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尽起》 第1章 序章 应该是梅雨季，不然窗外细雨也不会连着下了那么多天，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内有些潮湿空荡，加之并未开灯，偌大的客厅显得有些冷清，坐在沙发上的人低垂着脑袋，碎发未经修剪堪堪盖过眉目，本该温柔清澈的双眸，此刻却如一潭死水般看着手中摔碎的全家福，手机突然不停传来消息，铃声不断只觉得吵闹。 a大22届经济学院新生群，最新一条上写着开学信息和注意事项，顺便让大家改上自己学科和备注方便统计人数，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信息： 【工商管理 宋衍】改完备注后顺手又将群设为了免打扰。 九月开学典礼，金秋的阳光洒上教学楼砖墙，暖色调的氛围总能无意间让人感受到温暖，阶梯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聊得火热，多半是学校拉群之后，私下加好友提前认识过的。 宋衍挑了个中间排的位置落座，收拾一番后模样清煦温和，夹杂些青涩感。 教室有几个同学是开朗外向的性格，此时正主动与班上的大家搭话，宋衍微笑回应对方的同时，也保持着一定社交距离。 “诶，那个是不是我们室友？”程宇凡单手撑着脑袋，朝宋衍方向看去，“不知道，名单只写了个名字，没有照片。”与他交谈的王祁摇头道。 教室陆续进来人，直到铃声响起三五成群交谈的同学们才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沈教授第一次做指导，之前会上讲的多注意，就是简单讲一下学部历史和各科大致内容。” “好的姜主任。”男人起身整了整白衬衫拿上名册，朝对方点头示意先离开后朝教室走去。 “来了来了。”教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原本还有些声音的教室下一秒就安静了下来，宋衍看着手机在发呆，听到有人来了后也抑制不住好奇，跟大家的目光一样朝门口看去。 男人在全班注视下走向讲台，衬衫搭配着休闲西装裤，精简稳重。似乎察觉到了同学们的目光，他边走边转头向大家看去，目光从容，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为他斯文儒雅的面容多添几分严谨细致。 “同学们好，我是a大经济学院的教授——沈淮禾，也是负责本次新生专业的指导教员。” 第一章 新生入学 新生乌泱泱一片挤在寝室楼入口处登记拿钥匙，楼外停了七八辆车，按理说家长是不能开车进校的，但因为是新生入学，校方还是睁一只闭一只眼都给放行了，楼道本就不大，有些同学还是全家出动在帮自家孩子搬行李，人数太多就导致一群人都被堵在了二楼上不去也下不来。 “六楼真是要命了，前面怎么回事啊”….. 宋衍被挤到角落，拎着行李箱在周遭的抱怨声中微微蹙眉。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低沉清润。沈淮禾挤过人群朝三楼走去，最后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个外貌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教授，宋衍自觉又往墙角缩了缩，争取多给自己腾出空间，大有先站半个小时的打算。 莫约过五分钟，就有了往前走的迹象，沈淮禾从楼上下来，有条不紊在指挥。 宋衍跟着人群继续往六楼走，行李箱沉重加上被套着实是有些不方便，奈何今天家人都没来，放楼下又怕弄丢便只能一起提着。 躺一个暑假，体力都明显不济高中时期了，宋衍在四楼处稍作停歇，不禁暗自感叹。 “我帮你拎箱子，被套自己拿。”沈淮禾拿过箱子朝宋衍道。 “啊？麻烦了，谢谢。”许是方才还腹诽过对方办事能力，眼下就被帮忙，宋衍没由来一阵心虚，拎着东西只管跟在后面，沈淮禾在六楼停下，宋衍也很识相的在人身后停下，试探性问道，“怎么了？” “宿舍楼只有六楼，七楼是天台了。”沈淮禾半开玩笑地说着。 “不好意思，刚有些走神没注意到，谢谢沈教授。” 见宋衍有些窘迫，也没再多说，将行李箱交给对方后转身下楼，临走小孩又道了几声谢。 “应该的。” 忙完新生搬寝，时间已是四点一刻，沈淮禾在寝室楼下看签到表格，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中饭都还没吃，帮搬了一下午行李，胃里早就空空如也。 “沈教授还没走呢？”宋衍收拾完寝室准备去食堂吃饭，见沈淮禾还在上前询问。 “嗯，再看一下签到表。” 本该是辅导员的工作，没想到是沈淮禾在做。 “沈教授辛苦了，要一起去吃饭吗？”宋衍在距离人一臂远的地方停下，虽说是自己主动邀请，但想来也不会同意，不过是走个场面话。 第2章 “可以，正好我也饿了。” 见人同意邀约，宋衍微不可查地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换上得体的笑容，沈淮禾合上手中手册抬眼看向小年轻，有点印象大概是自己学院的，专业新生上百人，一下子都记住脸和名字还是挺困难。 食堂4:30开，现在走过去差不多。 宋衍排在前面，要了份番茄牛腩、肉沫蒸蛋还有西兰花。刷卡时响起一声‘余额不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学生卡充钱，原本是打算先充钱再吃饭，结果下楼遇到沈淮禾就给忘了。 “…”电子机械女声不响，但也足够窗口阿姨和附近几人听到。 正当宋衍准备向隔壁同学借一下时，排在后面的沈淮禾已经将职员卡放上饭卡机，滴——声过后显示扣款成功。 “没事，你先去找座位。” 后面还排着队伍，宋衍没有墨迹，说了句谢谢后便端着餐盘离开寻一处空位坐下，并未动筷而是看着沈淮禾的方向，等对方买好饭菜落座后才开口。 “沈教授我微信转给您吧，或者支付宝。” 几块钱的事沈淮禾并未太在意，但看对座的年轻人有些拘谨为难，思索片刻后还是拿出手机，“我扫你，今天有太多同学来加好友，不知道哪个是你。” 蓝天白云的机场风景照，昵称用的居然还是本名。对着新朋友里的好友申请，宋衍又看了看沈淮禾，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人跟中年风微信联系到一起。 果然人都是看不出年龄的。 记得沈淮禾早上还说，他是经济学院教授来着，难不成现在大学教授还得做辅导员工作吗。宋衍夹起一块牛肉，带着疑惑装作不经意之间地问道，“沈教授是兼顾我们辅导员吗？” “不是，帮忙而已，晚上的集会应该就能见到你们辅导员了。”一想到好友焦急的模样沈淮禾就有些无奈，被学院那群老狐狸投选出来做指导就已很耗时间，结束后还得帮忙带班，眼下都被学生误会成了辅导员。 “这样啊。”宋衍应一句后就不知再聊什么了，沈淮禾也不说话，桌上氛围凝固。 对了，先转钱。点开对话框，输入红包金额。 消息提示音响起，沈淮禾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想吃完再收，可宋衍的目光实在真诚炙热，一番眼神攻势下，沈淮禾还是先放下了手中碗筷将红包收下。 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心急吗。 吃完告别沈淮禾后，宋衍就回了宿舍，上床下桌的四人间加独立卫浴，并没有网上吐槽的那么简陋可怕。程宇凡和王祁还在收拾，见宋衍回来简单打个招呼。 “怎么说，食堂的饭菜还可以吗？”王祁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大袋零食往柜子上摆。 “还不错，价格也便宜。”宋衍穿过地上敞开的行李箱回到自己座位上，桌上东西不多，最主要也就那几本书和一台电脑，瞥见隔壁位置旁放了个行李箱，感觉也不是另外两个的，于是回头朝对桌程宇凡问道，“1号床的同学来了？” “来了，不过人刚去超市买生活用品了，叫纪时安。” 宋衍点点头应下又转回身去看手机，距离六点集会还有时间，点开学院大群里是一连串“收到”，重要消息还得往上滑，内心吐槽几句后还是任命开始爬楼。 “要不先拉个宿舍群？”率先收拾完的程宇凡瘫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朝另外两人问道。 “可以啊，你直接拉，我零食还没收拾完呢。”王祁还在摆弄他的零食柜，看着身形清瘦，可书桌侧边三个柜子已经塞满了两个。 “我先加一下宋衍。” 程宇凡挪动椅子，将二维码递到宋衍面前，两人交换完联系方式，没过多久，一个四人新群就出现在聊天界面。 “改个什么霸气宿舍名呢？” “你个取名废就别瞎改了。”程宇凡还在思考宿舍名，王祁就直接泼句凉水过来。 两人你来我往开始打起嘴炮。 “懒得跟你吵。” 王祁将最后一包薯片塞进柜子后朝还在做鬼脸的程宇凡翻了个白眼，宋衍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默默幻想大学四年的宿舍生活，应该会因为这两人而有趣。 “我俩从小就认识的，怼到大了，宋衍你别建议，不是真的在吵架。”王祁朝还在看戏的宋衍解释道，程宇凡缺根筋就算了，可别让新同学留下不好印象。 “不会，看你们互怼还挺有意思的。”宋衍笑着摆摆手，大有种完看了一场相声节目的感觉。 三人聊了几句，门口又走进来一个男生，左手提着一袋生活用品，右手提着一袋果切。 “都在呢，我买了水果，一人一盒啊，别客气。”说着就将装生活用品的袋子临时放在一边，果切从最近的王祁开始发起，宋衍是最后一个，双手接过水果后朝人道谢。 “我叫纪时安，你好。” 宋衍前脚刚出门去食堂吃饭，纪时安后脚就到了宿舍，两人便不凑巧的错过了初次见面，不过现在认识也不迟，方才的气氛未散，四人很快熟络起来。 看时间快到六点，几人便一起结伴朝教室走去。 讲台上站着的怎么还是他？宋衍刚坐下，就见沈淮禾在台上拿着手机在给谁发消息。 六点过几分钟，门口才气喘吁吁跑进个人，一脸歉意朝沈淮禾走去，两人交流几句后男人拿起话筒示意同学们安静，一旁的沈淮禾则从讲台上走下来，在第一排边上的位置落座。 第3章 讲台上的男人莫约二十七八的样子，身形高大留着一头利落短发，大概是着急忙慌跑过来的，正式开讲前还扶着讲台缓了一会。 自我介绍和今后大学生活的事宜，宋衍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目光却飘向一排角落里的沈淮禾，还是早晨那身装束，不同的是摘了眼镜，此时正低头专注写着什么。 “你在看沈教授？”纪时安顺着宋衍目光看去，然后压低声问道。 “嗯…就是有点好奇。” 其实不光是宋衍，早上专业指导时，就听到不少人在小声讨论沈淮禾，有说长得帅的，有查了百度说学术造诣高，年轻有为的，无外乎都是些夸奖。 “你猜他多大？” “这还真看不出来，三十有吗？。”宋衍又朝沈淮禾的方向看去，结合微信风格以及教授职称猜了个数。 “当然有啊，三十一岁未婚，上半年刚评的正教授，跟学术成精似的。” 宋衍被这学术成精的形容逗笑，随后又好奇起来，纪时安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对方给出的解释则有些模糊，大致是家里人认识，然后在耳边夸奖过的缘故。 模棱两可，但还是能隐约察觉到关系不简单。宋衍无意探究，两人又八卦几句后就继续听讲。 辅导员叫林旭，是个外向幽默的，玩笑说跟大家差不了几岁，都是年轻人让喊哥就好，有几个配合的则已经“林哥，林哥”地开始叫着了。 七点学生半解散后，沈淮禾收拾好文件走到林旭身旁，似也被刚才氛围感染，嘴角噙着笑意。 “你也真不害臊，让一群小朋友喊哥。” “干嘛，我本来就跟他们差不多大。”林旭玩笑道。 收拾完讲台上的东西，林旭直接揽过沈淮禾肩膀说要请客吃饭。 “不是有事吗。” “你看我这记性，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回医院了，等我家小公主满月再请你喝酒啊！” 上一秒还说要去吃饭，下一秒就急匆匆赶回医院，沈淮禾见人跑远也只是笑笑，随后点开聊天框发了个888的红包，半小时后收到对方一句“沈老板客气。” 第二章 表白墙 正式授课是下星期开始，今天加上周末还有三天时间，宋衍躺在床上正在思考要不要在学校周边逛逛，对床的程宇凡就一个惊呼坐起。 “宋衍，你上表白墙了！” 截图发到群里。 是昨晚集会，沈淮禾低头写文案的侧脸照和宋衍正不知盯着哪里看的正脸照，两人就这样齐齐出现在了同一条表白墙上，配文“求联系方式。” 正是他偷看沈淮禾时的场景，宋衍看着图二有些无从言语。 “我也在旁边啊，凭什么把我截了，另一边的纪时安怎么不一起截掉！”程宇凡气愤将抱枕锁喉。 闻言纪时安点开截图查看，宋衍虽然在正中间，但一旁仍旧能看到他的全貌和半边身，于是做作撩拨一下头发，语气炫耀，“我帅呗哈哈哈。”程宇凡则是气得不轻。 “好啦好啦，你也帅，只是跟他俩在一起还是逊色了。”王祁也不知是真的在安慰还是变相嘲讽，宋衍谦和温润，纪时安风流痞俊，程宇凡个愣头青还真比不过，又不好好捯饬，周正的五官非要去做<a href="" target="_blank">搞笑男。 “呜呜呜呜，祁祁。” 程宇凡哭丧着脸往王祁床上爬去，结果挨到对方一脚踹，宋衍看着两人大早上就开始闹腾轻笑出声，手机突然又收到一条消息，是纪时安发来的。 还是那张截图，只是配了文字“被偷看的”和“偷看的”，还有个贱兮兮的土味表情包。 宋衍表示他要收回对纪时安第一印象里“矜贵”的评价。 小插曲过后，四人又继续躺回床上刷手机，宋衍在校园小程序里找到了表白墙，热度还在攀升，滑过评论区。 -哈哈哈哈，沈教授今年又上表白墙了。 -姐妹别想了，沈教授是要为学术献身的人，但是图二小帅哥我可以献身/色。 -楼上穿条裤子吧，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另外有联系方式了发我/羞涩。 …… 临近中午，王祁大概是饿了，下床洗漱完毕后开始在位置上吃零食，没多久，宋衍跟纪时安也陆续从床上下来，程宇凡还在床上赖着，但几分钟后也被王祁拽了下来。 “吃饭去吗？”王祁把吃完的薯片包装和牛奶盒丢进垃圾桶，朝对面两人问道。 “走吧，去哪个食堂？”宋衍拿上手机和已经充好钱的校园卡。 “四教那边的吧，听说砂锅米线很好吃。”王祁有些兴奋，催促一旁的程宇凡快点。 学校还是挺大的，走过去也要十几分钟，宿舍楼区有更近的食堂，奈何王祁对那米线夸得天花乱坠，大家便也都配合去了远的。 或许因为这边食堂离宿舍楼远，饭点了也没有太闹，但砂锅米线窗口却是大排长<a href="" target="_blank">龙。 宋衍站在队伍中有些无聊，四处看了圈，正考虑待会坐哪儿时被一抹熟悉身影吸引了视线。 沈教授也这儿吃吗？上一秒他还在好奇，下一秒对方就看了过来。 偷看被当事人现场抓包，宋衍立马回头拿起手机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又时不时台头看看队伍有没有往前，若非沈淮禾直直对上了宋衍视线，恐怕也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第4章 “看什么呢？”林旭扒拉着碗里米线，顺着沈淮禾视线向窗口看去，“这不是表白墙上那个吗，他今年可是抢了你不少人气哦。” 林旭说着就把手机拿了出来，熟练点进表白墙然后递到沈淮禾跟前。 “唉呦，今年评论都不得劲啊。” 沈淮禾瞥他一眼，想到往年对方故意在耳边念那些尴尬评论的不好回忆，于是直接将林旭手机倒扣在桌上，“你要那么闲，就去研究室帮我做数据。” “别别别，我最看不懂那些了。” 宋衍几人买好米线准备坐下，程宇凡突然朝另一边招手喊道。 “林哥！” “诶，是小宇啊，快来快来，我旁边还有座。”林旭见到程宇凡立马热情招呼几人过来。 林旭对他有印象，主要还是因为昨晚程宇凡是‘林哥’喊的最响那个，晚上加上好友，程宇凡看到自己朋友圈里的母女平安后，又嘴甜夸了不少，是个讨喜的，聊几句就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心情。 另外三人就这样跟着程宇凡走到林旭那边，六人长座刚刚好，程宇凡挨着林旭坐中间，王祁挨着程宇凡坐边上，纪时安坐他对面，宋衍跟本没有选择机会，最后挨着沈淮禾坐在中间。 林旭和程宇凡聊得火热，王祁在埋头吃米线，一旁的纪时安也在边刷手机边吃饭。 “沈教授好巧哈哈。” “嗯，是挺巧。”沈淮禾浅浅应了一下。 要讲点什么吗，程宇凡好能说。宋衍看着碗里的金汤肥牛米线只觉得无从下口，脑海中又浮现起早上被纪时安p过的截图，好像从昨晚开始，在偷看沈淮禾这件事上就不太顺利，但天地可见，他也不过就看了两回。 “林哥，你跟沈教授关系还挺好啊。” “我们大学就认识的，研究生毕业后他继续深造，我就来这边做了辅导员，前几年他又回了学校任教…”两人就跟话家常似的。 沈淮禾其实已经吃完，但眼下看来也不好扫兴先走。桌上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除了他边上的小孩不知道在干什么，就那样戳着米线神游。 “没胃口吗？”沈淮禾朝宋衍问道。 “啊？不是不是。”突然被问的宋衍立马回过神来，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总不能说是在想刚刚偷看有没有被当事人发现吧，“呃…可能有点辣。” 沈淮禾看了眼宋衍碗里仅有的两颗小米椒，显然不信。 “吃饭神游没关系，上课别神游就是。” 许是刚才扯谎的缘故，听到提醒，宋衍就下意识地道歉了，“对不起，我知道了。” 气氛突然凝滞。 沈淮禾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砸得一愣，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严肃，或者刚才说得太过分。 “吃饭就别说上课了，你看给人吓得。”林旭出来打圆场，又跟沈淮禾使眼色让人去安慰。 小孩子垂着头不说话，感觉情绪低落，沈淮禾斟酌开口道，“我不是说你精神不集中的意思…” 越描越黑，林旭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道“他的话别往心里去，老犯职业病的，你叫宋衍是吧。” “嗯。”宋衍乖巧点点头应一声。 “林哥，我跟你说昂，宋衍可是我们专业摸底考第一！”“厉害啊，长得帅成绩又好。”“是吧是吧，第一天就有好多女孩子找他要微信，可羡慕死我了…” 林旭和程宇凡都很会营造话题，三言两语就带回了氛围，沈淮禾不说话，就当默认了林旭口中的职业病，宋衍也配合得偶尔搭一下话，都是给台阶就下的性格。 几人吃完饭后去窗口还盘子，纪时安说有事，出食堂就先走了，王祁要去学校驿站拿快递，半路也走了，林旭和程宇凡走在前面聊天，沈淮禾和宋衍跟在两人身后。 于是校园里就出现这样诡异一幕，四个人走在一起，前面的其乐融融，后面的死气沉沉。 宋衍垂眸走着步子，偶尔看眼旁边的人，但又立马收回视线。 面色不佳，周身还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寒气将人隔开。印象里沈淮禾也没那么拒人千里，帮忙搬行李，接受邀约，还代付了钱替他解围，昨晚跟林旭在一起时感觉也很融洽。 是因为刚刚的事生气了吗？宋衍内心小九九了一路，最后得出结论。 沈淮禾可能不喜欢他。 “林哥，我到宿舍啦，我们下次再约。”程宇凡拉过跟在后面的宋衍，朝林旭挥挥手。 “好好好，回去吧。”林旭一脸慈爱看着两人进入宿舍楼，正感叹年轻真好时，回头就对上了沈淮禾低沉的冰块脸。 好歹是多年好友，林旭一眼看穿了表情背后的郁闷，“怎么了，一副受伤小媳妇样的？” 沈淮禾没管对方调侃，轻叹口气后问出心中疑惑，“我长得很凶吗？” “没有啊。”林旭坦然摇摇头，随后又想起方才的宋衍，立马了然，“哈哈哈哈，沈教授是觉得自己被小朋友讨厌了吗？” “可能吧。”想起宋衍昨天还主动邀请吃饭，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会是讨厌他的，怎么隔一夜就这样了，何况方才说的话应该也不重，沈淮禾不明白。 林旭则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看啊，课都还没开始上，就让人上课别神游，这不明摆着没证据就泼脏水说他上课不专心嘛。” 第5章 不敢苟同，但又觉得对方说得在理，“那你说怎么办？” “你听我的，学校附近有家超好吃的甜品店，很多学生都喜欢的，下周上课就给他带一份，然后也顺便帮我买一份。” “真不是你自己想吃？”沈淮禾眉宇间透出几分嫌弃，但还是采纳了对方意见。 第三章 师生关系 周一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内，闹铃在寝室响起，宋衍醒后摸过手机摁掉，接着下床洗漱换衣服，七点整，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饭，王祁和程宇凡在闹钟响到第二次时也下来了，纪时安那边还没动静。正思考要不要等对方时，纪时安从被窝里伸出胳膊甩了两下，一副没睡醒语调让另外几人不用管他，表示七点二十前会到教室。 吃完早饭打卡进教室，程宇凡朝后面指指，看去发现纪时安已经占了好位置，几人过去就行，落座后宋衍从背包中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跟前，纪时安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后接过水打开饮下几口，嗓子得到缓解舒服不少。 “谢谢。” “不客气。”宋衍笑得温和，在纪时安直勾勾的目光下翻开教科书准备预习。 察觉视线还在身上停留，宋衍转头看去，纪时安单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搭在水瓶上，姿态慵懒玩味，眼神却充满探究。 “不用这样看我，都是一个宿舍的，你早上起来嗓子哑要喝水不是什么秘密，想着今天会赶你可能来不及喝，所以就…” 纪时安突然轻笑出声，打断了宋衍接着要说的话，“抱歉抱歉，但是宋衍，谢谢你记得。” “没事，也谢谢你第一天送的水果。”目光真诚，竟也不觉只是在还人情。 早自习七点五十结束，第一节 课八点十分开始，收拾完得走两步去另一栋楼大教室，整个上午的经营概论。 沈淮禾习惯提早到教室，会在课前回答问题或询问听课意见，助教在旁调整设备，将课件投影至大屏幕，其间偶尔和自己导师交流几句。 “教授早。”“沈教授好。”… 学生陆续进来，沈淮禾立于讲台后从容带笑，深褐色头发自然向后梳理，微微点头回应着问候。 几人进入教室，经过讲台也跟着问好，同所有人一样，得了沈淮禾一个微笑点头。中间偏后第十二排落座，宋衍走向座位途中总感觉背后有股视线在看自己，可落座抬头后也没看到什么人，想来是早自习被纪时安盯太久的缘故。 “各位同学早上好。”声线温润，吸引着众多目光向台上看去。 半小时的课程介绍以及考核方式，最后补充说明，要求并不难，所以期末不会捞人，希望各位同学好好学习。 不严厉，但也不放水。 “因为是第一节 课，所以剩余时间和课间十分钟，没带笔记本的同学上台来领白纸，至于笔，我这里只有四支，需要的可以拿。” 沈淮禾示意身旁助教将一叠白纸摆上桌面，课堂笔记是期末平时分的考核之一，不少没带本子的同学都在排队领取，宋衍事先想到，早自习路上就在校园小卖部买好了笔记本，眼下看别人排队也无趣，从背包拿出手机想再看一下课表。 微信两分钟前收到一条消息，开了静音就没有注意。点开是来自沈淮禾言简意赅一句‘课后留一下。’ 宋衍盯着消息，莫名起一阵鸡皮疙瘩，认真回想起了开学到现在都做过什么，和沈淮禾又有过什么交集。思来想去也就上周五那顿午饭不太开心，可能惹到了他。 但应该不至于。大脑飞速运转，可第一节 课就被教授点到留下，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结果。 “王祁，你等会儿下课了有事吗？”宋衍不死心推了推一旁在刷手机的王祁。 “有啊！” 闻言宋衍眼神一亮，满是期待对方也同样收到了沈淮禾的消息，可接下来的话却只心凉半截，王祁点开帖子，指着其中一家蛋糕店说道，“就在学校附近，正好下午没课，一起去？” “不了，我下课还有事…”未知感萦绕心头，虽不能有什么大事，可等待过程却万分揪心，宋衍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还有其他人也收到了，心绪复杂，抬头想去看看发消息的人此刻在干什么，却惊讶发现沈淮禾坐在讲台后正注视着自己的方向。 十二排距离看不大清镜片后的确切目光，但沈淮禾晃了晃手机，宋衍却觉呼吸一滞，估计真的只有他收到了消息。 距离课间休息时间结束还有两分钟，宋衍再次点开对话框，回复完一个‘好的’后就将手机放回了背包。 时间刚好，台上沈淮禾点开课件向学生讲解起知识体系，深入浅出的语言将抽象概念变得通俗易懂，其间还穿插几个商业案例，形象地展示理论知识在实践中的运用，宋衍跟上对方授课节奏，很快将留下的事抛在脑后。 一专心就容易对时间没概念，直到同行程宇凡伸懒腰嘀咕终于结束时，宋衍才意识到已经十二点下课了。 “走吧，吃饭去。” 宋衍依旧坐在位置上，一脸歉意看向已经收拾好准备离开的三人，“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助教在整理课件，教室学生基本已经走得差不多，唯独十二排还坐着人，沈淮禾抬手意识对方过来。 宋衍看到后，拿上背包听话从阶梯下来，只是离那人越近心跳越快，他其实不太擅长跟教师打交道，医生和警察也是，或许天生就对这类严肃权威的职业有敬畏心理，哪怕自己常年稳居前几名，深受老师喜欢，还是会很客气不敢太亲近，大多时候也都敬而远之。 第6章 助教见有人过来便问是不是有不懂的地方，宋衍还没回答，沈淮禾已经率先开口，“我有事找他，小陈你收拾完就回研究室吧，今天辛苦了。” 等最后一人离开，教室就只剩下沈淮禾和宋衍两人。 “下午还有课吗？” “没有，下节课是晚上了。”宋衍如实回答。 “那走吧，有东西给你。”沈淮禾摘下眼镜放入盒中，简约的玫瑰金设计，察觉到小孩子目光也率先打开话题，“平常不怎么戴的，上大教室才会戴着。” 似乎没想到沈淮禾会说佩戴习惯，毕竟涉及个人习惯，宋衍明显变得局促起来，“很...很适合沈教授。” “你在怕我吗？不用那么紧张。”沈淮禾走在前面，虽看不到宋衍神色，但也能从语气中听出拘谨。 想说是有点，可觉得不太合适，宋衍又不像程宇凡那么外向，尤其还是面对自己从小敬畏的教职人员。 校园里不停有学生跟沈淮禾问好，即便还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一路上也不至于太尴尬。行政楼办公室，沈淮禾打开门让身后一直跟着的宋衍进来。 办公桌上堆着教材书，纸张文件随意摊着，电脑处于待机状态，意外有些杂乱。 “还没整理有些乱，你先坐吧。”沈淮禾从容的面上难得浮起一抹尴尬，象征性收起文稿放到书柜里，然后拉过座位旁椅子让宋衍坐下。 “谢谢。”宋衍坐下后四处看了看，a大对教授福利还是不错的，独立办公室，配备书柜电器等不少家具。 沈淮禾从冰箱里拿出事先买好的蛋糕放在桌上，这家店是挺火，下班去都买不到什么了，还是今早上班前买的，一直放在办公室冰箱，在宋衍不解的目光中，沈淮禾郑重神色开口道，“上周五的话是我欠缺考虑了，你很专注。” 大学靠的都是学生自觉，从课程介绍到授课结束，宋衍都是认真的态度，按照林旭的意思，的确冤枉了他，思及至此沈淮禾将蛋糕盒往前推了推，“所以这算是，我的道歉。” 宋衍愣愣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沈淮禾，还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反应过来后慌忙从坐位上站起，被椅子绊到磕到了也没管，“没有没有，沈教授不用特意对我道歉！” “放松点。”沈淮禾低眉轻笑，随后又朝已经退后了几步的宋衍说道，“小腿磕到了吧，坐好，我看看。” 初秋的天气仍旧有些热，宋衍穿的是工装短裤，本就白皙的肌肤上肿起一块红紫，看上去十分惹眼，拒绝几次后还是被拉回到了座位。 “撞得还不轻，说出去要以为我在办公室欺负学生了。”沈淮禾检查完伤势，笑着说道。 明知是玩笑话，宋衍还是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几次相处下来，沈淮禾对眼前这个小孩也有了初印象，内向有礼，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时总是小心翼翼的。 “午饭就不留你了，蛋糕记得拿上。”沈淮禾站起身，将摆在桌上的蛋糕盒拎到宋衍手中，“回去吧。” 掌心传来重量带着几缕寒气，蛋糕盒上的时间是今早七点，宋衍接过道完谢又思考了一会，嗫嚅开口回答了之前还没回答的问题，“我不是怕沈教授，就是对教师之类的职业会...更尊敬，或者说是，敬畏。” 所以不是讨厌，只是单纯怕老师吗？ 心理学上常称之为“权威恐惧症”，由于权威职业的强大影响力，社会地位，专业性等特质导致，也可能是这类人在过去受到过权威者的激烈批评或伤害，从而产生负面影响，亦或是长辈在教育孩子时说，不写作业让老师骂你之类的引起孩子从小恐惧。 沈淮禾闻言沉默几秒，虽然不太清楚宋衍形成这种心理的具体原因，但还是拉来自己的椅子坐到宋衍面前正色开口道。 “宋衍，你对教职人员的尊敬很正确，但不必因为过渡而产生‘畏’，当今社会下，尊师重道和师生平等并不相悖，他们同样是普通人，是不完美会犯错的，或许中小学阶段的老师会为了管束，而使用不恰当的手法给学生立威，但在大学里，我更希望能和我的学生成为朋友。” 大概从没遇到过老师主动跟学生提起师生平等，更多是树立威严让学生好好学习。 宋衍平视着沈淮禾眸光，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可能是小学时的班主任太过专横跋扈，即便没有切身感受过教鞭和辱骂，可单在座位上看着同学受罚就觉心惊。 话语有些理想主义，但小孩子应该是听进去了，走时也不像刚进来那般拘束，笑着跟沈淮禾说再见，还开玩笑说不会告诉别人腿上的伤是沈教授办公室撞的。 第四章 社团 拎着蛋糕盒从行政楼出来，早饭吃太饱，这会儿也不觉得饿，手上分量应该有三四块的样子，回到宿舍，只有纪时安在位置上打游戏，余光瞥见宋衍回来招呼一声，视线却仍旧集中在屏幕决赛圈里。 回到位置后打开盒子，是四块不同口味的小蛋糕，寝室没有冰箱看来得今天吃完，纪时安还在打游戏，宋衍拿出手机给沈淮禾发了条消息，毕竟是人家给的，擅自分掉可能不太好。 宋衍-四块我一个人吃不完，可以分给室友一起吃吗？ 正在输入中，几乎是秒回。 沈淮禾-自己决定就好。 关上手机，选了块季节限定的栗子蛋糕，隔壁纪时安应该是打完了，正懒散靠在椅背上查看结算页面。 第7章 “吃蛋糕吗？”宋衍将蛋糕盒递到纪时安跟前。 “好啊，谢谢了！”纪时安也不客套，探过身子去选口味，“这不是王祁他们要去的那家吗？你脚步挺快。” “哈哈没有，沈教授给我的。” 拿蛋糕的手明显一顿，“是因为周五的事吧，这么好心，我还以为他会送本练习册呢。”纪时安轻嗤一声，那天虽然在玩手机一副事不关己样，但也听了全过程。 “你以前是收到过沈教授送的练习册？” “是啊，还是撕掉答案的，说做完了以后再一张张还给我。”纪时安一想起来就气得牙痒，家中父亲平常就爱跟高知人群打交道，也是那时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沈淮禾的导师，他那时还是博士生，就跟着在公司实习过一段时间，顺便做做纪时安的功课辅导。 倒不是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送撕掉答案的练习册。宋衍吃着栗子蛋糕却难掩笑意，桌上手机突然响起，看清来电显示后立马放下了手中勺子拿起朝门外走去，“我出去接个电话。” 合上宿舍门，宋衍一边点开接听一边往楼层小阳台走去，电话里传来老人年迈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哽咽，“小衍，在上课吗？” “没在上课，奶奶。”六楼阳台视野开阔，远远就能瞧见对面楼下绿化从中的白猫，不少路过学生都会驻足上前摸一把，猫咪翻着肚皮卖萌，惹得人群一阵兴奋雀跃，跟电话那头的苍老年迈截然不同，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学怎么样啊，学习难不难啊诸如此类，宋衍都认真回应着答话，但心里却门清这通电话可不是关心询问那么简单。 “你爸妈的事…”老人讲到这里停顿了几秒，随后重重叹息一声，“都是我们老辈儿的错，当年非要俩孩子在一起，如今却可怜了我的乖孙，就算遭报应也该是老婆子我啊。”终是没忍住在电话那头哭的泣不成声。 宋衍站在阳台安静听着，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湿润泛红，其实也称不上可怜，只是成长过程中多了父母的争吵和互相埋怨。曾一直以为是他不乖的缘故，所以父母才会争吵不休，同龄人在父母怀中撒娇要买玩具汽车时，宋衍每次都会装作不在乎地从一家三口和小卖部前路过，成为大人口中懂事听话的样子。 “没事奶奶，我过得其实挺好的，开学他们给了好多零花钱，还买了个新平板呢。”宋衍说得轻松愉快。物质上，父母的确从没缺过一分，如果幼时开口想买玩具，大概率也会同意，只是他们从未注意，即便问了，宋衍也会说不用。 没那么贪心，物质和情感，至少有一样了啊，宋衍自嘲笑笑，倚在栏杆上看向那只被簇拥着的白猫。 …… 回宿舍时，另外两人也正巧从楼梯口上来，程宇凡手上拎了两袋东西，王祁则一脸开心提着蛋糕盒和人说笑，见到宋衍从阳台那边过来，伸手热情打起招呼，602离他们比较近，程宇凡和王祁却抵着宿舍门在等宋衍一起进来。 纪时安又开了把新游戏，桌上草莓蛋糕已经吃完只剩一张纸，王祁进来就眼尖看到了摆在桌上的蛋糕盒，惊讶转向身后的人，“宋衍你也买了吗，什么时候去的啊？” “该不会是哪个女生送的吧！。”程宇凡放下手中东西后又立马搭上了宋衍肩头，可劲将人摇晃两下。 宋衍摇头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沈教授给的。” 闻言程宇凡松了口气，又拍拍宋衍肩膀笑得没心没肺，几秒后是更惊讶的模样，“沈教授又为什么会送你蛋糕啊？！” 于是又将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看着王祁手里的蛋糕盒，宋衍思虑过后还是将他那份拿出来询问两人，“原本有四块，看你们不在我和纪时安就先选了，不知道你们还吃得下吗？。” “嘿嘿，当然吃得下，那我就不客气啦，正好那小气鬼也不愿意分给我。”程宇凡凑过去准备先挑，随后又两眼一亮推了推一旁的人，“祁祁，有你没买到的巧克力味诶。” 挑完回到座位后，王祁从蛋糕盒里拿出三个布丁一人给了一个，发到程宇凡那又踢了对方一脚恶狠狠道，“说谁小气呢。” 宋衍看着两人轻笑出声，回身嘴角笑意尚在却不达眼底，拿起之前放下的勺子又挖了勺栗子蛋糕送入口中，栗子泥和蛋糕体的结合浓郁而柔软，再吃却总觉得变了味。 开学之后的日子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除了周一上午的课以外，到周四为止宋衍都没见到过沈淮禾，想再感谢一下也没机会，不过想来也是，对方是毕竟教授，工作肯定很忙。 周四的早自习结束，另外三人还有其他课就先离开，宋衍课在下午，收拾完准备回宿舍，校园道路两侧不知何时搭好了摊位，早上去教室时看到路边有人忙活还以为要做什么，原来是在准备社团招生。 宋衍走在热闹中只是看看，并没有想要加入社团的打算，总觉得麻烦，动漫社穿着cos服在跳极乐净土，吸引不少学生围观欢呼，不太懂二次元但也看过这段魔性舞蹈，滑板社篮球社之类的运动社团在邀请路过的同学尝试，热门社团摊位前都是报名的人，冷门一点的阅读社棋社前就没什么人，甚至坐镇的也就一两人。 “同学，要来棋社看看吗？我们还有很多桌游可以玩。”摊位后原本坐着的青年站起身，朝宋衍递了张宣传单。 第8章 棋社吗，感觉还挺不错，不强制参加社团活动，也不需要面试和出勤率，入社费50，周三五晚上社团时间想玩就可以去玩。宋衍有些心动，最后扫码进了招生群，看里面还有三人，想着报名的人数也不算太冷清。 -我去，招到新生了吗？！ -欢迎欢迎 -社长加油！欢迎新朋友 -小学弟是什么院的啊？ 摊位后的人应该也看到了群消息，在宋衍疑惑的目光下笑道，“同学你是我们今天第一个申请的，欢迎加入，我是棋社社长，文学院大四的叶屿白。” “你好，我叫宋衍，经济学院大一。”对上叶屿白文质彬彬又一脸期待的眼神，看来不得不去了… 因为没有面试和各种考核，棋社本周五就有开始了社团活动，确定要加入的同学只需再新加一下社团大群，就算正式加入成为社员了，招生群除去原本三个，还有十几人，最后加大群的只有一半。 周五晚上正好没课，宋衍也不打算回家，吃完晚饭就往社团教室走去，在操场看台后的小社团教室，1604宋衍查看手机确定后敲了敲门打开，叶屿白和另外五人听到动静后都纷纷看过去，宋衍弯腰跟里面的人问好。 “是宋衍吧。”叶屿白认出了对方，上前将人带进室内朝另外几个介绍宋衍。 “你好，法学院大三陈丞。”“同法学大三，何欣瑶。”“文学院大二……”宋衍跟着叶屿白一个个认识过去，居然没有他外的其他大一。 大概是看出来宋衍的不自在，叶屿白说道，“棋社开得早，其他新生估计下周才来。” “同学我们在玩<a href="" target="_blank">三国杀，你要一起来吗？。” 宋衍看去桌上摆的卡牌，应该是刚玩到一半看他进来所以暂停了，“我不太会这个，你们玩吧。” “没事没事，我们下把教你，先让老叶陪你玩其他吧，他下线了哈哈哈哈！” 叶屿白看着大笑的几人无奈摇摇头，于是带着宋衍在一旁棋盘前坐下，另外几个则继续游戏，“玩五子棋怎么样？你先。”打开棋子盒，将黑子递到宋衍跟前。 “好。”宋衍执黑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轻微响声。 五子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还是得看对手实力而论，随着棋子逐渐增多，棋局也在千变万化，叶屿白屏息凝神思考着，落子之后才发现看疏漏了一处，“厉害厉害哈哈哈。” “承让了。”宋衍谦虚说道，然后帮忙收拾起来，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以为是又有新社员来了，宋衍转头看去，发现来者竟是沈淮禾，白衬衫外搭了件休闲款西装外套。 “沈教授来啦。”叶屿白起身去打招呼，在玩三国杀的几人也跟着问好，“对了，这是棋社指导老师，也是你们经济学院的老师，沈淮禾沈教授，这是宋衍，大一新生，我们棋社新成员。” “沈教授好。”宋衍跟着慌忙起身朝人问好，有些习惯是一时半会改不了的。 沈淮禾拍了拍叶屿白肩膀，又朝玩三国杀的几人说道，“都继续玩吧，我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说完又将最后视线停在了宋衍身上，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叶屿白的。 “沈教授你先替我跟宋衍玩一局，新买的桌游到了得去拿一下，不然驿站关门了。”说着就将沈淮禾拉到了宋衍对面坐下，然后匆忙离开的社团教室。 “坐吧。”沈淮禾温和一笑朝对面还站着的宋衍说道，等人坐下后又将剩下棋子都收拾好。 第五章 对弈 “黑子先手。”沈淮禾抬手做请，示意宋衍先下。 起手天元，未免有些嚣张吧，还是说想下模仿棋？沈淮禾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 白子星位占角。 下角上的意义是什么，在让子？宋衍带着疑惑直接在天元旁落下第二子。 黑子这手落得沈淮禾有些不知所以，完全看不懂宋衍的棋路，起手天元也就罢了，这第二手又是什么意思？ 白子继续星位占角。 这下轮到宋衍看不懂沈淮禾了，还在让吗？未免有些太自信。 黑子第三手仍旧落在二子旁边。 三子连成一线，宋衍想着沈淮禾总该挡了吧的时候，抬头就见对方一脸凝重地盯着他。 “怎么了？” “在下五子棋？”沈淮禾手执白子试探性地问道。 “对啊…” 对上小孩子一脸认真却又呆呆的模样，沈淮禾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宋衍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很快明白了对方在笑什么，以及白子为什么下在角上。 “抱歉，哈哈哈…” 在下围棋吗。宋衍猛地涨红了脸低下头。 “咳咳，那我们下五子棋。”沈淮禾收敛笑意，可语调轻颤，明显还是能听出在憋笑。 白子终于挡在了黑子旁。 宋衍只觉得丢人，恨不得立马土遁逃离现场，可在看到落在三子旁的白子时，也被场上棋局弄得有些想笑。 “要不重…哈哈哈，重来吧。”宋衍抬手捂着脸，试图挡住笑声和丢人模样。 叶屿白拿完快递回来，开门就见原本再打三国杀的五人都围在沈淮禾和宋衍周围，好奇凑过去看热闹，棋盘上势均力敌，白棋下出关键一子形成三角阵，黑棋拦截陷入被动，形式开始变得复杂，两人都在布局，随时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第9章 纵观棋局，每落一子皆是输赢，剧烈攻势之下黑子出现疏漏，白子毫不犹豫宣布了棋局结束。 “受教了。”宋衍放下手中黑子，开始复盘棋局。 一旁观众还在专注寻找突破口，却见两人已经放下棋子，“结束了？” 沈淮禾看着宋衍认真模样没有打扰，抬手朝中间白子指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关节之处在哪儿，“突然懂我爷爷为什么那么爱看别人下棋了哈哈哈。”“好像是挺有意思...”几人好一通叽喳后，才想起他们是打完了准备叫上沈淮禾和宋衍来三国杀的。 “来来来，边玩边学很快的。”宋衍被拉着和沈淮禾一起入座，刚听完规则游戏就要开始，“正好八人，一个主公，两个忠臣，三个反贼，两个内奸。” 抽到主公的直接亮身份，剩下保密。主公和忠臣：消灭所有的反贼和内奸，平定天下。反贼：推翻主公阵营即可。内奸：消灭所有反贼和主公阵营，最终己方阵营存活才算胜利。 沈淮禾抽到主公，然后各自挑选武将牌，摆出体力，卡牌都有说明，其他人也很热情在讲解，宋衍上手很快，几轮下来也摸索出了玩法。 随着出牌继续，场上逐渐有人阵亡，基本都只剩一两点体力时，宋衍放出【闪电】出牌阶段，对第一个目标（之后可能会不断改变）使用。抽牌判定结果为黑桃2~9，则目标角色受到3点雷电伤害。若判定不为黑桃2~9，将之移动到其下家的判定区里。 一张全凭运气的锦囊牌。 “宋衍你不会是‘内奸’吧。”闪电太容易误伤队友，尤其还是场上体力都不多的时候，明显是要赶尽杀绝啊。 宋衍摇摇头目光真诚，“不是。” 判定阶段紧张十分，毕竟是决定生死的闪电，轮了几个竟都没有判定成功，眼看又要转回到宋衍手中，坐在旁边的沈淮禾，也就是最后一个。 中了。 “扣三点体力，主公即将阵亡，有要救的吗？” 手上没有回血牌，忠臣应该已经阵亡一个，现在只能指望场上另一个忠臣，还在猜测是谁时，宋衍心虚打出张仅剩的回血牌，奈何需要两张才能救回，反贼直接胜利。 沈淮禾猜的不错，中期阵亡的叶屿白是忠臣，至于另一个...纷纷亮出身份牌后都没有看到，以为是少发了牌，结果一旁宋衍缓慢亮出了他的忠臣牌。 所以是，忠臣雷杀了主公？ 沉默几秒后突发一阵爆笑，沈淮禾也有些维持不住表情，看向宋衍努力憋笑又不敢抬头的样子，“我以为轮不到沈教授您的。” 连‘您’都出来了，沈淮禾叹口气揉上宋衍脑袋，大抵是在报复，所以将小孩子发型都弄乱了些。 “天意要雷主公哈哈哈哈。”游戏结束刚好八点半，叶屿白要等大家走后才能关门，几人调侃玩笑几句后也觉差不多便不再逗留。 操场有人在夜跑或散步，两侧的路灯照亮走道，晚风吹动树叶夹杂着微弱蝉鸣沙沙作响，宋衍跟在沈淮禾身后往宿舍楼走去。 夜渐凉，入秋后昼夜温差变化大还多风，宋衍早上穿的短袖到现在就有些冷，吹过风打了个喷嚏。 前面的人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身后青年看去，两道影子随着一人的靠近逐渐交汇重叠，沈淮禾脱下外套披在了有些打颤的小孩子身上，残留的余温和再常见不过的洗衣液味道却没由来的让宋衍感觉心安。 “别感冒了。” 想说不用，但沈淮禾的目光太过温柔，主动给予的关心令人无法抗拒，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宋衍拢了拢对方的外套，小声说了句，“谢谢。” 二人继续往前走去，沈淮禾好像有意放缓了步子，一直走在宋衍身旁。 大概是一起玩过游戏的缘故，宋衍没了之前的紧张和局促，反而想到刚才棋社的两次乌龙事件有些想笑，“沈教授常去棋社吗？” “周五下班后会过去看看，平常比较忙。” 大学的社团指导老师，很多都是挂个名从不参与学生活动，只有一些要参加比赛的社团才有可能得到老师关照，没想到棋社这样的小社团沈淮禾竟会时常来光顾，而且看上去还跟社员们都很熟悉。 “沈教授的确挺忙，想找您都找不到在哪儿。”宋衍低头轻笑一句，随后又立马觉得刚才话有些不尊重，又补了句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埋怨您的意思。” 对于小孩子常挂在嘴边的道歉，沈淮禾已经见怪不怪了，“没关系，想找我的话可以直接来行政楼办公室，来过的，不记得了？” “记得，那个栗子蛋糕很好吃，谢谢沈教授。”见沈淮禾没有追究，宋衍也接着话道谢。 “喜欢吃栗子口味的？” “也还好，就是对季节限定的甜点都很想尝尝，虽然经常踩雷哈哈。”宋衍尴尬笑笑，想起了以前买过的盐渍樱花口味就觉一身鸡皮疙瘩。 “经常踩雷吗？那下次反着买好了。” 宋衍闻言愣在原地，一脸‘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呆楞表情看向对方，沈淮禾往前走上几步，顶着身后灼灼视线，从唇边溢出一声低笑，“还不跟上？” “我也不是经常踩雷的，是季节限定这东西就是很容易做得不好吃。”宋衍小跑几步追上沈淮禾试图解释是季节限定的锅。 第10章 “好好好。”俨然是一副哄小孩语气，“到你楼下了，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不知不觉就聊了一路，宋衍边往门口走去边和他道别，“沈教授再见。” 等宋衍进了宿舍楼，沈淮禾才转身离开，车子停在学校另一头得走回去，冷风吹上来时才想起外套还在小孩子身上。 罢了，下周一再找人拿。 驾车回家的路上，手机传来提示音，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宋衍发来的，沈淮禾没有去看，只专心开车。 小区离学校不远，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临近十点小区里却格外热闹围着一群人，经过时隐约听到些夫妻吵架从楼下扔东西，还差点砸到了人的话。 大概又是那家夫妻，周一也是，大早上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都开着车互相撞上了，堵在小区门口害得不少人迟到，沈淮禾也是受害者之一，最后只能出门打的，买蛋糕的时间都差点没赶上。 邻里之间的事总是传的很快，可况又是那样一家，沈淮禾轻叹一口气后继续往单元楼走去，和多是非的那家单元楼隔开两幢，本就不是八卦的人，只要别再影响生活，也很少关注这些。 家里是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沈淮禾在玄关处换好鞋后又去厨房烧上水，等水开的过程中，拿出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宋衍发来的，说是会把衣服洗干净下周一还给他。 回信之后就合上手机准备去洗澡，热水淋过冰凉肌肤时有些刺痛，怕着凉感冒，于是又在喷头下多淋了一会儿才出来，家用医疗箱里还有板蓝根，沈淮禾想着冲一包来喝，查看日期才发现已经过期半年，打消想法后只简单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 第六章 感冒 西装整理好后挂在床边，点开手机在附近找了家干洗店准备明早送去，正要洗漱休息时奶奶的电话打来，宿舍另外几人都在，宋衍拿起手机还是去了老地方。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争吵，苍老无力地劝说夹在中间只觉蜉蝣，看电话被接通，老人换了稍安静点的地方才颤颤巍巍开口，“小衍啊...” 宋衍等了一会仍旧没有下文，“奶奶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在警局这边...哎。”欲言又止，却又彼此心照不宣，老人讲述起事情经过，本来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夫妻两人就吵起来了，又是摔又是扔的，结果丢到窗外差点砸到人，楼下报了警。 “警察那边怎么说？” “还好没真的砸到人，道歉赔钱后也不追究了，再罚点钱教育一下。”老人说完又试探性开口问道，“小衍，如果，奶奶是说如果啊，他们离婚了，你想跟谁？”宋衍已经成年，抚养权什么也已不涉及，只是以后跟着谁住的问题。 良久没有回应，作为孩子，宋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再说吧，奶奶你身体不好，也早点回去休息。” 宋衍挂了电话靠在墙边阖目，离婚其实对大家都好，只是每次提起这个话题，父母都不再说话，明明吵成那样却还是睡一间屋，始终没有真的离婚，宋衍不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离又不肯离，过又过不好。 但平心而论，两人至少都没有将怨气发泄到宋衍身上过，反而每次在孩子面前争吵完后就会去补偿，小时候是买玩具，长大后是给钱，好似这样就能弥补创伤，掩盖他们的心虚，宋衍在天台吹了许久的冷风，目光盯着楼下路灯发呆，纪时安过来都没有察觉到。 “怎么了？” 宋衍被突然的声响一惊，看清来人后摇了摇头，“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见对方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纪时安也不多问，搂上宋衍肩膀半开玩笑道，“看你一直没回来，以为是想不开了哈哈哈。” “好端端的有什么想不开啊，回去了，大晚上还怪冷的。”宋衍瑟缩一下就要往回走。 “短袖短裤的，你不冷谁冷啊。”入秋了穿的还是夏季睡衣，纪时安跟在身后没好气道。 隔天睁眼时，就觉脑袋昏沉沉的没力气，起到一半又倒回床上，花费几秒钟接受感冒了的事实，宋衍无奈伸手摸过还在充电的手机查看时间，早上七点二十，又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起身下床，咳嗽两声嗓子也有些不舒服。 早知道昨天就不站那么久了。一边抱怨又一边庆幸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课，但得出门把衣服送到干洗店，最好还得买盒感冒药和口罩，传给其他人可不好，宋衍换上衣服又将西服装进袋子轻手轻脚地出门。 食堂早饭开到九点，顺道又去喝了碗粥，可惜没什么胃口，刚吃两口就有些想吐。 “宋衍？” 沈淮禾几步走到人身旁坐下，看着两颊微红，一副有气无力模样的宋衍有些担忧，手背贴上额头滚烫异常。 估计还是昨晚冻到了吧。换季本身就容易感冒，已经这样了小孩子还不多穿点衣服，又是一件短袖t恤。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淮禾，直到手背贴上额头才轻轻唤了声，“沈教授。” “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本来周末是双休，奈何研究室有事需要沈淮禾处理，所以才来的学校，谁知吃完早饭就遇到了病恹恹的宋衍。 “不用了，我回去吃完药休息一下就好。”嗓音沙哑语气软绵绵的，总觉得前脚一离开，后脚就能原地倒下。 第11章 “那要不要喊你室友过来？” 宋衍听得晕乎乎的，刚醒来还没那么难受，一会功夫就头昏脑胀得厉害。 小孩子不说话，反应看上去也有些迟缓，让宋衍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不放心，只是手头还有工作得完成，于是沈淮禾决定暂时先将人带回办公室，“还能走吗？我办公室应该有药，吃完休息一下，还是难受的话我再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还想再拒绝，但沈淮禾已经替宋衍做好了决定，宋衍没力气干脆也点点头由着对方将他带回办公室，走时还不忘捎上装西装的袋子。 办公室有折叠床，基本都是研究室的学生在用，沈淮禾从柜子里搬出来放好，扶着宋衍先坐下，然后又从柜子里翻出药箱，还好办公室的都没过期，倒出两粒退烧药后就水给人喂下。 “睡一会吧，乖。”沈淮禾找出条毯子帮忙盖上。 宋衍躺在小床上朦胧看着对方身影，不同于大人口中一直以来的‘乖’，在沈淮禾口中，只是略带宠溺的安抚，似乎有什么在被一点点修复，但还没想明白是什么就逐渐睡去，再醒来时，办公室只有宋衍一人，窗帘都拉着仅透出些许暖光，毯子上还有件西装外套，正是今天带出门的。 手机就在枕边，刚拿起就被自动亮起的屏幕照得别过脑袋，微信有几条消息，分别来自一根藤上四个瓜和沈淮禾，每每看到程宇凡改的这个宿舍名，宋衍就觉眼前一黑，王祁大概是习惯了，偏偏纪时安也觉得有趣。 群里艾特了宋衍，询问去哪儿了怎么没声，回复完在外有事后，将聊天框切到沈淮禾，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醒了跟我说一声。 -在研究室。 指尖停留在键盘不知该怎么回复，大概是烧糊涂了才会同意跟沈淮禾回办公室，他一教授，周末来学校肯定是有事，怎么好平白给人添麻烦，宋衍起身坐在折叠床上，头疼缓解不少，但嗓子还是不大舒服，咽口水跟吞刀片似的。 否决掉直接离开的想法后，宋衍给沈淮禾发了消息，对面没回也不敢随便在办公室走动，宿舍群回得倒是快，宋衍坐在床上跟几人聊着天打发时间，门被小声打开，沈淮禾提着打包好的午饭进来。 “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二十分钟前，我给您发过消息的。”宋衍抬头朝人看去，鹿眸有些惺忪又带着病气，小可怜模样看得沈淮禾一阵怜惜。 “抱歉，可能是没看到。”说着就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查看，二十分钟前果然有一条来自宋衍的消息，沈淮禾略带歉意将午饭放到桌上，而后宋衍床边坐下询问道，“好点没，要不要吃饭？” 早饭只吃了两口，这会儿又已经十二点，就算没什么胃口也还是饿的。 “要。” 刚准备劝说的话突然顿住，原以为小孩子又要推辞说不用，没想到在吃饭上倒是直白，沈淮禾微笑起身将窗帘拉开，顺带又开了半扇窗通风，待餐盒一一打开摆放好了才喊宋衍。 “过来吧。” 下床穿好鞋走到办公桌旁，三菜一汤和一碗饭就这样摆在沈淮禾座位前，“在，在您位置上吃？” “桌上也没其他地方可以摆了...”沈淮禾尴尬轻笑两声，桌面比宋衍上回来时还要乱，不过坐位前的区域倒是收拾好了，正好可以放餐盒。 学生坐在教授办公室的位置上吃饭，宋衍这么想都觉得不合适，但沈淮禾是丝毫不建议，直接拉开椅子让人坐上去，饭菜都还温热，是清淡的口味，宋衍吃得小心，深怕将汤水溅到什么文件上。 “沈教授您吃过了吗？” “嗯，来之前吃好了。”沈淮禾从饮水机柜旁拿出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放在宋衍跟前，“平常讲话，可以不用说敬语的。” “嗯，我知道了。”宋衍点头答应，手上筷子戳了一下碗中米饭，“沈教授也坐吧，这样站着，我压力有一点点大。”坐着教授的位置，还让教授站着递水，压力可不是简单一点点大。 “好，你安心吃。”故意将‘好’字拖长了语调，略显无奈但又不得不哄着的感觉。 耳尖有些冒红，不太乐意沈淮禾用哄三岁孩子的语调，宋衍撇撇嘴不想回应，于是挖了两口米饭故作认真地吃起来。 不回话，小孩子才会用到的手段，沈淮禾抿唇轻笑，装作没看到宋衍脸上的小表情，在位置上又翻了页书。 屋外阳光正好，不需要开灯也能照亮整个房间，光线透过层叠叶隙洒下，忽明忽暗的剪影落在沈淮禾脸庞，宋衍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男人合上书抬头时才慌乱移开视线。 “宋同学，你这样盯着，我压力也有一点点大。” “我吃完了。”偷看再次被当事人抓包，宋衍都要怀疑沈淮禾身上是不是装了雷达，不然怎么每次都能精准感应到视线。 沈淮禾放下书开始收拾餐盒，宋衍也跟着帮忙，最后还不忘用纸巾擦了遍桌面，“下午是想回寝室休息，还是继续睡这里？” “我回宿舍就好，打扰了，谢谢沈教授。” “也好，宿舍的床要舒服些。” 宋衍又指了一下毯子上的西装有些尴尬开口道，“那个，我今早是要送去干洗店的…” “没关系，直接给我就好。”见宋衍还想再说什么，沈淮禾已经率先递出一盒感冒药，“晚上再吃两粒，回去吧，好好休息。” 第12章 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接过药到了声谢，回寝室路上，宋衍盯着手里的感冒药有些为难，毕竟添了那么多麻烦，总是过意不去。 第七章 课代表 天空乌云密布，细雨携着秋风落下，雷响之后雨势逐渐加大，暴雨砸得窗户哗啦作响，宋衍惊醒坐起身，突然的供血不足导致眼眼前一黑，眩晕感有些不适，靠着墙面缓和片刻后才看清眼前视线。 “宋衍你还好吗？”王祁站在床位下一脸担忧看着。 心悸感没有停，宋衍面色苍白摇了摇头，“没事，刚打雷突然吓醒了。” “阿程他们去买饭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先下来缓缓吧。” “嗯，这两天麻烦你们了。”宋衍披了件外套从床上下来，感冒基本已经好全，就是还有点咳嗽无力，自打周六回来后，宿舍三人就纷纷担任起照顾工作，买饭接热水的，宋衍不好转都觉对不起他们。 “都是一个宿舍的朋友，不用那么客气。” 门被轻声打开，程宇凡伸进个脑袋查看，见到宋衍已经醒来在位置上了，才大方将门推开，拎着饭朝屋内两人咧开笑容，“开饭啦！” 后面跟着的纪时安白他一眼，将提着的三个柚子全部放到程宇凡位置上，随后又将切好装盒的梨子递到宋衍手里，“给，对喉咙好。” “谢谢。” “三个柚子都是你买的？！”王祁一脸无语看着还在挠头的程宇凡。 “说来话长，下次再聊，下次再聊。”程宇凡陪笑着将饭菜放到王祁桌上，然后将另一份递给宋衍。 纪时安并不打算放过程宇凡，毕竟丢了人，肯定得找王祁告状，“脑子不大聪明，切了个皮厚肉少的不服，然后又去买一个，结果还是皮多肉少，老板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挑了个肉多的送他。”赌狗上身，想拦都没拦住。 挑起事端后，纪时安满意往位置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就开始观战，他算是看明白了，程宇凡个神经大条的，除了怕王祁还真找不到可以报复的点，宋衍边吃边看好不惬意，纪时安偶尔还会煽风点火，很难不怀疑隔壁这腹黑记仇的性子，曾经是不是也报复过沈淮禾。 “怎么了？”纪时安脸上还挂着得逞的笑容，看向宋衍时多了几分痞坏。 “在想你收到沈教授送的练习册后，有没有报复过他。” “往他咖啡里加盐算吗？” 刚说完，程宇凡就凑了上来追问起沈淮禾和纪时安的往事，试图转移话题让王祁别再揪着那三个柚子不放，“什么加盐，我也想听！” “柚子皮加糖会好吃。” …… 热闹盖过窗外雨声，宋衍吃完后打开果盒，清甜的梨汁润过喉咙缓解肿痛，室友几人吵闹着从柚子讲到甜咸之争，粽子大战一触即发。 “宋衍，你吃甜粽还是咸粽！” “嘶——头好疼，我得洗洗睡了。” 都还顾及着宋衍感冒的缘故，闹一会儿也就安静了，洗漱完躺在床上，时间尚早，宋衍设置好明早闹钟后，又看了会儿手机，微信弹出消息。 沈淮禾-感冒好点吗？难受的话明天可以请假。 宋衍-已经好多了，谢谢沈教授关心。 附加一个元气满满的猫咪表情包，沈淮禾合上手机，想起宋衍的模样不自觉扬起笑意。 周一照例提早到教室，大二没有早自习的几个学生在教室后排偷吃早饭，沈淮禾没有去管他们坐在位置上打开电脑，早自习结束后大一的也陆续进教室，微笑点头回应着问好，宋衍一行人在大部队后面，进来时后排的位置已经被占满。 “看来只能坐前面了。”程宇凡唉声抱怨道，在第五排坐下，另外几人也跟着一起，宋衍拿出笔记本摆好，怕咳嗽会吵到别人又含了片薄荷糖在嘴里。 三节课的专业知识，最后一节课讲解作业，4～6人一组，做份小组报告，一学期四次，决定好人员之后，下周课间时间报给课代表。 “登记小组名单需要一位同学帮忙，有自告奋勇来担任的吗？”一般都是班长或学委担任，但沈淮禾上的是大课，不同班级学年的都有，所以没有特定人员。 能在教授面前刷个存在感，何况也不是什么难差事，台下举手的有不少，宋衍犹豫一会儿后也跟着举起手。 “选班委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积极？”纪时安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宋衍。 “试试嘛。”如果有机会能帮到他也是好的。 沈淮禾扫过台下举手的众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宋衍身上，“那就这位离我比较近的同学来吧。” 虽然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但选中他时，宋衍还是惊喜的，举起的手都忘了放下。 “这位同学，手可以放下了。”沈淮禾低眉轻笑，小孩子面皮薄，听到同学笑声脸都有些泛红，没有继续让人尴尬下去，清了清嗓音朝宋衍开口道，“课后请留一下。” 宋衍在位置上点点头，同样是课后留下，心境却不似第一次那么不安忐忑，大约是知道要做什么的缘故。 “那我们就先走了。”下课，室友三人朝宋衍道别。 沈淮禾还在收拾东西，宋衍已经背好书包在位置上等候。 “过来吧。”隔得不远，不用麦克风也能听见，小孩子和上周一样，离开座位来到沈淮禾身旁。 第13章 “沈教授。” “名单下周会给你，做登记的话，课间休息就得占用了。”沈淮禾提上公文包，起身拍了拍宋衍肩膀“边走边跟你说。” 宋衍跟上沈淮禾脚步离开教室，校园路上，西服衬衫的装扮在一众学生中格外惹眼，胸前还别着教员名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打声招呼，宋衍突然放慢了脚步，保持在沈淮禾后面一点的地方，听着他从容回应别人的问候。 注意到身旁的宋衍突然往后，沈淮禾稍作停留，“抱歉，一不留神就走快了。” 多少是猜到了小孩子心思，便说是自己的原因才让宋衍落在了后面，沈淮禾就在几步距离的位置，背脊挺拔安静地站着，阳光洒在他身上，渡上一层熠熠生辉的光晕，温柔而耀眼。 不知从何时起，宋衍在为人处事方面总是小心地去审时度势，保持礼貌和距离，将自己困于名为安全的牢笼，却又渴望有人能拨开荆棘，察觉到他的敏感，不抱希望，又满怀期待。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 秋天的气息愈发浓郁，暗黄色的枯叶离开枝头飘落在地，迈出第一步总是伴随着困难与不安，但莫名地想试试，宽松卫衣的青年来到西装革履的教授身旁，目光清亮，似有湛湛星河藏于其中，风吹动额前发梢，宋衍扬唇轻笑，“走吧，沈教授。” 去食堂的路上又讲了些登记的注意事项，以及名单整理，的确不是什么难差事，宋衍默默记下对方的话。 待两人吃完饭出来时，外头在下雨，雨势很大，不少人都被这阵雨打了个措手不及，抬手遮着头顶在雨中狂奔，明明出门前还显示的是晴天，果然，天气预报都是不可信的，沈淮禾眉间微蹙，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研究室还有事，等雨小点再去大概不现实。 “沈教授是要去教学楼吗？我带伞了。”宋衍从书包中拿出一柄折叠伞撑开，蓝白渐变的伞面设计，和宋衍一贯的穿衣风格很相似，简约干净。 “去行政楼，研究室还有工作。” 八骨伞是单人的大小，两人还是有些勉强，何况又都是男性，一侧肩背几乎是靠在了沈淮禾身上，才堪堪将两人都融在伞下，雨水砸的伞面噼啪作响，宋衍习惯性将伞往另一人身上倾斜，这样的后果就是，每次都会被雨水打湿半边身子。 “我来拿吧。”伸手握上伞柄，掌心不经意间触碰到宋衍手背，沈淮禾要高些，又站在后面，撑伞确实会比前面的人方便。 没有拒绝，将雨伞的主动权交到沈淮禾手中，宋衍怕挡着沈淮禾走路，步子故意走快了些，而后面的沈淮禾却怕宋衍淋到雨加重感冒，亦步亦趋地举伞跟着，二人的步调完全不一致，总是磕碰到一起。 “宋衍你走慢点，我没那么着急的。”沈淮禾一声无奈叹息。 “抱歉。” “不用道歉。”怕小孩子多想，沈淮禾又补充道，“你走太快的话，我容易来不及撑上。” 闻言，宋衍放慢了速度，二人的步调也逐渐一致，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几缕白兰浅香，跟那天西装上的味道一样，来自沈淮禾。 行政楼下，沈淮禾将伞递还给宋衍，道完谢走进楼梯口。 伞柄还残留着掌心余温，宋衍注意到沈淮禾的西装湿了一半，反观卫衣却只有零星几点水痕，撑伞时明显是偏向的他。 回寝室路上，雨势在一阵汹涌后就这样缓慢停了下来，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地面，到宿舍楼时基本已经放晴。 宋衍回到寝室将伞撑开摆在小阳台晾晒，王祁正在帮程宇凡吹头发，时不时还得听人抱怨两句雷阵雨突袭。 “祁祁，左边还没干。” “麻烦。”王祁不耐烦说到，吹风机却对准了程宇凡左侧的头发。 晚上是快两星期没见到的林旭来查寝，程宇凡跟人聊起两句询问，说是前几天在陪刚生产完的妻子，又赶上新开学，调班就调出去了好几顿饭，林旭半开玩笑地说着，没和程宇凡聊太久就离开继续查寝去了。 “诶对了，月底国庆你们回家吗？。”程宇凡靠在椅子上朝对面两人问到。 纪时安思考一会儿摇头说要出去玩两天，不回家也不回宿舍，“宋衍怎么说，一起出去玩两天？” “不了，我国庆打算回家拿点东西。”考虑到秋冬的衣服没拿太多，宋衍还是决定回去一趟，家在本市，公交车半个小时就能到站。 第八章 季节限定 枝头的枯叶倔强停留在树梢，这一周过得似乎有些平静，宋衍没有再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本该庆幸不用再听那夫妻俩的吵架琐事，可莫名觉得难安，想起之前提到的离婚，宋衍又摇摇头很快否决掉这个想法，要想离早离了，何必拖到现在。 宋衍清楚自己是矛盾的，希望长期争吵的父母能够离婚，却又希望一家三口能幸福生活。 几次阵雨之后，气温急转直下，晚上从教学楼出来时，不免激起一阵寒战，路上是刚下晚课的学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宋衍路过校园小卖部时，发现店家摆出的热饮专用保温箱，于是拐进去买了盒纯牛奶，温热甜淡的牛奶饮下，胃里也跟着暖乎乎起来，路上还有中午那场阵雨留下的积水，避开水洼往宿舍楼走去。 路边花坛突然窜出一只白猫，大摇大摆走在行人之间。 第14章 学校有专门的流浪猫救助站，校园内的猫咪都登记在册，绝育疫苗也是齐全，校园公众号就能查到详细信息，视线随着那只猫咪移动，宋衍对它有印象，是几只猫里唯一的纯白色，想去摸一下，但看猫咪走远，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周一下了早自习，宋衍去教室的路上小跑几步，见沈淮禾已经在教室坐着，上前跟人问好，“沈教授早。” “早。”沈淮禾点头眼底含笑，又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名单递给宋衍，“今天麻烦你了。” “应该的。” 课间宋衍拿着名单走到第一排，将白纸和四支笔摆在桌面，小组派代表上来写下组员名字，上午的四节课结束后，基本也全部写完，收好纸张，原本的四支笔却只剩了一支，宋衍有些迷茫，而一旁的沈淮禾却在偷笑。 被顺笔可太常见了，沈淮禾第一节 课借出去的几支笔可一只都没有回来，宋衍至少还剩了一只。 宋衍拿着仅剩的一支笔看向沈淮禾，目光夹杂几分委屈和不悦，几支笔是不值钱，但被顺走了难免还是不舒服，“沈教授...” 说到底也是为了帮他做事才丢的笔，沈淮禾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小孩子还是得哄一下的，“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沈教授。”宋衍闷闷回答道。 “找人做事总要犒劳犒劳不是？走吧。”宋衍背着书包还是乖乖跟在了身旁，沈淮禾收拾好东西，打开手机在师门群里问了嘴，有没有人要喝奶茶，收到了一连串‘要喝’。 大学城附近商场众多，两人先找了家店解决午饭，然后再去买奶茶，沈淮禾对甜食奶茶之类不大了解，只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大都喜欢，“有爱喝的牌子吗？” “这家吧。” 宋衍在店门口研究季节限定的饮品，一旁的沈淮禾扫码点单，上下划过随意点了几杯感觉还不错的奶茶和果茶，一旁宋衍还在纠结也不催促，顺着小孩子视线看去，桂花酒酿奶绿和石榴茉莉花茶。 “考虑好了就直接点。”沈淮禾给自己点了杯桂花酒酿奶绿，然后把手机递过去。 宋衍接过手机，看到菜单上的十杯奶茶时有些不解蹙眉，随后又试探性地瞄了眼旁边沈淮禾，默默怀揣着敬佩心里点了杯石榴茉莉花茶。 “沈教授一个人喝十杯吗？”等待过程中宋衍还是忍不住问道。 沈淮禾一噎，转头试图看穿小孩子的脑回路，“给研究室几个学生一起买的。” 宋衍被自己问出的问题蠢到，别过脑袋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脸颊的火却越烧越烈，沈淮禾岔开话题，“是下午来办公室把名单做了，还是回去再做？” “去办公室吧。”想着下午也没课，不如早点把沈淮禾交代的做完，整整两大袋的奶茶，宋衍自告奋勇全拿了。 行政楼二楼可比宿舍六楼好爬太多，沈淮禾领着宋衍先去了趟研究室，原本还在位置上苦大仇深的一群人，见自家导师带着奶茶回来，立马换上笑脸迎了过来，一口一个沈老师、沈老板地叫着。 宋衍都不认识，只能局促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将沈淮禾围起来，拿着奶茶有说有笑。 虽然广义上都是沈淮禾的学生，但他们才是真正在沈淮禾名下的学生，而宋衍只不过是台下众多的本科生之一，要不是一些巧遇，大概整整四年沈教授都不会知道他的名字。 就像本科生们总是约定俗成的，喊正、副教授职称的老师统称‘教授’那样，普遍又普通。 “沈老师，这位是明年的预备小师弟吗？”其中一人喝着奶茶，朝沈淮禾问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突然朝门口看去，宋衍有些不自在，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淮禾。 “上午概论课的课代表，才大一。”沈淮禾朝众人解释道，不动声色地替宋衍挡住探究的视线，“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喝完赶紧去写文章。” 不想小孩子等太久，沈淮禾催促大家回位置，又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宋衍离开，“应该让你在办公室等着的，不自在了吧。” “嗯，是有一些。”性格的逐渐坦率，连宋衍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 回到办公室，沈淮禾将两杯奶茶放在桌上，然后又拉开椅子朝宋衍示意，“坐，直接用我电脑就好。” 第二次坐到教授的位置上，宋衍居然开始适应，沈淮禾站在位置后面，俯身指尖滑动鼠标从一众文件夹中找出上午授课人员的名单，方便直接登记，宋衍打开excel开始输入，专注起来后，就会自动忽视周遭的动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头工作。 沈淮禾拿过饮品坐到一旁，问了声宋衍的要不要帮忙打开，见小孩子没搭理他也不打扰，在桌侧的位置上自顾开始工作，桂香入口混合着酒酿特有的甘甜芳醇，窗外秋意渐浓，下午的阳光开始偏向柔和。 “沈教授，我做完了。”宋衍收起纸张。 除了分组登记，还做了简单的整理，又额外拉出一份没有上报人员的名单，沈淮禾满意点头，顺手揉了把小孩子脑袋，发梢柔软，这样亲密似在夸奖的行为，宋衍不自觉红了耳根，别扭从位置上起来。 饮品内的冰块已经融化，打开前又摇晃两下，第一口便沉默了，即便清楚自己的踩雷体制，但还是被果茶寡淡的程度给惊到。 宋衍起身后沈淮禾就坐回了原本位置，刚保存好表格，抬头就见小孩子一脸不大开心的模样，“怎么了，不好喝？” 第15章 宋衍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沈淮禾的询问。 “看来是真容易踩雷啊。”沈淮禾轻笑一声，又忍不住想再逗逗他，挑眉示意他那杯桂花酒酿奶绿，“那杯味道还不错。” “季节限定就是容易不好喝，沈教授运气好而已。”二选一还能踩雷，宋衍心底犯嘀咕，却还是嘴硬喝完了大半。 大概是经常踩雷的缘故，即使不好喝，他也会慢悠悠喝完，以至于口味都变得有些随意。 “以后可以多来办公室坐坐，我在的话。”宋衍多来还可以帮忙做表格，沈淮禾默默打着算盘。 “不会打扰到沈教授吗？” “不会，随时欢迎。”但仔细一想，确实不是每个下午都有空，除了上课，偶尔还会被拉去开会或参加研讨，于是又补充道，“但最好提前微信跟我说一声，不然可能会白跑一趟。” 办公桌后的男人似乎永远挂着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稳重，“嗯，我知道了。”宋衍小口小口喝着饮品，点头应下，看向沈淮禾时，目光中带着几许憧憬。 本身也是为了感谢沈淮禾之前的照顾，剩下时间里，宋衍又帮着将其他班的名单也一起做好，还顺带整理起桌面，教材书摆回桌面书架，文件什么的不敢乱放，只是收好摆齐放在原处，沈淮禾回来时宋衍也刚好收拾完。 “我这不付工资的。”小孩子太勤快，沈淮禾都有些招架不住。 “先前给沈教授添麻烦了，我也没什么可以帮的，只能做做表格。” “你是我学生，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换做其他老师看到，也会如此。”沈淮禾拍拍宋衍肩膀说道。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不会有老师会注意到餐桌前发烧的宋衍，甚至经过的同学可能都不会上前询问，如果不是沈淮禾的出现，那天宋衍应该是拖着病体去干洗店，然后再一个人走回宿舍，至于会不会半路晕倒都不好说。 宋衍只是莞尔一笑，语气真诚开口道，“但还是谢谢沈教授。” 沈淮禾接受了道谢，回望向面前的宋衍时，总觉年轻人谦逊温和之下似乎藏着什么易碎品，在小心翼翼保护着，宋衍一直不敢像其他学生那样大方和沈淮禾交谈，或许有敬畏职业的原因，但本质却是性格里的敏感细腻。 “走吧，你也忙一下午了，吃完饭正好去上课。”沈淮禾将晚课要用的材料放进公文包，拿上手机朝宋衍说道。 小孩子跟在沈淮禾身旁，主动聊起了上午课程中不太懂的地方，沈淮禾耐心讲解起来，又拓展例子方便宋衍理解。 “我明白了，谢谢沈教授。” “不客气，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提出的问题也能侧面反应听讲的程度，沈淮禾眼底流露几分赞赏之色，聪明好学的小孩子又怎会不喜欢，多上心照顾一些，总能亲近起来，指不定将来真能将宋衍收入麾下，沈淮禾眯眯眼笑着，看向宋衍时满是学术新星冉冉升起的期待。 第九章 迎新会 周三晚上棋社有个小迎新会，叶屿白张罗着买了不少零食饮料，十七八个人聚在一起热闹十分，宋衍也见到了另外几个新社员，席间有位女生似乎有点印象，好像是开学那天主动搭话的关思佳。 “宋同学好巧，你也报了棋社？”女生一身藕粉色连衣裙搭配开衫，手里拿着一罐果酒坐到宋衍旁边的位置上，上周和社团其他成员见过面，但都还不大熟，老成员们交谈甚欢，几个新人就是在一旁听着，偶尔才会插上一两句。 宋衍唯一称得上认识的也就叶屿白，一起玩三国杀的几人仅是脸熟，但叫对不上名字，和关思佳好歹是一个班的同学，不至于没话题，“嗯，感觉还挺轻松有趣的。” “我上周好像没见到你，今天是第一次来吗？” “招生那周来过一次，后面几次都正好有事就没来。” 两人在旁聊着天，关思佳是个性格大方的女生，和宋衍又是同班，很多课也是一样，又主动聊起专业课的内容和老师，“姜教授的课你有吗？他上课大屏幕随机抽人回答问题。” “有，我还被抽到过一次。” “哈哈哈那你还挺幸运。”关思佳调笑道。 看新社员们还是不大融入，叶屿白便组织大家一起来真心话大冒险，瓶口转到谁就是谁，然后剩下的人抽扑克牌，抽到王牌的人来进行惩罚，拒绝的话要做俯卧撑。 非遒是有目共睹的，不出所料又是叶屿白第一个被选中，为了活跃气氛也是直接选了大冒险，王牌被老成员抽到，开口就是表演一段偶像剧霸总，还十分贴心地拿出手机帮忙找片段，一通操作下来也是逗得全场大笑。 “好了好了，下一轮。”叶屿白红着脸坐下，赶紧转动瓶子开始新一轮。 大概是怕了刚才的丢人惩罚，抽到宋衍时立马选了真心话，到底是新社员，提出的问题也不会太过分，“开学至今，有没有什么在意的人？” 脑海中不自觉浮起沈淮禾的模样，大概算是在意的人吧，宋衍这样想着开口道，“有。” 在场一阵哗然开始八卦是谁，被一句“这是第二个问题”堵了回去，于是都放言今天一定要盘问出来，只不过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抽到过宋衍，都是有分寸的人，玩起来也开心，新社员也慢慢开始融入，选起大冒险，于是在一声坏笑中跳起了热舞。 第16章 沈淮禾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一男生正对着人群在摆腰扭胯，从容的表情有一瞬僵硬，怀疑自己进错了教室，又退出重新看过一眼才确定进来，一群人都笑得四仰八叉，还是叶屿白过去将沈淮禾拉了进来。 “还以为沈教授今天不来了呢。”之前叶屿白就问过沈淮禾，周三晚上的迎新会有没有空参加，只说有工作不确定，到时再说。 “忙完了就来凑个热闹。”沈淮禾落座后朝几个新面孔打招呼。 棋社经济学部的学生就宋衍和关思佳，其他人即便知道了沈淮禾是教授，但毕竟不是自己专业课的老师，何况沈淮禾又是一副和蔼好说话的模样，游戏几轮之后也都慢慢放松下来，唯独那个跳热舞被看到的男生还是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今天也晚了，咱们最后来一把。”叶屿白提议道，“还没抽到过沈教授，不然…” 沈淮禾无奈摇头轻笑出声，“好，我选大冒险。” “这样吧，公平起见，我们再选一个人跟沈教授一起完成大冒险。” “兄弟们快想有什么惩罚！”“我有个提议…””哈哈哈哈别吧万一又抽到你自己！”“要是抽到女生怎么办？”一群人避开沈淮禾大声密谋起来，宋衍边听，边向沈淮禾投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最终大家决定，如果抽到女生就一起跳脑白金广告的舞蹈，如果抽到男生就含水深情对视十秒。 酒瓶转动方向，最后缓慢指向宋衍。 这么多次都没再轮到，怎么最后一次偏偏轮到了！宋衍惊在原地说不出话，其他人已经开始起哄将矿泉水交到沈淮禾和宋衍手中。 “你们呀…”沈淮禾接过水瓶，起身拉开宋衍一旁的椅子坐下。 这个游戏的乐趣就在于，憋笑，最后互喷一脸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从宋衍脸上转移到了在场其他人脸上，对面是西装得体，发型也精心打理过的沈教授，要是喷他一脸，宋衍觉得自己能当场以死谢罪，这游戏真不知道是在为难谁。 宋衍刚含住水，对上沈淮禾视线的第一秒就没忍住，脑海中突然的浮现起几次偷看皆被抓包的回忆，立马偏过头弯腰将水喷了满地，愣是一滴都没敢弄到对方身上，光是心平气和对视都做不到，还得做深情款款。 “咳咳...”宋衍被水呛到咳嗽起来，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滚烫，转过身逃避似的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将地上水渍擦干。 沈淮禾轻轻给人顺背，“还好吗？” “没，没事。” 宋衍呛到了气管还是不大舒服，泪水氤氲在眼眶，鹿眸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流光，抬眼时清澈透亮，沈淮禾微微一怔，随后抽过纸巾替小孩子轻轻擦拭眼角泪水，笑意倏然蔓延而开，动作间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缱绻。 原本准备看热闹的一群人突然不自在起来，纷纷挪开视线，“不是，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你还真别说...”“都是男人能有啥啊。”...... 调整好思绪，宋衍和沈淮禾又各自饮下水含在口中，耳边是‘眼神要深情’的起哄声，沈淮禾目光一贯的温和，看上去毫无波澜，淡定自若的模样也让宋衍逐渐平复心情。 头一回这样近地直视对方，眼睫纤长在灯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褐色瞳孔中倒影着宋衍容貌，细看之下，沈淮禾温润的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只不过平日从不曾注意到。 “三，二，一。” 随着倒数结束，这场迎新会也临近尾声，没吃完的零食直接分了出去，宋衍拿着汽水走在回寝路上，本来要帮着一起收拾，但人多了反而混乱，叶屿白就让其他人先回，他和两个副社长收拾。 寝室只有纪时安一人，程宇凡和王祁在打球，不过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沈教授，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宋衍坐在位置上突然朝纪时安问道。 “沈淮禾？”纪时安放下手机回忆起来，他跟沈淮禾只在初中时接触过，后来都是听别人说起，什么能力出众，才华横溢，各种优秀之类的夸奖，但也不乏有贬低，“学术上挺厉害的，但总感觉有点恃才傲物，反正跟现在你看到的不一样，以前不仅嘴毒，还没情商！” 宋衍轻笑出声，但想起沈淮禾的目光还是心绪万千。 “不过我知道个八卦。”纪时安突然压低声音。 “什么？”宋衍拉过椅子凑到纪时安跟前，见人故意吊胃口，便将棋社带回来的汽水放到纪时安桌上，又一副眼巴巴模样瞧着，“告诉我嘛，纪哥。” “咳咳...”纪时安被喊得不自在，轻咳两声，“就去年的事情，他开山弟子里，有个学生的毕业答辩被恶意毙掉了。”这件事还是跟自家老爹在饭局上听到的，至于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据说当时的沈淮禾一心只想在教育上，可惜树欲静风不止，纪时安耸耸肩又说道，“不过也是，那样桀骜不驯，总有人看不惯他。” 竟还有这样的往事，宋衍眉心微蹙，想到研究室的学生们簇拥在沈淮禾身旁的画面，莫名有些心口发酸。 “我们才大一，你不会已经在想考研选导师了吧？” “没有没有。”宋衍摆摆手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纪时安还想再问点什么，被突然回来的二人打断，程宇凡和王祁卡在查寝前匆忙跑回寝室，明明是秋天，但两人还是跑了一身的汗，程宇凡将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祁祁你先洗。” 第17章 拿上毛巾和换洗衣物，忽又想到什么折回到程宇凡身旁，从外套里拿出水卡，不等对方应，王祁就直接进了浴室，程宇凡完全是习以为常，坐下后，打开手机在支付宝上的校园卡里又充上一百。 第十章 校外 暮色渐晚，道路两侧的路灯连绵向前，宋衍靠在车窗上小憩，眼前灯火模糊，车来车往，拖着橙黄色的尾灯逐一驶过，留下或深或浅的圆形光斑，随着电子女声的到站提示，公交车在路边站台停下。 入口走上来一位老人，车内拥挤没有位置，宋衍起身扶着老人坐下，自己则站在人群中抓紧了栏杆。 到站后下车，穿过十字路口往小区的方向走去，正是下班高峰期，路边支起的小吃摊缭绕阵阵白烟，摊前一群小孩子闹哄哄等着炸串出炉，“小衍回来啦。”邻居王婶拎着刚从菜市场买回的菜跟宋衍打招呼，“大学生活好不好啊。” “都挺好的。”宋衍推着行李箱停下脚步，跟人寒暄起来，两人就在小区楼下，路过的其他叔婶看到了也跟过来聊上几句，各家孩子年龄都相差不大，宋衍自小就成绩好，又听话懂礼，常会被他们拉着去做客，届时宋衍就会主动提出帮忙补课，大家都乐意至极。 宋衍离开后，王婶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真是个好孩子，可惜摊上了这么对父母。”其实也没有走很远，宋衍还是隐隐听到了几句，都说家丑不外扬，可自家那点事却早就人尽皆知。 门口拖鞋还在，客厅也没有开灯，厨房倒是亮着一盏暖灯，听到动静，老人停下手中的活掌心在围裙上蹭了蹭，从厨房出来接过宋衍提着的行李箱，“回来啦，晚上奶奶给你烧红烧肉。” “嗯，我收拾一下就来帮忙。”回到房间将背包放下，洗过手之后开始忙活起来。 宋建明和周杨是一起回来的，两人面上都不大和气，沉默不言地在门口换鞋，宋衍端着刚煲好的汤从厨房出来，觉察到气氛凝重朝门口唤道，“爸，妈。” “欸，小衍啊，在帮奶奶烧菜吗，真乖。”两人一改不悦，朝宋衍露出笑容，周杨从餐桌下拿出垫子放好，帮着宋衍将汤碗摆好，宋建明也放下手中钥匙过来，一家四口围在餐桌前吃饭，偶尔谈起校园生活，宋衍也是配合讲述起来。 “钱还够吗，爸再转你两千。”宋建明直接点开支付宝将钱转了过去。 “够的，谢谢爸爸。”手机开了静音，宋衍端着碗筷没有查看，但不看也能知道两千已经到账，真是其乐融融一家人，宋衍有一瞬恍惚，随后内心自嘲笑笑，夹在父母间努力维持着来之不易的安生。 但仅仅是出门丢个垃圾的时间，宋衍再回来就是一地的瓷碗碎片，两人扭打在一起，嘴里说着咒骂的话，清瘦的小老太夹在中间劝解，还说着‘小衍很快就回来，别吵了，我去洗就是了’，宋衍不清楚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上前将奶奶拉到身后，尽力阻止父母争吵。 “你就一疯娘们！”宋建明脸上是女人指甲的抓伤，毛衣也被扯松，挥着拳头就要往周杨身上打去，却被对方砸了一身碗筷，“要我洗碗，自己出去喝酒，宋建明你哪来的脸！”“都说了是应酬，你以为我乐意去啊！”“那就别去啊，装什么装！”“借的钱还不是为了家里！”...... 两人互相推攘吼叫着，宋衍一米八二的个子此时却显得格外渺小，也不知是谁的手甩了出来，宋衍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到桌角上，桌椅与地面发出的刺耳摩擦声，让本在争吵的两人突然消停，“小衍...” “都，冷静一下吧。”宋衍捂着大腿外侧被桌角撞到的地方，开口隐忍却始终保持着脾气安抚两人停下。 闹剧以孩子受伤结束，老人扶着宋衍眼眶通红，宋建明和周杨也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催促宋建明什么时候过去的电话，四十几岁的男人低声下气说着马上到，换了身衣服拿上钥匙就出门。 宋建明自己创业开了个小厂子，每年利润还算可观，但投进去的本金也是大把大把，除了银行借贷外，就是朋友老板之间的借款，周杨想法比较传统，见不得宋建明一堆外债各种抵押，何况两人结婚本身也不是各自意愿，是后来有了宋衍才稍稍缓和。 芥蒂本就存在，随着宋衍的成长也开始破裂，但两人都避着孩子争吵，以为宋衍不知道，实际家里的隔音效果并没有那么好，宋衍收拾起地上瓷片，周杨也跟着帮忙，母子两就这样沉默着。 “我来收拾就好。”宋衍将拾起的瓷片丢尽垃圾桶，拿过周杨手里的扫帚和簸箕。 “明天妈妈带你去买新衣服怎么样，今年秋冬还没买过吧。”。 跟从前无数次一样，宋衍乖巧点头应下，好像只要接受了父母的补偿，大家就都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回到卧室看了眼大腿侧的伤口，桌角撞得很重，外圈的皮肤淤红肿起中间还有些破皮，宋衍长叹一口气后在书桌前坐下，手机弹出好几条推送，支付宝的转账还有微信消息。 程宇凡发来一张夜市照片，以及好几张<a href=" target="_blank">美食照片，王祁出镜其中，手里拿着金丝牛肉饼笑得灿烂，纪时安则在抱怨被抓去参加了宴会无法脱身。 “时安过来，跟你吴叔叔问好。”一身高定西装的中年男人将手机从纪时安手里抽出顺势放进口袋，又揪着人同其他几位老总介绍。 第18章 不情不愿，但挨过老爹一记眼刀后也就老实了，纪正远介绍到哪儿，就喊到哪儿的叔叔阿姨好，在客套场面话上，纪时安从小看到大，也属于无师自通，好不容易结束，端着酒杯就往角落走去，领带一丝不苟系着，因为不大舒服便扯松了些许。 纪时安懒散倚在墙边看在场人群虚与委蛇，视线突然被一抹身影吸引，一席藏青色西装，搭配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衫，神色沉静，正手握高脚杯与人交谈。 a市的商宴，怎么沈淮禾也在？纪时安不解又向四周看去，在场除了企业老总外，还有不少经济学术圈的大拿也在，校企合作一家亲。 企业老板会对学校进行投资捐款，或开设创业有关的讲座内容，学者教授则会跟企业合作进行市场顾问，以及人才培养输送，沈淮禾就属于后者，想起宋衍前几天问起沈淮禾，于是打算偷偷录一段视频，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还在纪正远身上。 纪时安抿了口香槟，视线停留在那边。的确不一样，课堂上的沈教授温润儒雅，商场上沈淮禾却是八面玲珑，一副精明漠然的样子，旁边的好像是郑珩，沈淮禾以前的导师，新任经济学院院长，年过花甲看上去却是精神满满。 “沈教授。”纪时安整理好领带，主动朝沈淮禾在的方向走去。 “这位是？” “郑院长您好，晚辈纪时安。” 本次商宴姓纪的只有一家，郑珩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位青年人是谁，“都长那么大了，淮禾，以前你给人家做过辅导还记得吗？” “嗯，还是跟着老师那会儿的事情。”沈淮禾在旁应道。 纪正远看到儿子在跟沈淮禾搭话，也是暂时撇下了前来逢迎的其他人，一边是纪总的独子，另一边是郑院长的得意门生，纪正远和郑珩两人很快叙旧起来，交谈之下才知道，沈淮禾现在是纪时安的大学老师。 年轻有为的高校教授，纪正远从前就欣赏他，这次碰上也必要拉着多聊上几句。 “时安在学校很用功，纪总放心。”沈淮禾看向一旁正欲溜之后快的纪时安说到。 莫名有一种在家访的感觉，纪时安的确待不住，找了个理由就要撤，走时还不忘把手机拿回来。 有了手机就好打发时间，群里程宇凡又发了很多照片，宋衍偶尔会应两句或发个表情包，纪时安在人群中重新寻找沈淮禾身影，然后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在群里。 纪时安-【图片】校外的沈教授。 程宇凡-哈哈哈，沈教授也太亮眼了吧，站哪儿跟神仙下凡似的。 也难怪程宇凡会这样评价，照片中的男人容貌俊逸，一米八八的身高倾长挺拔，人群攘来熙往更衬得他不染纤尘。 屋外的夜空星月交辉，思绪也像风一样，在深夜中悄悄飘动，宋衍看着照片里的男人有些出神。 晚宴结束，沈淮禾告别郑珩和几位同僚离开，林旭的车停就在马路边，隔着窗还能看到宴厅门口围着一群人，沈淮禾大学时因为各种原因没什么朋友，只有林旭一人愿意跟他玩，如今都是朋友，却都是面和心不和的场面朋友，也唯独只有林旭一人愿意深交。 “要不要去吃点？” “不了，送我回家吧。”车内酒气丝丝缕缕，沈淮禾就这样安静靠着椅背。 林旭驾驶着车辆行驶在路上，等红灯时看了眼一旁老友，这种宴会是吃不了什么的，林旭自然明白，看如今恹恹的模样，估计又是空腹喝的酒。 “你倒是变了，以前这种局可是最不屑一顾。” 林旭要比沈淮禾小两届，本该是没有交集的，奈何对方大学时期太出名，各种竞赛奖项，表彰大会都能看到他身影，偏偏还长得帅，即便当时性格傲气，也总能吸引大批女生追捧表白，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是男生公敌。 遇见沈淮禾那次，是一群人正在嘲讽他，结果被沈淮禾贬了好一通过，又傲又嘴毒。不过也能理解，林旭后来也常跟朋友调侃说，他要有沈淮禾的脑子和成就，出门都得八抬大轿抬着。 沈淮禾缓缓转头看向窗外，随后坦然一笑，“以前不知天高地厚，摔过跤才明白有多天真。” “有必要这么拼吗...”林旭眉间微蹙似有一抹苦涩，因为见过好友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时的模样，所以才会在他不得不沾染世故，磨平棱角时忍不住心酸。 沈淮禾眼底是不曾显露的狠戾，永远无法忘记那个雨夜，年轻人红着眼站在他跟前，说自己不后悔跟着沈老师学习，只是有点不甘心，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在这个圈子中，仅凭能力和对教育的热爱，是站不稳脚跟，也保护不住学生的。 “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的学生。” 三十出头的年轻教授，流言蜚语从不曾停歇，无所谓别人这么说他，贪名逐利也好，城府深沉也罢，归根结底，只想保护他的学生。 “不说那些了，我闺女五号满月酒，你记得来啊。”林旭开口邀请到。 “好。” 第十一章 雨夜 国庆长假没有出去旅游的打算，宋衍偶尔会被邀请去邻居家做客，做做辅导打发时间，七天的假期在家过得很快，宋建明和周杨还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宋衍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可每次争吵过后，心口仍旧阵阵刺痛。 第19章 周末调休，周五晚上要回学校，夫妻俩难得主动安生了一次，帮着孩子一起整理衣服，“这两天下雨，明天爸爸妈妈一起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了，反正也不远，我自己坐公交车过去就好。”宋衍蹲在地上将周杨买的新衣服全部塞进箱子，又从衣柜里拿了几件卫衣外套叠好。 奶奶在自己房间，屋内只有三人，宋衍收拾完行李箱站起身，看向跟前的父母，岁月在两人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周杨还好一些，平日会保养美容，宋建明已经两鬓霜白，脸上皱纹清晰可见。 屋外的雨势并不大，但天空却是整片阴沉，无形的沉重感笼罩着每个人的内心，压抑着这座城市，仿佛置身在一个遍布荆棘的牢笼里面，每根利刺都透露着蓬勃向上的能量，却狠狠将里面的人扎得鲜血淋漓。 “你们还是再考虑一下离婚吧，这种日子，挺没意思的不是吗？” 不停的互相争吵伤害，又为了所谓的孩子家庭和好，然后继续重复轮回，同样的剧情，玩过家家都该厌烦了吧，他们却不厌其烦玩了二十年。 宋建明和周杨沉默良久，好像儿子只是问了一个明天吃什么的普通问题，但他们答不上来。 “我们，会考虑的…” 预想的解释加‘为你好’并没有出现，这次两人破天荒的点头了，宋衍平静地站在父母面前，可鼻头酸涩却无法压制，犹如亲情的拾荒者，明明破旧不堪，却总始终念着那一点点温存，舍不得放下，就这样越积越多，最终压垮了脊背。 “嗯，挺好的，你们能想开。” 眼眶应该是红了，宋衍不愿被看到，转过身收拾起早就整理好的背包，宋建明和周杨没有停留太久，在孩子转身不久后，也自觉退出了房间，愿意离婚对大家都好，应该开心的事情，宋衍不懂自己再难过什么。 总以为不会真正发生，仍旧抱有和睦的幻想，所以不断试探催促，实际只是给口是心非的自己一个退路，想要一个继续坚持下去的希望，哪怕一点点也好。 夜晚的情绪总是来得的汹涌，宋衍出了门，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区附近，原本清雅俊逸的容颜在雨水冲刷下显得狼狈非常，最后停在一处长椅前坐下，行人撑伞路过纷纷投去不解的目光，宋衍一概没有理会，敛下所有情绪安静坐着，眼前有些模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这样淋下去容易生病，伞给你，早些回家吧。” 雨水没有再打到身上，跟前的身影将他包裹，在雨中筑起短暂的避风港，陌生人的善意激起心中一阵酸楚。 宋衍调整好情绪，准备跟对方道谢，“谢谢，我没关...沈教授？” 似乎都没想到会是对方，沈淮禾撑伞对上宋衍湿漉却坚强隐忍的目光时，只觉有不懂的情愫在刺激生根，但很快又回过神将伞往前伸些，后背淋到了雨，十月晚上还是冷的。 沈淮禾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宋衍这副模样也不知该从何安慰，犹豫片刻后，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小孩子被雨水打湿的发顶。 “没事了，老师在这里陪你。”话语温柔，似暖光驱散夜晚的冷意。 理性外表下积累压抑的委屈，此刻化作眼眶里的热泪，宋衍觉得有些莫名，这么久没有落下的情绪，却在这时有了归处，在沈淮禾说出陪伴的那一瞬。 “老师…” 叫法没什么区别，都是对教职人员的称谓，可宋衍是有私心的，他也想像研究室的学长学姐那样，喊沈淮禾老师，大概比起在大学生活中，普遍的职称‘教授’称呼，‘老师’二字总要显得更亲切。 沈淮禾轻轻应过一声，不顾长椅上的水渍撑着伞在宋衍身旁坐下，小孩子穿得不多，头发也被淋湿，这样坐下去肯定不行。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沈教授好意，我家就在附近，跑回去就好。”宋衍抬袖胡乱抹了一把泪水，眼眶通红。 “世纪新城？” “嗯。” 都说淋雨能缓解压力，亲身试过后也觉豁然，随着小孩子重新站回雨中，沈淮禾也跟着起身，昏黄路灯下雨伞遮住两人身影。 “我正巧也住那儿，走吧。” 有一瞬惊讶，惊讶于和两人同在一小区，但又想起邻里之间的八卦，也不知沈淮禾有没有听到过。 衣衫被水淋湿，回家路上，总是小心避着碰到沈淮禾大衣，雨夜的行人不多，只有车辆从旁飞驰而过，溅起一地水花，宋衍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出门没又带手机，说不准对方陪了多久，后知后觉才有些不好意思，当着沈淮禾的面哭得那样失态，“很丢人吧...” “哭泣是一种正常的情感宣泄方式，并不丢人。”回的很快，似乎早就料到了宋衍会这样问一般。 “住第几幢？” “七幢二单元。” 小区就几步的距离，沈淮禾将人送到单元楼楼下，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宋衍好好洗个热水澡，有必要的话再吃片感冒药，回到九幢楼下，沈淮禾收起雨伞朝宋衍所在的七幢看去，就隔了两幢，还挺近。 等电梯时看了眼手机，接近十点半，微信有一条林旭发来的消息，询问是否到家，静音了就没听到，开门连上家里网络后才去回复，对面正在输入中。 林旭-你到家最多半小时，这么现在才回。 第20章 林旭-不会没吃饱开小灶去了吧！ 跟个老妈子似的。沈淮禾将车钥匙随意丢在柜上开始换鞋，林旭朋友多，满月宴除了亲戚桌，就是好友桌，基本是学校的同事互相认识，开着车就婉拒了全部喝酒的邀请，何况还有林旭在那变相挡酒，怎么可能没吃饱。 回过消息，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宋衍的聊天框，输入框里的多喝热水还没打完，沈淮禾就全部删除关上了手机，刚嫌弃完林旭老妈子，实际他也一样，愣神片刻后，最终还是将没发送的话，又重新输入发送了过去。 周末补周四周五的课，宋衍下午就到了学校，寝室没有人，程宇凡说他们晚上才到，敞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起衣服，最底下压着一包红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宋衍没有印象，拿起才发现里面包着一叠现金。 宋衍拿着钱有些不知所措，收拾完衣服立马给奶奶打去电话。 “奶奶老啦，花不了几个钱，存下来的都给你，你好好读书。”老一辈的人总是这样，自己能省则省，给晚辈却那么大方。 老人不用智能手机无法转回去，就算特意回趟家去还钱，估计也不会收，反过来还会埋怨宋衍又跑一趟，爷爷走的早，小时候父母又忙于工作，即便在一起也多争吵，可以说宋衍的童年，完全是奶奶带大的。 这叠钱并不重，却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 在食堂吃过晚饭，又去银行将钱存好，程宇凡和王祁是一起回来的，路上买两袋酱香饼，还温热着分了宋衍一袋，谈论起假期都做了什么，宋衍只说在家躺了七天。 “幸好你没出门，全都是人！”程宇凡用着极其夸张的语气说到，又指了指王祁，“他还非要去看。” 嘴上互相嫌弃，还不是每次都陪着去了吗，宋衍莫名有些羡慕两人之间的关系，主动问起去了哪儿玩，程宇凡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讲述起来，纪时安进来都没注意到。 “哟，玩挺开心啊。”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程宇凡捂着心口顺气，隔壁王祁在刷手机，突然看到了同班同学发的朋友圈。 “对了，我们小组作业还没写。” 想起沈淮禾布置的作业，截至日期好像是下周一，还剩两天，宋衍的课堂笔记做得全，便担起组长大任，周末要上课，四人还是紧赶慢赶地做完了小组作业并提交，本该提起当天就开始做的，结果四人一直拖到了现在。 截止日期，作业动力。 第十二章 大学生活 薄薄的晨雾如幔纱笼罩校园，空气中还带着潮闷湿气，十月衣服乱穿的季节，短袖毛衣走在一起，宋衍看着天气预报有些纠结，最终还是拿了件外套出门，食堂买的牛奶并不热，只能说是常温在热水里泡了几分的程度。 台上沈淮禾正在授课，宋衍坐在台下记着笔记，抬头想去看课件时，视线却不自觉被讲台后的人吸引，金丝细边镜框下的目光专注认真。 笔尖停留太久在纸上晕开污点，宋衍下意识抹了一把，墨渍反倒弄脏指尖，少有的课堂走神。 那场雨夜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宋建明和周杨有没有离婚也不清楚，终归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宋衍不想再纠结，就像奶奶说的，好好读书，毕业了上班赚钱，结婚<a href=" target="_blank">生子，一辈子也就这样简单了。 课后除非沈淮禾喊人，否则宋衍也不会主动去打扰，周四结束早自习，宋衍打算去图书馆坐坐，路过行政楼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转身看去与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沈教授早。” “早，这个点没课吗？”沈淮禾询问道。 “嗯，是下午的课。” 沈淮禾看了眼手里箱子，刚去驿站拿的，是前几天下单的零食，“过来，也分你点。” 宋衍不解看向对方，但还是几步走到沈淮禾跟前，主动揽过搬箱子的活儿。 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零食，沈淮禾打开办公室柜子整理起来，给研究室学生的零食柜，想吃了都会自己来拿，沈淮禾总会留意着柜子里还剩多少，然后及时买新的放进去，夏天冰箱里的冰淇淋亦是如此。 “坐吧，这个味道还不错，尝尝。”沈淮禾找出一盒芋泥奶酪酥递给宋衍。 “谢谢沈教授。” 一盒里只有两个，拆开包装，芋头独有的香味从酥皮就开始向外散发，宋衍很少吃酥点这类，总觉太干，却一口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皮酥馅滑甜而不腻，沈淮禾还在整理，宋衍就坐在椅子上安静吃着。 沈淮禾收拾完，看着桌上空空的纸盒和两个奶酪酥包装微微挑眉，还想着跟宋衍一人一个，结果小孩子全给吃了，“我再给你拿两盒？” “不用了，谢谢沈教授。”嘴馋一下子没忍住，宋衍耳尖微微冒红，立马将桌上包装收好全部丢进垃圾桶。 “几盒奶酪酥还是有的。”沈淮禾眼底似有笑意流连。 “上午没课，沈教授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是想自己打工赚奶酪酥？ 沈淮禾这样想着，眼底笑意更甚，于是思考着能给安排什么，“会用eviews吗？” excel表格函数之类的还会，真涉及到专业性数据分析，对于大一新生来说还是太为难，宋衍很实诚垂下脑袋。 “...不会，对不起。” 第21章 沈淮禾干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怎么想的，让小孩子去做研究室的东西，“没事，你才大一，是我考虑不周了。” 研究层面还没那个能力，何况身份上也不合适，最后分到手的是一些简单登记，沈淮禾给本科生授课时需要的，宋衍没带电脑，用的还是办公桌上那台。 可能是怕打击到小孩子信心，沈淮禾又找出同款口味的奶酪酥放在桌上，“信息技术课上都会慢慢教的，不用多想。” “嗯，我会努力的。” 积极向上，全然不像那晚雨里时的模样，沈淮禾无意探究，但也免不了有些担心，不过看宋衍现在的状态，也放心下来。 “是下午的课吗？课表我看一下。” “嗯，统计学基础。”宋衍拿出手机将课表发过去，大一的课程比较满，但自由时间也有。 办公室偶尔会有学生过来，宋衍不知道该不该回避，但看沈淮禾模样，好像并不在意他也听着，恍然起沈淮禾之前说过的话‘我更希望能和我的学生成为朋友’，开始只以为是口头上说说，不曾想真做到了言行合一。 大到课题指导亲历亲为，小到生活零食柜还剩多少，沈淮禾对学生的好摆在明面上，但同样的，年轻教授手下无疑也是严格工作量大的。 “沈教授，书架上的书我可以看吗？”除了教材和专业书籍，书架上还有几本小说散文，宋衍做完手上工作朝沈淮禾问道。 抬手看了眼腕表，“下次吧，现在带你去吃饭。” 两个奶酪酥下肚，宋衍并不觉得饿，但看时间，即便他不吃，沈淮禾也得吃吧，这样想着还是点头应下。 “保存了吗？”出门前沈淮禾又指着电脑询问道。 “保存了。” “那个奶酪酥拿上了吗？” “拿上了。”看着沈淮禾，莫名有种家长第一天送孩子上学，反复嘱咐时的感觉。 午饭吃得很撑，宋衍坐在教室里揉着肚子帮助消化，一下午的课结束后仍不是很饿，就直接去了晚课的教室，天暗得很快，教室也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宋衍靠在桌子上小憩，直到教室陆续有人进来，打开灯。 “来挺早啊。”纪时安拿着教科书在宋衍一旁的位置坐下。 “他们没来吗？” “在吃饭吧，刚醒没胃口就没跟他俩一起。”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纪时安睡得晚，只要下午没课就会回寝室补觉，然后晚上继续熬夜刷手机，“欸，你上午不没课吗，去哪儿了？” “帮沈教授做事去了。” “免费劳动力啊哈哈哈。”纪时安突然笑出声，班委帮着做事可能还有评优申请的好处，单科课代表基本只能是免费劳动力。 “也不全是。”宋衍想辩解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作罢。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座位旁响起一道女声，关思佳怀里抱着教科书在宋衍座位旁询问，不远处应该她的朋友，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朝这边看来。 宋衍点头应下，关思佳就顺势坐在了宋衍身旁，纪时安一副了然的模样，立马拿上教科书换了位置，还将刚进教室的程宇凡和王祁一起拉了过来。 “什么情况？！”程宇凡被纪时安拉着坐下，一脸震惊朝不远处宋衍的方向看去。 “有情况呗。” “我去，凭什么啊，我也想要。”程宇凡语气满是羡慕。 纪时安还想再说两句，却瞥见一旁王祁有些沉默，按照俩人往常的性子来看，王祁应该跟程宇凡互怼起来，调侃他长得丑想得美，不该是这样安静的。 脑海中莫名出现一个大胆想法，纪时安闭上嘴悻悻转过脑袋想装不知道，程宇凡却还在谈论宋衍那边的女孩子，说着他什么时候能谈上女朋友的话。 “明天的社团活动你来吗？”关思佳主动说起话题。 “来吧，晚上也没什么事。” “说起来，沈教授居然是棋社指导老师欸。”关思佳想起迎新会上的事情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再怎么说都是自己专业课老师，难免放不开，“不过沈教授挺温柔的，课间我问他问题，他还给了我一颗糖。” 问问题还给糖？宋衍想起自己问问题那次，沈淮禾只在一旁眯眯眼笑着，看得宋衍心里直发毛。 “沈教授还随身带糖吗？” “是啊，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来时我都傻眼了哈哈。” 平日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结果口袋里却放着糖，想到这个画面，宋衍也不禁有些想笑。 晚课结束，宋衍和纪时安去吃宵夜，路上八卦问起什么情况，宋衍无奈解释道，“也是社团成员，所以就认识了。” 纪时安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实际在想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好专业课程，社团玩玩桌游，去图书馆看书，偶尔自愿参加的公开课，以及朋友突发奇想的各种乐子事儿，大概这就是大学生活的样子，每个人都不是主角，每个人又都是主角。 周六晚上的师门聚餐，十几个人选在了学校附近，导师平日不摆架子又跟学生亲近，酒水微醺之后大家就开始闹腾起来，说要找师娘什么的，沈淮禾坐在主位没应声，只是眼含笑意地着看一群小兔崽子说胡话。 “沈老师现在有了小学弟，都不爱我们了。”“什么小学弟？”“就喝奶茶那次，跟在后面的。”“开学那会儿我看到冰箱里有蛋糕，以为是给我们的，结果沈老师下午就送小学弟了。”“呜呜呜，我们失宠了是不是。”...... 第22章 越说越没谱，沈淮禾无奈摇摇头抿了口酒水，“是啊，人家又乖又聪明，还会帮我写表格。” 此话一出在场都开始做作抹起眼泪，大一的小学弟，哪怕沈淮禾真有从本科就开始带的想法，轮到宋衍进研究室，这群人也早该毕业了。 不过有些话还真让他们说中了，沈淮禾的确挺喜欢宋衍，内敛有礼，敏而好学，虽然一开始有些慢热敏感，但熟悉起来后，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小孩子，真要从本科开始带上来，也不是不行，这样以后让人做表格都可以名正言顺了，知识点也可以提前教起来。 沈淮禾算盘敲得噼啪作响，但又转念一想，宋衍才大一，未来会不会继续读研深造下去都不好说，果然不能想太早，容易惦记。 第十三章 礼物 自从周四晚上下课回来，寝室氛围就莫名的奇怪，程宇凡滔滔不绝地在说打游戏时新认识的女生，王祁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桌上摊开的作业有些写不下去，旁边的纪时安在看书，但是五分钟了都还没翻过页，宋衍看他一眼，纪时安似乎也感应到了，与对方视线对上。 目光之间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最后两人放弃了眼神交流，直接使用微信。 宋衍-发生什么了？ 纪时安刚准备将他的猜想发给宋衍，但考虑到话题有些敏感，何况也不确定是不是属实，贸然说出来，对两边的都不好，于是调转画风询问宋衍觉得他俩是什么关系。 宋衍-关系挺好的朋友。 纪时安-的确，关系挺好。 什么废话文学吗？宋衍转头看向纪时安，眼底满是疑惑。 纪时安-就，挺好。 暗示的不能再明显了，但宋衍还是不懂纪时安背后的意思，要不是顾及着另外两人都在，估计都要直接问他在打什么哑谜了。 纪时安-挺♂好♂ “咳咳！”宋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摁灭手机一脸不可置信看向纪时安。 “宋衍你还好吗？”程宇凡转身问道。 “没，没事，刚呛到了。”宋衍拍着胸口顺气，不敢去看程宇凡。 之前还没什么，只觉得两人关系好，纪时安这样一说，的确很多地方都有迹可循。但，程宇凡怎么看都像是直的吧，宋衍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问题关键。 纪时安朝宋衍投去一个‘懂了吧’的眼神，但又拿起手机补充道，这只是猜测。 宋衍-不然再观望观望？ 纪时安-你会反感吗？ 宋衍-能接受。 关于这方面，宋衍还真的没想过，以前读高中时有过几对，一开始比较震惊，但好像也不反感能接受，毕竟感情这事无关男女，真正让人反感只是对感情的不负责，而不是性别。 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新一周王祁就恢复了原状，甚至还开始帮程宇凡出谋划策，美其名曰‘关心儿子终身大事’。 偶尔还是会注意一下两人动向，但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互相拌嘴吵闹，陪对方做各种突发奇想的事，甚至还会帮忙挑香菜，最后就是，早饭程宇凡吃两个蛋黄，王祁吃两个蛋白。 越想越微妙，宋衍有些尴尬地别过脑袋。 纪时安似乎并不在意，提过一次后就没再说起这件事，每天照旧打打游戏，然后隔三岔五就大手一挥请宿舍三人去吃高档餐厅，最终喜提一个‘纪多多’的外号，还是程宇凡参考钱多多取的。 “哈哈哈，以后我们寝室，一个祁祁，一个多多。”程宇凡笑得放肆。 “那宋衍和你叫什么？” “宋衍啊，衍衍？不行不行，跟‘爷爷’太像了，平白差了两辈，小宋或者小衍吧，至于我...”程宇凡端起装了可乐的酒杯，朝在座三人敬酒，“自然是各位的爸爸啦！” 此话一处，下秒就被王祁和纪时安摁在地上打了半天，宋衍一边夹菜一边看戏，偶尔还会欢呼两声。 时值深秋，校园的松柏却依旧葱郁，冷风骤起，宋衍裹着外套朝行政楼跑去，掌心微凉在踏进办公室时搓了两下，于是沈淮禾刚冲好的热可可就这样到了宋衍手中。 不知是第几次坐在教授位置上了，宋衍熟练敲着手下键盘帮忙登记小组作业的成绩，而真正的教授在旁写教案，电子信息化的时代，人们逐渐舍弃纸笔，沈淮禾却还保持着手写习惯，一手行书如清风出袖。 “沈老师。”办公室门被打开，进来的人直接朝座位上看去，对上宋衍时怔了一瞬，随后又好似习以为常地再看向旁边的自家导师。 宋衍来的次数多了，研究室几个学长学姐也能叫得上名字，是之前做过沈淮禾助教的陈晟。 “怎么了？” “有个文件想沈老师看一下。” 沈淮禾起身走到陈晟身旁，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翻看几页，“行，我这两天把修改意见给你。” “对了，沈老师...”陈晟讨好笑笑，随后开口，“您要吃炸鸡吗？” “点吧，我报销。”沈淮禾有些无奈。 “谢谢老师！” 陈晟离开后，沈淮禾回到座位上继续写教案，宋衍停下手中工作，撑在脑袋看向一旁男人，“有我的份吗？沈老师。” 称呼上是有规律可循的，比如跟研究室的学生们在一起时，宋衍就会喊老师，小孩子的一些心思，沈淮禾也都顺着，毕竟职称还是统称与他而言都一样，左右都是自己的学生。 第23章 “有，等外卖到了给你拿。” 宋衍将一次性手套戴好，靠在椅背上吃起炸鸡，沈淮禾看着愈发自在的小孩子轻笑出声，转手将窗户打开通风，冷风扑簌簌袭来，惹得宋衍不禁打个寒战。 马上立冬了。 跑腿时，偶然从陈晟口中得知到了沈淮禾生日，半月后的11月26日，一群人打算搞个聚会给导师庆生，目前还在筹划阶段，有人问要不要喊上宋衍一起，毕竟看沈淮禾好像挺喜欢这个小学弟。 “长得好看，又听话会做表格，换我我也喜欢。”“耐看的工具人？”“你什么狗屁形容。”... 说是聚会，其实也就是研究室一群人参加，他们是师徒情深，宋衍去总觉得坏气氛，陈晟那天主动问起，还是以有事为由拒绝了，聚会不能去，但礼物也还是得考虑上。 私下接触最多就是在办公室帮忙打杂，真要说送点什么的时候，宋衍才发现他对沈淮禾的喜好一点也不了解。 不挑食不偏食，吃上面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喜欢或忌口的，上班是衬衫西装，私服没见过几次，感觉走的也是休闲商务的风格，但在着装配饰上似乎很感兴趣。 西装常会给人留下成熟稳重的效果，但也容易落入俗套的沉闷，沈淮禾就会在细节上做出改变，衬衫领口的领针，手腕的袖扣，有时戴了领带会夹上的衬衫夹，整体视觉上更显得精致优雅。 宋衍盯着沈淮禾领口出神，直白又炙热的视线想不忽视都难。 “你是想…吃什么吗？” “没有啊，我不饿。”宋衍摇摇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视线已经在沈淮禾身上粘了好几分钟。 沈淮禾放下书，思绪飘忽不定起来，平日也没见宋衍有爱盯人的习惯，可小孩子偏偏就爱盯着他看。 许是因为经常使唤，占了对方休息时间，然后被记仇的缘故。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其实不用那么积极，我自己来也可以。” 宋衍愣了一瞬，随后立马垂下脑袋，话语夹杂几分委屈，“是我做的不好吗…” “不是，你做的很好。” 沈淮禾起身走到位置旁，宋衍没有抬头，只留一个毛茸茸脑袋给他，轻唤了声名字，没反应，扶着转椅把手，连人带椅将宋衍从桌前转过九十度面向他，还是垂着脑袋没反应。 “宋衍。”沈淮禾半跪于跟前，仰头才终于对上了小孩子目光，“老师是觉得，总喊你过来帮忙，心里过意不去，也怕你勉强。” 眸中似有黎明，流淌着令人心悸向往的曙光，宋衍静静看着他，口中呢喃，“沈老师…” “嗯，我在。” 窗外漫天霞光，浓烈至极的夕阳染红天边，不明的情愫在西落之后悄然攀升，留下一抹缱绻温柔，宋衍一改愁容，扬唇轻笑，表情认真而专注，却又带着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清涩美好。 “不勉强，能帮上老师的忙，我很开心。” 沈淮禾抬手揉了把小孩子低垂的脑袋，“但还是以自己的学习生活为主，知道了吗？” “知道了。” “嗯，不帮忙也可以来蹭吃蹭喝的。”沈淮禾轻笑道。 宋衍本想反驳两句，但看着桌上的热可可和垃圾桶里的包装纸没再说话。 课间休息时，宋衍翻阅起关于西装配饰的分享帖子，滑了几条都感觉不是想要的，又转战去橙色软件，断断续续看了两天仍旧一无所获。 于是周末去了附近商城的轻奢饰品店，宋衍在柜台一一看过去，好看是好看，但价格实在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能负担起的。 正要放弃时，视线被展柜里的一枚银杏叶胸针吸引，整体做工精美细致，s925雾面镀金的设计低调奢华，重点是，价格方面也能接受，还送木盒包装。 属于一眼相中的饰品，宋衍直接付了款打包带走，手掌大小的相框形木盒，银杏叶固定其中，看上去更像一个标本的展示。 之后几天，宋衍就开始吃土了，其实也算不上吃土，有纪时安和沈淮禾在，是哪怕蹭饭也能蹭到撑的程度，当然，有时候蹭多了难免还是不好意思，就会更努力地帮沈淮禾做事跑腿，或者帮纪时安拿快递记笔记。 大富翁这类游戏，前中期买地皮建房产，后期才算是真正开始游戏，继叶屿白连续进入高级商场，并骰出六点后，宣告破产。 宋衍始终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总是运气差，直到认识了叶屿白，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会一直非。凡是要靠运气的游戏，叶屿白都很快淘汰，但在策略游戏上，叶屿白又常常获胜，对此情形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全靠实力硬撑。 “哈哈哈，老叶你又第一个破产了。”几人嘲笑出声，宋衍也跟着无奈笑笑，氛围活络也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叶屿白更非的一些往事。 结束社团活动，宋衍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口袋里的胸针装了一夜，还是没有送出去，沈淮禾不是每个周五都会来，比如今天就没来。 生日其实是周六，但周末沈淮禾不上班，何况还有研究室学生们举办的生日宴，宋衍大概没机会能在明天见到沈淮禾。 对了，沈淮禾不也住世纪新城吗？宋衍突然想起。 说起来，自从国庆假期之后，宋衍周末就没在家住过，只是趁着周六父母出门上班后，会回来陪奶奶吃饭聊天，晚上又在两人下班前回学校，宋建明和周杨应该知道，但大家都默认了装作不知道。 第24章 父母不知该如何面对孩子，孩子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牵绊只有隔着手机的转账记录和寥寥几句问候。 第十四章 银杏叶胸针 “祝，沈老师，生日快乐！”包间内装饰着气球彩带，沈淮禾被簇拥在中间，众人举杯庆贺，酒盏碰撞好不热闹，闹腾到了九点多，一行人出来时醉眼阑珊，走路都不大稳，沈淮禾站在门口看着学生们一个个都上车后才离开，林旭在路边等着也不催促。 “谢了，每次都要麻烦你。”沈淮禾拖着微醺的身体，抬手搭上林旭肩头。 待两人都上车后，林旭没有着急发车，而是从后座拎出一个lv的礼盒袋递给沈淮禾，“生日快乐。” lv经典的黑灰两面羊绒围巾，沈淮禾重新合上礼盒调侃道，“难得有品味，不是你自己挑的吧。” “我倒是想路边捡块石头送你，可那足金的平安锁能乐意？”人情之间的礼尚往来，林旭却毫不避讳说出。 平安锁的沈淮禾满月宴时送的，隔天林旭和妻子登记送礼和红包时都惊住了，亲戚之间都没那么大方，何况是好友身份的沈淮禾。 见惯了世道的虚情假意，阿谀奉承，林旭这样直接，沈淮禾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你委婉一点不行吗。” “我们这关系，用不着。”林旭说得还挺得意，“下次也喊上我们几个呗，回回都跟你那群宝贝学生一起。” “你们来了，他们玩不开，下次单独请你们。” 说是生日宴，其实也只是研究室一群小兔崽子，想出来聚餐热闹的幌子，因为过不过生日都一样，所以沈淮禾对此并不建议，学生们高兴就好，真要喊上林旭和学校几个老师，为了不丢自家导师面儿，学生们反而会收敛着性子不尽兴。 入冬后的夜晚冷清安静，路灯的微光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宋衍缩着身子等在小区门口，原本是打算赶在寝室关门前回去的，可一想到已经等了那么久，就不想中途放弃。 下午陪过奶奶看电视，六点之前就离家说要回学校，其实并没有，而是在附近星巴克坐到了八点，然后就一直在小区门口等沈淮禾回来，完全可以发条微信问问什么时候回来，但这样就失了生日惊喜。 “小伙子，这么晚了还在等人吗？”门卫大爷裹着军大衣询问道“要不去我亭子里等？” “谢谢，打扰了。” 大爷笑得慈眉善目，又将倒了杯热水递到宋衍，似乎每个保安亭里都有一种陈年旧茶的味道，宋衍拿着纸杯坐在椅子上，目光却始终看着入口处，生怕错过了谁。 等待期间，大爷询问起了宋衍的情况，“我孙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上学。”两人就跟话家常似的温馨和谐，时间逐渐指向十一点，宋衍心里开始没底，想着沈淮禾是不是从其他地方进的小区，又或者他们准备玩通宵。 果然惊喜什么的，没有那么容易成功，宋衍拿出手机，思考片刻后还是准备问一下，门口走进一个黑色身影，宋衍像前几次一样不抱希望看去，却在看清来者容貌时，眼底闪过喜色。 “沈教授！” “宋衍？”沈淮禾有些惊讶。 “我等的人来了，谢谢。”宋衍将手里纸杯放在桌上，起身朝人鞠了一躬，随后拉开门向沈淮禾跑去。 “沈教授。”宋衍在沈淮禾面前站定，两人隔得很近，隐约还能嗅到一丝酒气。 “这么晚了，你是在？” 宋衍慌忙从口袋中拿出早就准备的礼物，放得太久，整个盒子都有些暖呼呼，“沈教授，生日快乐！” 银杏叶胸针在月光下微微反射着光晕，眼中却被年轻人的笑颜占据，鹿眸潋滟生辉，唇角漾起的幅度令人沉沦。 沈淮禾心口一阵朦胧，但又很快尽数藏进深处，转而看向宋衍手捧着的礼物，“送我的？” “嗯！”宋衍点头应下。 盒中的银杏叶胸针脉络清晰可见，叶梗细长，叶缘微卷自然舒展，沈淮禾接过宋衍手中礼物，“谢谢。” 木盒残留的温度，莫名滚烫了冬日寒凉，沈淮禾将胸针放入口袋，抬手曲指轻轻敲在宋衍额头，“怎么不发个消息给我，等多久了？” “也...也没有很久。”宋衍撇过脑袋，揉了揉额前被敲过的地方。 小孩子撒谎太明显，但沈淮禾没有拆穿，二人还在小区门口，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可况已经晚了。 “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父母担心了。” 等的时候还没意识到问题，现在送完了礼物，宋衍才想到晚上应该住哪儿？这个点父母可能还没睡，回家的话肯定会撞上，又不太想住酒店，不如等凌晨一两点再回去，然后早上再说是刚从学校回来，来拿点东西，或者一大早就出门，装作没来过。 回自己家跟小偷似的，宋衍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要来我家吗？正好还有蛋糕没吃完。”似乎看出了小孩子的犹豫，于是沈淮禾主动邀请道。 计划就是在外面待到凌晨一两点，左右也没地方去，宋衍就点头同意了邀约。 沈淮禾领着人回家，想起之前在雨中的事情，不禁怀疑起，是不是小孩子青春期叛逆，所以跟家里闹矛盾才会如此，但平时宋衍在学校的表现，又不像是会叛逆的。 宋衍站在门口，突然有些紧张，心跳加快。 第25章 换上拖鞋跟着进屋，房型相差不大，简约现代化的家具陈设其中，客厅干净整洁，隐约还能闻到佛手柑的味道，柑橘混合着花香清冽绵长，又夹杂着丝缕苦味，看沈淮禾办公桌总是乱糟糟的，没想到家里却打理的有条不紊。 宋衍在沙发坐下，蛋糕还剩四分之一，生日宴上没吃完，沈淮禾就拎了回来。 “我去洗个澡，你先吃。”酒气难免不舒服，沈淮禾切了块蛋糕递到小孩子手中，随后就进了房间，隔着门，淋浴声响起。 宋衍拖着纸盘吃了两口蛋糕，奶油打发得恰到好处，甜而不腻，还夹杂着果肉酸甜，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的消息，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宋衍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沈淮禾不知还要多久，便想着先小憩一会，等人洗完再睁眼。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沈淮禾出来时，宋衍已经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蛋糕就随意放在腿上，手里还拿着叉子。 这是，吃到一半睡着了？ 沈淮禾放轻脚步走到宋衍身旁，将蛋糕和手里的叉子拿开放到桌上，柔声唤了句，“宋衍。”回应他的却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不忍将其吵醒，便扶着小孩子在沙发躺下，又拿了床被褥盖在身上，宋衍似乎睡得很沉，沈淮禾倒腾一通下来都没醒。 “睡吧，晚安。”明知宋衍已经睡着听不到，可沈淮禾还是这样说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阳台散落地面，映照出几分朦胧，宋衍被一阵动静吵醒，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四周陌生环境有一瞬迷茫。 客厅另一头传来水壶烧开的声音，沈淮禾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浅灰色的居家睡衣，发型也没有打理，随意又温和地站在餐桌前，看到宋衍醒后浅浅一笑，“早上好。” “沈...沈教授！”宋衍有些仓皇失措，立马从沙发上下来，穿好拖鞋罚站似的站在原地。 沈淮禾被逗笑，放下手中碗筷朝宋衍走去，“去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饭。”说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牙具和毛巾。 凉水打在脸上，一个激灵，宋衍擦干水珠抬首看着镜中自己，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可洗手台上的物品，又无一不在告诉他，昨晚睡在了沈淮禾家中。 趁着小孩子洗漱的时间里，沈淮禾又下了碗面，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上盖着荷包蛋，几颗葱花点缀其中，汤清味鲜美，做法简单却勾人胃口。 “要喝牛奶吗？” 宋衍埋头吃面，听到询问下意识点点头，又猛地想起坐在对面的人是沈淮禾，“不用了，谢谢沈教授！” “我又不会吃了你，放松点。”想起刚跟宋衍认识时，小孩子也是这样一惊一乍，小心翼翼的，沈淮禾笑着起身，从冰箱里到了一杯牛奶，又在微波炉里叮过四十秒才递到宋衍跟前。 “待会儿什么打算？回家还是回学校。” “回学校。”宋衍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吗？”沈淮禾不经意问道，见小孩子有些沉默又补充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其实也什么不能说的，反正邻里之间早就传遍，宋衍简单讲述起了家里的情况。 孩子是很敏感的，即使在怎么掩饰伪装，心里的伤害都是实质性的，主动劝说父母离婚，说明已经感受到了家庭关系的破裂不和谐，想摆脱争吵让父母幸福，自己却主动做起了牺牲品。 宋衍性格里的敏感源自家庭，怕被讨厌或迁怒，太容易在乎他人的看法，甚至有一些讨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从小父母的争吵与互相埋怨，情感诉求无法得到回应，缺乏足够的安全感。 即便已经成年，一颗心仍旧似狂风中的小舟，随时会被巨浪吞噬。 “沈教授，我...”宋衍有些哽咽，看向沈淮禾时眼底已经开始模糊，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身子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白兰的浅香萦绕鼻尖，沈淮禾温柔顺着年轻人背脊，一遍又一遍。 “果断的结束，总好过一次次的拖泥带水不是吗？”怀里的人在颤抖，沈淮禾柔声安抚着，“宋衍，你很了不起。” 原来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足以安抚情绪，宋衍安静靠在沈淮禾肩头，良久，轻扯了一下对方衣摆，“沈教授，谢谢。” 第十五章 平安夜 年末将至，细雪夹杂着雨丝飘落，南方的天气湿冷严寒，宋衍撑着伞朝社团的教室走去，雪花落下很快便融化在了伞面。 