他们俩,我是整个?世界的?敌人。” 说是迟那时快,周灵话音未落,白狰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如?闪电一般贴近了那东家,双手并用,狠狠地从后面箍住了他的?脖颈。 而周灵在他动手的?一瞬间便迅速靠近,二?人仿佛合作?了无数次一般默契非凡。 那东家原本还对?白狰的?举动不以为?然,可在他尝试施放法诀挣脱的?那一刻起,便察觉到了白狰的?身份。 “妖物?此界竟然还有这样?强大的?妖物能与你同行?”他的?双眸中血丝涌上,“你究竟还要与多少生灵纠缠不清?” 白狰是妖物,天生便对?灵气不敏感,既无法使用灵气,也很难为?灵气所伤,战斗只凭千锤百炼的?肉身强度,只这一点,便是灵物们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更何况是因为?大意而被近了身的?灵物。 白狰不愿多谈,只伸手撕下了这东家的?面具,面具下赫然露出了如?一的?脸! 在场众人有许多见过如?一,与玄清门打?过交道,见状无不震惊!如?一,不出世的?天才灵物,玄清门下一届掌门首选,这样?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竟然是这场阴谋的?设计者! “竟然是如?一!” “如?一这样?的?灵物为?何会这样??” “那今日这宝物,究竟是什么??” 若是对?玄清门有一些了解的?人,都在私底下传言玄清门从无极宗那里?得?来了一枚冥海珍珠,是凌云首徒如?一亲自上门从无极宗迎回,以示重视。 而眼前这宝物究竟是什么?,似乎隐隐有了定论。 “如?一!你竟然拿真正的?冥海珍珠做局!你如?何对?得?起掌门的?信任!” 这恐怕是掩藏了身份偷偷来评鉴会上见世面的?玄清门中弟子,一时激愤之下,竟然忘记了遮掩。 可如?一并没有心思听这群废物们的?言语了,他被白狰暂时制住,动弹不得?,周灵借此机会正在飞快的?破解着他设下的?法阵,他的?计划此刻看来像是个?笑话一般,最大的?疏漏,便是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物! 失败了!他像个?丑角!冥海珍珠要被周灵拿到了! 如?一陷入了疯狂之中,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原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了,究竟是想要孵化?神龙,还是将孕器永远的?占有。 明明若是冥海珍珠落在周灵手中,他便能加快神龙孵化?的?速度,如?一本就打?算豁出去一切去拼得?一个?新世界。 可这一刻,他心中却这样?懊悔。 只差最后一点了,周灵的?双手几乎已经要触摸到那此界至宝了! 这狡猾又善变的?女子,还能分出一点心神来防着在场的?众灵物。 时间仿佛停滞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周灵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冥海珍珠。 第七十三章 周灵甫一触碰到那个小拇指大的珠子, 便察觉到识海深处那颗卵前所未有的躁动起来。如果说在城内察觉到冥海珍珠时它的状态是兴奋,那么此刻的它便是疯狂。 无可比拟的疯狂。 阿离在某一瞬间似乎想要挣脱卵对?它的束缚,亲身降临, 将此物吞食入腹。 周灵几乎被它的疯狂带入无法回头的境地,她的意识在无形的巨大风暴之中?摇摇欲坠, 若不是龙卵还有仅存的潜意识, 护住了周灵这脆弱的灵魂,恐怕她的所有早已在这场动乱中消散。 她其实不明白为何阿离会这样?狂躁,就?像她也不明白冥海珍珠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所有的知觉都在苦苦对?抗着龙卵无意识的暴动, 因?而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 在她触碰到冥海珍珠的那一刻,一阵以她为中?心?的冲击波朝着四周辐射开?来,这间大厅中?的灵物避无可避, 几乎全部正面被这巨大的能量所击中?,能临时?施放出防御法阵的灵物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在受到冲击的第?一时?间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而击中?他们的力量也超出了所有人的认识,这是一种并非灵气也并非魔气的第?三种力量,可其中?又似乎蕴含着灵气与魔气,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没有人曾经见识过这力量的存在,更何况,在此界的认识中?,灵气和魔气本就?是相?互排斥的两种力量, 又怎么会融合在一起, 而不发?生任何反应呢? 靠得最近的如一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 按道理?他离周灵最近, 收到的伤害最重。如一感到自己周身的灵气似乎都要?在这简单的一击之下被冲散,可他的表情却像是察觉不到痛苦一般, 甚至他的嘴角还扬起了一抹兴奋的笑。 果然如此!龙神会带来并非此界的力量!神龙会打破这个世界原有的一切秩序! 如一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可他仰头畅快地?笑出了声。 仍然紧紧控制着他的白狰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冷声道:“别笑了,今天恐怕是你的最后一天了。” 妖物说来实在神奇,这样?奇异的力量击中?了他,就?像灵气或者魔气击中?了他一般,仍旧无法重创到白狰半分,他的手臂仍旧像铁钳一般有力,受了内伤的如一无法在他的控制下移动半分。 可如一仍是笑着,叹道:“我曾无数次以为我是为了她,可这一刻我终于发?现我不是,她怎么会是我的信仰?我是为了我想要?的那个世界,我是为了我的神,就?算此刻我身死,又有何遗憾呢?” 疯狂的灵物,总是做一些无法让人理?解的举动,总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如一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在白狰眼中?显得如此扎眼。灵物可以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中?,可世上还有那么多想要?苟且活下去的生灵们,他们的生死为何又要?由这些总是会坠入无尽狂乱之中?的灵物们所主宰呢? 他手中?骤然一用力,轻声道:“你的生死,现在由不得你说了算,得问问她。” 白狰粗暴地?将如一的头转向?周灵的方向?,他用几乎可以将如一颅骨捏碎的力道控制着他,说道:“看仔细了,以前你们以为可以主宰她的生死和自由,现在轮到她来主宰你们了。” 如一瞪大了眼睛,如痴如醉地?看着周灵保持着指尖触摸到冥海珍珠的姿势,她的身上光芒大作,眼眸中?无数种颜色在不停变化着,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她身后的某处不存在的地?方不断翻滚着、叫嚣着,那深不见底的幽暗之处,某种不可名状的声音在高唱着。 祂要?降临!祂要?为即将来到的永恒自由而高歌! 要?穿过那深幽的甬道来到此界,要?跨过无尽的苦厄之躯降临此界! 是神,神是不用解释,不用明言便能感知到的存在。神是无需任何论证便自然凌驾在所有之上的存在。 如一想要?顶礼膜拜,他无声地?痛哭着,他情不自禁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白狰桎梏他的双手上。 “我的神啊,您终于肯让我见一见你的真身。我是你在此界的唯一信徒,我愿奉上所有!只为得到您的垂爱!”如一的声音逐渐高亢,他早已?把什么君子风度忘的精光,任谁来了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狂热的信徒竟是玄清门中?那个清冷的仙子。 “主宰我吧!” 如一嘶吼着,在白狰逐渐放松的力道之下如愿地?匍匐着,这所谓天之骄子的额头低到了尘埃里,他似乎已?经全然不在乎自己此时?的样?貌是怎样?的不堪。 疯子,全部都是疯子。 白狰放弃了对?如一的控制,他环视一周,发?现此时?大厅中?只有自己还是站立的。 所有还存有意识的灵物都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姿态并不比自诩为狂信徒的如一好看到哪里去。曾经高高在上,践踏着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生灵脊梁的存在,在这间不大的厅中?仿佛最为低贱的奴仆。 白狰茫然地?看着这些丑陋不堪的灵物们,孑然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呢?他们都怎么了? 他又转头看向?周灵,这可怜的妖物能察觉到周灵身上那无上的力量,那力量正在渐渐地?与她拥有的龙卵结合,确实无比伟大,无比可怖,可,白狰只能感受到面对?无尽高山的敬畏之感。 这敬畏并不能让他丧失理?智,更不能让他狂信,甚至他的心?中?更为担忧的是周灵的躯壳是否能撑过这场融合。 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何周灵仍然没有恢复神智,白狰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身处一片混沌不堪中?,他竟然只是不知所措。 他只能看着、看着。 周灵并不知道谁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谁在她身下膜拜着。她仍处在意识的激流涌动中?,小心?的维持着一丝清明。 在被阿离吸收的力量到达一定程度后,她似乎看到了许多不存在于她脑海中?的记忆,又仿佛身临其境地?在其中?过了数万年、数十万年。 这似乎是来自这颗“冥海珍珠”上还未彻底消散的片段,哪怕它的主人早已?陨落了许多许多年。 她看到了一颗“她”很喜爱的行星是如何演变的,“她”曾对?它爱不释手,不论相?隔多远,每过一段时?间便要?回到它的身边,爱恋得与它亲近一番。直到它从明媚的湛蓝色变成一片荒芜,变得如此丑陋,那时?“她”才黯然离开?。 “她”曾经这样?喜爱过无数颗星星,却发?现,每个宇宙都没有哪颗星星愿意为“她”永恒地?存在。 所以最后一次当“她”爱上一颗星星后,“她”决定与它永远在一起,用自己的全部去爱它。 “她”与星星永恒地?结合在了一起,此后,“她”也不啻于将“她”与星星的力量慈爱地?赐予每个愿意在此降世的同类。 可周灵识海深处的那位存在,并不在意“她”的慈爱,不分由说地?大口地?蚕食了“她”留下来的这部分力量。阿离这只粗暴的、仍处在蒙昧中?的卵似乎并没有发?育出“情感”这种暂且多余的东西,所有复杂的情绪对?他而言都是懒得琢磨的外物,只有进食和成长才是此时?的他能关心?的全部。 待到最后一丝一毫的力量也逸散在空中?,狂躁的阿离也随之消失,祂将要?耗费许多时?间去消化今天得到的力量。周灵的意识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空间之中?,双眼恢复往日的神采的那一刻,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白狰担忧的眼神。 这将她瞬间从那无比遥远恢弘的地?方拉了回来,找回了属于“周灵”的锚点。 周灵冲白狰安抚地?笑了笑,这才有心?思环视了现在她所处的环境。 随着阿离的沉睡,大厅中?的灵物看上去也要?从疯狂中?慢慢清醒。原本臣服在地?的如一也慢慢停下了他叩首的速度,他缓缓抬起头来,似乎是想从周灵身后找到神的踪影。可令他失望的是,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受到神的存在,神倏然降临,又悄然离去了。 如一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由他倾其所有召唤出来的神,为何又要?离他而去! 他暴走地?站起身来,失态地?快步来到周灵身前,斥责道:“你把祂藏到哪里去了!你这个窃神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如一说着,周灵脚下骤然升起了法阵的光芒,这法阵如此之大,将整个大厅都囊括在了其中?,其效用以周灵为中?心?朝外衰减。这是当年将周灵困在青池山上数年的那法阵的加强版,也不知如一 仅凭自己一人,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真是难为他了,周灵有些怜悯地?看着状似疯狗的如一,轻轻地?一挥手,像是在扫去一粒尘埃般,便从这曾经能将她困在其中?至少数百年的法阵中?破阵而出。 她看着如一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步一步朝前逼去,周灵进一步,如一便退一步。 直到把如一逼到大厅的边缘,周灵才笑道:“这次真的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也不会突如其来的拥有这样?的力量。” “我不是为了你。”如一啜泣道,“祂是这样?不公平,我为祂付出了一切,可祂却只肯恩赐于你。” “这是当然。”周灵笑得愈发?灿烂,“毕竟我才是拥有祂那个人,不是吗?” “祂无法被任何人拥有!!” “好好好,你不要?这样?激动,我说,既然你这样?虔诚,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只要?你能再供奉上一些跟冥海珍珠一样?的宝物,祂便会再次显身在你面前,怎么样??” “你不是祂在此界唯一的信徒吗?” 周灵紧盯着如一抽搐着的脸,再次露出了如同恶魔一般的微笑。 第七十四章 如一听了周灵这番此前听来应该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久久地沉默着,既没有斥责她痴心妄想,也没有一口应下。 他的眼?眶因激动而赤红, 面上像是受了委屈的稚子一样哀伤,似乎仍然沉浸在他所信仰的神片刻降临后的余韵中。 周灵有些不耐起来, 如一可以?拖, 可她没有时间了,刚刚状似从容地从如一设下的法阵中脱身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灵气,正是趁着如一情绪激荡感知能力下降这个空档诈他一下, 否则在他神智清明之时很难轻易的引诱他坠入无边深渊。 更何况她有理由相信方才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临仙城,若不是如一自己?设下的法阵,此时早就有无数闻讯而来的灵物冲进大厅, 用车轮战将她与白狰的精力耗尽,她将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她见不得?如一这般浑浑噩噩的模样,就此将他格杀也行,可如一毕竟是修为深厚的玄清门首席弟子?,困兽之斗下能做出什么事?情周灵无法预测,她在此界只有寥寥数张底牌,一路行来多亏好?友们相助,能抵御的风险实在有限,与如一耗不起。 周灵咬牙道:“你的信仰真是一文不值,你便是这样供奉你的神的?如一, 你真是个废物。” “我……不是废物, 我尽力了……”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49节 “祂说不够, 祂没有吃饱, 若是你再能干一点?,你的神为何要受这样的委屈?我要是你, 就不再说自己?是什么神的信徒,你这个没用的!令人恶心的!什么事?也做不成?的废物!” 周灵猛地靠近他,附上他的耳畔,轻声用最恶毒的话刺激着如一,她看着如一的神情一点?点?变得?更加痛苦,看着这个瑟缩的高大?男子?,心中竟然涌上了一股快意。 原来摧残他人的心灵,是这样的感受啊,周灵飘飘然地想着,这种感觉其实很不错。 她甚至想着,她想要更多更多痛苦的神情,不止是如一,所有曾经高高在上俯视她的人,总有一日都要这样痛苦的匍匐在她的脚下。 甚至整个世?界…… “周灵!” 白狰紧紧地捏住了周灵的肩膀大?声喝道,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周灵骤然清醒了过来,可方才那些疯狂的念头似乎还徘徊在她的脑海中。 周灵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痛着,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如一一眼?,伸手扯过了他用来束发的发带,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了声音轻声道:“我会来找你的,记住,祂要更多。” 说罢她不再看向如一,仔细研究了一番禁锢着这间大?厅的法阵,找到薄弱处破解开来,伏在化作兽型的白狰的背上,打破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天花板离开了此处。 周灵没有再回首看一眼?。 而如一长发散开,将他的表情掩在了阴影之中,他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慢慢地踱步到厅中那些侥幸仍留下了性命来的灵物们面前,细细地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 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灵物颤抖着掀起了自己?面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如一有些熟悉的面孔来,他哆哆嗦嗦地祈求道:“如一师兄,你认识我吧,我曾与你一起出过任务,这次的事?情我一定守口如瓶,我可以?用我全部的修为起誓,你相信我,不要杀我……” 他的祈求断在这里,如一收回了瞬间穿透了这灵物的心脏的手,哀叹道:“师弟,不要怪我,凡事?想要成?功都要付出代价,神真正降临的那一天,其中也有你的贡献,你为了伟大?的事?业,死得?其所!” 如一空洞疯狂的眼?中滴下一滴液体,他的右手仿佛刚从鲜红的染料池中拔起,这看上去仍在恍惚之中的灵物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送去了黄泉。 而后他斯条慢理地施放法诀将自己?整理干净,又将方才新鲜出炉的尸体们清理一空,大?厅中一时间显得?如此空空荡荡,只有他与一张小?几矗立着,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如一的一个美梦。 但那是真的,如一闭上了眼?,静静地回味着自周灵出现后的每一个瞬间,幻想着她的一颦一笑都受神的指引。 他沉浸在幻想中,如痴如醉,似醒非醒。直到吱地一声,通往大?厅的大?门被什么人打开了。 如一回过头,看向来者,他微微一笑,欠了欠身,不被束缚的发丝倾洒下来,给他增添了几分邪恶的魅力。 这让他与眼?前这位客人变得?相似起来。 客人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上一般,毫无声响。 “看来我错过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客人有些不悦地说道。 “对,你错过了十分、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不问我是谁?” “有什么必要呢?在很久以?前,我们曾经合作过,不是吗?我的朋友。” 药郎君闻言,痴痴地笑了起来,他俊美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绯红,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没错,没错,虽然我们在那之前从未见过,从未交谈过,你确实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但那最后的结果是我们都满意的,对吗?” “可是现在我们产生了分歧,我的朋友,我要的,可不是你的神。” “我们殊途同归,不是吗?” 面对着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如一又恢复了他那仿佛永远胜券在握的表情,眼?前这人不过也是一个不肯承认自己?信仰的信徒,又何必提醒他,让他在神的面前表现得?比自己?还要虔诚呢? 就让他做个反派吧,如一漫不经心地想着,毕竟真正虔诚的信徒就是要穿过重重困境,踏过无数荆棘,才能迎来最终的结局。 如一晦暗不明地看向周灵逃离的方向。 临仙城建城已经有了数千年,上一次碰见城中有这般神异景象还要追溯到数百年前,一只雪白的猫科妖物在城中喝醉了酒,当?场显出了原形,带着她的幼兽在城中大?闹一番后毫发无伤的扬长而去。 如今仿佛是情景再现,又有一只与数百年前那妖物样貌类似的妖物,钻破城中势力最为强大?的几间店铺的屋顶,朝着临仙城高高耸立的城墙飞速前进。 有了这妖物前辈的前车之鉴,临仙城的反应竟然不慢,在那妖物撞破房顶的那一刻,一张巨大?的法阵便慢慢地从城墙便升起。 当?然,要说只是因为这妖物,临仙城便这般如临大?敌,也是有些高看他了。 能让临仙城升起最高规格的护城大?阵,乃是因为在他们出现的前一段时间,那间由强大?的神秘势力掌控的小?店里忽而爆发出了巨大?的光芒,继而以?它为中心,像是一颗巨石重重地砸进了水中,掀起的古怪力量几乎将整个城中没有被钉在地上的事?物通通掀翻。 临仙城中所有的看门人为着这不寻常的爆炸如临大?敌,一方商讨后决定升起临仙城那久未升起的大?阵,誓要将这不明身份的入侵者锁在阵中,关门打狗。 可,这不过是一座城中的大?阵,又如何能与青池山上那由玄清门中的大?能们逐年累月的加固的护山大?阵相提并论呢?周灵能从那样的阵中全身而退,又岂会将城中的大?阵看在眼?中?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白狰如离弦之箭一般踏上了临仙城那高的要奋力仰起头来才能看到一点?尽头的城墙之上。这是他与周灵在城中踩点?两日后观察到的法阵最薄弱之处,那些悄然潜伏在城中,若是有异状便能立刻现身的看门人所在之地也早已被这二人摸了个透彻。因此白狰这一路几乎卡着临仙城防护最为空虚之处前进,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周灵回身挡下身后追击而来的看门人发出的一发灵丸,而后立刻被白狰护在了身下,他将周灵好?好?地放在城墙之上,只来得?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朝着蜂拥而至的看门人冲去。 他必须给周灵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在这期间不能有任何灵物接近她,扰乱她的思绪。 无数枚法诀砸在了大?猫的身体上,法诀运转散发的白光将白狰吞没,他像是被击落了,又像是全部闪避成?功了,而后,在白光一闪之间,数位灵物在空中发出了惨叫,白狰的反击来的这样快,这妖物的强大?毋庸置疑。可周灵仍是看得?心头一紧,只能强迫自己?像之前曾在客栈中与白狰推演的那般,埋头破解着这大?阵。 此时的周灵仍处在阿离与冥海珍珠纠缠之下激发的奇异力量的笼罩之中,她的反应从未像此刻这般敏锐过,从前无法快速分辨的细微末节像是被放大?放慢在她的眼?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周灵的抽丝剥茧中。 三、二、一。 法阵比她预期中更快的被解开了,周灵一喜,连忙回头大?喝一声,走! 可回头的那一刻,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她停止了呼吸。五个灵物结成?了阵,手中的本?命法宝嗡嗡直响,上下左右将白狰围在其中,另外一队十多个灵物在远处一轮齐射,无数发像是炽热的太?阳一般威力巨大?的灵丸照着无处可躲的白狰袭去! 轰轰轰轰轰轰——! 周灵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灵丸一发不落地击中了白狰,他融进了一团无比刺目的光中,或者说是融进了无数个太?阳之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给她最后一个眼?神。白狰始终忠实地挡在她的身前,到最后一刻也信守承诺,没有让周灵受到一丝打扰。她感到浑身的血液倒流了似得?,本?能地伸出了手想要阻止。 停下来!不要伤害他! 她似乎喊出声,又似乎只是喃喃自语。 时间宛若停滞了,那像是无数太?阳一齐引爆般的侵蚀了一切的光芒在周灵的瞳孔中不断地放大?、放大?。 不能这样,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让他们停下!你能做的到的!” 周灵在识海中朝着阿离大?声喊叫道。她想将这带给她一切痛楚的罪魁祸首从祂那温巢中狠狠地拽出来,她想要现在立即摧毁这个让她失去一切的恶心的世?界。 停下!停下! 那刺目的白光中真的还有白狰的身影吗?还是那只妖物已经化作一缕青烟,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了? 在神眷者撕心裂肺地呼唤中,时间真的停滞了。 有一位被人奉为神祇的卵,不耐地被从沉睡中被迫唤醒。祂对自己?寄居的孕器一向十分慷慨,但并不代表着可以?由着这小?小?生灵总是这般接二连三地扰人清梦。 可是祂此时心情正好?。 现在的祂正是处在饱食后餍足的状态中,好?像有所增长的灵智让祂本?能地找到了最为简单的解决之法。 再分一点?祂的力量给这渺小?的孕器,教她不要再轻易的打扰一只幼小?的卵的睡眠。 那似灵气与魔气混在一起的神异力量便瞬间出现在了周灵的识海中,这是不同于?她此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力量,更为高深,更为莫测。而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周灵便无师自通了许多。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这一片不断朝外扩张了刺目白光之中,忽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点?,随着这黑点?的不断扩大?,这巨大?的能量爆炸所产生的白光像是遇见了什么天敌,一点?点?地收缩进了黑点?之中。 时间开始逆转。 击中白狰的灵气开始坍塌、收缩。 一、二、三。 还未数到三时,周灵便察觉到了这逆转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刹那间,她本?能地用出了曾经被悟虚无数次锤炼过的法诀,她也不知何时自己?的力量变得?这般强大?,相隔数十米外,在远超她曾经尝试过的范围之外,那由数位大?能倾其所有发出的灵丸被她牵引着,像是被一只怪物长大?了嘴深吸一口气,全数被她吞噬下腹。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饱足感。 像是贪食了过多的高碳食物,周灵一阵阵晕眩。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白狰悄然出现在她的身下,安然地接住了失去意识的她,离开了这座被搅合的天翻地覆的城。 第七十五章 再?次醒来时周灵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中, 白狰正背对着她?守在外头,她?的身下铺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软和铺垫,甚至还?枕着充满太阳味道的柔软枕头。 周灵盯着白狰的背影, 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为何会在这儿?方才发生了什么? 外头看上去似乎已经接近黄昏了,一片夕阳余晖洒下的暖意, 周灵的头一抽一抽地?