学校的元旦晚会，每年都会有一个由教职员工组成的奇怪表演，因为比起传统的歌舞话剧表演，一群教授讲师，同手同脚的舞蹈总能惹得在场学生哄堂大笑，早几年大家还挣扎过，后来直接在搞笑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我还有去年晚会的视频哈哈哈哈。”叶屿白笑着开始在手机里翻找视频，待点开后，宋衍和棋社另外几个大一没看过的都好奇凑了过去。 ‘她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 熟悉的音乐响起，沈淮禾扶额不愿面对，这场表演已经看了不下五遍，有林旭视角的，研究室学生视角的，官方视角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叶屿白视角的，当然这些都不是自愿行为，是‘胁迫’。 宋衍捂着嘴偷笑，时不时还撇眼在旁尴尬的沈淮禾。 视频里的十几人，各个戴着大墨镜，服装随意，有穿西装礼裙，也有格子条纹衫，第一排站的都是资历深厚的老教授，看上去乐在其中，沈淮禾虽然在后排，但无疑也是显眼的，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可看敷衍又努力跟上的动作，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表演者的不情愿。 第26章 视频还没完，叶屿白将手机递给学弟们朝沈淮禾问道，“所以沈教授今年元旦晚会还参加吗？” “参加，但不是跳舞。”今年学聪明了，赶在被抓去充人数之前，先到表演系要了个节目钢琴伴奏的位置。 “不跳舞，那是要唱歌吗？”叶屿白追问道。 “钢琴伴奏。” 闻言宋衍朝沈淮禾方向看去，钦羡的目光毫不遮掩，“沈教授还会弹钢琴吗？” 宋衍小学也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奈何没什么天赋，每次都跟不上打拍器，初中之后就放弃了，所以格外羡慕会弹钢琴的人。 “初高中时学的，也挺久没在公开场合弹奏了。”迎着小孩子的星星眼，沈淮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轻笑两声。 之后几天的个人时间都投在了钢琴练习上，宋衍课后找过几次，沈淮禾都说在练习或者有其他事，棋社的社团活动也两周没来了。 “听说钢琴练习室就在学校大礼堂的后台，都还没去看过，该你出牌了。”关思佳打出一张牌，朝对面正在发呆宋衍说道。 “啊？哦哦。”宋衍回过神，看了眼场上的牌面，随后又在卡牌中抽取一张出牌。 还是来了。 宋衍站在学校大礼堂门口，开学至今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元旦晚会的练习，这个点还有许多教室的灯都亮着，隔着窗户，舞蹈室的同学正在排练动作，宋衍从门口经过，寻找着钢琴室的位置。 “同学，你找谁？”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沈教授。” “在走廊最后一间。” “谢谢。”宋衍跟来人道谢，随后朝走廊尽头走去。 钢琴的音色隔着墙壁有些模糊，宋衍敲了敲门，里头的声响停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男声，“请进。” 沈淮禾坐在钢琴前朝门口望去，看清来人后抿唇轻笑，“宋衍。” “沈教授。”莫名想来找人，真见到了反而不知说什么，“打扰到你了吗？” “不会，要不要坐下来听一段？”沈淮禾敛眸似乎有些难为情，修长的指尖轻轻搭在琴键上，按下两个音符，“感觉退步了不少。” 宋衍朝谱架上看去，纸张微皱，《兰亭序》的五线谱下都认真标记上了数字简谱。 指尖在黑白交替的钢琴键上游走，前奏一段平静的旋律，如同流水潺潺轻声细语的诉说。 兰亭临帖，雨打蕉叶，空灵缥缈娓娓动人，呼吸随着音乐起伏，隐藏的情绪在琴键之间蔓延，旋律逐渐变得明亮活泼，音符跳动此起彼伏，情感愈发浓烈，高潮余韵之后，曲中将落幕，又回归了安谧恬静。 一曲结束，宋衍立马起身鼓掌，目光真挚满是憧憬。 沈淮禾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烫，原本还没什么自信，见宋衍这样，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将谱子收好，合上钢琴盖。 “嗯。” 冬夜静谧，二人并肩走在校园的路上，明月高挂枝头，清辉与枝叶的阴影交错，宋衍抬首数着那三两颗星星，并未注意到身旁目光，正不动声色停留在他的身上。 周六是平安夜，回家的路上还特意拐去买了一袋苹果，奶奶不太懂今天吃苹果的含义，宋衍只说是平平安安的意思，老人便开心吃完了整个。 买的是四个，店家又额外送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其实也就在苹果外头套上一个纸盒，太阳落山，宋衍看了眼时间起身，“奶奶，那我先回学校了。” “还有两个苹果，你都拿去。”老人将苹果塞到宋衍怀里。 “给爸妈留着吧。”宋衍将怀里苹果放回桌上，“我元旦再回来陪您。” 离开时，宋衍只拿了那个纸盒包装的苹果，出小区见保安亭里坐着的还是那晚的大爷，便将苹果送给了他，又说了声谢谢。 “诶，宋衍！”纪时安刚准备出校，就迎面撞上了回来的宋衍，立马揽上对方肩膀，“走，陪我出去喝酒，你纪哥请客。” 连哄带骗地到了酒吧，平安夜热闹非常，昏暗灯光下混杂着烟酒弥漫，舞池里的男女伴随嘈杂震耳的音乐扭动身躯，四周充斥着酒杯碰撞和人声喧嚷，宋衍挤在人群中微微蹙眉，只能紧跟在纪时安身后。 “纪大少爷有新欢了？”卡座里的男人举着朝纪时安举杯，着装清凉的两个女人分别在他左右两侧靠着，身姿妖娆抚媚。 “去你的，我朋友。”纪时安抬脚踢了一下卡座上的顾行之，对方很识趣带着女人往旁边挪地方，给两人腾出位置，即便座位很空旷。 不多时又过来七八人，纪时安眼睛扫过去抬手点了一男一女，随后又朝宋衍说道，“选两个？” 宋衍垂眸没有朝面前的男女看去，“不用。” “还挺纯情哈哈哈。”顾行之搂着怀里女人戏谑看向宋衍，明显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搞不懂纪时安带他来做什么，“历哥他们晚点才来，我们先玩。” 不需要客人主动找话题，纪时安和顾行之点的四个人已经开始倒酒洗牌，宋衍注视着杯中酒水出神，外温润明的容貌气质与这地方明显不符，也因如此，吸引了不少前来搭讪的男女，但都被纪时安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小弟弟，真的不喝一杯吗？”原本在顾行之身边的女人得了示意，踩着高跟鞋撩过头发紧贴宋衍坐下，酒杯递到跟前，只要稍低头就能傲人的事业线。 第27章 宋衍转过头往旁边挪了一些，尽量与女人保持距离，“不用，谢谢。” “姐姐，我朋友说他不需要。”纪时安轻轻摇晃着手中酒杯，倚在沙发上眉眼含笑，警告的意味却是十足，在场都是会看脸色的，顾行之试探过后也不再打宋衍注意，该喝喝该玩玩，跟平日没什么两样。 纪时安已然微醺，被一男一女簇拥着在摇骰子，“以前没来过吗？” 没在外喝醉过，不清楚酒量的底线在哪儿，所以目前为止，宋衍也就喝了一小杯，还十分清醒，“只去过清吧。”是跟朋友聚会聊天时去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氛围比酒吧清净，可况也不会点人。 想先离开回学校，但被纪时安以难得出来玩一趟给留下了，毕竟蹭过挺多次饭，宋衍不想驳他兴致。 大约过十点的时候，又来了第二批人，“有新人？这个可太对我胃口了。”伸出去的手还没摸到宋衍脸颊，就被纪时安一把握住。 “哦，你先选了？”言语轻佻，目光又在宋衍身上打量一圈。 “对我朋友放尊重点。” 纪时安似乎醉了，在场又都不认识，宋衍坐在位置上有些尴尬，都是男性，可视线打量过来莫名起一身疙瘩，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吸引到另一个男人，“我还是先走吧。” “等一下，我们刚来，你就要走？”穿着举止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放松点，玩一把国王再放你走。” 国王游戏，顾名思义抽到王牌的人，可以指挥任意其他数字做事。 “红桃3过来。”男人目光暧昧看向宋衍，似乎笃定了他手中的牌正是红桃3，“不愿意就喝一杯，冰茶而已。” 浅红色液体的酒杯推到宋衍跟前，在场都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各自做着手头事情，宋衍不懂里头门道，想着只有一杯，喝完就能走。 长岛冰茶，经典的一杯倒，纪时安刚要出手拦，宋衍就一口气干了下去。 …… 不想找他求助，但也真想不到此时还有谁能过来将宋衍安全带走。人品保障又得共同相识，还不能是学校同学，纪时安暂时能想到的，只有沈淮禾。 虽然对他态度一般，却愿意相信他。 第十六章 醉酒 随着那杯冰茶喝下，纪时安也酒醒了大半，走廊外，他抱臂靠在墙上，看着沈淮禾将宋衍揽进怀里，眼底满是自责，“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原本只是想带宋衍出来玩玩，平安夜跨圣诞，图个热闹，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 “宋衍，还好吗？”沈淮禾没理会纪时安的道歉，而是扶着小孩子在人眼前晃了晃手，“知道我是谁吗？” 宋衍目光迷离，盯着沈淮禾脸庞缓缓开口，“...沈教授。” 沈淮禾似乎压着火气，但看向纪时安时也只更多无奈，“我先带宋衍回去，等他醒了你再自己跟他说。” “知道了。” 卡座一群人并没有因为宋衍的离开而怎么样，反倒在他离开更加放肆地开始玩闹，“下次就别带小白兔来了。”顾行之搂着女人腰身亲吻起来，见纪时安一个人回来，善意提醒到。 卡牌做过手脚，冰茶也早就备着，纪时安没有说话，他比谁都清楚这群人德性，却还将宋衍带了过来，以为有他在，没人敢怎么样。 各家都是商场的合作伙伴，何况他们这群人全是顶着父母辈的名声潇洒，实际并没什么实权，就算真闹得不愉快了，各家也不会因为小孩子之间打闹就翻脸，顶多会不痛不痒警告他们在外收敛一点。 出了酒吧，沈淮禾扶着宋衍在副驾驶坐下，“难受吗，想不想吐？” 宋衍摇摇头，坐上车后拉着安全带想给自己扣好，却怎么也扣不上，看向沈淮禾时眼眶蓄满水汽，“沈教授，我扣不上了。” “好，我帮你扣。”沈淮禾柔声安抚着，俯身帮宋衍扣好安全带，“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要回家，他们会吵架。” 闻言沈淮禾停顿片刻，伸手替宋衍擦去眼角泪花，眼底似有怜惜，小孩子生的白净，酒精上来后两颊绯红，鹿眸微眯就这样呆呆看着他，问什么答什么，不吵也不闹，“那跟老师回家好不好？” “...好。” 真到了小区门口，宋衍却变卦不肯下车，沈淮禾不敢拉他，只能在副驾驶门口站着，“为什么又不肯跟老师回家了呢？”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宋衍不回答，就耐心等着。 醉酒的人不宜吹冷风，冬夜寒凉，这样耗下去肯定不行，沈淮禾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车子重新启动，打开暖气，小孩子还是呆呆坐着，喊了几声也没反应。 宋衍不肯下车，手里紧紧攥着安全带，良久才瓮声瓮气开口，“...不能给沈教授添麻烦。” “不麻烦，听话，我们回去休息。” 沈淮禾试图掰开宋衍攥着安全带的手指，小孩子却像是突然被刺激到，声音都大了几分，“不行！不可以给沈教授添麻烦！” “宋衍，你看看我是谁？” “...沈教授。” 沈淮禾无奈长叹气，但也意识到了不应该跟醉鬼讲道理，宋衍不肯下车就不下车吧，车里开着暖气，座椅放下后，将就一晚也可以，后备箱还有矿泉水，沈淮禾下车拿了两瓶，拧开瓶盖喂到宋衍嘴边，“多喝点水。” 第28章 也不知该说宋衍听话呢，还是不听话，让他下车怎么都不肯，让多喝水就真的喝掉了小半瓶。 只是这个平安夜，注定是不安生的一夜。 凌晨两点，宋衍说想上卫生间，沈淮禾借机要带人回家，被小孩子厉声拒绝，无奈只能领着人去保安亭。 门卫大爷住在里屋，听到敲门声还有些不耐烦，但看清来人是送他平安果的小年轻时，立马换了态度，转而警惕看向沈淮禾，“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小孩子喝醉了，不肯回家，但要上厕所，您看能行个方便吗？” 等待的时间里，沈淮禾靠在门口满脸疲惫，大爷打量了男人许久，“我记得你，上个月人家就是等你等了三四个小时。”说着又抬头朝里屋看去，自家孙子在外地上学，大半年都不回来一趟，那晚跟宋衍聊天时，就莫名觉得亲切，很喜欢这个小孩。 上个月，沈淮禾生日那天。 “洗手。”宋衍突然从门口出来，神情呆滞看着两人。 “来来来，这里。”大爷带着人走到洗手台，帮忙打开水龙头，等宋衍洗完还递了两张纸巾给他，“小伙子，要不要睡爷爷屋里啊？” 宋衍不肯回家，睡车里又不舒服，要是能睡这里，也未尝不可。 “不行，我要睡车里，爷爷也早点休息。”宋衍踉踉跄跄走到沈淮禾身旁，随即就被他重新揽进怀里。 “好，爷爷马上休息。”大爷朝宋衍宠溺道，又看了眼沈淮禾，“有需要再来敲门好了。” “谢谢，打扰了。”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宋衍又要去系安全带，奈何还是扣不上，沈淮禾便探过身子要帮他重新扣好，二人贴得很近，温热的酒气打在耳侧，沈淮禾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宋衍时眸色复杂。 小孩子抓着安全带，安心睡了过去，沈淮禾一夜难眠，因为宋衍睡着睡着，就突然大喊一声要吃小馄饨，或者迷迷糊糊在说什么梦话，甚至后来开始背起了知识点，天蒙蒙亮时才真正安静下来。 车窗朦上一层水汽，生物钟到点醒来，宋衍靠在座椅上缓慢睁眼，喉间干涩，头疼欲裂隐约还有些想吐，“咳咳…” 宋衍猛地拉开车门，朝着车外一阵干呕，却始终没吐出什么，沈淮禾睡得浅，听到动静也立马醒来，眉间紧蹙，伸手轻拍宋衍背脊顺气。 昨晚记不太清了，纪时安似乎把他交给了谁，然后对方要带他去沈淮禾家里，但他不肯，宋衍喘着粗气，试图将零碎的片段拼凑到一起。 “喝点水缓缓。”沈淮禾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递到小孩子跟前，宋衍接过水愣愣看向他。 沈淮禾眼下乌青明显，几乎是整个通宵，缺少睡眠醒来后，心口闷闷的不大舒服，“怎么了，不想喝吗？” “谢…谢谢。” 看来是清醒了，沈淮禾长叹一口气靠在座椅上，手机在充电，拿起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时间七点二十。 实在想不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但看沈淮禾疲惫不堪的状态，也能猜想到昨晚被他好一通折腾，宋衍手拿水瓶，垂头盯着瓶盖不敢看他，“沈教授，对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沈淮禾有意逗他，故意装作生气，可看宋衍自责的模样时，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乖，没事的。”伸手揉了把小孩子脑袋似在安抚，“先上楼洗个澡，然后带你去吃小馄饨好不好？” “小馄饨？”宋衍面露疑惑。 “昨晚喊了三四遍要吃小馄饨，都不记得了？” ……断片醒来后，有人帮你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宋衍简直尴尬得无地自容。 沈淮禾下车要带人回家，宋衍却在七幢门口停下，“我回自己家洗…”也顾不得待会儿怎么跟家人解释了，反正现在肯定不能去沈淮禾家里洗。 “好，洗漱完了给我发消息，带你去吃小馄饨。”沈淮禾眯眼笑着。 宋衍不明白沈淮禾为什么执着要吃小馄饨，就像沈淮禾不明白，宋衍为什么凌晨三点一直在喊要吃小馄饨。 老人醒得早，看到宋衍回家时不免吃惊“不是回学校了吗？” “今天周日圣诞节，就…呃，跟朋友在附近玩。”借口有些蹩脚，宋衍打哈哈混了过去“奶奶，我先去洗个澡，等下还要出门。” 也不知有没有被闻到身上的酒味，宋衍躲在房间浴室里有些无奈，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好在床头还有备用充电线，热水打湿发顶淋过身子，整个人也跟着清醒不少，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服，冬装的外套都在学校，没办法，所以穿的还是原来那件。 手机开机后就是几条微信消息，纪时安凌晨一点多发来的道歉，宋衍也不怨他，反倒觉得是自己酒量太差，一杯倒。 八点多的时候沈淮禾发去消息，询问好了没，好了就下来，在车里等他，打理过后看着比之前精神些，只是眼下乌青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沈淮禾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很是无奈。 宋衍-来了，马上。 从房间出来时撞上了周杨，应该是刚醒，还穿着厚睡衣，“小衍？” “妈，我回来拿个东西，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宋衍说着就要绕过周杨出门。 “元旦回家住两天吗？我跟你爸也挺想你。” “会回来住两天的。” 第29章 不像母子，更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其实奶奶之前说过，宋建明和周杨已经不怎么吵架了，让人想回来住就回来住，不用躲他们，但只有宋衍知道，是因为作为孩子的他，主动提出了让父母离婚的要求才会这样。 宋衍上车时明显心情不太好，沈淮禾并未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将剩下的水放到宋衍手中，嘱咐小孩子再多喝点，有利于酒精代谢。 “街口转角那家可以吗？”沈淮禾驾驶着车辆行驶在路上，等红绿灯时朝宋衍问到。 “嗯，可以。” 吃东西，调节心情最简单的方式，馄饨，烧卖，还有一杯甜豆浆，宋衍吃饱喝足后一脸餍足，随即打了个哈欠。 两人都没有休息好，沈淮禾打算将小孩子送走后，回家补觉，校门口，宋衍解开安全带下车，沈淮禾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后准备离开，看着车窗逐渐合上，宋衍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喊道，“沈教授！” 沈淮禾随着声响朝车窗外看去，校门口的年轻人，眉眼温润柔和，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沈教授，圣诞节快乐。” 第十七章 元旦晚会 回寝室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醒来时宿舍三人都在位置安静做自己的事，宋衍伸完懒腰从床上下来，纪时安听到动静朝旁边看去，“宋衍，昨晚的事...” “没事，不用管我的，没打扰到你们吧。”宋衍拉开椅子坐下，朝纪时安轻笑，先前只以为纪时安家里有钱，去过一趟酒吧才发现，纪时安家里似乎不是单单有钱那么片面。 结合之前群里的照片，虽然都不认识，但郑珩和沈淮禾，宋衍还是知道的，估计那场宴会出席的其他人也都不简单，纪时安同样能出席其中，足可见不是普通学生，宋衍和他根本不是同个阶层的，只是在学校大家看起来都一样而已。 “算我欠你的，抱歉。” “行，那我可记下了。”宋衍说得坦然，并没有因为酒吧之事，真的对纪时安有其他想法。 “我们，还是朋友吧？”纪时安小声试探道。 “当然啊，多多。”这个外号还挺好用，宋衍喊出口时便笑了起来，连带着纪时安也放下心来，程宇凡简直取名鬼才，当然不包括‘一根藤上四个瓜’。 圣诞夜，众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是纪时安买的蛋糕，宋衍手里拿着蜡烛，点上火插在蛋糕上，程宇凡起身去关宿舍灯，王祁很应景地打开手机放了首《merry christmas》，烛火摇曳，暖黄色的光晕铺洒在房间各个角落，602宿舍的圣诞节仪式感。 “哎，没办法，一群单身狗只能在寝室过圣诞。”程宇凡欠揍说道，不出所料的，被王祁和纪时安一起摁在地上，糊了满脸蛋糕。 周一早自习，宋衍靠在桌上有些犯困，昨天下午睡得太久，就导致晚上凌晨两点多还醒着，沈淮禾似乎也是如此，坐在讲台旁的位置上偷偷打了个哈欠，不巧被刚结束早自习进教室的宋衍看了个正着。 纪时安难得没有在课上玩手机，而是认真听完了上午的四节课，说起来纪时安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没长成纨绔，还考上了a大，除了父母花钱请的各种辅导老师外，还有沈淮禾一部分功劳。 初中那会儿，纪时安还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想着跟顾行之他们去哪儿玩的公子哥，请的家庭老师也气走了不少，纪正远为此头疼好久，认识郑珩之后，也只是想让他的博士生试试，走个人际关系，结果还真就成了，沈淮禾也因此得了纪正远的青睐。 请来的家庭老师大都顾着纪时安身份，苦口婆心劝诫着，被捉弄也只是忍气吞声，实在受不了就是辞职，偏沈淮禾一副傲得不得了的模样，青春期的小男生激将法激一下就火了，非要证明给沈淮禾看，自己比他聪明。 当时他怎么回应来着的？纪时安一边收拾课本，一边朝讲台上看去，想起来了，沈淮禾当时云淡风轻回了个“哦。” 果然还是讨厌。 “要去跟沈教授打个招呼吗？”宋衍察觉到纪时安的目光，以为他还在为酒吧的事耿耿于怀，于是主动提议道。 纪时安回过神，点头同意了宋衍的提议。 课后有几个学生围在讲台旁问问题，沈淮禾认真解答着，视线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大概猜到了这两人的意图，沈淮禾压下嘴角笑意，继续专注讲题，等同学都走后，宋衍和纪时安才来到讲台边。 “也有问题要问吗？” “来谢谢沈教授的，上周给您添麻烦了。”宋衍自然接话道，但想起醉酒时的事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纪时安跟在宋衍身旁，也低声道了句谢。 “添麻烦倒不至于，但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心里要有数。”沈淮禾正色道，看向二人时也少有地摆起他作为师长的架子。 “是，我们知道了。” “去吃饭吧。”沈淮禾放缓神色，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纪时安走在路上，想起从前种种不免有些感慨，某种意义上来说，沈淮禾也算是他的恩师。 元旦晚会定在周四，林旭组织着班里学生在大礼堂门口排好队，然后有序进场落座，大一都在最后几排，宋衍坐到的位置更是最后一排的角落边，估计只能看个影，听个声的程度，大约过半小时，晚会才正式开始。 群里发过节目单，宋衍点开后看过一遍，《兰亭序》排在后面，估计还要很久才会出场。 第30章 走道旁，林旭再次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后刚准备坐下，就眼尖发现好友的身影，扬手招呼两下，沈淮禾似乎也看到了，朝着林旭方向走去。 “不是要表演吗，怎么不在后台准备？”林旭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节目在后面。”后台容不下全部表演者，都是提前两个顺序才去集合，沈淮禾暂时没事就出来看看，随后又朝林旭问道，“还有位置吗？” 座席分布明确，沈淮禾就算要上台表演，那也是教授级别，肯定留着座位，“你不是前两排有位置吗？”放着前面不坐，跑到最后几排来，林旭有些不理解。 “不想坐那边。”沈淮禾说得直接。 “行，我看看啊。”林旭嗤笑一声转身看去，指了指最后排，“那边还剩几个位置。” 都是坐着等候，与其在前面耗费心神，不如后排找个角落休息，沈淮禾到了声谢，朝最后排走去。 宋衍看着黑暗中摸上来的熟悉身影，试探开口，“沈...沈教授？” 闻言沈淮禾朝座位看去，对上小孩子一脸疑惑的模样有些想笑，“挺巧。”说着就直接在宋衍身旁的空位置坐下。 “沈教授不是有节目吗？”宋衍压低声音询问，眼底满是担忧。 很多没有上台经验的人，都会误以为所有表演者皆要在后台等候，实际学校这类的小晚会并不用那么大张旗鼓，于是沈淮禾又解释一遍，宋衍才放下心来。 台上正在表演话剧，跟先前想的一样，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在跑来跑去，但凡表演者动作幅度小了，后排的都看不着。 宋衍有些无奈，轻叹一声后朝旁边看去，沈淮禾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昏暗灯光下，侧颜的线条干净分明，宋衍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消息提示音打破宁静，才立马收回视线。 沈淮禾睁开眼查看，随后朝宋衍说道，“先去后台准备了。” 大概是坐在左侧的缘故，沈淮禾起身时，宋衍才注意到他左领口处的银杏叶胸针。 沈淮禾起身整理好西装，察觉到宋衍停留在胸针上的视线，低眉浅浅一笑，指尖轻抚过银杏叶脉，“终于有合适的场合戴它了。” 买时只顾着好看，却忘了实用性，宋衍突然明了，因为胸针比起其他的小配饰，会更加正式，所以沈淮禾平时上课才不曾佩戴过。 随着主持人报幕结束，灯光暗下，工作人员推着钢琴摆到舞台侧边，一切准备就绪，冷白色灯光汇聚在沈淮禾身上，似给他镀上一层银辉。 音色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大礼堂的每一处，灯光也打向整个舞台，古典舞轻盈优美，踩着娓娓道来的音韵翩然挥袖，琴音仿若置身云雾中，云下的湖面随着一个个音符的坠落，荡起一阵涟漪。 拿出手机放大到十五倍也就一个模糊人形，最后还是放弃了拍摄，在位置安静听着演奏，一曲终了，台下响起热烈掌声，宋衍也在鼓掌，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钢琴旁的那抹身影。 晚会结束按顺序退场，林旭带完班级又拐回了大礼堂，沈淮禾正抱着花束在台上合影，台下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几个校领导。 “林哥也在等沈老师吗？”陈晟从后排走道下来，见到林旭时停下脚步询问。 “嗯，等他结束去吃夜宵。” 陈晟在林旭旁的位置坐下，目光看向台上自家导师熠熠生辉的模样，也莫名让他有些自豪，“看着比去年高兴。” “哈哈哈哈，去年结束合照都还戴着那个墨镜。”林旭嘲笑出声，二人很快聊起了去年沈淮禾的糗事，明明是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偏还装得乐在其中，要不是戴着墨镜，估计能用眼神当场剜人。 两人太过得意忘形，导致沈淮禾在后面站了一会儿都没有被发现。 “聊得挺开心？” 林旭和陈晟默契对视一眼，分别起身摆出了去年表演结束时的收尾动作，“哈哈哈哈，要被唠一辈子咯！”概因沈淮禾平日都是风度翩翩的绅士精英形象，所以混在领导之间努力又划水的反差感就格外好笑。 “别走啊，老沈！”“沈老师我错了！”二人跟在沈淮禾身后狗腿道，迎面碰上了刚在食堂吃完宵夜的宋衍一行人，陈晟立马招呼，“宋衍？宋衍你快过来！” “怎么了？”宋衍告别室友三人，朝陈晟那边走去。 “沈老师最喜欢你了，你快哄哄他。”陈晟拉过他推到沈淮禾跟前，宋衍有些不明所以，“呃，就是去年元旦晚会…”陈晟话说一半，才恍然想起宋衍今年大一，压根没看过去年的表演。 “《失恋阵线联盟》那个表演吗？” “你看过？” 宋衍抿唇不语，但憋笑的模样已经将他出卖了个彻底，林旭在一旁已经笑弯了腰，陈晟还在那情真意切地解释，“沈老师你看，小学弟也觉得很有趣啊。”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宋衍慌忙解释道，转头看向沈淮禾时都带了几分小心，“…沈教授。” “行了，一个个的。”沈淮禾终于舍得开口，拉过宋衍往他身旁靠些。 “这回可是你的好学生甩锅在先。”林旭立马撇清关系。 “林哥你不厚道。” 眼瞅着二人开始闹腾起来，沈淮禾毫不在意，反而拍了拍宋衍肩膀柔声道，“回去吧，不用理他们。” 第31章 宋衍眨巴着眼看向沈淮禾，半真半假，“其实，沈教授跳得挺好的。” 林旭和陈晟沉默了，不知道该不该笑，倒是沈淮禾舔了一下后槽牙，似在忍耐什么，“乖，你先回去。”等宋衍走后，沈淮禾笑眯着眼看向对面二人，“陈晟，你的文章改完了吗？”“林旭，听说你又买了个新游戏机，弟妹知道吗？” 看不出来，沈淮禾居然还搞双标。 第十八章 辞旧迎新 今年似乎过得格外快，前半年还是高中，回忆起百日倒计时的开始，不安伴随着焦虑，晚自习的风吹动校服，也承载着少年不朽的青春与梦想，后半年已是大学，新的序章始于初秋，听风遣，从心所向，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宋衍回到趟寝室将课本放下，纪时安是中午走的，程宇凡和王祁也已经收好行李准备离寝，“提前祝你元旦快乐，明年见咯！” “嗯，明年见。”宋衍朝离开的二人摆摆手。 等候在公交站台前，路上车辆飞驰而过，元旦假期两天都在周末，实际真正休假的只有周一，但因为跨年，总有种放长假的错觉。 到家时正是晚饭的点，见宋衍回来，周杨停下了手里的活，上前接过孩子手里的背包，宋建明在厨房忙活，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吃饭了。” 老人似乎很开心，整个人都看着容光焕发，一直在给宋衍夹菜，“多吃点。” “好，谢谢奶奶。”气氛很和谐，但宋衍总觉得哪里变了，倒不是因为宋建明和周杨不再吵架，而是因为夫妻俩太过相敬如宾。 跨年夜并没什么特殊，宋衍躺在床上，手机时钟指向十二点，日历从2022年 十二月三十一日跳转到2023年 一月一日，跨年大概就开心这一秒吧，正要合上手机睡觉时，微信突然涌入十多条消息，来自同学朋友的元旦祝福。 宿舍群里，纪时安更是豪气开始发起了红包，紧接着就是程宇凡的谢谢老板，以及各种拍马屁的复制粘贴，宋衍突然笑出声，抢到红包之后，跟着程宇凡一起拍起马屁，棋社群也开始刷屏，以及一列表的群发祝福，宋衍挑着几个还算熟悉的人回了感谢，红点清到底时，沈淮禾的消息框映入眼帘。 宋衍-沈教授，元旦快乐。 发完消息又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平时作息规律很少熬夜，十二点半放下手机不久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窗外的天透着蒙蒙亮，沈淮禾翻过身将脸埋在被褥间，良久，才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99+未读消息，好在有先见之明，睡前摁了静音，不然又要跟往年似的，凌晨十二点一堆消息轰炸。 除了置顶的几个工作群和师门群，剩下的祝福消息都滑不到底，沈淮禾果断放弃查看，打算等有空了再一个个把小红点消掉，跟普通周末没什么两样，做饭，打扫卫生，阅读期刊，批改文章还有休息。 下午的时候，门铃声突兀响起，沈淮禾拿着平板疑惑来人是谁，起身刚打开门，就与宋衍的目光撞了满怀，小孩子立马垂下头看上去有些紧张，小声询问道，“沈教授吃汤圆吗？”说着就将装好的一袋汤圆递到沈淮禾面前。 “谢谢。” 沈淮禾将手中的平板放在玄关桌子上，接过宋衍递来的袋子，随后又将门敞开一些，“进来坐坐吗？” 宋衍看向他，还是那身居家服，不同是戴了眼镜，刚注意到手里还拿着平板，便猜测沈淮禾是在工作，“不用了，我就是想来给沈教授送点东西。”宋衍摆摆手然后去摁按钮，电梯从一楼上来，等待的过程莫名有些尴尬。 “宋衍，谢谢你送的汤圆。”沈淮禾笑得温和，站在门口晃了晃手中袋子，“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年轻人眸中似有光亮，电梯门打开后，宋衍朝他告别，“沈教授再见。” 电梯门合上，走廊的声控灯也在不久后熄灭，沈淮禾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关门，节日于他而言并没什么意义，尤其是这样的团圆节日，心口突然一阵酸楚，随后也只是淡然笑笑，合上了家门。 靠在沙发上，沈淮禾拿起手机在消息列表寻找着什么，在一连串群发的长段文字中，寥寥几个字的元旦祝福异常显眼，来自宋衍。 汤圆是超市常见的牌子，黑芝麻馅，入口软糯甜腻。 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要到寝，宋衍出门前宋建明叫住了他，周杨也在一旁站着，看样子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我跟你妈已经去民政局办理好离婚了，冷静期一过就可以正式登记。”宋建明平心静气地说道，周杨轻推了一下他，觉得说得太过直接。 宋衍早有预感，所以真正听到时也有准备，“那你们之后是什么打算吗？” “你奶奶他们也老了，这件事就打算瞒着。”周杨说道，“再怎么样也大半辈子了，很多事都成了习惯，离婚之后，就还跟以前一样。”意思是仍旧住在一起，对外宣称夫妻，但不再受法律保护。 当二人没了关系的牵扯牵绊后，反而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聊天，同住屋檐下，除了面对孩子和老人外，宋建明和周杨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涉，外人眼里他们是重修旧好，可宋衍却明白，事实并不是这样，不过相比之前的争吵不休，如今的状态或许更适合。 “宋衍，你长大了...爸爸妈妈觉得很欣慰，但总觉得欠了你。”周杨突然红了眼有些哽咽，宋建明也转过头，兀自偷偷抹一把眼睛。 第32章 这两月以来，其实都知道孩子在刻意避着他们，作为家长和长辈，活了近五十年，却始终不如一个孩子通透。 “不用觉得亏欠，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宋衍敛下情绪，尽量表现出没关系的样子，无论是他们，还是宋衍自己，都该开启新生活了。 这次没有拒绝父母开车送他的提议，进校要刷卡，宋建明和周杨就站在校门外，目送宋衍离开，孩子在努力成长，父母却已垂垂老矣，说不怨是假的，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几步之后，宋衍回身看去，目光已然释怀不再纠结，朝门口二人挥手告别。 校园依旧热闹，元旦之后就是期末考试，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即将迎来结束。 程宇凡看着群里公告有些头大，翻开他的笔记本基本都是东一段西一段，再看手机相册里是一堆不知哪节课拍的板书，课堂上总说回去就记，实际下课后谁还记得，“宋衍，你笔记能借我抄一下吗？” “我也要，我也要！”王祁跟着凑上来，“也借我看看我呗。”纪时安同样。 全寝室的笔记作业全靠宋衍一人撑起。 临近期末，沈淮禾基本就不喊他了，让宋衍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周一收笔记的时候也只是让小孩子帮忙搬到办公室。 “辛苦了，回去吧。”沈淮禾将一大沓笔记放在地上，旁边同样还有另外几叠其他班的，期末不光学生忙，做老师的也忙。 “沈教授再见。”宋衍临走时又顺了一盒奶酪酥，沈淮禾对此只是宠溺一笑。 小片小片的雪花在夜空中悄然落下，纷纷扬扬，白了枝头砖瓦，隔日醒来时，校园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南方天气积不起太厚，但花坛丛上的薄雪也足够他们玩闹。 王祁被塞了整个雪球在后衣领里，一边跑一边掉雪，而罪魁祸首的程宇凡则跑在前头，笑得十分放肆，但有个词叫做‘乐极生悲’，程宇凡直接一个脚滑摔进草坪的积雪，这回轮到王祁捂着肚子嘲笑。 “哥们快拉我一把，疼死了！”程宇凡坐在地上朝另外两人哀嚎道。 宋衍和纪时安相视一笑，正欲伸手将人拉起，王祁立马出声制止，可惜为时已晚，程宇凡分别拽着两人左右手臂，一个猛劲将宋衍和纪时安也拉了下去。 三人就这样齐齐摔在校园的草坪上，引得路过同学纷纷侧目看去，更有甚者直接拿出手机拍下照片。 “好啊，程宇凡，你完蛋了。”纪时安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积雪咬牙切齿说道，宋衍默不作声从地上起来，用同样的招式往程宇凡后衣领里塞了一团雪。 “哈哈哈哈，宋衍闷声干大事！”王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但很快他们都笑不出来了，被路过的领导还是老师给训斥了一通，四人这才老实下来，往教学楼走去。 “被骂了吧。”王祁抬肘撞了一下旁边人。 程宇凡悠闲走着，丝毫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四个一起挨骂，就不算挨骂。” 不知是哪来的歪理，但也的确如此，就像中学时代，全班一起吵闹时，班主任会跑来教室喊，‘整个年级就你们班最吵！’同学们被批评之后立马安静，但等班主任一走，脸上却都是笑容。 成长大概就是，一边得到一边失去，迈入大学，教室不再独属于任何班级，甚至四年时光流逝，仍旧无法叫全同学的姓名。 纪时安突然揽住程宇凡肩膀，感慨万千，最后总结下来，“寝室有个傻x还挺好。”宋衍和王祁在一旁连连附和，唯独程宇凡被骂了笑不出来，“多多你过分了昂！” 何其有幸，在告别岁月之后，亦不曾丢失过往。 第十九章 寒假 今年过年过得早，正月是二十二日，学校赶在除夕前结束了期末考试，周三上午最后一门结束，程宇凡和王祁正对着手机财神像在祈祷，保佑各科全过，被旁的纪时安不屑白了一眼。 考完还需在校呆一天，晚上七点有集会，估计是讲寒假注意事项和春季开学事宜，下午没事干，食堂吃过午饭后，点开手机。 宋衍-沈教授在忙吗？我考完了。 沈淮禾-过来吧，在办公室。 再两日就是大寒，校园的风冷得刺骨，加之空气潮湿，宋衍走在路上整个人都是哆哆嗦嗦，到了室内才舒展放松下来，办公室开着暖气，沈淮禾坐在座位上喝热茶，丝毫不见期末有多忙的样子，宋衍已经习惯在他办公室走动，自觉从零食柜里找出奶茶粉，然后饮水机冲上热奶茶。 “等你帮忙。”喊得十分顺手，毕竟日常投喂充足，有底气，沈淮禾将热茶拿到一旁，从座位上起来。 宋衍拿着奶茶在位置上坐下，沈淮禾站在座位旁，俯身控制鼠标在电脑桌面上寻找文件，22届秋季期末成绩，“先算总和，然后if函数拉一下评分，标准微信发你。” “好。”宋衍应下声。 一个使唤，一个愿意干，桌上放着平时分的登记表，宋衍在位置上帮忙统计数据，沈淮禾就在一旁写期末总结报告，纸张翻阅和键盘敲击的声响持续到日落。 “沈教授，周一概论的成绩…”同班同学，还有他的成绩都在其中，为了避嫌，宋衍唯独那份成绩还没点开统计。 “没事，我相信你。” 其实就算不问，宋衍也不会做出有违规定的事情，但在沈淮禾言明认可信任时，话语就像一束光照进心房，升起阵阵暖意和满足。 第33章 “差不多了，带你去吃饭。” “马上马上。”宋衍加快手上动作，目光在登记表上扫过去，手指就在键盘上敲击过去，分数填好，最后函数复制运行一下，大功告成。 小孩子停下动作，靠在椅背上伸展懒腰，沈淮禾就站在桌前，满眼温柔看着他。 察觉到视线，宋衍耳尖微微冒红又缩了回去，“...走吧。” 天色昏暗，刚出食堂的大门，就被妖风吹得打起寒颤，宋衍扣上羽绒服扣子，可寒气仍旧从衣领处灌进。 “宋衍。”沈淮禾喊住他。 路灯映照下的眸光款款流转，宋衍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男人，沈淮禾将围巾解下后系戴在年轻人颈间，鼻尖萦绕浅淡的香，似春日兰树下，晨曦微凉，偶然挂在枝间的露水温柔滴落眉间，思绪晦暗不明，“...沈教授？”羊绒残留体温，宋衍呢喃着想要拒绝，对上沈淮禾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戴着，别受凉了。”沈淮禾帮他系好围巾。 教学楼几步的距离，宋衍以为沈淮禾会回行政楼，不想也跟着进了教室，林旭坐在讲台后看手机，瞥见好友进来，起身询问，“你怎么来了？”视线突然注意到宋衍身上的围巾，有一瞬疑惑，看向沈淮禾时似在确认。 “你先坐去。”沈淮禾轻拍宋衍肩膀，示意他先去找位置坐下。 程宇凡一行人在后排占好位置，见宋衍在过来立马招手，坐下后，宋衍将围巾摘下认真叠好，准备下课还给沈淮禾。 “那条围巾，是我送你那条吗？”林旭朝宋衍方向觑过一眼，lv黑灰双面羊绒款，深冬后沈淮禾常戴着，今日倒是没戴，而是出现在另一人身上。 “夜里凉，借他戴一下。”变相承认了就是那条，沈淮禾看过腕表时间，朝林旭道，“快七点了。” 讲台上，林旭正在讲寒假注意事项，宋衍目光瞄向一排的沈淮禾，回想起刚开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那里。 纪时安胳膊肘撞一下宋衍，朝沈淮禾那边看去，“又在偷看沈教授？” “…没有。”宋衍收回视线，看向台上正在讲话的林旭。 纪时安挑眉从手机里找出照片，压低声音道，“小心又被拍了哈哈。” 是表白墙的截图，还是批过那张，宋衍面上有几分嫌弃，搞不懂这么久了，纪时安为什么还存着这张图。 春季开学二月二十日，满打满算也有一个月，林旭最后说到寒假快乐时，台下立马响起欢呼声，实际今晚就能离校，有的同学已经收拾好行李箱放在宿舍楼门口，就等着下课直接走。 “我去还一下东西，你们先走。”宋衍起身拿上围巾，朝第一排走去。 林旭撑在桌前，跟离开教室的学生告别，偶尔还跟沈淮禾说两句话，“诶，再见再见….过年还是来我家？” “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沈淮禾合上文件夹看了眼手机，林旭还打算劝说什么，又被招呼声打断，“好好好，新年快乐。” 宋衍穿过人群从另一侧走道过去，站在沈淮禾桌前将围巾递还给他，“谢谢沈教授。” 应过之后，看林旭还在跟学生交谈，沈淮禾便也朝宋衍说道，“新年快乐。” 除夕夜，窗外雪花簌簌飘落，平板正在播放春晚，说是瑞雪兆丰年的好景象，宋衍没有去看直播，只是听个声响然后自顾自地玩手机，老人睡得早，全家也没有一起跨年的习惯，城市自从禁了烟火，年味就显得越来越冷清，大都只能在微信上放放电子烟花。 倒计时晚了几秒，也不知是直播延迟还是其他原因，但宋衍还是掐着点在宿舍群里发送祝福，程宇凡发送一段视频，似乎是两家人聚在一起跨年，王祁也在其中，朝着镜头比耶，纪时安就比较厉害了，背景是某处私人庄园，火树银花下举着酒杯庆祝。 程宇凡-少爷，您缺管家吗？我会说好久没见少爷笑过了。 王祁-我会说，你是少爷第一个带回来的女人。 聊天似乎在朝奇怪的方向发展，宋衍有些纠结要不要配合演戏，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退出群聊界面，视线被沈淮禾消息框的橙色提示吸引，整点发送的新年祝福，外加一个新年红包。 应该只是随机金额的小红包吧，宋衍这样想着，点开了沈淮禾发送的红包，拆开是二百整，后悔了，他不应该去点这个红包。 宋衍-［震惊.jpg］ -新年快乐！谢谢沈教授！ 沈淮禾没看到回信，因为列表很快就被一连串的群发消息刷屏，宋衍的对话框直接淹没其中，置顶师门群的学生抢到导师发送的几个大红包后，纷纷发起奇怪的表情包，沈淮禾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图片，果断关上了手机。 大年初一，老人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捣腾，请祖宗请灶王什么的，都是些旧物，还有个倒黄酒的青铜壶，宋衍不大懂这些传统，每次都是奶奶弄好了，让跪什么跪什么，估计等老一辈都走了，这些习俗恐怕也要跟着消失。 “来，小衍，你来倒酒。” 宋衍接过青铜壶，在餐桌上摆好的酒杯中倒酒，每杯只能倒一点，因为后面还要倒好几轮，老人就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保佑孙子学业有成，身体健康，倒完酒再按辈分跪拜，城里比不得乡下，不能烧元宝，所以老人只是将东西全摆在桌上。 第34章 八仙过海的老纸板，红烛黄酒金元宝，宋建明和周杨跪过之后，轮到宋衍，以前的蒲团都是草编那种，现在换成了大红布团，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这些，但毕竟是从以前传下来的习俗，宋衍还是按照规矩三跪九叩，或真或假，也许了个保佑奶奶长命百岁，父母康健的愿望。 之后几天就是各种走亲访友，宋建明和周杨的确瞒得挺好，都只当他们是想好好过日子了，除几个熟悉点的亲戚外，其他的宋衍都不知道喊什么，总之是跟在长辈后面叫人，然后吃酒席，年初八之后才消停不少。 二月初，立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午后散步在附近公园，阳光倒不像冬日那样清冷，晒在身上泛着丝丝暖意，宋衍坐在湖边木椅上，撕着手中面包碎屑扔进湖中，看野鸭与天鹅争先恐后抢食，莫名觉得有趣。 湖亭似有一抹熟悉身影，宋衍起身朝那边走去，想要一探究竟，“沈教授。” 沈淮禾闻言抬眼看去，身着薄羽绒外套的小年轻站在亭子外，微风拂过他发梢，微分碎盖下的浅色眸子清澈温顺，宋衍朝亭中走去，在木椅处坐下，手上还拿着撕了一半的小面包，“沈教授也在晒太阳吗？” “嗯，今天太阳好，出来走走。”沈淮禾似乎很享受这午后的宁静和舒适。 宋衍将手里面包递过去，“沈教授喂鸭子吗？” 天空湛蓝如洗，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沈淮禾看着湖面突然就笑了，伸手接过那半袋小面包，“那个是雌鸳鸯，不过的确很像野鸭。” “是...是鸳鸯吗？”宋衍腾红了脸，起身撑着栏杆半截身子探出去，试图去区分野鸭和鸳鸯，都是浅灰色羽毛看不出区别，但仔细观察后确实比鸭子体型小些。 “小心点。”咋咋呼呼跟个小孩子似的，沈淮禾扶着宋衍臂膀叮嘱道。 “嗯。”湖亭内，小年轻乖乖坐着师长身侧。 微风正好，宋衍懒懒倚靠在栏杆处，空气中浅淡的新泥味混合着春生，沈淮禾撕下一小块面包丢入湖中，水面荡起轻微涟漪。 第二十章 检讨书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校园的砖瓦上，教职工要比学生提前一周到校，会议任课部署，以及大扫除等各种事情要准备，沈淮禾将桌面上的教材书收好放进书柜，明知用不了几天还是会乱，但碍于检查不得不配合整理。 林旭坐在椅子上叹气，“等下的会你帮我去吧。”说着又往桌上一趴直接装死。 沈淮禾看着妨碍他整理的林旭嘴角微抽，“行啊，那你去我的。” “别别别。”林旭立马起身摆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拖着步子同沈淮禾告别，“开会去了，晚上见。” 会议室郑珩正在讲述学院数据，沈淮禾看了看手头资料，得到示意后起身接过话筒，神色各异的视线纷纷朝他看去，沈淮禾在一众正级教授中最为年轻，总有几个不服气被后生夺了话语权的，但碍于郑珩的关系也不会多说什么。 才华是一回事，年纪轻轻就是正级教授，惹人眼红又是另一回事。 沈淮禾向来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不想着各自精进实力，偏爱搞小动作打压学生和同事，但在职场上，这些个人意志并不重要，总要互相维持着虚假体面。 在场都是明白人，沈淮禾是郑珩一手带起来的学生，师徒早就利益捆绑，何况郑珩能坐上院长位置，沈淮禾出力不少，如今的情形皆在意料之中罢了。 会议结束，后排讲师先行离开，留下几个教授还在寒暄，“沈教授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似赞扬，实则剩下的半句‘浮事新人换旧人’就在提醒郑珩，沈淮禾今天能越过他们发言，明天也能越过他这个老师。 “哈哈哈，为人师者，我很期待淮禾能走更远。”郑珩笑得一脸慈祥，也表明了他并不建议自己的学生超越自己，反而希望沈淮禾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待到无人处，沈淮禾才喊住郑珩，想要解释方才的事情，“老师。” “不必在意他们说什么。”郑珩惜才，同样也希望沈淮禾能更强大，强到哪怕没有自己，也无人敢去当面冷嘲热讽，“淮禾，我们都只是普通人。”知世故而不世故，太过理想主义。 “学生明白。” 郑珩依旧笑意满面，抬手拍了下沈淮禾肩膀，“你比以前稳重了不少，老师很欣慰。” 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始终想在一片淤泥里洁身自好，到头来还是太过自以为是，看着郑珩逐渐走远的背影，沈淮禾微微颔首朝他行礼。 寒假即将结束，学生开始陆续返校，宿舍楼下签完到，搬着行李箱走到六楼，寝室打扫卫生开窗通风，宋衍弄完这些之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整理，直接坐在位置上玩起手机。 纪时安推门进来，将行李箱往边上一放，瘫在椅子上大喘气，见宋衍也在，便开始抱怨六楼难爬。平常上下课也就算了，搬行李是真费劲，宋衍对此也深有所感，“晚上再整理。”纪时安说着从桌下拿出一瓶矿泉水喝掉大半。 二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直到程宇凡和王祁回来时，箱子都还摆在那边没有动。 周四开始上课，早自习击败了百分之二十的大一学生，宋衍站在教室门口往里面看去，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后，才连带着纪时安的学生证一起放上打卡机，头回干这种事，直到坐下后还有点心虚 第35章 早自习结束，程宇凡收拾好东西准备和王祁去吃早饭，“宋衍，你等下有课吗？” “嗯，沈教授的选修课。”宋衍回到。 “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一楼教室，宋衍从书包中拿出学生证打卡，滴声过后才意识到错拿成了纪时安的，教室不大，打卡机就在讲台旁，沈淮禾闻声看去，“早。” 拿卡的手一顿，宋衍默默收回想重新打卡的想法，从讲台旁经过，“...沈教授，早。”第一节 课就出这档子事，看来出勤率是拿不到满分了，宋衍这样想着边找位置坐下，在心底默默叹气。 教师<a href=" target="_blank">系统的后台能清楚看到打卡签到人数，沈淮禾上课前看过一遍，只有两个名字是赤色未出席，其中一个俨然是坐在台下的宋衍。 授课未过十分钟，迟到的同学匆匆赶到教室，沈淮禾点头示意对方落座，视线却有意无意看向宋衍的方向，学生之间的小动作，做老师的自然一清二楚，虽然大学没人会去管这些，但沈淮禾课后还是将宋衍留了下来。 “三四节有课吗？” 宋衍摇摇头说道“没有。”不清楚沈淮禾将他留下的理由，但距离第三节 上课只剩十分钟，他还得把学生证还给纪时安，“沈教授找我有事吗？” “嗯，的确有事。”沈淮禾坐于讲台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既不收拾整理，也不表明找宋衍是为什么。 宋衍站在讲台旁偷偷看了眼手机，微信七条消息都来自纪时安，“沈教授...” “过来。”话语透着凌厉，沈淮禾点开签到表。 三十七人，一个黄色迟到，一个赤色未出席，宋衍屏息凝神看着电脑上的名字，思考要不要坦白从宽时，纪时安慌忙出现门口喊道，“宋衍。”见到沈淮禾时微微一愣，随后又朝宋衍投去疑惑的目光。 课前打卡是沈淮禾亲眼看到的，签到表显示的却是未出席，两张学生证都在衣服口袋里，纪时安一来，宋衍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沈教授早上好啊。”纪时安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走到宋衍身旁戳了一下对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声，“卡呢？” 沈淮禾似乎真的没有听到，只是正襟危坐于电脑前在修改出勤表，宋衍从口袋里摸出学生卡，确认一眼后才将纪时安的卡偷偷递还给对方。 “那你们忙，我还有课，就先走了。”上课只剩几分钟，纪时安拿到卡后立马离开。 教室安静良久，宋衍站在讲台旁小心看向沈淮禾。 “帮你改成出席了，下次注意。”沈淮禾合上电脑，起身开始整理教案，“回去吧。”点到为止，并未戳破其他。 宋衍无意识攥紧衣摆，嗫嚅着开口，“沈教授再见。” 小孩子走后，教室只剩收拾东西的声响，手机里是研究室发来的消息，询问下课了没，什么时候到。 沈淮禾回复完之后朝教室外走去，转角处宋衍没有走，而是在等他，见沈淮禾出来开口说道，“沈教授，我知道错了。” 上课时间，走廊并没有其他人，大概是有些生气的，恼他为什么违反校规帮别人打卡，但仔细一想，这种事在学生之间其实屡见不鲜，只不过无人在意，更不会有老师特意去抓，宋衍主动认错，总归是认识到了不对，沈淮禾放缓语气开口说道，“你们现在是学生，可能觉得有些事无所谓，因为大家都在做。但错事，并不会因为做的人多，而变成对，今天我不会怎么样你，但出了学校，做人做事都要自己想清楚。” 学校有老师教你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但社会没那么仁慈，凡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说得有些重，但还是希望宋衍能明白这个道理。 “是。” 沈淮禾抬手揉了一下小孩子脑袋，正要离开，却见宋衍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还不走，想跟我回办公室写检讨？” 只是随口一说，但宋衍真就那么做了。 忙完，回到办公室已经下午一点，桌上摆着份手写检讨，落款署名宋衍，末尾加了一句解释，说是下午有课，所以只能先行离开。沈淮禾拿起纸张阅读起来，看了那么多学生的论文和报告，但还是头一回看学生的检讨书。 高数是同一节，纪时安讪笑两声在宋衍身旁坐下，“可给我害惨了。”宋衍没好气说道。 “什么情况，他没把你怎么样吧。”纪时安竖起教科书询问。 简单讲起事情经过，过程美化掉了写检讨，虽然被发现了，但好在沈淮禾没有打算计较，不过在此之后，纪时安估计也不会喊宋衍帮忙打卡了。 有时候越不想见到谁，就更容易见到谁，宋衍吃完晚饭回寝室的路上，就迎面遇到了沈淮禾和陈晟，想装没看见，但陈晟已经眼尖喊住了他。 “小学弟好久不见啊，沈老师说请客喝奶茶，一起？”陈晟热情邀请到，好像付钱那个是他一样。 “不用了。”宋衍低头没有去看沈淮禾，明显在躲他。 “不差你一杯。” 沈淮禾开口，宋衍没再拒绝，于是乖巧跟在两人身后不说话，检讨书历历在目，措辞总觉得太过幼稚，可错事本身就幼稚，也没什么好辩解。 奶茶店门口，陈晟拿着导师手机在点单，宋衍看过菜单，最后只要了杯普通的奶茶，沈淮禾避开陈晟，走到宋衍身旁，小孩子心思比较敏感，何况一看就是没怎么被批评过的优等生，估计心里多少会不舒服，“觉得委屈？” 第36章 “没有，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沈教授...” 支付完订单，沈淮禾低笑一声岔开话题，“检讨写得还可以，但是格式不对。” 宋衍一噎没有回话，写检讨的确没经验，毕竟从小学开始就是三好学生，所以在发生这种事后，才更觉没脸见老师。 奶茶做好，沈淮禾接过袋子，从里头拿出一杯奶茶和吸管递到小孩子跟前，“给，拿着。”宋衍接过之后，剩下的一大袋就直接丢给陈晟拿。 季节限定的春和乌龙奶绿，宋衍拿着饮品看向沈淮禾有些惊讶，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声谢谢。 “批评不是指责，是希望你能更好。” “是，我明白了。”宋衍走在沈淮禾身旁点头应下，‘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放在沈淮禾身上这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春日的梨花在枝头含苞待放，年轻人看向师长时，眸光中带着敬仰。 第二十一章 利益牵扯 “沈老师，真的不帮一下你的亲亲宝贝学生拎奶茶吗？”陈晟一个人提着大袋东西，掌心都勒出红印，不清楚沈淮禾和小学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该他活跃一下严谨的气氛。 亲亲宝贝学生这个称呼是林旭莫名想出来的，说过一次后，就被研究室大家挂在了嘴边，沈淮禾总是有些嫌弃，“谁要喝谁拿。” “小学弟你最好了，帮帮学长呗。” 宋衍正要接过陈晟递来的袋子，沈淮禾就揽着小孩子肩膀将他带到另一侧，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要陈晟自己拎。 “沈老师你偏心！” 沈淮禾对此不以为意，宋衍笑着走在他身旁，也不喊教授了，而是跟陈晟一样唤他“沈老师。” “嗯，这个也是我的亲亲宝贝学生。”沈淮禾自然接话到。 陈晟大为震撼，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那般，他家导师明明不喜欢这个称呼来着，大多是他们用来玩笑，可就在刚刚，真从沈淮禾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时，才后觉一阵肉麻。 常温，七分甜，口感清甜丝滑，宋衍坐在寝室位置上小口小口喝着奶茶，难道真有玄学这一说法，不然都是季节限定，为什么沈淮禾选的都很好喝，他就每次踩雷，对此宋衍十分不理解。 体育课是太极拳，宋衍在内的三十人站在操场上做热身运动，间隔几米远的方阵是健美操，纪时安面色不佳站在其间，瞥见宋衍在不远处看他，羞耻别过脸心底暗骂，学校这个破网，每次选课都卡顿延迟。 相比之下，程宇凡和王祁运气就不错，选到了羽毛球。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回顾一下前三势。” 吸气提脚，呼气落脚，随着慢旋律的古琴曲，宋衍一招一式认真跟着，下盘扎久难免腿酸，反观旁的健美操又是喊口号又是大跳。 一动一静的健美操和太极拳居然放一起上课，林旭倚在操场看台的栏杆上，伸手指向台下两个方阵大笑，“有趣吧。” 沈淮禾蹙眉看去，“你特意把我拉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开心开心嘛，别老是泡在工作上。”林旭托腮满脸笑意，“那几个还是我们班的。” 阳光下，宋衍一身浅色衣衫站在方阵中，依葫芦画瓢摆出一招白鹤亮翅，提脚画弧时还险些没站稳要摔，动作并不标准，台上看去没有白鹤的影子，更像在跳大神，沈淮禾没忍住嘴角一抽，靠在栏杆上笑出声。 “我就说很有趣吧。”林旭有些得意，但他误解了沈淮禾的笑点。 “是是是。”沈淮禾配合到，笑完又拍了拍林旭肩膀，“走了，等下还有课。” “回见。”林旭靠在栏杆上又看了一会儿，春日暖阳，万物复苏，感叹一句天气真好后也没停留太久，从看台上下来往办公楼走去。 周二下午有节沈淮禾的必修课，宋衍拿着教科书走在校园路上，到教室后纪时安已经占好位置在等他们过去，宋衍坐下不久，另外二人也跟着走进教室，王祁手里还拿着一包怪味豆，“来一颗？” 宋衍在吃方面不太相信自己的手气，但架不住王祁热情，还是摸了颗看上去比较正常的颜色，刚咬开，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就直冲天灵盖。 “我看看啊...”王祁翻过包装袋，照着宋衍刚刚拿的颜色对照口味，“哈哈哈哈，死鱼味！”纪时安一副看好戏模样，在听到是什么味道时也跟着嘲笑出声。 “多多，你也来一颗。”宋衍微笑着拉过纪时安手腕，也往他掌心里塞上一颗怪味豆。 直到沈淮禾开始上课，程宇凡和王祁都还乐得合不拢嘴，反观纪时安和宋衍的表情就不怎么好。 课程上到一半，前排同学突然发出阵阵惊呼，宋衍停下手里笔记朝讲台看去，纯白色猫咪正大摇大摆走在教室中，最后跳上讲台趴在沈淮禾跟前。 猫咪很乖，沈淮禾伸手揉了一把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好了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宋衍有些走神，视线不自觉往讲台上猫咪看去，但貌似被沈淮禾抓了个正着，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和，指尖却轻轻叩了两下黑板。猫咪被吵醒，躺在讲台上伸完懒腰后跳下地面，没有出教室，而是直直往台下走去，被不少学生挼过一遍后，又跳上宋衍大腿。 “因为吃了死鱼味？”纪时安挑眉看着宋衍大腿上的小家伙。 第37章 “去你的。”温软的毛团子窝在腿上，宋衍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指尖轻轻触碰猫咪身子顺毛，对这类毛乎乎的小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在遇到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功摸上过的情况下。 沈淮禾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捏着猫咪后颈就将小家伙提溜回了讲台上，“好好听课。” 宋衍没再走神，猫咪也乖乖待在讲台上睡觉，莫名有一种上课玩玩具开小差，然后被老师没收放在讲台上的既视感。 “沈教授，一起去吃饭吗？”课后宋衍收拾完东西小跑到讲台旁，猫咪已经走掉，只剩沈淮禾还在整理。 “走吧。” 宋衍似乎心情不错，走路都有些一蹦一跳，“沈教授也喜欢猫咪吗？” “嗯，还可以。”沈淮禾看着小孩子开心的模样也被感染，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要考虑养一只吗？学校流浪猫可以申请领养的。” “等我毕业有能力了，才会考虑。”宋衍突然停顿片刻，随后又立马跟上沈淮禾的脚步，“其实以前养过一只仓鼠，但是没照顾好它。”那是宋衍第一次真正明白到生命与责任的意义，因为住校，不负责地将它丢给父母，最后忘记换水渴死在了阳台，小小的躯体僵硬在手中，连埋它的坑都是小小一个。 “以后想养它时，记得要做好一辈子的准备。”小动物的寿命对于人类来说或许很短，但这短暂的时光，却是它们的全部。 “我会的。” 新一年上来后，小孩子目光总是亮闪闪的充满朝气，沈淮禾垂眼看向校园风景，恍惚回忆起很多年以前，他似乎也像宋衍这样，满眼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食堂人很多，都是刚下课的学生，宋衍买好饭菜找位置坐下，沈淮禾在他对面坐下，旁边桌似乎在讲什么新闻。 “真假的？那不就隔壁学校吗？”“都上热搜了，但好像被撤了。”“那也太惨了吧，遇到那种导师。”“对啊，听说被不少学生检举的。”“还好被检举了，不然才真惨啊。”...... 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听隔壁讲八卦，隐约也知道了大概，是隔壁学校的事情，有个研究生导师，窃取学生研究成果给关系户，被检举之后闹了起来，宋衍听得出神，筷子叼了半天都没动。 “别神游了。”沈淮禾抬手在小孩子跟前晃两下。 “啊？哦哦。”宋衍扒拉两口饭，随后想到什么笑看向沈淮禾，“沈教授还记得吃米线那次吗？” “所以那天为什么神游？”因为两颗小米辣神游，沈淮禾绝对不信。 宋衍回忆起来，是因为在想，偷看沈淮禾有没有被当事人发现，“额...我忘了。”无疑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沈淮禾没有追究的打算，而是不动声色看了眼旁桌正在聊天的学生，吃完后把小孩子送到宿舍楼下，手机打来电话，沈淮禾看过一眼来人后，朝宋衍说道，“回去吧，我走了。” “嗯，沈教授再见。” 行政楼院长室，沈淮禾敲过两下后将门打开，郑珩眉头紧皱坐在位置上，门关上后也不多废话，“隔壁学院的事，你有没有参与？”明明是疑问句，话语却十分肯定，好歹教了沈淮禾硕博五年，那封所谓学生的检举信上，措辞严谨，句句捏着七寸，出自谁郑珩再清楚不过。 “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沈淮禾没有否认，看向郑珩的目光一如年轻时的固执。 “沈淮禾，你觉得自己挺正义？以前吃的亏都忘了吗？！”郑珩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沈淮禾半天说不出话，其中牵扯到利益关系有多复杂，沈淮禾不可能不知道，为了个几面之缘的学生，将他这个做老师的置于何地。 良久，郑珩长叹一口气，“有没有留下痕迹，那几个学生可信吗？”做都做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都是面谈教与的。”沈淮禾淡淡说道。 “收起你那些同情心吧。”郑珩靠坐椅背上，指尖捏着眉心不愿看他，检举信应该只是沈淮禾修改过，估计除了郑珩外，没有人能发现端倪，只要那群学生不说漏嘴。 都说沈淮禾变了，那件事之后，收敛沉稳不少，但只有郑珩知道，沈淮禾压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的不顾后果去出头。 沈淮禾没有回话，静静看着郑珩，学校、企业、人脉、资源，这一年拼了命的努力应酬，就是为了能有话语权，能保护学生，沈淮禾理解郑珩的顾虑，却始终不肯真正变得像他们一样冷漠旁观。 “终有一天，你的善意，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学生记住了。” 第二十二章 风波 我不后悔跟着沈老师学习，只是有点不甘心。 话语如潮水猛兽将他淹没，每每挣扎游向海平面时，又会被一股神秘力量拽回，就这般看自己被吞噬束缚。沈淮禾猛地从床上惊醒，心口的窒息感久久无法褪去，窗外的天还没有亮，灰蒙蒙的有些压抑，时钟显示不到六点，沈淮禾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努力的成果被剥夺窃取，在资本之下，甚至连寻求公正的机会都不曾拥有，社会冷漠残酷，吾辈旁观默然，教育都不能干净正直，那学生如何诚信善良。 本市各高校在事件之后，也对学术不端行为进行反思检讨，至于是否有效不得而知。事件的处理结果在半月后，学校虽然立马封锁消息，但也引起了不小的社会舆论，还是对涉事教授给予了严肃处理。 第38章 月色浓重，一抹身影隔着围栏站在校园外“沈教授。” 沈淮禾循声看去，年轻人模样看上去比半月前憔悴很多，他深知自己这条路，算走到了尽头，亲手将导师拉下台，即便错的不是他，但从今往后，在这个圈子也待是不下去的。 年轻人朝他深深鞠躬，似乎怕影响到沈淮禾，没有逗留太久，而是准备立马离开。 江云铮，名字截取自‘楚云铮铮戛秋露’，寓意铮铮傲骨，刚正不阿。“我可以帮你联系新的导师，如果不建议的话...”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沈淮禾对他印象不错，肯吃苦又有天赋，就此埋没实在可惜。 “沈教授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怎好恩将仇报。”春日晚风其实是暖和的，却凉了一颗炽热之心，但沈淮禾不知的是，因为那点善意，也重新播下了新生的种子。 这两日总是走神，林旭喊了好几遍，沈淮禾才开口问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问你运动会参不参加。”林旭也是好脾气，真就又说了一遍。大学春季运动会，时间定在四月中旬，月初要开始准备起来。 “还是教师组接力赛。” 跟往年差不多，几个学院的教授讲师比赛接力跑，还好校领导不参加这类活动，不然运动会直接去太平洋划船。 林旭吩咐了班委去登记参加人员，每年都意料之中的缺人，尤其是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今年估计也是一样，最后还是得开班会选几个倒霉蛋去参加，走方阵到不用管，全年级人数肯定够。 “小宇怎么报了一千米？！”林旭惊讶地看着报名表上程宇凡的名字，“纪时安怎么也报了一千米？”男生一千米的名额直接人齐。 沈淮禾靠在椅子上轻哼一声，“劝你去问一下他们本人知不知情。”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二人应该是互相给对方报的名。 “报都报了，可不能反悔。”事实是什么不重要，省下一桩心事何乐而不为。 在运动员名单发表那天，程宇凡和纪时安都傻了，互相指着对方问，“是不是你给我报的！”二人又共同愣一下，随后更大声，“真是你！”宋衍和王祁皆是无奈笑笑，程宇凡性格大咧爱玩闹，纪时安偏又是记仇的，所以互相伤害这种事，在两人身上可没少发生。 宋衍在办公室讲起这件事时仍觉得有趣，沈淮禾在一旁抿唇轻笑，算是意料之中，跑一千米这种事，基本不会有人主动报名，程宇凡不太熟悉，但纪时安什么性格，沈淮禾还是清楚的，读博的时候往他咖啡里加盐，那味道如今都还记得，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沈淮禾提神喝的都是红茶。 “沈教授也参加运动会吗？”宋衍说完朋友的趣事，又朝沈淮禾问道。 “嗯，教师组接力赛。”沈淮禾视线虽然盯着电脑屏幕，但宋衍说了什么，也都有听着，“不是说来办公室写作业吗，怎么一直跟我讲话？” 宋衍撇撇嘴，将视线挪回高数作业上，“因为总觉得，沈教授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虽然看上去跟平常一样，不过还是隐约能感受到什么，但沈淮禾都解决不了的事，以他的能力又能如何，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始终记得沈淮禾在雨中陪他的那一夜，如果可以，宋衍也想陪他。 键盘上的手一顿，沈淮禾抬眸朝身旁的小年轻看去，宋衍也在看他，眉宇间似有担忧，“这段时间比较忙而已。”让学生担心，可不是好事，沈淮禾抬手曲指在他额间轻敲一下，“别多想了，赶紧写作业，今天不是截止吗？” “那我可以看书架上的教科书吗？”宋衍笑着揉揉额头。 “去拿吧。” “谢谢沈教授。” 唇角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宠溺，沈淮禾眉心微动，目光在书架前的背影流转，却在宋衍拿完书转身回来时，又收起视线认真看向电脑屏幕，小孩子常来走动，有时不需要帮忙，就会安静看书复习。 办公桌不大，沈淮禾还是特意收拾出了边上的四分之一留给宋衍。 “下周运动会，明天去买点东西？”纪时安靠在椅背上说道。 “嗯，多买点水，给你们跑一千用。” “宋衍，你变坏了！”纪时安想到一千米的事简直欲哭无泪，本来只想捉弄下程宇凡，谁知道他也会搭进去。 周末在大学城附近找了家超市，宋衍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面前纠结买什么口味，纪时安十分豪爽直接全拿，零食和运动饮料，付款时宋衍抢在纪时安面前扫码，大少爷不差钱，但也总不好一直让他买单，宋衍拎着袋子乐呵看向纪时安，“这次付钱比你快。”似乎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小游戏。 纪时安收回手机，眉眼染上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好好好，你快。”说着又主动从宋衍手中拿过袋子。 二人说笑着从超市出来，门口一老爷爷骑着自行车飞快蹬过人群，却不慎自己打滑摔倒在路边，众人见状纷纷避让，生怕摊上事被讹钱，宋衍看在眼里，迈步过去打算扶人，纪时安没拎袋子的手立马拽住他胳膊，“现在什么世道，你也敢过去？”话语背后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就去扶一下，没事。”宋衍轻拍胳膊上的手背，朝老人方向走去。 “喂，宋衍！”纪时安喊不住他，慌忙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记录着宋衍从走过去到扶起老人，然后也包括对方一下子抓住宋衍手臂，说他撞人要赔钱的全过程。 第39章 公安局内，老爷子哭诉自己悲惨，好端端骑着车就被人撞倒，对方不承认还要对他拳打脚踢，宋衍坐在位置上直接愣住，“我没有，是爷爷你自己摔倒，我好心扶你。” “你个人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心思那么歹毒！”老人指着宋衍破口大骂，大有上来要打人的冲动。 “老东西，你想干什么？”眸底戾气四溢，纪时安拦在宋衍跟前，凭借身高优势睥睨着对方，又拿出手机将刚刚拍摄的视频公放出来。 “撞倒了我，还拍假视频演假好人！”这下老人哭得更惨了，拉着民警衣服就说现在年轻人不懂尊老，一个个都坏透了心子，路道监控还在调查，民警也被缠得有些不悦，几个路口看下来，眉头却是更紧，“是死角。” “...什么。”宋衍呢喃着站起身不可置信看向民警。 话语好似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偏又的确发生在了现实中，那处地方是死角，只能看到门口宋衍和纪时安朝一个方向跑去。 “这样吧，你们先喊辅导员过来。”大学城内学生出事，公安局一般都会让喊辅导员过来解决，老人不乐意了，见宋衍他们要喊人，也赶忙拿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又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他老子如何被小屁孩欺负的。 纪时安明显要压不住火气，却被宋衍拉着没有过去，“你要干什么？” “让老东西见识一下什么叫正真的，仗势欺人。”最后四字几乎是咬牙蹦出来的，纪时安长那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堂堂纪氏集团的大少爷，岂肯被人平白冤枉辱骂，纪时安真要喊人，别说他了，他全家也得遭殃。 “冷静点，我们等林哥过来。”宋衍尽力维持笑容，拉着纪时安衣摆劝说，“而且被讹的是我，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纪时安对上那双微微湿润，还强颜欢笑的鹿眸，终究忍下全部火气没发作，转而恶狠狠瞪着对面寻死觅活那位，要不能还宋衍一个公道，他可不建议用其他手段。 民警端来两杯水递到宋衍和纪时安手中，“派人去调查了，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你们最好...”是，纪时安话说一半，被宋衍抬肘微不可察碰了一下，“好的，谢谢警察叔叔。”宋衍接过水道谢。 “哪个小瘪三敢欺负我老子？！”门口突然走进一个壮汉，气势汹汹就朝宋衍他们走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民警拦着才没有再起冲突，刚讲完事情经过，男人就大喊，“赔钱，今天不赔钱谁也别想走！” 林旭还没来，纪时安面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水，宋衍真的怕他一个没忍住上去揍人，或者像霸总小说那样，下秒就摇来一车黑衣人，“多多...” “还忍得住。”纪时安深吸一口，懒得再去看他们，“啧，林哥到底什么时候来。” 第二十三章 逆流而上 公安局内，老人哭累了就靠在儿子身旁，指着宋衍方向嘴里念念有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民警那边没有动静，林旭也还没有赶来。 “你那个视频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有什么用，还不是那老东西说什么就是什么。”纪时安没好气将手机递给宋衍。 男人等得不耐烦，见对面还看起视频，上去就猛推他一把，手里水杯不慎弄翻打湿宋衍衣衫，“喂，你们到底赔不赔啊！” 纪时安终是没忍住，上去准备给他来一拳，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同样挥着拳头跃跃欲试，宋衍和民警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看就要打起来，男人手腕突然被紧紧钳制在半空，来人力道很大，隐约还能看到他手背青筋的跳动。 “这位先生，您想对我的学生做什么？”笑意不达眼底，似深渊要将人吞噬。 “沈教授...”宋衍起身看他，悬着的心莫名放下。 西装革履，俨然是高知精英的模样，跟两个学生样的毛头小孩完全不同，男人被唬住片刻，沈淮禾松开钳制对方手腕的手，走到宋衍和纪时安身旁。 “林旭在另一个校区的公安局，所以喊我过来了。”辅导员虽然工资不错，但半夜去公安局捞学生也是常有，今天还是白天，一边是本校学生跟他校学生打架斗殴，一边是扶老人被讹，两头根本跑不过来，这样想想还挺累人的。 纪时安还在炸毛，宋衍就在旁拽着，沈淮禾轻叹一口气拍了拍两人肩膀，“没事了。” 民警见来个有话语权的，也是立马请沈淮禾过去了解情况，男人还是一口咬定就是宋衍撞的老人，监控是死角，只要不松口神仙来了又能如何，老人也是频频点头，嘴里还骂着宋衍不是好人，说视频是摆拍骗人的，沈淮禾蔑他一眼，压根没打算搭理二人，而是柔声询问宋衍，“别怕，告诉老师你有没有撞他。” 宋衍摇摇头，目光坚定看着沈淮禾，“没有，是他自己摔倒的，我去扶他。” “你又没证据证明我爸是自己摔倒的！”男人指着宋衍大吼。 “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撞的。”宋衍立马出声反驳。 沈淮禾挡在小孩子跟前，朝对面露出礼貌的微笑，“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私人钱财，构成敲诈勒索罪，两位想清楚了吗？” “你用不着吓唬老头子我，就是他撞的抵赖不得！”老人看儿子逐渐处于弱势，也是立马过去帮腔，大白嗓子吵得大家很是头疼。 第40章 “那烦请老人家你好好说一下，他是怎么撞上你的。”凤眼深邃透着威压，声音温和儒雅，话语却是步步紧逼。 冤枉他的人，自然知道他有多冤枉。在沈淮禾审视的目光下，老人直接捂着心脏瘫倒在地，开始耍无赖，说现在全身都痛，要去医院做检查，男人立马扶住他气焰大涨，“你们都别想走，我爸现在要去医院，你们得付检查钱。” “呦，挺缺钱啊。”纪时安站在沈淮禾身后，话语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什么意思！”男人似觉被羞辱，指着纪时安就要骂人，但被沈淮禾挡在了前面。 民警在中间劝和，老人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大喘气一副随时要过去的模样，气氛一时有些僵持，但如果就这样走了，此事定无法妥善结束。 “照到我们的道路监控，有时间显示吗？”宋衍拿着纪时安手机，朝民警问道。 “能，我现在放给你看。” 下午2：41 超市门口，宋衍和纪时安刚买完东西出来。 下午2：47 宋衍率先走出监控范围，纪时安紧随其后。 “我们拍到的视频也有显示时间，是2：46。”宋衍将手机放下，正在播放的是纪时安拍摄的全部过程，指尖轻点屏幕，而视频上方赫然显示出拍摄时间，这个时间差，足可以证明视频的真实性，而不是老人口中的摆拍。 后续的处理交给警察，三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超市买的冰镇饮料已经变得常温，夕阳西下，天空染上一层橘红，余晖柔和洒向大地，宋衍走在纪时安和沈淮禾中间，笑嘻嘻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事所影响。 “还会帮吗？”沈淮禾抬眸看向地平线外的夕阳，想起几年前，他也是这样不顾后果去帮了一个学生，换来的却是自己的学生出事，现在问宋衍，也在问他自己。 还会帮吗？ 宋衍思考一小会儿，随后笑得坦然，“遇到了，还是会帮吧。” “头回见你这种，吃过一次亏还要继续吃的老好人。”纪时安想起来就来气，恨不能给那二人来上一脚。 “我当时就是想帮他嘛。” “你还嬉皮笑脸，我是在夸你吗？”当今社会之下敢去赌人性，看着宋衍傻笑的模样，纪时安只觉恨铁不成钢。 与其事事纠结利益是非，不如顺从本意，无愧于心，宋衍快步走到前面，又转身看向二人，背阳之下，金色的光晕将他笼罩，散发出耀眼光芒，“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纪时安看着宋衍怔愣片刻，随后又回过神，“这样是要吃亏的，你也劝劝他啊！” 沈淮禾走在小孩子身旁浅浅笑着，世俗冷漠，却总有人逆流而上，选择帮江云铮时，他的答案也已了然于心，“想吃什么？” “得，你们是好人，我是大恶人。”纪时安不悦别过头，似在生闷气，宋衍小跑过去，一把揽住纪时安肩膀，“好啦多多，我知道了，以后会留个心眼的。” “为什么要叫他多多？”沈淮禾好奇问道。 “不许告诉他！” “好好好，我不说。”宋衍认真给他顺毛。“理由不重要，多多。”沈淮禾一句话让他重新炸毛。 “你不准叫！”果然还是很讨厌，纪时安气不过要去踢他，但被宋衍及时拉住。 吃过晚饭回到办公室，沈淮禾目光落在给宋衍收拾出来的一小片办公桌上，心境豁然明朗，指尖抚上桌面，良久都不曾挪开，不知傻站到了几点，林旭一脸疲惫推门进来，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累死我了，今天谢啦，他们没事吧。” “嗯，没事。” “那就好，明天请你吃饭。”林旭活动了一下筋骨，今天几个小屁孩可没少折腾他。 “不用，明天算我的。”沈淮禾在办公室主位坐下，电脑是待机状态，输入密码后继续审阅下午看到一半的文章，周围没什么变化，却又觉得有什么变了，思绪说不清道不明。 为期三日的运动会热闹非常，春日阳光正好，还不用上课，大家坐在看台上也乐意至极，开幕式走完方阵后，就是各项运动比赛开始，男子一千米下午第一场，纪时安和程宇凡别好号码牌，满脸视死如归，因为要跑步，连午饭都没敢吃太多。 “去吧，我和宋衍在终点接应你们。”王祁拍了拍程宇凡肩膀，如果他不笑的话，应该会是很温馨的画面。 二人跟林旭报备过后，带上入场牌进到内场，王祁四处看看问道，“他们是第几排啊？”宋衍眯眼朝一千米起点处看去，人群乌泱泱的看不清，“等跑过来再说吧。” 比过三轮之后，才看到纪时安和程宇凡的身影，两人在同一组，总共六人，枪响不久很快拉开差距。 “阿程加油！阿程！！”王祁拿着运动饮料朝人狂喊，宋衍有点不好意思太大声，只是附和在王祁声音里，“多多，你也加油。”程宇凡还挺能跑，居然拿了小组第一，纪时安也是第一，但是是倒数第一。 “祁祁，呜呜呜。”程宇凡喘着大气整个人都挂在王祁身上，“我是第一，你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好棒好棒。”王祁拧开瓶盖将水递过去，一个劲地夸奖程宇凡，宋衍也帮忙拧好瓶盖，只是故作可惜拍了拍他肩膀，“你也努力了。”纪时安弯腰撑着腿喘气，喉间腥甜阵阵，腿也在打战，“扶...扶我一把。” 第41章 宋衍将他架在肩膀上给顺气，“缓缓，缓缓。” 两人太激动，程宇凡刚缓过些就抱着王祁，朝他脸颊猛亲一口，旁边的宋衍和纪时安都看呆了，如果不是之前讨论过，可能只以为是兄弟之间太过高兴，但眼下实在微妙，毕竟宋衍和纪时安就不会这样。 “倒一也是一，不然我也？”纪时安皱眉看向宋衍。 “想什么呢，我俩能跟他俩一样么。”宋衍跟纪时安关系的确不错，但也不至于是大庭广众能亲脸的程度，平常就是朋友兄弟的相处方式，但总觉得他说这玩笑话时怪怪的。 “得找机会打探一下。”纪时安岔开话题，又引回到程宇凡和王祁身上，“你不好奇？” “的确好奇。”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宋衍压低声音说道。 四人回到看台，纪时安靠在栏杆上休息，目光不自觉扫到宋衍身上，随后又立马移开视线，王祁和程宇凡靠在一起，看着比情侣还亲密，不过程宇凡本就是这样的性格，至于王祁是这么想的，谁也不知。 手机突然传来提示，纪时安打开查看。 顾行之-周末喝不喝酒，记仇记那么久也差不多得了。自从去年平安夜之后，纪时安就没再跟这群人喝过，反而是得空了就去公司跟着纪正远学习管理。 纪时安-以后不用喊我。 顾行之-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玩玩就得了，那么认真做什么。纪时安走到无人处，直接骂了一段语音过去，让顾行之对宋衍放尊重点，别误会这份友情，随后咬着后槽牙将手机摁灭。 第二十四章 副社长 接力赛在运动会最后一天，算是压轴比赛，各学院派出八名教职人员，完成八百米接力，宋衍坐在看台上寻找沈淮禾的身影，操场人员众多，但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他，身姿挺立，简单站在那边，就能吸引全部视线。 “看到我们院的老师没？”程宇凡还在找人。 “那边。”宋衍抬手指向沈淮禾的方向。 指了半天程宇凡仍旧没看到，无奈宋衍拿手机出拍照，再指着屏幕给他看后，才恍然眼睛复明。 沈淮禾第四棒，正好是能经过看台的那一百米，枪响之后的加油声此起彼伏，似乎已经不是教师们在比赛接力，而是学院和学院之间在比赛应援。 “沈教授！！”“沈教授加油！”... 宋衍被狂热的应援吼得愣神几秒，不仅是经济院，连其他院都能听到加油，从前只听陈晟提起，说沈淮禾在学校人气很高，如今也算直观感受到了所言不虚，相比之下，宋衍那几声加油就略显苍白无力。 学识渊博，温柔又有耐心的沈教授，从来不是普通学生能并肩的。宋衍没再跟着人群一起加油，只是跟着人群一起坐在看台，看赛道上沈淮禾超越众人跑在第一，然后将接力棒递出，最后退至场外休息。 经济院打出优势后很快领先，但在第二圈时又被其他院反超，最终以第三名结束比赛。 校长发表结束致辞后，这场运动会也落下帷幕，各班有序退场，辅导员留下负责打扫卫生，宋衍几人自愿留下帮忙，同学离开时都自觉带上垃圾，所以看台上还算干净，只需要整体扫一遍地面即可。 周五晚的社团活动，叶屿白赶在五一假期前，提起社长转让一事，大四后半学期，社团上的事情也该考虑起来，棋社是小社团，平常也就社团几人玩玩桌游，所以在新社长选任方面比较随意，看谁愿意做就谁来做。 “欣瑶你来？”叶屿白朝对座女生问道，何欣瑶是副社长，在棋社有三年了，社团活动也常来，论起来的确是合适人选。 “可以啊，那副社长再选一个。”何欣瑶爽快应道。 大一或者大二的，叶屿白思考起来，随后将视线看向正在下五子棋的宋衍和关思佳“不然你们来一个？” “啊？”二人共同疑惑出声，看向叶屿白时似有不解，按理来说大二的会比较合适。 “棋社指导老师是你们经济院的，这不正好嘛。”理由有些牵强，关思佳看向宋衍，“怎么说？” 几经推辞，最后确定新任社长何欣瑶，新副社长宋衍，另一个副社长陈丞不变，“那就这么确定啦！”叶屿白拍了拍宋衍肩膀笑得开心，“到时跟沈教授报备一下，然后把教室钥匙给你。” “我真的行吗？”宋衍不太自信。 “工作就是教室开门关门什么的，没事，何况还有欣瑶在。” 大四第二学期基本都在实习或准备考研复试，这段时间是何欣瑶在负责棋社事宜，宋衍也时常会跟着一起关门收拾教室，再过俩月，叶屿白等人就该毕业离开，而宋衍的大学第一年，也即将画上句号。 夜晚江边酒店的顶楼，音乐舒缓悠扬在宴会厅响起，名流贵胄云集，灯火辉煌间觥筹交错，年轻人一袭黑色西装立于父亲身旁，身形高挑挺立，西装裤的垂感一丝不苟，露出小节白皙骨感的脚踝。 “想必这位就是纪家公子了吧，当真是后起之秀。” 纪时安招呼酒侍过来，指尖端起细长高脚杯与来人碰杯问候，“晚辈不才，还请各位叔伯多加关照才是。” “哈哈，今后要劳烦各位了。”纪正远笑着拍了拍儿子肩膀，对半年来纪时安的变化很是满意，不仅肯主动学习公司管理，交际方面亦是面面俱到。 第42章 纪家独子，加上纪正远对他的态度，未来继承人已是板上钉钉。宴会不乏有各家继承人的候选者与之结交，纪时安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去天台吹吹风，却见熟悉身影已经站在那边。 “纪大少爷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纪时安走到顾行之身旁，视野广阔，俯瞰整个城市，“怎么不进去？” “我进去又没用。”顾行之晃着手里高脚杯轻嗤一声，“跟你不一样，父母恩爱，两家独子，就算我们曾经一起玩乐成瘾，家族都不会放弃你。”不像他，家中有能力出众的兄弟姐妹，外头有虎视眈眈的各种私生子，竞争不过的人，只会被抛弃，被当做权力者的棋子，他可没纪时安那么命好，姑且只希望别断了他的潇洒钱。 都说顾行之烂泥扶不上墙，他本人也觉得，扶不上就扶不上，不如烂在地上快乐。 纪时安没有回他，目光淡淡地看向江边繁华夜色，抿下一口酒兀自离开，想起纪正远小时候告诉过他，不努力也没关系，爸妈挣的足够你玩一辈子，只要开心健康，时常安乐。 蜜罐里泡着的孩子，哪里会知道同龄人曾经的不易，大家都在玩，便以为父母都说过同样的话，很多事，也是真正长大后才明白，整理好西服，纪时安回到主宴厅，去到纪正远身旁陪着跟各家长辈寒暄问好。 劳动节连着周末一共五天假，周末还得调休，宋衍回家后拆了窗帘丢进洗衣机，又开始拖地擦桌子，决定给家里大扫除一通，奶奶从房间里出来，笑得一脸慈爱。 “学校生活是不是很好啊。” 小孩子变化很明显，以前总是内敛安静，乖的让人有些心疼，父母吵架，他就自己回房间写作业，吵完了又拿出一张满分卷子哄他们开心，明明还是要撒娇的年纪，却格外的成熟稳重，亲戚外人都夸他懂事是个小大人，唯有老人舍不得他。 “嗯，交了很多新朋友，还有很好的老师。”宋衍放下抹布，洗过手擦干扶着老人坐下，开始讲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同寝室的三人，棋社的社员，去年的元旦晚会，上个月的运动会，还有沈淮禾。 “你们寝室那个有钱的小朋友啊，大方归大方，也不能总让他请客知道吗，小心会被别人看不起。”老人牵着宋衍的手轻拍，“但你也不用觉得自卑，我们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 “奶奶，我知道，他人其实挺好的。” “欸好，还有那个沈教授，也多跟着学习，奶奶看你很尊敬他呢。”老人断断续续叮嘱了很多，宋衍听得认真，直到洗衣机响起结束的滴滴声，才暂停话题。 窗外是个好天气，太阳晒下来暖烘烘的，洗好的窗帘晾晒出来，洗衣液清香充斥房间。 晚上宋建明和周杨回来，也或多或少关心了一下宋衍的校园生活，一家三口还找了个时间去商场购物，当妈的在打扮孩子方面尤为热爱，“这件要了，来，这两件也试试。”周杨又塞给宋衍两件新选的衣服。 “小帅哥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您说是不是。”销售员热情围在周杨身旁，手上还不忘将衣服从衣架拿下递给宋衍。 宋建明就显得没那么有精神，坐在店里沙发上休息，看宋衍换好衣服出来都夸好看，很合适，结账原本是周杨打算付的，但宋建明说他不会挑衣服，就只好付付钱，拦在她前面将银行卡递给销售员。 其实这样的相处也不错，宋衍走在父母中间，想起沈淮禾之前说的，与其拖泥带水，不如果断结束，或许前路并不黑暗，反而能找到光亮。 立夏，风暖昼长，校园绿树已成荫，沈淮禾办公室的冰箱也添置上了几盒冰淇淋，不过研究室的学生还没吃上，林旭已经率先吃掉两个。 “我说你能别老是跟小孩子抢吃的吗？”一盒哈根达斯总共就六个，沈淮禾皱眉看林旭拿出第三个。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今天太热了。”林旭撕开冰淇淋封层，挖起一大勺送进嘴里。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宋衍带着之前从沈淮禾这里借的小说开门进来，见到林旭微微一愣，随后礼貌轻笑，“林哥，中午好。” “你怎么来了，问沈教授问题吗？” 宋衍摇摇头，将小说放回书架，“来帮沈教授做统计。” “这不是班委或陈晟他们做的吗？”林旭不解看向沈淮禾。 “去年新收的小课代表。”沈淮禾随口解释道，起身将桌前一叠纸张收拾好交到宋衍手里，“去图书馆吧，我有资料要查。”说着就合上笔记本，将其装进电脑包。 宋衍点头应下，跟在他身后，林旭有种被当成了空气人的感觉，出门时沈淮禾才转头叮嘱，“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林旭扯了扯嘴角，莫名沈淮禾会收课代表，手下班委，研究室那么多人还不够他用，居然要再收一个。 “那本书看完了？” “嗯，月亮与六便士，理想与现实。”宋衍简单概括一下他的读书心得，“沈教授觉得呢？” “社会与自我。”正如书中所说，‘大多数人所成为的，并不是他们他们想成为的人，而是不得不成为的人’，随着年岁渐长，早已被现实磨平棱角，被社会埋葬理想，沈淮禾想做一个好老师，但他不能只是一个好老师。 世俗角度下的主人公，绝对称不上一个好人，为了追寻梦想，抛弃妻子，伤害朋友，但又让人觉得钦佩，敢于跳脱世俗，追寻月亮。 第43章 第二十五章 师生距离 因为是上课时间，所以图书馆自习的人不多，沈淮禾在书架找教材，宋衍就先寻位置坐下，翻看起手头材料。 “密码是0987。”沈淮禾将笔记本电脑放到宋衍跟前。 先前用的一直是办公室工作电脑，私人电脑，宋衍总觉得冒昧，“要不我回寝室拿自己电脑吧，很快的。” “不用，都一样。” 宋衍不好再说什么，打开沈淮禾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进入页面后，pc端微信界面赫然呈现在屏幕，无意去看消息，却瞥见沈淮禾将他的对话框设置了置顶，愣神一秒后立马将微信最小化当作没看到。 沈淮禾，是什么时候把他设置成微信置顶的。宋衍做着表格有些心不在焉，置顶群聊很多，个人对话框却只有一个。 “有不懂的地方吗？”沈淮禾摘下眼镜看向一旁宋衍。 “没有，呃...就是。”一时编不出合适理由，宋衍盯着屏幕有些紧张，“口渴了。” 是个很不会撒谎的小孩子。“等着，我去给你买喝的。”起身朝图书馆咖啡吧台走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两杯拿铁。 宋衍去接他递来的咖啡，指尖触碰到沈淮禾手背时，下意识弹开一些，随后又立马装作若无其事重新接下，“谢谢沈教授。” “累的话，不用勉强。” “嗯，那我睡一会儿。”是个不错的理由，宋衍将笔记本电脑推开，双臂交叠趴在桌面上，眼前陷入黑暗，听力就变得格外敏感，听着沈淮禾打开盖口饮下咖啡，以及加快的心跳声，只是微信置顶而已，沈淮禾列表那么多人，又常喊他来帮忙，会置顶也在情理之中，就是方便工作而已，宋衍乱七八糟想着，最后竟真的睡了过去。 青春期的小孩子总容易想很多，一会儿说口渴，一会儿又要休息，沈淮禾都不好意思拆穿他，摇头无奈轻笑一声，继续手上的笔记摘录。 宋衍原本枕向的是另一边，大概真睡迷糊了，梦里不知何时换了个方向，再睁眼时，目光所及是沈淮禾的侧颜。 “醒了？”沈淮禾被身旁动静吸引，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醒了就收拾一下吧，你快到上课时间了。” “已经三点了吗。”宋衍揉揉眼睛拿过一旁手机查看时间，屏幕自动亮起，屏保却不是他的，“沈教授对不起。” 错拿成了对方的手机，宋衍脸颊不自觉烧起，慌忙放下，又拿起桌面上另一部手机。 型号相同，手机壳也是同色系，不仔细分辨，的确容易看错。 “没事。”沈淮禾将宋衍那杯咖啡往前推一点，“咖啡记得拿着。”桌上的教材书停留在同一页，使用者似乎没有新的翻动。 “嗯，我先走了，沈教授再见。”宋衍背好书包，拿上咖啡跟沈淮禾告别。 “等一下。”沈淮禾突然喊住他，指了指发顶，“头发，睡翘起来了。”宋衍怔愣片刻，抬手抚上发梢，迷迷糊糊的模样，惹得沈淮禾轻笑出声，“左边。” “谢谢。”宋衍耳尖泛红，道了声谢匆忙离开。 开始上课，精神便很快集中起来，宋衍认真记录着课堂笔记，直到课件最后一闪而过的参考文献，有沈淮禾的名字。大概是在意，晚上回到寝室后，就在知网翻阅起了沈淮禾曾经发表过的论文和文章，名词数据晦涩难懂，宋衍看过一篇之后，就没了继续阅读下去的欲望，实力差距实在太远。 周四上午的课，宋衍破天荒坐到了后面，沈淮禾并未多问，站在讲台上开始新一节授课。 “有没有同学来回答一下，swot分析法中的优势，如果以企业竞争为例，可以从哪几个方面出发。”沈淮禾放下手中教案，抬眼看向台下众人，一片寂静，等了会儿还是没人，就打算接着讲解，“好，那接下来...”后排的小孩子突然举起手，沈淮禾一眼便能看到，“宋衍，你来说。” “企业知名度，产品质量，人才资源，技术创新等。” “回答得很好，请坐。”沈淮禾满意看向他，随后在宋衍回答的基础上开始拓展深入。 窗外鸟鸣声起，阳光柔和洒向教室，落在沈淮禾身上，也落在宋衍课本上，老师与学生，传授与学习。 “宋衍。”课程结束，沈淮禾唤着名字，朝他招手，“过来。” 宋衍来不及整理，拿着课本走上讲台，“沈教授。”沈淮禾顺势拿过小孩子手里的课本，翻开第一页粘上朵小花贴纸，“课堂回答的奖励。” “沈教授的副业是幼师吗。”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大学，不是幼儿园吧，宋衍呆呆看着课本上的小花不禁疑惑。 沈淮禾没忍住笑出声，“不喜欢吗，那帮你撕了。”说着就要动手将小花撕下。 “不...不用了！”宋衍将课本抽回，合上拿在手中，目光探究看向他，“沈教授兜里，不会还放着糖吧。” “的确有一颗。”沈淮禾不知宋衍是哪听来的，但还是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他。 又是贴纸又是给糖，压根就是把他当小孩子看了，宋衍接过奶糖似有些不满，“沈教授总是带着这些吗？” “研究室有学生低血糖，所以会备着。”沈淮禾起身将教案收拾好，笑意盈盈看向宋衍，“至于贴纸，拆快递时，商家正好送了一张。” 第44章 “哦。”宋衍随意应下，捏着奶糖心里有些不舒服。 小情绪来的莫名，宋衍沉默跟在沈淮禾身后朝行政楼走去，铺垫那么久，沈淮禾终于问了出他的问题，“今天怎么坐后面了？” 回答不上来，因为自卑不敢靠沈淮禾太近吗？二人走在校园里，不知何时，宋衍已经落后一小段，而沈淮禾就站在那里，回身在等他跟上。 “就是觉得沈教授很厉害，远远站在我前面。” 沈淮禾走至小孩子跟前，抬手揉了把脑袋，宋衍的内敛敏感始终都在，就像一开始不敢跟教职人员走太近，或许那个时候告诉他，“社会发展至今，离不开一代又一代人的前赴后继，只不过目前我具有传道授业的能力，而你又恰好需要学习解惑，我与你，在历史长河中其实是并肩同行的。” 掌心的力道宽大温和，宋衍视线不曾移开，发梢下眸光闪烁，是尊敬，是向往，“沈教授。” “聪明又肯努力，你不比任何人差，这个任何人里，也包括我。”给予学生肯定，再适当降低身份，沈淮禾不是一开始就会当老师的，他也只是看着郑珩的背影，慢慢学习摸索，然后再去教导他的学生。 “不是的，沈教授永远是我学习尊敬的对象。”直白的夸赞，让宋衍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荣幸。” “去吃冰淇淋吧，你们再不吃，林旭就该吃光了。”沈淮禾玩笑道。 夏天的第一个冰淇淋，是香草味的，口感细腻温柔，令人愉悦。 宋衍坐在办公桌旁边，视线不自觉看向主位，沈淮禾不说话时，总予人一种，皑皑山上雪，皎皎云中月的清冷，偏他眉眼含笑开口时，又似漫天飞雪下，一抹破土而出的春意盎然。 “宋衍，你发什么呆呢？”纪时安伸手晃晃。 “啊？”宋衍回过神看向纪时安。 “儿童节套餐吃不吃，还送联名玩具哦。” 宋衍被室友三人拉着去点儿童套餐时，耳尖都还微微泛红，四个成年人，在跟店员讨论玩具能不能给四个不一样的，纪时安和程宇凡尤其大胆，王祁虽然想要那个小风扇，但还是觉得不好意，就跟在程宇凡身后，反观宋衍，恨不能立即跟他们撇清关系。 玩具拿在手里时，好像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哈，你们看我的！”纪时安的是摇摆音乐盒，打开后搞怪的音乐，配上晃来晃去的黄色小狗尤其可爱。 “还是风扇实用。”王祁拆开后已经开始吹起风来。 “啧啧啧，肯定是能装东西的手拿包好啊。”程宇凡将寝室钥匙，学生证统统放进卡通包里，然后展示给他们看。 宋衍安静在位置上吃汉堡，明明是快餐店，不吃东西，却都在玩玩具。 “嘿嘿，宋衍。”三人齐齐看向不说那个，眼底的坏心思几乎快装不下，宋衍一阵鸡皮疙瘩，“怎…怎么了。” 宋衍很快就知道他们三个在打什么心思了，周二大课，四人坐在一起，桌上齐齐摆着四个玩具，今年的联名款很火热，几乎是单个难求，引得不少同学惊讶居然集齐了四个款式，当然还有几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买个玩具还搞歧视，家里住海边的吧。”纪时安逗着他的黄色小狗不以为意道。 “就是，都什么<a href=" target="_blank">年代了。”有其他同学附和道，“诶诶，王祁，快把你的小风扇借我吹吹，我排了两次都没拿到！” 王祁的粉色小风扇在男生之间十分受欢迎，沈淮禾两节课下来，几乎轮转了十多个人，宋衍看着他的小水壶，也没了先前的不好意思，不偷不抢买得光明正大，又何必过分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们自己开心快乐就好。 “平常看着是个小正经，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一面哈哈哈。”陈晟看着宋衍手里的卡通小壶水乐呵出声。 “和朋友一起买的，有一套哦。”宋衍似乎还有点得意。 “居然还集齐一套了！你们那个门店买的！” 沈淮禾坐在办公桌前，唇角笑意流连，听着宋衍和陈晟叽叽喳喳竟也不觉吵闹，反而十分有趣，他这办公室，就跟托儿所似的，都是一群小孩子，直到林旭推门进来，也加入了儿童节玩具的话题，沈淮禾才莫名觉得他们有些吵闹。 第二十六章 青春 六月正值盛夏，暑气闷热，水泥地在太阳的炙烤下，如烙铁般滚烫，从寝室出来走到教室，身上就已起了层薄汗，好在室内都开着空调，才不至于将大学生们养死，体育课也考虑到学生不易，室外场地都换到了室内，宋衍有气无力跟着音乐打完一套24式太极拳，只要动作记全一般都会给过，等期末考试时再认真打就是。 体育馆没有空调，室内人又多，下课离开时，竟觉得室外还要凉快一些。 “不行，我快热死了。”纪时安跳完操已经满身大汗，后背水渍明显，“我得先回寝室洗个澡。”说着就摆摆手朝宿舍楼走去，宋衍还好，没有太出汗，但在室内也闷得皮肤有些泛粉，夏天太阳毒辣，冷白皮几乎是一晒就红。 沈淮禾看他，总觉得像是只被烫熟的小虾米，“冷藏放了饮料，自己拿。” “谢谢沈教授。”宋衍拿着罐装冰镇可乐在脸上冰过一会儿才打开，夏天不爱到处走动，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窝在空调间，课程间隔时间不久，就懒得再回寝室，而是就近去行政楼沈淮禾办公室待着，有空调，还有零食饮料。 第45章 “周五晚上棋社打算搞个送别会，沈教授来吗？”宋衍问道，这两天，叶屿白和另外几个大四的都已返校在准备毕业事宜，按照往年惯例，这段时间社团也会搞一个欢送会。 “在社团教室，还是外面？”沈淮禾看了眼时间，起身准备去上课。 “去外面下馆子。”何欣瑶交代的任务就是，叫上沈淮禾一起，既然这样问了，就代表有可能。 “沈教授。”拖长的调子夹杂几许撒娇的意味，宋衍鹿眸看向他时还带着点点星光，沈淮禾无法拒绝，想着这周五也没事，就同意了宋衍邀约。 “好哦！”宋衍跟着起身一把抱住他，沈淮禾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脚步踉跄，清淡的白兰香丝丝缕缕传入鼻腔，宋衍又立马回过神松将他松开，太过开心，居然失了分寸，“沈教授，刚刚...”开口紧张得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么高兴吗？”沈淮禾站稳后轻笑着去揉他脑袋。 “嗯，高兴。”今日的天气实在炎热，才消下去的暑意又重新翻滚，空调吹着都不管用。 周五晚上，棋社十几个人欢聚一桌，朝门的主位原本是打算由沈淮禾来坐，但最终让给了叶屿白，比起杭帮菜的精致量少，东北饭馆菜大量多，就更适合多人聚会。 “哈哈哈，我还记得宋衍第一次跟我们玩三国杀，把主公沈教授给雷杀了！”“你们还记得老叶最非的一次的什么吗？”“记得记得，笑了我整整一个星期哈哈哈哈。”…… 酒水微醺，众人谈笑起这一年来的趣事，还搞起哄搞了个社长传位仪式，信物就是社团教室的钥匙，一共是四把，沈淮禾手里一把，其余三把在正副社长手里。 叶屿白轻咳两声，故作严肃，将钥匙交到何欣瑶手中，“日后这棋社的江山，就交给你了！”何欣瑶接过钥匙后，又将自己的钥匙交给宋衍，“宋爱卿，可愿辅佐本宫！” 宋衍憋不住笑，说话也断断续续，“臣下...哈哈哈，臣下定当尽心辅佐！”包间内哄堂大笑，叶屿白和大四几个也在笑，笑着笑着，却都红了眼，那些时光漫长得仿佛夏日白昼，最火热的季节，也承担着最盛大的离别。 作为师长，其实每年都会经历一遍学生毕业，以为早就习惯，可还是会忍不住跟他们一样红了眼眶。 聚会之后，沈淮禾也跟着忙碌起来，宋衍来过几次都没见到他，陈晟说是在忙学生毕业答辩的事情，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还是别说太明白为好，其中利害，不仅是看学生自身实力，更是看背后导师实力，想必这段时间，也是劳心游走在各个酒局之上。 临近毕业，实验室的氛围总是带着不舍，沈淮禾也常喊研三的几位说话谈心，又是一年南方的梅雨季，窗外大雨倾盆，总像电视剧套路的那样，离别伤感时，靠环境去渲染，去烘托。 连着两天暴雨，就连操场都被水淹没，本该是讨厌的天气，但夜晚有几个人在雨里打水仗，晚课结束路过操场，大家互相对视几眼，纪时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玩不玩？” “玩！”同班级的七八个人异口同声回应道。 东西一放伞一丢，直接冲进雨里踩水，懒得再回寝室拿工具，程宇凡和王祁就去小卖部买了透明小水盆，渐渐地，操场上加入打水仗的人越来越多，衣衫被雨水浸透，宋衍抹了把刚被纪时安泼过水的脸大喊朝他大喊，“别跑！” 操场太过热闹，陈晟也在朋友圈刷到了雨中打水仗的视频，于是立马喊上研究室的同学和沈淮禾，“去外头热闹一下？” 开始大家还有点不好意思，但陈晟开头之后，也纷纷放下伞开始玩闹起来，沈淮禾撑着伞站在远处，看大雨滂沱的操场上，他的学生们泼水、玩闹，不亦乐乎。 “沈教授！” 闻声看去，人群中宋衍全身湿透，正拿着小水盆在雨中朝沈淮禾招手，脸上的笑意没维持太久，就被当头泼下一盆水，小孩子气急败坏，弯腰又朝对方猛泼几盆后才小跑到他跟前。 随着宋衍一声叫唤，林旭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左右手各拿一个盆，满脸惊喜，“老沈，你怎么也来了？！” 沈淮禾微微蹙眉，十分嫌弃地看向林旭，小孩子们玩水也就算了，他一个快三十的居然也混在其中。 “欸，林哥，宋衍！”原本在另一头打水仗的陈晟，见到熟面孔也立马兴致冲冲跑来，连带着还有研究室其他几位，“哈哈哈，原来大家都在啊。”十几个湿漉漉的人，就这样围在沈淮禾跟前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沈老师也来呗，别光看着啊。”陈晟率先提出邀请。 “对啊，你干在边上看什么，赶紧来。”林旭哪管沈淮禾愿不愿意，直接将水盆往他手里一塞，拉着就要往操场中央的草坪走去。 沈淮禾撑着伞看上去不太情愿，但架不住林旭和学生热情邀约，以及宋衍满眼期待的目光，“等一下，手机，还有其他东西。”既然逃不掉，那财产总要保护好，沈淮禾身上可不止他一人的手机，还有研究室学生的手机。 “对对对，得赶紧放好。” “沈老师，我帮你拿吧。”研究室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去打水仗的学姐主动揽活到。 “麻烦你了。” 手机等其他物品交到女生手上后，沈淮禾直接被林旭和陈晟一人一边拉着往雨里走去，伞被丢在一旁，皮鞋踩进积水淹没脚踝，衬衫和西裤也在大雨的冲刷下逐渐湿透，最初还没人真的敢去泼沈淮禾，直到第一盆水的出现。 第46章 “沈教授，玩得愉快啊。”纪时安满是得逞的坏笑，泼沈淮禾一身水简直不要太爽。 大一的同班同学们面面相觑，佩服纪时安胆子真大，居然敢第一个去泼，宋衍端着小水盆尴尬看向沈淮禾，“沈...沈教授？” “噗哈哈哈哈哈...”林旭笑得毫无形象可言，也跟着泼上了第二盆。 “林旭，你也不嫌幼...”稚，话还没说完，林旭又泼一盆上来，闭眼伸手抹了把面庞，因为下雨，盆里雨水已经积过大半，沈淮禾也开始反击，直接朝林旭脸上泼去。 林旭泼沈淮禾泼得最凶，研究室几个学生见不得导师被欺负，纷纷将矛头对准林旭，宋衍也掺和其中。 事态逐渐朝其他方向发展，不光是研究室的学生在泼林旭，另外几个经济院上过沈教授课的本科生们，也跟着在泼林旭。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啊喂！”林旭被一群人架着手脚托起，绑到沈淮禾跟前，“老沈！你不能这样对我！”话刚说完，就被接满的一盆雨水浇了个透彻，众人哄笑一团，替沈淮禾报完仇后立马将林旭放下，四散逃走，独留他一人在雨中凌乱。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放开玩过了，沈淮禾喘着气累坐在地上，哪还有一开始儒雅正经的模样，宋衍也跟着在一旁坐下，拿水盆盖在头上挡雨，“沈教授开心吗？” “嗯，很开心。”沈淮禾看向大雨中的学生和好友，眼底满是笑意。 我们无法判断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不是伤感，不是离别，只是和朋友们打水仗的快乐，沈淮禾在草坪上躺下，任由雨水砸落，还说林旭幼稚，实际他也幼稚。 “沈教授，我们继续玩吧！”宋衍起身朝沈淮禾伸手。 第一次雨中见他，小孩子赤红着眼尾满目隐忍，如今依旧在雨中，可任雨水如何倾盆，都压不下年轻人上扬的唇角，沈淮禾握住他的手心，宋衍用劲将他拉起，青春不复存在，却总人正在青春，热烈而张扬。 第二十七章 避暑山庄 “估计得挂了。”程宇凡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考前紧张焦虑，考后灵魂升天，问高数大题写了什么，一个‘解’。 “考过就过，还想什么。”纪时安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暑假回家要带的衣服，“暑假去哪儿玩玩吗？” “还没想好，诶，宋衍你生日是不是快了？”程宇凡突然坐起，依稀宋衍生日是七月，但具体是几号记不太清。 “嗯，七月二十号。”宋衍坐在位置上整理第二学期的笔记。 “避暑山庄来不来？我包了。”纪时安豪气开口。 三人面面相觑看向纪大少爷，似有一种榜上大腿的感觉，“可以啊，我暑假也正有打算，还特意攒了好久的生活费呢。”宋衍接着话自然说道，程宇凡和王祁也听懂了话外意。 “为了旅游，得努力打工喽！祁祁，我们去奶茶店问问？”“蛋糕店也不错，说不定还能免费吃蛋糕。”… 二人开始讨论起暑假去哪儿打工，宋衍看向纪时安笑得温和，“多多你说的避暑山庄在哪儿啊？” “发群里你们看看。”纪时安拿过手机，在宿舍群里发了一条避暑胜地的导览介绍，依山傍水，原生态山林，百亩稻田茶园，烧烤露营，划船垂钓，采茶纳凉。 “心动了！”王祁翻阅着，被户外烧烤，打糍粑等各种美食相关的活动介绍吸引。 价格是有点小贵，但在接受范围，宋衍手机屏幕停留在定价页面，划到最后的一行小字，赫然写着投资企业名称，纪大少爷，是真的名副其实啊，宋衍嘴角微抽，全然不察身旁有一道视线正在看他。 假期两个月，好在寝室养的老人须是空气草，不用管它也没事，宋衍临走前还很好心给它洒了几滴水。 在家休息几天后，就开始到经联系好的暑假工地方上班，文职工作，给工作人员登记统计表格，帮沈淮禾做了那么久，流程全部滚瓜烂熟，所以上手起来很快，室内，有空调，能摸鱼，还不用常走动，宋衍对此很满意。 棋社群突然发来消息，是几张之前聚会时拍的照片，宋衍点开翻看过去，大合照，传位仪式的视频，还有三三两两的合照。 这张是... 手机屏幕停顿在其中一张照片，画面只有两个人，视角看上去是对面拍的，照片里，宋衍眼眶蓄着水雾正看向某个地方，旁边的沈淮禾也是眼底几分不舍，和他视线看的方向相同，是临近尾声，叶屿白和大四同学朝众人最后敬酒的时候。 照片看过许久，最后长按保存进了相册。 “这团建是非参加不可吗？”林旭靠在大巴车的椅背上朝一旁问道。 “对，得参加。”沈淮禾拿着平板正在查看总结报告，回答得有些敷衍，学院团建，虽然是以旅游和活动为主，但也夹杂着，总结汇报以及新学期展望。 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简单讲过几句就解散了人群，沈淮禾跟着郑珩和几位教授准备去吃晚饭，剩下的人也都各自组队去解决晚饭，林旭和经济院其他几个辅导员一起，走之前跟沈淮禾打了声招呼。 山庄外翠竹枝繁叶茂，纪时安靠在窗柩注视远方，手里摇弄着折扇消暑，“其实不差请你们的这点钱。”何况他是打算给宋衍过生日来着。 第47章 月光稀疏散落在肩头，宋衍转头看向他，眼尾带着笑意，“可我们是朋友呀，时安。” 纪时安大方，是因为他把宋衍当作朋友，而宋衍拒绝，也是因为他把纪时安当作朋友。 朋友之间的利益往来总要更加小心翼翼，倘若一方加大筹码，另一方加不起了，那么这段友谊就会失衡，自愿加大筹码的一方可能无所谓，可另一方或许会觉得困扰。 纪时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顾行之说他和宋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因为无论是消费观还是价值观，不同环境下养出的观念始终无法平行，“让你为难了吗？”从小的富养，让纪时安对金钱花销不甚在意，殊不知宋衍却得小心维护。 “也还好，但如果是七八千一顿的饭，那实在有点吃不起。”宋衍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他，随后又坦然一笑，知晓纪时安是好心，并且真的不差钱，但他还是想维持好这段友谊中的金钱平衡。 “你们别在那边偷懒了，快过来帮忙！”程宇凡和王祁将烧烤架摆好，拿着点火器在烧炭。 “来啦！”宋衍朝程宇凡喊道，随后又跟纪时安示意，“走吧，多多。” 烤肉滋滋地发出声响，香气四溢，本就是一处对外开放的度假庄园，除了宋衍一行人，还有不少前来游玩避暑的旅客，大家各自都在草坪上做着事，暑假小朋友多，有几个嘴馋的就站在烧烤架前盯着程宇凡烤肉。 “小朋友要吃吗？”王祁拿着几串烤好的牛肉递给他们，小孩们开心接过，家长看到了也是拉着自己孩子道谢。 “谢谢哥哥！”“小孩子贪吃，谢谢你们啊。” “不客气不客气。”王祁摆摆手。 烤肉的油烟似乎开了定位，宋衍站哪儿，它就往那儿吹，纪时安在一旁嘲笑，宋衍看他几眼后站在了纪时安身旁，他走哪儿宋衍跟哪儿，当然跟着的还有油烟。 “你俩站对面去，别跟我们站一起。”程宇凡有些嫌弃，此话一出口，宋衍和纪时安就纷纷站到了他左右，“啊啊啊！我要罢工。”烤肉烤到现在也就算了，还要被油烟熏。 “好好好，我们走。”纪时安见工具人要罢工，也是立马拉着宋衍退开。 晚风清凉带着远处的蝉鸣拂过山头，食用油刷过肉串，烧起一阵火焰，冰桶放着饮料啤酒，宋衍和纪时安从室内拉出插线板，点亮白炽灯，程宇凡烤肉的手法愈发熟练，王祁就在一旁帮忙撒料刷油。 过十二点，三人就像约定好一样齐齐出声，“宋衍，生日快乐！” 惊喜措不及防，宋衍怔愣片刻，随后鼻尖一酸走近他们。“哎呦呦，不会被我们感动哭了吧哈哈哈哈哈！”程宇凡笑着揽过宋衍肩膀，纪时安和王祁也围在一旁。 “是啊，可感动了！”宋衍故意说得大声，似在调侃，晚风，啤酒，烧烤，好友二三，独属于夏日的浪漫，灯光下眼眸泛着点点水光，“谢谢。” “怪不好意思的。”程宇凡挠挠头，惹得众人哄笑起来，但毕竟晚了，还是怕打扰到其他旅客休息，收拾一下后就两两回了客房，宋衍站在阳台拿毛巾擦拭着发梢水珠，山庄位于顶端，视野开阔，山脚凌晨的街道依旧热闹，灯火通明。 回到酒店的沈淮禾告别郑珩走向房间，门被打开，林旭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刷手机，见他终于回来有些无奈，“又喝了多少啊。” “还好，不是很多。”沈淮禾解下领带，拿上换洗衣服走进浴室，镜中的人有些疲惫，热水淋过全身，才稍稍缓和了不适，明天的新学期展望报告，郑珩依旧是交给了他，各种名义的敲打敬酒层出不穷，只觉得虚伪之极。 沈淮禾在擦头发，林旭划过手机朋友圈，“小宇他们也在附近欸！”程宇凡半小时前发了条带定位的朋友圈，九宫格的风景加烧烤照片，最中间是四人的合影，批了生日快乐的字样，还在宋衍头上贴了个皇冠贴图，“今天是宋衍生日啊。”林旭自言自语说着，随后在程宇凡朋友圈下评论了一句生日快乐。 “我看看。”沈淮禾伸手朝林旭要手机。 “昂，给你。”林旭将手机递给他，“这个避暑山庄，是不是就附近很有名那家。”团建选的地方是一处旅游胜地，除了景点就是这些农家乐和山庄，而程宇凡发出来的，似乎是山顶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不然明天我们溜吧，得想想找个什么理由...” “我有事，走不掉。”沈淮禾看过后将手机还给他，“还有，别用去年你迷路的蠢理由了。” “我溜不溜又没人在意，谁跟你似的。”林旭翻个身点开定位，查了下路线，打车过去也就二十分钟路程，随后跟程宇凡聊起天来，对面也还没睡，回得很快，说欢迎过来一起玩儿。 林旭平常就跟学生们处得好，跟兄弟似的，有好吃好玩的自然也肯叫上他。 次日早晨，团建的一群人去附近走了两个景点，吃过饭，下午的时间就是发言加开会，林旭也不知找的什么理由，反正下午就没再看到他，同行的其他辅导员也都帮着打哈哈混过去，林旭说得不错，他溜不溜其实都可以。 “淮禾。”郑珩叫他，示意切换幻灯片。 “是。”沈淮禾不再走神，而是专注于手头工作，直到下午四点多才解散，晚上的行程是去看古城夜景，恍惚想起去年生日，宋衍在月夜下送他胸针时的模样，最后还是编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推掉晚上的行程。 第48章 郑珩没有多问，只当沈淮禾是昨晚喝多了的缘故，“你今天状态的确不好，好好休息。” 第二十八章 盛夏 打车到时，日头已没了午时的狠辣，林旭举着锤头在奋力打糍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程宇凡这么热情邀请，因为他一来，体力活就全部交到了林旭身上，又是给几个小孩子搭帐篷，又是打糍粑的。 “我手臂好酸啊！”林旭放下打糍粑的锤头，准备溜之大吉，“林哥，快打完了！”王祁作为监工，见林旭要跑立马拉住。 沈淮禾四处看了圈，没见到小寿星的影子，反倒被林旭抓了个正着，“老沈，快救我！” “是你自己要来的。”沈淮禾接过锤头，分量很沉。 “你不也还是来了吗？既然来了就要帮忙做事。”林旭坏笑两声，将程宇凡给他的话，全数给了沈淮禾。 纪时安和程宇凡在布置生日场地，定好的蛋糕冷藏在冰箱，二人也注意到了刚来已经在打糍粑的沈淮禾，还有林旭和王祁坐在遮阳伞下的悠闲模样。 “沈教授，有个任务交给你。”纪时安过去打断沈淮禾动作，“帮我们去那边看着宋衍，让他不要太早回来。”半小时前，林旭就说他要来，所以三人对沈淮禾的出现皆表示意料之中。 “欸，老沈走了谁来打糍粑？”林旭惊讶询问，“这本来就是你们的工作吧。”纪时安毫不客气地吩咐起林旭和王祁去做事。 池塘一处的宁静角落，树木葱郁，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形成斑驳光影，岸边树荫下的小年轻，手里正拿着根，用细长木棍和缝纫丝线制作成的简易鱼竿，倚靠在竹凳上阖目小憩，短袖衬衫上落了只蜻蜓都不曾发觉。 水面波光粼粼，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钩，棍子微动，宋衍很快反应过来拎起鱼竿，沈淮禾这才看清丝线下绑的并不是鱼钩和饵食，是一块不知什么的肉类，而那块肉上，正夹着一只龙虾，宋衍将龙虾抓下，拿在手里看过一会儿，重新丢回池塘，然后闭眼继续他的钓龙虾活动。 “宋衍。”原本怕打扰到小孩子休息，只在不远处看着，见他原来是醒着的，沈淮禾才拨开枝叶，走到宋衍身旁。 宋衍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回头看清来人容貌时愣神片刻，“沈教授怎么来了？！” 林旭下午来时已经有些不可置信，聊过之后才知道，学院组织教职工团建，也选在了附近，宋衍当时就想问他，沈淮禾会不会来，但又觉得林旭既然已经到了，那就没可能，便什么都没问，眼下沈淮禾的出现，实在惊喜。 “没人告诉你吗？”见他那么惊讶，沈淮禾有些疑惑，确定要来时，就已经给林旭发过消息，按理说宋衍应该知道。 “没有，我在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宋衍摇摇头看向水面，纪时安他们要准备生日惊喜，故意将他支走，其实一眼就能看穿，但还是配合地在池边钓了半天龙虾，“他们还没准备好吗？” 问得直接，沈淮禾怔愣一下，随后轻笑，“是啊，还没准备好，我陪你等等。”纪时安还特意嘱咐不要说漏嘴，结果宋衍早就知晓。 沈淮禾在草地坐下，宋衍见状起身欲将竹凳让出，他却说不用，总归是觉得不好，沈淮禾坐在地上后，宋衍也搬开凳子跟着坐在地上，夏日的衣料比较薄，小草扎在身下有些不舒服，宋衍挪了一会才坐定下来。 “沈教授。”宋衍喊他，随后将简易鱼竿往旁边递些，“要钓钓看吗？” “好。” 时代发展迅速，乡下池塘也大都被填平新建，这样幼时的游戏，已经很多年不曾玩过，木棍握了许久，沈淮禾接过时还残留着宋衍掌心的温度，池塘能见度不高，但钓龙虾只需将饵放在水平面下方点即可，龙虾夹住就能看到。 钓上来之后，沈淮禾也学着宋衍的模样，将小龙虾重新丢回池塘。 “阿衍，可以这样叫你吗？” 亲昵的称呼从沈淮禾口中说出，心跳竟不自觉开始加速，家中都喊‘小衍’，同学一般喊全名或者带个小什么，‘阿衍’这个称呼，倒还是第一次听到，在揪断了手边好几根小草后，宋衍轻轻点头。 “嗯，沈教授随意。” 太阳西落，宋衍手机传来提示音，是纪时安喊他回去，看来的已经准备了生日惊喜，浮生偷闲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走啦。”宋衍起身拍了拍身后泥土，拎起竹凳准备回去，刚走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身朝沈淮禾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好，我不说。”沈淮禾手里拿着宋衍的简易鱼竿，看向小年轻时笑得温和。 刚打开餐厅包间的房门，就见纪时安和林旭站在左右两侧，手里拿着事先准备的礼炮，绳子拉开，彩色的纸片四散飘下，落在宋衍发顶和肩头，程宇凡和王祁在鼓掌烘托氛围。 “生日快乐！” 明明早就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可宋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去年暑假的生日，父母因为争吵很晚都没回家，那夜只有一碗奶奶煮的长寿面，而今年却是这番热闹景象，沈淮禾走到他身旁，轻轻拂下宋衍身上的彩带，“小寿星可不能哭鼻子。” “我才没有。”宋衍嘴硬道。 “快来快来！”众人簇拥着宋衍进到房间，纪时安拿出生日礼物给他，原本打算送的，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但昨晚跟宋衍聊过之后，今早立马换了份价格在两千之间的礼物，毕竟按照宋衍的性格，肯定会在纪时安生日那天还他份价格差不多的。 第49章 程宇凡和王祁也纷纷拿出他们的礼物，反观半道加入的林旭就有些不好意思，“尝尝林哥亲手为你打的糍粑？” “那就尝尝！”宋衍笑得开心，其他几人也跟着调笑起来。 沈淮禾拿出一个长方形小盒子递给他，的确是太匆忙，来不及准备什么，只能临时在山下市中心挑了份礼物，“生日快乐。” “老沈，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之前。”沈淮禾淡淡说道，这下林旭更尴尬了，但好在大家氛围都不错，很快将这件带了过去，许愿吹蜡烛，然后切蛋糕，宋衍将第一份蛋糕递给纪时安，然后是程宇凡和王祁，最后是林旭和沈淮禾。 “沈教授。”宋衍从包间出来，沈淮禾正站在阳台外眺望远处风景，手里的蛋糕已经吃完，只留一个纸盘和勺子拿在手里。 “怎么了？”沈淮禾看向他。 “没...没什么，谢谢沈教授的礼物。”宋衍只看沈淮禾一个人在阳台站着，就想过去看看，倒没什么事，“那个，等会儿要和林哥回去吗？” “嗯，晚上再不回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学院团建，沈淮禾却过来给他过生日，还特意买了礼物，宋衍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咬着下唇不知接该什么，沈淮禾抬手揉了把小孩子脑袋，转头看向室内林旭和另外三人正在互相打闹，别看林旭年纪快三十，心态却总跟小孩似的，大概也是不喜欢那些曲意逢迎的打交道，所以才更喜欢跟学生们一起玩。 “阿衍，我和林旭，今天都很开心。” “沈教授和林哥能来，我也很开心。”宋衍扬起笑容。 快十点的时候，沈淮禾才拉动林旭回酒店，上车后他还扒在窗口朝四人挥手，“呜呜呜，我会想你们的。”惹得宋衍一行人又笑了起来，沈淮禾坐在里侧，也挥了两下手，就是不知有没有人看到。 三天两晚的避暑山庄旅行很快结束，宋衍坐在回家的高铁上时，脑中浮现的依旧是和朋友们一起的快乐场景，还有沈淮禾唤他‘阿衍’的声音。 纪时安送的是蓝牙鼠标，宋衍正好缺一个，算是很实用的礼物，程宇凡和王祁送的是一个拍立得和几盒胶片，应该有机会用到，沈淮禾送的长方形盒子，拆开是一只ef尖的黑色钢笔。 宋衍常用就是0.38细的中性笔，这个习惯，还是沈淮禾期末批改笔记时发现并记下的。 “小衍。”奶奶敲过房门后，端着一盆切好的西瓜进来，“切好了，快吃吧。” “谢谢奶奶。” 刚咬一口西瓜尖就知道，老人应该又用了切菜的刀去切水果。 西瓜清甜，混合着似有似无的蒜味，宋衍坐在桌前，看窗外城市的夏日，恍惚回到了在乡下的日子，爷爷也还在，一家五口吃过晚饭，坐在长板凳上纳凉，手里拿着西瓜，西瓜子随意吐在路边泥地，还骗刚上小学的宋衍说，这样明年就能长出新的西瓜。 第二十九章 新学期 暑假结束，转眼又到开学的日子，新一批学生也已入校，大包小包提着行李走在校园路上，宋衍轻装朝宿舍楼走去，看着楼下新面孔，总觉得自己也才刚入学，实际却是大二。 一年的时间早已习惯大学生活，回到宿舍，另外三人正在打扫卫生，那颗老人须居然没活下来，闷太久，空气草也会死，宋衍看着它枯黄模样有些惋惜，但没有丢掉，还是将老人须挂在那边，从绿色观赏性植物，变成了黄色观赏性植物。 程宇凡报名了学校志愿者，负责帮助新生入学和搬行李，意外的是，这次王祁没跟他一起参加，“兄弟们，我要帮小学妹搬行李去喽！”程宇凡对着镜子臭美半天，随后出门离开，毕竟相处了一年，王祁的心思，其实宋衍和纪时安也能察觉到，只可惜程宇凡不开窍。 “再不出手，你的阿程可真就要找到对象喽。”纪时安坐在位置上，伸着懒腰随口说道。 程宇凡大一的时候就尝试过谈恋爱，但每次问结果都说感觉不对，没有和对方继续下去，全和女生相处成了朋友，看他今年斗志满满的模样，可能要认真了。 听着虽然像玩笑话，但宋衍还是小心窥向对面，王祁神色如常，随后自嘲一笑，“你们都看出来了，那个呆子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直接交代，让宋衍和纪时安都一下子愣住不知该怎么回。 “怎么不去表白试试？”宋衍试探道，看程宇凡样子，应该也不是全无感情的。 “因为我们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不曾断过的情谊，圈子相同，好友列表也几乎是复制粘贴，就连家人也是互相的好友，王祁赌不起，也不敢赌，只能将心思放起来，他很久以前就做好了，看程宇凡恋爱成家，结婚生子，当一辈子朋友的准备，但真正发生时，依旧无法坦然面对。 “你也别太悲观了，万一程宇…”纪时安话说一半，寝室门突然被打开，讨论的对象就站在门口，三人直接石化当场，也不知道程宇凡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都看我干什么？”程宇凡一脸不解走进寝室，自然从座位上拿起志愿者工作证甩甩，随后挥挥手将门带上，“走啦。” 看他潇洒离开，纪时安难得爆了句粗口，起身打开寝室门朝外面看去，确定程宇凡这次是真走了，才再次关上门，“他不会全听见到了吧！” 第50章 “感觉，没有吧。”看程宇凡表现，宋衍也不敢确定。 “全听到了。”王祁淡淡说道，一个表情动作就能猜到他的心思，何况是假装没听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 纪时安和宋衍尴尬看向他，王祁却表现的无所谓，“听到就听到吧，这样以后，总不会再做惹人误会的事情了。”指的是那些关心照顾，亲密接触，甚至是运动会的亲吻，以及‘祁祁，如果你是女的，我就娶你了’这种话。 大概还是没从刚才的事情缓过神来，程宇凡提着行李走了过头都没反应过来，之后又连连跟女生道歉，对方表示没关系，还主动提出交换微信，程宇凡拿手机的手一顿，最后还是给了女生微信。 “谢谢学长帮我搬行李。” “不客气，应该的。”程宇凡礼貌回应道，“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随便寻个理由离开，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并不是王祁喜欢他这件事，而是从未发觉到王祁喜欢的这件事。 开始上课后，日子也就照常，宿舍氛围没什么两样，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道，俩人还是老样子腻歪在一起，纪时安和宋衍或许看不出端倪，但王祁清楚，程宇凡的目光不一样了，夹杂着探究和谨慎。 开学的第二个星期，社团也要开始准备招生，用的还是去年那个海报，就是更换了入群二维码，何欣瑶先将宋衍和陈丞拉进群，讨论招生那天谁去坐镇。宋衍下午才会过去，大四的二人那天都没课，所以全天都在。 有些感慨，大一的时候还说不参加社团，结果大二已经成了副社长。 沈淮禾办公室内，林旭刷着手机在念表白墙评论，“沈教授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夹着嗓子语气十分欠揍“起猛了，是天仙下凡吗？”… “你真的哈哈哈哈！”林旭笑到捶墙，全然不顾沈淮禾想刀他的眼神，“不过老沈，你那么受欢迎，怎么不见真有人表白？” “谁跟你似的，这种话到我面前说。”沈淮禾是出了名的对学生温柔，因此也不会真有人主动去冒犯，更何况是什么表白的玩笑话，只是在网上说着乐，吹吹颜而已，实际遇到他，都是礼貌问好。 最重要的是，沈淮禾是老师，和学生发生传道授业以外的关系，是不被允许的。 林旭又翻了会儿评论，长叹一口气看向沈淮禾，“哎，我都二十九了，明年就三十了！” “你好吵，能不能出去。”沈淮禾皱眉看着电脑屏幕，连个眼神都不曾分给过去，林旭也不管，自顾自打开手机摄像头看脸，各种角度都看过一圈，继续唉声叹气，“老沈你怎么保养的？”大学受欢迎也就罢了，怎么还越老越吃香。 “多读书，常思考。”言简意赅。 “没劲，活该单身，白长一张脸了。”林旭啧声道，又蹭了瓶冰箱里的饮料才离开，出门时遇到陈晟在带研一，就过去打声招呼，“以后是师门大师兄了。” “这位是沈老师朋友，本科辅导员，喊林哥就好。”陈晟跟身后三位师弟师妹介绍。 “林哥好。” “欸，好好。”林旭没逗留太久，打完招呼后就往办公楼走去，陈晟看他手里的饮料低笑一声，又补充道，“不出意外的话，往后三年你们会时常见到他的。”研一的虽然不太懂教授为什么会跟辅导员那么要好，但都没有多好奇，认真跟在陈晟后面听介绍。 宋衍进办公室时，有人问是不是师兄，陈晟摇摇头，“本科大二的，沈老师跟前的小红人，今后也会常见到。” “阿衍。”沈淮禾抬眸看向走进办公室的小年轻柔声唤道。 “沈教授下午好。”宋衍朝他问好，手上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沈淮禾无奈笑笑起身将主位让给他，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夹已经打开，就等宋衍过来帮忙，暑假文职工作做下来学到不少，宋衍在这方面是愈发得心应手。 沈淮禾坐在那四分之一处的办公桌前修改课件，时不时还会看小孩子几眼。 周三下了课，校园道路两侧已经支起社团摊位，热门的大排长龙，小众的无人问津，“宋衍，这边这边。”何欣瑶朝他招手，棋社新生群已经新加五个，宋衍上午在听课，就没注意，也是在社团摊位后坐下才知道。 叶屿白还在大群里询问，是不是今天社团招新，战绩如何之类的。 “学长，是扫这个二维码吗？” 闻声望去，是个打扮运动系的男生，见宋衍看过来也大方一笑，给人阳光外向的感觉，“对，是扫这个。”宋衍指着二维码说道。 “我叫夏景川，经济院大一新生。” 宋衍也简单介绍过自己，然后讲解起棋社的主要活动，社团一般都会在摊位后面支个桌子用来体验，棋社也不例外，何欣瑶问他要不要过来玩把飞行棋，夏景川直接答应，在后面位置坐下，几轮骰子之后，很快和大四的二人聊了起来。 “宋衍。”关思佳下课路过社团招新，上前去打招呼，“那个是新生？”说着指了指后面的男生。夏景川察觉到视线，看关思佳好像和宋衍应该认识，也是热情打招呼，“学姐好！” “佳佳等下有课吗？一起来坐镇啊。”何欣瑶邀请她一起过来。 关思佳点点头绕到后面，座位不够，宋衍将他的椅子搬了过去，然后站在摊位前负责宣传，女生接过椅子笑笑，“不好意思啦。” 第51章 “没事。” 后面四人聊得火热，夏景川性格好，又是大一新生，其他三人自然愿意多讲一些，关于学校食堂什么好吃，周边哪里好玩，关思佳知道他也是经济院的后，同样打开了话匣，告诉他那门课好修，哪门老师太严格尽量避开。 这个社交力，宋衍是佩服且羡慕的，不出意外，夏景川入了棋社，成为新社员。 大二没有早自习，宋衍吃过早饭后提早到了教室，沈淮禾已经坐在讲台后做课前准备。 “沈教授早。” “早。”沈淮禾放下手中教案，抬头看他，小孩子手里还拿着一瓶未喝完的盒装纯牛奶，九月气温适中，霁风蓝的简约t恤，更衬得他整个人气质温和干净。 “牛奶课前记得喝完。” “沈教授是觉得我上课会偷喝吗？”宋衍走到讲台旁，话语里带着几分嗔怪。 “我可没有这样说。” 沈淮禾知道，宋衍是想起了一年前吃米线时的事情，在他面前谨慎敬畏的小孩子，也逐渐变得亲昵大胆，莫名有种养成的自豪感，“去坐吧，下课了带你去买蛋糕。” “谢谢沈教授。”宋衍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说道。 第三十章 聚餐 棋社迎新会的前一天，宋衍带着何欣瑶给的社团资金在附近超市买东西，偶遇到同样出来买生活用品的夏景川，在纠结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时，夏景川已经主动问好，“学长好，也来买东西吗？” “嗯，给明天棋社迎新会做准备。”宋衍的性格偏慢热，对上十分自然熟的夏景川还是有些无法招架，更多时候是出于礼貌在回应，或者主动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来活跃氛围。 外向的人似乎总能更好融入群体，就像大一的程宇凡和纪时安，宋衍还没认全同学样貌时，他二人已经能喊出名字，熟稔交谈，一些性格使然，让宋衍在社交方面不敢太主动，但也在尽力不让话掉下。 迎新会本就是旧人带新人融入的活动，有夏景川在，都不需要何欣瑶和宋衍他们费心想办法，大一的几个已经和大家放开玩了起来，沈淮禾敲门进来时气氛很好，宋衍刚要打招呼，夏景川已经起身，“沈教授怎么来了？！” “沈教授是棋社的指导老师，经常会过来看看。”宋衍解释道。 “景川，你也在啊。”沈淮禾打招呼，他对夏景川的印象是热情健谈，入学第一天进教室，就有不少人都围在他身旁有说有笑，课后也是主动询问起没听懂的地方，又玩笑着问他，是不是表白墙上的那位沈教授。 都是经济院的，夏景川认识沈淮禾再正常不过，宋衍却莫名觉得心口堵着什么东西，可能是真的羡慕外向开朗的性格吧，能那样大方自信地站在沈淮禾身旁交谈。 见宋衍神游，沈淮禾搬过椅子在他身旁坐下，“阿衍？” “沈教授？”宋衍回过神，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沈淮禾有些惊讶，夏景川也在看他，“学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这两天搞迎新会，买东西太辛苦了吧哈哈哈。”何欣瑶说道，“那可要谢谢学长了！”夏景川和另外几个大一的都对宋衍表示感谢。 “应该的，大家玩得开心就好。”宋衍温和笑笑看向他们，似乎只是段不值一提的小插曲，沈淮禾也没有太在意，提醒宋衍换季注意保暖，不要感冒。 晚课结束，四人准备去食堂吃宵夜，程宇凡自觉将王祁碗里的香菜挑出，王祁也是将肥肉放进程宇凡碗里，宋衍和纪时安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继续吃各自碗里的。 “阿程，我们去校外买水果捞吧。” “我想去消消食...”程宇凡看向王祁的眼神不自觉闪躲，习惯这种东西，实在可怕，哪怕知道了对方心思，可看到王祁碗里有不爱吃的香菜时，还是下意识会去帮他挑出。 纪时安拉上宋衍走到王祁身边打哈哈，“走吧，我和宋衍正好也想买点水果。” “啊...对。”宋衍明显不知他想去买水果这件事，但看目前情况，还是应下。 夜色凝重，仿佛浓墨打翻天边，连同星星的微光一起遮盖，校园路上三两成群，有说有笑，程宇凡此刻却觉得有些烦躁。 “小宇？”林旭刚从办公楼出来，今天是他负责查寝，打算先去食堂吃个宵夜，“今天王祁没跟你一起吗。”林旭向程宇凡身后看看，觉得有些奇怪，碰到二人单独出现的概率是少之又少。 “呃...他去买水果捞了。”程宇凡如实回答。 林旭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低落，不然换做平常，程宇凡早就跟他勾肩搭背聊起天来，“怎么了，跟林哥说说？”开解学生也是辅导员的工作之一。 “林哥，你觉得友情和爱情应该怎么区分？”程宇凡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他一直把王祁当作最好的朋友，却从没想过友情会变成爱情，何况二人还是同性。 “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其实清晰的，我虽然有异性朋友，但也清楚明白，我爱我的妻子。”林旭想起家中妻女，脸上也是不自觉浮起幸福笑容，“就像某天，吃到了一个很好吃的东西，我在之后分享给朋友说，有家店的东西很好吃，但会在吃到的那一瞬，立马给我的爱人打包一份。 “可如果是同性呢！”程宇凡突然有些激动，因为林旭举得例子，恰好就戳中了他和王祁的，以及和其他朋友的相处区别。 第52章 林旭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程宇凡在烦恼什么，“是因为王祁吗？” “不！不是的！虽然王祁很符合我的择偶，但我是直的！”程宇凡慌乱解释道，放在游戏里，就是平a换大招，林旭点点头装作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感情，不该拘泥于性别，而是心与心之间的碰撞。” “可我...”一直把他当作朋友。 “小宇，你可以试着放下性别成见，好好思考一下，是友情还是爱情。”林旭抬手拍了拍程宇凡肩膀耐心道。 月底开始放国庆假，宋衍在沈淮禾办公室帮忙整理收拾，陈晟敲门进来，“沈老师，晚上记得别迟到了。”师弟师妹们进门一个月也还没正式聚过，正好赶在国庆假期前师门聚餐一下，“宋衍要不要也一起来？” 研二研三的几个基本已经默认宋衍是预备师弟，所以毫不见外。沈淮禾想着小孩子性格比较内敛，何况前几次也都没有跟着参加，这次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准备帮他拒绝。 “我可以参加吗？沈教授。”宋衍看向沈淮禾，看上去是同意了陈晟的邀约，在问他的意见。 沈淮禾眼底闪过一瞬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可以，晚上我带你过去。” “那我们怎么办啊？”听沈淮禾的意思是，晚上他要开车带宋衍过去，陈晟也想蹭个车。 “你们自己打车。” “偏心。”陈晟小声嘀咕一句，随后离开办公室。 宋衍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沈淮禾却让他先停一下，询问道，“国庆回家吗？” “嗯。” “那你先回寝室整理一下，晚上吃好了我直接送你回家。”既然要一起，宋衍的事情就要考虑到，同住一个小区，结束正好顺路。 “谢谢，麻烦沈教授了。”宋衍微微欠身道谢，随后离开办公室，看背影，总觉得有什么心事，但说不清是什么，毕竟不是神人，沈淮禾无法每次精准猜到宋衍心里在想什么，但却愿意去了解，慢慢为他解惑。 宋衍的加入，就是多个位置的事情，但真正要考虑的是他该坐哪儿。 沈淮禾朝门坐主位这点毋庸置疑，研三的坐其左右，然后接着往下。“宋衍，你坐我这边吧。”研二的一个女生主动邀请到，宋衍虽然是本科生，但论起时间，坐研二那边也未尝不可。 “去吧。”沈淮禾点头示意，宋衍就在研二那边坐下。 好在大半的人都认识，不至于尴尬，但真正聊起天，宋衍就开始打退堂鼓，有人提到他时，才会被动答话，大部分时间是在埋头吃饭，后悔不该为了能想夏景川那样，大方跟沈淮禾聊天而参加这个师门聚会，明明学着变外向的机会很多，偏偏选了个最不合适的。 餐桌转盘没人转，宋衍就盯着面前那道菜吃，沈淮禾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换了两道菜到小孩子面前。 “小宋大一时候就跟着沈老师了。”坐在宋衍身边的女生说道，研一几个的纷纷看去视线，“当时沈教授在选课代表，我凑巧当上了。”宋衍放下筷子微笑道。 “我们当中，沈老师可最喜欢他喽。”陈晟玩笑道，一月相处下来，也足够摸清师兄师姐还有导师的脾气，于是研一几个附和着要听举例，陈晟长叹一口气，故作悲伤抹泪，“就刚刚，沈老师开车带他不带我，太委屈了。” “小宋多大，你多大？沈老师肯定带小宋啊。”众人调侃起来，宋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从前不觉得，但听陈晟说起，才发觉沈淮禾对他，的确有一点点偏心，可能真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吧，宋衍垂首盯着碗里牛肉思绪乱飞。 真是被带坏了，敢开老师玩笑，沈淮禾清清嗓子开口道，“少跟你们林哥学坏。” “林哥不会又念表白墙了吧哈哈哈哈！”研一几个不明白其他人在笑什么，有好心学长告诉他们背后故事，三人面面相觑似在憋笑，毕竟刚进门，不好笑得太过。 “师门不幸。”沈淮禾无奈叹气，看他们将话题挪到了他和林旭身上，也放心下来，宋衍继续吃他面前的两道菜，偶尔听几句没听过的八卦，整个人看着放松很多，偶尔还会主动说起两句。 “师兄跟你们说，林哥有一次吃了沈老师一盒哈根达斯，整整六个！”“然后呢然后呢？”“然后沈老师气不过，隔天就把剩下全分了哈哈哈”... 是暑假前的事情吗？听着有趣，宋衍转头想去看他，却发现沈淮禾也在看自己，目光温柔，唇角带着浅浅笑意，宋衍愣了一瞬，随后轻轻一笑，眸底是他的倒影，眼角稍弯，似是平静湖面下的漩涡，拉人沉沦。 第三十一章 游戏厅 临近九点，小酌之后也都尽兴而归，沈淮禾要等所有学生离开后才会走，看向小孩子时带着歉意，“要多等一会了。”宋衍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就安静站在沈淮禾身后，看其他人一个个离开，直到饭店门口只剩他和沈淮禾。 “我先找代驾。”沈淮禾喝了酒不能开车，准备打滴滴代驾。 “沈教授，我有驾照，也没喝酒。”宋衍看他，然后从斜挎包中拿出驾驶证给沈淮禾看，高中毕业那个暑假考的，虽然实践次数不多，但也过了科目三。 沈淮禾看着驾驶证上小年轻的照片有些想笑，能开车说一声便好，居然还特意把驾驶证拿出来。 第53章 “好，拜托你了。” 车钥匙交到宋衍手中，沈淮禾在副驾驶位坐下，来时他带着宋衍，回家时，是宋衍带着他。 道路两侧灯火通明，车辆行驶其中，小孩子看上去有些点紧张，手握方向盘认真地注视前方道路，还想跟宋衍说说话来着，看他这样沈淮禾还是决定保持安静。 “停地下车库就好，e区16位。” “好。” 倒车入库一气呵成，宋衍满脸期待地看向他，好似求夸奖的小孩子，沈淮禾轻笑出声，“车技不错，今天谢谢你了。” 地下车库能直接上楼，但沈淮禾说要去地面快递柜拿快递，宋衍便陪在他身旁。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沈淮禾在快递柜前输入号码，像是随口一句地问道。 宋衍有些不明所以，摇摇头，“没有啊，沈教授为什么这样问？” “没有便好，看你今天有点不一样，难得主动参加聚餐。”快递柜自动弹开，沈淮禾轻笑一声将快递取出，想起宋衍今天的表现，原以为小孩子是想找个聚餐热闹一下，可整局下来却滴酒不沾，甚至有点局促。 “就是想着，在大学还是外向些的好，多认识点朋友，多参加点活动。”宋衍如实说道，人脉基础，也跟未来的资源搭边，夏景川入学第一个星期得到的情报，就是宋衍一年的才能积累到的程度，不用试错就能知道学校附近哪家好吃，哪些课不能选，以及各种宋衍待了一年都还不知道的注意事项。 这样的差距实在有压力，称不上嫉妒，但也想努力改变。 沈淮禾带着他在小区长椅上坐下，大概知晓了宋衍今天为什么主动参加聚餐，思考片刻后，语重心长道，“大学社交固然重要，互相学习交流，提高能力水平，但要注意的是，没必要特意去社交，或为难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可我总觉得自己太内向，不是很好。”宋衍垂首盯着正在揪衣服的指尖。 “内向挺好的，这只是一种性格的表现，不用因此否定自己。”沈淮禾笑着去揉他脑袋，“还记得被人讹钱那次吗？能冷静想到用视频时间来自证，还拉住了时安没有冲动行事，知道要等老师来，这些都很棒，也都归功于你的性格使然。” 只记得有人常说，要外向，要多社交，却也忽略内向的优点，他们做事更加深思熟虑，懂得尊重他人，也更善于观察别人的情感，沈淮禾安静看着他，脑海中回忆起那段迷茫时光里，宋衍跟他认真分享生活趣事的模样。 “阿衍，你很好，要对自己多点自信。”宋衍性格中的内敛细腻，在沈淮禾眼中从来不是缺点，而是他独一无二的优点。 “...嗯。” “回家吧，天色也晚了。”将小孩子送到七幢楼下，转身正欲离开时，宋衍喊住他，“沈教授。” 闻言沈淮禾朝他看去，也不着急，耐心等宋衍开口。 “沈教授假期有空吗？我想，请你出去玩...”话语越说越小声，也不知沈淮禾有没有听清楚，背在身后的手紧张绞成一团，指尖掐在肉里竟也无感疼痛。 “我这几天都有空。”沈淮禾眉眼多出几分柔软，音色低醇清润，似一片羽毛轻抚过宋衍心尖，无端升起一些遐想。 约在十一点，可宋衍起了个大早，有生物钟的原因，也有紧张的原因。还是第一次，在校外和单独约沈淮禾出去，好像去年也有过，平安夜那天，不过那次只能算沈淮禾好心收留，更称不上是出去玩。 宋衍看着镜中自己，又重新洗了把脸，头发认真打理吹好定型，短袖衬衫叠穿<a href="" target="_blank">马甲，搭配浅蓝色直筒牛仔裤，又看过半天确定没问题后才出门。 “阿衍。” 沈淮禾站在不远处喊他，双手随意插在风衣口袋，跟印象中的私服装扮相差不大，日系少年感，对上轻熟商务风，宋衍低头看看裤脚，开始后悔今天穿的是不是太幼稚。 “小火锅可以吗？”昨晚做过攻略，这家评价不错，是个很好选择，宋衍看向身旁沈淮禾问道。 “好。” 因为没有提前预订，所以拿完号需要等半小时，沈淮禾主动说起话题，询问宋衍的口味，或者有没有忌口之类，“喜欢多吃肉，嗯...一般点番茄锅，喜欢番茄味，但不太吃番茄，忌口倒没什么。” 原以为气氛会冷场，但意外地很是和谐，叫到号码后在餐厅落座，手机扫码点单，宋衍划过菜单，刚准备点肥牛卷时，底下已经有加二的选项，沈淮禾的微信头像显示其中，宋衍暂时没有再点，只是看着逐一增加的菜品，惊讶地发现，沈淮禾点菜的口味意外和他相似。 “怎么不点？”沈淮禾注意到菜单栏基本都是他在点，宋衍只点了杯喝的。 “沈教授先点吧，不然该点重了。”点过一轮之后，沈淮禾将手机放下，“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宋衍划过菜单，大都合胃口，额外只补了份小酥肉。 番茄锅往外汩汩冒着气，沈淮禾拿着漏勺将牛肉烫好，拿到宋衍跟前，小孩子夹过一筷子后，才把剩下的倒进自己碗里，等快吃完的时候，宋衍准备扫码买单，页面却显示已结账，“沈教授你什么时候付的？” “五分钟前。”沈淮禾轻笑一声如实回答。 还说要请沈淮禾出来玩，结果结账却是他结的，宋衍走在身旁有些郁闷，嗫嚅着开口，“我是打算请沈教授的。” 第54章 “你还小，都没有上班挣钱，何况，哪有真让学生付钱的道理。” 什么破道理。宋衍心底暗自嘀咕，沈淮禾似乎看穿了小孩子心思，唇角压着笑意，面上继续装成一副年长者的模样。 经过商场游戏厅时，宋衍不动声色朝里面瞟了一眼，想到身旁的人是沈淮禾，又很快打消了带他去逛游戏厅的打算。 “进去玩玩？”沈淮禾走到游戏厅门口，回身朝宋衍问道。 “好啊。” 既然是沈淮禾想玩，那肯定乐意陪他，宋衍兴奋在前台兑换了一百游戏币，沈淮禾同样也换了一百，然后就近在推币机前坐下，开始投硬币，宋衍拿着一篮子游戏币一时无言，看不出沈淮禾居然喜欢玩这个。 宋衍在游戏厅四处逛过一圈，每个机子都投了十币到二十币不等。 “沈教授。” 沈淮禾停下手里动作朝宋衍看去，小孩子怏怏地感觉要枯萎，篮子里的游戏币见底，手上却什么玩具都没拿到，没忍住低笑出声，还明知故问地要去逗逗他，“怎么了，阿衍？” “没什么，我玩好了。”宋衍哼哼两声搬过另一边椅子在沈淮禾身旁坐下，推币机里本该有两个金币塔，现在却只剩一个，还隐隐有要推倒之势，“沈教授已经推掉一个了？！” “嗯。”简单一个气音，深藏全部功与名，“再放十个应该差不多了。”沈淮禾说着弯腰从出币口抓了一把游戏币，然后放进宋衍手中的空篮子里。 “我来吗？”宋衍看着小篮子里的游戏币疑惑道。 沈淮禾点点头挪开位置，给宋衍腾出地方，不出所料，在小孩子投到第九个的时候，第二座金币塔倒塌，宋衍看着空荡荡的推币机，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还是头一回真正推倒这个金币塔。 “沈教授！！”宋衍激动看向沈淮禾，眸底亮闪闪的。 “看到了，好棒。”沈淮禾抬手去揉他脑袋。 宋衍的游戏币归零，沈淮禾的游戏币却数不清变成了多少，总之是比一百多，还额外收获了大叠纸条，可以去兑换商品，小孩子眼巴巴看着他，沈淮禾便直接分了大半游戏币过去。 “这...不好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笑得很开心，沈淮禾看向宋衍，话语无奈宠溺，“去玩吧。” 可惜还是抓不到什么玩具，机制问题没办法，只能等它出保夹，沈淮禾游戏币多，宋衍不够的由他补上，硬是靠保夹拿下了一个大型熊玩偶。 “我想喝奶茶。”宋衍抱着大熊玩偶走在前面，突然脚下一顿，太过得意忘形，居然吩咐起了沈淮禾，心中霎时警铃大作，咳嗽两声转身看向他，“呃...沈教授要喝吗？” “带你去买。” 第三十二章 车挂件 奶茶店门口，沈淮禾拎着刚买好的奶茶，转头见宋衍垮下的小脸，好奇问道，“又踩雷了？”这个‘又’字，倒不是故意嘲讽，而是的确如此，宋衍不说话，大概是默认了沈淮禾的问题。 “我这杯还没拆。”沈淮禾说着将手里那杯递给宋衍，本就对甜食兴趣一般，更多都是给学生买的时候，他自己看着点一杯。 宋衍要拒绝，但沈淮禾玩笑说，想试试他的运气是不是稳定很好，所以得由同一个人来喝才能评定。理由有些牵强，但宋衍还是接下了，于是他手里那杯，暂时交给了沈淮禾拿。 玄学这种东西似乎真的有，体现在宋衍买季节限定或新品时，十有八九踩雷，而沈淮禾就能完美避雷，选中好喝的那杯。 “也不好喝吗？”看他沉默，沈淮禾问道。 “好喝。”宋衍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 沈淮禾肩膀都因为憋笑忍得辛苦而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哈哈哈...抱歉。” “...没关系。”沈淮禾笑是应该的，宋衍又喝了两口奶茶，恰到好处的甜充斥味蕾，去冰的温度也刚好，清爽不腻，比起他那杯齁甜的，实在会选太多。 快五点的时候，沈淮禾去负一楼超市买了蔬果肉类，准备回家做饭，宋衍抱着他的大熊，和沈淮禾往小区方向走去，铃声响起，宋衍拿出手机接听。 “喂，奶奶？”“在回家路上了。”“好，晚上吃糖醋排骨。”... 沈淮禾拎着超市袋子走在小孩子身旁，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但看宋衍回答，也能猜到大概，是家人喊他回家吃饭了。 “沈教授再见！”宋衍在单元楼下朝沈淮禾挥手道别。 等看不到宋衍身影后，才往九幢方向走去，家中陈设一成不变，沈淮禾将超市买的蔬菜肉类塞进冰箱，没了做饭兴致，还是老样子打开手机去点外卖，等待送达的时间里，沈淮禾打开书房房门，跟整个家的整洁干净不同，书房的很多东西都是乱放，或随意丢在地上，与其说是书房，更像个混乱的杂物间。 书桌那盆绿萝养殖得很好，枝叶垂到地板，绿植旁边摆着一张相框，照片中的沈淮禾看上去比现在青涩很多，是读博第一年和父母拍的，可惜也成了最后一张合照。 沈淮禾关上门，在书房地板坐下，随意拿起手边散落的书开始阅读起来。 直到敲门声响起，才起身去拿外卖，开门见到的却不是外卖员，而是宋衍，沈淮禾微微一愣，“阿衍？” 第55章 “这个，给沈教授的。”宋衍拿出盒子递到沈淮禾面前，下午逛商店时看到的，是一个藤编薄荷球的车挂件，本来打算回家前给他的，但不小心给忘了，“谢谢沈教授，给我的那个熊。”说起那个大玩具，宋衍还有点不好意思，回家奶奶看到后，说他还像小孩子一样喜欢这些。 “你喜欢就好。”沈淮禾接过宋衍递来的礼物。 “那我走了，沈教授再见。” 宋衍停留的不久，电梯还在沈淮禾这层，一摁就开，电梯下去后，沈淮禾正准备关门，另一侧电梯上来也停在了这层，电梯门打开外卖员走出，确定门牌号后将外卖交到顾客手中。 国庆假期结束，就是一周连班，沈淮禾坐在办公室看着兴致不高，本来上班都烦，还有个林旭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我去上课了。”沈淮禾起身拿上教案准备离开。 “不还有二十多分钟吗？”林旭不解，却见他已经走远，只能转道去找陈晟他们打发午休。 教室没有人，宋衍寻个靠窗位置坐下，拆开刚在便利店买的三角饭团，第一口没吃到肉有些干巴，第二口肉塞太满挤出来一块，无奈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桌面，还不忘又咬上一口，沈淮禾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宋衍嘴里塞着东西，一手拿饭团，一手擦桌子，沈淮禾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口。 “咳咳...”咽下嘴里的饭团后，宋衍突然咳嗽两声，不动声色地将手里饭团往桌下藏，学校并没有不许课间在教室吃东西，但任课教授站在门口，教室还就二人的情况下，宋衍也实在不敢吃。 难怪林旭总爱跟学生玩，确实笨笨的很有趣，“没事，你继续吃。”沈淮禾轻笑一声在讲台后坐下，只要不抬头，宋衍那个方向看过来，应该不至于紧张到不敢吃。 教室陆续有学生进来，跟沈淮禾打过招呼后坐下，宋衍把剩的饭团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努力动作，吃完又喝了口水顺顺，临近上课时间，纪时安三人也在跟着进教室，在宋衍占好的位置旁坐下。 课间休息，宋衍在刷手机，忽看到什么立马埋头憋笑，调整好状态后戳了一下身旁纪时安，“是你吗，纪<a href=" target="_blank">总裁？” 纪时安先是不解看向宋衍，然后再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一条小说app的广告，插图是随意拼接的，大字还写着，‘她一落泪，纪家总裁便喊来全京城为她撑腰，男人将她搂在怀里，眼神阴鸷淡淡开口，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 “宋衍，你是不是脑子…”纪时安说着就伸手在脑袋旁转转手腕，做拧螺丝状。 “噗哈哈哈哈，真的不是吗？”宋衍又看了看小说广告，“不然你说一句让王氏集团破产试试？” 纪时安简直不知该从何吐槽，不理解自己的形象究竟在宋衍脑子里是什么样的，是因为公安局的事情，还是更早之前酒吧的事情，才会让宋衍将他和这种小说霸总联系到一起。 “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 “啊，在说我吗？”隔壁王祁只听到姓氏，以为在喊他。 “王总你要破产了。”宋衍笑得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桌上，又因为是在教室不敢大声，硬是憋出了眼泪，纪时安无语看他，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必须证明一下，好扭转宋衍脑子里对他的奇怪形象，“差不多笑够了吧。” “嗯嗯，笑…哈哈哈，笑够了。” 课间结束，沈淮禾开始授课后宋衍才真正消停下来。 吃过晚饭，朝社团教室走去，宋衍打开门之后接着将灯打开，三人轮流负责开关教室，今天是他。 “学长。”夏景川敲门进来，看上去也是刚下课吃过晚饭来的。 “你来的还挺早。”宋衍拉开椅子让人坐下，熟悉之后，他也挺喜欢这位学弟的性格，幽默开朗，见谁都是言笑晏晏。 “晚上没事就过来啦。”夏景川在位置上坐下，又道了声谢，“我下午在上高数，跟学英语似的，好难。”棋社人还不多，决定先趁着脑子还清楚，把高数作业写完，没过一会儿，“学长你会吗？教教我吧。”夏景川长叹一口气看向宋衍。 “好，我看看。”宋衍轻笑着起身，然后在夏景川旁边坐下，视线扫过题目，“这里用等价无穷小替换，先把arcsin x替换为x，tan x立方替换为x立方，然后1减cos x平方就是二分之一x平方的平方，最后等于lim x趋于0，分子是x四次方，分母二分之一的x四次方，约掉后，等于2。” 语毕也跟着停笔，草稿纸上的过程和答案简洁明了，夏景川目光崇拜看向宋衍，“学长，你好厉害。” “书上都有的，你可以多看几道例题。”宋衍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课后小练不多，夏景川照着教科书一题题做过去，有不会的再去问宋衍，社团教室也陆续进来几个社员，看过习题之后皆表示头疼。 “你们不用学高数吗？”夏景川疑惑问道。 “汉语言专业的确不用，其他专业就不知道了哈哈哈。” “诶，真好。” 大概是看大一学弟在写作业，几个学姐学长都没有着急玩桌游，而是等夏景川合上教科书后，才开始张罗起要玩什么。“你们说要不要买副小麻将啊。”“哈哈哈哈这样真成老年社团了。”“懂什么，这是国粹。”… 说笑间，何欣瑶和陈丞也都来了，“怎么都在聊天？” 第56章 “还在考虑玩什么呢，社长，我们买副麻将吧！就那种小号的。”几个提议要打麻将的人看向何欣瑶，目光炯炯有神，“我晚上看看，不贵的话就买一副。”何欣瑶无奈道。 “耶，社长万岁。” 人数多起来之后，就开了把三国杀，夏景川抽到主公，宋衍撇过一眼自己的卡牌，内奸，是个很有挑战性的身份，玩到一半的时候，沈淮禾敲门进来，夏景川见到后立马打招呼，“沈教授！” 一如既往地有活力，沈淮禾轻笑着走去看场上战局，夏景川作为主公开始给他讲解，“现在场上应该只剩一个反贼和一个内奸，我方阵营只等大胜告捷！”说得有理有据，但场上大家都神色各异。 “宋衍学长快救我！” “抱歉了，主公。”宋衍轻笑一声，跟出张万箭齐发，借主公阵营的人杀掉全部反贼，最后来一招卸磨杀驴。 “宋衍居然是内奸？！”众人复盘时皆作震惊之色，唯独旁观的沈淮禾似乎早就猜到，笑意盈盈看向被围在中间讨伐的小孩子，“好啦好啦，我们下一把。”宋衍岔开话题，转而朝观战的沈淮禾说道，“沈教授也来吧。” “好。”沈淮禾轻声应允，随后在宋衍身旁的位置坐下。 第三十三章 当局者迷 几声雷响后，天空下起瓢泼大雨，阵雨来得措手不及，宋衍将书包举过头顶在雨中狂奔，一旁还有纪时安举着教科书一起。 王祁体育一般，跑步更是弱势，程宇凡想都没想，脱下外套就盖在了他身上，下一秒，直接握住王祁的手，牵着他跟宋衍他们一起朝最近的体育馆跑去，四人在馆内停留避雨，程宇凡什么也没遮，几乎湿了大半。 “阿程，擦擦吧。”王祁抽出纸巾递给他。 “谢谢。”程宇凡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王祁时立马弹开，纸巾掉在地上，很快被污水浸染，“怎么这么不小心。”王祁重新抽出一张，手却止不住地在打颤，眸底似乎带着对程宇凡的质问，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要把外套丢给他，要牵手带他跑，却在停下后，连指尖的触碰都避之不及。 宋衍默默退开两步，想着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靠太近的为好，纪时安也是这个想法，随后他抬肘碰了一下宋衍，“你觉得他们能成吗？” “如果程宇凡能想明白的话...”宋衍敛眸看向他二人的方向，当局者迷，旁观者却清，应该是互相喜欢的，只是程宇凡还在纠结，可能是性别，也可能是其他。 秋雨连续下了几天，气温也跟着急转骤降，吹过两天冷风后，又回温变得闷热潮湿，外套穿身上总觉得热，脱下又觉得冷，这个天气实在别扭。 “老沈，你车上什么时候多了个挂件啊？”林旭借完车，来办公室还钥匙，心里却惦记着车上那个藤编薄荷小球，记得沈淮禾以前还提醒他说，车前最好不要挂东西，居然还有转性的时候，林旭好奇问道，“不是说挂东西妨碍驾驶吗？” “那个小，不占视野，还有提神功效。”沈淮禾脱下外套搭在椅背后。 “是挺小巧玲珑的。”林旭也没多想，只当沈淮禾是想装扮一下他的车，坐着刚闲聊几句，就被突兀的微信消息喊去处理事情。 办公室恢复安静，沈淮禾点开微信，置顶的群聊中，那张浅蓝色系的简约漫画头像十分显眼，好友加了许久，宋衍的微信头像倒还没认真看过，沈淮禾点击头像，大图显示在屏幕中央，怀抱洁白花束的少年背身站在海岸边。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退出查看发现是宋衍发来，询问怎么了，消息上方，还有个段文字。 我拍了拍“宋衍”。 这个功能，究竟什么时候能删掉。沈淮禾看着这个拍一拍微微蹙眉，为了给自己下台阶，立马找了个要帮忙的理由喊宋衍过来，小孩子很快回了个好的。 电脑屏幕显示的是学生文章，手边是负责顾问的企业相关资料，以及市场调研，这些哪里是宋衍能做的... 沈淮禾还在纠结等下小孩子来了该分配点什么工作，还没想好，办公室的门已经敲响，“沈教授。”宋衍站在门口朝他看去。 “跑来的？” “我刚在图书馆，走过来很近。” 手里拿了书，页间还夹着只中性笔，看上去刚是在图书馆自习，沈淮禾莫名有种负罪感，偏他还没想好要给宋衍安排什么，总不能实话告诉他，是要看头像，不小心点成的拍一拍，然后为了脸面，才借口有事。 “沈教授？”宋衍走到办公桌旁，将手上的书暂时放在他常坐的那四分之一处。 “...阿衍，你对我平常上课有什么意见吗？例如授课节奏，或者知识点的讲解之类的。”生拉硬扯的问题，被沈淮禾问得一脸严肃。 宋衍愣神片刻，随后思考起来，“沈教授的授课节奏我觉得挺合适的，充实而不拖延，呃...”问题有些不好答，这‘意见’也不知是真问意见，还是对什么有意见，“知识点也讲解的很全面详细，不会觉得抽象或晦涩难懂。” “这样啊。”沈淮禾故作认真听取的模样缓缓点头。 “沈教授，是觉得哪里不好吗？”宋衍试探性问道。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适当提高一下授课节奏，不过既然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还是保持之前的节奏好了。” 第57章 “我一个人不作数的，沈教授可以多问几个同学，再决定要不要改变授课节奏。”宋衍连忙摆手，随后小心去觊他脸色，今天的沈淮禾实在奇怪，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提的问题，总觉得冷冰冰的有些严肃。 “行，那你帮我做个问卷表格。”沈淮禾提取关键词，笑着将笔记本电脑放置桌前。 “...好。”顶着沈淮禾目光，宋衍在位置旁坐下，密码还是之前那个，这次点开不是微信对话框了，而是一些类似名词释义的小测题目，宋衍猛地将电脑合上，动静将沈淮禾吓得手一顿，“怎么了？” “沈教授，考试题目...”宋衍将笔记本推回去一些。 沈淮禾打开电脑查看，随后了然轻笑，“不是考试题目，只是课上用的。”说着将页面关闭，点开问卷制作软件，重新将笔记本推动回宋衍跟前。 估计要对私人笔记本电脑有阴影了，宋衍是真怕下次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照着几个常见问题，做成选择题格式的问卷表，半小时不到就能完成，生成二维码后先拿手机尝试一遍，确定没问题再交给沈淮禾。剩下时间说可以在他办公室自习，宋衍本就学到一半，见沈淮禾这样说，也是直接在翻阅起了之前放在桌上的课本。 无事发生，‘拍一拍’事件也顺利过去，沈淮禾靠在椅子上，眉眼稍弯看上去很是满意。 十一月初，校园银杏落了满地金黄，天气也才真正转寒，手机可能有窃听功能，自从上次调侃完霸总小说后，朋友圈就推送了好几次这类广告，有时误触点到，就会被第一章 的天凉王破尴尬许久。 宋衍不肯一个人尴尬，就将最经典的场面截图发给纪时安，看着来自对床发来的消息，纪时安恍然有种人在床上躺，祸从隔壁来的感觉，刚准备起身骂咧两句，寝室门砰的一声被打开，紧接着就是程宇凡一句大喊。 “祁祁，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王祁坐在桌位前，疑惑看向寝室门口满脸通红的程宇凡。 “是我一直没看清自己的感情，其实，其实我是喜欢你的！”程宇凡关上门，大步朝王祁跟前走去，模样很是气势汹汹，心跳声却在寂静房间中尤为清晰，王祁反应一会，耳尖通红垂下脑袋，低声暗骂，“程宇凡，你别真是个呆子吧…” “对，我是呆子，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来跟你表白！” “我意思是，宋衍他们，还在床上。”王祁声音不大，却足够寝室四人全部听到，程宇凡怔愣一瞬，才朝对床看去，刚进来只看桌前没人，以为只有王祁在，实际二人的拖鞋都摆在那里。 …… “宋衍，我突然听不见了，你能听见吗！”纪时安朝对床的宋衍喊道。 是真记仇啊，不光记仇，还当场就报。宋衍看着手机里的小说截图，一时竟也不知，是霸总语录尴尬，还是撞上室友表白更尴尬，“我…我也，听不见了。” “你们刚在讲话吗？”纪时安探出脑袋，一脸茫然看向程宇凡和王祁。 程宇凡原本只是脸红，现在是全身都红，什么也没说，直接拉起王祁就往宿舍外跑，门都来不及关，等走廊小情侣的声音跑远了，纪时安才无奈下床去关门。 “多多你居然卖我。”宋衍闷在被子喃喃道。 “我纪傲天可不做亏本买卖。” “求求，别说了，我再也不发了。”宋衍刚下去的鸡皮疙瘩，因为纪时安一句话又重新冒起。 薄暮黄昏，远处西沉到太阳坠在地平线之上，从幼儿园奔跑在田间的两个小小身影，到大学，程宇凡牵着王祁跑了很久，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恍惚与回忆重叠。紧握的双手，证实了念念不忘，终有回响，无人角落下的吻浅尝辄止，却也掀起心绪剧烈翻涌。 当程宇凡和王祁牵着手回寝室时，已经傍晚，纪时安还在很敬业地装聋，下一秒，又捂住眼睛。 “嘶，我怎么又看不见了？” “别闹了。”宋衍笑着推他一下，随后看向二人，“恭喜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程宇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都，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和宋衍去年就看出端倪了，也就你跟个二愣子似的，还要找女朋友。”纪时安白他一眼，靠在椅背上看上去还有些自豪。 “祁祁，以前是我没认清感情，但我保证，我没和任何女生有过亲密接触。”程宇凡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 “我相信你。” 二人眼神拉丝，几乎下一秒就要亲上，纪时安立马抬手打断，“注意一下，这里还有两位单身人士。”宋衍扶额一时无言，他跟纪时安，现在可不就是两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第三十四章 自助餐 自打程宇凡和王祁在一起后，宋衍原以为二人会跟以前相处方式并无两样，事实证明并不是，小情侣扭捏害羞的模样，比以前更没眼看。 “祁祁，你吃。”“没关系，阿程你吃。”“你最喜欢巧克力味了。”… “都不吃是吧。”纪时安天降正义，直接夺过程宇凡手里的巧克力泡芙塞进嘴里，嘴巴都别不过来，还要去嘲讽一句“不吃，我吃。”谁知他二人并不生气，还相视一笑说明天再去买其他口味。 宋衍收拾好书包，直接去行政楼办公室避难，敲门进去，却见夏景川坐在沈淮禾身旁，似乎聊的很开心，“学长？”夏景川有一瞬惊讶，随后露出笑容跟他打招呼“学长下午好啊。” 第58章 是新收的大一课代表吗，宋衍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捏紧衣摆，但还是松开去打招呼，“下午好。”沈淮禾办公室的座位只有两个，夏景川坐了，宋衍只能暂时站着。 沈淮禾刚准备说什么，夏景川却合上书率先开口，“学长找沈教授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就起身从位置上起来，朝沈淮禾微微鞠躬，“今天麻烦沈教授了。” “没事，有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沈淮禾放下手中黑笔，朝他温和一笑。夏景川起身经过宋衍身旁，停顿一下说道，“学长再见。”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宋衍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教授办公室又不是他的自习室，自以为是，反倒打扰了真正来问问题的人，沈教授，可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老师。 “阿衍，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的话，可以来吗？”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宋衍问得小心，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他。 “当然可以。”沈淮禾抬手，轻轻朝门口小孩子招呼，“阿衍，过来。” 话语温柔带着蛊惑，宋衍走到他身旁，刚放松下来的手重新攥紧衣摆，掌心温热覆上微凉手背，沈淮禾摊开宋衍握紧的掌心，又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奶糖，放在其中，他什么也没说，却足以抚平宋衍心中不安。 “新买了两本书，要看看吗？” “嗯。”宋衍轻点头应下。 午后的阳光映照在地板，窗外枝叶泛黄，风一吹扑簌簌地往下掉，办公室内，沈淮禾正在审阅文章，宋衍就捧着书本坐在一旁，纸张翻页的细微声音，莫名吸引沈淮禾朝他看去，细碎额发下的眸光认真专注，安静端坐的模样，似乎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宋衍做事总会因为专注而容易忘却时间，沈淮禾偶尔就会充当人形闹钟去提醒他，小孩子这个学期的课表还是挺好记的，因为大半的课都是同一时间，只不过沈淮禾是讲课的，宋衍是听课的而已。 “书本折个角就好，下次再来看。”沈淮禾起身拿起教案，朝宋衍说道。 “没事，我记着书页。” 二人一同朝教学楼方向走去，沈淮禾教室在六楼，走到二楼时宋衍跟他告别，沈淮禾微微点头示意，继续朝楼上走去，直到楼梯转角看不到他身影后，宋衍才走进教室，纪时安靠在椅背上，见他坐下，开始抱怨起寝室二人有多过分。 周天是沈淮禾生日，问起时才知道，当天他正好有事，得出席一场企业的商务宴会，大部分教授都会在校外有兼职，沈淮禾也不例外，宋衍看着手里镂空设计的玫瑰金书签出神，周日晚上学校会查寝，可不像去年那样，能等他结束，只好下周一再送。 生日当天，宋衍掐着点给他发去祝福，沈淮禾回消息时，是早上的七点多，还解释了一下他很少熬夜，所以没及时回复。其实压根不用跟宋衍解释这些，但看着那条整点祝福，还是不想驳了小孩子心意。 程宇凡和王祁在外约会，纪时安周末基本都不在学校，宋衍一个人躺在宿舍有些无聊，下午的时候寝室门被打开，以为是隔壁来串门，宋衍起身去看，却见西装革履，一副总裁打扮的纪时安站在门口，“纪...纪总？” “今晚有空吗？”纪时安也不废话直接朝宋衍问道。 “有空是有空，但晚上得查寝...”意思是不能玩太晚，九点半之前要回来，而且看纪时安这副打扮，宋衍脑海里已经出现帮派血拼等各种场面，“你真要去为女主撑腰？”他可不会打架，最多只能站在那边充人头。 “宋衍，你真的是...”纪时安说着就要爬上宋衍的床，打算敲开他脑袋看看，每天究竟在想什么。 “啊啊！别，我真不说了！”冬天本来就冷，被子一掀暖气都通通跑光，宋衍皱紧眉头将被子裹好，“那有什么事嘛！” “下来，带你去吃自助餐。”纪时安整了整西装，没好气道。 下床换好衣服，等宋衍站到劳斯莱斯车前时，才隐隐感觉不对，僵硬转头看向纪时安，“自助餐？” 说好听点今晚是商务宴会，说直白点，在纪时安眼里就是自助餐，他承认有诓骗宋衍的嫌疑，但比起这个，纪时安更不想被宋衍调侃称小说霸总，就是一群人吃个饭，聊聊天，谈谈商务合作，哪来那么多曲折离奇的故事。 劳斯莱斯星空顶下，宋衍明显有些局促，前排司机西装白手套正在驾车，旁边纪时安也是看着就很贵，反观他就是普通学生的打扮。 手机铃声响起，纪时安点击接听，“对，把我那套衣服准备好，二十分钟到。” “时安...”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没事，就免费自助餐。”纪时安坦然一笑，宋衍却觉得毛骨悚然。 到达目的地后，有专人负责为后排开门，宋衍轻声道过谢，下车后就被领到了一处衣帽间，纪时安将整套西服递到宋衍手中，“试试，我俩身形差不多，应该没问题。” 宋衍反应就算再迟钝，也知道等下这个‘自助餐’不是他可以参加的，西服面料顺滑，拿在手里总觉得重千金。 “先生，这边请。”负责人打开更衣室房门，抬手礼仪到位。 “去吧。”纪时安扶着他肩膀，将宋衍推进房间，随后负责人关上房门，一气呵成。 几乎是赶鸭子上架，无奈宋衍换好衣服出来站在等身镜前，很快就有人过去帮忙调整细节，深灰色西装剪裁精致，马甲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劲瘦却不羸弱的腰身，原本皎洁温和的气质经过一通装扮，平添几分成熟优雅。 第59章 “很适合你。”纪时安站在一旁看得有些入神，随后又想到什么，摘下原本佩戴在他身上怀表，亲手帮宋衍戴上，怀表挂在西装马甲的第三颗扣子旁，链条整理后放进对应一旁的口袋，负责人似乎要说什么，但被纪时安拦下。 “怀表？”宋衍低头看着纪时安给他挂上的物品。 “对，快九点的时候我们回学校。”纪时安说得轻松，似乎挂在宋衍身上这块真的只是普通怀表。 “走，时间差不多了。” “时安，我真的能进吗。”宋衍微微蹙眉，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能进，而且真的就是吃自助餐。”纪时安再三保证到，进场时纪时安直接刷脸，宋衍没有邀请函被拦在门口，但在看到年轻人马甲上挂的怀表时，又立马恭敬退让。 宋衍不解走到纪时安身旁，“老板，我没邀请函他也放行？” “别喊老板，听着有点怪。” “好吧，纪总。”宋衍十分真诚看向他。 宴会华丽而精致，布置充满奢华和高贵气息，会场人很多，纪时安直接领着宋衍到餐桌前，随手拿一杯红酒递给他，“装个样子。” “这么随便吗。”宋衍接过高脚杯低笑出声，又环顾一圈四周，参会的人着装得体优雅，言行举止也是从容谦和，互相交谈碰杯。 “哪有什么霸气归来，女主被欺这种剧情。”纪时安抿了口红酒，看上去有些散漫，“宋衍你别看小说看傻了。” “好啦，这回真知道了，难为你还特意带我过来见见世面。”宋衍转身开始研究起要吃什么，毕竟他来，是真的来吃东西，而不是谈生意的。纪时安并没有离宋衍太远，跟纪正远和几个叔伯打过招呼后，就在餐桌附近守着他。 “挺厉害啊，几千万的东西挂别人身上？”顾行之一眼就注意到了宋衍身上那块怀表，之前在酒吧，灯光昏暗没太看清他的样貌，这回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少管。”纪时安轻哼一声，随后主动去跟顾行之碰杯，好歹是一起野过的朋友，有摩擦也差不多该结束了，顾行之笑着饮下杯中酒水，又朝宋衍那边看了几眼，“真喜欢？” “没有，是朋友。”纪时安回的很快，顾行之却是挑眉玩笑道，“都是朋友，怎么不见得你借我戴戴？” “借你了能还？”纪时安反问道。 二人在远处聊天，宋衍端着餐盘正在享用美食，其间没有人去打扰，不过也是，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宋衍这样想着，又吃了块小蛋糕，抬眸的瞬间，恍惚看到一抹熟悉身影。 第三十五章 企业商会 目光所及之尽头，沈淮禾的身影静静伫立于宾客间，宴会光束落下，眉眼染上几分淡漠，似无形牢笼将他囚禁其间，不得挣扎，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却不是站在讲台上，看向学生时的笑容，更不是办公室，温柔给他糖时的笑容。 宋衍放下手中餐盘，视线依旧停留在沈淮禾的方向，纪时安吩咐过，不要随处走动，脚下的步子却不听使唤，朝他走去，宋衍想着，只说一句话便好，说完他就回来。 “你朋友不见喽。”顾行之示意他看向餐桌旁。纪时安微微蹙眉顺着视线看去，哪里还有宋衍的身影，只剩方才还被他端在手里的餐盘留在桌上，会场几百号人，纪时安眼底闪过一瞬慌乱，直接撇下顾行之，焦急去寻找宋衍。 越靠近，心跳就越快，大概这样的沈淮禾，宋衍也是第一次见到，跻身与名利热闹之间，游刃有余却又显得那样清冷落寞。 “…沈教授。” 宋衍站在两米外的地方开口唤他，声音很轻，但沈淮禾还是听到了，转身朝来源方向看去，盛装出席的年轻人闯进视线，沈淮禾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更多的还是意外。 “沈教授这是？”原本正在和沈淮禾交谈的男人也跟着看向宋衍，目光是打量与探究，是个年轻的样貌，似乎也不是哪家公子，但他身上的怀表… 沈淮禾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将宋衍挡在身后，朝男人略含歉意道，“吴总，失陪一下。” 能进场的都需要邀请函，或者有足够背景，刚要是没看走眼的话，那块怀表应该是两年前，纪正远在拍卖会拍下送给儿子的礼物，男人虽不清楚宋衍什么身份，但还是谨慎，“沈教授随意。” 宋衍不明所以地被沈淮禾拉到人少的地方，还不等他说什么，沈淮禾已经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眉眼带着几分愠色，但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鹿眸时，也很快意识到他的语气不佳，深吸一口气后，放缓声色问道，“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时…时安带我来的。”严肃的模样让宋衍有些心怯。沈淮禾朝四处看了圈，完全没看到纪时安身影，心底似乎压着气，继续问道，“那他人呢？” 宋衍指着餐桌的方向，又看了几眼，不太确定道，“可能在，餐桌那边。” 如果是学术或校企交流会，还能暂时把小孩子带在身边，偏偏是企业商会，沈淮禾都只是以企业顾问的身份，出席陪同在老板旁边交流，“你先去找时安，尽量待在他身边别乱走。”究竟是怎么想的，把宋衍带来又不看好他，沈淮禾微微蹙眉。 “沈教授，我是来…”宋衍话说一半，手腕就传来一股力道。 “宋衍。”纪时安握住他手腕，喘着气都还没缓过来，找了许久，见宋衍旁边站着的是沈淮禾，也才稍微放心下来，“我不是说尽量别乱走动吗？” 第60章 “我…”宋衍正要开口解释，又被沈淮禾打断“没跟林旭报备的话，你们该回学校了。”眸底蕴着厉色，似是在责备。 心底莫名涌上一阵委屈，宋衍紧抿双唇不再吭声，纪时安看时间接近九点，也是决定先带他回学校，“知道了，宋衍我们走吧。” 纪时安拉着他手腕离开，走开数米后，宋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沈淮禾还是站在原地，视线应该是看着他的，太远听不清，宋衍只是比了个口型，随后就跟纪时安一起朝门口走去。 看着小孩子离开的背影，沈淮禾能清晰感受到，似乎有什么情绪正在猛烈催生，即将冲破桎梏，同时又狠戾绞着心脏，引起阵阵酸涩，宋衍连续两次被打断的话，居然仅是一句想给他的‘生日快乐’。 “你最后，跟他说什么了？”纪时安敛眸看着车窗外夜景，他当时握着宋衍手腕，能清晰感受到颤抖，只可惜没看清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再见的话。” 宋衍的谎话一眼就能看出，因为那双眼睛，实在藏不住情绪，纪时安没再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今天有什么感悟吗？是不是觉得大家都只是普通人。”本次的目的就是让宋衍别对他有奇怪滤镜，或是觉得有钱人就高高在上不好亲近。 “普通人不坐星空顶去吃自助餐的。”宋衍看向他，又伸手指了指劳斯莱斯顶篷，大少爷眼里的普通，还真是不普通。 纪时安愣了一下，随后低笑出声，最后直接倚在靠背上大笑，“宋衍哈哈哈哈，你不会是天然呆吧！” “不是，你别笑啊！我又没说错。”宋衍有些无语看向快笑出眼泪的纪时安，见他笑得更加大声，耳尖都开始泛红，车上不止他二人，前排可还有位驾车司机在，只不过司机很有专业素养，脸上始终只带着职业笑意。 “你，你真别笑了。” “好好好，那你一般怎么去吃自助餐。”纪时安压着笑意问道。 “一般是走去。”如实回答，结果纪时安笑得整个人都在抖，气得宋衍一路都没再理他。 车子停在校门口，纪时安下车伸个懒腰，又看了眼腕表，朝里座宋衍挑眉道，“再不走，查寝要赶不上了。” “那也怪你。”宋衍下车后朝司机道谢，随后刷卡进校朝宿舍楼跑去，纪时安紧追其后。司机站在车旁，看二人跑远才给纪正远拨通电话，汇报今晚戴了纪时安怀表那人的大致性格，“是个知礼安分的孩子，也跟少先生相处得很好。” 周一上课时，宋衍将羽毛书签和教科书一起放进背包，课间想起昨晚的事，难免还是有情绪，不懂为什么要那么严肃，但仔细想想，那种场合，宋衍本身就不该去，沈淮禾凶他也在情理之中。 让纪时安骗去吃什么自助餐也就罢了，遇到沈淮禾还被凶，宋衍一边记笔记，一边碎碎念，直到下课走出教室。 “阿衍。” 宋衍循声看去，随后又垂下脑袋不肯看他。想来是闹脾气了，沈淮禾低眉轻笑一声，穿过学生人群走到小孩子跟前，“阿衍。” “嗯。”宋衍闷闷回应一声。 “陈晟他们说，晚上要补个生日宴。” “...挺好的。” “阿衍，我想你来。”沈淮禾说得直白，闻言宋衍抬眸直勾勾盯着他，似乎还在消化刚才的话。 直到坐上副驾驶位时，还是有些迷糊，车内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薄荷香，味道来自那颗车挂件小球，大脑清醒不少，宋衍后知后觉他有些好骗，万一哪天被人贩拐了都不是没可能。 气氛很安静，沈淮禾也不说话，只能隐约听到他的呼吸声。车内几乎没有装饰，所以唯一挂出来的饰件就惹眼非常，宋衍视线看向那颗正在晃动的小球。 饭店定在学校附近，沈淮禾领着宋衍进门，陈晟他们已经落座，只剩主位和右边次位还空着，宋衍看向身旁师长，似乎在寻求他的意见。 “小宋快坐吧，是沈老师的意思。”陈晟笑着去扶宋衍肩膀，将他带到沈淮禾身旁的位置坐下，人齐之后开始上菜，众人憋了快了两月，导师生日虽然是昨天，但也不妨碍大家拿来做聚会由头。 研一几个早就跟师兄姐们混熟，不像第一次聚餐时那么拘束，酒量浅的刚喝几杯就开始说胡话，被在场好几位轮番逗了遍，顺便还套出几个研究室八卦，沈淮禾也是今天才知道，研究室居然有学生谈在了一起。 “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啊？！”在场有几位单身人士受不了打击，立马对二人施行逼供，“咱们老大都还单身呢！” 沈淮禾拿筷子的手一顿，表情有些尴尬，‘老大’这个称呼倒是稀奇，宋衍坐在一旁偷笑，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到碗里，准备继续边吃边听。 “小宋，你谈女朋友了没？” “啊？我还没谈过。”话题莫名引到宋衍身上，听八卦很开心，但八卦到自己头上，就显得没那么开心了。 “不应该啊，小宋长那么帅怎么会没人喜欢？”“老大长得也不赖啊，不照样单身。”“我听林哥说，沈老师大学时候可招桃花了。”... 恋爱话题永不过时，宋衍也在一个个听说中，了解到了沈淮禾的情史，大学有两次恋爱，但都没有坚持过一个月，据说是女生觉得他太无趣，不懂浪漫，然后是读博期间，郑珩帮忙牵过一次线，但沈淮禾专心搞学术，消息都是十天半个月才一回，之后也是不了了之。 第61章 “老大，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宋衍压低声音悄悄去问沈淮禾。 “不许跟他们学坏。”沈淮禾曲指去敲他额头，宋衍轻哼一声又问道，“那是真的吗？沈老师。” “半真半假。”的确谈过两次，但都与沈淮禾所想的，共同进步的恋爱关系不同，只觉得被占用了时间。例如他在看书时会被喊去看电影，帮忙讲题时只盯着他看不看题，陪同逛街时解释什么是消费陷阱，反倒遭不懂浪漫的评价。 宋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至于他悟到了什么，沈淮禾不得而知。 周一还得回学校，八点就结束了聚会，似乎都还没玩够，沈淮禾又承诺年底再聚，大家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车，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所以宋衍还是跟在沈淮禾身旁，等人零零散散都走光了，沈淮禾看向身旁小孩子，“阿衍。” 口袋里的手紧握礼物，宋衍闻言朝他看去，“沈教授怎么了？” “昨晚...”沈淮禾垂下眼眸似在反思，后悔为什么不认真听完宋衍的话，就让他赶紧回学校，也后悔朝他说重了语气，明明小孩子什么都没错，“是我的错，没有认真听完你说话，也没控制好语气。” “没关系…”会场都是正装出席，门口还有保安拦下检查，宋衍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突然出现在那里，沈淮禾也是关心则乱，所以说重了话，想让他快点离开。 “小时候去河边玩，家里大人也凶，还折了树枝要来打我。” 沈淮禾被宋衍的隐喻逗笑，抬手揉了揉小孩子脑袋，后又想到什么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但还是担心再有下次，于是斟酌开口道，“时安的成长环境始终跟你不同，在学校或许没关系，但...”话语点到为止，沈淮禾目光试探地看向宋衍。 “我明白的，当时真的以为是自助餐。”宋衍有些尴尬地笑笑。 自助餐。 的确是纪时安可能会说的话，沈淮禾眉心微动有些无奈，但看宋衍是心思通透的，姑且也只能当作是个意外。 第三十六章 圣诞节 沈淮禾站在路边在等他刚叫不久的代驾，冬日街头的冷风刮在身上有些刺骨，宋衍瑟缩着朝他靠近想要躲躲风，橙黄色的灯光散落柔和，臂膀碰到一起时，似乎能听到心脏的跳动。 “沈教授，礼物。”宋衍将口袋中包装好的书签递到沈淮禾面前。 “谢谢。”沈淮禾伸手去拿时触碰到指尖，小孩子手很冷，仔细看，皮肤下的血管还有些紫红，陪他又是送学生，又是等车的，风里也站了快二十分钟，怎么会不冷，沈淮禾这样想着，抬手揽上宋衍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些。 宋衍半边肩背都贴在了沈淮禾胸前，搭在肩上的手宽大温暖，气息缠绕，心跳声莫名加快，“...沈教授？” “下次出来时多穿一些。” “嗯。”宋衍点头应下，安静靠在沈淮禾怀里，心底翻涌起巨浪，不明所以，却来势汹汹。 代驾到得很快，这样亲密的动作并没有维持太久，沈淮禾坐在副驾驶，宋衍坐在后排借着后视镜偷偷看他，恍惚想起有一次阵雨，他和沈淮禾也靠得很近，思绪却不像当时那样平静。 不过突然被人揽住，紧张心跳加快，应该是常见现象，宋衍为刚才的心跳做出解释，随后点点头看向窗外。 后视镜中的侧颜看不太清，沈淮禾目光没有停留太久，转而是看向后视镜下挂的薄荷藤编小球。 那片羽毛状书签，沈淮禾使用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反倒是宋衍每次来他办公室看书时会用。下课朝行政楼办公室走去，门口隐约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似乎是某部动画片的主题曲。 宋衍微微挑眉，轻扣两下后将门打开，就见沈淮禾单手撑着办公桌面，耳尖染上不自然的红晕，“沈教授在学元旦表演的舞吗？” 今年因为郑珩也想热闹一下，所以没逃掉，“...是”沈淮禾咳嗽两声后立马摁灭手机。 “我也想看。”宋衍凑到沈淮禾身边，两眼放光看向他，“沈教授。”拖长的调子带着撒娇意味，听得沈淮禾心里一阵酥痒。 “会有机会看的。”沈淮禾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进兜里，并不打算给宋衍看他在学什么，小孩子哼哼两声后在位置坐下，拿起书准备阅读，“沈教授，我可以点奶茶吗？” “好，给你点。”沈淮禾并未多想，将手机递给小孩子。 屏幕解锁，宋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个啊。”点击播放，音乐声响起，沈淮禾条件反射似的，立马折回将手机从宋衍手里夺回。 “这个动画片我小时候经常看欸。”宋衍笑得一脸天真，沈淮禾大概是气不过，抬手敲在他头顶，“臭小子，都敢算计老师了。” “我还没点奶茶呢。”宋衍揉着脑袋，眼巴巴看向他。 “去去去，再问一下陈晟他们要不要一起点。”沈淮禾转过身子，抬手挥了两下，不情愿地将手机重新丢回宋衍怀里。 “谢谢沈老师。”宋衍抱着手机，起身准备去找陈晟他们，一群人点完之后，又拿着手机回到办公室，给沈淮禾付款。 宋衍坐在位置上，笑呵呵看向正在付款的沈淮禾说道，“我顺便再带大家，谢谢沈老师。” 奶茶到时，又开始犯难，因为是十二月的草莓新品，宋衍拿着自己的，目光却瞟向沈淮禾手里的。 第62章 目光太过灼热，沈淮禾想忽视都难，干脆将他的那杯往前推一些，“给你个交换机会。” 宋衍将两杯饮品各自拿在左右手中，认真比对并思考了一下，草莓和不同元素碰撞下可能会产生的味道，最后坚定选择原来那杯，“不换。”沈淮禾微微挑眉，眼底的势在必得在宋衍喝下第一口时，逐渐转变成笑意。 又酸又甜，也不能说难喝。 什么刻板印象，又不是每次都会踩雷，看沈淮禾在笑，宋衍别过脑袋不想理他。 临近圣诞，商场也开始装饰起来，广场中央的已经摆上巨型圣诞树，霓虹灯缠绕成圈，夜晚点亮后，满是冬日浪漫的氛围，不同于去年的挤在寝室，程宇凡和王祁今年要去过二人世界，自打被纪时安三令五申后，二人在宿舍收敛不少，基本都在没人的时候才亲热，至于宋衍为什么会知道，那还要从几次偶然撞见说起。 平安夜是周日，宋衍在家吃过饭完后坐车回到学校，寝室没有人，估计都在外头玩，等快查寝的时候三人才前后脚回到宿舍，宋衍躺在床上刷手机，听床下有动静，探出脑袋打个招呼后又重新钻回被窝。 “为什么学校圣诞节不放假啊。”程宇凡将买的一堆零食放到桌上，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去磨蹭王祁腰身。 “想得真美，还放假。”王祁不悦拍掉程宇凡搭在腰上的手，瞪他一眼。 纪时安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爬上栏杆，将冰冰凉的手伸进宋衍被窝，估摸着应该是碰到了大腿。 “啊！！”宋衍被冻得一个激灵，带着被子往墙角缩去，“纪时安你手去挖冰了吗！” “是啊，你快借我暖暖。”纪时安说着继续往他被窝里伸手，宋衍左右翻滚两圈，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两边无懈可击，“你手离我远点！” “别那么小气嘛。” 二人闹腾了好一会，宋衍被窝都凉透了，纪时安才暖和热身完，然后心情大好地坐在位置上开始打游戏，还不忘说上一句，“手冷打游戏都不方便，现在好多了。”全然不顾宋衍在床上幽怨看他的眼神。 委屈要重新暖被窝，微信响起提示音时，宋衍都有些不情愿伸手去拿手机。 沈淮禾-明天晚上有空吗？ 猛地从床上坐起，宋衍看着微信对话框的消息久久不能平复，圣诞节，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思绪开始乱飘，但又很快清醒。 宋衍-有空。 沈淮禾-有个统计需要你临时过来做一下。 因为起身了一会，重新躺下时，衣服贴在后背都有些凉。在胡思乱想什么，沈淮禾难不成还想约他圣诞节出去玩吗，宋衍暗自嘀咕两句，随后不痛不痒回了句‘收到。’ 周一下午的课兴致不高，应该都在考虑等会儿去哪玩之类的，宋衍坐在台下，听老教授略带口音的普通话时，不自觉想到沈淮禾的声音，教职人员都要考普通话等级考试，沈淮禾会是几级？宋衍笔记记到一半，开始思考，等切了课件时，才意识到自己只记了一半。 课后找教授说明了一下情况，补拍完笔记缺失那页的课件后才回位置整理。 “宋衍，出去吃火锅吗？”纪时安等他拍完照片，开口问道。 “不了，我等下要去沈教授办公室帮忙。” “圣诞节还喊人，真是万恶的资本家。”纪时安轻哼一声，随后摆摆手，“行吧，那我先走了。” 宋衍看他离开的背影，有点想吐槽他和沈淮禾都是万恶的资本家，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背上书包朝行政楼走去。 办公室内，沈淮禾站在桌旁看陈晟修改文稿，眉间微蹙，抬手指在一处地方，又看向已经开始冒冷汗的陈晟问道，“这里写的什么？”。宋衍这时候敲门进来，陈晟犹如见到救星般朝他看去，奈何沈淮禾余威尚在，不敢直接去跟小学弟打招呼。 “要不，我在外面等一下？”宋衍立马退出办公室，重新将门合上，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大约过了几分钟，门被打开，陈晟满脸感激地给他投去一个眼神，宋衍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回了个笑。沈淮禾揽过小孩子肩膀走进办公室，还不忘回头吩咐陈晟，“刚指出的那段，全部重写。” “是，我马上重写。”三十七度的体温，究竟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陈晟苦着脸赔笑两声。 沈淮禾轻叹一声，在座位前桌下，宋衍窥他神色，确定不会因为陈晟的事波及旁人后，才在一旁位置坐下，“沈教授。” “过来吧，阿衍。”沈淮禾将文件点开，随后起身让开位置。 难怪谈恋爱不超一个月，圣诞节又是重写，又是做表格，一点都不浪漫，宋衍手里做着事，目光却撇向沈淮禾。 “怎么了？” “呃…沈教授普通话等级考试是几级啊？”宋衍将视线挪回屏幕，手上已经不需要看键盘就能正确输入。 “一甲。”问题有些生硬，但还是回答了，沈淮禾停下手中工作看他，“是打算考证吗？明年三月份报名。” “嗯…有这个打算。”完全没有，宋衍暗自嘀咕一句。 原以为这个表格很快就能完成，实际超出宋衍预计太多，晚饭还没有吃，快七点时，安静的办公室内传出肚子咕噜声，沈淮禾微微一顿，朝宋衍看去，小孩子红着脸伏在桌上，良久嗫嚅一句，“沈教授，我饿了…” 第63章 沈淮禾看了眼腕表，有些自责。当真是忙过了，都没来得及问一句小孩子吃饭没饭，“先不做了，我带你去吃饭。”沈淮禾说着又从零食柜里找出一盒奶酪酥，拆开包装递到宋衍跟前，“垫一下。” 宋衍耳根还是有些红，接过奶酪酥小声道了句谢。 第三十七章 消费陷阱 “不去食堂吗？”沈淮禾拿车钥匙时，宋衍有些疑惑 “毕竟是圣诞节，出去吃好了，算是对你的补偿。” “可是开车的话，今天应该没有车位。”