疼, 她?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头。 这个细微的动静惊动了白狰,他连忙转身来到了周灵身边,一脸凝重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柔声道:“头疼吗?” “嗯。”周灵有心回想之前?在临仙城里发生的种种,可?每次试图回忆,她?的头便更疼上?一分, 她?只好无奈地?求助白狰,“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方才在临仙城,我?分明被城中的看门人击中了,可?过后却又毫发无伤,像是时间?被逆转了一般。” 白狰这样一说,周灵终于慢慢地?记起了当时的场景,她?数了三?个数,而后世界倒退回到了那之前?,再?接着,她?在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地?方将那些灵气全部吞噬。 她?似乎拥有了一部分应该属于龙卵的能力。 还?有发生这件事之前?, 他们还?在那间?大厅中的一些回忆。 周灵勉力支撑起了身子, 不顾头剧烈的疼痛着, 伸手抓出了白狰的胳膊说道:“对了, 之前?我?触碰到冥海珍珠时,脑中多了一段记忆。“ “是哪个灵物的吗?” “不, 是神的记忆。” 听到神这个字,白狰流露出迟疑的神色来,他有些担忧地?望着周灵,似乎是担心她?也变成如一那般疯癫的信徒,犹豫道:“你认为那是神?” 周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察觉到白狰脸色大变的理由,她?才觉得有些踏实感,她?笑道:“不要这样,我?不会?像如一他们那样。”话音刚落,周灵突然想起了面对如一时她?心中翻涌着的恶念,这让她?莫名地?生出了一丝不安,半响才接着道,“说祂是神,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祂。祂应该是一种超出我?们认识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只有神才能形容这样的存在。” “神的记忆是什么?” “祂像是陨落在了这个世界,像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由祂逸散在这个世界中的力量养育着还?未出世的同?类。” “所以这个世界中的灵气,真的都来自祂的馈赠吗?” 周灵点点头,可?是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她?疑惑道:“可?是灵物和魔物又是怎么回事呢?你曾经告诉过我?,很?久以前?,人类得到了神的恩赐,这才让他们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可?我?在神的记忆中并没有看到这一段,对神来说,人类不过是一粒尘埃,神为何会?垂青一粒尘埃?还?是因为我?看到的记忆太过短暂吗?” “恐怕这些事情,只有那些灵物们自己知道了。”白狰思索了一会?儿?,也无法想通这之中的关节,只能暂且放下,他心中还?存着另外一桩事,白狰犹豫地?看了周灵一眼?,小?心翼翼道,“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觉得情绪很?难控制?” 周灵一愣,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白狰的眼?中显出一丝阴霾,他沉声道:“周灵,往后你一定要克制你的想法,我?怕你会?像灵物一样崩溃。你不觉得像凌云、如一他们,这些灵物们,都过于疯狂吗?” “我?确实这样觉得,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在我?刚刚到十万大山时,陶玉曾经让我?小?心悟虚,我?不理解,认为这是他对灵物的偏见?,躲了陶玉很?长一段时间?。”白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可?陶玉还?是找到我?,告诉我?,很?多灵物最后的结局都是在疯狂中毁灭,所以在仙门之中,长老们往往永远在闭关,在隐退,因为他们无法抑制自己的疯狂,无法控制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只能尽力躲在灵气稀薄,远离人烟的地?方。而越是修为深厚的灵物,便越容易走到这一步。” “悟虚一直都表现的很?好,而我?此?前?也并未见?过几个其他的灵物,因此?对陶玉说的话我?一直将信将疑,直到今天。” 白狰深深地?看着周灵,看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0节 “我?在那间?大厅中,发现所有的灵物都像陷入了狂乱之中的疯子,周灵,你当时的模样,其实跟他们也很?像。” “那一刻,我?突然又想起了陶玉说的话。灵物的修行,只不过是蒙着眼?睛在绝路上?越走越远。” 周灵想起那时自己心中那些阴暗的恶念,茫然地?看着白狰道:“为何我?也会?这样呢?我?不是有龙吗?我?……和这个世界中的灵物有什么关系?我?为何会?走向疯狂?” 她?越说越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惧,若是有一天,周灵不再?是周灵自己,而是陷入无尽混沌和狂热的一具躯壳,即便□□还?存在,她?还?能算是活着吗? 白狰不忍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艰难道:“周灵,你也汲取了大量的灵气啊。” 是啊,此?时的她?早已算不得凡人,即便没有龙卵提供的力量,周灵也算得上?修为不凡。 她?喃喃道:“人类得到的根本不是神的的恩赐。” “是诅咒。” 在青池山高高的主峰上?,凌云此?时正在殿后的卧房中辗转反侧。 他不住地?喘息着,意识之中全是混乱和碎片的记忆。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还?是数百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灵物,是坐上?玄清门掌门之位最为年轻的、最为顺利的灵物。一时间?他又觉得凌海和赤练仙子仍然活着,正在外面的殿中等着他,一个吵吵闹闹地?要他将肉芙蓉石赠给他,一个忧心忡忡地?说着什么。 凌云被折磨地?几乎想要丧失尊严地?哀嚎,事实上?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他像只丧家犬一般不住地?嚎叫着,什么玄清门,什么孕器,在他疯狂的意识中都荡然无存。 凌云此?时只是一个可?怜的想要从痛苦中逃脱的老人。 最后,赤练仙子的身影占据了他意识中最大的那一块儿?,那时候她?看上?去仍然十分美丽,分辨不出年龄,只是脸上?的忧色让她?显得有些憔悴。 她?口中不断说着什么,可?凌云的记忆中,画面与声音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在一段长时间?的静音后,赤练仙子的声音才姗姗来迟的出现。 “凌云,我?现在将肉芙蓉石给你,这是玄清门中只有掌门才能拥有的信物,但你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宝物,若是你轻易的借用了它的力量,恐怕会?加速你的毁灭。” 那时候的凌云还?太过年轻,将母亲的担忧统统看成懦弱的表现,他心中十分不耐,强忍着挥袖而去的冲动反驳道:“修仙,求长生,求大道,若是畏惧毁灭,又为何要走这条荆棘路?不如自废修为,做个凡人罢了。” “你有这个心也是好事。”赤练仙子的口型早就已经对不上?这句话了,凌云只能别别扭扭地?继续回忆着,“可?此?界有谁真正获得了长生?你是聪明人,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放下执念,凌云,坦然的面对最后,会?比较体面。” 这场对话自然是不欢而散的,这是赤练仙子最后一次以掌门的身份与凌云交谈,而后她?便开始避世,躲进了荒芜的望月山之中。 蠢得与凌云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凌海一直坚定地?认为他们的母亲是为了避刚刚当上?掌门的凌云的锋芒才出走的,凌云不屑与任何人辩解,更何况赤练仙子这懦夫行为让他万分不齿,即便所有人都觉得是他逼得自己的母亲退走望月山又如何呢? 他以她?为耻! 他厌恶她?很?多很?多年了! 可?直到今天,直到此?刻,那个宁折不弯、意气风发的凌云,终于承认年轻的自己已经死去,留下的只有一具被疯狂所主宰的躯壳。 他努力的修行,努力的想要重塑肉/体,甚至想用肉芙蓉石将自己的意识洗涤干净,将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狂从自己的脑海中清理干净。越是不愿意面对毁灭,越是要向天挣命,就越是加速自己的灭亡。 一切都是徒劳。 凌云撕心裂肺的大叫着,身上?狂乱的灵气将整个后殿毁得分辨不出原貌。 娘!娘啊!我?早该听你的! 他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月,凌云终于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他从一片瓦砾中挣扎着爬了起来,从十万大山回来后,凌云便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他用最后残存的意识交代?门中众人,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踏入主峰一步,就这样,哪怕凌云将主峰几乎拆成了废墟,此?时他的四?周仍是静悄悄的。 这偌大的,高耸入云的山峰中,只有他一人的喘息之声。 他不能放弃,即便此?前?从未有人试过,即便一切都只存在于他的设想之中,只要有一丝希望,凌云都不想死。 要再?完善一下他的计划,在十万大山中让孕器逃走了,也没有从悟虚和净水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确实让凌云很?恼火。 他脑中盘算着,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宛若废墟的主峰中,一个毫发未损的角落。这里放着他从净水那里诓来的冥海珍珠,凌云要再?感受一下上?面的气息,想一想办法。 凌云吃力地?打开了他寄放在玄清门最为安全之地?中的一个小?匣子。 可?是,匣子中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七十六章 婉莹担忧地从碧泉峰上眺望着主峰的方向, 虽然那里被重?重?法?阵所包裹,教?人无法?轻易窥探到上头的情景,可她还是感到了深深地不安。 脱离十万大山那场令人想想都后?怕的争斗回到青池山上后?, 婉莹一直在等待着凌云将?她召唤至主峰上,等待她的可能是她那越发多疑的师父的诸多揣测, 为此她还私下与萼茵一起对好了?口供, 以防凌云分别与她们谈话?。 可是凌云却一直没有找过她,甚至在回到门中的那一天起,便下令不经?召唤不得擅入主峰, 至今为止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凌云一直一个人待在主峰,悄无声息。 这样的他让人更为担忧了?, 特别是婉莹也许久没有联系上如一了?。她的传音灵器一直没有带回如一的回信,婉莹问了长月和门中的其他弟子们,除非是凌云私底下交代了?如一什?么,在明面?上,如一没有接到任何门中的任务,可他也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被人目击出现在青池山上了?。 上一次婉莹看到他,还是周灵从门中逃走的那一天。 “师父还在担心掌门吗?”萼茵在婉莹身旁担心地问道 “没有,刚刚我在想着我师兄,我已经?许久没有在门中看到过他了?,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 是师父交代了?他什?么任务吗?”婉莹皱眉, 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可我又觉得不太?像, 总觉得师兄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师父,那我们?” 萼茵的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她自?上次从十万大山中归来后?,便一直惦记着山中的悟虚夫妇,他们看上去那样自?由自?在,没有仙门的束缚,也没有复杂的人际交往,简简单单一家三口住在美如画的小山谷中,这让背负了?巨大包袱的萼茵羡慕极了?。 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念头,面?对着自?己师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萼茵便坦然地跟婉莹提出了?归隐山林的期望,可婉莹虽然被所描绘的生活所打动,却一直下不了?决定?。 婉莹到底不比萼茵,她拥有的更多,想要?放弃也就更加艰难。 这次萼茵又隐晦地提到了?这件事,婉莹想起阴晴不定?的凌云,和?猜不透想法?的如一,还有门中对后?天灵物的种种排斥,咬了?咬牙,正要?下定?决心带着萼茵一块儿从门中隐退,忽然却听到主峰方向传来一阵巨响,凌云的声音像是一道响雷,瞬间传遍了?整个青池山。 “九大长老,婉莹,长月还有菁英弟子们,速速前?来主峰,吾有要?事要?宣布!” 婉莹心中咯噔一声,突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凌云召唤了?这么多人,唯独却没有提到最受他爱重?的徒儿如一? 她心转电念,抓着萼茵的手慎重?嘱咐道:“你立刻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这边没事会去找你,要?是我一直没来找你,你回十万大山里去。”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从自?己的法?囊中掏出了?无数灵石法?宝塞给了?萼茵,用力的一推她道:“快走!” 萼茵深深地看了?师父一眼?,点头便带着东西走了?。 婉莹深吸一口气,转身施展法?诀,来到了?主峰之上。 可眼?前?的一切让婉莹大吃一惊,主峰上那曾经?恢弘庞大的建筑群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凌云披头散发,跌坐在唯一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抱着一个空荡荡匣子,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了?之前?那超凡脱俗的味道,脸上的皮肉松弛下来,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凡人。 这让婉莹犹豫着不敢上前?,她站在这里,凌云也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仍是抱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匣子,待到长月与其他的菁英弟子们也迟疑地落在地上,他才缓缓地抬头看了?一眼?他们。 长月呆站在原地,看看凌云又看看婉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悄声对婉莹说:“掌门这是怎么了??” 婉莹无奈摇头,心想你问我我问谁。两个仙女谁也不敢先上前?与凌云搭话?,一心想着等长老到齐了?一块儿。其余的菁英弟子是地位修为都不如她们,更不敢轻举妄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着实是难熬,终于长老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婉莹这才敢与为首的镇川长老一起上前?。 此时在山上的长老仍然只有三人,为首的镇川毫不在意主峰上这堆瓦砾废墟,带着婉莹径直走向凌云,质问道:“掌门为何这般?” 凌云抬头,眯了?眯眼?睛,仿佛一时分辨不出他是谁一般,半响,才开口道:“我召唤你们前?来,是因为有一件要?事要?宣布。我要?将?我的徒弟,如一,逐出玄清门,并且但凡我门中弟子,见之必杀,不死不休!” “你疯了?吗?如一是玄清门中最为优秀的下一辈弟子,他犯了?什?么错,你不但要?将?他逐出门,还要?下追杀令?” “掌门,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你若拿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恐怕难以服众,如果他不是欺师灭祖,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听了?凌云的这番惊人之言,镇川还未说话?,另外两位长老便忍不住出声反驳,凌云在位已经?有数百年之久,他是玄清门历代掌门中最年轻的掌门,因此目前?也是历代掌门中在位时间最久的掌门,在他刚刚上位时,他曾经?也做了?许多实事,可随着他的年岁愈大,凌云的性格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了?,九长老的空缺已久,他以门中下一辈弟子还未长成为由迟迟不补位,长老们私下里都有不满,又见他这幅疯疯癫癫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凌云,已经?老糊涂了?!恐怕不堪担任这掌门之位了?! 长老们出言顶撞,凌云不仅不恼,还哈得一声笑出了?声,他盯着镇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一监守自?盗,为一己私欲,偷走门中至宝冥海珍珠,你们说,这样的孽徒,该不该杀?”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惊,霎那间,所有的视线立刻聚集到了?凌云怀中那个空匣子上。 冥海珍珠地位非凡,若是如一真的做出这种行为,与欺师灭祖确实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婉莹环视四周,见凌云说出如一监守自?盗后?,长老们立即闭口不言,她心下焦急,不管如一在外对旁人如何,对待自?己这个师妹他不可谓不尽心,这种时候若是自?己不替他说话?,她实在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她只得硬着头皮朝凌云拱手道:“师父!这冥海珍珠虽然是师兄亲自?从无极宗带回来的,可也未必是他偷的啊,还请师父查清事实真相后?再……” 剩下的话?,在凌云忽然暴起的攻击之下,全部又被婉莹吞了?下去。众目睽睽之下,她毫无防备地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凌云出手如闪电一般,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击之下,几乎将?婉莹毙于当场。 长老们视若无睹,菁英弟子们不敢动作,长月见状,只能自?己上前?查看婉莹的情况,见她面?若金纸,晓得她恐怕伤得很重?,连忙从随身法?囊中掏出急救的灵药,借着给她喂药的姿势,恶狠狠地斥道:“闭上你的嘴吧,瞧不清状况吗,待会连你也被你师父打死了?,我看谁还能替你师兄说话?,我是不会说的。” 凌云暴怒中失去了?理智,一击之下,见婉莹瞬间没了?声息,心中也有些后?悔,已经?没了?一个徒弟,剩下这个虽然平时对她多加挑剔,到底还是比如一懂事听话?多了?,还是得留下来。 因此他倒也清醒了?一点,浆糊般的脑袋想了?一会儿,示意长老们不要?担心:“如一没了?,不还有婉莹吗,她一向乖巧懂事,我这掌门给她做又有何妨?” 原本长月还颇有同门情义地在给婉莹擦拭嘴边鲜血,忽闻此言,气得恨不得从婉莹口中将?方才喂给她的那灵药抠出来,恨恨地瞪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婉莹骂道:“你还给如一求什?么情呢?掌门都要?传位给你了?!” 三位长老闻言也是一愣,其中一位刚想反驳什?么,便镇川拦了?下来。 镇川淡然地看着凌云道:“既然掌门已经?决定?好?了?,那便这样吧。” “可婉莹乃是后?天灵物!” 到底镇川还是没拦住,长老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凌云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嘿嘿笑道:“你啊,还不知道天都要?变了?,还在想着什?么先天后?天的,孺子不可教?也。” 说罢,不待众人再说什?么,凌云挥挥手道:“好?了?,我累了?,就这样吧,长月,你把今日之日传令下去吧。” 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多看婉莹一眼?,直到离开主峰,婉莹仍然不能理解凌云今天的举动。 她捂着胸口和?衣躺在床上,茫然地想了?很久。 师父,是不是已经?疯了??还有,师父真是要?将?掌门给她做吗?那她还要?与萼茵一起归隐吗? 凌云疯没疯,旁人实在不敢瞎猜,周灵此时到觉得自?己现在着实是头疼。 只因她休息好?,恢复了?精神后?,便拿出了?那根从如一头上摘下来的发带,请求白?狰使用秘术追查一下如一的下落。 这大猫明着也没有拒绝,十分顺从听话?地按照周灵的要?求施展了?秘术,又化作兽型让周灵上了?他的背。 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只除了?一点,白?狰全程都没有再主动与周灵说过一句话?,只专注地、沉默地追踪着面?前?的血雾,偶尔言简意赅地回答几句周灵的提问。 他们一路顺着血雾又回头往南走,直到再次来到海边,大海的气息掩盖了?如一的痕迹,白?狰不得不停下来修整时,周灵才逮到机会。 她崩溃地薅住白?狰的猫头,盯着他的眼?睛凑近了?问道:“你这究竟是在闹什?么别扭呢?” 第七十七章 白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别扭什么, 只是看到周灵从怀中掏出如?一的浅金色的发带时,抑制不?住地有些不?舒服,这种情感此前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过, 因此整个行程中他都?在思考这究竟是什么。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1节 他是不是承认自己是在故意回避与周灵的交谈,如?果要白狰自?己来判定他的行为, 他只会说是有些理不清头绪。 可是周灵容不得他慢慢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是个急性子,觉得有误解最好立刻说清楚。 白狰只能视线闪躲着回答她的问题:“我并没有在闹别扭,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一些问题。” 看着眼前这只大猫的脑袋, 周灵着实分辨不?清楚兽型白狰脸上的微表情,见他避而不?谈,眼前正事要紧, 只能狐疑地作?罢。 他们此时站在海边,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从中要找到如?一的踪迹谈何容易。 这真是望洋兴叹了,周灵叹息着想到,她左看右看,白狰施展秘法后?显现出的那条血雾正是直直地朝海中去了,以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怎么也想不?到如?一究竟是去了哪儿,就这样走向了海中央吗? 周灵正一筹莫展,一旁的白狰见她不?在执着追问自?己究竟怎么, 也是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默默走到海边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吠叫。 这还是兽型的白狰第?一次发出像兽一般的叫声, 短促,纤细, 听?着真像个小猫在叫唤似得,周灵听?在耳中,几乎笑出了声。 白狰却?全然不?知自?己的叫声有何问题,又认真地朝海中叫了几声,而后?便等待着,专心地面朝大海竖直了耳朵,似乎在听?海的回应。 似乎是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海没有给?予回应,海的女儿却?突然在海浪的掩盖下,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一位长着长长的鱼尾、鱼鳍耳,拥有海藻般蓝色长发,半张小脸上都?被鱼鳞所覆盖的小姑娘从海中探出了脑袋,好奇地看着周灵与白狰,疑惑道:“你是妖?又为何会和人类在一起?你找我们有事吗?” 她的眼睛像大海一般,蓝的教人难以置信,如?此美丽的颜色怎么会有幸镶嵌在这个世界的生灵的眼中,那双如?最纯净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中全然是纯净和无邪,这样完美的生灵出现在周灵的视线里?,几乎让她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周灵身边的白狰倒是极为平静,他的口气甚至有些凝重。 “怎么会是你出现在此处,你们一族的长者?呢?” “喂,四只脚的陆地兽,我!此时便是我们一族的长者?!按照我们族里?传下的规矩来见你!你怎么可以轻视我!说吧!你找我们有什么事,人鱼一族答应你的,我!鲤娜!都?能为你做到!” 人鱼小姑娘鲤娜被白狰一番话气得小脸通红,湛蓝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她的半边身子探出了大海,一边将胸脯锤得邦邦响,一边用尾巴砸在海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这样更能增添她话语之中的可信度。 铁石心肠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会忍不?住心软!周灵立刻狠狠地给?了白狰一肘子,用眼神警告他好好说话。 白狰只得将姿态放得又低又软,他致歉道:“对不?住,我方才?冒犯了人鱼一族的长者?鲤娜,我为我的言行道歉。是这样的,我们追踪着一个灵物来到了海洋之中,他的气息消失在大海里?,因此我想寻求你们的帮助,找寻他的下落。” 鲤娜闻言,甩了甩她如?海藻般纠缠——这是字面的形容,周灵清晰地在她发丝之中看见了一些贝壳和小虾——的长发,有些矫揉造作?地用咏叹调般回答道:“既然你请求了,我们的白色长毛陆地四脚兽朋友,还有你身边那位雌性人类,我代表我们人鱼一族践行我们的承诺,为你找到你想要的那个生灵的下落。你找对了人,白色长毛陆地四脚兽,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片海了!” “你也可以叫我白狰,我的朋友叫周灵。” “好的,白毛长腿四脚兽,你且在这里?稍等,将你要寻找的那人的贴身之物给?我。” 不?配被长者?鲤娜提到名字的四脚兽乖乖将如?一的发带抛给?了她,鲤娜只嗅了一口,便用力地将发带扔回了白狰手中。 鲤娜激动不?已,口中发出了周灵不?能理解的愤怒的尖啸声,她被狠狠地激怒了,甚至无法用通用语跟白狰交流,只能用夹杂着人鱼尖啸声的含糊短句发泄着她的情绪。 “入侵者?!凶手!#%@屠杀者?!” 鲤娜情绪激动之下,猛地一甩尾巴,潜入了海中,眨眼间便没有踪迹,只留下岸上的周灵和白狰面面相觑。 “如?一是不?是对她们做了什么?”周灵打破了沉默。 “看样子是的,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一位年长者?出现与我们相见,人鱼一族以长为尊,恐怕她们曾经的长者?出现了意外。” “如?一为何要伤害她们呢?” “这只有如?一知道了。” 还好,最后?长者?鲤娜的责任心战胜了愤怒,在海中狠狠游了一圈后?,小人鱼气鼓鼓的再次浮出了海面,她不?知到哪里?打了滚,周灵注意到她蓝色的长发间又缠绕上了一些海带。 鲤娜怒气冲冲地朝他们龇了龇尖锐的牙,没好气地说道:“绿眼睛白毛大尾巴兽,你要找的这个%&。”鲤娜用人鱼话骂了一句什么,“是我们一族的敌人,他像是从深海中爬来的恶鬼,收割着我们的族人,我们被迫躲进了更深的海中,每天只能吃着丑陋的三脚三眼鱼果腹,你找他做什么?你很强,看起来能和他比一比。如?果你要杀了他,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我现在还不?能杀他,但?是如?果让我找到他,可能有一天你能亲自?动手杀了他。”如?一是个很好的工具,周灵还想暂时留下他的性命,可若等到某一天,神龙出世的那一天,鲤娜这样小小的人鱼,也许也能有机会与如?一一较高下。 鲤娜怀疑地看了看周灵,半响才?将信将疑地回道:“琢磨不?透的人类雌性不?站在同类那边,竟然对着人鱼族的鲤娜许下了承诺,先祖在上,今天的海水是甜的吗?” “我与我要找的这个人不?是同样的立场,而且我与他也不?是同类,这一点,我身边这个。”周灵转头看了白狰一眼,“立耳绿眼长毛怪可以作?证。” 立耳绿眼长毛怪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吧,看在这只长嘴尖牙大尾巴怪的面子上。他毕竟是我们一族最为亲近的外族朋友。你们跟我来吧,我有我的法子在海里?找到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鲤娜说罢,用带着蹼的手指捏了一个法诀,周灵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套在了自?己的头上,令她变得难以呼吸了。 她转头看向白狰,见白狰的头上的空气也微微扭曲着,像是套着一个大鱼缸似得。鲤娜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一头扎进了海里?。 白狰一言不?发地也默默跟了上去,周灵略迟疑了一会儿,便落在了最后?,她只得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克服对深海的畏惧,下一秒也一头扎进了海中。 得益于鲤娜的神奇秘术,周灵发现自?己可以在海中自?由地呼吸,她一边紧紧地跟着前头的两人,一边不?时地左顾右盼欣赏着海底的美丽。 海面上的阳光一缕一缕地照耀了进来,光映照在海底绽放出迷人的七色光斑,无数周灵叫不?出名字的漂亮小鱼们成群结队的从她身边游过。 这片大海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数万万年里?,她也许是第?一个人类观光者?,周灵陷入了奇妙的幻想之中,这一瞬间,她忽然有对这个世界生出了一些真实感。 除了无知围绕在周灵身边一探究竟的小鱼们,周灵也能感到在离她不?远不?近地距离处,有一队分不?清身形的小生灵们,在充满好奇的打量着她。 他们也许还小,模模糊糊的,加在一起的气息也不?如?鲤娜身上的清晰,但?见鲤娜游着游着便不?时回头看看的动作?,便也能猜到那恐怕是人鱼一族的小鱼儿们。 只是鲤娜看上已经很年幼了,坠在身后?这些小鱼儿们又是多大的年纪呢?她们族中真正的长者?呢? 周灵不?愿深思。 鲤娜不?知疲倦地游了许久,渐渐地,他们身下的珊瑚贝壳越来越少,蠢笨的小鱼们也不?在跟随,直到生命的迹象完全消失殆尽,三人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海中。 鲤娜围着一处空荡荡的地方不?甘地撞了好几下,懊恼地吐着泡泡说了句什么。 白狰转过头来看向周灵,没有张嘴,但?她确清晰地听?到了白狰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鲤娜说这里?有个她去不?了的地方,很多次她的族人被那个人带进了里?面,我想是个法阵,你可以去看看吗?” 周灵点点头,游到那处空地上方,试着感受了一下其中的灵气运转。 确实是灵物们布置的法阵,小小的海中空地,被人为地用空间法阵放大了许多,外头又套着禁锢法阵,似乎是防着里?头的什么东西。 周灵环视四周,也传音给?白狰道:“无极宗是不?是离这里?很近?我感觉这里?的法阵很像他们的手笔,为何如?一会来到这里??” 白狰问了鲤娜,鲤娜用手指了指更南的方向,噗噗地吐着泡泡。 “她说无极宗在更南一点点的地方,确实不?远。如?果这里?真的是无极宗的地方,可能如?一与他们有一些私底下的交易?不?然很难解释他怎么能轻易地带走冥海珍珠。” 周灵赞成白狰的想法,她更为仔细地查看了这里?的法阵,若是粗鲁地直接拆解,恐怕海水会立刻倒灌进这强行开创的空间内,巨大的冲击之下,周灵有些害怕会伤害到里?面或许会存在的鲤娜的族人们。另外,她也不?知道这个法阵被破解的信息会不?会第?一时间传回到制作?者?那里?。 这是新的挑战,周灵要在拆解的同时找到不?破坏法阵的平衡点,她需要非常小心地改造法阵。 周灵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按照法阵自?有的逻辑重新排列着灵气运转的规则,避开任何会触发报警的片段。 不?知过了多久,法阵终于被她打开了一个只容得下一人进出的小口子,她与白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她/他想先进去的意思。 “对这个世界来说,你比我重要。” 白狰的声音出现在周灵的脑海中,他定定地看着她,白色的毛发像有生命一般漂浮着,金绿色的眼眸在海中显得有些微微发蓝。 周灵像是受到了蛊惑,给?他让出了一个身位。白狰没有再与周灵多做交流,立刻从她破开的那个小口子中钻了进去。 他进去后?过了好一会儿,周灵才?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如?一不?在里?面,但?是周灵,不?要让鲤娜进来。”他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看到的一切,“这里?是人鱼的地狱。” 周灵一怔,看了看身后?跃跃欲试的小人鱼,尝试着跟她沟通道:“我开得这个口子只能两个人进去,你在这里?等一等。” 单纯的小人鱼立刻相信了,她不?情不?愿地噗噗吐出了一大串泡泡,见周灵一脸疑惑,又改成了点头。 周灵安抚地冲她笑了笑,转身也钻进了自?己打开的小口子中。 里?头果然如?她所料,里?面有着外头看不?出来的巨大空间。 这巨大的空间中,却?一间间、一格格,从地上一直摞到了天上,摞满了小小的、结实的铁笼。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塞满了已经死?去化为白骨的人鱼,已经死?去还是腐烂尸体状的人鱼,流下可怖的血泪即将要死?去的人鱼。 这里?的海水中充满着死?亡与血腥的气味,甚至连一个清洁法诀都?没人施展过,教人忍不?住屏住呼吸、闭紧了嘴巴,生怕将哪位可怜人鱼的血肉不?明不?白的吸进了肺中。 这里?是海底可怜妖物的屠宰场,是他们漫长又渺小的一生的终点。 第七十八章 周灵认为的海水倒灌会毁掉空间内的?一切, 是错误的?。 被强行开创的空间里灌满了与外面一样的?海水,因为这里?囚禁着如此多的?人鱼们,他?们需要海水才能生存下来。 但将人鱼关在这里?的?人似乎又不那么在意人鱼们生存状况, 这些可怜的?海洋之子们被塞进对于他?们的?身?形来说过于狭小的?笼子中,这笼子五个面都是铁壁, 只有一面是铁栅栏。他?们柔顺茂密的?长发在笼中从充满金属的光泽渐渐变成一把枯草。覆盖在这些柔软又强韧的?身?躯上那?闪耀着珍珠光芒的鳞片们也随着宿主生命的?消逝而洒落了一地。 周灵这才意识到她踩在脚下嘎吱作响的?东西是什么。 从无数人鱼身?体上掉落的?鳞片, 数量太?多太?多,铺满了整个地面。 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因为鲤娜的?秘术即将要失效, 还?是眼前这一幕过于震撼。 当?然,人鱼地狱的?建造者至今仍然没有放弃这里?,周灵能看到许多将死未死的?, 还?有一口气吊着的?人鱼们,正虚弱的?蜷缩成一团,畏惧地从双臂形成的?掩体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 周灵粗略地数了一数,这里?能用肉眼看出来仍有生命迹象的?人鱼们大约还?有十多位,都在被关在了最底层的?笼子里?。 她跟白狰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用过多的?言语,白狰便谨慎地上前与看上去情况最好的?那?位人鱼攀谈起来。 那?是一位一眼看上去便上了年纪的?人鱼女郎,她的?双眼下有两道血色的?泪痕,骨瘦如柴的?被困在无法伸直身?体的?小笼子中, 像是吃足了苦头的?模样。 同为妖物?, 就连兽型的?白狰也让她受到了惊吓, 人鱼女郎惶恐地将身?子贴住了身?后的?铁壁上, 翠绿色深深凹陷的?双眸中充满了神经质的?恐惧,可她没有再做更多了, 似乎她的?反抗,便是尽量地将自己掩藏起来,若是做不?到,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白狰只能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行?为,几乎是慢动作般地来到了她的?笼前,轻声问道:“我的?朋友,你为何遭受到了这样的?对待?是谁在伤害你们?” 翠绿眼眸的?人鱼女郎闻言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太?过害怕了,周灵有些担心她因为惊惧而晕厥过去。 白狰只能往后退了一些,走到了一个让她颤抖地不?那?么厉害的?位置,再次柔声发问。 这次,白狰并?没有再看向?她,他?发现了这位人鱼似乎十分?害怕被“注视”,因此格外注意?着自己的?眼神,不?敢停留在任何一位活着的?人鱼身?上,只能抬着头,看着更高一点的?笼子中,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 久到周灵以为她已经丧失了交流的?能力?后,那?位人鱼终于像是克服了身?体恐惧的?本能,磕磕巴巴地开口道:“人类……掠夺我们……” “为什么?人鱼与其他?的?妖物?有什么不?同吗?他?们为何要将你和你的?族人们囚禁在这里??” “我们的?血泪……是器皿……盛放……” 血泪、器皿、盛放,这个世界的?人鱼们的?眼泪仍然是一种令人渴求的?宝物?,只是究竟是谁要用他?们的?血泪来盛放什么?周灵无法想象,她也学着像白狰一样,仰头看向?头上层层叠叠不?知究竟有多高的?笼子们,最上面的?笼子,里?头的?白骨都长满了不?知名的?海洋生物?,铁壁上锈迹斑斑,显露着这一残酷举动跨越了漫长的?时间,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直到今天,什么人仍然用人鱼的?血泪当?做器皿,用来盛放什么宝物?。 她听到白狰问道:“他?们用你们的?血泪盛放什么?” “圣物?……”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2节 人鱼女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她仿佛只有柴火棒大小的?胳膊,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比划出了一个形状。 一种只有拇指头大小的?圣物?。 显然,周灵前不?久才与它打过交道。既然知道了她们口中说的?圣物?是什么,那?么谁在用人鱼的?血泪盛放圣物?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同样在这片海上的?、长久以来一直拥有冥海珍珠所有权、三大仙门之一的?无极宗。 周灵不?明白此刻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站在刚刚踏进这个人鱼地狱的?位置,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问道:“我们救你们出去吧?” 人鱼女郎不?知被关在笼中多久了,面对这可能是她生命唯一一次重获自由的?机会,她的?身?体奇迹般地停止了抖动,这一刻她好像又像许久以前作为长者时一样,用威严而坚定的?声音回答道:“不?用。” “为何?”白狰与周灵同时开口。 “只要我在此……孩子们……鲤娜……就能自由……” 人鱼女郎的?力?气似乎只够支撑她说出这几句话,而后她便呆愣地蜷缩成一团,不?再回复外界的?一切,就像她身?边更加虚弱的?同类一般。 周灵怔在原地,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要拒绝生的?希望。鲤娜本来就是自由的?,这一点为何会因为她的?自由而改变? 周灵难捺不?住地追问道:“为什么,我们可以带你和你所有还?活着的?同类离开这……” 她的?话语被白狰打断了,他?退回到周灵的?身?边,轻轻摇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无极宗养着这些人鱼,采用她们的?血泪,只要她们还?没死,就不?必要急着再去抓幼小的?人鱼亚成体,毕竟她们需要的?是活着的?人鱼,更需要源源不?断的?活着的?人鱼。” “……所有年长的?人鱼们都清楚这一点,甚至最为难过的?是,进入人鱼地狱可能是她们自愿的?,只要年长的?人鱼自愿放弃生命,留在地狱中做一个血包,人鱼的?族群便能永远苟且的?延续下去,她们的?孩子就还?能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长大。” 似乎是为了佐证周灵这句话,方才与他?们沟通过的?那?位人鱼女郎浑身?一颤,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从黑黢黢的?笼子里?抓起了什么东西,僵硬地塞进了自己的?嘴中,她只咀嚼了两下,便将那?食物?硬生生地吞进了腹中。 她那?勉强包着一层皮的?小腹随即也隆起了一小块。 即便身?处这样的?地狱,呼吸之间都是同类的?血肉,伴随着这痛苦的?、无止境的?、漫长的?、看不?到头的?榨取,她们仍然在努力?地活下去,只要她们在这里?活得久一点,仍拥有蔚蓝大海的?孩子们就能在外面活得久一点。 白狰沉默地看着人鱼女郎的?进食行?为,久久无法迈出腿,从他?们来时的?那?个小口子中出去。 周灵知道他?是为什么。 因为她的?双腿也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的?不?像是自己的?血肉。 他?们该怎么跟等在外面的?年幼的?长者鲤娜描述他?们看到的?一切呢,还?是鲤娜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宿命,知道自己最后也会自愿地来到这里?,在这里?与族群内所有曾经的?长者们一起,结束自己那?漫长的?、痛苦的?一生。 或者她现在仍然是不?知道的?,然后在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了长者们做过的?一切,于是她想起了今天,想起了她曾经有两位朋友去过人鱼地狱,当?他?们回来后面对她时,露出了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悲切。 这一切本该发生吗?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变呢? 如果?,冥海珍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这人鱼的?地狱,还?会有存在的?必要吗? 周灵看向?白狰,轻声道:“鲤娜说如一是屠杀者,如一又来过这无极宗的?秘境,他?与无极宗应该暗通曲款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当?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会来找他?,而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可以逃走,可以找个地方等我,可他?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你想说这是他?故意?引导你发现的??因为只有你能轻而易举地解开所有的?法阵。” “他?让我们发现这里?,让我们知道人鱼一族与冥海珍珠的?关系,这是一条线索,只要跟着来这里?取人鱼血泪的?无极宗门人,便能找到冥海珍珠。 这是如一的?投名状。” “他?的?投名状很危险,周灵,这很可能是个阴谋,你怎么能相信如一那?样的?灵物??” “白狰,我不?怕。”周灵浅褐色的?瞳仁在海中看着无比深幽,她身?上那?令白狰感到不?安的?气息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不?必畏惧任何阴谋。” 周灵紧紧握紧了自己的?拳,她拥有这个世界中独一无二强大的?能力?,她甚至拥有逆转时间的?权力?,她为何要畏惧? 白狰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最终,他?回避了对视,他?说道:“我会忠诚于你。” 他?们以白狰的?退让达成了一致。 周灵终于有力?量从人鱼地狱回到大海中,她两只脚刚踩上了真正绵软的?海砂,鲤娜便像一只剑鱼一般急速向?她冲了过来。 人鱼姑娘紧紧地抓住了周灵的?肩膀,呜哩哇啦地不?停说着什么。 跟在周灵后面出现的?白狰翻译道:“她问我们里?面有什么,我们是不?是已经杀了那?个人替她们报仇了。” “那?个人不?在里?面。”鲤娜闻言暴跳如雷,周灵赶紧安抚道,“不?过,如果?我们在这里?等一段时间,可能有机会让人鱼一族避免被杀戮的?命运。” “鲤娜,你需要冷静地陪我们等一段时间。” 第七十九章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样漫长,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也有一些能缓解人紧张情绪的?事情发生。 她终于看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群人鱼们,与这些人鱼相比,鲤娜确实能称得上是一位长者了, 据鲤娜说,最小的?人鱼不过才诞生五十多年, 换算成人类的?年纪来说, 还是没断奶的?婴儿。 只是这婴儿的体型有点超出了人类的想象力,她是位强壮有力的?人鱼女郎,火红色的?卷发配上火红色的?眼眸, 几乎有周灵的肩膀那样高,整日?里像个小炮仗一样,若是旁人说了不得她的心的话, 便?要高声哭喊,非要对方给她道?歉不可?。 鲤娜介绍说她叫红鲸,小东西看着周灵的眼神凶恶非常,恨不得将这人类戳个洞出来,十分不友善,不过如果她的双颊不是这样鼓鼓囊囊的?,像颗红扑扑的?大?苹果似得,还能显得有些威慑力。 鲤娜骄傲地表示:“这个孩子无?差别的?憎恨每一个入侵者,真是好孩子!” 虽然周灵不能理解鲤娜骄傲的?点在哪,也不妨碍她发出入乡随俗地赞叹声。 然后她就发现了, 这群幼年人鱼组成的?族群中, 每一个都是脾气火爆的?炮仗, 在适应了周灵与白狰的?存在, 接受她们多了一个人类朋友后,她们纷纷施放了天性, 从早到晚都在吵架打架,理由千奇百怪,从吃下去食物?的?长相到头?发中贝壳的?品种——周灵这时候才明白头?发中的?贝壳是人鱼们的?发饰——长者鲤娜忙的?像个陀螺,每日?都有断不完的?官司。 但要周灵来说,鲤娜是乐在其中的?,她很享受在分辨清楚两个人鱼头?上的?贝壳种类是不同的?之后,勒令吵架的?双方抱在一起?向对方道?歉,并发誓再也不要因为?贝壳的?种类这种原因发生争执了。 在某一天的?傍晚,精力旺盛的?小人鱼们终于消耗完无?穷的?精力时,她们排排躺着海砂之中,任由洋流从身上冲刷而过,鲤娜也终于能安静地与周灵他们说一说人鱼一族的?故事。 当然周灵还是无?法完全听懂人鱼们在海中吐泡泡的?声音,一切都由白狰翻译。 鲤娜说:“我们一族本来是十分庞大?的?族群,部?族们多到数不清楚,据长者的?长者说,人鱼们应该是海的?主人,那时候即便?有些族人会被人类抓走,人鱼也仍然很多。 可?是过去很久很久以后,忽然有一天,长者们惊醒过来后发现,那么多的?部?族们,只留下了这片海中的?一点,人鱼们竟然快要消失了。 从那以后,长者们勒令人鱼不能再单独活动,部?族必须待在一起?,紧紧抱团,才能与强大?的?人类们对抗。” 说到这里,鲤娜忧愁地叹气道?:“可?是即便?我们再怎样抱团,人数还是越来越少,诞生的?新生命比不过消失的?旧生命,我的?母亲对我说过,这样下去,我们部?族也会从此消失在大?海中了。到了所有的?部?族都没了的?时候,人鱼一族再也不会是海洋的?主人。” 人鱼是雌性同体?的?奇异生物?,虽然她们的?雌性特征更为?明显,但诞生一个新的?生命也仍然是艰难的?。 白狰守在她们的?身旁,说道?:“上次我与我的?母亲来到这里时,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你们部?族的?人数不像现在这样少。” “是啊,我们想尽办法,仍然无?法阻止族人们的?消失。”鲤娜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做出反击,海边以前?有一些比我们弱的?人类,倚靠海里的?鱼虾生活,曾经人鱼们很慷慨地与他们分享过大?海,但几百年前?开始,我们的?长者说人鱼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仁慈,因此我们从他们手中收回了大?海,将每个胆敢擅自进?入海洋的?人类都杀掉了。 然后他们就消失了。” 鲤娜提到她们杀掉了以海为?生的?凡人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她十分地高兴能对人类造成伤害。 “谁让他们是这样对待我们的?!” 这些话白狰一开始不愿意翻译给周灵听,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才挑挑拣拣地说了。 鲤娜一脸期待地看着周灵,似乎是想从周灵口中得到夸奖,这个天真又残忍的?人鱼,她将周灵当做朋友后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些话语,全然无?视了周灵的?种族,周灵也是人类啊。 灵物?屠杀人鱼,人鱼向更为?弱小的?凡人反击,这样可?笑荒诞的?事情,周灵相信时时刻刻都发生在这个世界中。灵物?认为?凡人是猪狗一般的?牲畜,而妖物?眼中将他们都视为?人类,一种强大?,一种弱小。大?陆上的?妖物?们可?能还有灵物?和人类的?概念,在这片远离大?陆、远离一切的?海洋中,最为?原始的?妖物?完全不知道?二者间有何区别。 这是个血淋淋的?、弱肉强食的?世界,而周灵却无?法将自己带入任何一个种族,她好像是凡人,好像是灵物?,在十万大?山中的?某一刻,她也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兽型的?妖物?。 她不愿迷失,可?她似乎早已经迷失。 周灵没有对鲤娜露出她想要的?那种夸赞的?表情,而是变得阴郁又可?怕,她转过头?看向照射进?海底的?阳光,淡淡地说道?:“我会结束这一切的?,我能做得比你想象中的?更为?彻底。” 鲤娜看着周灵,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能做什么呢?” “我能彻底毁掉这个世界。” 她们同时开口,又同时丧失了谈话的?兴趣。 白狰沉默地看着周灵,像是一座更古未变的?雕像。 他们在人鱼地狱附近的?巨大?珊瑚礁内足足等了小半个月,直到月圆之日?,紧密观测着这里的?动静的?小人鱼们才传话过来,告知周灵她们发现了许多熟悉的?、曾经伤害过她们的?族人的?人类出现在了人鱼地狱附近。 要求跃跃欲试的?鲤娜待在原地不要动弹,周灵与白狰交换了一个眼神,颇有默契地一起?离开珊瑚礁,朝着人鱼地狱所在的?方位快速前?行。 一路上不断有小人鱼过来向他们汇报那群人类的?进?度,他们已经进?去那个法阵中,举止很正常,似乎没有发现周灵曾经在法阵上开了一个口子——当然后来周灵琢磨了很久,将那个口子重新修复好了。 等到周灵与白狰赶到时,正好赶上他们已经取好了人鱼血泪,正从法阵中鱼贯而出。 像是做过无?数一样,周灵熟悉地掩住了自己的?气息,悄悄地跟在了这队人马的?最后。 感?谢大?海,海水中的?气味十分混乱,到底还是比空气更能掩盖一个人的?行踪,否则按照周灵与白狰那蹩脚的?在海中前?行的?方式,似乎很难不被发现。 他们远远地跟着这只队伍,不知前?行了多久,有许多次,周灵眼前?的?这只队伍像是施展了什么奇特的?法诀,几乎完全扰乱了自己的?前?行的?方位,让周灵差点跟丢。好在追踪者是周灵,这个世界中对灵气最为?敏锐的?存在,每次都在迷失的?边缘堪堪找到了他们。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更为?庞大?的?法阵前?。 这法阵的?规模比组成人鱼地狱的?那个不知道?庞大?了多少倍,若也是空间法阵,里头?几乎能放下整个青池山。 在这些灵物?们都踏进?了法阵中后,周灵与白狰也靠得近了些,周灵打量着眼前?这精妙非凡的?法阵,察觉出了其中与玄清门护山大?阵相似的?那种灵气运转方式。 几乎可?以认定这就是无?极宗的?所在地了,白狰曾听说过无?极宗的?传闻,这个仙门被描述成建立在海中的?孤岛上,可?谁也没曾听说过,他们有一部?分埋在深海中。 “你打算怎么办?”白狰问?道?。 “破了这法阵,走进?去。” “……”白狰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灵,“你在开玩笑吗?” “玩笑?不,现在我没有在开玩笑。而且破开法阵后,只有我进?去,你要在外面?等着我。” 她像是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周灵围绕着这法阵,跟以前?曾经对玄清门护山大?阵做过的?那样,不断地测量着法阵中最为?薄弱的?那一点,她已经做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更为?熟练,如今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法阵的?主人发现。 她并不解释自己的?行为?,白狰不安地跟在周灵的?身后,他有些想要开口问?一问?,可?是被她身上那些黑暗的?情绪所慑,白色的?大?猫踟蹰了许久,仍然没有张口。 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如果有必要跟我解释,周灵会跟我说的?,白狰自我安慰着,焦躁不安的?心情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周灵来回走动,找了一大?圈,像是确认了她要找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周灵回过头?看了看白狰,安抚地冲他笑了一笑,下一秒,她便?毅然决然地破开法阵,走进?了法阵中。 周灵先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像是穿过了一片暖洋洋的?温水,再次恢复了视线时,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里,空气清新,抬眼便?是蓝天白云。 当然,这里并不是没有人的?。村里还有大?约五六个穿着统一制服,正在商量着什么的?无?极宗弟子们。 周灵突兀地出现在小村庄的?大?路中,甫一出现便?与这些小弟子们对上了视线。 小弟子们的?面?色瞬间便?转换了颜色,施展法诀的?、想掏出传音灵器的?、惊声尖叫的?。 一切在周灵眼中像是慢动作般。 三。 从踏入法阵那一刻开始,现在已经数到了第三个数。 下一秒,周灵又回到了法阵外,白狰仍然站在方才的?位置,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3节 周灵眨眨眼,笑道?:“好久不见?。” 