节假日人多得都挤不下，沈淮禾居然还敢开车，不敢想象等下会为了找车位，要等到多久，宋衍感觉自己能饿死在车上。 “沈教授节假日都没出去过吗？” “的确，不怎么出去。”拿车钥匙的手又重新放下，话语间几分落寞。除了学生外，交好的朋友只有林旭，沈淮禾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个需要关爱的空巢老人。 “走去吧，学校附近的商场也不远。”宋衍朝他露出笑容。 圣诞节的街头热闹非常，五彩斑斓的灯饰点缀在枝干上，闪烁着朦胧光芒，沿街店铺都张贴着各种圣诞促销和特别优惠的广告，吸引节庆购物的人群，餐厅橱窗的装饰亦是精美，彩色礼盒，铃铛，麋鹿和圣诞老人堆满其中，沈淮禾对此置若罔闻，宋衍却不断被吸引。 “两位先生可以看一下我们店的圣诞节套餐哦。”服务员将菜单展开，开始介绍。 菜品和普通的没两样，只是做了圣诞摆盘，再捆绑销售一些其他单品，明晃晃节日经济下的消费陷阱。 宋衍指着菜单上的图片，看向服务员，“我要这个圣诞节套餐，谢谢。” 沈淮禾微微一顿，看向对坐的宋衍，“阿衍，你今年应该有门...”消费者心理学吧。对上小孩子满怀期待的目光，沈淮禾直接将剩下的话全部咽回，然后跟宋衍点了份一样的圣诞节套餐，“跟他一样，谢谢。” “好的二位，两份圣诞节套餐。”服务员点完单后又确认一遍才离开。 “沈教授刚要说什么？” “没有，我记错了...”沈淮禾别过脑袋，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热闹。 饮品和甜点，小熊形状的炒饭，盖上半熟蛋包被子，味道似乎还不错。 商场中央的巨型圣诞树前，围满了牵手亲热的情侣，宋衍站在沈淮禾身旁莫名有些尴尬，但看他表情自然，也逐渐放松下来，路边有在卖单枝包装的玫瑰花，二十五元，宋衍没买过花，也不知算不算节日宰客，总之买了一朵。 “沈教授，圣诞节快乐。”宋衍将玫瑰递到他跟前，沈淮禾怔愣看向小年轻，接花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谢谢。” 天空忽地飘下雪花，宛若天使的羽毛落入人间，梦境般的一幕吸引人们驻足。 雪花轻轻融化在发梢，宋衍伸手接住一片，话语夹杂着惊喜，“沈教授，下雪了！” 手中玫瑰娇艳，花瓣接下天空飘下的细雪，冬日寒冷，并不曾熄灭玫瑰的热情，反而在纯洁雪花的映衬下，更加鲜艳夺目。 “嗯，下雪了。”似有笑意倏然蔓延而开，沈淮禾眼眸稍弯，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失神。 元旦晚会，林旭带领着班级学生落座，大二位置要靠前些，比大一时的视野好，宋衍坐在位置上查看节目表，看到熟悉的歌曲名不自觉笑出声，一旁的纪时安似也注意到，凑过去看了一眼，“今年教职员表演《大家一起喜羊羊》？” “是啊。”宋衍低下头，忍笑忍得辛苦。 “沈教授不会也在其中吧！”纪时安突然有些兴奋，去年的教职员表演虽然有趣，但少了爱端架子的沈淮禾，他总觉得没劲。 “嗯，沈教授也要跳。” “哈哈哈哈哈，他居然也有今天！”纪时安搂着宋衍肩膀跟他一起笑出声“说起来，沈教授91年的，不正好属羊吗？” 要命，更好笑了。 宋衍笑着笑着，突然想起03年的他，似乎也是属羊，纪时安跟他同龄，“多多，我们好像也是属羊的。” “那又没关系，上去喜羊羊的又不是我们。”纪时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也是。”宋衍看向还一片漆黑的舞台，想起月初偶然撞见沈淮禾学舞的模样，眼底笑意不减。 原来都属羊，那正好差了一轮。 熟悉的动画片音乐响起，时光飞逝，那群坐在电视机前守着少儿频道的小孩们，一晃眼，也都长成了二十几岁的大人。 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 四个定点动作刚做完，台下已经哄笑一团。沈淮禾站在中间一排，看上去还有点c位的感觉，宋衍举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在歌曲第二遍时，精准拍下了四个菜的定点动作。 沈淮禾已经能想象到，这场表演之后，会有什么腥风血雨在等他。 第一个来的就是林旭，他甚至都没等到第二天，沈淮禾下台打开手机时，就弹出林旭拍摄的视频，完全没理会。郑珩和几个老教授似乎很开心，说大三和大二的小孩子们属羊很多，这歌挑的不错，还有说以前陪孙子孙女一起看过，都是回忆。 又过了几分钟，宋衍发来的四张踩点照片，沈淮禾坐在前排，拿手机的手握紧不少，最后回复了他一个失联的表情。 第64章 宋衍看着消息乐得合不拢嘴，真实看到的，可比视频让人印象深刻。 元旦晚会结束后，周五还有一天学，假期直接连着周末一起，课后，宋衍去了一趟行政楼办公室，沈淮禾坐在办公桌前审阅文章，听到敲门声后像往常那样，朝门口进来的小年轻看去，宋衍打完招呼走到书架旁，将先前看到一半的书本拿下，页中还夹着片羽毛书签，“这本书，可以借我回家看吗？” “嗯。”沈淮禾点头应下，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一起回家吗？我送你。” 宋衍有一瞬疑惑，随后连忙摆手，五点半正好卡在沈淮禾下班的时间来，是不是让他觉得太刻意，“不，不是的，我真的是来借书的...”不是想来蹭车。 “我知道。”沈淮禾淡淡回答道，看向宋衍的目光温和从容。 慌乱的情绪被抚平，宋衍低头看着手上的书，指尖拂过封面。 “那，一起回家吧。” 要带的东西不多，宋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匆匆跑下楼，沈淮禾站在签到处前放下笔，“帮你签好了。” 下班高峰期路上比较堵，同个红绿灯就要等两趟，宋衍看着窗外风景有些无聊，大概是不想打扰开车的人，所以一直安静坐着，沈淮禾开了车载音乐，原以为能听到什么歌曲，结果是财经频道。 “元旦有什么打算吗？”沈淮禾等红灯时主动说起话题。 “一般不怎么出门，在家陪陪老人。”奶奶最近身体似乎严重了些，去过几趟医院，药品也换成了宋衍以前没见过的颜色，因为是按分量分装好的，想查药名都无从下手，询问起来只说没关系，用老了都这样的话来搪塞，“沈教授好像是一个人住吧，家里人都不在本市吗？” “嗯。”沈淮禾双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话语却十分平静，“父母几年前去世了，所以是我一个人在住。”第五个年头，早该就释怀了，可每每提起，仍旧心口有些发闷，因为我们永远不知，祸事和明天，究竟哪个会先来。 汽车行驶过红绿灯，宋衍愣愣坐在位置上，良久才小心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已经很久了。”沈淮禾看了眼旁边低头满是自责的小孩子，“阿衍，到家了。” “沈教授。”宋衍解开安全带，却并不准备立马下车，沈淮禾知道，是因为刚刚的事情让他在意了，有些后悔，不该告诉小孩子这些过往。 车子熄火停在路边，死亡这个话题格外沉重，不经意揭开了别人的伤心事，以宋衍细腻的性子，可能要拧巴很久，想到这里，沈淮禾突然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副驾驶小孩的脑袋，“不用往心里，我没事。” 虽不是故意的，可宋衍始终觉得是自己不好，不该问起沈淮禾的私事，“对不起。” 估计得让宋衍做点什么当作补偿，小孩子才不会继续自责，沈淮禾思考一会，柔声道，“那你元旦假期，过来帮我打扫卫生好了。” “好！”眼底阴霾一扫而空，宋衍点点头答应道。 意外的很好哄。沈淮禾看着他下车的背影无奈笑笑，后又想到什么，重新发动车子，去附近超市采购了些东西，冰箱被零碎的物品填满，水果蔬菜肉类外，还有鲜牛奶和两盒千层蛋糕。 电饭煲按上煮饭键，等待时间里，习惯性地去到书房，玫瑰被精心养在花瓶里，可惜也坚持不了太久，已经开始发暗枯萎，沈淮禾指尖轻轻抚上花瓣，目光却看向一旁摆着的相册，开口似在喃喃自语。 爸，妈。又来跟你们唠叨了，嗯，还是上次送我花的那个小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像话家常那样，说点生活上的琐事，沈淮禾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将它们摆回书架，小沙发上的毯子也重新折叠放好。 似乎从小就是这样，课桌书房之类学习思考的地方，沈淮禾即便整理过，没两天又会莫名变得杂乱。原因最后归结于，都会用到，所以不经意就堆在了手边，办公室是工作地方，可能要收敛一些，何况，还有宋衍时不时给他收拾一下。 是会被父母说教的坏习惯。 第三十八章 书房 跨年夜家里往常一样，宋衍枕在一米六长的毛绒玩具熊身上玩手机，平板正在直播本市举办的跨年活动，离小区不远，但外头太冷，也不爱凑这个热闹。 整点那一瞬，似乎能听到窗外微弱的烟火声，发出去的祝福，几乎是秒回，宋衍盯着聊天框的备注有些出神，还以为沈淮禾不会熬夜，要早上才能看到。 宋衍-明天下午来可以吗？ 平板将直播最小化，然后登录微信，看了圈群聊和个人祝福，手机屏幕仍旧停留在和沈淮禾的聊天界面。 沈淮禾-好，随时欢迎。 约好时间，又在切换到宿舍群，程宇凡和王祁在纠结要不要跟家里人出柜，纪时安难得正经在出主意，说要循序渐进，最好让家人自己发觉不对劲，然后再出柜，宋衍并没有熬太晚，附和几句后便也睡了。 一早起来看到宿舍群99+消息时，还是有些震惊的，三人居然聊到了凌晨两点多，话题还都是关于如何出柜的。 这个群为什么越看越弯。宋衍上划几条消息后，选择直接关上手机。 睡衣还没换下，老人已经做好早饭在喊起床，简单的白粥，酱油煎蛋还有一碟咸菜，实际并没有什么已经2024年的实感，似乎只是普通的周末放假，宋衍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宋建明和周杨也前后脚从房间出来。 第65章 “我下午出门一会儿。”宋衍咬下一口荷包蛋说道。 “去哪儿？跟…”家长通病，总是下意识想要窥探孩子的行踪，周杨停顿一下，似乎也反应过来宋衍已经二十，“知道了，去吧。” “晚上回来吃饭吗？”宋建明接话问道。 “嗯，回来的。” 算不上温馨，但也和谐，吃过早饭，老人就着水咽下几颗药片，宋衍知道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确切答案，所以没有开口，看宋建明和周杨神色如常，可能只是常见的老年病症，所以都不紧张。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要真正看透，实属艰难。幼时不懂，爷爷离世那年，只知道记忆里康健的小老头永远睡了过去，刚对死亡懵懵懂懂的年纪，会突然哭着抱紧家人说不要死，然后被长辈安抚不要多想，说他们还能陪小衍好多好多年。 随着年岁渐长，总有那么几个夜晚，脑海中会突然冒出亲人离世的场景，幻想那时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崩溃到痛哭流涕，还是冷静自持处理后事。 元旦想这些似乎不大吉利，宋衍敛下思绪，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电视上正在播放到乡村剧，老人总爱看这类，然后边看边讲起他们那个时候的故事。 中午简单吃过一些，换了身衣服，然后出门朝九幢走去，电梯里的红色数字逐渐上升，最后停下，宋衍站在门口却突然不敢敲门，说不明的情绪在心头翻涌，当时还想着不该问起沈淮禾私事，结果下一秒就答应了来家里帮忙打扫卫生。 办公室他都打扫过，家里也没问题的。 宋衍这样想着，抬手轻扣两下房门，隔着木板，能听到屋里的人正在走近，手心搭上把手，随着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下意识攥紧了衣摆，宋衍抬眸看向屋里男人，冬日的居家服休闲随意，发型没有打理平添几分慵懒，目光却一如往常的温和从容，“沈教授。” “进来吧。”沈淮禾将门敞开。 玄关处已经准备好拖鞋，宋衍换下鞋子穿上，客厅整洁干净，似乎并不需要特意打扫，餐桌上的碗筷还没有收拾，沈淮禾领着小孩子在沙发坐下，点开电视，随后将遥控器交到宋衍手中，“饭还没吃完，你先自己看会儿。” 气氛有些尴尬，明明是来打扫卫生做补偿的，却看起了电视，宋衍看向不远处餐桌前正在吃饭的沈淮禾，转头就在搜索栏里打出喜羊羊。 虎虎生威是吧。 宋衍回想起电影主题曲，似乎还不确定，又问过度娘后才点击播放，10年的作品，宋衍那时候七岁，沈淮禾十九岁，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 “你看…这个？”刚吃完饭的沈淮禾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沈教授让我看的。”宋衍故作一副顺从的模样。 要不说是小兔崽子呢，惯会讨人嫌。沈淮禾最后也只是无奈笑笑，在宋衍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准备怎么帮我打扫卫生？” “看沈老板需求。” 沈淮禾也是真的不客气，吩咐起宋衍先去扫地，电视并没有关，而是继续放着声响，看小孩子认真打扫起来后，沈淮禾也去到厨房开始洗碗。 客厅打扫完，宋衍开始研究起房间布局，卫生间在哪扇门后他清楚，剩下房间，总有种开盲盒的感觉，似乎比开沈淮禾笔记本电脑还让人为难。 “沈教授，其他房间要扫吗？”宋衍拿着扫帚，朝厨房探进脑袋看去。 “要扫，房间你都可以进。” 得了允许，宋衍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熟悉的白兰香扑面而来，床上的被褥整洁铺好，西服熨过挂在衣架，床头柜上还摆着几本教材书和水杯，宋衍也没想到第一间就会是沈淮禾的卧室。 只是扫地的话，卧室也不是不可以。 耳根不自觉有些泛红，宋衍在卧室胡乱扫过一遍后立马退出，沈淮禾还在厨房洗碗，他得再盲开一扇房门，按照户型布局，东南位的书房应该不会出错。 确定之后打开房门，宋衍看着眼前景象有一瞬迷茫。 乱得毫无章法可言，如果不是书架和办公桌上的电脑，绝对不敢往书房的方向去想，宋衍默默合上房门，又看了眼干净整洁的客厅，不死心重新打开房门，场景还是一模一样。 “这里，是被打劫过吗…”宋衍自顾自呢喃一句，走进书房。 收拾杂物的箱子堆放在角落，毯子随意搭在椅背上，书本也散落在房间各处，桌面，地板，沙发，唯独不在书架，绿萝养的很好，却在房间蔓延得有些肆意。 宋衍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本，是本很有年代感的黑白格漫画，视线环顾周围，又被书桌上的相框吸引，五官变化不大，一眼就能认出是沈淮禾，至于他身旁的两位年长者，身份不言而喻。宋衍猛地反应过来，后退几步，意识到他似乎进了不该进的地方，看了不看的东西。 “阿衍。”沈淮禾站在门口轻轻唤他。 “沈教授…”宋衍转身看到沈淮禾时，慌乱将手中漫画放好，垂下头局促不安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进到这里的。”在看到屋内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时，就该意识不对的。 沈淮禾并不建议他出现在书房，反而对宋衍发现自己邋遢的一面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道歉，我说了，房间你都可以进。”沈淮禾笑着走到他身旁，随手拿起桌上的漫画翻阅两章，内容几乎倒背如流。 第66章 “何况，主要就是想喊你整理一下书房。” 仔细想来，沈淮禾的办公桌也很乱，所以书房这种情况，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宋衍窥他神色如常也才稍微放松，但不敢再四处乱看，“沈教授书房，乱的挺有风格…” “见笑了。”沈淮禾突然轻笑出声，看向宋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柔和，“一直有的坏习惯，书房办公室什么的，总会无意识弄乱。” “可书房，也太乱了。”宋衍小声嗫嚅一句。 “所以才喊你帮忙的。” 外面看上去那么干净好打扫，实际留着坑在等他跳。坏心眼儿的资本家！宋衍在心里默默骂着，身体却实诚地开始弯腰捡书，“书本还乱丢，沈教授是三岁小朋友吗。”话语几分嗔怪的意味。 “是是是，接受批评。”沈淮禾附和着开始捡书。 气氛莫名缓和下来，宋衍也在捡书的途中，发现了几本很久以前看过的小说，小学那会很火，还背着家人，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看过。但沈淮禾那时应该是大学生吧，宋衍计算了一下年龄，随后挑眉看向一旁跟着整理的人，“沈教授大学也看这个吗？我以为只有小孩子会看。” “…话多。”沈淮禾从宋衍手里将书本抽回，没好气塞进书架最底下。 宋衍撇撇嘴继续在书房寻找乐子，“沈教授，这个什么？”“这个出版日期我都还没出生”… “阿衍，不然你去外面看动画片吧。”沈淮禾嘴角挂着笑，目光看着却不大和善。 “不说了。”宋衍在嘴边做拉链状，然后闭嘴。 角落的箱子沈淮禾没有动，宋衍也不会主动去碰，基本就是帮忙把散落一地的书整理好放回书架，然后擦一遍地板，书房虽然杂乱，但两个人整理下来也变得整洁不少。 “沈教授可以买个放绿萝的花架。” “是得买一个。”沈淮禾还在调整绿萝盘绕的造型，但总不得心意，还是决定暂时放弃，等花架买来了再整理。相册依旧摆在原处，沈淮禾目光看向照片，开口有些酸涩，“这盆绿萝，原本是他们一直养着的。” 宋衍自然知晓沈淮禾口中的他们是谁，目光也看向照片中两位年长者，似乎在思考如何安慰比较好。 “沈教授…”语言太过苍白，所以宋衍选择了拥抱，像沈淮禾以前抱住自己那样，抱住了他。 第三十九章 批改笔记 无法做到释怀，其实每天都很痛苦，时而缓解，时而复发，却难以治愈，如果是到了自然年龄的老去离开，或许还能接受。 难过的是，孩子还在成长，他们还没到享福的年纪。 宋衍有些笨拙地在安抚，他能感受怀里的人在颤抖。事业或是家庭，沈淮禾现在的性格看上去看好亲近，实际却很难真正走进，因为他的温柔强大，源自沉淀太多的往事。 “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还在小孩子面前情绪失控。”沈淮禾自嘲一笑，从宋衍怀里起来，小孩子眼尾也红红的，眸光湿润正在看他。 “阿衍？” 内敛敏感的人，总是更容易共情，生离死别是很沉重的话题，可是我们总有一天得去接受至亲之人的离去，宋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开口，“沈教授，始终记着他们的不是吗。” 不必觉得无法释怀是痛苦的，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难过与悲伤意味着他们还活在心里。 宋衍对爷爷的记忆的不多，但想起时仍旧觉得怀念，上学住校后，和家里是聚少离多，前几年更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家庭几乎支离破碎，他也怕，怕奶奶某天的突然离世，但他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和不留遗憾，尽可能的去多陪伴。 很奇怪，明明是宋衍在安慰沈淮禾，但到最后，却换成了沈淮禾在安慰他。 “要吃千层蛋糕吗？”沈淮禾揉着小孩子脑袋问道。 “要吃。”宋衍赤红着双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耳尖也跟着冒红。 沈淮禾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揽住宋衍肩膀朝外走去，无法做到释怀，但可以学着跟伤感和平共处，目光停落在相框和收拾过的书房，随着房门缓慢合上，那段记忆也终将铭心。 客厅电视的动画片已经播放结束，停在影片介绍页面，沈淮禾去厨房冰箱拿蛋糕，宋衍就挑选了部人文纪录片观看。 “抹茶和可可，要吃哪一个？”沈淮禾拿着两盒千层蛋糕放到桌上。 “可可的。”但凡他挑选，不用多想，十有八九好吃，相处一年半，沈淮禾某些奇妙特性宋衍还是清楚的，所以在口味选择上，不用过多纠结。 奶油混合着可可的味道，细腻丝滑，甜食可以让人心情愉悦。收拾客厅和房间不辛苦，书房实在有些辛苦，所以小孩子临走前又嘱咐沈淮禾，不要再乱丢书本。 “是，不乱丢了。”沈淮禾保证到。 这句话听听也就罢了，办公室也没见他多认真整理过，宋衍故作严肃的模样，但没装太久就笑出了声，从前只觉得沈淮禾成熟稳重，没想到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那我走啦，沈教授再见。” “嗯，再见。”沈淮禾站在门口，看向等电梯的小年轻，“阿衍，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冬日昼短夜长，从九幢出来时，天色隐隐有些昏暗，家里少了酱油，老人准备去附近小超市，宋衍便跟着陪同一起，除了酱油外，老人又买了包薯片和一板牛奶，即便小孩子已经成年，在长辈眼里，始终还是小孩子。 第67章 “是去找沈教授了吗？” 老人笑得慈祥，宋衍微微一顿看向她，想起之前的确提过一嘴，说沈淮禾也住这个小区，“嗯...因为些事，所以去了趟沈教授家里。” “下次也喊人家来家里坐坐客吧。” “好，有机会的话。” 元旦假期结束的第一个星期，好几次写年份都误写成了2023年，划掉重新写下2024年时，才有一些时间流逝的实感。 气温零下的那几天是雨加雪，又湿又冷，坐在教室里都忍不住地打颤，这时教学楼下的饮料机前就会挤满人，热乎乎的饮品暖手还暖胃，可惜宋衍来得晚没排到队，课间休息就要结束。 大概是惦记没买到热奶茶，所以宋衍决定下课去喝免费的。 铃响后朝楼下走去，二楼拐了个弯，准备直接去教室等沈淮禾授课结束一起回办公室。 “宋衍，一楼还没到。”纪时安以为他走错了楼层。宋衍却摇摇头，唇角上扬带着笑意说道，“就是到二楼。” 一股说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看着宋衍朝楼层深处的教室走去，没忍住还是跟在了后面，纪时安靠在门口，教室里学生已经走了大半，只剩几个零零散散的还在位置上，宋衍要找的却不是台下的学生，而是台上的沈教授。 不光是沈淮禾记下了宋衍的课表，他的授课表也被宋衍摸索出了大半，所以当小孩子出现在讲台旁时，沈淮禾并不意外，甚至能从宋衍笑容里的一点狡黠猜到他想蹭吃蹭喝。 走出教室时，宋衍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视线，但左右看过一遍也没什么异常。 “阿衍，怎么了？” “好像看错了，沈教授我们走吧。” 似乎也没什么，毕竟沈淮禾是老师，宋衍是学生。纪时安站在对面的教室里默不作声，看他二人走远后才从教室出来，然后离开。 办公室的地面堆放着笔记，为防止弄脏还垫张了报纸，下周的课上完就是期末周，考完开始放寒假，想想时间还挺快的。 “过来，帮我批课堂笔记。”沈淮禾从地上搬起一叠本子放到办公桌上。宋衍在零食柜里摸索的手一顿，转头尴尬笑笑，“我批不了吧。” “概论的，你也写过。” 宋衍拿着盒饼干走到办公桌旁，翻阅起最上面的第一本课堂笔记，大一第一学期的经营概论，的确写过，但交给他来批阅还是不妥，何况也没有范围参照。 似乎是考虑到了小孩子顾虑，沈淮禾从桌柜里抽出一本笔记，纸页有些折皱，“照这个参考过去就好。”宋衍接过笔记翻开第一页，手写的字迹工整，知识点也简洁明了。 因为课件变动不大，所以沈淮禾在前几年开始授课时，就写好了笔记范本，“红笔标出的重点有写，就算得分。” 有标准答案的作业，宋衍初高中时帮忙批过，但大学的课堂笔记还是第一次接触，而且沈淮禾不捞分，换而言之，宋衍的批改分数，直接决定了部分平时分的考核，“沈教授，我...” “前两届都是也学委或陈晟他们帮忙批的，不用有压力。”沈淮禾翻开第一本笔记，对照范本开始批阅，并指导怎么给分，宋衍没有拒绝，而是站在一旁学习，到第五本的时候，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沈淮禾停下动作，将手中红笔递出，“试试吧。” 宋衍接过红笔在一旁坐下开始尝试批阅。可能还是担心小孩子有压力，沈淮禾将椅子挪到他身旁，指导了几本后才又开口问道，“感觉还可以吗？实在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嗯...”批阅下来，他也能复习几遍大一的知识，宋衍在手边名单上填好分数，抬眸看向沈淮禾，“大一上过的课时可以帮忙批改，其他的可能不行。”老师信任是一回事，但也得把握好分寸和自己的能力。 “好，我知道。”沈淮禾弯眉浅浅笑着，要不陈晟总说宋衍得他心意，乖巧听话又知分寸的学生，做老师的自然都会喜欢。 宋衍在批阅课堂笔记，沈淮禾就替他冲好热奶茶摆在手边，随后才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处理其他工作。遇到不清楚如何给分的，宋衍就会去问询问沈淮禾，偶尔有几个写得好的，也会学习对方的记笔记方式。 批阅快完成时，有一本吸引了宋衍的注意力，因为笔记上有很多沈淮禾的字迹。有老师的字迹其实并不奇怪，前面几本写得不错的笔记上，也有沈淮禾修改补充的字迹，真正让宋衍在意的是，这本上的格外多，而且有一页还画了个小太阳。 评分完成，合上笔记准备登记成绩，对方的名字莫名有些刺眼，的确，还真是个小太阳的性格。宋衍不明白自己在计较什么，沈淮禾之前说过的话他都还记得，所以并不是羡慕夏景川的阳光外向。 “阿衍？”沈淮禾看他盯着笔记本发呆，伸手晃了两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宋衍回过神，将夏景川的笔记本放到旁边批阅好的那一叠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下一本，翻开批阅起来。沈淮禾一直追求亦师亦友的关系，在夏景川身上得到了体现，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淮禾目光看向刚被宋衍放下的笔记本，似乎并没什么不妥，夏景川的笔记他都看过，不是什么难评分的，应该只是小孩子走神了，“休息一下吧。” “好。”宋衍将红笔放下，端起手边沈淮禾冲好的奶茶喝了两口，并没有为此纠结太久，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他和夏景川是一样的，都是沈淮禾的学生。放过一段时间后的水温有些变凉，奶茶粉的牌子没变，口感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同。 第68章 甜味有些淡，水冲多了的缘故吧。宋衍喝完大半，又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第四十章 解惑 临近期末，宋衍在办公室复习的时，偶尔会遇到同学来办公室请教问题，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但不知何时起，多了些流言，宋衍对此并不知情，还是在寝室时，程宇凡跟他说起。 是一个群聊截图，因为程宇凡跟其中一个关系不错，所以群里讨论宋衍的话，被发给了他。 大致是说宋衍跟沈淮禾走太近，开后门，成绩作假，奖学金有内幕之类的谣言。拿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话语如同无形的利刃刺向心口，宋衍看着屏幕中的文字良久没有反应。 “这种人就是脑子有病。”纪时安看过后直接骂了一句，截图里的头像他有印象，大一奖学金评选落选那个，宋衍评选成功嫉妒而已。 “是啊，宋衍你别往心里去。”程宇凡将手机从宋衍手里拿回，又安慰两句。 纪时安打开微信列表，照着记忆翻找到那人微信，“不过宋衍啊，你的确也跟沈教授走太近了。”似乎只是不经意一句，宋衍却被刺激到，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你也觉得我在阿谀奉承，靠沈教授走后门？” 对于突如其来的质问，另外三人明显愣住了。 宋衍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性子，相处那么久，也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王祁率先反应过来，走到二人中间，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他，他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相信你的。”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宋衍大一作为课课代表，频繁往沈淮禾办公室跑还能理解，大二仍旧往办公室跑，也不怪有人会嚼舌根。 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纪时安也突然来了脾气，沉着脸将王祁推开，起身直视宋衍，目光透着威压和冷漠，话语几分冰冷，“我们相信你，不代表其他人也会相信你。”纪时安说着将手机摁灭丢在桌上，碰撞的声响异常刺耳，“你要看不惯这些话，那就跟沈淮禾保持距离。” 成绩和奖学金的评选，全靠宋衍努力得来，就算不是沈淮禾的课时，成绩也没有掉出过前三，凭什么现在要他退步。 “我问心无愧。”宋衍不甘示弱，但微微泛红的眼眶已经暴露出他时刻的无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们都冷静一些...”程宇凡扶住王祁肩膀，也加入到劝解的行列中。 争吵的最后是不欢而散，看法角度的不同，使得二人即便同住一个寝室，也都没有再讲过话。 其实称不上流言，只是一些背地里的坏话，所以程宇凡和他们撞上时，碍着面子，还是会装作不知道地跟互相打招呼，纪时安和王祁也是如此。 宋衍这段时间下课后都待在图书馆复习，晚上快闭馆了才回，洗漱上床，然后睡觉，沈淮禾和往年一样也没有喊他，只给小孩子自己留出复习时间。 期末辅导员都比较忙，所以当林旭出现在办公室时，沈淮禾还是有些意外，“怎么了？” “和宋衍有关，但也跟你沾点边。”林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昨天和程宇凡聊天时，他问起宿舍室友吵架了该怎么办，仔细了解过后才知道还发生了其他事。 随着林旭的事件描述，沈淮禾眉头也跟着愈发紧蹙。 “大致就是这样。”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还是心态问题，下周就是期末考试周，也不知宋衍会不会受影响，林旭说完长叹一口气在位置坐下，目光看向沈淮禾，“你怎么想的？” “宋衍是很努力的孩子，并不存在我给他开后门之类的事情。” “这我当然知道啊，你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沈淮禾在学术教育方面很是一根筋，都可以评价为正直过了头，所以谣言自然不可信，林旭表明自己态度后，又继续回到学生的话题，“主要是宋衍自己能不能想明白。” “我找时间跟他谈谈。” “啊？”林旭有一瞬疑惑，开解学生心里其实该由他这个辅导员来做，但事件也跟沈淮禾沾点边，似乎由他来做也不是可不可以，“行，那交给你了。” “嗯，知道了。”沈淮禾应下后，林旭便离开了办公室。 宋衍这两天都不在寝室，所以程宇凡和王祁只能从纪时安下手，按照林旭说的，得让他二人互相理解，换个角度思考。 纪时安的话虽然难听但现实，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控制不了闲言，如果又无法承受碎语，那只能被迫让步，可宋衍也实在委屈，平白要受这种无妄之灾，只希望他能自己看开些。 “多多，那个你想啊…”程宇凡斟酌再三，还是准备开口，“宋衍要是让步了，不就正中他们下怀，变相承认了确有其事，所以才心虚避开吗。” 纪时安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良久，别过脑袋嗯了声气音，程宇凡以为他还有气，准备再劝说两句，王祁及时拉住了他，摇摇头用口型说道，他已经想通了。 图书馆内，宋衍正在复习，手机开了静音，但屏幕朝上还是能看到微信消息。 沈淮禾-阿衍，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指尖停留在键盘，看着沈淮禾发来的消息不知该如何回复，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宋衍合上课本，回复了一句在图书馆，然后起身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等他。 第69章 寒风刮上来有些刺骨，宋衍拢了拢外套尽量靠在墙角，争吵之后，其实已经后悔，纪时安的顾虑和看法并没有错，只是不理解那句无心之语，错的并不是他，为什么他要心虚和沈淮禾保持距离。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实际上，宋衍还是有意无意避开了到办公室复习，而是整日窝在图书馆，无论是纪时安和沈淮禾，还是那些流言蜚语，逃避都不是解决的办法，但有时候，逃避也的确很管用。 “阿衍。” “沈教授。” 宋衍看向他时，眸底不自觉染上几分委屈，争吵后的心绪早已平静下来，可偏偏在见到沈淮禾的那一瞬间，忍不住眼眶发酸。 “阿衍，过来。”沈淮禾轻轻招手朝宋衍示意，小孩子愣愣看了一会儿，还是很听话地走到他身旁。 似有似无的白兰香，夹杂冬日清冷，宋衍不清楚沈淮禾找他是为了什么，可站在沈淮禾旁边，总觉得莫名心安。 外头并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沈淮禾领着小孩子往行政楼的方向走去，门口，宋衍明显犹豫一下，但还是跟着进了办公室。 “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所以是来关心学习情况吗。宋衍点点头回答道，“挺好的，都有在认真复习。” 倒好的热水摆在那办公桌上，沈淮禾在主位坐下，身体自然向后靠在椅背，双腿交叠，姿态透着几分凌厉。 “阿衍，你觉得我在事业上的成就如何？” 闻言，宋衍看向办公室主位上的男人，年轻的正级教授，事业有成，名利双全。问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真诚回答，“我觉得沈教授很优秀，也很厉害。” “可也有人说我贪名逐利，城府深沉。”沈淮禾一边说着，一边敛下方才的神色，起身将热水拿在手中递到宋衍跟前。 “那是他们妒贤嫉能。”宋衍机械似地接过水杯，滚烫的温度在掌心蔓延。 “这不是能自己想明白的吗？”沈淮禾抬手揉了揉小孩子脑袋，目光变得温和，“不必被流言蜚语干扰。” “沈教授...知道了？”宋衍开口有些哽咽。 “阿衍，是非对错，该由你自己判断。” 宋衍的目光有些模糊，但还是忍下了酸涩，看着小孩子要哭不哭，努力憋着的模样，沈淮禾轻笑出声，随后抽了张纸巾递到宋衍跟前。 “没事了，老师在呢。” “嗯。”宋衍接过纸巾胡乱抹一把眼泪，只是眼眶还是有些酸酸的难受，估计现在的模样在沈淮禾眼里肯定滑稽极了，宋衍别过脑袋调整了一会儿，又喝了两口热水，才觉得缓过来不少。 “下周的考试加油。” “我会的。” 沈淮禾又抽了张纸巾，叠过两下后帮小孩子擦去眼角残留的水痕，“坐着休息一会，然后再复习？”举止有些亲密，宋衍刚缓过来的情绪又开始翻涌，轻声应过后在位置坐下。 “沈教授，那个…”宋衍低头看着手里纸杯，磨蹭了一会，还是决定询问沈淮禾意见，“我和时安吵架了。”宋衍简单讲了下事情经过，随即将目光看向沈淮禾。 “若被人说两句就受不了了，那时安说的很对，你是得跟我保持距离。”去讨好他人，去堵悠悠众口，“可是…”沈淮禾扶上宋衍肩膀，目光透着对他的肯定，“退让迎合，还是做好自己，你早就有数了不是吗？” 从踏进办公室，到接下沈淮禾递来的水，宋衍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 “但是…” “既都说问心无愧了，那又有什么不敢面对他的。”沈淮禾轻笑出声，拍了拍宋衍肩膀，“跟时安坐下来好好说一下吧。” 第四十一章 除夕夜 宋衍站在寝室门口，吃晚饭的点，也不知道他们三个在不在。听道理的时候比谁都明白，真要实际去做的话，难免还是要打退堂鼓。 门被打开，程宇凡朝门口看去，见宋衍回来有些惊喜。纪时安也看到了，但还是专心在做自己的事情，宋衍从他身旁经过，在位置坐下，二人似乎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程宇凡和王祁在对面坐着只能干着急，互相用眼神示意对方。 “宋衍。”“时安。”同时出声，随后皆是微微一顿，气氛又尴尬下来。 “祁祁，你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对对对，都快六点了。”王祁从座位上起身，牵着程宇凡手朝宿舍外走去。 等他二人离开后，寝室再次陷入死寂。 “那个。”“那个。” “你先说。”“你先说。”三次同时开口，再尴尬的氛围也该缓和下来了，纪时安低笑出声，“行，那我先说了。”宋衍轻声应过，身子也跟着放松不少，抬眸看向纪时安。 “之前的话，我跟你道歉。”纪时安敛下神色说道，“是他们的问题，我不该让你做出退步的。” 正儿八经的道歉从纪时安嘴里说出时，还是觉得有些违和，宋衍其实有些想笑的，但也知道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我之前，也没控制好脾气，抱歉。” …… 互相道歉之后又陷入安静，纪时安有些无措，跟着纪正远游走过商场那么多回，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宋衍也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又觉得都不合适。 “里面怎么没声了？”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宋衍和纪时安对视过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第70章 纪时安离的近，起身跨步到门边猛地拉开，贴在门上偷听的二人没有防备，直接一个踉跄摔进宿舍，宋衍别过脑袋在偷笑，站在门口的纪时安挑眉俯视看向地上二人，“不是去吃饭了吗？” “呃…我突然听不见了。”程宇凡尴尬笑笑，扶着王祁起身。 “我也听不见了。” “噗哈哈哈哈…”宋衍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借口明明是他和纪时安用过的。 王祁摸摸干瘪的肚子，一脸幽怨，“吃饭去，这回是真饿了。”这两天因为宋衍和纪时安的事情，胃口都小了。 三人站在门口齐齐看向还坐在位置上的宋衍，纪时安双手交臂，模样懒懒散散，“走吧，宋衍。 宋衍笑着起身朝他们走去，纪时安揽过他肩膀，像过去的很多时候一样，四人有说有笑，并肩走在校园的路上。 考试结束的当天，是班会，林旭看程宇凡他们坐在一起，也放心下来，简单讲过寒假注意事项后便解散了学生。 宋衍准备多住一晚，明早再离寝，“那我们先走了。”程宇凡和王祁收拾完行李跟他道别，纪时安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两袋刚买的鸡排，寝室只剩宋衍在，便把其中一份丢给他，“夜宵。” “谢谢。”油炸食品的味道很快充斥房间，甘梅味的酸甜刺激味蕾，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吃这些了，宋衍坐在位置上，拿竹签插着鸡排送入口中，“你今天不回去吗？”往年放假，纪时安跑得最快，今天倒是没走。 “陪你多住一晚。”纪时安咬下一口鸡排，转头看向宋衍，“来把游戏？” “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这些。” 手机虽然下了游戏，但很少玩，他们实在三缺一的时候才会喊宋衍凑数。 “我带你。”纪时安拖着凳子挪到宋衍身旁，“上号。” 手机登录游戏页面，因为太久没动还得更新，宋衍就先看他玩了一把，纪时安指尖在屏幕上操作，目光却不经意瞥向身旁的宋衍，靠得很近，还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多多，你黑屏了。”宋衍抬头看他。 “失误，这把不算。”纪时安别过头嘴硬道，“你更新好没啊？” 各自拿着手机操作时，纪时安才真正展现出技术手法，他在前面大杀四方，宋衍就跟在后面舔盒子，偶尔走火两枪，还翻不过去墙。 知道宋衍睡得早，纪时安看时间差不多，也退出了游戏，然后关灯上床，宿舍只有二人，隔壁没了声音，可能已经睡着，纪时安看着一片漆黑的宿舍，思绪乱飞。 生物钟到点醒来，宋衍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决定起床去吃个早饭再回来整理行李，下床时尽量放轻了脚步，但纪时安那边还是有动静。 “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正好也醒了。”纪时安从床上坐起，理了理翘起来的头发。看清醒程度，不像是睡醒的，而是通宵的，宋衍没有戳穿他，下床开始换衣服，“吃早饭去？” “嗯。”纪时安下床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外套，拿上手机和学生卡和宋衍一起出门。他吃早饭全靠缘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气良好加上午没课，然后自然醒时早饭点也还没过，纪大少爷才会挪驾去食堂，享用早餐。 收拾好行李，打扫完卫生，已经快到午饭的点，跟纪时安打过招呼后下楼，然后签字离寝。 校园还是有不少人在，宋衍拖着行李箱朝校门口走去，毕竟公交站在那边。这种时候就会开始抱怨学校太大，或者想问公交车为什么不在宿舍区门口也加个站点。 路过行政楼时，沈淮禾刚从门口出来，宋衍一眼便看到了他，隔着五十米外扬手喊道，“沈教授！”，沈淮禾听到声响四处看了圈，见是宋衍大老远喊他，低眉轻笑一声朝小孩子走去。 “沈教授怎么还在学校？”等他走近后，宋衍好奇问道。 “我们还得上班。”沈淮禾轻叹一口气无奈道，去年过年早，所以他们教职员工也跟着学生一起放假，很多工作都是年后才处理，今年不同，得在2月9日除夕前把工作做完，算算还得上五天班。 “这样啊，沈教授辛苦了。”宋衍恍然大悟点头道，随后提上行李箱笑得一脸灿烂，“那我先回家了。” 特意喊他过来，就是为了炫耀放假？沈淮禾嘴角一抽，伸手去捏宋衍脸颊，小孩子直接皱紧了眉头，吓得沈淮禾以为是手上力道太大弄疼了他，立马松手去查看，结果宋衍脸上连个红印都没显出来。 被骗了，沈淮禾有些无奈地挥挥手，“行了，赶紧走吧。”究竟什么时候学坏的，都没大一时可爱了。 “沈教授再见。”宋衍揉着脸颊跟他告别，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等小孩子走远了，沈淮禾才继续朝食堂走去，吃完饭得赶紧回来写总结，还有期末统计也没有做，就该把宋衍抓回来帮忙做苦力的，沈淮禾这样想着，又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但到底没真的把他抓回来。 因为群众呼声太高，所以本市今年设立了专门放大型烟火的地方，放宽之后，烟火批发商也相继多了起来，除夕前各家都在囤年货，宋衍看着家里那箱牛奶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问了声奶奶是不是走亲戚用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想喝，问能不能拆。 除夕夜当晚，允许放烟花的大型广场聚集了很多年轻人和孩子，灯彩点缀在枝头，璀璨的装饰映照在人们脸上，透出幸福和喜悦。 第71章 小区楼下有很多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在放小型烟花和手拿烟花，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欢庆氛围，有孩子的家庭因为小孩一起玩的缘故，都互相认识，宋衍拿着前几天刚买的烟花去凑热闹，本身也不是什么自然熟的外向性格，所以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小孩们追逐热闹。 或许可以问一下沈淮禾。现在快十一点了，目光看向九幢，思索片刻后还是给他发去消息，询问要不要下来一起放烟花。 沈淮禾-好，我换件衣服下来。 宋衍看着消息有一瞬慌乱，本就是他主动邀请的，偏最后紧张的也是他。沈淮禾从九幢门口出来，小孩子就站在门口等他，羽绒服的连帽套在脑袋上，瞧着有些呆。 “沈教授。”宋衍几步走到他身旁，沈淮禾似乎是刚洗完澡，靠近时还能嗅到洗发水的香味，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宋衍摘下帽子，冷风吹上才觉得缓和不少。 宋衍将手拿烟花分了一半给沈淮禾，准备点火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有带打火机下来。 “怎么了？”沈淮禾拿着烟花，看向一旁面色凝重的小孩子。 “我忘拿打火机了...”宋衍老实说道，或许觉得有些丢人，别过了脑袋不肯看他，“沈教授等一下，我马上回去拿。”说着撒腿就往七幢跑去，留下沈淮禾一个人在原地无奈摇头。 时间已经晚了，几个年龄尚小的已经被家长领着回家睡觉，小区还在楼下的基本是年轻人或情侣。宋衍回到家，一边喘气一边寻找打火机，怕吵醒睡着的家人，动静并没有太大，出门时，又拿了两瓶牛奶准备当作给沈淮禾的补偿。 第四十二章 烟花 来回一趟也就五分钟左右，但宋衍还是有些着急，刚出电梯就朝外头跑去，沈淮禾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目光温和朝向天空，农历的新月几乎看不清，只有零散几颗星星。 “沈教授。”宋衍在一旁坐下将牛奶给他，等沈淮禾接过后又拆开自己手里那瓶，常温的牛奶喝上去有些凉，跑完喝倒也正好。 “阿衍，打火机给我。”沈淮禾将牛奶暂时放在长椅上，伸手去要东西。 明亮的烟火在黑暗中绚丽绽放，宋衍嘴里还含着吸管在喝牛奶，视线却被动静吸引，沈淮禾转而去看他，烟火的光芒在眸底闪烁，目光所及却是宋衍专心欣赏的侧颜，烟火逐渐燃烧殆尽，无端拨弄起的涟漪，也随之向外扩大然后消散。 “沈教授喜欢吗？”宋衍将牛奶放下，起身站在沈淮禾跟前，唇角的笑意似春风和煦。 “...喜欢。” 日复一日的无趣生活好似被打破。 沈淮禾将手边牛奶拆开喝下一口，宋衍喊他前，其实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阅读文刊，然后时间差不多了睡觉，早上起来再删掉群发的新年祝福，往年，都该是这样。 宋衍拿过打火机又点着一根在黑夜中挥舞，沈淮禾的一句喜欢好似他动力，烟花闪烁，炫目的光芒将二人身影照亮。 一盒里面也就二十根，玩掉大半后宋衍收敛不少，意犹未尽地和沈淮禾一起坐在长椅上看其他人放烟花。 “剩下的不放了？” 宋衍靠在椅背上，也不顾长椅脏不脏，伸完懒腰看向沈淮禾，“剩下的等新年放。”十一点五十二分，小区这个方向可能看不到广场的烟花，宋衍起身自然牵上沈淮禾的手，“楼层会挡住，我们换个地方看。” 沈淮禾回握住他，宋衍牵着人到一处开阔地方时，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准备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时，天空响起一声炸响，火红色的烟花在夜空绽开，紧接着无数条烟花盘旋上升，漫天绽放，瞬间点亮了整个城市的天际。 “阿衍，新年快乐。”小孩子专注在看烟花，估计没了时间概念，沈淮禾原本也是，但被手机不停传来的提示震动打断，估计是到零点了，所以祝福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送进来。 “已经十二点了吗？”宋衍回过神打开手机，时间已经是十二点过一分钟，“沈教授新年快乐！”小孩子看上去有些泄气，沈淮禾笑着去揉他脑袋安慰，“我们也放烟花吧。” “嗯！”宋衍将剩下的烟花拿出，重新平分了一半给沈淮禾，随后笑得狡黠，二十根烟花，一人放了十五根，一人放了五根，沈淮禾无奈宠溺地笑着，并不打算计较宋衍的平分行为。 烟花放完，广场上的也接近尾声，沈淮禾将小孩子送回七幢楼下，宋衍跟他挥手告别，“明年，我要踩点跟沈教授说新年快乐。” “好，帮你记下了。” “我又不会忘！”宋衍似乎有些炸毛，轻哼一声后朝楼道走去，转角处又转身看去，他还是原地，“沈教授再见。”这次隔得不远，沈淮禾肯定能听到。 大年初一家里请过各路神仙后，就开始走亲访友，年初二送出的那箱饼干，到了年初六又回到宋衍手里，本就馋它，但年前被告知要走亲戚不能吃，就只能干巴巴看着，虽不确定是不是同一箱，但也乐意。 二十之后其实就不给红包了，但因为在上学，血缘近的亲戚依旧会给，说是要等宋衍毕业工作之后才会停，不过，等宋衍毕业工作之后，就该轮到他给小辈们发红包了，这钱给来给去其实总额还是不变。 万象一新，天气也逐渐回暖，宋衍懒懒躺在床上，将半边身子整个埋进大熊玩偶，春困秋乏，为懒床找了个好理由。手边平板在播放新出的年味纪录片，从南方习俗讲到北方习俗，各地过年的吃食和传统大同小异，但目的都是图个喜庆。 第72章 年初八家里包饺子，宋建明和周杨已经开始返工早早出了门，奶奶在厨房剁肉馅，宋衍又赖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发梢翘起瞧着有些杂乱，在卫生间洗漱完才看着精神些。 餐桌铺保上鲜膜，撒上一些面粉开始包饺子。手法都是跟老人学的，包出来的饺子个头饱满，收边也用的是元宝形。 “之前说，喊沈教授来家里做客的事情，你跟他说过吗？”奶奶突然提起关于沈淮禾的事情，她对孙子口中的那人一直很好奇，总觉得宋衍在学校受了对方很多照顾，惦记着要跟人家道谢。 “没，还没说过。”宋衍包饺子的手微微顿住，先前以为老人只是意思一下，提醒他不要太给对方添麻烦，没曾向是真想要沈淮禾来家里做客。 “正好家里刚包了饺子，你问问他。” 有些为难，喊沈淮禾来家里做客，总觉得跟做家访无异，哪有大学了还被老师家访的说法，宋衍心里暗自嘀咕着，看向奶奶时略带歉意，“要不，我还是给他送过去吧。”老人思考一会，最后也同意了孙子做法。 临近午饭的点，宋衍在奶奶的催促下，打包了两餐量的水饺朝沈淮禾所在的九幢走去。 客厅正在播放宋衍上次看过的人文纪录片，篇幅很长，之前因为工作的缘故一直没时间看，这次趁着休息，一口气已经看完了大半，敲门声突兀响起，沈淮禾从沙发起身去开门。 “沈教授中午好。”宋衍站在门口有些别扭，还在纠结要用什么理由把饺子给他。沈淮禾见门口站着的是宋衍，也是将原本只敞开小半的门全部打开。 “进来吧。” 没有拒绝，换了拖鞋进到沈淮禾家里，宋衍目光被电视的纪录片吸引，有些惊喜，“沈教授也看这个吗！” 在看剧看综艺的同龄人中，看纪录片的宋衍总感觉跟大家聊不上什么话题。以前还会有人问他，看没看过最近很火热的电视剧，宋衍都只是摇摇头说不看电视剧，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会再跟他讨论，偏还不怎么打游戏，男生之间就更没有了话题。 “嗯，上次跟你看的时候觉得不错。” 宋衍来了兴致，跟他讨论起最喜欢的篇幅，沈淮禾唇角挂着浅淡笑意，认真听小孩子讲述，时不时还补充两句看法，宋衍说得起劲，准备上手比划一个国宝的形状，恍然想起手里还拿着一袋水饺。 “这是？”沈淮禾看着小孩子手里的东西询问道。 “家里包了水饺，奶奶让我拿一些给沈教授。”宋衍将袋子递给他，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烫，“我刚刚，是不是说太多了。”首次体会到别人讨论电视剧或综艺的快乐，那种志同道合，互相明白看点的感觉，让宋衍一下子有些飘飘然。 “不会，听你的描述，我很期待看到那个篇幅。” 宋衍点头轻轻应声，目光看向沈淮禾，心口开始猛烈跳动，某种不知名情绪正在生长蔓延，不明白是什么，却放任着它四处发酵。 “沈教授...要来我家做客吗？”似乎是无意识说出口的，宋衍回过神又慌忙补充道，“那个，沈教授不想来也没关系，我家其实挺乱的。” 沈淮禾轻笑一声，抬手去揉小孩子脑袋，“我把东西放好，换身衣服跟你过去。”说着又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那带饺子，“正好也跟你奶奶道声谢。” 慌乱的心绪被抚平，宋衍伸手摩挲一缕发梢。 沈教授，还真是喜欢摸头。宋衍心底泛着嘀咕，沈淮禾已经将饺子放进厨房冰箱，准备回卧室换衣服。 宋衍还傻呆呆站在客厅中央，于是沈淮禾又带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你先坐着等一会儿。”电视上播放的篇幅已经看过，但不妨碍他愿意再看一遍。 领着沈淮禾回家时，宋衍还是有些恍惚，背地里偷掐了一把胳膊，才确定没有做梦。 去送东西的间隙，老人已经收拾完餐桌，在厨房准备下水饺，听到房门被打开，随口问了句，“小衍，水饺要吃几个啊？” “奶奶，沈教授来了。”宋衍四处看了遍客厅，和沈淮禾家里比起来，多了几分市井之气，但也算整洁。老人有些惊讶，立马从厨房出来，话语似在嗔怪，“哎呦，不是说人家不来的嘛，这，家里也没收拾。” “这不是...临时决定的吗。”宋衍有些不好意思，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淮禾，说话的声音都逐渐变小。“是我唐突了，不知有没有打扰到您。”沈淮禾眉眼含笑，朝老人微微欠身，言行举止简直挑不出错处。 “不打扰不打扰。”老人手上擦了擦围裙，又看向正在烧水准备下饺子的厨房，“沈教授吃过午饭了吗？我这边也来得及准备，只包了水饺，你看...” “沈教授。”宋衍得了奶奶眼神示意，也跟着看向沈淮禾。 “那便叨扰了。”沈淮禾最终在眼神攻势下点头应下，转而又看向老人，“您喊我淮禾或者小沈就好。” 第四十三章 开山弟子 原本是要进厨房帮忙的，但奶奶说客人还在，得有人陪，便让宋衍在外头待着，她自己忙活就好。饺子煮完端上桌，宋衍和沈淮禾皆是微微一顿。 “奶奶，会不会煮太多了。”宋衍试探看向老人。 “不多的，你们都是男孩子，胃口也大。”老人说着，就帮沈淮禾盛了一大碗，“小沈你别客气，多吃点。”宋衍在旁窥他一眼，沈淮禾从容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毕竟碗里的量实在有些多。 第73章 “我们家小衍平常没少给你添麻烦吧。”老人在二人对面坐下，又到了碟醋推到沈淮禾跟前。 “不会，他在学校很乖。” 果然变成了家访。宋衍埋头吃着碗里饺子，尽量降低他的存在感。 “小衍，要多跟人家学习知道吗。”聊完学习情况，老人又将话头对准宋衍。 “是，我知道了。”宋衍点头如捣蒜，沈淮禾就在旁边温柔看他。 亲手包的饺子，跟外面买的速冻饺子味道完全不同，大约是多了几分家里的味道。沈淮禾一边吃着，一边回应话语，三十几的人了，在老人眼里还是跟宋衍一样大的孩子。 吃到最后已经撑了，但还是半口半口地全部吃了下去。 “小沈吃饱了吗？不够奶奶再去给你煮点。”老人看他全部吃完，关切问道。有种饿，叫做奶奶觉得你饿，宋衍别过脑袋似乎在忍笑，沈淮禾保持着得体笑容，伸手却在桌子下推他一把。 “够的够的，沈教授吃饱了。”宋衍得了示意，立马帮他解围，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吃过午饭又在客厅沙发上聊天，老人看着时间，并没有和沈淮禾聊太久，可能也是怕人家觉得她老婆子话太多，“你去送送小沈。”临走时，老人又吩咐宋衍说道。 “沈教授吃饱了吗？”电梯里宋衍明知故问。 “嗯，吃饱了。”沈淮禾如实说道，见一旁小孩子在笑，略显无奈地抬手揉了把他脑袋，宋衍懂礼知分寸的言行举止，应该也是受了老人的教导和影响。 “你奶奶挺热情的，待会儿再帮我带声谢谢回去。” “嗯，知道啦，沈教授再见。”宋衍在九幢门口停下，目送沈淮禾离开。 寒假所剩时间不多，教职员19号返工，学生23号之后陆续返校，宋衍惊讶地发现，他挂在宿舍的老人须又奇迹般活了过来，或许它本就没死，只是缺水干瘪了而已，这样想着，又殷勤给它洒上几滴水。 三月的风拂过校园，带来春天气息，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宋衍撑伞朝教学楼走去，沈淮禾如往常般，提早到达教室。 “沈教授好。”宋衍跟他打过招呼，然后在前排位置坐下。 大概是宋衍坐在前排的缘故，沈淮禾上课提问的次数都增加了不少，总之没人答的题目，就喊宋衍来答，小孩子也每次不负期望，做出满意答案，但在广大同学眼中，宋衍这种情况无疑有些惨兮兮。 上学期一些觉得沈淮禾给分高的话，也逐渐被宋衍应该拿这个分替代，不过当事人已经无所谓他们怎么评说了。 第二学期开学的大半月后，棋社法学院大四的二人，前后脚开始到律师事务所实习。周五晚上还是会回来一趟，周三的社团活动，就基本全由宋衍负责。只剩一人肯定不行，所以陈丞把钥匙交给了文学院大三的周云薇，女孩子个子有些娇小，但办事认真，周三宋衍有其他事时，就会由她负责开门和关门。 何欣瑶也让宋衍私下再选一个副社长，言外之意就是，她和陈丞毕业后，社长的位置打算交给宋衍，考量之后，其实位置也只能交给他，毕竟两个大四，一走就是空出两个位置，三个位置里也只有宋衍还有一年副社长经验。 “老叶也真是的，都没考虑到我们毕业后剩下你该怎么办。”说起来，叶屿白也毕业半年多了，看他朋友圈似乎过得不错，在文化局工作，何欣瑶叹口气似在感慨，又拍了拍宋衍肩膀。 人选其实是有的，只是不知对方这么想。宋衍低头正在思考，脚下一个没注意，在转角处撞到了人，“对不起，你没事吧。”宋衍慌忙去看他，男人大约二十六七，模样斯文矜持，却又透着一种与世俗背道而驰的距离感。 “没事。”男人淡淡回应道，“对了，这位同学，你知道沈淮禾，沈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儿吗？” “行政楼那边，我带你过去吧。”宋衍领着他朝沈淮禾办公室走去，二人都没有说话，可能是沈淮禾已经毕业的研究生，宋衍暗自思考着。 “沈教授。”宋衍敲门进去，办公室陈晟和另一位研三学生也在。 “小宋来啦。”陈晟跟他打招呼，视线落到宋衍身后男人微微一怔，“师兄？” 沈淮禾正在审阅文件，听到动静也朝门口看去，“宁舟...”眼底似有惊讶闪过，随后又笼上一层化不开的薄雾。 “沈老师，许久不见了。”被喊做宁舟的男人，在见到沈淮禾时露出笑容，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氛围，宋衍自觉往旁边退了两步。 “小陈，你们先出去吧，阿衍也是。” 陈晟和另一位研三学生领着宋衍走出办公室，最后关上门离开，“师兄也很久没回国了吧。”“是啊，快两年了。”... 二人在叙旧，宋衍不认识那个男人，却是第一次在沈淮禾脸上看到了亏欠的神色，“学长，方才那位是？”本不该问的，但还是有些在意。 “忘记跟你介绍了。”陈晟略带歉意说道，随后又看向办公室的方向，“里面那位叫陆宁舟，是沈老师的开山弟子，也是我们名义上真正的大师兄，两年前，因为一些事，选择了出国。”陈晟说到最后，语气夹杂几分惋惜。 两年前，开山弟子，似乎在哪里听起过。宋衍敛下眼眸似在思考，但实在回忆不起来。 第74章 “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两年在国外还好吗？”沈淮禾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家里有些事，所以回来一趟，正巧也过来看看沈老师。”陆宁舟低头看向杯中清水，“在国外都挺好的，何况沈老师也帮了我不少。” “应该的，是我...” “沈老师。”陆宁舟打断他的话，随后释怀一笑，“其实我已经想开了，事事，总要学着甘心不是吗。” 或许学生真的想开了，但做老师的，始终觉得对不起。如果当年不是他一意孤行，不懂灵活变通，陆宁舟的毕业答辩就不会被恶意毙掉，规划好的人生计划也不会一夜破灭，沈淮禾始终无法真正走出来。 “沈老师难得也会整理桌子了吗？”氛围有些凝重，陆宁舟看着收拾干净的一角办公桌轻笑出声，沈淮禾也放松下来，安静看着眼前他的第一位学生。 任教第一年，年轻人拿着简历问他，愿不愿意收他做学生。年轻导师，研究室其实又累又没资源，陆宁舟的成绩值得更好，却义无反顾选择了沈淮禾。 “宁舟，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家里的事情结束后，估计会留在国外。”说到底，还是对这个圈子存了芥蒂，陆宁舟喝下沈淮禾递来的温水，思索片刻后，也才真正说出来意，“有些事，从来都不是沈老师的错。”是人性的嫉妒卑劣和拜高踩低，沈淮禾桀骜也好，顺从也罢，打压的理由可以有无数个，有时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陆宁舟一直知道，沈淮禾对他怀有亏欠，或许那段时间真的怨过，但也仅仅只有几天。路是自己选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是被沈淮禾意气风发的模样吸引，双向选择，陆宁舟从来不后悔。 “您似乎变了很多。” “人都是会变的。”明明只有简短一句，字里行间，却是沈淮禾任教的五年光景。 陆宁舟没有待太久，毕竟他还有其实要做，“沈老师忙吧，我也差不多该走了。”陆宁舟说着站起身，从卡包里拿出来那张他放了许久的照片，是19年，沈淮禾和他们三人的第一张合照。 该跟过去好好道别了，陆宁舟将照片递给他。沈淮禾看着照片上的四人，鼻尖一阵酸楚，微微偏过脑袋不肯给学生看到失态的一面 “沈老师或许可以，再找回那时的状态。”对学术和教育的热爱，对不平和腌臜的愤慨，“您永远是我最尊敬的老师，学生在这里，诚心祝您一切顺遂。”不是功成名就，只是平安喜乐，陆宁舟朝沈淮禾深深鞠躬，随后走出办公室，离开校园。 “沈教授。” 这两天一直有些沉闷，大概是因为陆宁舟的话。照片用相框裱了起来，摆在书房父母相框的旁边，沈淮禾回过神朝声音来源看去，宋衍拿着一盒蛋挞，朝他展露出温和的笑颜，“吃蛋挞吗？沈教授。” “阿衍。”沈淮禾开口唤他。 “我在。”宋衍应过后在位置坐下，将蛋挞摆在收拾出来的一角办公桌上，丝丝缕缕的甜味在房间蔓延。宋衍的出现，似乎正在无意识地治愈某些情绪。 第四十四章 番茄锅 天气温暖宜人，大学春季运动会也开始报名，有了去年经验，程宇凡和纪时安二人这次都决定休战，谁也不搞偷袭。程宇凡还是选择了跑步，但一千米太累，最后报的是四百米，剩下的挑挑拣拣，纪时安和宋衍一起报了跳远，不一定跳得远，主要还是重在参与，王祁跟去年一样什么都不参加，就负责在看台帮运动员递水和听广播。 周五晚上棋社活动，何欣瑶和陈丞说晚点过来，宋衍负责去开门。来得有些早，便先在教室整理起东西，上个学期以为大家说着玩，没想到是真买了一副麻将，宋衍没打过，但在一群人的撺掇下也逐渐熟练，或是新手保护期的缘故，杠上开花了不少回。 夏景川开门进来，很自然地喊宋衍名字打招呼，之前一直听对方喊学长，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就差了一届，所以熟悉后，宋衍就直接让喊本名。 “景川，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宋衍邀请他坐下，“学姐他们不是要毕业了吗，棋社副社长就还空个位置。” “啊，我来吗？”夏景川有些意外，知道棋社在这方面比较随意，但让大一的来似乎也不合适，“不好吧。” “没事，就是开门和关门，何况还有我和薇姐。”叶屿白之前说给宋衍的话，现在也轮到他说给夏景川，果然忽悠话用多久都不过时。宋衍笑得一脸慈祥，心里开始疯狂打算盘，夏景川要是愿意做副社长的话，那棋社氛围肯定不会差，新一届招生说不定也会有更大突破。 “可是你笑得有些奸诈欸。”目光似能一眼看穿宋衍背后的想法，思考几秒后，笑着答应了下来，“算了，谁让我是好人呢。”夏景川摊开手，装作为难模样。 “是是是，棋社未来就交给大好人了。”宋衍拍拍他肩膀玩笑道。 棋社今晚来了七人，正好一桌麻将，一组三人飞行棋，宋衍摸牌，然后打出一张东风，“东风碰。”夏景川将他刚打出的东风拿过来，和手里另外两张东风放在一起，思索过后打出八万。 “八万吃一个。”何欣瑶摆出七万和九万，然后把夏景川的八万摆在中间，“好姐姐，让我也吃一口呗。”陈丞看着手里的牌实在笑不出来。 第75章 “五万吃不吃。”何欣瑶挑眉看他。“不吃。”陈丞摸完牌轻啧一声，十分嫌弃地打出刚摸到的幺鸡。 “欸，陈丞，听说你们事务所出那档子事了？”何欣瑶一边码牌，一边朝他问道，“这种事不每年都有吗，有什么好稀奇的。”陈丞冷哼一声，继续看场上出过的牌。 “什么事？别吊我们胃口啊。”夏景川接话道，手上动作却不停，“暗杠。”说着又去摸牌，却不是想要的。宋衍在心里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毕竟他也想听八卦。 陈丞四处看了圈，压低声音朝经济院二人说道，“就是师生不伦，啧啧啧，还男女都有。” “你们可能不懂，有些专业方向的寒门子弟想过好啊，只能靠上面的，运气好遇到愿意提拔的，运气不好...”何欣瑶说着又摇摇头，打出一张牌，“三条。” “吃吃吃！”陈丞兴奋拿过牌，二四正好缺三。 似乎只是在讲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也是，越是光鲜亮丽之下，越藏着见不得人的龌龊，只不过从未有人去揭穿罢了。宋衍看着手里的牌沉默片刻，脑海中还回荡着陈丞说出的那四个字，师生不伦。 “宋衍，到你了。”陈丞看他走神，提醒道。 “嗯。”宋衍回过神去摸牌，“自摸，胡。”