白狰迷惑的?表情让周灵笑得更为?开怀。 周灵证明了自己,永远比这个世界多三秒的?时间。 第八十章 周灵在测试自己的能力, 她想知道当她逆转时间时,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到,还是只有她能知道。 所以她没有告诉白狰她要做什么, 只是让白狰站在原地等着。然后当她完成时间逆转后,白狰仍然有些迷茫地在原地等待周灵的?指令, 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在三秒钟前她已?经进入了?无极宗的?法阵里。 “刚刚发生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白狰更为迷茫, 他定定地看了?周灵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上一回你已?经拥有了?逆转时间的?能力, 方才你在我眼前逆转了时间吗?” “对,我刚刚已?经破解了?这个法阵,看到了?法阵中是什么样子?。” “可是我丝毫没有印象, 我真的?亲眼看着你走进了?法阵吗?在我的?记忆中,你一直站在这里。” 立耳绿眼四脚兽不住地追问,高高竖起的?耳朵向后背去,毛茸茸的?尾巴左右乱甩。 白狰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这样有些傻乎乎的?模样,这只白色大?猫自进入大?海后便一直是兽型,教周灵这段时间都不是很?能分辨他面上的?表情,可这一次,她真的?从一只大?猫的?脸上看出了?震撼二字,着实让她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畅快地笑着,详细给白狰描绘了?当她踏进法阵的?第一眼看到了?什么。 周灵看到的?那几个小弟子?修为都不是很?高, 一眼望去不过是将将能引气?入体的?程度, 只有那个一见?到周灵便想拿出传音灵器的?小弟子?修为与他们不同, 像是能接触到菁英弟子?或者门中长老的?样子?, 所以只有他试图向门人通风报信。 白狰认为既然这样,按照他的?速度, 他可以在一瞬间让试图传音的?那个小弟子?失去行动能力,剩下的?小弟子?们也就不足为惧了?,关键是周灵能否确认她说的?这个小村庄中确实只有这几个小弟子?们。 如果周围还有更?为强大?的?灵物,那么他们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失去行动能力,很?有可能会被立刻发现,遭到无极宗上下众人的?追杀。 另外,他们是追着那些取了?人鱼血泪的?无极宗门人来到此地的?,很?显然周灵见?到的?这些小弟子?与他们一路上追踪的?那些不同,既然这样,是否要留下那个看上去最为强大?的?小弟子?,让他透露一些信息呢? 白狰提出的?看法确实有道理?。但?周灵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我想一旦我们成功潜入了?无极宗,我们就只需要找到如一的?下落就好了?,我们是被他引导到此处的?,恐怕他早就在无极岛上了?。” 白狰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奇怪地说道:“你很?了?解如一吗?” 周灵一愣,下意识地斩钉截铁地否定道:“没有,我从来也没有跟他说过几句话,都是猜的?。” “那好吧,一切都听你的?。”白狰幽幽地叹了?口?气?,示意周灵他准备好了?。 周灵心情古怪地站在了?法阵前,半响都没有行动。她总觉得有什么极大?的?危机发生了?,若是不立刻解决,恐怕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要麻烦上许久。 想了?半天,周灵灵光一闪,转身看向白狰道:“你是不是因为如一生气?了?!” “我没有!” 不对!白狰嘴上说着没有,可是身后的?尾巴挥动地速度更?快了?,这个妖物仗着自己是猫猫头,人类无法分辨他的?表情,光明正大?的?说谎呢。 有点?可爱,实在情难自禁。 周灵忍不住上前狠狠地揉了?揉白狰的?头,笑道:“我知道了?!你这么久一直跟我闹变扭都是如一!白狰你怎么会像个亚成体一样啊!你在担心什么。” 毕竟是在海水中,白狰的?毛发手感不如在陆地上,周灵三下两下便将俊美神?圣的?白色大?猫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白狰勉力躲避着周灵的?魔手,见?实在是避无可避,也只能认命被她糟蹋。 乱七八糟的?白狰快速地瞟了?一眼周灵,小声道:“因为如一是人类,是灵物,还是玄清门掌门的?徒弟,对你来说,他应该比我有用多?了?。我以为你会选择让他留在你身边,而把我赶回十万大?山。” 周灵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若不是白狰说话的?声音太过落寞,她有些担心伤害到现在心灵有些脆弱的?白毛四脚陆地兽,周灵非得前仰后合地大?笑一场不可。 真不知道这个妖物是怎么想的?,竟然认为周灵会为了?如一把他赶回十万大?山。 周灵安抚地最后撸了?白狰两把,柔声道:“不会的?,如一那样狡猾的?灵物,我只是利用他罢了?。” 果然,听了?周灵这样一番话后,白狰的?眼眸中瞬间闪亮了?起来,他的?尾巴高高扬起,泄露了?他心中的?窃喜。 从小在山沟沟里长大?的?妖物,真是单纯啊,周灵满意地看着白狰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再?次来到了?法阵边。 “准备好了?吗?” “嗯。” 周灵解阵的?手法飞快,下一秒钟,他们就站在了?无极岛上那个小山村中。 这一次,还没等那几个小弟子?们转过头来,像一道闪电般的?白狰便轻而易举地在一瞬间将他们全?部放倒在地。 周灵方才站稳,白狰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 她得以信步走到了?那些小弟子?们身旁,低下头去看了?看他们身上带有哪些东西。 失去意识的?小弟子?们被周灵拨弄来拨弄去,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掏了?个干净,也不过一些鸡零狗碎,没一个值钱的?物件。 周灵翻看了?半天,忽而脑中出现了?一个大?胆了?想法,兴奋地转头看向正在一旁甩水的?白狰。 “白狰,我们穿上他们的?弟子?服,假装无极宗的?小弟子?吧!” “弟子?服谁都能穿,可出入令牌?“ “我可以改,这令牌上的?法阵还能难倒我不成。” 说干就干,周灵扒了?两套弟子?服,丢了?一套给白狰,自己套上一件,转身的?功夫,白狰便穿戴整齐了?。她又研究了?一会儿无极宗弟子?们的?出入令牌,稍稍改了?其中的?法阵,将自己与白狰的?气?息灌了?进去,再?拿起另外的?令牌一看,几乎天衣无缝,周灵自己都要佩服自己。 “正好,你是个妖物,本身也没甚灵气?,与这修为底下的?小弟子?正好契合。” “我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我。” 周灵哈哈一笑,再?次掏出了?如一的?发带,这一次,白狰倒是心平气?和?,待他施展秘术后,果然一道淡淡的?血雾朝着这小山村外的?地盘上延伸而去。 “如一果然在此!倒是不知,他怎么不回玄清门,竟然跑来了?无极宗这?” 这个问题白狰也无法解答,只能摇摇头,示意周灵跟上血雾。 这无极岛身处海底,竟然到处鸟语花香,周灵与白狰一路走来,见?到的?植物动物与外界十分相似,不知无极宗究竟在这里花费了?多?少心神?,才能将一整座活生生的?岛屿塞进了?海底。 在见?到小村庄外的?高山流水前,周灵认为这座无极岛恐怕是无极宗中的?前辈大?能从哪个海域里生生搬到此处的?,但?只不过是一抬脚的?功夫,她便既见?到了?高山,又见?到了?深不见?底的?翠绿湖泊,再?走几步,周灵甚至看到了?一块儿小小的?沙漠,夹杂在一片绿树之中。自踏入无极岛以来,眼前的?一切都有种怪异的?堆砌感,仿佛有人想要在同一个地方集齐所有的?地形地貌似得。 这座岛不是大?能们从海中强行搬来的?,像是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建成的?。 而岛上灵气?充沛的?程度,不亚于青池山之下。 这可比玄清门在陆地上圈了?一处灵气?充裕之地当做门派驻地要来的?困难许多?,想来无极宗祖上也曾经阔绰过,不知为何如今已?经不如玄清门了?。 无极岛实在是大?极了?,周灵与白狰在岛上走了?许久许久,原本那些预备着万一碰上了?人应该如何应对的?计划,一个都没有用上。倒是静悄悄像是废弃了?的?村庄,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 岛上除了?叽叽喳喳的?鸟叫,一时间半点?别的?声音都听不到。 周灵疑惑道:“无极宗弟子?实在是少,为何需要这样大?的?地盘,被人偷偷摸了?进来都难以察觉。” “或许在许久以前,无极岛上也曾住满了?灵物,那时他们也能将这些村庄全?部住满。” “你想说这个世界的?灵气?相比这座岛建造的?时候,已?经稀薄了?许多?了?对吗?” “嗯。其实不仅仅是灵物,就连不依赖灵气?生活的?妖物们,新生儿的?数量也越来越少了?。我想人鱼一族族群的?缩小,不仅仅是因为灵物的?捕杀。” “像是世界在慢慢走向灭亡似的?。” 他们一路闲谈,又随着血雾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日光消失之前来到了?一个小院前。 周灵与白狰对视一眼,默契的?辨别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周灵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使用逆转时间的?能力了?,因此这次仍然由她打头,若是在三秒内发现院中有任何不妥,便立刻让时间逆转回三秒之前。 周灵深吸一口?气?,瞬间出现在了?小院中。 院中并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和?敌人埋伏,只有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如一,正背对着周灵,赏着院中的?一树梨花。 第八十一章 如一似乎一直在等待周灵的到来, 当周灵出现在小院中?时,他的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甚至还有心情转身对周灵一笑,寒暄道:“我?就知道, 你一定会来的。” “我?也很好?奇,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在玄清门待着,反而在无极宗?” 如一微晒,他张口想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似乎并不?想回答周灵的问题,他又回过头去看院中的那树梨花了。 周灵也跟着看向梨花树, 这棵树长得歪歪斜斜,上头的梨花也开得稀稀拉拉,实在说不?上又多?好?看,不?知道如一为何看出了神。 自周灵踏入这个小院已经?超过了三秒,白狰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无极宗小弟们的身形都不?似白狰这般高大健硕,弟子服穿在一米九高的白狰身上着实显得有些?局促,但他的神情像是穿着为他量身定制的华服一般镇定自若。 院中?出现了白狰,如一不?再对着他面前那树梨花出神,而是转过身来上下打量面无表情的白狰, 扯了扯嘴角道:“你竟然与这个妖物一同出入, 实在是令我?意料不?到,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孤身一人?, 毕竟这个世界对你这样残酷,为何你还?能相信他人?呢?” 周灵嗤笑一声, 觉得如一这番言语有些?好?笑,她反驳道:“确实很多?像你这样的腌臜灵物,但是我?就没有受到朋友的帮助吗?我?能自己站在这里跟你对话,多?亏了我?的朋友们,你们哪来这么大的脸,以为就凭你们,能影响我?的性格?影响我?的判断?” “哦?”如一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来,只是那淌着毒液似的眼神泄露了他的真实感受,“原来竟是我?小看了你,你虽然原本只是一介凡人?女子,倒也称得上心?性坚韧。” “好?了,在无极宗的地盘上,我?想我?们恐怕不?是来叙旧的,剩下的冥海珍珠在哪儿?” “啊,说到这个。”如一的眼神越发让人?不?适,“我?能请求你一件事情吗?我?就只有这个要求,还?请你务必答应我?。” “你先说,我?再考虑。” “能不?能让我?再看看祂,你知道吗,自从你从青池山逃走之后?,我?日夜思念,只想再次感受到祂的气息。” 如一的表情因欲念而变得扭曲,他的长发自被周灵取下了发带后?就没有再束起,黑发如瀑遮住了一半他原本显得正气凛然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骘,他的眼中?全然是嫉恨与渴求。 实在是难看极了,恶心?极了。 如一指的是用自己的神识去查看那个卵,周灵皱了皱眉,厌恶道:“说实话,虽然我?见过的变态很多?,但是你仍然是个中?翘楚,你觉得我?还?是当初还?无还?手能力的凡人?吗?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如一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轻声道:“好?吧,你说的对,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冒犯了。”他又看了一眼周灵身后?的白狰,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走吧,去找剩下的冥海珍珠。” 说罢,如一率先动身,与周灵擦肩而过,径直朝着小院外走去。 白狰拦住了他:“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我?们在无极岛上去找冥海珍珠?” 如一侧过身,仿佛白狰身上的气息难闻一般掩住了口鼻,撇嘴道:“不?然你还?待如何?” 这次他不?待二人?再开口,便抢先一步迈出了小院。 周灵跟了上去,安抚地拍了拍白狰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她悄声附在白狰耳畔旁说道:“不?急,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一便大摇大摆地带着周灵与白狰在无极岛上穿行?,即便遇到了三五成?群的小弟子们,他们也不?过略微疑惑地看一眼周灵,然后?恭敬地给如一行?礼,口称如一师兄。 小弟子们一走远,周灵便疑惑地问道:“他们叫你如一师兄,难不?成?你竟然加入无极宗了不?成??” 如一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因为冥海珍珠的事情,我?被师父从玄清门中?除名了,啊,他还?扬言要门中?弟子见我?便可杀之,没有办法,回不?去玄清门,我?便投奔净水了,正好?,拖永寅的福,无极宗的首席弟子之位正好?空了出来,净水很开心?。” 周灵一愣,仿佛又重新?认识了如一一般,原来这人?还?真是一位狂信徒,为了神龙降世竟然抛弃了之前的一切。名誉、地位、师徒之情,因为虚无缥缈的神,都被如一弃之如履。 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净水竟然也肯收留你?难道她不?怕与玄清门为敌不?成??” 如一回头望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眼中?有着似有若无地讥讽,像是听她说了笑话一般道:“你与这个妖物难不?成?不?是在十万大山中?认识的?你们未曾见过当时的凌云吗?他那个模样,净水瞧在眼中?,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4节 凌云当时的模样?这般说来,周灵似乎有了些?印象,那时的凌云,似乎是显得格外、格外的癫狂。 现在回想一下,那时的凌云,已经?在毁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如一见周灵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补充道:“玄清门有一个即将陨落的掌门,失去了他们最?为器重的首席弟子,失去了神龙的孕器,甚至连无极宗奉上的圣物也无法守住,你说净水究竟有什么好?怕的呢?”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周灵已经?给了玄清门最?后?一击,送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仙门走了最?后?一程。 这滋味,实在是值得令人?反复回味,想想还?挺开心?的。 他们三人?越走便越靠近无极岛的中?心?地带,这一点?从越来越容易遇见的弟子,和越发华丽的亭台楼阁上便能看出来。如一真就在整个无极岛上畅通无阻,带着两个陌生的面孔一路走到了无极岛中?最?中?心?的一座宫殿前。 说这是宫殿都似乎小瞧了这座建筑群,但此界又几乎找不?出第?二形容词来形容周灵眼前看到的一切。 与更为仙气飘飘、清雅脱俗的青池山比,无极岛上的这座宫殿群便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无数闪耀着耀眼光芒的上等珠宝像砖瓦一般镶嵌在目之所及的所有建筑之上,既彰显了主人?的财力,又体现了主人?那非同一般的审美,想来宫殿的主人?对这种闪光的小石头喜爱非常。 如一带着他们直接走到了宫殿的门口,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嘱咐周灵道:“净水与凌云不?一样,她喜欢一切珠宝美玉,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拿出冥海珍珠欣赏一番,你也见过那是多?么令人?沉醉的圣洁之物,我?请见之时她多?半会就将把冥海珍珠掩在盛放圣物的匣子中?,趁她不?备,我?便去拿那个匣子,只要让我?拿到手,我?便叫你,你进来即可。” “这就是你的全部计划吗?拿到匣子后?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这个听上去像是儿戏一般的计划几乎让周灵控制不?住表情,如一说的这是什么话?他大摇大摆的进去,抢了净水放圣物的匣子就跑? 无极宗的门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他们身处整个无极岛的正中?心?,即便拿到了冥海珍珠,又该怎么逃脱? “离开?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想让你拿到冥海珍珠,加快神龙孵化的速度,我?并不?在乎你能不?能从这个岛上全身而退,毕竟。”他僵硬地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啊。” 疯了,他曾经?的愿望不?是见证神龙的降临吗?眼前的如一与曾经?的凌云有何不?同呢?一个已经?走向的毁灭的道路,另一个快要走到毁灭的终点?了。 净水与凌云是一辈人?,为何她还?是神智清醒的模样,凌云却腐化的如此之快?还?有如一,与他同辈的婉莹,甚至年岁比他还?大。 周灵与如一对视了许久,心?转电念间,忽然发现了凌云与如一之间的联系,不?是师徒关系,也不?是身处同一个仙门。 而是。 他们都曾多?次将神识深入过彼时毫无还?手之力的周灵的识海深处,反复探索过那只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只会默默沉睡的卵。 好?生狡猾的卵。 身为玄清门掌门,和曾经?的神龙看护,在东阳峰度过的那些?年里,多?少次,周灵被那赤裸裸地窥探感刺激到几乎崩溃,有多?少次,如一曾经?肆无忌惮地将神识沉浸在那卵的周围。 现如今,究竟还?能分得清吗,是如一沉醉于那疯狂与混乱的祂,主动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主宰他的神,还?是在长久的潜移默化之下,在悄无声息的行?动中?,龙卵终于引诱一个曾经?独立的灵魂,放弃了他所拥有的一切,成?为祂的羔羊。 究竟是狂信徒,还?是献祭品。 周灵遍体生寒。 她的意识深处涌上一阵黑云,这仿佛有实质的恶念几乎将她吞噬,周灵的脑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这个世界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包括周灵这个所谓的孕器,是不?是都是祂的饲料? 其实从祂的卵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降临便是命中?注定,想要摧毁祂的,想要供奉祂的,祂其实毫不?在意。 这只是属于祂的小小玩笑,用一个世界的毁灭,博取祂片刻的愉悦感。 第八十二章 人会因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而窒息, 更会想要有人能一同感受到这样的情绪。 周灵见不得如一这幅清醒沉沦的模样,她心?中有许多恶念翻涌,让她想要看到眼?前?这人脸上出现除了疯狂以外的第二种神色, 畏惧也好,瑟缩也罢, 总比他现在这样讨人喜欢。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 扯了扯嘴角,满怀恶意地问道:“如一,你有没有想过, 你对祂的狂热,究竟是你主动的奉献还是祂的引诱?你觉得你走的这条路,真的是由你自己选择的吗?” 周灵凑到如一的身前?, 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探究地审视着,期待着如一露出她所期望的神色。 然而如一并没有如她所愿,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周灵觉得自己脑中那团黑云似乎越来越大了,大到即将要吞噬她的一切意识。 那是所有恶的集合体?,那是她能掌控的另外一半力量的具现化。 她的身体?中有着许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东西总是尝试着侵蚀她,将她带到属于那些东西的世界里。 周灵摇摇欲坠。 直到白狰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轻斥道:“周灵,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你冷静一点!” 白狰的手掌十?分宽大有力, 因为担忧, 他的力道不自觉地有些大, 收紧时让周灵有些疼痛。 感谢这疼痛,终于将她从深渊旁边拉了回?来。 周灵能感觉到深渊之下是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她与如一,不过是同样两只可怜的羔羊,自愿与否,说来都没有任何意义。 一只羔羊没有资格嘲笑另一只羔羊并非自愿献祭。 她真的想要结束这一切了,如一静静地看着周灵,似乎是在等?待着她做出决定。 “你的暗号是什么??” 最终,如一还是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他满意地笑了笑,随口说道:“不知道,可能会叫你的名字吧。” “好。” 周灵站在原地,目送如一信步走入了那座华美的宫殿。 她与白狰由如一领着在无极岛的外围行走一下也就?罢了,真的跟随如一走到净水面前?,还是有些异想天开。如一与宫殿前?看门的小弟子交谈了一下,回?过头来指了指周灵二人,说这是永寅交代?负责他饮食起居的两个小弟子。 永寅在无极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年?了,可最近实在时运不济,似乎又?因为旧伤复发被净水安排到了无极岛中的偏远角落养伤,掌门首徒的身份也被如一所取代?,因此按照他的性格,让几个与他交好的小弟子过来给如一上眼?药也十?分正常。 因此宫殿门口的小弟子不过略微看了一眼?周灵二人,见他们都掏出了令牌验明了身份,哪怕觉得二人有些眼?生,也任由他们守在殿前?。待到如一走入了殿中,那值守的小弟子还好心?地出声问他俩:“永寅师兄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周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长叹一口气?,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脸讳莫如深地摇摇头。 这比朝着外人诉一万句苦都还来的有用,不知看门的小弟子脑补了什么?,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愈发同情起来,还招呼着让他们走近些:“值守着实无聊,二位同门不如一起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 毕竟守得是净水的住所,虽然这里只是宫殿的最外围,但这小弟子也有些太过于松懈了,周灵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在掌门这值守竟然还能说话打发时间吗?我们之前?可……哎。” 那小弟子闻言,满不在乎地说道:“咱们无极岛,全天下也找不出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又?在海底,又?有护岛大阵,这海中还有许多阵法禁制,掩去了岛的痕迹,要我说玄清门也比不上咱么?,掌门一向对我们宽松。要说你们也是不走运,谁不知道全宗门上下只有你们那位难伺候些。” 周灵回?想起一路上跟着那一队取人鱼血泪的队伍,确实有数次差点跟丢,想来这便是无极岛在海中设下的禁制了,若不是跟在后头的是周灵,想来此界确实再无第二人能仅靠着尾随便能潜入无极岛上了。 那小弟子着实有些嘴碎,与周灵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全然不需要周灵给他回?复,他自己便说得开心?,把竖起耳朵听宫殿中动静的周灵烦了个好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弟子在周灵耳边喋喋不休,而宫殿中又?一直静悄悄地,不知如一与净水究竟在里头说些什么?,竟然这样久都还没有动静。 周灵愈发烦躁起来,她眼?神中多了一丝戾气?,暗自决定,若是再过一刻钟如一还没有叫她,她就?一路杀进去!看看究竟是这无极岛的防护力度大,还是她周灵的拳头更硬! 她的脑中嗡嗡的,全是那小弟子不住地唠叨带来的回?响,只有很?小的一道声音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周灵—— 周灵!! 她从似真似幻的境地中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并不是她脑中的自己在呼唤自己。 那声音是从宫殿中遥遥传来的! 是如一!看来他真的做到了! 白狰这次甚至不需要周灵再给他一个眼?神,在听到如一声音的第一刻,便如风一般地杀进了宫殿中,方才还聒噪着说话的看门小弟子,在他行动的一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他在空中变做了行动更为迅捷的兽型,周灵默契地伏在他的背上,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席卷到了如一声音传来的正殿前?,期间凡是上前?阻挡的灵物,均被白狰于一瞬间击倒。 原来这些日子里不止有周灵一人在成长,此时的白狰相较他们初遇之时显得更为强大,不论是在力量上,还是在速度上。现在寻常仙门中的小弟子们,莫说一个两个的各自为战,便是一齐涌上来,在他们二人面前?也不过是数量多一些的炮灰罢了。 这宫殿即便大的出奇,在白狰脚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路程,而这一路上,不止有他们两个在发力,那正殿也伴随着一阵轰隆隆地巨响,几乎一半的建筑随之坍塌。 他们迎着如一那高亢的笑声,一头扎进了因为巨力打击,已经遭受到了不可弥补损害的正殿中。 白狰迎面便被净水气?得失去神智的一击击中,无数灵气?在白狰眼?前?炸开,他只来得及支起上半身,将背上的周灵整个护住。 而如一趁着白狰分散了净水的注意力,狂笑着朝着净水发起了攻击。但净水究竟是当世大能,在白狰与如一的合围之下仍然没有显露颓势。相反,因为如一像个疯子一般将放置冥海珍珠的匣子护在胸前?,每次在净水进行攻击时便伸长了手用匣子去接,教?净水投鼠忌器,并没有使出全力。 三人互殴之时,巨大的动静早已经传遍了无极岛,敌袭!所有身在岛上的无极宗门人都朝着正殿处赶来,眨眼?的功夫,周灵周围便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可净水和?如一在动手,旁边还有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妖物,他们打得地动山摇、难分难舍,情况格外的复杂,所有前?来助拳的无极宗门人一时都只能干看着,不知从何下手。 只有好容易从远处一路奔袭而来的永乐瞅准了时机,趁着如一专注于面前?的净水,猛地加入了战团,数发法诀朝如一袭去,却没想到如一想也没想,放弃迎战净水,径直转身,将手中拿着的什么?东西往身前?一挡。 净水瞠目欲裂,忽得出现在永乐身前?,用身体?将她的攻击悉数挡了下来。 永乐大惊道:“师父!你为何?如一这两面三刀的东西这般对你,你竟然还护着他?” 净水气?得血液几乎在脑中逆流,她有心?臭骂这跟瞎了没两样的二徒弟,又?不愿将如一手中拿着的是冥海珍珠的事情说破。 这叫什么?事?竟然被如一现在那若正若邪的邪魅模样给迷了眼?,还以为这主动送上门来的便宜徒弟是为了自己在无极宗中的地位献身讨好!净水自认为并不好美色,但若是如一这等?向来便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子放软了身段在她面前?示弱,求她疼爱,净水也不会放过。 哪晓得如一竟然这般狼子野心?!净水真是常年?打雁被雁啄了眼?! 许久之前?,如一奉命前?来无极宗迎冥海珍珠前?去玄清门时便隐晦透露了与凌云之间关系不睦的消息,而后一直与净水暗通曲款,直言想要弃暗投明、另寻明主,若是净水愿意接纳他,他愿意将冥海珍珠从玄清门带走物归原主。 净水回?想,如一已经在无极岛上待了一段时间,仍是没有透露他手中那冥海珍珠的下落,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如一在拿乔,要净水给他一个准信,如今看来,这厮手中真的有冥海珍珠吗?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说辞! 她眼?中怒火燃烧,又?担忧门人不知轻重伤到了冥海珍珠,只能怒喝道:“所有人没有我的指令,统统不能动手!” “师父真是怜香惜玉,对着将您玩弄在掌心?的小人也这样照顾。” 真是想不来什么?偏来什么?,这话一听便是那一直龟缩在院中养伤,就?连净水力排众议宣布如一现在已经是她的首徒之时也没有现身闹事的永寅。 净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心?胸一直狭隘,毫无容人之心?,生怕他一时冲动,强行出手攻击如一,毁了冥海珍珠。她一边与如一、白狰缠斗,一边还要分出心?神来责令永乐好生看管永寅,千万不要让他闹出什么?事来。 但是。 净水留意到了如一,留意到了永寅、永乐,那个与如一一伙的妖物她也十?分在意,可却唯独没有留意到伏在白狰背上,任他们打得热闹,却一动不动的周灵。 在净水分心?交代?永乐的那一瞬间,如一手中的匣子仿佛不小心?一般从手中脱落。 下一秒钟白狰背上伸出了一只手,接住了匣子。 而后那只手立刻解开了匣子上的法阵,打开了盛满人鱼血泪因而将冥海珍珠的气?息全部?掩盖住了的匣子。 一直在白狰背上一言不发的周灵,当着无极宗所有门人的面,将浸泡在人鱼血泪中的冥海珍珠拿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如?一趁着净水分神一瞬的时间, 将手中装着冥海珍珠的匣子送到了周灵手中。周灵接过匣子,没曾想这不起眼的东西,入手竟有千钧重一般, 她顺手一划便解开?了匣子外那颇为复杂的法阵,瞧见了里头的内容。 浸泡在?无比刺鼻的人鱼血泪之中, 三枚流光溢彩的珠子像是会呼吸一般在?其中沉浮。 周灵没有再多?思?考一秒, 伸手便将三枚冥海珍珠全部拾起。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5节 在?她的手碰到冥海珍珠的那一霎那,这个世?界像是静止了,周灵感到?时间像是停止了流动, 无数撕扯着的光点与线段刺啦刺啦地从她眼前划过,那好像是时间,又像是超出?世界的另一方宇宙的残点。 周灵眼中的一切忽而变了形状, 失去了形状,所有人的身躯都像是许多?噪点在?跃动,时间中力量的轨迹无比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不再是她,她的手触碰到?“她”的残骸,周灵又进?入了曾经见证过的那段记忆中。 在?“她”陨落之后,意识与星星融为一体,他们即将要一起度过最为漫长的时间。虽然时间对?“她”而言只?是一本任她翻阅的书,可“她”欣然放弃了翻阅这本书的力量,选择任由时间随着命定的轨迹继续朝前行。 生或者死,对?低等级的生灵来说是一段无法回头的单程, 却只?是“她”无数念头中的一个。 “她”一向是“祂们”之中最为仁慈的那一个, 选择陨落, 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为原始的力量, 弥散于整个星星之上。 “她”心中光明的一面,化作了混沌, 黑暗的那一面,化作了恶念。 而有一部分的“她”,在?与这颗星星碰撞后变成了有形的躯体,散落在?了星星的表面。 那是神的血肉。 天赐的血肉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在?濒死之际将那血肉吞噬入腹。 神的血肉于蝼蚁来说是难以言喻的力量之源,仅凭残留的一点对?时间的控制,蝼蚁从即将死亡的前一页挣扎着翻了回去。 然后此界诞生了第?一个灵物。 灵物欣喜若狂,认为至高无上的神选中了他,他就是此界第?一个超凡脱俗的存在?。 可他并不知道,神的血肉降临在?世?界上的诸多?角落。 许多?像尘埃一般的蝼蚁们,按捺不住灵魂深处的扭曲渴望,狂喜着分食了神的血肉。 “她”是仁慈的,蝼蚁们感激涕零“她”的慈悲。“她”留下了血肉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却没有禁制蝼蚁们使用这份力量。 无数的岁月从周灵的脑海中走过,她的双眼一片漆黑,眼白消失殆尽,静静地高悬在?空中,在?她的意识深处,醒来的祂正在?狂躁地进?食。 她变成了祂汲取力量的甬道,无尽的原始之初的力量,此界留下最后神的血肉,正通过她的躯体,朝向祂所在?之处涌去。 在?超出?意识之外的地方,她感到?自己与祂通过一个狭窄的、潮湿的甬道相连接。祂所需要的养分源源不断地经过自己奔腾向虚无之地而去。 在?来到?此界后的第?一次,周灵忽然明白了“孕器”的含义。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黑色从她的眼眸中消褪,这个世?界在?周灵眼中变得不同起来。她仿佛能看到?所有存在?背后的意义,看到?所有生灵体内一呼一吸之间力量的流淌。 冥海珍珠在?她手中变成虚无,她颔首看到?了身下极尽失态的灵物们。 净水高高束起的头发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披散了下来,她瘫坐在?地,面色潮红,痴狂地看着周灵。净水身后,是所有她的门人。 在?无极宗所有的门人眼前,他们宗门自上古传下的镇门圣物,亘古宇宙中唯一的存在?,在?周灵的手中化为了齑粉。 可他们只?能静静地看着,无法言语,无法动弹,每个人的面容上都是巨大的恐惧降临时扭曲而成的模样,他们的眼睛看着周灵,似乎看到?了周灵体内那还未曾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巢穴中的巨大、庞大、目光不能看到?尽头的影子。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们,他们的血肉在?狂喜地回应着,在?血管里欢快地扭曲着,所有人的身体上都怪异地出?现了一个个鼓包,像是某种虫类正在?从卵中孵化。 前一天还高高在?上的灵物们痛苦地在?地上翻涌哀嚎着,容颜扭曲,涕泗横流。可惜无极岛上并没有一丝灰尘,他们正在?遭受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苦楚,却无法用黄土涂满面容来保全最后一丝的尊严。 岛上只?剩下了唯二站立的生灵,周灵与白狰。 白狰四肢僵硬,脸色惨白,但却比满地打滚毫无尊严的灵物们好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靠近了周灵,小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 周灵听?得到?,但她无法回答。这一次,祂得到?的力量格外的多?,陷入沉睡的时间也格外漫长。 在?更为强大的祂的阴影之下,周灵的意识与身体分成了两个部分,她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 她的身体僵直着,被迫见证了所有灵物的朝拜。 直到?白狰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一碰她的肩膀。 被此界本来的存在?所触碰,终于让周灵的意识重新建立起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她终于再次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汹涌而来的无力感顷刻间占据了周灵,她只?能在?白狰的帮忙下,艰难的爬上了他的背。 不用周灵再多?说一句,白狰头也没有回,背负着接近失去意识边缘的周灵来到?了他们进?入无极岛的那个小村庄。 他们没有得到?任何阻挡,自由地离开?了这个沉于海底的岛屿。 没有再次回到?人鱼的地盘,没有与鲤娜解释一句,白狰带着周灵,一路向北,离开?了大海。 他跑得这样快,却又奇迹般地纹丝不动,周灵像是睡在?一块柔软温暖的毛毯上,像是回到?了曾经具有无与伦比安全感的世?界中,她安心地失去了意识。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在?白狰的看护下安睡了。 再次睁开?眼时,周灵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满天的星空,她身下又垫着软和?的褥子,盖着一床极其暄软的毯子,耳边是柴火燃烧发出?来的哔剥声。 她想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或者再昏迷一会儿,可白狰像是一直观察着她的动静一般,在?周灵睁眼的那一瞬间便出?声道:“还好吗?” “我还好。” 周灵懒洋洋的,全身像是泡在?一泉温水中,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白狰嗯了一声,像是看出?了她并不太想说话,虽然心中仍然存有许多?疑问,可他只?是转身安静地烤着火堆旁的一只?野兔。野兔的外皮已经被烤的焦脆,正滋滋冒油,肉香四溢,很能代替白狰诉说心中剩下的担忧。 烤肉的香味不住地往周灵鼻子里钻,她忽而觉得自己腹中实?在?是饥饿,这个自从她引气入体后便消失了的感觉时隔多?年再次出?现了。 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看着白狰手中的野兔发着呆。半响,他们同时开?口道: “马上烤好了。” “马上要结束了。” 闻言,白狰烤肉的手停了一瞬,似乎过去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辛苦你了。” “白狰。”周灵叫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白狰只?得将即将要烤好的野兔从火堆旁移开?,低头去看周灵的手,待到?看清楚了周灵手里的东西,白狰的瞳孔猛地一震。 那是一串莹白如?玉的小贝壳,被几根闪亮的丝线穿在?了一起。 白狰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的东西仍然在?原处,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想来想去只?有这个了。”周灵抱歉的笑了笑,眼中一片温柔,“我还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也许等待我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一切的终点。要是到?了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没有给你们留下任何东西,要怎么才能证明我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呢?” 白狰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哆哆嗦嗦地接过了周灵手中的小贝壳们,却在?周灵即将把手收回去的那一刻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几乎不成声地说道:“不要继续了,就这样吧,现在?你已经比所有人都要强,没有任何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是自由的,所以不要继续了,已经够了,我们停下来吧。” “我们离开?十万大山时,那些小妖物们问我,我是不是能拯救他们,白狰,已经到?了这里了,你的同胞们或许终于可以再次自由的行走在?所有的地方,你真的在?劝我放弃吗?” 周灵回握住了他的手,平静而又温柔地看着他,看着他狼狈地背过身去,不愿意被周灵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还有贤和?镇上的可怜的镇民们,异域沙漠中那些自由的女郎们,凡人城镇中为了一棵菜、一斤米,辛辛苦苦地讨生活的人们。因为是后天灵物而身处最底层的萼茵,因为生来残缺所以失去生存的权利的荣宝。还有我,不幸被选中,来到?这个世?界的倒霉灵魂。 白狰,就让旧的一切结束吧,你会有一个崭新的、自由的开?始。” 白狰的手在?周灵的手中不住地发抖,周灵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听?到?回答,他仍然背着身一言不发。 周灵没由来的冲动了一下,她拉着白狰的手一用力,他结实?有力的身躯朝自己身前倾倒,周灵迎了上去,她伸出?了双手,将他紧紧地抱住。 她轻轻地在?白狰背上拍着,安慰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狰紧紧回抱住了周灵,他紧咬着牙关,却仍是没忍住发出?了小兽般地呜咽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才停止轻颤,在?两人分开?之前,白狰摩挲着再次握住了周灵的手,将一串温热的东西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而后他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立刻转身去看他烤的野兔,心神不宁地摆弄着火堆中的柴火。 周灵低头看向手腕,惊讶地发现白狰带在?她手上的也是一串贝壳,只?不过相比她送给白狰的那一串,显得更为光滑温润,一看便知这串贝壳被它曾经的主?人贴身带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是我的母亲第?一次带我去海边,我和?她一起在?沙滩上寻来的贝壳,我的母亲将我送走时,我一无所有,只?有贴身带着的这一串贝壳,那时候,这就是我拥有的全部的东西了。周灵,你会回到?你的家乡——” 剩下的话他咽了下去。 希望你看到?它时,也能偶尔记起这个世?界,和?我。 其实?他也不必说出?口,周灵闪着光的眼神告诉他,她都懂。 二人沉默地分食了白狰烤好地野兔,在?一同坐在?火堆旁看着天上的星星时,周灵将她从三枚冥海珍珠中看到?的记忆告诉了白狰,这个世?界的真相几乎已经全部被拼凑出?来了,即便还剩下一些,周灵认为只?要拿到?剩下的那两个圣物,所有的一切便会 全部展现在?她的眼前。 “那么你打算先去找哪一个呢?” “肉芙蓉石吧,毕竟是老地方,老熟人,熟门熟路。” “天亮就出?发?” “嗯。” 第八十四章 当?第一缕朝阳升起时, 白狰弄熄了火堆,化?为了兽型,转头对周灵说:“走吧。” 他站在东边, 朝阳照得他像是变了颜色,原本金绿色的眼?眸全?然变做了金色, 一身白色被毛变得金灿灿的, 像是镶了一层金边,说不出的华贵美丽。 周灵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坐上了白狰的背, 由他背负着,一路朝东,朝着青池山的方向前行着。 其实他们俩都清楚, 在吸收了四颗冥海珍珠后,周灵的力量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层面,不要白狰,她也可以急速地朝着目的地前行,甚至更快。 可到底谁也没有说穿这件事,白狰一如?既往地化?为了兽型,周灵也没有提出要自己走。 是啊,她现在甚至已经不再需要白狰同行,即便只有她一个人,这个世界又有谁能阻拦她呢? 只是她需要一个同伴。 在踏上命定的旅途时, 周灵希望自己不那么孤单。 他们穿过山海, 跨过无数挣扎着求生?的村庄, 遇见过几个胆大包天的妖物, 从一些外出做任务的仙门小?弟子身旁略过。 白狰全?速前进下,不过日头从正前方升至头顶时, 他们已经到达了青池山底。 再次来到这个曾经囚禁周灵数年的地方,她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曾经避之不及的地方,此刻在她眼?中变得?那么渺小?。 她有些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看着眼?前这座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巍峨高山,周灵有些困惑地想道,这样的地方,竟然能困住她那么久吗? 他们二人仰头看了一会儿,白狰问道:“你打算直接杀上去?吗?” “那有些麻烦了,让凌云自己下来见我吧。”周灵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两眼?,伸出手来屈指一弹。 一道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的灵气波动撞在玄清门的护山大阵上,瞬间便击穿了这个由玄清门自建立以来的诸位大能们一次次地叠加而?成的法阵。 巨大地动静一瞬间便传遍了整座青池山,惊起山中飞鸟走兽无数。护山大阵遭此袭击,玄清门中弟子蜂拥而?至,在周灵击破护山大阵的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领头的是一个此前她从未见过的弟子,瞧着有些稚嫩,修为也不如?何深厚。 周灵歪了歪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道:“我找凌云,你告诉他一声?,周灵找他。”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6节 多少大能加持的护山大阵,被面前这女子一击击破,这位女子的传说这些天一直在门中流传着,要说领头的弟子不害怕那是假的,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他甚至还?能壮着胆子颤声?道:“玄清门掌门岂能由你说见便见不可,你是何……” 人字还?未说完,便迎头中了周灵一发弹指,领头弟子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人的残影还?留在原地,身体已经狠狠地撞向了青池山中,一连向后滑行了数里,撞到树木无数,直到被山体阻拦,深陷进了泥土中,才?最终停了下来,瞧着是已经失去?了知觉。 剩下的弟子们见了领头之人这惨状,哪里还?敢上前放狠话,当?若是真听?了周灵说的去?禀告凌云,却也没那个胆子,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站出来说话,悬在空中畏惧地看着面前这个打扮的不起眼?的女子。 看来是没有人会为周灵传信了,她叹了口气,不愿再多为难面前这些小?弟子们,抬头看向青池山中那终年被云雾围绕着的主峰,扬声?道:“凌云,下来见我,不然我把你玄清门给你统统拆了,我数五个数。” 她的声?音在顷刻间便传遍了整座青池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有听?不见的灵物,主峰上众人与山下的小?弟子们何其相?似,面面相?觑之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五、四……” 周灵真的开始数数了,她竟然在山脚下倒数要求玄清门掌门下山来见她,玄清门建立近万年,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可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能将?周灵击退,主峰众人之中,聚着门中所有长?老与菁英弟子们,其中长?月第一个按捺不住,瞪了一眼?婉莹道:“你与她熟悉,又是下届掌门,你去?与她说。” 婉莹入门这么多年,从未被这样多门人所注视着,她心中苦闷,想要解释自己无意于掌门之位,但此时说的再多也无用,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在周灵数到一之前来到了她的面前。 婉莹与周灵不久之前还?曾在十万大山之中见过一面,那时的周灵还?需要靠着婉莹与萼茵的遮掩、悟虚的倾力相?助才?能从凌云手下逃脱,可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风水轮流转,周灵已经强大到了她看不透的地步。 婉莹甚至能从周灵身上看到两个影子,一个是她本人,另一个,则是那隐藏在她躯体里,不断翻涌着的至高存在。 在那个存在的影子中,周灵其人仿佛站在了擎天高山之下,与之相?比,青池山像个小?山包一般俊秀可爱。 望着周灵面无表情的面孔,婉莹小?心翼翼地说道:“周灵,不是玄清门不愿意交出掌……凌云,而?是凌云消失了,在你出现在无极宗将?冥海珍珠都吸收后,他接到了线报,然后便失踪了,原本存放在重水崖之下的肉芙蓉石也不知所踪,想来是他知道你会前来寻肉芙蓉石,抢先一步将?圣物带走了。” 周灵听?了婉莹这一番解释,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浅褐色的双眸中少了很多情感,多了一些无悲无喜的神性,这让婉莹内心生?出了更多的恐惧,周灵的沉默,让婉莹血管里的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她周身的血液极其快速地流动着,仿佛有什么要朝着周灵破蛹而?出了。 好在周灵眨了眨眼?后,温柔地朝着婉莹笑了笑——婉莹身体内的一异样瞬间变消失了——她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那么你们确实也没办法了,这个世界这样大,真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你们门中还?有凌云的贴身衣物吗?把那个给我吧。” 凌云并没有带走很多东西,贴身衣物自然是有的,婉莹虽然闻言愣了一瞬,不过也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点头道:“我去?给你拿。” 周灵摇头道:“传音给门人,让他们拿过来。” 婉莹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照做,而?是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周灵,我曾认为我们是朋友,我能不能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周灵冰冰冷冷的视线在婉莹身上上下滑动,见婉莹面色红润,神情放松,不像是在门中受过什么委屈的样子,轻声?道:“这个,要你说了之后我才?知道。”她顿了顿,眼?神中终于带了一丝温度,“婉莹,我原以为那次在十万大山后,你在门中会受些委屈,现下看来你应该过得?还?好?如?一叛门而?出,现下玄清门中应该只有你还?能撑一撑门面吧,他们是不是对你客气了许多?” 哪里只是客气了许多,婉莹想到主峰上那一群人,正是头大不已。 原来在周灵击破护山大阵之前,玄清门中正因凌云的失踪而?召集了门中所有的长?老和?菁英弟子们商议此事,从无极岛上传来的消息让玄清门上下都知晓了如?今的周灵,已经半步成神,那么曾经将?周灵囚禁于东阳峰的玄清门,定然是半神周灵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接连失去?了凌云与如?一之后,整个门中还?有谁能阻拦一下周灵踏平玄清门的脚步呢? 玄清门中仅存的五长?老、十位菁英弟子,一同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向了婉莹。 婉莹的那个徒弟萼茵,曾与周灵是旧相?识,婉莹本人似乎也与周灵关系不差,若是看着婉莹师徒的份上,说不定周灵还?能放过玄清门。 若是婉莹不但能游说周灵放玄清门一马,还?能让她支持婉莹坐稳这掌门一位,便更是好上加好。 这五位长?老们,在婉莹无数次拿了内门弟子大比第一时,因为她后天灵物的身份,没有一人愿意将?她收为徒弟,好生?教导,更是从来将?她视为草芥,不肯直视她一眼?。 可此时,他们慈祥地看着婉莹,像是许多年以前,婉莹曾见过他们看向如?一的眼?神一般,充满了长?辈殷切希望地叮嘱她道:“婉莹,玄清门全?靠你一人了,既然凌云走之前就说过你就是下一任掌门,那么他在这等时候弃玄清门不顾,你又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下一辈弟子中修为最为深厚的那一个,那么玄清门交在你手里,我们都放心。” “婉莹,你可是我们玄清门最后的希望啊。” 有没有人问过她,想做这个最后的希望吗?婉莹这一生?,永远随波逐流,永远茫然地前进着,从未有过什么脱俗的想法,以至于当?她已经做了掌门的弟子,门人还?是瞧她不起。 为什么现在,所有人瞬间都变了颜色,好似曾经的那些如?影随形的轻视、憎恶,都是婉莹的错觉。 有必要吗?玄清门上下所有人,有谁曾经看到过婉莹其人吗? 婉莹看着周灵那充满神性的面孔,坚硬了心肠,轻声?祈求道:“周灵,我想与萼茵一同归隐,能不能请你帮帮我,让玄清门消失吧。 什么掌门,什么领袖,什么仙门,这些都与我和?萼茵无关,周灵,我知道我这样有些无耻,当?时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从未想挟恩图报,可是现在……” 她秀美的眼?中落下泪来,婉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恨意,有了急切的渴望,她终于发现,在玄清门中每一天,她都这样的恨着,恨仙门、恨命运、恨自己。 这恨意被她压抑在心的最底层,上面压着道义、恩情、长?生?,压得?她实在好辛苦。 “周灵,求求你,让玄清门从这个世界中消失吧。” 周灵透过了婉莹的面容,看到了她内心深处最终的渴望,这渴望压得?她的失去?了自己的形状,她的哀求那样恳切,那样绝望。 周灵失笑道:“婉莹,你是我的朋友,你的要求我都会认真倾听?,我也知道曾经的你不可能预知到我会有今天,你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 她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婉莹的手臂,柔声?道:“不必忧心,你说想要玄清门消失,那就让它消失好了,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答应你。” 婉莹迟疑地点了点头,她还?记得?周灵说得?需要凌云的贴身衣物,便传音萼茵,让她去?取。 待到萼茵依言取回来了凌云的发带,周灵便示意她们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 婉莹与萼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周灵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白狰,问道:“我是不是太残忍?可是我心中毫无波澜。” “作为神,你太仁慈了。” 白狰长?久地凝视着周灵的双眸,真诚地赞叹道。 周灵眨了眨眼?,满意道:“还?是你会说话。” 可再次面对青池山时,周灵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她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喂,玄清门中的灵物们,我和?婉莹的谈判破裂了,现在我决定要把整个青池山夷为平地,你们可以在我数到十之前离开这里,否则若是误伤了你们,那我只有抱歉咯。” “十、九……” 周灵惊天动地地宣言后,便立即开始倒数,此时玄清门上下全?然沉浸在震惊当?中,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动弹。 “八、七……” 当?周灵数到七时,长?月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咬咬牙,看了一圈周围的同门们,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的祭出灵器,迅速飞离了青池山。 有人打头,主峰上的众人不再犹豫,接二连三的在周灵数到五之前便各显神通离开了。 可他们都是修为深厚的灵物,玄清门中的普通门人就没有这般好运了,先前奉命前来阻拦周灵的小?弟子们流着泪纷纷跪倒在周灵身前,哀求道:“神仙且慢一点,我们山腹中还?有山下有许多修为低微的门人,他们便是听?到了神仙的言语也无法在您数到十之前离开,求求您了!” 要知道方才?周灵已经看见了几道闪光离开了青池山主峰,想来什么厉害的长?老、菁英弟子们早已经不管其余门人的死活自顾自的跑了,这些小?弟子却还?晓得?对修为低微的门人求情,到让她刮目相?看。 周灵想了想,也觉得?滥杀无辜实在没意思,兴意阑珊地点头道:“那我就从主峰开始吧,让你的同门们跑得?快一点。” 话音未落,她便消失在这里,瞬间传送到了主峰上。 青池山主峰上,有一座巧夺天工的雄伟大殿,不似凡人手笔,一见便知是出自那些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大能之手,无数奇珍异宝点缀其中,不仅没有抢夺大殿的风头,反而?衬托的这座大殿更为超尘脱俗,是仙人住所。 然而?此刻,大殿中空无一人。 周灵想起了她曾经在这座大殿中,被此界仙门中人极尽折辱,真是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啊。 她这样想着,随手一挥。 一道能劈天裂地的巨大威能从她的手中释出,击中了青池山主峰,顷刻间,主峰上的建筑群灰飞烟灭,连带着整座山都被拦腰截断,瞬间炸开,变做了漫山遍野的尘埃。 那曾经掩在云雾之中,不为外人所见,所有修行之人心中的圣地,在周灵一击之下变做了半截黄土疙瘩山。 什么仙门,什么修仙,都是狗屁。 周灵的心情,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如?此舒畅过,她舒服地像是冬日里浸泡在温泉中,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再接下来,就是东阳峰了吧?那个曾囚禁了她数年的地方。 周灵睁开眼?,颇为恶趣味地扬声?道:“接下来就是东阳峰了,还?没有离开的灵物们,你们可要快一点咯。” 第八十五章 周灵饶有兴致地在青池山间漫步, 她曾在?这里?呆了数年之久,可一直被囚禁于东阳峰之上,从未有过可以肆意在山间走动的自由, 但这迟来的自由也让她很是舒心,毕竟青池山真不亏是此界的天下第一名川, 风景秀丽, 美不胜收。 她慢悠悠地自主峰走下来后,沉浸于山间景色,步履更慢, 一路上撞见?了许多匆匆忙忙地从山腹中疾奔而下的小弟子们,他们并不认识周灵,见?她一人逆着人群朝山上走去, 急得都来劝她。 周灵只笑一笑,并不言语,将那些小弟子们甩在身后,自顾自地走着。 有些小弟子还想?追上来,却发现虽然不见这陌生女子走得有多快,可他们一个也追不上。 最后小弟子们也只能叹息作罢。 她就这般一路逆流而上,终于是遇见?了一个执拗的中年女子,见?周灵一个人与人群走向不同?的方向,急得上前?要去拉她的胳膊,厉声道?:“你这小妮子, 没有听到方才的传音吗?还一个人往回走, 要去哪里??快跟我一起下山!” 周灵只当没有听见?, 并不回答她。可那位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纹路的中年女子见?她不回答, 以为她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失了神,焦急地跺了跺脚, 把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弟子们交给另一位年长的灵物,追着周灵便也朝着东阳峰爬去。 那中年女子修为不高,也没有认出周灵是谁,只是久久追不上周灵让她心中有些奇怪,周灵又不听她的话,把她急得高声呵斥道?:“你这个小弟子!我与你说话怎么?不听!我是内门管事怜怜!你快点停下来,速速跟我下山去!” 怜怜怒气?冲冲的,如同?牛皮糖一般锲而不舍追着周灵,终于是让周灵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见?是个面生的年轻女子,又是从山下往上走,怜怜以为周灵是个外门弟子,面色更是严厉,急道?:“吓傻了不成,要我一阵好追,不许再往上走了,跟我一起下山去!” 说罢也不管周灵回答与否,扯着她的胳膊就往下走。 可奇怪的事又发生了,怜怜一个内门管事,用力扯着一个外门弟子的胳膊往回走,竟然半响没有扯动。 怜怜面上终于生出了一丝狐疑来,她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周灵,疑道?:“你难不成是内门弟子吗?我怎么?之前?从未见?过你,你是哪一年入的门?” 周灵想?了想?,笑道?:“我是八年前?入的门。” 八年啊,萼茵也是那一年在?婉莹的看护下来的青池山,一转眼?已经这么?久了,怜怜因为萼茵的事情对?那一年入门的小弟子们印象都非常深刻,像周灵这般模样的仙女,她却毫无印象,实在?是说不过去。 怜怜刚想?张口说为何自己从未见?过你,突然心中一阵突突,想?起来八年前?除了萼茵拜入玄清门,门中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那大事便是…… 再看向周灵的脸孔,看着她那空洞的眼?神,怜怜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自觉地放开了攥住周灵胳膊的手,颤声道?:“您是八年前?来到青池山,就住在?东阳峰上对?吗?” 周灵点点头,面上淡淡的,教怜怜看不出她内心的半点情绪。 怜怜有些后怕地跪了下去,嘴唇颤抖道?:“对?不住,我将您认成门中小弟子了,拦了您的路,请您莫怪。” “你不过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这般敬职敬责,有何好责怪的呢?” 她们说话间,又有一队小弟子们结伴从山上走了下来,怜怜的神色霎那间变得惶恐极了,看看那队小弟子吵吵闹闹地不甚安静,又仔细揣摩着周灵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生怕小弟子们惹了她不悦,被当场击杀。 周灵被怜怜的神色逗笑了,示意怜怜起身?与她一道?,主动让开了路让小弟子们通过。 周灵专注地看着这些幼年的小弟子们面上那仍旧有些稚嫩的神情,突然问怜怜:“你说,如果再没有玄清门,没有灵气?与魔气?,没有所谓仙门、修仙,你和这些孩子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怜怜被问得满头大汗,她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翻来覆去地把周灵的问话想?了许多回,这才敢斟酌着回答道?:“恐怕我们的日子不如现在?这般好过。” 周灵听了,仍旧沉默地继续朝着东阳峰上走去。怜怜踟蹰了一会儿,想?着既然没有听到她让自己走,便也跟了上去。 二?人行走在?去东阳峰的路上,太阳一如既往地透过树冠照在?地上,斑斑驳驳的。怜怜恍惚间想?起了那一次,萼茵犯了错的那一回,也是这样的天气?,她们二?人走着去往祁玉峰,又走着回来。 她曾在?路上对?萼茵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比所有人都厉害,到了那时,你就再也不用弯折你的腿,再也不用向他们祈求。 八年时间,萼茵尚未做到。 可怜怜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已经做到了。 她已经站到了最高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再让她弯折,所以她来讨回玄清门欠她的东西,再也正?常不过。 怜怜闭上了眼?,将因恐惧而生的眼?泪咽下了肚,茫然无措的跟在?周灵身?后,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周灵又走了一会儿,停在?了山腰一处小亭子中,静静地从亭子处看向外面的风景。 青池山中有许多这样的小亭子,供还无法?用法?诀飞行的小弟子们走累了之后小憩一会儿,亭子里?被布置的温馨可爱,亭中小石桌上甚至有两只仍然在?冒着热气?的茶杯,一盘人间的小零嘴,想?来方才这里?有两个小灵物忙里?偷闲,悄悄地在?课业之余相聚在?此饮茶取乐。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7节 周灵伸手从小石桌上的果盘中捻起一颗瓜子,随意地摆弄着。 而后她平静地说道?:“若是再无玄清门的庇护,这些小灵物们会去做些什?么??” 亭中只有周灵与怜怜二?人,这话只能是问怜怜,怜怜思索了一会儿,谨慎地答道?:“您若是想?知?道?这些小灵物们不待在?玄清门了能去哪儿,其实门中常年都有小弟子自觉天赋不足从门中自请离开的,他们通常都回了山下的老家,有些去玄清观中做了道?长,有些便去经营一些灵药、灵器生意,能在?山上待下去的才是少数。” “其实与凡人的营生有几分相似。” “是的,不瞒您说,我也是后天灵物,以前?在?凡间是做……做那等皮肉生意的,是婉莹仙长见?我有些天赋,将我从窑子里?救了出来,我在?山上这些年,虽然也有不如意的日子,但仍然觉得比在?凡间时过的好多了。” 怜怜这番剖白,倒让周灵回头好好看了她一眼?,叹道?:“原来仙门的存在?,并不一定对?所有凡人都是坏事。” “您说的是,我在?门中百余年,只觉得仙门再多不是,总能好好活着,好过凡间许久。” “怜怜,若是不再有仙门,你是不是觉得便再也不会有什?么?能将你从火坑中救起了?” “凡间困苦,凡人们每日便是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有谁会有多余的力气?看看我们这些命若浮萍的女子呢?” “那若是不再有灵气?魔气?,不再有灵物魔物,妖物也不再有非凡的力量,所有的生灵都会回到同?一道?起跑线上。我在?凡间时见?过,你们已经有了纺纱机,百年后说不定就会诞生蒸汽机,而后凡人拥有了能喂饱世间所有生灵的力量,到了那时候,世间则会诞生另外一种仙法?。” 周灵目光灼灼地看着怜怜,说着一些怜怜听不懂的言语。怜怜被她的话语感染,喃喃道?:“另一种仙法??” “另一种能真正?拯救世间所有生灵的仙法?。” “所以对?不住了,你下山吧。” 怜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恍惚中从青池山中走出来的,她一个人,步履匆匆,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她负责的那些小弟子们。 他们七嘴八舌地看着怜怜,好奇地问道?:“怜怜管事,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追上来。” 怜怜像是刚刚才从大梦中醒过来一般,猛然转头看向了青池山。 那样高大巍峨,似乎会永远矗立在?此的青池山。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青池山了,正?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永远云雾缭绕的青池山忽而化作了一团巨大的尘埃,尘埃像是一朵大的不像话的蘑菇,径直冲天而去。 原本还有心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弟子们,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他们见?证着曾经在?他们头顶上遮风挡雨的青池山,在?这一刹,永久地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 一个小弟子带着哭腔道?:“仙门没了。” 怜怜痴痴地看着青池山化作的尘埃,刚刚想?张口,便被从青池山而来的一股力道?击中,若不是她立即运转起周身?的灵气?,差一点便要飞了出去。 好容易站稳了,而后又是惊天动静的一声巨响。 在?轰然地耳鸣中,怜怜眼?中蓄满了泪水,口一张一合,将那小弟子的话复述了一回。 仙门,没了。 周灵与白狰高悬在?尘埃无法?到达的空中,静静地看着这座建立了千万年之久的仙门湮灭在?尘埃里?。 周灵仍然无动于衷,她摧毁了一切,可她却毫无感觉。这漫天尘埃似乎没有数十?天的时间已经无法?散去,她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只是摧毁了这座山,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白狰配合的问道?。 “玄清门之所以建在?青池山上,自然是因为这是此界中灵气?最为浓郁的福地之一,只要这里?的灵气?仍然是这般浓郁,玄清门便在?原址重建一番又何尝不可呢?” 白狰闻言,摇了摇头道?:“周灵,重要的不是整座青池山被毁于一旦,而是,这是谁动的手,他们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玄清门,已经消失了。” 周灵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道?:“那我们便去找凌云吧,白狰,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好像能感觉到肉芙蓉石在?召唤我。直到刚刚我才想?明白那是什?么?感觉,这次就不用麻烦你施展秘术了。” 她看向白狰,柔声道?:“每次你施展秘术,便会有一道?血雾出现,我猜想?这恐怕是你的精血化成的,之前?真是辛苦你了。” 说罢,不待白狰回答,周灵牵住了他的手,下一秒钟,他们便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灵气?稀薄,想?来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没有什?么?灵物会愿意住在?这儿。 周灵转过身?来,发现似乎真的有灵物在?此居住。 她面前?有一座颇为华丽的洞府,门洞上有一副匾额,上头写着“望月府”三个大字。 门洞下坐着一个披散着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年男子,他双颊上的皮肉已经耷拉了下来,双目无神,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不住地呢喃着什?么?。 周灵凝神听来,只听懂了两个字。 “母亲……母亲……” 第八十六章 那看上去年老体衰的男子独自一人呆坐在这间风格看上去十分热闹繁复的洞府门口, 不住地在嘴中重复着母亲二字,若是周灵之前未曾见过他,恐怕绝然不会想到?, 这人就?是玄清门中携着门中至宝悄然消失的掌门凌云。 周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许久,见他仍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模样, 好像并未察觉到?她与白狰的到?来?, 不由得?轻笑一声,嘲讽道:“哟,这是谁啊?这不是玄清门那掌门凌云大能吗, 您老不在青池山上发号施令的,跑到?这个穷山僻壤里来?做什么??还有您这个脸,才?多久没见, 怎么?就?老成这样了?谁让您这么操心呢?” 凌云像是刚刚才发现周灵的存在似的抬起了头来?,使劲聚焦了一会儿眼神,好不容易把视线对准了周灵的脸,认出了眼前这是谁,他的瞳孔顿时一缩,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一般朝后仰倒,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摆动着。 看上去像个老疯子,人尽可?欺,软弱无助。 周灵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恶念,她猛地向前疾走了几步, 狠狠地将自己的头探到?了凌云的面前, 恫吓道:“喂, 这么?怕我吗?你?看清楚了我脸没有?我是谁啊?你?说说看?” 周灵的脸靠得?太近了, 凌云畏惧地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嘴里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周灵还以为?凌云还有什么?后招, 结果见他这幅模样,真的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一般,仅仅是看到?她的脸就?这样的害怕,顿时失去了兴致。 她缓缓地直起了身,朝着凌云伸出了手道:“把肉芙蓉石给我吧,我也不愿从你?身上抢,我们都节省一点时间比较好。” 听到?肉芙蓉石的名字,凌云终于显出了几分不同来?,他神经?质般抖动的身躯倏地停止了颤动,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畏惧以外的神色。 凌云也如周灵一般,缓缓地仰起了自己的头,他从凌乱头发的缝隙中怨毒地盯着周灵,小声说了句什么?。 周灵不耐道:“不给我就?抢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抢这个字像是某种关?键词,将凌云启动,他抱着肚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而随着他的动作,从他的脚下开始,无数亮光的细线发散而出,继而蔓延到?了整个山头。 细线是灵气流淌而成,这是一个法阵,一个复杂的,有一整座山那么?大的法阵。 这个法阵太大太繁琐了,随着它的启动,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凌云身体里流向了法阵中,凌云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变得?更?为?老迈,像是身下这个法阵正在吸取他的生命力。 凌云的身躯变得?佝偻,他与周灵站在法阵的正中心,被从法阵中升起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周灵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明明站在她身后的白狰失去了踪迹。 凌云看着周灵的举动,面庞抽动,嘻嘻笑道:“你?在找那个跟你?一起来?到?这儿的妖物吗?不着急,等我成功了,我会找到?他的。” “成功?你??” 像是被周灵不屑地眼神彻底激怒了,凌云举止激动地大吼大叫道:“你?自己走进了法阵!我已?经?成功了!你?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了!这个世界里最后一个能够活下来?的人!是我!” 他颠三倒四地将这段话来?回说了许多遍,周灵都没能弄明白他的意思,她茫然地抬头打量着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法阵,无数法诀密密麻麻的堆叠着,一时间周灵竟然找不到?哪里是这个法阵的薄弱点,凌云似乎特别害怕她逃脱,设下的这个陷阱格外的复杂。 可?是,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周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法阵运行的这么?一会儿,她没有察觉到?半点变化?,倒是凌云自己越发的人不人鬼不鬼,一副马上要变做人干的样子。 凌云的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他的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任何人看了这样的他,都不会将他与之前那意气风发的玄清门掌门联系起来?,周灵这样想着,有意刺激他道:“喂,你?知道吗?青池山被我夷为?平地了,就?是那种整个山头都被削平了的夷为?平地,你?的玄清门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了,什么?仙门之首,现在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你?就?是其中最落魄的那一个,想不想让我带你?回去看一看?” 凌云满脸懵懂,似乎没有听明白周灵言语中的意思,他的模样逗笑了周灵,她嘲笑道:“凌云啊,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你?知道有多难看吗?“ 他们明明身处凌云精心准备的法阵中,却没有任何异样之事发生,除了凌云的灵气仍然不断地再流出,这让他几乎无法保持站立。 凌云像一根柴火棍一般软倒在地,他手中一直好生保护着的什么?东西被他艰难地放置在某一个阵眼之中。 是一个手掌大、不断收缩着的、像是活物一般的石头,石头看上去似玉非玉,有水样的光泽在表面流转,神异非常。 想来?这就?是凌云从玄清门中带走的肉芙蓉石了,这石头甫一触碰到?法阵,周灵便觉得?脚下传来?了一阵宛若电击的触感?,有点刺痛,像是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脚底钻入她的身体里。 看来?终于可?以知晓凌云耗费全部灵气画下的法阵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周灵漫不经?心地左右挪动了两步,那种触电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仍然存在着。她冷眼看向凌云,发觉自从他将肉芙蓉石放置在法阵中后,便双眼翻白,彻底瘫倒在地,显然是失去了神智。 搞什么??凌云究竟像要做什么?,为?何周灵还未领教到?法阵的厉害,他便已?经?失去了神智。 周灵抬眼看了看头顶上将整个天空都包裹住的法阵,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吗?这就?是曾经?做主将自己困在囚笼里八年之久的所谓神仙大能吗? 真的很弱啊。 她朝着凌云走了几步,蹲下身子看着凌云那具已?经?被掏空的身躯,看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周灵想了想,给凌云输送了一点灵气,又轻轻推了他一把。 这一点来?自周灵的灵气是一个刺激点,凌云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胸膛因?呼吸困难而剧烈起伏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前周灵的脸,继而像是见了鬼一般,疯狂地在自己脸上摸索着。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变化?,为?什么?还是我。” “你?不说清楚你?到?底想干嘛,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啊,你?说了咱们还能讨论一下。” 周灵仍蹲在凌云身旁,感?受着那酥麻的电击感?,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想要往她身体里钻,因?为?连续吸收了四颗冥海珍珠的原因?,周灵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像白狰所说的,成为?了神,现在这个世界的种种法诀对她而言,都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作用。 无论凌云想对她做什么?,都像是隔着一个世界在瘙痒,完全无法对周灵造成任何伤害。 虚弱至极的凌云也发现了这件事,彻底崩溃的他几乎当场就?散去了所有的灵气,差一点就?要化?为?齑粉,陨灭在法阵中。 只可?惜周灵再一次朝他身上输送了一些灵气,她不耐烦地催问道:“你?倒是说啊,说完了再死,不然我搞不明白会很难受。” 已?存死志的凌云连求死也不能,精神也开始急剧的崩溃,整个法阵像是他为?自己建造的刑具,不断地汲取着他最后一丝力量,恨不得?敲骨吸髓,将他最后一丝精血也要吮吸干净。 周灵只能暂且用灵气护住他的身体,却挡不住他神智的崩塌,思索了一会儿,她伸手将地上的肉芙蓉石捡起,暂缓了法阵的运行还有凌云的崩塌,在凌云终于能正常的喘息后,又追问了他一次。 属于凌云自己的灵气早已?全数被法阵吸走,此时他身上只剩周灵渡给他的一些让他用来?苟延残喘的灵气,这倒是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不是那种在他日渐崩坏后仅能在外人面前保持体面的清明,而是真正的,将他脑中那些疯狂地呓语全部清空的清明。 凌云久违地感?受到?了安静,他耳中静的只有法阵中二人的呼吸声,那些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他脑海中永远也不肯停止的呼喊终于消失了。 此刻的他转头看向周灵,平静道:“哦,这个法阵是用来?将我的灵魂与龙卵调换的。我弟弟凌海此前想用肉芙蓉石对灵魂的吸引力,将他的灵魂放置在我的□□中,后来?当我开始崩坏时,也想用这个法阵将自己的灵魂放置到?龙的身体里。” 凌云说着,猛地喘息了两口,看着周灵的表情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他艰难道:“别嘲笑我了,我知道这很可?笑,只是若是换了你?,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所有的生灵都想要活下去,我只是失败了。” “你?现在倒是诚实,不过说实在的,要是上回在十万大山被你?捉到?,搞不好你?还真的能成功,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吞噬四颗冥海珍珠,跟现在很不一样……”周灵说着说着,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即便你?将自己的灵幻转换到?了龙卵之中,恐怕也只是给祂送上一点小零嘴罢了,你?与祂,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存在。” “我知道,我这里有一本古籍。”凌云虚弱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古籍中记录了第一个灵物从诞生到?陨灭的所思所想,这本古籍世世代代在玄清门掌门中传承,我们每一个都挣扎过,只是从未有过成功者,我也不过是其中再过普通的一个罢了。” 他说着,把那本泛黄的小册子放在了周灵的手中,释然道:“最后只能给你?,也算是玄清门造的报应,你?拿去看看吧。” 周灵拿着这本不知已?经?传承了多少?代的小册子,随手翻了两页,郑重?的收进了怀中,她又看向面前的凌云,问道:“你?快要不行了,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凌云摆摆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他没有再看肉芙蓉石一眼,只是静静地看着被法阵遮挡,因?而有些失真的天空,笑道:“让我最后享受一下清醒的感?觉吧。” “好吧。”看着凌云形容枯槁的模样中,那熠熠生辉的眼眸,周灵久违地生出了一丝怪异之感?,她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着凌云制造地这个复杂的法阵,思考着是用蛮力破解为?好,还是花点时间解一解。 正在思索着,忽而法阵边缘剧烈动荡起来?,一道身影像是在用力撑开一个千钧重?的石山一般,艰难地从法阵外撕破了一道口子,出现在周灵面前。 是白狰。 他此时形容狼狈,衣衫凌乱,瞧着不如往昔一般冶艳俊美。但周灵宛若一滩黏腻墨池的心中却像被清风吹过般,将那些阴暗见不得?人的恶意吹散了一息。 她面上却仍是淡淡地,轻笑道:“你?要是再晚一点,我可?就?自己走出去了。” “对不住,这个法阵有些复杂,我虽是妖物,却也不易解开。”白狰全部的力量都耗干了!他哪里不知道周灵的能耐,他知道对周灵来?说凌云这费尽心血而造的法阵不过是更?大一点的琉璃罩子,打破它只需比摔碎一个杯子多一分的力气。 但他却无法淡然地在法阵外等待。 “辛苦啦,我们走吧。”周灵很难抑制自己嘴角的上扬,她迎着白狰走去,在两步后停了下来?。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8节 周灵握紧了手中的肉芙蓉石,转身看向凌云躺着的那块地方?。 那里已?经?没有凌云的身影了,他大概是在享受了最后一刹那清醒后,陨灭在这法阵之中了。 很难说清楚周灵此刻的心情,她愣了一小会儿,缓缓回过头看向白狰,冲他摇了摇手中的肉芙蓉石,笑道:“等我一小会儿。” 说罢,她手中的圣物,与凌云所有灵气化?作的法阵一起,在瞬间被她吸收殆尽。 这回她甚至保证了神智清醒,连祂的躁动都被周灵轻易地安抚了下来?。 遮天蔽地的法阵消失后,周灵与白狰又重?新站在了望月府前,她朝白狰伸出手,柔声道:“走吧。” 她明明站得?与刚刚位置分毫不差,白狰却觉得?她似乎离他更?远了一些。 白狰勉强笑了笑,回应了她伸出的手,在双手交握的瞬间,他们便离开了这清秀的小山中,眨眼之间,周围的空气变得?干燥、炽热,头顶上挂着太阳热力十足,二人像是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火炉中。 白狰的眼前是一片因?反射阳光而有些刺眼的沙漠,一望无际,他此前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他看向仍然双手紧握着的周灵,疑惑道:“这是哪儿?” 周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鼻腔几乎燃烧的热力,她有片刻地失神。 而后她捏了捏白狰的手,怅然道。 “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第八十七章 周灵抬眼看?去, 在她的面前有一座瞧着有许多历史厚重感的城池,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驻龙城。 这里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是周灵出现、龙卵现世、她被迫成为孕器的地方。 她看?了?一会儿,有些难以描述的情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周灵缓了?好?一会儿, 才能漫步朝着?城中走去。 驻龙城的城墙原本在她的记忆中是极其高大的,可?现在看?来却显得有些矮小,周灵跟身边的白狰说着?自己在这座城中经历的种种, 她指着?城墙上的墙垛,笑道:“之前我与铃一块躲在这儿偷看?如一,当时还觉得我们躲得十分好?, 现在看?来人家恐怕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了?,当时与铃谈笑说的那些话?,想必如一也听了?去,唉。” 自周灵从青池山中下来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见过铃了?,此时站着?驻龙城下,难以抑制的,她满脑子都是曾经与铃在城中玩耍打闹的情形,那个喜欢穿着?大红衣衫,笑起来像是银铃一般清脆的小姑娘, 与她一块儿在漫天黄沙的大漠中骑着?异兽肆意奔跑, 铃聪明又勇敢, 若不是遇见了?周灵, 作为驻龙城主的小女儿,她会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可?是她为了?我这个不知来历的朋友, 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周灵与白狰走在驻龙城中央的大街上,大街两旁的店铺上仍旧挂着?招牌,因着?沙漠中天气炎热干燥,许多小摊上仍然还能看?出来在摊主消失的前一刻,他在卖什么。 馕饼、瓜果、肉干,周灵一家一家的看?过去,她看?到?一家挂着?已经掉色的小旗帜的店铺,店铺外面小摊上的肉干已经盖满了?黄沙,忽然记起了?什么。 曾经铃因为贪食这家的肉干,有一回与她弟弟勇打赌,谁能吃掉更多的肉干,谁便?要叫对?方姐姐、哥哥,最?后两人都肚子疼了?一晚上,把城主都给惊动了?,去问?姐弟俩到?底怎么了?,俩人为了?面子都不愿意交代,城主还以为有刺客下毒刺杀他们,差点下令全城戒严,还是周灵实在憋不住,不顾姐弟俩的反对?将他们腹痛的原因说了?出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姐弟俩每人肚子不疼了?以后都挨了?暴怒的城主一顿打。 周灵笑着?跟白狰谈论着?往事,铃的种种事迹都被?她反反复复地拿来细细回忆,她像是个已经步入暮年的老人似得,忍不住要将曾经发生的所有趣事都拿出来讲给旁人听。 白狰是个很好?的听众,听着?周灵喋喋不休的叙述,在该笑的时候露出微笑,在该追问?的时候追问?,并且从头到?尾他也没有过问?驻龙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铃最?后去了?哪儿。 周灵一直走到?了?城主府,她曾经在这里住了?很久,驻龙城主是个和?善开朗的络腮胡大叔,他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在生下铃和?弟弟勇后去世了?,自那后因为怕再娶妻子会亏待姐弟俩,城主大叔身边再也没有过女子,一直独身带着?姐弟俩生活,这偌大的城主府中也只有几个帮佣,城主和?两姐弟的衣食住行大多都由他们自己操办。 周灵站在城主府的小院中,指着?一间厢房给白狰看?,怀念道:“我当时就住在这里,旁边就是铃的房间,城主大叔还会自己裁布做衣服,我刚来的时候他给我做了?好?几件,跟铃的一模一样。” 可?是那些衣服最?后都留在了?这间小院中,周灵被?药郎君掳走后,身上那件极有异域风情的衣衫便?被?扔掉,从此以后身上的衣衫都是中原人的款式了?。 “这里气候这样干燥,你的那些衣衫或许还在房间里好?好?的保存着?,不如进去看?看??” 白狰观察了?一会儿周灵的神色,提议道。 “嗯……” 周灵犹豫了?一会儿,按捺下自己那些莫名的胆怯,鼓起勇气上前推开了?房间的门。 一阵灰尘被?风吹起,在房中飘动着?,这里面的所有摆设仍是许多年前的她最?后一次离开房间时的模样,她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没有看?过的书,被?她随意的摊开用?镇纸压着?,预备着?回头继续往下看?。 此时的她早已经不记得这是本什么书了?,周灵拿起那本书翻到?封面,却发现封面用?宣纸糊着?,再翻了?几页内容,她忽然大笑起来。 白狰接过周灵撕开糊着?的宣纸后的书,见封面赫然写着?大欢喜修炼法几个大字,不由得一怔,继而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灵,你竟然对?此道有兴趣。” “不不不,别误会,我记起来了?,这本书是我和?铃从她弟弟勇那里偷来的,说好?先?让我看?完再给她看?的,可?不是我们自己去寻来的。” 白狰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显然对?这个说辞并不信任。 周灵摸了?摸鼻子,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去看?看?箱子里的衣服保存的还好?吗。” 说着?像是有什么鬼怪在背后追她似得,急匆匆去开存放衣服的箱子。 当年城主让人用?上好?的木头给她做的箱子,周灵一直只知道木头用?得好?,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好?,直到?如今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周灵再次打开这个箱子,发现里头的城主给她做的衣衫一如从前,仍然保持着?鲜亮。 周灵心潮澎湃,难以掩饰自己情绪的变化,只得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想要流泪的冲动,勉强冲白狰笑道:“城主大叔给我做的衣衫都还保存的很好?,要不我试穿给你看?看?,让你看?看?异域的姑娘们都穿什么样的衣衫?” “好?。”白狰假装没有看?到?周灵微红的眼角,体贴地转身离开了?房间,留她一个人在房中换衣服。 白狰一走,周灵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她那被?压抑了?十年的痛苦终于在看?到?手?下这身大红色的衣衫时被?释放了?出来,城主当时如何离去的,周灵并没有亲眼看?见,但他对?周灵的慈爱,却跨过了?十年的岁月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个箱子里都是各种各样颜色鲜亮的衣衫,每一件都跟铃的一样,用?得是城中最?好?的料子,也是当时最?时兴的款式。 周灵穿上了?大红色的那一件,这也是铃最?喜爱的颜色,铃各色衣衫都有,可?她就是爱穿红,天天都要穿红衣。 只可?惜在铃的灵魂消散前的最?后那段时间里,她没有再穿过红衣,每日只能身穿最?简单的麻布衣服,甚至铃最?引以为傲的漂亮脸蛋,在被?平凡僵硬的面具所替代。 这个房间中还有一面半人高的镜子,虽然碍于制作的工艺,不甚清晰,但也能看?清人大致的模样,是城主亲自从库房中找来送给她的。 周灵穿上了?红衣,她的眼眶也通红,她站在镜子前,大红色的裙摆像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花朵,原本应该衬托的她唇红齿白,异样美丽。 可?她面上的阴郁之色破坏了?镜中人的颜色,像只正在等待时机吞噬什么妖物。 周灵揉了?揉眼睛,将恨意揉得淡了?点。然后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推开房门,冲白狰道:“好?看?吗?” 白狰温柔地看?着?她,含笑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点旁得东西,像是一点也没有发现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恶念与杀意究竟有多汹涌。 周灵再一次被?白狰奇异的安抚住了?,她感到?自己滚烫的杀意渐渐降下了?温度,她扯了?扯嘴角道:“你知道驻龙城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当年,有一个无比强大的魔物,带着?他从如一那里抢来的龙卵,找到?了?驻龙城,他来势汹汹,城主带着?城中所有的勇士上前迎敌,可?城主毕竟只是凡人,他们最?终失败了?,城中所有人都化为了?魔物的养分,然后那个魔物最?后在城主的暗室中发现了?我,将龙卵放置在我身上,让我变成了?孕器。” 周灵没有等白狰回应,便?自顾自的说道。 “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是我,我是因为龙卵才出现在这个世界?还是因为我,龙卵才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从怀中拿出了?那本凌云给她的古籍,翻了?几页,递给白狰道:“我虽然在吸收了?冥海珍珠和?肉芙蓉石后有了?一些记忆,却仍然不知道原因,直到?看?到?凌云给我的这本古籍。古籍上说龙卵现世,必有异种,异种为器,孕育神龙。若是龙卵没有找到?能够容纳祂的孕器,便?又会消失在此界中。” “所以是因为龙卵,你才出现在这里?” “我想是因为我出现,龙卵才会出现在这里。古籍中说,龙卵没有找到?合适的孕器,便?会消失,而恰巧是每次异种出现后龙卵才会现世,恐怕正是因为追随着?异种的存在,才会诞生卵这种东西。 神龙只要一出世,便?会破界离开这里,难道不是因为异种并不是此界产物吗?” 白狰想了?想,认同?道:“恐怕正是因为异种跨越时空来到?此界,产生了?某种变化,因此才会吸引龙卵。” “是宇宙的缝隙,我们穿过了?某个突然产生的缝隙,从另外的世界来到?此处,成为了?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我曾经在刚刚来到?这里时,在此界之外看?到?过一位神祇,祂的意识守护着?这里,轻易无法从外界来到?此界,想来就是那位陨落在这里的神,祂的力量散落在此界,祂的最?后的意识守护着?这里,他们同?族的卵们,无法突破强大意识的守护,只能追随着?异种留下的缝隙来到?这里。” 我说的对?吗?周灵在心中问?道。 那个方才将肉芙蓉石消化殆尽的卵,像是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般,在某一处翻涌了?一会儿,而后,周灵第一次感受到?了?祂的意识,在经过长久的孕育过后,祂终于能与周灵交流。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不过,以你对?宇宙的认识,这也是你能知晓的所有了?,我似乎应该称呼你为……母亲?】 周灵能感受到?祂此时此刻因为饱食一顿心情愉悦,这愉悦也影响到?了?她,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不要深究我们,你会陷入无法自拔的疯狂,唔,就像这个世界大多数的虫子一样,我可?不想看?到?你这样,母亲。】 那是因为你还未彻底孵化,仍然需要我这个通往其他世界的锚点吧,我可?不会认为你会这样好?心。周灵不屑地想道。 【嘻嘻……】 这狡黠的卵避而不谈,嬉笑了?一会儿,便?佯装沉睡中断了?与周灵的谈话?。 周灵又等了?一会儿,见祂真的不再有谈兴,只能放弃了?与祂的交流。 她回过神来,眼前的白狰正在关切地注视着?她,见周灵似乎已经离开了?某种玄妙的境地,这才松了?口气般地问?道:“你已经能与祂交流了?吗?” 周灵点头道:“祂并没有否定我的说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城主府的深处走去。 这里她只来过两次,但是每一次都印象深刻,第一次是因为城主在大漠中发现了?龙卵,放在城主府中的暗室中,她与铃、勇姐弟俩一块儿去偷看?,第二?次,便?是药郎君驱使魔物入侵,城主将他们仨一块儿塞进了?城中最?为安全的暗室中。 周灵拉着?白狰,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暗室之中。 暗室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周灵记忆中曾经倒在门前的勇也消失不见。 像是一切都是周灵的想象一般。 可?勇当时的模样直到?如今她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为什么暗室之中,像是整个驻龙城中一样,没有一具遗骸? 当天前去迎敌的驻龙城勇士们,还有城主大叔,他们的遗体在哪里?卖肉干的老祖母,卖甜瓜的小女郎们,他们的遗体又在哪里? 周灵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峰,为什么驻龙城中的居民们,热情好?客,淳朴善良,最?后的下场却是这样。 从她踏入驻龙城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座城里曾经的居民们都去了?哪儿。 她走到?了?曾经放置龙卵,曾经她与铃一起躲藏过的暗室中的暗室。 这里的气息与周围全然不同?,如有实质般的邪恶气息几乎能滴下水来。 只有最?恶的魔物才会有着?这样的魔气,最?极致的恶,最?癫狂的恶。 周灵打开了?暗室,无视了?所有的魔气突如其来的攻击,径直走到?了?摆放在其中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着?的漆黑的心脏面前。 她知道这颗心脏属于谁,她也知道这颗心脏带走了?谁。 这是属于药郎君的魔核,被?这个狂妄的魔物大大咧咧地摆放在属于他的战利品中。 周灵面无表情地伸手?,穿过无数疯狂尖叫着?的魔气,握住了?那颗心脏。 “给我过来。” 她平静地说道。 下一秒钟,曾经凭着?一己之力将整个驻龙城屠戮一空的男子凭空出现在这里。 他容颜依旧俊美,只是空洞的眼眸中少了?许多狂妄,多了?一些恐惧。 药郎君曾经以为,自己便?是恐惧本身,而恐惧本身,是不会感觉到?恐惧的,直到?这一刻,他的魔核被?周灵握在手?中,而周灵面上的神色比他更像一个魔物。 她握着?药郎君魔核的手?微微用?力。 这间暗室中顿时爆发了?无数道声线发出的惨叫声,药郎君身上多出了?许多重影,其中男女老少尽在其中,所有人都在凄惨的尖叫着?,祈求着?周灵放过他们。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59节 “放过我吧……“ 药郎君从未感受到?过这般滋味,他是这个世界中所有恶念集合的产物,身为恶,又如何能被?恶念摧毁,所以在此界,他是天然无敌的存在,只要不摧毁他的魔核,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他,药郎君不会痛,不会困惑,感受不到?恐惧,他无法被?伤害。 可?周灵已经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她是另外一种存在,可?以轻而易举地制造能伤害药郎君的痛楚,能让由药郎君感受到?他曾经对?旁人做过的一切。 药郎君几乎维持不住形态,他的身形像是风中残烛一般,就要消散,可?周灵却偏偏不肯给他个痛快,她只是狠狠揉捏他的魔核,将他曾经施加在旁人身上的感受统统回报给他。 太痛苦了?,原来痛苦的滋味是这样让人无法忍受。 药郎君痛哭流涕,面容扭曲,他在暗室中疯狂地打滚,不住哀求着?。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给我一个痛快吧,求求你了?。” 周灵看?着?脚下匍匐着?的、毫无尊严的这个东西,轻轻地笑了?起来:“原来,当你感受到?痛苦时,你也会露出这种神情,我还以为你面上天天都是那种狂妄自大的神色,你能有多厉害,其实你什么也不是,你所倚仗的,不过是你不会感受痛苦而已。” “你啊,是我在这个世界里见过最?废物的东西。” 周灵笑语晏晏,欣慰地看?着?药郎君在暗室中像一滩烂泥般痛苦的哀嚎着?。 她将药郎君的魔核放进法囊中,收起了?笑容,神色冷淡道:“你将永远被?困在这个暗室中,陷入永远无法解脱的痛苦。” 然后,周灵亲手?将暗室的门关上,把药郎君的尖叫声永远的关在了?里面。 白狰早在药郎君被?她召唤到?暗室中时便?知晓了?她想要做什么,他提前走出了?暗室,在城主府中的小院中静静地看?着?湛蓝的天空,等待着?周灵的出现。 周灵穿着?热烈的大红色衣衫,一脸麻木地站在了?白狰身边。 白狰没有看?她的脸,轻声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去找最?后一个圣物吗?” 周灵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我在这片沙漠,有一些故人,我想先?去探望一下她们。” 白狰总是以周灵的意见为先?,这一次他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见。 周灵感受了?一会儿驻龙城的方位,牵起了?白狰的手?,下一秒中,他们便?出现在了?一座繁华热闹的城池旁。 这座城城门上写着?云梓城三个字,虽然大小不及驻龙城,却也一样热闹非凡,城门下进出的小商贩们排成了?长队,每人都带着?大大的包裹,里头装着?将要贩卖的货物。 周灵牵着?白狰也走进了?队伍之中,排在他们前后的都是异域人,各个高鼻深目,金发碧眼,与中原人十分的不同?,白狰心中生出些好?奇来,不知道周灵在这座凡人城池中有的是什么样的故人。 周灵也没卖关子,笑着?说了?自己当年是如何被?一个老道认作异域女子给掳走,又是如何将被?老道掳走的所有异域女子都放走的故事。 “当时她们跟我说,如果我来到?异域,请务必去找她们,我也很想知道她们过得还好?吗。” 他们排了?一段时间的队,因为没有拿货物,没有交入城费便?进了?城中,此时已经到?了?下午,沙漠中的太阳也不再毒辣,城中的大街上行人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卖馕饼的小贩、卖甜瓜的女郎也高声吆喝起来,集市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周灵含笑看?了?一会儿后,找了?一个挎着?篮子出来买东西,看?起来便?十分精明的大婶问?道:“请问?您知道小风住在哪儿吗?” “小风?你找小风啊,你是她的朋友吗?你跟我来。” 大婶虽然长相?精明,但面对?周灵这个外来者却毫无戒心,转身便?带着?她去寻找小风。 三人走了?一段路,在一个看?上去颇为精致可?爱的小院外停了?下来,大婶一边拍门一边叫道:“小风!你的朋友找你!” “哎!来了?!”小风的声音从院里传来,接着?院门被?从里推开,一位脸上已经有了?些纹路的女子从门后探出头来张望。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周灵,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在大婶的高喊中回过神来,泪流满面地冲上前来抱住了?周灵。 “八年了?,你都没有来找过我们,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只恨当时没有强拉着?你跟我们一起走了?。” 小风激动不已,几欲晕厥,周灵几人好?一阵劝才把她哄住,待到?她情绪稳定了?一些,小风一跺脚道:“哎呀,你们还站着?呢,快些进来,今日真巧,阿花也随部族一同?过来云梓城玩耍,正在我家呢!” 他们与大婶道了?谢,携手?一道进了?小风家的院落,院落里种着?一颗好?大的葡萄树,此时正是结果的时候,满院都是葡萄的香气,瞧着?十分的温馨。 里头的阿花见小风出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早就起身来院中相?迎,一见周灵,也是如同?小风一般,先?是一愣,接着?上前来抱着?周灵一通哭,阿花性格又比小风更为热烈,拿着?周灵一阵好?锤,直言周灵没良心,不知跟她们报个平安,这八年里她们日日夜夜都在惦记着?周灵,一想到?若是周灵有什么不测,众姐妹都要哭作一团。 周灵又是一阵道歉,说自己这些年也是没有条件,直到?今日方才有机会再来异域。 这时堂屋里伸出了?好?几个小脑袋,不住地冲着?她们指指点点,周灵见了?,赶忙让小风介绍一下,缓解一下两人现在的情绪。 小风擦着?眼泪,把周灵与白狰二?人迎进了?堂屋里,拽着?两个小孩说是自己的娃娃,阿花扯了?剩下的那个,说自己只生了?一个。 这会两人像是终于发现了?白狰一般,四只眼睛都盯住了?白狰的脸上,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白狰十分守礼,并不四处张望,又见他长得俊美,身材高大,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念头来。 小风笑道:“周灵,这是你家的夫君吗?仪表堂堂的,可?疼你?” 听了?这话?,周灵还未怎样,先?把白狰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什么,可?他还未想好?如何开口,周灵便?先?接了?话?道:“还算可?以。” 小风又与阿花对?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她们先?前见周灵八年未见,容颜却未老,有些忧心她是不是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白狰又过于俊美,还以为周灵碰上了?神异之事,现下看?周灵这郎君会腼腆脸红,周灵又这般大大方方的,想来是她们想多了?。 小风与阿花的夫君正在外头做生意,家中这时候只有她们二?人与孩子们,自从那次从碧波城中逃脱后,马车中的众女子们真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回到?了?异域,自然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此后便?时常相?约着?互相?探望,阿花道:“若是你们不来,明日我们便?要出发去仙梳河边去找阿水,现下你们来了?,要不去我们一块儿去呢?” 小风与阿花坐在榻上,一左一右把周灵挤在中间,此时两人抱着?茶水,双眼亮晶晶的,都是期待地看?着?周灵,把周灵看?得心头暖洋洋的。 可?她到?底无法一一探望众女郎了?,异域太大,她也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周灵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 还好?小风与阿花虽然失望,却也理解的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既然这般,那今晚一定要住下,她们做东,一定要周灵吃好?喝好?。 说罢,二?人便?团团转的忙活,只留下几个孩子陪着?周灵和?白狰,又是遣人去通知丈夫们,如此这般,待到?夜里,小风的院中摆了?无比丰盛的一桌,她们按照异域的风俗,烤了?一整头的羊,还有无数美酒。 周灵经不住她们一杯一杯劝,头一回把酒喝了?个饱,即便?可?以用?灵气解酒,她也不愿,就这样醉倒在白狰怀中,宿在小风家中。 第二?日清晨,在所有人都还沉睡着?的时候,周灵将一箱子金元宝放在小风家中,写下字条请她们分别交给其他姐妹,然后便?携着?白狰飘然远去。 这一回,他们来到?了?大陆的最?北边。 第八十八章 异域大漠之中艳阳高照, 十分炎热,而大陆最?北的地方已经开始下起小雪,若是凡人, 此时应该穿上棉袄了,好在周灵自引气入体后, 便不畏寒暑, 并不觉得天气有多冷。 她?甚至还颇有玩心地伸去接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冰凉的雪花在周灵手心中化开,只留下一滴凉水, 她?又接了几次,恍然大悟般看向白狰道:“白狰,你的兽型被?毛又长又厚, 是不是你们这一族的妖物?原本?就生活在寒冷的地方呢?” 白狰被?问住了,他自出身以来便随着母亲走南闯北,虽然去过很多地?方,可?从未曾思考过到底哪里是他们的故乡,他也学着周灵那般伸手去接雪花,感受着冰凉在手中化开的滋味,怔忪了许久,方才点头道:“确实,我的兽型被毛那样丰厚,若是生活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其实并没有必要, 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前, 这里才是我的族人生活的地方。” 失去栖息地的妖物已经忘了曾经的故乡, 在十万大山出生的小妖物?天然便不知道远方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晓为何自己会生出这样厚重而不便的被毛。 周灵安抚地?捏了捏白狰的手,柔声道:“所有人都会回道他们应该去的位置。” “人类也是吗?周灵, 你想过没有,若是没有灵物?,现在的人类还会是妖物?的对手吗?就?连我也不能保证,被?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妖物?不会伤害人类。” “哦?原来作为妖物?的你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吗?”周灵看向白狰的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去异域的时候就?不曾察觉奇怪吗?异域的人类可?比中原人强健许多,一个十几岁的异域少女便能独自一人猎杀一头成年异兽,若是面对上同?样年岁的妖物?,你觉得他们会敌不过吗?” 白狰闻言一愣,此时再回想起昨日在小风家中见过的诸位异域凡人,确实都有不凡之处,若是碰上年幼的妖物?,妖物?们不一定?能占上风。 他犹豫道:“异域人与中原人,不同?之处在哪儿呢?” “我想是因?为长期不通往来,他们成为了相对独立的两支,曾经人与妖相互对立的那个远古时代,那时候的人类想来就?是异域人这样的吧。若是灵气与魔气都从此界消失,人类慢慢地?又会回到曾经的样子。” “若是那样,此界终于又能回到相对平衡的状态了。” “是啊,若是你、陶玉,还有剩下的那些?大妖都逝去了,妖物?们中可?还有能像你们一样厉害的大妖吗?” “不能,我与陶玉讨论过这个问题,厉害的妖物?们年岁都很大了,新?出生的那些?小妖物?中再也没有像陶玉那般强大的妖物?了。” “所以,这个世界也在渐渐地?修复自己。” 两人在交谈之中,信步走到了一处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建筑群前。 这座恢弘朴实的建筑群矗立在山谷之中的冻土上,通体黑色,只看上一眼,便能察觉出其中的肃杀之气。这是一座玄武岩制成的城池,城门上写有宁神谷三个大字。 这是最?后一处圣物?的所在之地?,也是三大仙门之中最?后一个还没有被?周灵造访过的仙门。 “我去取我该取的东西,你且在这等一等。” 周灵交代好?白狰,便径直走到了城门之下,她?扬声道:“我,周灵,前来拿一样东西。” 她?的声音瞬间便传遍整个山谷,在山谷之间回荡着。 周灵表明了立场,懒洋洋地?斜着身子,将?重心放在一只脚上,等待着宁神谷给予回应。 而她?也在心中问道,马上要收集到最?后一样圣物?了,你……期待吗? 【自然是期待的,你做的很好?,母亲……】 过了一会儿,祂的神识才慢慢传来,这个卵从来便十分懒惰,周灵早已习惯了祂久久地?沉睡,未曾想今日祂竟然有难得清醒的时刻,她?在心中道,做得好?,你会有什么回报吗? 【你想要什么呢?你想要做这个世界的王吗?我可?以把整个世界送给你哦。】 大可?不必,周灵对祂的甜言蜜语敬谢不敏,她?平静地?在心中回答道,我只想回家。 【这样简单的要求,我又怎么会不满足你呢?敬爱的母亲大人】 希望你能做到你说的,周灵对祂说道,这只卵越是成长,周灵便越觉得畏惧,高维度的存在又怎么会在意蝼蚁的所思所想,可?她?所能倚仗的,也只有祂的只言片语。 祂似乎是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声,随即又沉入了周灵无法触碰到的地?方,而就?在周灵与识海中的祂交流时,宁神谷的大门被?从内缓缓打开。 一个披散着头发?地?老者高举着案板,弓着身子,朝着周灵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宁神谷谷主乾安,将?谷中圣物?千岁寒冰献给您,请您看在此物?的份上,放过谷中上下。” 乾安将?千岁寒冰高举过头顶,走到离周灵十步远的距离时,双腿弯折,跪在了北地?千年不化的动土之上,维持着这个姿势,深深地?弯下了身子,额头触地?,臣服在周灵身前。 周灵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圣物?,任由乾安跪趴在地?,视线穿过宁神谷那扇巨大的城门,看向了城中。 她?的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如乾安一般,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从城门往后,密密麻麻的跪满了身穿黑色道袍的宁神谷门人,整个宁神谷都在向周灵展示自己的乖顺,此刻他们不像是曾经那高高在上的先天灵物?,而像是新?神的信徒,谄媚地?展示着自己的服从。 “哈哈,所谓灵物?,不过如此。”周灵笑了一笑,随手接过了乾安手中的千岁寒冰,这圣物?真正就?像一块冰,晶莹剔透,寒气逼人。 周灵并没有当场将?它喂了那卵,只是将?它装进了法囊中,而后又看向了仍匍匐在地?的乾安。 这个人,在周灵还十分弱小之时,在青池山的大殿上以掌门之尊出手攻击过她?。 她?还记得当时的感受,并且此时,她?想让乾安也品尝一下周灵当时的滋味。 周灵友好?地?通乾安商量道:“你之前在玄清门中对我出过手你还记得吗?这样吧,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你也让我打一下,我就?放过整个宁神谷,可?以吗?” 乾安披散头发?原本?就?是秉着向周灵请罪的意思,早年间他出手攻击周灵这件事?,乾安也记得非常清楚,宁神谷既然将?他推出来,自然也是打着用?一个掌门的代价换取一门上下平安的主意。 他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又有什么权利说不呢? 乾安只能苦笑着点点头,低声道:“任凭您处置。” 他的态度这样柔顺,不知是否是因?玄清门上下的遭遇吓住了他,周灵也没心思再折腾乾安,她?伸出手,对着乾安轻轻一弹。 周灵没用?上几分力气,乾安却像是当头被?疾驰而来的青池山击中了一般,猛地?向后飞去,狠狠砸在宁神谷那玄武岩制成的城墙上,将?硬度堪比金刚石的城墙砸塌了一大截,整个人与破碎的玄武岩一块掉落在地?上,软软地?失去了气息。 “好?像下手有点太重了。”周灵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没什么诚意地?冲着城门下的碎石堆致歉道,“抱歉啊,一时没有控制住力度。” 当然,碎石堆是无法给她?回复的。 她?转身朝着远远等候的白狰走去,宁神谷中的众门人,从周灵到来,到周灵出手,再到周灵离去,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息,门人们沉默地?伏在地?上,像许多黑色的泥塑,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大地?。 他们没有发?出声息,周灵也像是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一般,她?找到白狰后,掏出法囊中的千岁寒冰递到他的面前道:“要看看吗?这就?是宁神谷中最?后一个圣物?,千岁寒冰,看起来还是挺漂亮的,对吗?” 白狰看着她?手中剔透的寒冰,慢慢地?点了点头。 一觉醒来后我怀了条龙 第60节 两人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白狰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周灵也再找不到话?题。 在沉默之中,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像是被?扯开抛洒的棉絮,白狰的眼眶被?刺激地?有些?泛红,他勉强笑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还未等周灵回答,他又抢先道:“你想不想回去看看荣宝?不知道我们走后,他一个人在恶人谷中乖不乖,晏华与悟虚经不经得住他闹腾,还有萼茵,你说她?与师父一道从玄清门中离开了,或许她?们会先去探望荣宝也说不一定?,你走了这样久,他们一定?都很想你……” 白狰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着,似乎周灵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还有很多人等着与她?相见,他站在大雪之中,很快头上便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像是被?白雪染白了头一般。 周灵没有打断他的絮叨,含笑听着,等他终于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了,才柔声道:“好?,你说得都对,确实应该去探望他们,我离开了这么久,他们一定?很担心。” 周灵伸手将?白狰身上的雪拍了拍,牵起他的手道:“走吧,回去。” 她?带着白狰回到了这个世界中,对她?而言唯一像家的地?方。 十万大山,恶人谷中,周灵回来时,果然如同?白狰猜测的那般,在山谷中遇见了萼茵师徒,婉莹在与晏华热切地?聊着什么,萼茵则一脸苦笑地?陪着荣宝趴在地?上用?婆娑神树籽打弹珠。 周灵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谷中,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她?并没有触发?谷中由悟虚设下的种种禁制,像是走到自家后花园中一般,径直来到了此处。 但待到看清楚来者是谁,荣宝首先开心地?叫了起来,周灵离开十万大山时并未与他好?好?道别,荣宝因?此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萼茵的到访才让他开心了一些?。 就?在周灵回来的前一刻,荣宝还在嘟嘟囔囔地?与萼茵说着周灵不告而别有多坏。此时见周灵凭空出现在谷中,他顾不得自己方才才跟萼茵说要一年之内都不与周灵说话?,迈开腿便将?偌大的身躯甩进了周灵的怀中。 好?险周灵最?近进补到位,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轻轻松松便把好?大一只的荣宝端在怀中。 荣宝仍不知足,还要将?大脑袋往周灵身上蹭去,那模样实在不像话?,被?瞧不下去的晏华扯着耳朵扒了下来才作罢。 即便被?拽下来了,荣宝也依恋地?挨着周灵站着,口中不住说着:“周灵姐姐,你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周灵还未回答,她?身后跟着的白狰有些?吃味地?阴阳怪气道:“先别管你周灵姐姐了,你有没有看到你白狰哥哥也回来了?” 荣宝慢吞吞地?转过头,敷衍地?上前短暂地?抱了一下白狰,继而又火速地?缩回了周灵身边,仍旧歪缠着她?求她?不要再走了。 他直把白狰气得不轻,恼火地?笑骂道:“不知是谁与你一块儿长大,你竟然与周灵这般要好?了。” 白狰的酸言酸语,荣宝只做没听到,他本?身就?生得胖大,与白狰一左一右,把想要上前与周灵说话?的萼茵挤得插不进脚,教晏华实在是看不下去,拽着两人的耳朵,都从周灵身边拉走了。 这才让萼茵有机会与周灵说上几句,只是这百转千回的几句话?,她?曾在脑中说了无数次,此时真正见到周灵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支支吾吾地?嗫喏了许久,最?后仍旧没有将?话?出口,反而被?周灵大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将?原本?梳地?好?好?的发?髻全数揉散了。 周灵温柔地?看着萼茵,捏了捏她?的脸,叹道:“好?了好?了,你要说什么,我心里都知道,到底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有些?客道话?就?不必说来说去的让人听了耳朵起茧了。” 她?的手既温暖又柔软,这一刻,萼茵恍惚中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热热闹闹的河边,她?不过十一二岁,隔壁新?搬来的一户邻居,里头有一位异样美貌的女郎,她?偷偷地?站在自家门口往隔壁小院中看去,不巧刚刚撞上了那美丽女郎的视线,年幼的萼茵正惊慌失措,觉得自己冒犯了贵人,却见那女郎好?看的浅褐色眼眸迎着太阳熠熠生辉,她?朝着小萼茵露出了一个宽和的微笑。 就?如同?今日一般。 萼茵一时禁不住,眼泪无法控制的流着,她?忍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回去,索性放开声音大哭起来,再也无所谓了,现在她?的周围都是对她?和善的人们,现在萼茵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再怕任何人嘲笑。 周灵有些?好?笑地?上前把她?抱进了怀中,像是抱着孩子一般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哄道:“哭吧,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晏华与婉莹并肩站在屋前,含笑看着院中的二人,感慨道:“真好?。” 只是若要她?们说究竟为什么好?,倒也无法轻易分说明白。 只有惴惴地?荣宝有些?不明白为何萼茵姐姐哭得这样厉害,悄悄地?拽了白狰靠近自己,凑在白狰耳边悄声道:“怎么跟小姑娘似的。” “荣宝,你说我像小姑娘,我听到了!” 不提萼茵如何要找荣宝麻烦,恶人谷中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晏华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厨房,发?誓要一个人整治出一桌顶级丰盛的盛宴来。 而周灵也终于在小木屋中看到了身体虚弱到只能卧床的悟虚,不过一段时间没有见,悟虚的脸颊便因?为消瘦而凹陷了下去,原本?清癯俊朗的中年人外表也变得衰老了起来,看上去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般。 周灵上前给他掖了掖被?角,唏嘘道:“悟虚尊者,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悟虚想要笑,可?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只能勉强发?出了嗬嗬地?怪声来,他叹道:“也是到了时间了,想想我与凌云本?是同?辈,他已经快要陨灭了,我又如何赢得了时间呢?” 周灵嘁了一声,并不相信悟虚所言,撇嘴道:“你恐怕是为了让荣宝继续‘活’下去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吧,上一回荣宝失控,想来为了修补他躯壳你是花费了不少精力。” 悟虚沉默了一会儿,默认了周灵的说法,轻笑道:“你这女子,还是这般敏锐。”面色苍白的悟虚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灵,眼神中透出了了然,“想来你已经是将?所有的圣物?都集齐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你也早就?心里有了数,我只问一句,什么时候?好?教我心里头有个念想,我盼了这么久,终于也等到这一天的到来了。” “左右就?这么几天了吧,不过你到也别露出这幅自己马上就?要驾鹤西去的表情来,我给你留了一点东西,保准你们一家三口还能好?好?的一起过上许久。” “此界的生灵,都有自己的命数,你倒也不必扰乱其中的缘法,总归我日夜吸收灵气,早晚该和凌云一般疯掉的。”悟虚一脸的大彻大悟,好?似真的不赞同?周灵的做法似得。 周灵哈哈大笑,摇头道:“悟虚尊者,哪有人愿意不愿自己活长久一些?的?何况就?算神龙出世,抽干净此界的灵魔二气,你修炼这么久,体内也存了许多力量,哪有那么容易死了,再说了,不再吸收灵气,便也不会慢慢地?步入疯狂了,快快活活的与家人们一起多活一段时间,又有什么不好?呢?” 周灵这话?,悟虚倒没有反驳,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纠结了他许久的问题来,他道:“周灵,我知道灵物?引气入体后便会渐渐疯狂,最?终便走向灭亡,只是究竟是为什么,我却一直没有弄明白,你能为我解惑吗?” “此界所谓灵气,不过是一位陨落此地?的神弥散在天地?之间的力量,神的力量属于混沌的那一部分,变做灵气,属于恶念的那一部分,变做魔气,若是计较为何吸收灵气会变得疯狂,只能归咎为这位神并不是纯善之神吧。”周灵还将?自己从圣物?之中得到的神的记忆仔仔细细地?给悟虚说了一遍,换得他一脸的恍然大悟。 “有生之年能知晓此界的真相,也不枉在世间走了一遭了!” “所以你就?别想着什么死啊活啊的了。” 周灵这般说着,从法囊中掏出一枚正在不断跳动的漆黑的心脏,递给了悟虚,解释道:“这是此界最?为厉害的那魔物?的魔核,魔物?的意识被?我永远的关在了暗室中,剩下这魔核,终究是他千万年凝结的力量,我已经将?它转化为混沌之力,给你了,你留着好?好?照顾荣宝。” 那颗漆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像是不甘心从此与主人分离,变做了一颗储备力量的容器,然而这到底是周灵的指令,此界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能违背她?呢? 悟虚到底还是接下了这颗心脏,与周灵保证,自己在的一天,便会护妻儿一天。 到了晏华做好?大餐,因?为那颗心脏的缘故,悟虚竟然能自己走下床,坐在桌边与众人一道用?餐了,所有人都很高兴,荣宝更是快活到忘了自己是谁,众人将?晏华所做的大餐吃尽了,又喝下数坛悟虚酿的美酒,推杯换盏之上,是恶人谷中永远不落的圆月,也是这间小院中第一个团圆。 这是周灵第二次喝到大醉,她?睡在荣宝亲手为她?做的木屋中,嗅着白天晏华抽空为她?晒好?的被?褥上太阳的香气,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次醒来时,周灵有些?不愿意睁开眼,这一切就?像是连绵不断地?噩梦中一个短暂的美梦,却让她?流连忘返,沉醉不知归路。 她?最?后又是被?荣宝发?出怪声闹醒的,这倒已经算是荣宝的保留项目了,周灵从暄软的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将?头探出窗外朝上看,果然与荣宝大眼对上小眼,荣宝挠挠头,有些?赧然地?说道:“娘已经做好?早饭了,大家都来了,可?是我见姐姐还没有醒来,便来寻你。” 周灵视线越过荣宝的大脑袋,看向了太阳,果真已经升老高了,她?有些?不舍地?从窗户中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没个正形地?跟在荣宝身后去了堂屋中。 众人在堂屋中用?完了朝食,周灵笑着跟在座的诸位好?友说道:“我要走了。” 原本?喧哗的屋中骤然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都看向了她?。 周灵的心都被?看软了,她?强笑道:“干嘛,哪有不散的筵席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众人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她?说。 迎着这些?视线,周灵几乎败下阵来,她?站起身来,再次朝着众人笑了笑,轻声道:“再见了。” 说完再见,她?就?要起身离开,此时屋中只有一人站起身来,追随着周灵一起走出了木屋,跟到了院中,怕她?突然消失,白狰更是急切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哀求道:“便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好?吗?” 周灵没有说话?,只是下一秒,他们又来到了荒芜的驻龙城前。 周灵站在城墙之上,最?后一次将?这大漠看在了眼中,她?转身面对着白狰,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问道:“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白狰眼眶通红,缓缓放开了周灵,远远地?退开。 周灵最?后看了一眼白狰,深吸了一口气,运转起周身的灵气。 先是这片大漠之中,所有的灵气与魔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巨大风暴,奔涌向周灵而来,以她?为中心,整个大漠变做了巨大的漩涡,那些?曾经能供养无数灵物?魔物?的力量,像是受到了周灵的蛊惑,朝着与她?相连的那卵而去。 那惫懒的卵,此时终于是化作了一位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神祇,张开了他的口器,将?周灵给予祂的一切尽数吞噬干净。 风暴,像是能摧毁一切的风暴,在异域所有城池的上空咆哮着,受到惊吓的人们躲进了房屋内瑟瑟发?抖,并没有意识到这风暴如此可?怖,却在离他们遥远的天空之中,没有伤及他们分毫。 周灵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一刻钟内,整个异域之内的力量被?她?一扫而空,这里的力量形成了一个真空,继而波及到了环绕异域以外的地?方。 整个世界的力量都向驻龙城倾斜,像是有人在盛满水的容器之中狠狠地?戳了个洞。 极北之处的宁神谷,那灵气馥郁而千万年来便孕育了无数先天灵物?的所在,北方所有灵物?的圣地?,此时像是干瘪的种子,只留下了空空如也的宏伟建筑,所有曾经发?生在此地?的灵物?们的爱恨情仇都烟消云散。 宁神谷中的门人们身着黑色道袍,聚集在谷前的冰川之中,眼含热泪,对着再无一丝灵气的山谷三叩首。 极东之处的青池山,不愿轻易离去的玄清门人在被?夷为平地?的青池山下痛哭流涕,青池山此刻不仅失去了身形,也永远地?失去了力量,那些?曾在云雾缭绕的山峰上修行功法的岁月,一眨眼见便永远变成记忆中的一页。 极南之处的大海深处,本?就?已经空空荡荡的海底岛屿之上,唯独有一人披散着长发?,朝着天空狂热地?大笑着,他笑到涕泗横流,长跪不起,嘶声呐喊道:“神啊!吾神终于在今日降临!我做得一切都将?被?神铭记!神啊!我是你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信徒!你要记住我!!” 被?信仰的神祇在周灵身上张开了眼,那是一只无法被?此界生灵“看”到的巨目,神祇的巨目中只有永远无法探究、无法被?认识的疯狂,祂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贪婪地?舔舐着那源源不断地?汇聚在周灵身上的诱人的力量。 祂看到了世界的最?初和最?终,看尽了这个小小星子上无数的可?能,可?神祇,怎么会俯首去看星子上某一粒灰尘落在地?上溅起的气旋。 祂在此界的泥塑——周灵双眸空洞,那之后是许许多多明灭之中的世界,祂暂时寄居在其中一个,被?祂寄居的世界正在急速的崩坏之中,甬道已经打开,那狭长、潮湿、象征着生命的甬道,在周灵身体中与某个世界相连,祂喘息着受到着甬道的挤压,吞噬着周灵哺育祂的力量,艰难地?朝着此界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此时世界不再有所谓仙门,仙道也被?周灵一己之力永远地?斩断,灵气急速地?流逝着,原本?灵气浓郁之地?变得贫瘠,原本?灵气贫瘠之地?的灵气开始断绝。 首先消失在此界的是魔物?们,无根地?怪物?不过是古神恶念的化身,便第一个被?祂啃噬干净,而后在道观中膜拜泥塑的凡人们,惊恐地?发?现泥塑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所谓灵符也在瞬间失去了其功能。 在祂的身体一部分踏出甬道之时,贤和镇上的居民们惊讶地?发?现,那长久以来一直挂在每家每户屋檐之上的风铃,悄然无声地?掉落在地?,化为无有。 祂的一部分现身此界,展现在周灵眼前,她?一只眼睛落下了血泪,另一只仍然空洞着、连接着千万个宇宙,祂的巨目看到了周灵,那令人恐惧到无以言表的视线像是瞬间刺穿了周灵的眼睛,又或是她?的灵魂,无数血泪从她?眼中落下,她?一只眼像恶鬼,另一只又像是神灵。 于是祂疑惑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解道:“母亲,为何你这样脆弱?” 周灵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化为齑粉,她?勉强回应道:“是你太过强大。” “这样吗?那恐怕你坚持不了多久了,再回到你的世界之前,我可?以让你带走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呢?周灵什么也不想要,她?只想要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现在立刻马上。 可?她?被?血泪蒙住的那只眼睛,恍惚之中看见了她?面前一个正在勉力支撑的身影。 周灵带来的力量漩涡过于强大,白狰已经无法再多坚持一霎,哪怕他的手中就?捏着周灵给他的令牌,随时可?以去到安全的地?方,可?他仍旧在漩涡的中心苦苦地?支撑着。 白狰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周灵,终于在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即将?要消失之前,她?那只被?血泪蒙住的眼睛看见了他。 只要被?看见了就?好?。 白狰拼尽最?后的力气,温柔地?、慢慢地?,向面前的女子眨了眨眼。 而后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要他。” 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存在被?周灵逗弄地?笑了起来。 再睁眼时,白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的墙被?刷成了白色,十分的狭小,却挤挤攘攘地?摆满了他不认识的东西。 而周灵穿着奇怪的衣服,一只眼睛虹膜通红,一只眼睛仍保留下了浅褐色,她?伏在他的身前,见他终于醒来,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她?朝他伸出了手,轻声道:“欢迎来到我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