说着将牌码好，然后全部推到。“哎呀！差一点。”夏景川去翻剩下的牌，心心念念的可就在下一张，可惜被宋衍截胡了，准备调侃几句时，却见他神情似乎不太对。 难不成刚刚的事听傻了，这么单纯吗？夏景川心底暗自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一边洗牌，一边继续和另外二人复盘交谈。 因为男生一千和女生八百都缺人，所以林旭召开了班级会议，决定以抽签形式选择四位倒霉蛋。程宇凡看着手中字条里的一千米时叹气，纪时安瞄见后，直接笑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感觉随时会笑昏过去，“天，天意如此哈哈哈哈哈。” “阿程，你其实不用跟我换的。”王祁拉着他衣角，小声附在耳旁说道。 “没关系，到时候你在终点接我好不好。”程宇凡在桌下偷偷牵起王祁的手。 “好。” 纪时安还在那边笑，宋衍感觉有点丢人，胳膊肘轻轻撞他，“差不多了，都在看你呢...”，不光是四周同学，林旭也在讲台笑意盈盈地盯着他们。 班会解散后，林旭走到他们身旁，“小宇，难为你了。”话语含着笑意，去年是被室友报了一千，今年的抽签抽到一千，实在有些悲催。 “林哥。”程宇凡拖长了调子，愁眉苦脸地喊他。 “走，林哥请你去吃火锅怎么样？”看程宇凡实在可怜，林旭主动邀请道，准备用火锅安慰一下他，“你们几个也一起来吧。”说着又看向旁边三人。 “谢谢林哥！”三人一同说道。 “我再喊个沈教授，你们建议吗？”林旭想起还欠他一顿饭，于是试探问道。 去年暑假就一起玩过，何况沈淮禾平日也是好相与的，程宇凡几个就没有拒绝。六人一辆车坐不下，所以林旭和沈淮禾各开了一辆，宋衍直接朝沈淮禾的副驾驶走去，手都搭上门把了才恍然回过神，“那个，我和时安坐沈教授的车。” 老师开车，肯定不能两个学生都坐后排，宋衍坐副驾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纪时安心里有种说不出异样，宋衍的举动实在有些自然，好似不止一次坐过沈淮禾的副驾驶。 “好啦，都赶紧上车吧，预约的六点。”林旭朝几个小孩子说道，随后又看向沈淮禾，“定位发你了，待会儿见。” 宋衍坐在副驾驶莫名有些紧张，“阿衍，安全带。”沈淮禾看过一眼后座的纪时安，确定他扣好后又提醒宋衍。 纪时安打开后座窗户透气，目光向外看去。因为上学期期末的事，宋衍跟沈淮禾之间事情，纪时安不再过多探究，但二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亲密，无论是沈淮禾的称呼，还是宋衍下意识的行为。 说服纪时安的还是那个理由，沈淮禾是老师，宋衍是学生。 火锅店林旭拿着平板在点单，六人的座法还跟大一开学那年相同，对半坐，分别是两辆车上的三人，“都吃辣吗？”林旭问道。 “点鸳鸯锅吧，宋衍不怎么吃辣。”纪时安说道。 “ok，那要菌菇还是番茄？” 平常的锅底都是纪时安点的，问要起宋衍锅底吃什么口味，还真不知道，只记得对方不怎么吃辣，“宋衍，你吃什么锅？”纪时安转头朝身旁宋衍问道。 “点番茄的。”宋衍正要开口，沈淮禾已经代替他说完。 “嗯，林哥帮我点个番茄锅就好，麻烦了。” 锅底先上，辣锅开的比较快，宋衍还在等番茄锅冒泡，“不然小宋先吃辣锅的？中辣其实还好。”林旭看宋衍没有动筷，已经涮了一筷子的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吃辣，只是能不吃就尽量不吃。大家都在动筷，他不动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宋衍点点头将筷子伸进辣锅，夹起一块沾满红油的牛肉时，旁边沈淮禾已经倒好一碗清水放在他餐具旁，“辣的话，用水过一遍。” “嗯，谢谢沈教授。”宋衍笑着看向他。 餐桌上氛围不错，程宇凡和林旭话题很多，王祁和纪时安也会偶尔搭腔调侃，宋衍又夹了一筷子肥牛卷塞进嘴里，浅色外套上不慎溅到几滴汤汁。 第76章 “还是小孩子吗，帮你拿个围兜好了。”沈淮禾轻笑一声，拆开湿纸巾递给宋衍，小孩子不禁逗，一下子就红了脸，耷拉着脑袋拿着湿纸巾擦衣服，良久才小声嗫嚅一句，“不用。” “你们四个小兔崽子我可记着呢，那晚架我的里面就有你们吧！”林旭想起去年被泼水的惨烈模样气得牙痒，明明一开始还是个人战，到最后却全成了全泼他的，还被架着送到沈淮禾手下泼。 席间沈淮禾没忍住笑出了声，林旭立马将矛头指向他，“是不是你指挥他们干的！” “不是。”沈淮禾轻飘飘一句话，惹得宋衍也笑出了声，“小宋肯定有你，我都看见了！”林旭叽叽喳喳说着。 “林哥我作证，是宋衍带头开始的。”纪时安撑着脑袋，一脸坏笑看向旁边尴尬赔不是的宋衍，他倒没有说谎，带头开始泼林旭的那批人里面，的确有宋衍，其他几个不认识，但看上去是沈淮禾的研究生。 “好啊，跟你们沈教授一起欺负我。” “沈教授。”宋衍往沈淮禾身旁躲，可怜兮兮地看他。 沈淮禾将宋衍挡在身边，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他们只是打抱不平，再说了，你活该被泼。”在沈淮禾还没正式动手的情况下，就连着泼了不知道多少盆水，也难怪学生都帮他。 “我不管，就是你怂恿的。” “幼稚。”沈淮禾轻哼出声，有那么一瞬，好似回到了大学，跟林旭互相吵闹的时候，多少年都过去了，他倒还是老样子。 另外四人乐得合不拢嘴，纪时安和程宇凡似乎达成共识，时不时添油加醋一把，宋衍和王祁就一边看戏，一边吃火锅。 “你还小气，冰淇淋都不给我吃！”林旭开始翻旧账，吃了沈淮禾三个哈根达斯，隔天他就全分了，问起来还说不知道，可能是学生吃完了。 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说沈淮禾小气，宋衍之前和陈晟他们聚餐，也知道冰淇淋事件的大概。 “对，就是不想给你吃。”沈淮禾的直接承认，直接气得林旭半天哑口无言，当场故作心梗的模样靠在程宇凡身上大喘气。 宋衍唇角的笑意不减，无意识地又往沈淮禾身边坐了些。 第四十五章 运动会 “我带他们四个回去就好，正好今天也是我查寝。”林旭朝沈淮禾摆摆手，带着宋衍四人朝车边走去。 “沈教授再见。”众人跟他道别。 程宇凡坐副驾驶，其他三人坐后排，车辆发动后各自离开，宋衍靠窗朝外看去，沈淮禾正准备开门上车，停车场的路灯有些暗，不是很能看清男人容貌，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形。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沈教授这样，林哥你挺厉害啊哈哈哈。”程宇凡笑着调侃道。沈淮禾毕竟是他们专业课的老师，虽然平常对学生温柔，但一些师长的光芒滤镜也依旧在，今天倒是见到了他优雅从容之下的另一面。 “在学生面前总要保持形象的，其实都是普通人。”林旭没好气道，“他平常办公室还不整理呢，小宋你说是吧。” “...嗯。”办公室和书房都不整理，距离元旦收拾完已经过去四个月，估计又乱了，宋衍这样想着，眉眼不自觉流淌出笑意，开始考虑月底五一假期，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林哥为什么不保持形象？”王祁问道。 “我是导员，顶多算你们半个老师。”林旭大方解释道，“要端着架子，还怎么关注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的心理健康和校园生活？” “也是。”程宇凡轻笑一声点头，要不是林旭平常跟他关系好，和王祁之间的感情，可能也没那么快想明白。 “林哥这话，是说沈教授端架子喽。”纪时安挑眉轻笑。 “我可没有。”认识那么多年，沈淮禾的人品和道德，始终是林旭愿意与他深交的重要原因，嘴上说小气，实际他这人最是大方，不然又怎么会送足金的平安锁，“他啊，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无论是对学生的态度，还是对教育事业的热爱。 宋衍笑着点头，像是十分认同林旭说的话那样。 运动会当天飘了一会儿毛毛雨，但并不影响开幕式和比赛的正常进行，下午太阳出来，程宇凡要去跑四百米，王祁就跟林旭要了入场证，陪他一起，纪时安和宋衍也看着时间准备入场。 “宋衍，帮我别一下。”纪时安把穿好别针的号码牌递给他。 二人互相别好号码牌在看台后方报到，准备入场。初高中都是立定跳远，助跑跳远还没试过，宋衍跟在人群后面朝沙坑看去，助跑跳远的惯性更大，也更容易摔，看了十个，但凡跳远一点的都摔了。 “感觉会摔很惨啊。”纪时安皱眉看向沙坑里刚摔了个四仰八叉的男生，“只写了跳远，还以为的立定跳远来着。”宋衍也有些后悔，但不妨碍志愿者已经开始叫号。 “重在参与就好，小心点。”纪时安拍了拍宋衍肩膀。 四十米助跑，宋衍用了全力，起跳落地，最后身子朝前摔在沙坑里。有些狼狈，宋衍起身拍了拍身上沙砾，还好今天穿的是深色，脏些也无所谓，后面纪时安也差不多，在沙坑里滚了一圈。 总共是三跳，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午那场毛毛雨的缘故，导致地面没有完全干透，纪时安在最后一次起跳时脚底打滑，跳至半空时，整个身子出现重心偏移，摔倒后下意识伸手撑向地面，左手手腕处传来剧烈痛感，疼得纪时安瞬间蜷缩在地。 第77章 “时安！”宋衍慌忙穿过人群来到纪时安身旁，“还好吗，哪里疼？”眼底的担心几乎溢满。 “手腕，可能扭到了。”纪时安面色惨白，说话声也有些虚弱，可能不止扭伤那么简单，“我先带你去校医室，还能走吗？”宋衍很快冷静下来，跟负责人打过招呼后，将纪时安从地上扶起。 “能走。”纪时安半边肩膀靠在宋衍身上，额前已经开始冒冷汗，右手颤抖地握上左手手腕，痛觉太过强烈，严重的话万一造成永久性损伤。“时安，我在，我陪你。”宋衍对情绪的敏感让他第一时间察觉到，纪时安不仅在疼，还有害怕。 校医室纪时安坐在位置上，仅一会儿的工夫，手腕已经淤青肿起，看上去不容乐观，宋衍先跟林旭打电话汇报情况，表示得带纪时安去趟医院。 手腕正在紧急冰敷，纪时安似乎没什么缓解，只是目光直勾勾盯着宋衍打电话的背影，似是抓到了狂风巨浪之下得以喘息的浮木。林旭匆忙赶来询问情况，校医的意思是，应该没有骨折，但最好去医院拍片确定一下，后续治疗再看医院怎么说。 “带你们去医院。”林旭起身一摸口袋，才想起汽车借给了老丈人，“我先去拿钥匙，你们也回一趟寝室拿证件。” 宋衍扶着他起身，临走又多问校医处要了两个冰袋，纪时安还是在抖，“没事的，时安。” “...嗯。” 林旭着急忙慌跑到行政楼，推开办公室就朝沈淮禾伸手，“老沈，快，车钥匙借我。”说话的间隙还在喘气，看上去是跑了一路。 “发生什么了？”沈淮禾蹙眉从抽屉拿出车钥匙递给他，今天是运动会，林旭慌成这样，估计是有学生受伤才会如此，“是学生受伤了吗？” “对，纪时安比赛时手腕扭到了，现在要送他去医院。”林旭解释一句后准备离开，“我跟你一起，下午正好也没事。”沈淮禾起身拿上手机。 运动会学生受伤常有，班级也还有各种事宜要林旭做主，他不可能整个下午都在医院，单宋衍在也不放心，沈淮禾肯帮忙自然也好，“好，那还是你开车吧。”说着又把车钥匙重新还给他。 宿舍楼下，宋衍和纪时安已经拿好了证件，二人都在沙坑里滚了三遍，瞧着脏兮兮的有些可怜，“怎么弄成这样了？”沈淮禾大步走到纪时安身旁，和宋衍一起扶着他询问道，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先去医院。” 林旭坐在副驾驶，宋衍在后座陪着纪时安。到医院之后，一系列挂号缴费都是由沈淮禾和林旭完成，纪时安进去拍片时，三人就外面等待。 “阿衍，去卫生间洗把脸吧。”沈淮禾轻拍一下宋衍肩膀，示意小孩子去整理一下，“放松些，这里还有我们在。”林旭也点头表示安抚。 宋衍在卫生间掬起一捧水朝脸上泼去，微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害怕的不仅是纪时安，他也是心有余悸，但宋衍不能自乱阵脚，否则纪时安也会跟着慌乱。 “宋衍呢？”纪时安从房间出来，却只看到林旭和沈淮禾。 “时安。”宋衍洗过脸，身上的灰也全部重新拍了一遍，实在脏了的地方只能搓淡一些，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我去帮你买了瓶水。”宋衍说着将矿泉水瓶拧开，递给纪时安，“喝点吧。” “谢谢。”纪时安接过水饮下两口。 “林哥忙的话，就先回去好了，我会照顾好他的。”等出片可能要等一个小时，宋衍朝他说道。林旭思索片刻后应下，随后又看向沈淮禾，“这边交给你了。” 医院大厅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宋衍拉着纪时安的手帮他冰敷，淤紫有些可怖。“我自己来吧。”纪时安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颤抖，估计是看着太严重，别说宋衍了，纪时安自己看着都有些怕。 “没事，你好好休息，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宋衍岔开话题，算是拒绝了纪时安自己来的要求。 “不饿。”纪时安靠在椅背上，吃过一片止疼药，手腕处的疼痛已经缓解不少。 x光片是沈淮禾去拿的，腕关节软组织损伤，所幸没有骨折或韧带断裂。医生正在给纪时安上药缠绷带，宋衍靠在科室门口，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阿衍。”沈淮禾见宋衍出去，便跟了上去，小孩子应该也是吓到了，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紧绷着。 “没事了，不怕。”沈淮禾温柔将他搂进怀里，轻轻顺着背脊 熟悉的气息将宋衍包围，最后那点余悸也随着沈淮禾的安抚消散。 “进去吧，应该快好了。”怀里小孩子放松下来，沈淮禾松开他朝里屋看去。 “嗯。”宋衍应过之后重新回到纪时安身旁，医生处理完伤口，说了不少注意事项，大概是受伤的缘故，纪时安难得温顺了不少，回学校的路上，宋衍再次将医嘱表述一遍，他也都乖乖点头听着。 到学校已经是五点多了，第一天的运动会也已结束，宿舍群发过消息，所以程宇凡和王祁此时已经等在宿舍区的门口，见宋衍和纪时安从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跑过去询问，“没事吧。”程宇凡看着他手腕处缠绕的绷带皱起眉头。 沈淮禾将二人放下后，继续往学校停车场开去，宋衍还想再说声谢都没来得及。 “休养一个月就好。”纪时安笑着用右手握拳碰他一下，“我现在是伤号，你得让着我。” 第78章 “好好好，都听你的。”程宇凡无奈说道，“等下帮你去打饭？” “这还差不多。” 宋衍站在纪时安身旁轻笑出声，看来是真没事了，都使唤起程宇凡来了。 第四十六章 朦胧 后面两天的运动会纪时安都不打算参加，准备在寝室修养，程宇凡还有一千米，在明天下午，王祁陪他，宋衍想着上午先安顿好纪时安，下午再去操场看一千米，教职员接力赛也在下午，还是想去看。 次日，宋衍在食堂吃过早饭后，又打包了一份回来，按照医嘱都是些清淡的口味“时安，吃早饭吗？我给你带了”说着又轻轻碰了下他肩膀。纪时安其实是有点起床气在身上的，但刚哼唧两声就安静了下来，起身看向床边的宋衍。 “嗯，要吃。” 意外的很乖。宋衍原本打算等他闹会儿起床气的，倒也称不上起床气，只是会一直哼哼，然后翻身埋被子里不理人。 纪时安抓了抓头发准备下床，好在学校上床下桌用的的楼梯形式，不用像爬杆那样得双手。 “小心点。”宋衍还是担心，伸手去扶他，等纪时安下来了，又将矿泉水瓶盖拧开放在桌上，“你盖回去的轻点盖，这样单手也可以拧开。” “谢谢。”纪时安别过脑袋，感觉脸颊开始发烫，“你不去操场看比赛吗？”纪时安舀起一勺白粥送进嘴里，味道有些寡淡，但还是一口一口喝着。 “我下午再去，跟林哥说过了。”宋衍在位置前桌下，打开电脑准备放本纪录片打发时间，纪时安吃完早饭就拖着凳子挪到他身旁，手扭了打不了游戏，也只能看看电视。 可是...宋衍要看历史纪录片吗。 纪时安开始开能撑住，后面实在不行了，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宋衍看他这样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去吵醒，说起来，他们虽然是同年，但纪时安要小一个月，是八月底的生日。 “多多。”宋衍抬手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脑袋，眼底似有笑意。 “算了，我们去操场看比赛吧。”纪时安立马清醒，从位置上站起来，开始在衣柜里翻找衣服。 程宇凡和王祁看到他二人过来时有些惊讶，“我在宿舍也没事干，就过来了，手扭了又不是腿断了。”纪时安自顾自嘀咕了半天，然后在空位置坐下，宋衍只是笑笑不说话，然后跟着一起坐下。 下午程宇凡跑一千，王祁拿着水一起进场，然后在终点处等他。 “还好吗？”林旭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原本程宇凡的位置坐下。“动的话还是很疼。”纪时安如实说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休息。”林旭说着突然朝看台另一边招手，“老沈，这里！” 见是好友喊他，沈淮禾便走了过去，林旭起身熟稔地揽过他肩膀，“穿挺年轻啊。”这身打扮，估计混在大学生里也看不出违和。 浅色短袖内搭，外穿一件黑色运动外套，配套的宽松卫裤也遮挡不住男人修长的腿型，宋衍坐在位置上盯着他有些出神，似乎感受到了视线，沈淮禾朝一旁看去。 “那个！”被目光对上的宋衍突然站起身，看上去有些慌乱，“昨天的事，还没来及谢谢沈教授。”是指开车送他们去医院，以及一系列的帮忙，当然，宋衍的话还有另一层想法，也是谢他昨天给予的安抚。 “没事。”沈淮禾轻笑一声，随后又看向纪时安，“记得敷药和注意休息。” “知道了，谢谢沈教授关心。”纪时安点头示意过后又看向宋衍。 满怀虚伪奉承的成长环境下，使得他早就在父母身边学会了看透人心的能力，但面对宋衍，纪时安不敢看，更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那双鹿眸之下的朦胧炽热，不再是大一开学那年，看向沈淮禾时简单的好奇与探究。 “手又疼了吗？我带了止疼药。”宋衍看他面色不好，以为是手伤发作，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板止疼药。 沈淮禾已经离开，准备去教职员接力处报到，纪时安见宋衍注意力回到他身上，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止疼药被递到手里，就着水咽下后，二人继续在看台看比赛。一千米最后一组是程宇凡，跑过看台所在的五十米时，班级同学都在为他加油，宋衍也喊了几声。 最后的成绩是小组第二，有些可惜，但在无人处，王祁还是偷偷奖励了他一个吻，程宇凡跑完本就全身燥热，这下更是难以压制。 教职员接力赛快开始了，一千米的二人还没有回来，宋衍朝看台入口处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视线看回赛道，沈淮禾今年是最后一棒，差距拉开之后反超很难，医学院的速度远远甩开其他院，排名基本已成定，但给沈淮禾的加油声却一浪翻过一浪。 宋衍没有开口为他加油，眸底却闪烁着星芒，始终定格在沈淮禾身上。 最后一天基本没什么比赛活动，主要以颁奖和谢幕为主，运动会结束后，又回到了平常的上学时光，只不过宋衍开设了支线任务，每天早上起来，先从纪时安桌下拿一瓶全新的矿泉水，然后将瓶盖拧松摆在桌上，早八他起不来，同一节课的话，宋衍就会在食堂打包早点，让纪时安上课前赶紧吃完，时间岔开的话就只能放养。 宋衍这段时间总有一种在养大型犬的感觉，听话又粘人。 第79章 “感觉快被你养废了。”纪时安洗完澡靠在椅背，看宋衍认真帮他换药缠绷带的模样调侃道，“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宋衍轻笑出声，大一生病那次，大家也都认真照顾着他，当时说的也是这句话。 “欸，看恐怖片吗？”程宇凡指着桌上电脑的影片朝对面二人问道。 纪时安朝他看了一眼，想着也打不了游戏，看恐怖片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毕竟程宇凡肯定和王祁抱在一起，宋衍要是害怕的话... “发什么呆呢？”程宇凡见纪时安走神抬手晃了两下。 “看看看！”纪时安拖着椅子挪到程宇凡位置后面，还不忘招呼宋衍一起过来，王祁很合适宜地去关了灯，宿舍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微弱光芒，配合着恐怖的氛围音乐，程宇凡和王祁不出所料已经抱在了一起。 屏幕突然冒出鬼脸，尖叫声响彻房间“啊啊啊啊啊！” 宋衍微微顿住，倒不是害怕，而是三个男人齐声尖叫往他身上挤，实在有些不好评说，电影不恐怖，一起看电影的人的更恐怖。位置大洗牌，宋衍被推到了原本程宇凡的位置，也就是距离屏幕最近的地方，另外三个则缩在他后面。 “天亮了没啊！” “...没。”宋衍十分淡定地看向屏幕，“不然跳过吧。”实在受不了，听个声音都要尖叫。 “求求了，赶紧跳！”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完的，宋衍被吵得都有些头疼，对床程宇凡和王祁闹腾一通后睡在了一起。寝室床的规格是90x200，两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挤下去的，宋衍还在思考，隔壁传来就悉悉索索的声响，起身发现纪时安正哭丧着脸在看他。 “小夜灯给你。”差点忘了还有个胆小的，宋衍把床边的暖光小灯丢给纪时安。 五一劳动假期之前，棋社的事情也基本决定下来，宋衍是下一任社长，夏景川和周云薇是副社长，在办公室跟沈淮禾提起时，宋衍还是没什么信心，副社长到还好，社长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带领好社团，何况另外二人也才新上任。 “阿衍，要对自己有信心。”沈淮禾合上手中教案看他，“组织管理学的知识，也都可以尝试着运用起来。”经济管理类的学科，如果不是走研究道路的话，更多的还是注重实践。 纸上得来终觉浅，社团管理，活动组织，将书本上的知识运用到生活中，对宋衍来说，其实是一次很好的经验和成长。 “别担心，有解决不了的都可以来找我。” 沈淮禾的话，无疑是给宋衍打下了一针镇心剂。 “是，我明白了。” 宋衍静下心继续统计表格，结束后，自觉开始整理起办公室，沈淮禾在工作，宋衍就将办公桌上不用的教材书摆回书架。 “沈教授，书房的书有乱丢吗？”宋衍突然问道。 “咳咳...”沈淮禾别过脑袋，不自然地干咳两声，“阿衍，你要喝奶茶吗？” “沈教授不准岔开话题。”宋衍双手撑在桌面，探过身子凑到他面前，气息很近，沈淮禾突觉心口落掉一拍，随后立马回过神，“有些事，就是容易不受控制。”三十几的人，居然让小孩子训斥了，沈淮禾耳尖不自觉染上红晕，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意料之中。宋衍轻叹一声在旁边位置坐下，随后又窥了眼沈淮禾神色。 “五一假期，沈教授要帮忙吗？”话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毕竟由外人提出去家里打扫，总归没有上次沈淮禾作为主人提出来得合理。 “好，那就继续麻烦你了。”沈淮禾答应得很快，随后又看向刚被宋衍收拾好的书架，眼角含着笑意，似在逗他。 “我可不付工资。” 第四十七章 保护他 劳动节放假五天，宋衍选在最后一天上门服务，内搭短袖外又套了件衬衫外套，干净清爽的装扮，正适合五月立夏的天气。 门铃按响很快被打开，沈淮禾一身薄款居家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笑意温和，“欢迎。” 来过几次之后，宋衍也逐渐放松下来，就像先前不敢坐教授的位置，到现在让教授站起来，给他腾位置那样，谁让沈淮禾宠着，小孩子自然也愈发大胆。 “沈教授在忙吗？” “嗯，刚在帮陈晟他们看论文。”沈淮禾说着将眼镜摘下，折好放在客厅茶几上，又帮宋衍倒了杯水递给他。 陈晟今年研三，两个月之后也该毕业，宋衍接过水杯回忆起和他的初见，是沈淮禾第一节 课，陈晟作为助教帮忙，后来也多亏了他，宋衍才跟研究室的学姐学长们很快熟悉起来。 “过来吧。”沈淮禾朝书房走去，搭上门把手的那一瞬有些停顿，里面的场景，可能会再次被宋衍说教一顿。 “沈教授？”宋衍从身后探出脑袋，一脸好奇看向定在原地的沈淮禾，“是怕太乱了被我说吗？” 宋衍那双鹿眸看着无辜又单纯，但在猜沈淮禾心思方面，可一点不像小鹿。 因为改论文的缘故，书房办公桌上堆了不少教科书，地上也有几本小说或散文，但不是随意摊开丢在地上的，而是两三本一摞的叠好放在地上，木架子摆着绿萝，蔓延的枝叶正好离一面还有一小段距离，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宋衍第一次来时，好了不少。 “还是有进步的。”宋衍的夸奖式教育，听得沈淮禾有些害臊。 第80章 “我还有一段没看完，你随意。”沈淮禾找了个借口，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电脑屏幕上是他审阅到一半的论文。宋衍看他开始工作，就也安静整理起地上的书本。 宋衍其实一直有这个疑惑，按沈淮禾的习惯来看，在桌前阅读，会随手全放在桌上，在沙发阅读，会随手放在沙发或茶几上，所以是坐在地上阅读，才会随手将书也放在地上吗？宋衍这样想着，盘腿在地上坐下。 有种以前去书店，但是没有位置，最后只能坐在地上的感觉。 沈淮禾听身后没了动静，停下手头工作朝后看去，“沈教授平常也是这样吗？”宋衍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本散文看向他，不用沈淮禾回答，看表情就知道，宋衍猜对了。 论文实在看不下去了，沈淮禾也干脆坐在地上，拿了本书开始翻阅。 宋衍愣愣看着他，一时无法和平常的沈淮禾结合到一起。林旭说得很对，做老师的总会在学生面前保持好形象，但在家，沈淮禾就是沈淮禾，不需要再保持那些外在形象。 “沈教授就不担心我告诉别人吗？” “说什么，说我坐地上看书吗？”沈淮禾没好气道，刚说完，宋衍就突然靠在他肩上笑了。 “对，我要告诉林哥他们。” “小兔崽子。”靠在身上的宋衍似乎还有几分得意，沈淮禾放下书本去捏他脸颊，这次不上当了，是真带了点力气。 “疼，沈教授！”宋衍被捏得说话都有些不清楚，慌忙从他身上起来。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块红晕，宋衍揉着脸颊眼底几分委屈，“破相了，你说怎么办？”其实沈淮禾松手没几秒就不疼了，但就是想闹闹小脾气。 “我看看。”沈淮禾凑过去挪开宋衍还在揉脸的手，小孩子脸颊是有些红，估计再过几分钟就消了，“带你去喝糖水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沈淮禾去卧室换衣服，宋衍就留在书房等待，视线扫过周围，方才一直没注意到桌上多了个相框，照片里沈淮禾身旁站着三人，其中一个是之前见过的陆宁舟。 “阿衍，走了。”蓝色衬衫扎进深灰色西裤中，一贯的休闲商务风，沈淮禾整理着衬衫袖口，朝书房喊道。 “来了！”宋衍起身朝客厅走去。 拿上车钥匙后二人乘坐电梯到达地下车库，负一层的温度要低，还飕飕刮着冷风，配上略显昏暗的灯管，总有种之前在寝室，看的那部恐怖片的错觉，“沈教授怕鬼吗？”纪时安他们三个叫成那样，也不知沈淮禾怕不怕这些，宋衍好奇问道。 “怪力乱神之说罢了。”沈淮禾开打驾驶位车门，示意宋衍上车。 附近商场的一家甜品铺子，宋衍点了份芋圆血糯米，两样糯唧唧同时吃进嘴里，配合着鲜奶，一口满满的幸福感，“你还真是小孩子。”同样的甜品，沈淮禾刚吃两口就觉得有些腻，反观对坐的宋衍已经吃掉一半。 “谁说成年人就不可以喜欢甜食了，沈教授这是偏见。”宋衍咽下嘴里的芋圆，义正词严地说道。 “是是是。”沈淮禾无奈笑着点头，他那份最后还是没吃完，剩下一半，便找服务员要了打包盒，准备回家看论文时再补充点糖分，不然看久了感觉容易昏过去。 回停车场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低头在玩手机，满脸横肉的高大男人，沈淮禾有意避开他一些，但另一边的宋衍已经快踩到绿化带，男人被视频内容吸引，也看不前面，大笑着直接撞上沈淮禾半侧肩膀，随着一声闷哼，手中刚打包好的甜品洒了一地，与此同时，掉在地上的还有男人的手机。 应该再偏过去一点的。沈淮禾微微蹙眉，拍了拍肩膀不存在的灰尘。 “**，没长眼睛是吗！”男人捡起手机查看，一脸怒容看向沈淮禾。 压根没打算跟这种人计较，只是地上的污渍最好得处理一下，沈淮禾无视对方，弯腰去捡袋子和摔开的打包盒，“道歉。”宋衍阴沉着脸快步上前攥住男人衣领，眼含愠怒。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话语句句带脏，看向宋衍的眼神甚至还有几分蔑视，二人身高虽然差不多，但体型上却差了太多，男人足又有二百多斤的模样。 攥领子的手捏得更紧，宋衍毫不退让，咬牙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说，道歉。” 沈淮禾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晃神，印象里的宋衍绝不会如此，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放下刚拾起的袋子，准备起身去拉开他。 “***，给你脸了是...”话还没说完，宋衍已经一拳打了上去，男人被打得偏过脑袋，回过神后也立马打了回去。 事情来得太突然，沈淮禾根本来不及拦住男人的手，力量方面，宋衍还是吃亏，踉跄着后退几步，嘴里传来丝丝缕缕的铁锈味。 “阿衍！”沈淮禾急切地朝他走去，男人本就恼火，挨了打更是不可能轻易放过，握紧拳头就朝二人靠近，沈淮禾刚扶住肩膀的手被小孩子一把甩开，宋衍又重新直起身朝男人打去。 大脑有一瞬宕机，因为他的原因，害得学生如此，从前是陆宁舟，现在是宋衍。 二人还打在一起，沈淮禾眼底突然淬了狠意，拉开宋衍后，抬腿往男人腹部踹了一脚，力道没有半点克制，男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就算想反击，泄了力再对上沈淮禾也完全处于劣势。 第81章 最后是保安过来，结束了这场单方面在压制的互殴，沈淮禾眼底依旧透着森冷，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男人。 宋衍全身有些发颤，从被拉开之后，就发现事态似乎开始失控，追究起来，也是他先动的手，沈淮禾算是被连累，恐惧涌上心头，但宋衍并不后悔。 男人似乎觉得丢了面子，推开询问的人，骂骂咧咧就离开了，并没有想要闹大的意思，保安看情况这样，也是懒得多管，又跟沈淮禾说了几句后准备去找保洁，毕竟路上还有一大摊东西要处理。 “沈...沈教授。”宋衍伸手去拉他衣服，大幅度动作下，沈淮禾的衬衫已经有些凌乱。 “宋衍。”连名带姓，话语也满是严厉，沈淮禾原本是要好好教育一下他的，但在看到宋衍嘴角的青紫和通红的眼眸时，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最后也只来了句不轻不重的斥责。 “小孩子逞什么能。” “我不是小孩子。”开口哽咽带着鼻音，语气却是十分坚定，“我也可以保护沈教授！”脸上刚挂了彩，说出的话却是豪言壮志，宋衍反应几秒后也觉得不好意思，低垂着脑袋听候发落。 心口似有什么情绪破土而出，话语如同生长剂那般，迅速催生它蔓延。 沈淮禾没有说话，宋衍以为对方还在生气，“沈教授，对不起。”终归也是他不对，先动手打了人，可在听到别人对沈淮禾言语辱骂时，理性线就跟被扯断了那样不受控制。 “阿衍。”沈淮禾抬手抚上宋衍脸颊，拇指摩挲在他唇角，小孩子生得白净，受伤后的青紫显上来十分惹眼，眸底的心疼溢于言表。 宋衍偏头轻轻蹭了一下，沈淮禾的动作很温柔，掌心也暖暖的。 “下次不要这样冲动了。”沈淮禾将人搂进怀里，抱得很紧，心下满是后怕。 “嗯。” 宋衍轻声应过后，抬手掌心抚着沈淮禾背脊，“沈教授，我没事的。” 第四十八章 擦药 宋衍坐在副驾驶位置，缓过来之后，身上大大小小的疼痛都争先恐后涌了上来，低头不动声色地用手机前置摄像看了眼脸上的伤，没破皮，但皮下瘀血估计得消两个星期。 这回，是真破相了。 车里氛围很压抑，沈淮禾脸色也不太好，不过也是，当着老师的面打架，他能好了才怪，“沈教授在生气吗？”宋衍试探性开口问道。 “没有。” 话语很平静，听上去没有波澜。但在宋衍眼中，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沈教授会凶我吗？”宋衍突然想起小学的班主任，生气时会揪着同学耳朵拎到讲台上，然后不留情面地大声指责。 本质上，宋衍还是个怕被老师凶的小孩子。 那句话，果然还是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我没有生气，也不会凶你。”说的是实话，因为比起生气或凶他，沈淮禾现在更担心宋衍身上的伤，但该教育的也不能少，“阿衍，给我一个打架的理由。” “因为他骂你了。”宋衍别过脑袋，整个人都看着委屈了不少，活像一只在外打架打输了的幼猫，见到大猫来时，立马呜咽起来。 理由很简单。 沈淮禾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哽在喉咙，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握紧，良久，他才缓缓口，“阿衍，谢谢你愿意为我出头，老师很感动。” “…沈教授。”宋衍抬头去看他，沈淮禾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道路，“但凡事要以自身安全为主，听到了吗？” “听到了。” “冲动行事也不可取，有些人和事，根本不需要理会。” “是。” 沈淮禾说一句，宋衍就应一句，听话乖巧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打人的架势。 也不忍再继续苛责，车子停在大药房前的车位，“在车上好好休息，我去买药，很快就回。”沈淮禾吩咐完下车走进药店，家里药箱的喷雾很久没用了，也不知有没有过期，保险起见，还是再重新买过为好。 一瓶酒精棉和云南白药喷雾剂，上车后，沈淮禾将装着药品的塑料袋放到小孩子大腿上，“里面有两个冰袋，脸上的先自己敷着。” “沈教授。”冰袋轻轻敷在脸上，宋衍瓮声瓮气地开口，“真的破相了。” 沈淮禾闻言轻笑出声，气氛一时也缓和不少，“长长记性。”话语有些打趣，见副驾驶的小孩子不说话了，也是及时安慰，“没破相，还是好看的。” “真的吗？”宋衍拿下冰袋，顶着唇角越发严重的淤青看向他，沈淮禾在开车，匆匆看过一眼后立马点头，“真的。” 臭屁小孩。 沈淮禾现在逗他玩得有多开心，等到家准备消毒上药时，就有多心疼。 洗完手之后，拆开酒精棉瓶，用配套夹子夹出一块棉花，“头抬起来，我看看。”沈淮禾在沙发坐下，宋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照做。 红肿的肌肤下已经显出暗紫色，沈淮禾看得皱紧眉头，上手动作却十分温柔，生怕再次弄疼他。 “嗯…”宋衍吃痛别过脑袋，眼眶也一下红了起来。 “阿衍，听话。”沈淮禾没有强行去将宋衍的脸正回来，而是等小孩子缓了会儿，自己重新转回来才继续消毒。 脸上处理完就是手臂上，能见的青紫色淤青就有三处，衣服裤子下面看不到的，又不知道有几处，沈淮禾想再教育两句，想想还是忍了回去。 第82章 酒精刺鼻的味道弥漫在鼻尖，擦过之后冰冰凉地缓解不少，宋衍垂眸看着正在帮他消毒的手，洁白修长，骨节分明，本应该用来弹钢琴和写字的，现在动了粗，指骨也泛起深红色，“沈教授，有受伤吗？”宋衍鼻尖一酸，本就湿润的鹿眸，瞧着更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没有，他打不过我。”沈淮禾轻描淡写一句将宋衍逗笑。 “沈教授以前练过？” “嗯，有段时间压力太大，就去练了散打。” 宋衍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云南白药喷出，味道直接沾了满身，脸上不方便直接喷，沈淮禾就用棉签一点点帮他涂好，宋衍皮肤偏白，黄褐色的药水涂在他脸上竟有几分滑稽。 “你笑我。”二人靠很近，每个微表情都能察觉到，宋衍闷闷出声。 “我没有。”沈淮禾矢口否认。 处理完伤口已经快下午六点，宋衍这个模样肯定是不能回家的，还好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直接跟奶奶说先回学校了也不会被怀疑。 沈淮禾送他到校门口，才想起药品还放在家里没给他拿上，“明天下课了直接来我办公室。”车窗摇下，沈淮禾朝刚走出几步的宋衍喊道。 说话其实会痛，于是宋衍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寝室门打开，纪时安原本只想打声招呼，目光落到宋衍脸上却直接愣住，“发生什么了？！”动静很大，躺在床上的程宇凡和王祁也纷纷坐起身，不解的目光在看到宋衍后，转变为吃惊，“宋衍你干什么了？”二人说着立马下床，和纪时安一起将他围住。 比预料的还要激动。宋衍其实想到了会被人问起，“见义勇为去了…”事先编好的理由说出口时仍旧有些心虚，程宇凡信了，但纪时安和王祁完全没信，宋衍的性格见义勇为是可能的，但被打成这样，实在说不过去。 “见义勇为，所以你就站那儿给人打了？”纪时安看他，眼底透着担忧。 “没，我也还手了的。”宋衍说道。 之前被讹钱，都还会紧拉着纪时安，让他别冲动的宋衍，会主动出手实在新奇，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宋衍做到如此，反正见义勇为，纪时安是不信的。 “我没事，真的。”宋衍扯出一个笑容看向三人。 纪时安手腕的绷带还得再缠一个星期，宋衍脸上又挂了彩，如果不是知晓内情，大有一种他二人打完架，然后互相负伤的感觉。 事实证明，第二天上课真就有人问起。 “你们打架了？”“宋衍你用脸把纪时安的手打骨折了？”… 第三个来问时，已经不想解释了，纪时安干脆破罐子破摔，“对，他用脸把我手打骨折了。”宋衍抬手遮住脸沉默不语，耳尖却一直冒着红。 因为伤在脸上，走在校园路上都会被额外关注，下午的任课老师比较和蔼，宋衍在他眼里又是听课认真的好孩子形象，所以课后直接拉着宋衍问了不少，说如果有校园欺凌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他会帮忙做主，宋衍解释了很久，才让对方放心下来。 可谓是不可开交的一天。宋衍拖着满身疲惫朝沈淮禾办公室走去，不曾想陈晟和林旭都在，免不了又是一顿询问，而且周五的社团活动，估计也要再被问上几遍。 “见…见义勇为去了。”因为沈淮禾就坐在位置上看他，宋衍说这句话时，比任何时候都要心虚。 沈淮禾打发了另外二人离开，饶有趣味看向在自觉罚站的小孩子，“见义勇为？”话语轻飘飘的，宋衍听着却起了一身冷汗，“就是，问起来的借口，我知道昨天不该冲动行事的。”解释得有些慌乱，沈淮禾也不继续吓他了，抬手示意过来。 宋衍在桌旁的位置前坐下，沈淮禾用湿巾纸巾擦了遍手，才开始帮小孩子消毒然后上药，云南白药的气味真的很重，早上开车来学校，车里都还有昨天留下的味道，现在倒好，连办公室都是这个味道了。 后面连续好几天，沈淮禾刚开窗通完风，宋衍就很合时宜的跑过来上药，导致办公室一直弥漫着一股云南白药的气味。 “沈教授，你办公室药味好重啊。”宋衍脸上的淤紫逐渐变成青绿色，正在一点点吸收愈合。 “味道重的原因，你会不知道？”沈淮禾没好气道，上药的手劲都大了些。宋衍疼得哼哼两声，也不说话，单单盯着沈淮禾，就让他软了心。 朦胧的思绪逐渐成形，宋衍没有发觉，只是继续朝他靠近。 五月底的天气宛如春天和夏天的完美交织，白日气温逐渐升高，但并不到炎热的程度，短袖衬衫，感受着微风带来的凉爽惬意。 以前还明里暗里的偏心，不知何时起，沈淮禾已经全部摆到了明面上，具体表现在宋衍的有求必应，仅他一人的小玩意儿以及各种数不清的零食投喂。 下周五是社团聚餐，何欣瑶和陈丞等在内的大四同学即将毕业，棋社的账本和社团资金也提前交到了宋衍手中，原以为只有钥匙，没想到还有这些。 本子有些旧，从新社员的入社费，到采购和聚餐等各种支出明细都记录在账，册子是从19年9月年开始记的，前面的两个名字宋衍都不认识，直到近几年的名字才开始认识。 2021年9月 — 2022年6月 叶屿白 2022年9月 — 2023年6月 叶屿白 第83章 2023年9月 — 2024年6月 何欣瑶 宋衍翻阅过去，棋社的每款桌游，棋牌甚至是麻将，都能在上面找到对应的采购记录，何欣瑶交给他的时候还说，账册每五年要更新重写一遍，从第六年的社长开始写起，也就是从宋衍开始。 书页第一页还写着。 2019年9月 始 指导教师：沈淮禾 笔锋带着几分洒脱刚劲，与现在的字迹有些许差别。宋衍伸手用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名字，脑海中也好似浮现出了五年前沈淮禾的模样，和陆宁舟合照里的差不多，恣意潇洒。 第四十九章 拼图 月底的最后一天是星期五，沈淮禾喊了宋衍下课后来办公室一趟，在小孩子满是好奇的目光中，拿出一盒500片的拼图给他，“儿童节礼物，提前先给你。”毕竟周六可能没有机会给他，封面是湛蓝静谧的蓝天和白云，配色简单的蓝白色却不由让人觉得放松舒适。 宋衍接过盒子看了看，大不乐意又被沈淮禾当作小孩子，但收到礼物自然也开心，“谢谢沈教授。” “试试看？”沈淮禾示意他打开。 “在办公室吗？”宋衍看向混乱的桌面，除了他常用的那一小块地方外，哪里有剩余空间来玩拼图。“你可以坐地上玩，我给你垫张报纸。”沈淮禾给出解决方案，但很快被小孩子拒绝。 宋衍拿着拼图纠结许久，最后不情愿地朝沈淮禾要了张旧报纸，估计是怕会有人进来丢面子，所以坐在了沈淮禾办公桌后，能挡住视线的地方，这样就算有人进来，也可以装作是在捡东西，然后马上把拼图全部塞桌下。 沈淮禾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房间，室内温暖明亮，宋衍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在研究拼图，身下还垫着张报纸，沈淮禾偶尔会看一眼小孩子认真捣鼓的背影，有种养了只猫崽的错觉，看似在陪他工作，实际是自顾自地在玩玩具，压根儿不搭理人。 拼图只有蓝色和白色，照着参考图看了半天，最终只拼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外框，里面的蓝天白云都还空着。 宋衍还在尝试将两块接口合适，但画面不合适的两片拼图放在一起时，“先把蓝色和白色分成两部分，然后再拼。”沈淮禾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的。”宋衍被点醒后耳尖一红，却依旧嘴硬。 沈淮禾也不知偷看了多少次，总之是觉得手头工作愈发不想做了，干脆直接放到旁边，跟宋衍一起坐在地上研究拼图，“这个放这里。”沈淮禾说着拿起一片拼图，往接口处放，却放不进。 “不是这块啦，应该是这个。”宋衍有些好笑地看他，十分自信拿起另一片放上去，结果也不是。 半斤对八两。 二人还在争执该放哪片拼图时，门外响起两声敲门，随后陈晟开门进来，却见办公室空无一人，安静得出奇。“奇怪，沈老师不在吗？”自言自语一句后，又重新关上房门离开。 宋衍憋得几乎整个人都在抖，终于在沈淮禾愈发黑沉的脸色下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沈...沈教授。”小孩子笑得趴在地上，眼角都淌出泪水，沈淮禾别脑袋，装作没事人似的从地上起来，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工作。 要不是耳尖那抹红，沈淮禾正儿八经的模样，还真想象不到，他刚才正跟学生一起躲在办公桌后面玩拼图。 “哈哈哈哈哈...”宋衍捂着肚子笑了好久，最后又抹了把笑出的眼泪，才重新坐好继续玩他的拼图，只是时不时还能听到他的几声笑。 沈淮禾扶额挡住视线不肯面对。 晚上是社团聚餐，拼图就全部放在了办公室的地上，准备下周再拼。餐馆内，何欣瑶坐在主位，剩下的位置基本随心，沈淮禾左右两边分别是宋衍和夏景川，其他院的见他二人这样，也是调侃起来，大致是说，经济院的沈教授真受学生欢迎之类的。 夏景川自然接过话题，“那当然，沈教授可是我们榜一。” 话题出现了一些，对老师们的奇怪排行榜，宋衍也有耳闻，好像是从课程难易，期末考核程度等多方面考量，评选出，在学生之间流传的选课推荐教师名单，沈淮禾的课虽然不是最轻松的，但凭借气质外貌和温柔耐心，也莫名冲到了第一。 “阿衍，你听过吗？”沈淮禾压低声询问。 “呃…是有那么个，榜单。”宋衍有些尴尬，毕竟被不知情就入榜的老师亲自问起，难免觉得微妙。 “都是怎么说的？”学生在背后讨论老师常有，出于好奇和想知道学生对他的评价，沈淮禾继续朝宋衍追问。“不太清楚，沈教授别为难我了。”宋衍略带哀求地说着，感觉吃菜都不香了，沈淮禾只是笑着看他，见小孩子这样也不再多问。 因为是周五，吃过晚饭之后大家决定去ktv唱歌，周末住宿舍或者有其他事的同学就先回了学校，剩下还有七人，沈淮禾是开车来的，所以他们只需额外再打一辆车。 经济院二人自然直接跟着他们的教授坐车，离开的背影，平白引得其他人一阵艳羡。“麻烦沈教授了。”夏景川凑在沈淮禾身旁有说有笑，反观宋衍就显得安静不少。“你晕车吗？”夏景川站在副驾驶的门口朝宋衍问道。 “不晕，我坐后面就好。” 副驾驶是夏景川，宋衍坐在后座不自觉咬紧唇下软肉。“沈教授的这个车挂件还挺好看。”夏景川视线停留在那颗藤编薄荷小球上，“是在哪里买的？” 第84章 “你可以问后座的。”沈淮禾低眉轻笑一声，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向宋衍。夏景川微微一顿，随后也朝后座看去，“是学长挑的吗？” 突如其来视线汇聚和话题，让宋衍一时有些不知怎么接话，“嗯，就是…也有段时间了。”宋衍尴尬朝他笑笑。 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聊下去，夏景川就换了新的，在说什么宋衍没注意，脑海里已经被后视镜中，沈淮禾那抹温柔的目光占据。 ktv动感的灯光摇晃，氛围在餐桌上时就已热了起来，又点了两首传唱度高的作为开场，跑调，破音层出不穷，但都玩得很开心。 “宋衍还没唱过呢，快来点歌。”何欣瑶坐在点歌台前招呼他过来。 “我唱歌不好听。” “你看在坐谁唱歌好听了哈哈哈哈！”何欣瑶大笑出声，正在深情对唱的陈丞和夏景川被嘲笑了也不管，反而更加投入，宋衍推辞不过，就点了首最近在听的歌曲，《看得最远的地方》。 随着曲目一首接一首过去，宋衍也开始紧张，曲名报幕出来，麦克风被递到手中，深吸呼吸后开口唱出第一句。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越面无表情越是心里难过。所以当我不肯落泪地颤抖，你会心疼的抱我在胸口。’ 声色似山间掠过的清风般纯净，但在音调上有些平缓，高潮部分就有些唱不上去开始跑调，副歌第二段时，沈淮禾拿过麦克风陪他一起。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 二人皆是温润柔和的声线，只不过一个是带着不谙世事的青涩懵懂，一个是饱含阅历沉淀的成熟稳重，两种不同的感觉却毫不违和，反倒相辅相成。周遭环境吵闹，宋衍的世界却如似时间静止般宁静，眸光中只留沈淮禾的身影。 心动从未察觉，却早已显现在看向他的每一眼里。 活动结束后各自打车离开，沈淮禾如往常一样，会等所有学生先走，宋衍就站在他身旁陪着，因为沈淮禾说要一起回家。 “沈教授再见。”夏景川笑着朝他挥手道别，坐上车后，略带玩味的目光隔着车窗撇向宋衍，黑夜之下，似一条随时准备伏击的毒蛇，阴鸷而危险。 等最后的夏景川也离开后，沈淮禾转身看向身旁的宋衍，“阿衍，回家了。” “嗯。” 办公室没拼完的拼图，宋衍星期一上来后，断断续续过来弄了三天，其间又问过几次沈淮禾要不要玩，被拒绝后，宋衍就会背对着他捂嘴偷笑。 “最后一片了。”宋衍半蹲在沈淮禾身旁，上半身撑靠在桌面，将手里最后一片拼图推到他跟前，“沈教授来好不好。”拖长的调子带着夏日几分黏糊糊，小孩子靠的很近，沈淮禾不自觉吞咽一下最后点头答应。 “完成。”宋衍站在沈淮禾身旁，看着地上拼完的拼图满满都是自豪感。 “准备放哪儿？总不能就放我办公室地上吧。” 确实还没考虑过拼完该放哪这个问题，全拆了又舍不得。“我现在买个拼图裱框。”宋衍说着拿出手机点开橙色软件，按照尺寸下单了一个框架，随后又笑笑看向沈淮禾，“这两天，就劳烦沈教授帮我暂时看一下了。” “好，知道了。”话语无奈又宠溺。 六月开始，应届毕业生和教职员工都开始忙碌起来，宋衍只有去裱拼图那天，去了趟沈淮禾办公室，后面的小半个月都自觉不去打扰，偶尔觉得想念，就会偷偷在他的课上多看几眼。 “宋衍？”纪时安喊了他好几声，宋衍都跟没听到似的游神在外。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台上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沈淮禾。 “宋衍！” “怎么了？喊那么大声。”宋衍被突然的动静弄得一惊，有些埋怨地看向纪时安。 “你跟…”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上学期期末的事件，纪时安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他怕会像上次那样，引得宋衍跟他争吵，“你跟，王祁他们上次去的那家黄焖鸡店在哪儿？”终归没有问出口。 “我想想啊，微信定位发你。”宋衍说着打开手机，给纪时安发送一个定位过去，“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晚饭吃什么的确很重要。”纪时安接话道，目光却不自觉看向门口。 第五十章 念师恩 “暑假有什么打算吗？”纪时安朝宿舍三人问道。“我跟祁祁打算去蜜月旅游。”程宇凡嘿嘿地傻笑两声，王祁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嗔怪一句。纪时安黑沉着脸，大有一种想要自戳双目的冲动，懒得再去管这对小情侣，转而看向宋衍，“你呢，生日当天有没有什么活动。” “今年，可能跟家里人一起过吧。”宋衍略带歉意看向纪时安，毕竟去年是在外过的，今年还是想在家吃奶奶煮的面条。 一圈问下来，都没什么活动可以参加，纪时安摆摆手在位置坐下，但想到纪正远有意培养继承人的事，这个暑假，他估计也不得空闲，便也对活动没了想法。 六月底的毕业季，宋衍期末考试前打算去趟办公室，毕业答辩等诸多事宜已经结束，沈淮禾在办公桌前批阅本科生的课堂笔记，眸底带着几分疲惫，这段时间也的确劳心劳神，好在陈晟他们都没有出岔子，只等七月初的毕业生学位授予仪式。 轻叩三声后，宋衍打开办公室的门，算起来，也有段时间没来了，没什么两样，办公桌依旧杂乱，但有一角始终干净，唯一不同的是，书架侧面多了个挂拼图的裱框。 第85章 “沈教授。”“阿衍。”二人同时出声，沈淮禾微微一愣，随后低眉轻笑起来，“明天期末考试了，怎么还有空过来？” “平常都有认真听课，课后也会好好复习。”宋衍自然地在一旁位置坐下，看向沈淮禾的目光透着温柔与坚毅，“我对自己有信心。” 相处久了，宋衍身上竟也浮现出几分沈淮禾的影子。 “沈老师呜呜呜！”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陈晟哭哭啼啼地冲进来，略过宋衍，直接连人带椅地将沈淮禾抱住，“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个研三的学生，眼眶红红的，但看陈晟这样也都笑出了声。 “…你先放开我。”事情来得太突然，沈淮禾十分嫌弃地往后靠些，伸手揪住陈晟后领子企图将人拉开，结果被抱得更紧了，在另外三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沈淮禾轻叹一口气无奈拍了拍他后背，“毕业之后要想回来看看，我都欢迎。” “沈老师。”“沈老师。”站着办公桌前的两名学生唤他，陈晟也起身擦了把眼泪，跟另外二人平行站到一起，“沈老师。” 大概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宋衍起身退至一旁，微微低头。 “沈老师，感谢您三年来的悉心教导，学生铭记于心。”即便将来各奔东西，也依旧记着恩师教诲，三人站在沈淮禾办公桌前，一齐弯腰朝他鞠躬。 或许这就是教育的意义所在，照明指路的灯塔和乘风破浪的船舟。沈淮禾有时也会迷茫，询问自己义无反顾地做老师是为了什么，但看着逐渐成长，离开庇护的他们，能张开双翼自由翱翔于天际的那一刻，便什么都想通了。 学生的一声‘老师’，便是最大的值得。 三人离开后，就各自回研究室收拾整理东西，宋衍仍旧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目光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枝叶，“阿衍。”沈淮禾平复好情绪，开口询问，“要喝点甜的吗？” “好。”宋衍转头看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冰块碰撞发出的声响组成盛夏，树影摇曳，宋衍步履轻快地走在他前面，手中是沈淮禾挑选的季节限定，清爽的甘甜连带着心绪也逐渐明朗，嘴里不自觉哼起那天一起合唱过的歌曲。 ‘我要在看得最远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沈教授的梦想是什么？”宋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他看去。 沈淮禾被问得有一瞬恍惚，随着年岁渐长，开始变得处世圆滑，曾经梦想是什么，竟也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光影婆娑落在年轻人的身上，沈淮禾迈出步子朝宋衍走近，当阳光同样洒落，恍惚能看见他曾经的模样。 “言传身教，正己正人。”话语透着坚毅。 宋衍微微一顿，随后重新站好，开口唤他‘沈老师’，这个称呼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从前是私心想与他亲近，现在，则是对师者身份的敬意。 或许很久之后，宋衍才恍然知晓，这个满含重量的称呼，也无形中明确划分了师与生的界限，筑起责任与底线的高墙。 二人走在校园的路上，路边灌木丛中突然响起一声猫叫，宋衍循声看去，纯白色猫咪正悠哉地躲在阴影下伸懒腰，“沈教授，寒暑假它们都怎么办啊？”猫咪听到人声，起身跳下花坛，十分自然地在他脚边轻蹭，“假期都会专人负责照看的。”沈淮禾蹲下身，伸手揉了揉猫咪脑袋。 “沈教授，我也想摸。”宋衍眼底的羡慕几乎要溢出出来。 “你喊它小白试试。” 小白？校园公众号上登记的名字应该不是‘小白’来着。宋衍疑惑看向沈淮禾，但还是试探性地蹲下伸出手，“小白，过来。” 猫咪完全不理他，继续蹭着沈淮禾手心，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呼呼声，宋衍哭丧着脸，满眼委屈。沈淮禾见他这副模样轻笑出声，捏着猫咪后颈皮直接托到小孩子跟前。 “可以吗，这要怎么抱？”宋衍手忙脚乱将猫咪接过抱在怀里。 “对，让它前肢趴你在身上。”沈淮禾抚过它背脊，猫咪就乖巧地窝在宋衍怀里发出呼呼的声响。 “小白，是沈教授私下取的名字吗？” “算是吧，感觉比白果叫着顺口。”沈淮禾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猫，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小白是他三年前在学校停车场里发现的，当时只有一个月大的样子，走路摇摇晃晃得站不稳，蓝膜也没褪，声音倒是很脆，一直冲着沈淮禾叫，他没有照顾幼猫的经验，就只能交给学校的流浪动物救助站，顺便捐助了一千过去。 小白长大后，救助站的人问过沈淮禾，要不要考虑领养，那会儿正是低谷期，何况也没有做好养它一辈子的决心，便拒绝了。 之后是要找领养的，但学校学生都不舍得，领养就搁置了下来，总之最后是给小白入了校园编制，大名叫‘白果’，只不过沈淮禾私下依旧叫它‘小白’。 “沈教授？”宋衍见他走神，便喊了一句。 沈淮禾回过神看向宋衍，揉猫咪的手，改去揉他脑袋，“走了，把小白放下吧。” “你！你摸完小白，怎么可以摸我脑袋！”宋衍将猫咪放下，气鼓鼓地去整理头发，一旁的沈淮禾没忍住笑出了声，宋衍不明所以，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跟沈淮禾一样，也是摸完了猫咪，去摸头发。 第86章 沈淮禾微微挑眉，看了眼明明在生气，但还是乖乖跟在身旁的宋衍，“那下次先摸你脑袋，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衍闷闷道，“这怎么能是先后问题呢！” “那是什么问题？” 宋衍被沈淮禾的反问噎住，“是…是你不能摸完小白，然后摸我脑袋。” 把自己绕了进去。沈淮禾眉目间笑意更甚，就安静听着小孩子怎么再把自己绕出去，时不时又点头附和地逗他一下。 今天的天气很是不错。 沈淮禾抬眸朝教学楼的方向看去，如今的能力，足以支撑起那时的梦想，或许，真的可以再找回从前的状态。 期末考试周结束后，是为期两月的暑假，跟去年一样，宋衍还是找了个文职岗位的兼职，朝九晚五的生活虽然无趣，但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人生常态，又不是热血动漫中，要去拯救世界的主角，更多时，只是社会的一个小小零件。 临近大暑，气温越来越热，身上汗渍也黏腻得有些不舒服，每天最大的放松就是，下班后，在路边小超市买根糖水棒冰，人吃掉大半，太阳晒化剩下的。 生日当天正好是周六，醒来时，微信已经收到好几条凌晨踩点的生日祝福，宋衍一一回复过去，但看着纪时安发来的五千转账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有时他会想，如果不是去年说过的话，纪时安送礼会不会都是几万打底。 回复完谢谢的话，很快收到回复。 纪时安-快收红包。 一些经济差距的确吃不消，宋衍打工一个月也才三千二，不过好在这次是现金，只要放着，下次再还回去便好，这样想着，还是收下了转账。 另外还有一条消息也比较让宋衍在意，是陈晟发来的，问他十号有没有空，去游乐园该定日子了。 宋衍-游乐园？ 陈晟-沈老师还没跟你说吗？就是八月份打算去游乐园的事。 研究室几人组织了个暑期活动，去游乐园玩一天。开始是只考虑师门几人一起的，但昨天沈淮禾提到了林旭和宋衍，因为本就互相认识，何况又是导师亲自开口，群里自然也都没有异议。 陈晟-应该再额外拉个群的，等一下啊。 不多时一个新的群聊出现在消息页面，师门参加的七人，加上林旭和宋衍。群里开始讨论日子，宋衍在考虑要不要问一声沈淮禾时，对方已经率先发来消息。 沈淮禾-我在你家楼下。 睡衣没换，头发也还乱糟糟的，看着消息，宋衍猛地一个从床上坐起，愣神几秒后飞速将自己收拾了一通，直到出门乘坐电梯时，都还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第五十一章 游乐园 放假之后就再没找过沈淮禾，一是有工作，二是也没什么能去打扰他的理由，电梯门打开，宋衍又看了遍衣着打扮，简单的印花t恤和工装短裤，起得太匆忙，都没有认真整理一下，谁让沈淮禾发来的消息也太吓人，都来不及反应。 “阿衍。”沈淮禾隔着单元玻璃门，站在屋外房檐的阴影下。 夏天果然容易燥热，宋衍见到他的第一眼，心跳就不自觉开始加快，“让沈教授久等了。”打开门，宋衍略含歉意朝他说道。 “不会，是我临时打扰了。”一想到陈晟突然拉的群聊，沈淮禾就觉得眉心有些隐隐作痛，几个小兔崽子都太心急，他昨天晚上才提到要加两人，今早居然群都建好了。林旭是问过一声的，但宋衍，原本是打算等小孩子生日当天，送完礼物再问的。 大概觉得这样，能提高宋衍答应的可能性。 结果全被陈晟那小子打乱了计划。沈淮禾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宋衍却莫名觉得有些汗毛倒立，试探性地开口道，“沈教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礼物。”沈淮禾回过神，将一直提在手上的袋子递到宋衍跟前，“阿衍，生日快乐。”宋衍微微一愣有些惊讶。 沈淮禾居然记得他的生日。 “谢谢沈教授！”喜悦的情绪占据心头，宋衍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在沈淮禾示意下打开查看。 “这套书一共有四册，你之前在办公室看的，是其中一部。”宋衍平常看书其实是很安静，没什么表情的，唯独看这本书时，面上总会出现一些细微的动容。闲暇时间，沈淮禾自己阅读过后便都懂了，不愧是得奖的佳作，也难怪小孩子连阅读速度都放慢不少。 沈淮禾在送礼方面并不擅长，很多都是出于人情世故不得不做，除了给林旭和郑珩送礼时上过心外，便是宋衍了，“还合心意吗？”话语有些试探，但还是能听出询问者的期待。 “喜欢！”宋衍朝他露出笑容，回答的都比平时说话声音大些。 “喜欢就好。”计划虽然被迫提前了，但效果依旧显著，“游乐园的事，本来是打算这两天问问你意见的，但小陈太心急了，抱歉。”沈淮禾略显无奈地说道。 “没，没关系的！”听到他道歉，宋衍立马慌忙摆手。 “那要一起来吗？阿衍。”沈淮禾柔声问道 一招以退为进，宋衍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周末都有空是吧，我知道了。”沈淮禾眉眼稍弯，隐隐透着老狐狸的狡猾。 游乐园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宋衍基本没在群里聊天，因为沈淮禾都考虑到了，他只需要确定一下最后时间。 第87章 八月立秋之后，体感的温度依旧不低，太阳却没了大暑时的毒辣，去游乐园的那天正好是多云，紫外线也不会太晒人，宋衍对今天的天气很是满意。去游乐园一共有九人，开两辆车刚好，他和沈淮禾同住一个小区，便打算一起出门去跟其他人汇合 宋衍站在九幢门口，看着走出来的男人有片刻晃神，白衬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完全不是沈淮禾私下常见的商务休闲风打扮，更像是宋衍一贯的风格，只不过同样的配色穿在沈淮禾上，多添几分清冷自持，反观他就要显得更青涩稚嫩些。 “走吧。”沈淮禾见他走神，轻轻拍了下小孩子肩膀，“啊？好。”宋衍回过神小跑两步到他身旁。 驾驶位置坐下后，朝着和林旭他们约定的地点出发，学生都已经等在广场上，沈淮禾下车时引得大家纷纷侧目凝视，许是都没见过自家导师这副打扮的缘故，“这就对了嘛，打扮年轻点才能找到对象。”林旭贱兮兮地抬肘撞他两下。 “我也，没有很老吧。”沈淮禾扯出一个假笑。 林旭将副驾驶刚下车的宋衍拉过来，扶住他肩膀朝向沈淮禾，“你看着小宋再说一遍不老？” “我...林哥，别。”宋衍慌忙低下头，脸颊开始有灼烧感，九个人里的确是他年龄最小，而沈淮禾年龄最大，但被当面拎出来对比，实在难熬。 “三十岁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沈淮禾拉过宋衍手臂，将人带到身后。 “哈哈哈哈是哦，林哥今年都三十了。”陈晟在内的几个学生调侃道，“没有！今年生日还没过，我才二十九。”林旭立马解释道，也不管另外二人在干什么了，努力跟他们争辩。 宋衍站在沈淮禾身后一点的位置，逐渐放松下来，“差不多好出发了，开过去一个小时。”沈淮禾打断几人吵闹，朝车位走去，宋衍就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我还坐副驾驶吗？”宋衍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陈晟几人。“嗯，还是你坐，他们太吵了。”理由比较牵强，但副驾驶的位置还是宋衍。 行驶到路上后，宋衍才发现沈淮禾所言不虚，后座三人是真的很能说。“不准在我车上吃东西。”沈淮禾透过后视镜看到陈晟准备拆薯片，立马出声制止，宋衍刚伸进背包准备拿奶酪酥的手一顿，随后立马松开端坐在位置上。 “今天就算了，下车都记得把垃圾带走。” “好哦，谢谢沈老师！”后座三个都准备收起来了，但听沈淮禾这样说，欢呼着又重新将薯片拆开，“小宋吃吗？”陈晟将薯片递到副驾驶位。 “谢谢，我没关系。”宋衍摆摆手拒绝道。沈淮禾应该是介意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又同意了，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吃。 游乐园里欢乐的音乐声此起彼伏，过山车在头顶呼啸而过，尖叫声伴随着风声一起传来，九人分成两组各自游玩，宋衍看着游乐园地图正在考虑，他们来的早，很多游乐设施排队都还不长，“我们先去这个吧。” “上来就那么刺激吗？”陈晟看向云霄飞车的方向，“现在人少，热门项目只要五十分钟。”宋衍解释道，“怕什么，走走走！”林旭揽过陈晟肩膀，朝排队入口处走去，“谁说我怕了。”“那等下你别叫昂。”... 宋衍将地图叠好，讨论的时候，沈淮禾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愿不愿意去玩云霄飞车，“沈教授可以吗？”林旭他们已经过去了，但宋衍想着，还是得问一下沈淮禾意见。 “嗯，都依你的。” 排队的时候无聊，宋衍拿出手机准备看之前下载好的纪录片，前面林旭和陈晟同样在玩手机，反观沈淮禾就什么也不干，队伍往前一点，他就走一步，“沈教授要一起看吗？”宋衍摘下一边蓝牙耳机朝他问道。 气息很近，似有似无的白兰香萦绕鼻尖，清雅淡然的味道，却无端撩拨起了一些朦胧的欲望，宋衍举着手机的小臂轻微打战，他无法解释这是什么思绪，只觉得心跳的很快。“我来拿吧，你休息一下。”沈淮禾自然将拿过手机，举在小孩子面前，屏幕正在播放自然地理相关的纪录片。 “阿衍，你心跳的好快。”话语有些担心，因为靠的很近，沈淮禾能隐约听到宋衍剧烈的心脏跳动声。 “快到我们了，所以有点紧张吧。”宋衍很快给出解释，玩刺激项目前会因为恐惧，而心跳加快，这是合理现象，随后像是想明白了那样，看向前面不到十人的队伍。 “别怕，林哥给你打个榜样。”前面的林旭拍着胸脯一脸的无所惧，但微微抽搐的嘴角已经将他暴露无遗。 “欢迎大家乘坐本次云霄飞车，都准备好了吗！”负责人通过麦克风朝众人问道，“准备好了！”像是在给自己打起似的，众人齐齐大喊出声。 铃声响起，轨道也开始运行，宋衍紧紧抓住手边护栏，看着眼前风景逐渐到达顶点，停顿两秒后，随着咔嚓一声开始猛烈俯冲，全身失重感袭来，刺激而又兴奋。 下车时腿都是软的，“老沈，我不行了...”林旭颤巍巍地要去扶沈淮禾，结果被他一个侧身躲开，“不是说要打榜样吗？”沈淮禾调侃道。 “不打了，不打了。” 最后还是宋衍好心扶了他一把，因为林旭如果摔在楼梯上的话，会有些丢人。云霄飞车结束后，林旭拉着三人去坐旋转木马，美其名曰‘缓缓’。 第88章 沈淮禾在入口处磨蹭半天，最后在三人齐刷刷的眼神攻势下，被迫坐上了旋转木马，宋衍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林旭和陈晟就会不那么留面子了，见沈淮禾在木马上来回摇晃，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直接嘲笑出声。 “再笑你们就死定了。”沈淮禾恶狠狠地看向后面木马上的二人。 不说到还好，他这样一说，宋衍就像被戳到了笑点，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但被沈淮禾瞪过一眼后又立马憋住。 音乐结束出来后，四人当中，只有沈淮禾一人是黑着脸的。 “哈哈哈哈哈哈，没忍住，真的很好笑。”林旭捂着肚子笑出眼泪水，一般这种情况，越是不好意思的人，就越容易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错了，沈老师哈哈哈哈哈。”陈晟先道歉，然后再跟林旭笑成一团。 沈淮禾不想再搭理他们，转身去看宋衍，却见小孩子盯着一处在卖泡泡机的小摊，目光炯炯有神。 第五十二章 鬼屋 宋衍从小就要比同龄人懂事很多，当他们还在缠着父母买玩具时，宋衍只是摇摇头，然后说不用，哪怕父母再问第二遍时，他的回答也依旧是‘不用’。懂事外表下的童年缺失了很多关爱，因为长辈口中‘乖孩子’的评价，宋衍就真正成为了他们口中的样子。 “要买吗？”沈淮禾从后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不用...”宋衍回得很快。 “那个小黄鸭是不是很可爱。”沈淮禾带着宋衍来到摊位前，垂眸轻笑道。 宋衍微微抬手似是小心试探，最后在师长温和的目光下，拿起了那个泡泡机，沈淮禾付完款之后，又揉了把小孩子的脑袋。 林旭和陈晟看到之后，也吵嚷着要买，原以为沈淮禾会一脸嫌弃地说他们幼稚，但没想到这次真的给买了。二人分别拿着泡泡机，呆愣对视一眼，“转性了？”林旭率先问出疑惑，陈晟摇摇头也表示不解，“我还以为沈老师不会买的。” 二人没有过多纠结，而是拆开包装开始玩闹起来，宋衍拿着手里的泡泡机，突觉鼻头酸涩异常，视线也逐渐有些模糊。 “阿衍，去玩吧。”沈淮禾将宋衍往陈晟那边推去，知道小孩子脸皮薄，性格也比较拧巴，陈晟他们都玩的话，宋衍应该也能放开地去玩了。 “沈教授，谢谢。”宋衍开口有些哽咽，眼尾带着轻微红晕，看向沈淮禾时，却露出纯真灿烂的笑容。 人会因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却也会因某件事、某个人而解开缠绕多年的枷锁。 几人玩累后，就两两分别坐在游乐园的椅子上，宋衍微微靠在他的肩侧，再次打开泡泡机的开关，五彩斑斓的气泡被微风带动，缓缓朝天空飞去，沈淮禾抬眸看去，简单纯粹的快乐，似乎并没有消失在忙碌繁杂的现实世界中。 休息时，正好遇到了另一拨人迎面走来，“沈老师，小宋！”研究室几个学生朝他们打招呼，随后一行人聚在一起聊着今天都玩了什么。 “鬼屋都还没玩过，走不走？”研究室有人提议道。 看地图就在附近，众人又朝鬼屋的方向走去，阴森恐怖的氛围从排队开始就围绕在四周，越靠近入口，惊叫声越清晰。“林哥，等下你走前面。”陈晟皱眉往后面站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始换位置，“谁来垫后？”关键问题被提出，众人安静一瞬，将视线纷纷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淮禾。 “沈老师应该不怕吧，那就拜托了。” 一组原本是十人，但因为后面游客是组好的，所以他们九人就成了一组。林旭被迫打头阵，沈淮禾走最后，宋衍在倒数第二个位置，鬼屋漆黑不见五指，只有绿荧荧的道具鬼火组成的灯光。 “林哥！林哥啊啊啊啊啊！”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响起尖叫，连带着后面还没看到的人都开始大喊，宋衍面露嫌色准备上前去跟林旭换位置，小臂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他后面的人，只有沈淮禾。 刚要回头查看，旁边漆黑的棺材堆里就弹出一具白骨，这种程度根本吓不到宋衍，反倒是抓在小臂上的手猛地一个握紧，弄得他吃痛蹙眉，宋衍疑惑朝抓他小臂的人看去，沈淮禾明明没有一点声音，但抓在宋衍小臂上的手却在打颤。 人群继续往前走去，又是一声巨响加突脸袭击，沈淮禾手劲很大，宋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沈教授，你抓太紧了。” “抱歉。”声音都在发颤，但还是松开了抓着宋衍小臂的手。 想起之前在地下车库的对话，沈淮禾可不像是会怕这些的人。场内灯光昏暗，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宋衍有些无奈，牵起沈淮禾的手继续朝往前走去，每有一点风吹草动，沈淮禾的手就会握紧一分。 “不怕不怕，都是假的。”这话看似是在对前面大喊大叫的人在说，实际是宋衍单说给沈淮禾听的。 在一通尖叫和推搡下，总算看到终点，前面几个直接拉开厚布冲了出去，宋衍想要松开他的手，却发现沈淮禾还紧紧抓着不肯放开，“沈教授，到了。”宋衍放慢脚步，等他缓过来松开后才走出去。 光亮有些刺眼，宋衍后知后觉地想起鬼屋内的事情，脸上开始发烫。 居然，跟沈淮禾牵了那么久的手。 “吓死我了。”“林哥你怎么回事啊！叫得比我们还响。”“就是就是，我都是被你前面几个吓到的。”...... 第89章 “不过小宋和沈老师还挺厉害啊，我都没听到他们叫。”倒数第三的女生朝他们看去。沈淮禾不自在别过脑袋，“哈哈，我不怎么怕这些。”宋衍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将被抓红的手臂藏到身后。 等话题继续回到林旭身上后，宋衍才伸出手臂幽怨地看向沈淮禾，“沈教授之前还说，都是些怪力乱神。”小臂的骨头隐隐作痛，白皙肌肤上也赫然呈现出指印。 “人工的，不一样。”沈淮禾垂下眼眸，盯着宋衍手臂上的红痕闷闷开口。“好好好，人工的不一样。”宋衍收回手，语气似在哄他。 “小宋，沈老师，走啦！” 晚饭是在园区外吃的，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准备开车回家，大概是玩累了的缘故，宋衍上车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车辆行驶得很稳，红绿灯停下时，沈淮禾的目光不自觉朝一旁熟睡的小孩子看去，神色晦暗不明，似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送完研究室的学生后再回小区，已经十点半，静谧环境下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清晰，车子在路边熄火，沈淮禾想去将他叫醒，伸手将要触碰到宋衍时，又停顿在半空。 有些情绪，是不该放任生长的。 “阿衍，到家了。” 宋衍听到声响迷迷糊糊醒来，看了圈四周环境，车载屏幕显示时间已经过十一点，“都这个点了吗？”话语带着没睡醒的惺忪，宋衍又揉了揉眼睛。 “有几个学生住的不远，所以绕了一下路。”沈淮禾解释道，“不早了，赶紧回家休息。”他会送学生并不奇怪，宋衍没有多想，解开安全带，朝沈淮禾挥手道别“嗯，沈教授再见。” 背影融入夜色，最后在转角处消失 游乐园之后，宋衍继续回到工作状态，只不过偶尔会盯着掌心出神，鬼屋阴差阳错下的牵手，明明只是为了安慰沈淮禾别怕，一切合情合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消息声打断思绪，宋衍拿过手机查看，是纪时安发来的生日宴邀请，八月二十二日，附加一个地址和电子请柬。 地点在本市最奢华的五星级酒店，顶楼露天宴会场。 宋衍-我还得加班，就不去了。 是事实，也是借口。宋衍见他没有回复，又补了句抱歉，说生日礼物会送到。 纪时安参加完会议出来，助理递上手机，见有宋衍发来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悦，面上依旧沉着脸，吩咐助理等下的事宜，虽然是纪正远给的练手机会，但纪时安也明白，他必须做出成绩。 待到无人处，纪时安才划开手机查看消息。沉默片刻，最后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进口袋，回到办公室。 酒店顶楼三层都被纪氏集团包场，没有邀请函的在电梯就会被拦下，生日当天，宋衍特意换了套正式衣服，手里拿着奢侈品店挑选的一条领带，价格五千左右。出示电子请柬时，门口的负责人还意味不明的看了他几眼，最后确定是受邀人员才放行，宋衍没有进场，只是将礼物留下，拜托负责人帮忙转达后便走了。 这里，不适合他。 宋衍回身朝大厦看去，脑袋得仰起很高才能看到顶楼，金碧辉煌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离开后，又用手机发了条消息祝福消息过去，‘生日快乐，礼物放在前台了。’纪时安回消息是很晚时候的事情了，宋衍已经睡着。 次日，纪时安坐在办公室内，莫名觉得烦躁，昨晚的生日聚会，真正的主角却并不是过生日的人，而是整个纪氏集团。也不是小孩子了，确实没必要纠结这些，纪时安这样想着，准备继续处理公司文件。 电话铃声响起，屏幕显示‘宋衍’。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纪时安故意晾了五秒后才接听。“多多，出来吃烧烤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满满，完全不是前几天拒绝生日宴会邀请的态度。 “上班，忙。” “那，那明天呢？明天是周六。”语气有些慌乱，其实那天拒绝邀请后，他就察觉到纪时安似乎不开心了，只是那种场合，宋衍实在不太愿意，何况沈淮禾之前也提点过。 “算了，就今晚吧，地址发过来。” “嘿嘿，好。” 纪时安听着电话那头的傻笑声，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宋衍的样子，挂断电话，轻哼一声后又继续工作。 第五十三章 指导教师 夜市小吃街人群熙攘，烤肉的香气随着摊前风扇四处飘散，纪时安穿的还是白日工作时的正装西服，面料沾染了油烟味怕是不好清洗，“你穿成这样来吃烧烤，没关系吗？”宋衍上下打量他一眼，开始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为好。 “没关系。” 说话冷冰冰的，看来还在生气。宋衍拉着他在烧烤店室外的餐桌前坐下，纪时安并非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能吃几万的，也能吃几块的，所以平常在学校相处还是挺融洽的，但前提是，他们是以学校学生的身份。 铁盘上套个塑料袋，烧烤就这样被端上来桌，纪时安虽然无所谓，但跟昨晚那场豪宴比起来，实在有落差，宋衍拿着一串牛肉开始吃来，也不像是要准备说什么。 “为什么不来。”纪时安拿起一串烤翅，目光盯着酥脆外皮上的椒盐出神。宋衍等手里那串牛肉吃完了才开口说道，“因为我想参加的，不是纪总的生日宴会，是纪时安的。” 第90章 “借口。”纪时安轻哼一声别过脑袋，心下思绪却开始翻滚起巨浪。 宋衍凑近他，脸上扬着真诚的笑，“你想啊，我要是一个不小心喊你外号了，那多尴尬。”见他开始松动，宋衍半边身子都探到了纪时安跟前，“还是说，你想听我喊纪总裁？”后三个字说得轻飘飘的。 靠得很近，纪时安能感觉自己呼吸都乱了几分，“凑，凑太近了。”说着又将手里烤翅横到二人面前，宋衍倒是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后直接将烤翅拿走，又重新在位置坐下吃了起来。 “这顿你付钱。”纪时安见烤翅被抢走，直接脱了西装外套随意挂在椅背上，然后又跟老板点了五串烤翅。 “好，我付钱。”宋衍笑着看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丑的小布偶挂件，“送你，昨天在娃娃机里斥了五元巨资才抓到的。” “你有毛病吧，这么丑。”纪时安拎着那个小玩具看了半天，花朵形状，再配上滑稽的表情，简直丢路边都不会有人捡的程度，宋衍似乎的在憋笑，“你不就喜欢这种丑东西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丑东西了？！”纪时安举起烤串作势要往他身上丢，宋衍大笑立马往后躲开，“丢你都浪费。”纪时安盯着他，狠狠咬下一块肉来，但那个小挂件却很实诚地放进了口袋。 “虽然迟到了一天，但，生日快乐。” “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吃完烧烤，宋衍起身去结账，许是这里人太多的缘故，手机信号也跟着不稳定起来，一直卡在支付页面转圈圈，宋衍等得无聊便回身朝纪时安看去，原本扣好的领口大敞，熨烫平整的衣衫也多出几条褶皱，恍惚又看见了，大一初见他时，那副痞里痞气的模样。 未来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清楚，一切只能且行且珍惜罢了。 九月初各大高校学生开始陆续返校，与此同时，还有新一届的大一入学。“谢谢哥哥今天送我。”夏景川从车上下来，笑意盈盈看着他，“没关系，正好今天也有空。”车子在路边停好，江云铮下车将行李箱从后备箱搬出交给他，“进去吧，小景。” “现在是中午，哥哥来我们学校吃个饭再走嘛。”夏景川牵着他手心，语气略带撒娇的意味，江云铮的目光突然一瞬暗淡，随后朝校园看去，“有时哥还挺羡慕你的。” “我有什么好羡慕。” “羡慕你能真的做一回沈教授的学生。”江云铮苦涩一笑，随后又释然地揉了揉他脑袋，“好啦，哥先走了，你好好上学。” “那好吧，哥哥再见。”夏景川略带惋惜地说道，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等车辆行驶离开后，才收起笑意，目光逐渐变得阴沉。 哥哥，小景会让你好好看清他真面目的。 夏景川突然低恻恻地笑了起来，随后拉着行李箱朝校内走去，面上重新挂好笑容，朝着一路上认识的同学朋友打招呼。 去行政楼的路上，宋衍看着一个个好奇的新面孔，有些怅然，大三上来后的课程明显减少了些，周四甚至全天无课，不过倒是有了更多时间来增进自己。 “沈教授。”宋衍敲门进到办公室，沈淮禾正在打扫卫生，估计是为了应付学校检查才会如此。“我来帮忙整理桌子？”说着指向堆满教科书和文件的办公桌。 “就等你这句话了。”沈淮禾轻笑一声，全然不顾身后小孩子幽怨的眼神。 “对了沈教授，棋社的账本需要你签名。”突然想起来他来办公室的正事，宋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全新的账本，上一届的金额剩余已经誊抄下来，只剩第一页指导老师后的名字还空着。 2019年 9月 始 指导教师： 前面几个字，是宋衍用沈淮禾送他的那支钢笔写的，ef的尖头行笔纤细而强劲，隐隐透着锋芒。 沈淮禾接过笔记本，在指导教师后面签下名字。 宋衍注意到他的笔锋收尾，似乎能和旧账册上的签名重叠，沈淮禾看着账本有些感慨，五年一更替，也代表着他的教学生涯，正式迎来第六年。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老沈，我又来喽！”林旭举着手机笑得一脸奸佞，见到宋衍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又拉着他准备一起看表白墙评论。 每年的保留节目。 “欸，今年...”林旭刚要开口，就被沈淮禾直接连人带手机直接丢了出去，宋衍站在原地也不知该不该笑，只能先把签好名的账本重新放回书包，做点事转移注意力。 “好啦好啦，我其实是来送照片的。”林旭又重新敲门。 游乐园那天，有位学生带了摄像机，拍的照片前两天都整理了出来，林旭拿出拷贝好的u盘放到桌上，随后又顺走了一瓶冰箱里的饮料才离开。 u盘连接电脑，沈淮禾示意宋衍过来一起看。一共二百多张，从研究室一行人在广场等待时开始，然后是林旭的几张搞怪照片，接着是沈淮禾下车时被抓拍的侧颜，然后是一张宋衍站在他身后轻笑的照片，“都什么时候拍的。”沈淮禾一张张点过去，不禁发出疑惑。 宋衍也疑惑，但想起刚刚的侧颜照，莫名有些想再看一次。 入园区后分成了两组，因为带相机的同学在另一组，所以后面照片基本都是他们几个的，直到一张二人坐在长椅上的照片出现。 沈淮禾瞳孔猛地一收缩，随后立马将那张照片切掉，宋衍都没来得及看清，“后面太多了，你想看的话，我晚点拷贝发你。”沈淮禾关掉页面，起身说道。 第91章 “嗯，好。”宋衍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下。 收拾完办公室，沈淮禾便说等下有事，让宋衍先回，等他离开后，才重新打开刚关上的页面。 照片里，宋衍身子微微倾斜靠在沈淮禾肩侧，手里拿着泡泡枪，笑得天真开怀，而旁边的沈淮禾仰起脑袋，视线正随着泡泡看向上空。 其实这张照片单看也没什么，但真正让沈淮禾心悸的是，他的身体似乎也靠向了宋衍。当晚发给宋衍的相册中，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沈淮禾还是删掉了那张照片，却在自己的电脑上做了备份。 或许只是角度的问题。 开学两周后，是社团招新，宋衍学着何欣瑶的样子，先拉群然后将旧海报的二维码再换成新的，大四的周云薇没课，所以打算全天，宋衍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也跟在开始坐镇，每年其实都差不多，入群的有十来个左右，最后真正入社只有其中一半。 “我来帮忙了。”夏景川刚下课，跟着人流来到棋社摊位前。 “薇姐你休息一下吧，下午我们两个在就好。”宋衍跟夏景川确定好下午没课后，便让周云薇先回。 不得不说夏景川是真的很厉害，一通宣传下来，入群人数已经快到二十，也不知有没有创新历史记录，宋衍一脸崇拜看着他，同时又十分满意自己的选择。 “辛苦了。”沈淮禾提着两杯饮品来到位置前，因为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下。 “沈教授。”宋衍站起身，满脸惊喜地看向他。 两杯都是季节限定的金桂乌龙鲜奶，沈淮禾送完东西后便走了，宋衍目光落在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再人群中之后，才拆开饮品喝了起来，饱满顺滑的鲜奶混合桂香，再搭配乌龙茶的馥郁清雅，层次丰富，带着满满秋天的味道。 “这个还挺好喝。”夏景川位置坐下，尝过后夸赞道。 “沈教授选饮品的手气一向很好。”宋衍的眼底不自觉染上笑意，夏景川面色如常，喝过两口便放在了一边，然后起身继续为棋社做宣传。 入招生群的人数就有二十三人，何欣瑶问起来也是大吃一惊，连带着叶屿白也突然出现，群里几人开始叙旧，夏景川不认识叶屿白，宋衍就跟他解释说，是上上任的棋社社长，已经毕业一年多了。 最后入社团的有九人，战绩的确比前两年的六、七人好。 第五十四章 我等你 入社费是每人五十元，宋衍回到寝室后开始登记账本，写完又将书页翻到了第一页，盯着沈淮禾的签名看了半晌，纪时安他们都不在寝室，宋衍有些无聊，突然想起之前收到的照片，都还没来得及看过。 电脑打开登录微信，宋衍在置顶里点开沈淮禾的对话框，将整理好的文件下载到百度云，照片一张张地翻阅过去，记忆里，那张被很快切掉的照片似乎是，他们玩好泡泡机，坐在椅子上的场景。 不就是陈晟和林旭吗。宋衍看着屏幕上，二人玩累了靠在一起的模样有些想笑。 后面照片基本都是全体的，有从鬼屋出来众人还惊魂未定的模样，因为宋衍和沈淮禾是最后出来的，所以照片拍下的只有角落里两个模糊的身影。 和沈淮禾在鬼屋的牵手。 回忆起来，心口突然一阵兵荒马乱，宋衍深吸一口气最后吐出，暗骂自己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纪时安回来时，偶然瞥见了他电脑上的照片，宋衍很快将页面关掉，没事人似的笑着看他“回来啦。” 纪时安心不在焉地应过一声，将手里打包好的果切递给宋衍，“给你的。” “谢谢。” 页面虽然关得很快，但纪时安经常打游戏，练习出来的动态视力并没有让他看漏画面，那是一张沈淮禾的侧颜照，穿着也不是平日在学校偏正式的打扮。 所以只能是校外。 周二下午的课，沈淮禾如往常般提早到教室准备，纪时安在台下坐着目光似有不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对沈淮禾的这种行为并没有意义。 “沈教授，下午好。”宋衍从门口进来，打完卡之后朝他讲台旁走去，小孩子唇角的笑意看得沈淮禾有一瞬恍惚，随后立马回过神点头示意人坐下。 授课时，宋衍是认真听讲的，但课间休息就会看向沈淮禾发呆，纪时安拍下他的侧颜照，调侃般地递给宋衍，“偷看被拍，加一” “你拍我做什么。”宋衍嗔怪着抬肘撞他。 “你看看这眼神，啧啧啧。”纪时安继续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偷看被抓拍可不是什么好事，宋衍觉得丢人，干脆别过脑袋趴在桌上，纪时安没再继续，而是盯着手机里的照片，随后又找出了两年前表白墙上的那张截图，对比之下，宋衍目光的变化实在太明显。 “去外面吃饭吗？”下课后纪时安问道。 “不了，我找沈教授有事。”宋衍收拾完书包，简单打过招呼后朝讲台的方向跑去。纪时安看着宋衍的背影，眼底似有落寞和几分不悦，转而喊了其他几个同学出去请客吃饭。 “沈教授。”宋衍在讲台旁等他收拾东西，沈淮禾目光宠溺地看向身旁小孩子，抬手想去摸脑袋手突然一顿，随后拍了拍宋衍肩膀，“走吧。” 教学楼外的天空湛蓝，秋风拂在脸上也渐渐有了凉意，“小白。”宋衍惊喜指着路边正懒洋洋在晒太阳的白果，旁边还围了几个女生不停喊‘果果’，但如何挼它，猫咪都无动于衷，直到听到熟悉的称呼，才抬起脑袋朝声音方向看了眼。 第92章 白果起身伸完懒腰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宋衍身旁蹭了蹭，有种被恩赐的感觉，宋衍迎着女生们羡慕的目光，蹲下身开始摸猫咪。 “阿衍。”沈淮禾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猫条，递到小孩子面前。 “沈教授，还随身带这个？”宋衍目光有些惊讶，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猫条，所以沈淮禾的口袋是，一边放糖，一边放猫条吗。 估计是猜到了宋衍会往奇怪方向想，于是沈淮禾开口解释道，“是上周五学生给的，一直放在公文包里忘了拿出来。”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这三天都没有见到白果，所以也一直没机会喂它。 “这样啊。”宋衍点点头拆开包装，挤出一小条肉出来，猫咪伸着舌头很快舔了个干净，看得人整个都软乎乎的，“沈教授要喂吗？”宋衍说着将手里还剩一半的猫条朝他递去，沈淮禾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蹲下身接过猫条。 白果吃两口就蹭他一下，看样子真的是很喜欢沈淮禾。 宋衍蹲在他身旁，沈淮禾注意到小孩子视线，还是抬手揉了一下宋衍脑袋，“还要去拿东西呢。”说着起身将喂完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你又摸完小白，然后摸我！” “是小白主动蹭的，我没摸它。” “那不是一样的嘛！”宋衍咋咋呼呼走在他身旁，沈淮禾也不觉吵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目光却看向枝头摇摆不定的树叶，细小的叶柄紧紧抓着枝干不放，却终究还是被风吹落。 难怪诗人总爱悲秋，亲见落叶凋零，心底总归有一丝惆怅于忧伤。 “沈教授，是这个吗？”宋衍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箱子，单号在旁边看不到，便举着东西喊他查看。“嗯，是这个。”沈淮禾确认之后应下，随后又看向宋衍，“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也不是很重。”宋衍笑着回他。 从校园的快递驿站到行政楼，小孩子就一直抱着箱子，到了办公室才放下，“辛苦了。”沈淮禾给他到了杯温水。 “是零食吗？”宋衍接过水杯好奇问道。 “嗯，你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沈淮禾一边拆箱子，一边示意宋衍过来，小孩子的口味他已经全部摸透，给研究室学生填充零食柜时，总是无意识会挑宋衍爱吃的，反应过来后已经下单成功，左右都是给学生的，便也没在意。 “我要这盒奶酪酥。”宋衍将水杯放在办公桌上，将一盒芋泥奶酪酥拿在手里，沈淮禾又翻了下箱子，“这个也给你。”说着就拿出一盒曲奇饼干塞到小孩子怀里。“谢谢沈教授。”都是喜欢的口味，宋衍抱着零食笑得开心。 沈淮禾将剩下的东西一一放进零食柜，随后略带歉意开口，“等下棋社迎新会，我可能晚点到。” “我等你。”话语下意识说出口，后知后觉有几分暧昧，“那个，我还得提前去准备，就先走了，沈教授再见。”宋衍拿着零食从办公室落荒而逃，出行政楼后，心里总觉得乱糟糟，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 回到寝室后将东西放下，和程宇凡二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朝棋社教室走去，周云薇已经在准备了，这次的采购是由她负责，“给，这是单据。”周云薇将单据递给宋衍。 “辛苦了。”宋衍接过单据看了一眼，随后叠好放进口袋，准备结束了回寝室再登记。 社长的担子看上去挺轻松，实际担任起来也是挺麻烦，主要还是与人社交和分配工作，说到底也不可能真的随意指挥两位副社长做事，毕竟又不付工资，但好在周云薇和夏景川性格都不错，相处交流起来也没问题。 教室门打开，夏景川进来跟先跟两人打招呼，随后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来晚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帮我搬一下桌子吧，谢谢了。”宋衍来到靠墙的桌子旁，准备搬出来拼个大桌，夏景川走到另一边，二人一齐将桌子挪到了中间些的位置，“对了，沈教授今晚来吗？”夏景川随口问道。 “来的，但是会晚一些。”宋衍调整好桌子角度，起身看向他，夏景川点点头又去搬椅子，时间差不多后，先来了几个老社员，本就互相认识，一个暑假没见很快聊起了天，氛围还算不错。 后面来的几个新面孔，似乎认识夏景川，见他在也少了些拘谨，互相的自我介绍过后，夏景川找了个共同话题，谈论起新入学一些还不习惯或不了解的地方，又结合他的情况，跟学弟学妹说些注意事项，一些老社员也开始加入话题，遇到同院系的新生，又开始讲各院的课程和讲师。 聊过之后才知道，和夏景川认识的两位新生，也是经济院的，男生叫徐文轩，女生叫季冉，夏景川指了指宋衍，对他二人说道，“我们社长是位大学霸呢，高数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夸奖话十分自然，宋衍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吗学长！”虽然才开学第三周，但高数课本往后翻几页也觉得头大，二人立马朝宋衍投去期待的目光。 “他说得太夸张了。”宋衍轻笑着摆摆手，“但你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忙的。” “谢谢学长，对了可以加个微信吗？”“我也要。” 二人围在宋衍身旁，纷纷拿出手机交换联系方式，夏景川时不时在一旁跟在搭话，随后又聊了些关于经济院的课程，宋衍都耐心为他们解答。 第93章 其他几个新生也相处得不错，氛围很融洽，比想象的要好太多。 宋衍看着手机里新添加的两个好友，又看了看已经在跟其他新生愉快交谈的夏景川，不禁感叹他的社交能力当真不容小觑。 第五十五章 狼人游戏 沈淮禾到时棋社氛围很好，一群人正在玩狼人杀，见他进来，经济院的两位明显一怔，随后起身问好，其他院的新生听到有人喊‘沈教授’，也是暂时放下东西朝门口看去，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惑。 “这位是我们棋社的指导老师，经济院的沈教授。”宋衍轻笑着起身跟新社员们介绍，随后朝沈淮禾走去，邀请他入座。 几个新生显然没料到，棋社这种小社团，还会有指导老师亲临光顾，“沈教授人很温柔的，不用紧张。”夏景川朝众人说道，另外几个老社员也纷纷点头附和，随后邀请沈淮禾下把一起。 经济院的徐文轩和季冉对视一眼后，朝夏景川低声询问，上过三周的课，他们对沈淮禾也有印象，的确是个温和有耐心的老师，但真要一起玩，难免还是不习惯。“没事的，玩一两把就知道了。”夏景川笑着安慰他们。 其他院的几个新生还好，毕竟不是他们专业课的老师，何况老社员们也都看上去和沈教授很亲近，也都慢慢放松下来。 “这把我来当上帝吧。”宋衍起身将身份牌收回，然后重新发牌，“那么，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狼人互相确定身份。狼人请‘杀人’。”... 宋衍按部就班说着台词，上帝视角看大家胡扯甩锅，然后满脸疑惑的模样，总忍不住想笑，但还得表现出作为上帝的职业素养。 “不装了，我其实是预言家。”夏景川发言道，“你昨晚验了谁？”立马有人出声询问，“我昨晚验了沈教授，他是守卫。” “不是，我才是真正的预言家，我昨晚验了，沈教授是狼。” 两个预言家，两个身份，“我的确有身份，但不是狼。”沈淮禾面色如常，笑得从容，比起指狼那位的慌乱，明显沈淮禾看着更可信。 “讨论结束，请大家投票。”宋衍打断讨论。 “沈教授负责保护我就好，这把稳赢。”夏景川十分自信地说道，沈淮禾也点点头表示可以。 几轮之后，宋衍宣布游戏结束，狼人获胜。 “耶！”夏景川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起身和沈淮禾互相击掌，“我真的是预言家！”被投出去的预言家哀声道，“那真正的守卫呢？！”“第一晚就被刀了。”... 这两人，简直太坏了。宋衍低头嘴角挂着笑意，“小宋，换人了。”周云薇起身收起身份牌，示意宋衍坐下。 大概是因为上把被耍得太惨的缘故，这轮大家对夏景川和沈淮禾都有了戒备，“上把的情绪怎么能带到这把呢，我铁好人！”夏景川辩解道。 宋衍原本还担心自己做不好社长，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挺不错，心底无端升起小小的满足和自豪感，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沈淮禾，却发现对方也很合时宜地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对他的肯定。 结束时将近九点，宋衍和另外两位副社长留下负责打扫，沈淮禾原本也是要帮忙的，但宋衍让人先回，表示他们三个来就好，沈淮禾拗不过他，临走时又揉了把小孩子脑袋，夏景川和周云薇都还在，这样亲密的举动，莫名让宋衍有些不好意，看沈淮禾离开，轻声说了句再见。 桌子搬回原位，垃圾也收拾完成，关门时一起带了出去，男女宿舍在两个方向，周云薇跟他们二人告别，“薇姐再见。”夏景川摆摆手跟她告别，随后又看向宋衍，“走吧，顺便把垃圾丢了。” 夜晚的云层有些厚重，遮挡住明月，晚上吹上来有些凉，“宋衍。”夏景川突然开口喊他，目光带着笑意，“嗯，怎么了？”宋衍停下脚步看他，夏景川刚要开口，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 纪时安从另一边走来，喊着宋衍名字然后招手，宋衍回应了一下，转而看向夏景川“那个是我室友，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想说垃圾我来丢就好。”夏景川自然拿过宋衍手里的垃圾袋，“麻烦你了，谢谢。”宋衍略带歉意说道，“那我先过去了。” “好，再见。” 宋衍朝纪时安走去，和他简单打了声招呼，“刚刚在你身边的是谁？”纪时安朝夏景川的方向看过一眼，“社团副社长，大二的。”宋衍自然说道，纪时安点点应声，随后跟他一起朝宿舍楼拐去。 转身的刹那，纪时安能明显感受到，黑夜里似有一道尖锐的视线朝这边射来，这种能让他下意识不寒而栗的恶意，太过深刻，纪时安猛地回头朝身后看去，目光所及只有夏景川站在那里，“多多？”宋衍见他停下脚步，也跟着朝身后看去。 夏景川见他们看过来，笑着摆摆手，随后又指着另一栋宿舍楼方向，意思是‘先走了。’ “你怎么了？”宋衍跟夏景川道别后，转而去问纪时安。 “这个人，平常性格怎么样？”纪时安仍旧有些警惕，即便在转身的瞬间就全部消散，但那种感觉他绝不出错。“挺好的啊，很活泼外向，感觉跟所有人都合得来。”宋衍给出评价。 “宋衍，如果一个人能跟所有人都合得来，你不觉得可怕吗？” 第94章 就连叱咤商场多年的商人，都不一定能完全做到和所有人合得来，而那些看似做得到人，实则背后满是谎言虚假和精明算计，纪时安虽然还在纪正远和家族的羽翼下成长，但也有着天生的敏锐。 “你，多虑了吧...”宋衍微微蹙眉，纪时安说得这种人的确很可怕，但他们都是学生，何况跟夏景川认识的这一年多里，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反而觉得他性格挺不错。 “反正，你尽量少跟他单独相处。”纪时安回过身朝宿舍楼走去。“我又没什么可图的。”宋衍笑着打趣道，似乎并没有把纪时安的话放进心里。 “图你色相。” “你有病吧！”宋衍抬手准备锤他，纪时安一溜烟开始朝六楼跑去，宋衍在后面追，方才还略显凝重的氛围，也被打破。 月底国庆放假回家，宋衍发现老人的咳嗽似乎严重了些，追问之下也才终于交代了病情，慢性气管炎，多发在中老人年龄阶段，天气渐寒后更容易咳嗽及咳痰，秋冬最为剧烈，宋衍拉着奶奶的手良久没有说话。 “人老了，都是...咳咳，都是这样的。” “天冷，要多穿几件衣服知道吗？”像小时候她叮嘱宋衍那样，现在轮到了宋衍来叮嘱她。“好，奶奶知道了。”老人安抚着孙子，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搭在宋衍手背上，又在孙子要求下，将藏起的药品盒子也都拿了出来。 宋衍照着名称一一百度查找过去，都是些镇咳祛痰的药品，“奶奶都说没事的，还能骗你吗？”老人时不时看向宋衍的手机屏幕，字有些小她看不清，但看孙子逐渐舒展的眉头，也安心下来。 假期的大部分时间，宋衍都在陪老人，宋建明和周杨也趁着假期时间，钓钓鱼或者跟小姐妹出去逛街之类的，晚上一家人再坐在一起吃饭，距离那些暗无天日的争吵，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 “奶奶，我出去买菜了。”宋衍拿着环保袋，跟老人打完招呼后出门。 走过三个红绿灯的大型商场负一楼，宋衍拿着番茄正在做对比，挑拣完三个后准备去排队称重，恍惚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宋衍朝四周看了圈，沈淮禾正推着购物车，站在冷冻食品区旁，手里还还拿着一盒牛排，见他看过来，唇角微微扬起笑意。 宋衍将称完重的西红柿放进购物车，朝沈淮禾方向走去，“沈教授，好巧。” “帮家里买菜吗？” “嗯。” 沈淮禾在冷冻柜拿了两盒速食品，宋衍在旁边的冷藏柜挑酸奶，冷气冒出来隔着裤子也有些冻腿，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话，牛排一般吃菲力还是西冷，酸奶爱喝什么味的诸如此类。 “哥哥。”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宋衍感觉他的衣摆被谁拽住，低头看去，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女孩，双眼通红手里还拿着毛绒玩具。 宋衍将小女孩带到离冷藏柜远一些，吹不到冷气的地方，随后蹲下身子话语温柔，“小妹妹，怎么了，你家大人呢？” “妈妈，妈妈走丢了。”小女孩有些哽咽。 “妈妈也太粗心了，怎么走丢了呀。”宋衍轻声细语哄着，“那哥哥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小女孩抬手抹了把眼泪，湿润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宋衍。 “怎么了？”沈淮禾推着购物车走到他身旁，另一只手帮忙扶着宋衍的购物车。 “跟大人走失了吗。” 沈淮禾一米八八的个子，头顶的光照下来看不清他的脸，黑沉沉的只觉得这个男人很凶，小女孩直接吓得憋住了眼泪，抓着宋衍衣摆就要藏到他身后躲起来。 “沈教授你做什么了？”宋衍回头看他，话语带着几分不解和嗔怪，沈淮禾愣在原地，也是满脸疑惑，随后立马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做。 “这个叔叔好凶。”小女孩呜咽着抱紧宋衍胳膊，不敢看他，“不怕，他不是坏人。”宋衍安抚着小女孩，转而又看了眼身后手足无措的沈淮禾，似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沈教授，跟小孩子讲话，你得蹲下来尽量保持平视。”成年男性的身高，会对个子较矮的小孩子产生压迫感，何况还是跟妈妈走丢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第五十六章 冷落 “小妹妹你叫什么呀？”宋衍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在前面，沈淮禾推着两辆购物车跟在后面，模样瞧着竟还有几分委屈。 “依依。” “依依今年多大啦？”宋衍温柔耐心地继续跟小女孩的搭话，直到将她送到广播站，又跟负责人说明了一下情况，“依依在这里乖乖等妈妈过来好吗？” “哥哥陪我。”小女孩在位置坐下，拉着他不让走，宋衍看向门口的沈淮禾，目光示意可能要再等一下，中年妇人来得很快，见到孩子激动地将她一把抱住，又确认了遍孩子有没有受伤，然后才起身跟宋衍道谢。 “没关系，应该的。”宋衍跟妇人说道。 三人从广播站出来，沈淮禾还守着两个购物车在外面等着，“沈教授。”宋衍小跑到他身旁，“沈教授久等了。” “哥哥再见。”小孩子牵着妈妈的手朝宋衍道别，对上他身旁的沈淮禾时，又小声说了句，“叔叔再见。” 母女二人走远后，宋衍贱兮兮地看向身旁的男人，随后轻笑出声。 “叔叔。” “...小兔崽子。”沈淮禾抬手曲指敲在他额间，宋衍揉额头的间隙里，沈淮禾已经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去。 第95章 怎么还生气了。 “沈教授。”宋衍推着自己的购物朝他喊道，“沈教授。”拖长的语调带着撒娇意味，沈淮禾有些无奈，放慢了脚步等他跟上，年龄摆在哪儿，被喊‘叔叔’其实也没什么，但因为和宋衍年龄差距导致的称呼不同，莫名让他觉得有些郁闷。 超市又逛了几圈，买完东西结好账后准备回家，“走来的吗？”沈淮禾提着袋子开口问道，宋衍点点应是。 “我开车送你。”沈淮禾朝地面停车位的方向走去，宋衍愣神片刻后也立马跟了上去，“谢谢沈教授。” 肩膀靠得很近，却又始终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夕阳西下的天际在远处闪烁着落日余晖，“沈教授不是坏人，是好人。”宋衍突然笑了，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沈淮禾，天空的颜色逐渐深沉，四周是黑夜即将到来前的朦朦胧胧。 回到家，老人正在淘米煮饭，见宋衍开门进来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遇到个走失的小孩子，所以花了点时间。”宋衍解释道，随后走进厨房开始帮忙洗菜，不光是依依的事情，跟沈淮禾多逛的那几圈也花了不少时间。 屋内有些冷清，电饭煲的开关已经跳掉，发出滴滴的声响，丝丝缕缕的米香从厨房飘出，沈淮禾靠在沙发上久久出神，抬手不受控制地搭上被宋衍撞到的一侧肩膀，整颗心如坠冰窟般寒凉，指尖深深嵌入肉里，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国庆长假上来后，沈淮禾就安排了一个星期左右的出差，是去别市参加学术研讨会，顺便带了研三的几个学生陪同，宋衍跑空第二次时，才从研二的学长口中得知到这件事。 研究室的几人都认识宋衍，研一新来的也多少知道，自家导师身边有个很看重的本科小男生，“沈老师没跟你说过吗？”话语有些疑惑，毕竟按往常来说，沈淮禾出差长时间不在校的话，宋衍应该都会知道。 也是怕他会跑空的缘故。 “嗯...可能是忘记了吧。”宋衍尴尬地笑了两声，“那我先走了，学长再见。” 宋衍出了行政楼，心口有些发闷，不过仔细想来，沈淮禾的出行安排他本来就无权知晓，以前是他愿意说，现在就算不说，也不过是情理之中而已。 代课老师是经济院的另一位讲师，宋衍在台下记着笔记，目光却有些黯淡，大学老师讲课其实都差不多，参考着课件念一遍，然后补充说明重要知识点。 “这题有同学来回答一下吗？”讲师看着屏幕里的题目，朝台下问道。 宋衍看向那道题目，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沈淮禾的课件，他的习惯就是在课程过半时，加入一两道题目，无人举手时就随机喊人，或者他自己继续讲下去，主要看那天心情，没什么规律，而宋衍在的课程，如果无人举手的话，基本就喊他。 台上讲师等了一会，抬手指向宋衍的方向，“中间那排举手的男生回答一下。” “不是沈教授你也举手啊？”纪时安压低声音朝刚坐下的宋衍问道，原以为之前被喊站起来回答问题，是沈淮禾点名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他是真喜欢回答问题，纪时安对此表示不理解。 课堂时间，宋衍并没有回复他的话，纪时安也习以为常，自己开了会儿小差后就继续听课。 下课去食堂吃晚饭的路上，遇到了躺在大马路中间的白果，这小家伙也是真不怕被路过的行人踩到，“小白，过来。”宋衍开口喊它，纪时安刚准备告诉他，这白猫不爱搭理人时，白果一个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 “不是，为什么啊？！”纪时安震惊看着白果围在宋衍脚边蹭蹭的模样，“而且我听别人都喊它果果来着。” “我觉得小白，比较顺口。”宋衍蹲下身揉了揉猫咪脑袋，随后又把它抱到旁边的花坛里，“乖，不要在大马路上睡，很危险的。”白果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喵过一声后趴在了花坛里。 “小白？”纪时安不信邪喊了一声，白果动都没动，“真高级，居然还是声控。”形容词听得宋衍微微蹙眉，毕竟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猫咪用‘高级’。 “走了，吃饭去。”宋衍没管他，继续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欸，等等我。”纪时安追上。 心情莫名好了很多，宋衍想着等沈淮禾回来，跟他分享一下纪时安给白果的搞笑形容词。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淮禾出完差回来后，情绪总是淡淡的似乎有什么心事，授课面对全体学生时，依旧温柔有耐心的模样，偏宋衍单独在办公室见他时，会沉下脸。 “沈教授。”宋衍试探地开口喊他，“那个...”似乎也没有话题可以说起，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沈淮禾握鼠标的手逐渐收紧，这一个星期学术研讨会根本让他清醒，反而思绪更加混乱。 看他逐渐紧皱的眉头，宋衍随即站起身垂首站在沈淮禾办公桌，“沈教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话语夹杂着几分委屈和试探，宋衍不清楚沈淮禾怎么了，但冷淡的模样，也着实让他有些难受。 沈淮禾视线定睛落在电脑屏幕，甚至都没有分给宋衍一个眼神，“沈教授...”心口似有无形的刀刃划过，疼得宋衍语气都有些发颤，他在努力回忆思考，这段时间自己究竟做什么，才会惹得沈淮禾用这种态度对他。 “阿衍。”沈淮禾压着心底猛烈翻滚情绪，目光平淡从容地看向宋衍，“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这两天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情绪不太好。”收敛神色，似也下定了决心，“这段时间，你先不用来了。” 第96章 “是，我知道了。”宋衍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等他走后，沈淮禾泄气般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头疼。 十一月的气温，在下过几场大雨后直线骤降，立冬还未过，现在只能算是深秋，周二下午的课，宋衍是踩点打卡进的教室，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和沈淮禾打招呼，在纪时安身旁坐下后，也只是安静着不说话。 沈淮禾跟平时上课的模样并无两样，知识点的讲解，再到拓展，提问阶段有同学举手，便喊那人回答问题，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下课宋衍莫名觉得长舒一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拿出手机后屏幕自动亮起，二十四条消息和九个未接来电，人脸解锁后，显示出微信消息。 突然的动静，引得刚下课正在收拾东西的同学皆是一惊，纪时安愣愣看向身旁猛地站起身的宋衍，开口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宋衍直接丢下课本和书包冲出了教室。 “宋衍？！”纪时安起身喊他准备追出去，转而又见宋衍的东西都还丢在这里，看速度，估计也追不上了，只能先帮忙收拾书包。 沈淮禾站在讲台上，视线停留在宋衍跑出去的门口，没由来得也觉慌张，他不是会这样着急忙慌的性格，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喂，林旭。”沈淮禾拨通电话，准备让林旭去询问一下情况。 “你怎么不赶紧跟着他啊。”听完描述，林旭也隐隐担心起来，挂着电话在微信通讯录里寻找宋衍的名字，随后发去消息，电话那头沈淮禾一直沉默着，林旭差点以为他都挂了，可一看手机仍旧显示正在通话，“喂，老沈，听得见吗？” “嗯。”沈淮禾淡淡应了声。“宋衍不回消息，等一下，我再去我问问他室友。”说着又点开程宇凡的聊天框。 “好。” 林旭被连续两个单字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你能说句话吗？不然我挂了。” “有消息后，告诉我一声。” 电话被挂断，林旭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有些莫名其妙，着急给他打电话关心宋衍情况，说话态度却又表现得毫不在意。 第五十七章 避无可避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伴随着恐惧侵蚀内心，走廊脚步声杂乱无章，时不时传来孩童哭喊，宋衍穿过人群朝抢救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宋建明和周杨依偎在门口，满脸焦急地来回踱步，旁边还有两名警察和一名男子，似乎正在询问做笔录，宋衍不自觉握紧拳头，下意识以为是男子造成的事故，理性即将崩溃的瞬间，脑海中突然浮现沈淮禾之前的教导。 不可冲动行事。 话语如同一汪清水，平复了心口焦躁的情绪，宋衍走到父母跟前，轻声喊了句“爸，妈。”周杨比较情绪敏感，直接搂过儿子不停地说没事，她在安慰宋衍，也在安慰自己。 了解情况后，才知是那位男子好心将晕倒路边的老人送到了医院，宋衍有些后悔自己只凭主观判断就先入为主，曲直了是非，但也同样庆幸没有冲动行事。 “谢谢。”宋衍颔首朝男人鞠躬，宋建明和周杨也跟着儿子一起道谢。 警察和男子了解完情况后，准备离开，临走时男子回身看向宋衍一家，长呼一口气似是放心下来，保留证据，报警然后送医，其实他也做好了充足准备，毕竟一声‘谢谢’和倾家荡产，放在谁身上都会犹豫。 好在赌赢了。 接受道谢是应该的，但男人还是朝他们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才离开消失在人群。 手术中的字样还亮着刺眼的红灯，宋衍坐在医院冰冷的铁质长椅上，目光转向医院的白墙，那个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的祷告，也比火车站见过更多离别的白墙，他不懂医学，只知是慢性支气管炎的老年患者，因为受到刺激或惊吓，导致的气短和呼吸不畅。 通俗来讲，就是一口气没提上来。 手机从半小时离校开始，就断断续续进来不少消息，宋衍点开查看，室友三人的，林旭的，却唯独没有置顶的。 书包纪时安帮忙整理好带回了寝室，程宇凡和王祁在询问他去哪了，有没有事，林旭问得差不多。宋衍一一回复过去，谢了纪时安的帮忙善后，又让程宇凡他们不用担心，然后跟林旭讲了遍家里情况，最后请假，说晚上查寝可能就不回了。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红灯熄灭，穿白大褂的护士开门出来，宋衍立马站起身，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目光直勾勾落在护士身上。 “抢救及时，患者体征已经恢复，家属可以放心了。”护士开口说道，“请稍作等候，患者很快出来。”说完便又回了房间。 “没事了…”宋衍靠在白墙上喃喃自语着，眼眶逐渐湿润，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后续转入病房，医生嘱咐以及各种注意事项，宋衍都有认真记下，宋建明交完钱回来，周杨正搂着宋衍肩膀在病床边，老人未醒，脸上还戴着氧气罩，看上去十分虚弱。 “学校那边没关系吗？”宋建明开口问道，“嗯，跟辅导员请假了。”宋衍说着，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周杨搭在肩膀上的手背，“妈，你和爸都吃过饭了吗？”见周杨摇头，宋衍便像找到借口似的，说要去帮忙买饭，随后离开了病房，周杨想想说什么，但被宋建明拦下，“让小衍一个人静静吧，估计吓坏了，” 第97章 走出医院的那一瞬，无力感顿时充斥全身，宋衍扶着墙缓了许久后，才朝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走去，饭团面包什么的都拿了些，经过冷藏架时又拿上几个甜品，准备用来补充糖分。 十一月的天暗得很快，在收到林旭消息后，沈淮禾还是放心不下，立马驱车赶到医院，车窗外的红十字惹眼非常，路过之人皆是行色匆匆，脸上挂着不安和恐惧，沈淮禾并不怎么喜欢晚上来医院，因为这样的夜色，总会将他拉回父母离世的那个夜晚。 此后连续好几天，都跟行尸走肉似的，签署医院的死亡告知书等证明文件，拿着父母身份证和户口本去开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火化然后带走骨灰，最后办理销户。 很奇怪，沈淮禾在做这些事情时，没有流一滴眼泪，甚至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冷血程度不禁都让身边人咋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空荡荡的房间里，再也不会有温柔的声音，回应那句爸妈了。 沈淮禾敛下情绪，将车开进停车场，熄火后朝医院大厅走去，整整九楼，想找到一个没有联系过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沈淮禾思及此突然自嘲一笑，随后转身又离开了医院大厅。 夜色浓重，恍惚想起那场雨夜，宋衍也是坐在小区附近的长椅上淋雨，抱着尝试的心理，沈淮禾想碰碰运气。 医院四周绕了一圈，毫无所获，正当沈淮禾想要放弃打道回府时，他找到了。 找到了蹲在花坛边，蜷缩成一团的宋衍，手臂环抱紧双膝，脑袋埋在臂弯间，行为学上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沈淮禾心底的犹豫斟酌被全数击碎，他迈开步子朝宋衍一点点靠近。 心绪愈发宁静。 “阿衍。”话语温和，沈淮禾蹲下身子，伸手抚过他额前一缕碎发。宋衍身子明显一僵，抬头对上沈淮禾同样湿润的眼眸，“…沈教授？”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察的战栗，似在害怕。 沈淮禾单膝半跪在地上，将宋衍揽进怀里，掌心温柔地抚摸过他背脊，“我在。”声音同样很轻，但足够宋衍听到。 奶奶突然出事的惊魂未定，再加上这段时间沈淮禾冷落疏离的委屈，所有负面情绪都在埋进他怀里的那一瞬，化作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泪痕一遍遍涌过，最后滴在沈淮禾西装上，晕开滚烫的痕迹。 “不怕了，我陪你。”话语有些哽咽，沈淮禾将怀里宋衍搂得更紧，自称也从‘老师’变成了‘我’，或许他已经意识到，这份情感，将避无可避。 “阿衍，缓一缓，不哭了好不好？”沈淮禾耐心哄着，等宋衍抽抽噎噎地停下呜咽，才缓缓松开他抱紧的双臂。 “沈教授，怎么来了。”宋衍低下头不肯看他，大概还是有些委屈。“你突然就跑掉了，怎么能不让人担心。”沈淮禾扶着小孩子在花坛边坐下，蹲了那么久，又大哭一场，宋衍已经有些脱力。 沈淮禾在得了他允许后，翻开便利店的袋子，从里面找出袋泡芙，拆开后拿着一小颗喂到宋衍嘴边，“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宋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受了沈淮禾亲自喂他这件事。 “奶奶，还好吗？”语气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嗯，没事了，就是还睡着。”宋衍抬眸看他，鹿眸水汽氤氲，眼尾那抹红惹得沈淮禾慌了心神。 “沈教授。”哭过后的声线带着鼻音，宋衍抬手擦拭过他的西服，“衣服弄脏了，对不起。”泪水已经渗透进布料，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再往上，就是心脏的位置。 “没关系。”沈淮禾故作镇定地开口，指尖握住他的手腕，将手从身上挪开，轻轻放回宋衍腿上，“外面冷，回去了好不好？”即使是短暂的触碰，也能切身感受到肌肤的温度。 宋衍点点将便利店的袋子打开，沈淮禾也很配合地将那袋泡芙重新放进袋子，手上想去揉揉他脑袋的动作被及时压下，“我先走了，有问题给我电话。”沈淮禾站起身说道。 “...谢谢。”宋衍嗫嚅着开口，也不知沈淮禾有没有听见。 背影消失在黑夜，宋衍站在医院大厅门口，手机置顶的对话框依旧没有消息，沈淮禾又是如何在这么大的医院找到他的，凑巧还是其他，宋衍不得而知。 夜晚寒凉，可是沈淮禾的拥抱又是那么温暖。 宋衍身上清浅的白兰香还未消散，目光却逐渐失神，好像有什么一直没被发现的东西，正在躁动，但也顾不得太多，在卫生间洗过脸后，匆匆朝病房走去。 在医院住了一宿，隔天再去学校赶早八，宋衍坐在教室里时精神都还没缓过来，纪时安带着东西从后门进来，“给，书什么的都帮你拿了。”说着将书包递给宋衍，连带着还有一份早饭。 “谢谢。” 宋衍目光感激看向他，昨天跑得太匆忙东西都没收拾，还好有纪时安在，“顺手的事儿，走了，我也还有课。”纪时安摆摆手朝教室外走去，到教室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嘱咐宋衍记得吃早饭。 一夜无眠。 隔天林旭见到他时直接愣了几秒，“你昨晚去<a href="" target="_blank">盗墓了？”青灰色的黑眼圈，瞳孔也布满血丝，“嗯，还是个大墓。”沈淮禾懒得解释干脆直接顺着接话。 “那岂不是要发大财。”林旭笑着在位置坐下。 “交给国家了。”沈淮禾正儿八经的说胡话的模样，惹得林旭在办公室又笑了好久才停歇。 第98章 “说实话，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喝了杯咖啡，就没睡着。”沈淮禾随意解释道，目光却不自觉落向那片收拾干净的一角书桌。 第五十八章 本职工作 宋衍这几天一下课基本就往医院跑，棋社的事情交给了夏景川和周云薇，二人也表示理解，商量之后替换了宋衍原本负责的日子。周四正好全天没课，宋衍到时宋建明刚收拾完东西，“爸，今天我来照顾奶奶。” “嗯，晚上你妈妈会来。”宋建明还得上班，也是和周杨换着日子来照顾，原本是不打算让宋衍来的，但儿子坚持，拗不过就答应了下来，医生的意思是，恢复良好，再留院观察两天后就可以出院。 毛巾沾水拧干后擦拭着老人面庞，宋衍眸底仍有后怕，“没事了。”奶奶笑着拍了拍床边位置示意他坐下，护士嘱咐要好好休息，不能说话太多，安慰完孙子后老人就安静靠在床上，病房的电视在放新闻，遥控器在其他床，看什么基本也是随机，手机突然发来消息，宋衍打开查看。 沈淮禾-在医院吗？ 那晚之后，气氛缓和不少，双方都默契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宋衍也真当他是因为工作问题，所以才情绪不太好，简单聊过几句后，沈淮禾说下午会过来一趟，理由是过年时吃过老人包的饺子，所以想看望一下。 大概是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沈淮禾提着果篮进来，跟老人问好后，又额外给了宋衍一小袋东西，里面是两盒纯牛奶和几样小孩子爱吃的零食，“谢谢沈教授。”宋衍拿着东西跟他道谢，随后又起身想将位置让开。 “没事，我过会儿就走。”沈淮禾站在宋衍身旁，轻轻拍了拍小孩子肩侧。 晚上还有个饭局，沈淮禾没有待太久，简单慰问关心几句后便准备离开，“沈教授，我送你。”宋衍在奶奶的示意下起身，跟他一起离开病房。 “到这吧。”沈淮禾在医院大厅门口停下，看向一旁跟着的小孩子。 “嗯，沈教授慢走。”宋衍目送他离开后回到病房，“真是个好孩子。”奶奶眉眼间带着笑意，转而又看向沈淮禾带来的那一小袋零食，“过年再喊他来吃饺子。” 想起之前沈淮禾吃撑的模样，宋衍有些想笑，但面上还是乖巧点头应好。 医院距离学校不远，公交车也有直达，晚上周杨过来后，宋衍便回了学校。 周五晚上的社团活动，宋衍早早到了教室，准备空有请夏景川和周云薇一起吃个饭，算是感谢这两星期的带班，“学长，好久不见啊。”季冉敲门进来，见宋衍在教室后热情打招呼，女生五官精致，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笑起来脸颊两侧的酒窝总予人一种灵动活泼的感觉。 二人简单聊过几句后，教室门再次被打开，“佳佳姐！”季冉起身朝关思佳走去，自然挽上她胳膊坐下，女孩子之间总是有更多话题，宋衍这时就会假装去整理东西，让她们两个聊，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夏景川和徐文轩是一起来的。 一共八人，有五个都是经济院的学生，宋衍想起自己大一刚来的时候，社团里的经济院学生只有他和关思佳两个，现在一下又多了夏景川他们，莫名总有一种复兴经济院的成就感。 五人凑了一桌麻将，季冉和关思佳挤在一张椅子上玩，都是经济院的，又在打麻将，自然少不了各种学院八卦，宋衍听得津津有味，码牌的速度都明显减缓不少，面上虽然不显，脑子里却全是‘居然还有这种事’的感叹。 “沈教授的生日好像快到了。”季冉帮着关思佳看牌，嘴里还不忘说一句，“什么时候啊？”对坐的徐文轩问道，随后又打出一张牌。“二十几号来着？记不清了，反正是这个月底。” “二十六号。”宋衍自然地接话道，视线看着手里的牌，并未察觉对面夏景川不动声色地窥了他一眼。 “要不要买个生日礼物啊？”“说起来，沈教授今年也三十三了吧？”“听说恋爱都还没谈过几次。”“真假的？不应该啊。”... 宋衍听得认真，无意中又知道了一些八卦，好像是其他院的女老师喜欢沈淮禾，但是表白被拒了，至于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啊，沈教授来了。”夏景川的位置对着门，立马故作紧张的模样，还在八卦的众人纷纷一惊朝门口看去，却见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好啊，你骗我们！”另外几人抱怨几句后，又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麻将上，倒是不说沈淮禾八卦了，改说其他的。 “这回真来了。”夏景川微微挑眉看向众人，但是无人搭理他，宋衍注意力在手上的牌，却也分了只耳朵在听他们八卦。“在说什么呢？”沈淮禾从门口进来，在宋衍背后站定，弯腰掌心撑在他身侧的桌面。 进门见到经济院五个学生在打麻将时，身为经济院的教授，沈淮禾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 温热而又熟悉的气息在耳畔响起，宋衍刚抓的牌一个不稳掉在桌上，回头对上沈淮禾略带探究的目光时，直接吓得从椅子上跌落在地，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心虚程度却比另外几个说了的还要严重。 宋衍都甚至都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只是转头突然对上沈淮禾眸子时，下意识开始紧张，觉得距离太近。 摔地上的动静很响，另外在玩大富翁的三人也纷纷朝麻将组看去，“沈教授...”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过来，宋衍腾地红了脸坐在地上，垂下脑袋不敢去看他。 第99章 “我们在讨论沈教授过生日要送什么礼物呢。”夏景川笑得单纯，倒也不算说谎，毕竟他们二十分钟前的确讨论过生日礼物的事情，只是宋衍的反应，也着实让他的笑意又染上几分玩味，“沈教授走路都没声，看把学长吓得。” 沈淮禾看宋衍跌坐在地上的模样，有些自责，进来时，的确没听到什么，似乎只是些学生之间的聊天。“阿衍，还好吗？”沈淮禾蹲下身将宋衍扶起，明明连鬼屋的突脸杀都不怕，偏见到他时，跟真见鬼了一样。 “没事。”宋衍尴尬轻笑两声，转而又看向还和关思佳挤坐在一起的季冉，“小冉，你坐我这边吧，我出去买瓶水。” “那帮我带瓶可乐，谢谢啦。”知道宋衍想溜，夏景川也配合他，“你们还要喝什么吗？”宋衍又看向社团教室其他人，“冰红茶，谢谢社长。”“我也。”... 似是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宋衍记下其他人想喝什么后，匆匆离开教室，沈淮禾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不明，夏景川拉着他坐下，沈淮禾想跟上去的步子，最后也没有成功迈出。 “沈教授会打麻将吗？”徐文轩试探性地问道。 跟沈淮禾相处了快三个月，自然也知道他对学生的态度是温柔愿意亲近的，只不过跟专业课的教授一起打麻将，莫名还有觉得微妙。 “你们玩吧。”沈淮禾笑着摇摇头，起身又让夏景川重新坐下，手机传来消息，是宋衍发来的，询问他要喝什么。 思索片刻后，沈淮禾还是离开了教室，“沈教授走了？”徐文轩疑惑道，“等下就回来了。”夏景川看向虚掩的大门，语气带着笃定，麻将摸过几轮后，夏景川看着手里刚拿到的牌面后，唇角勾起笑意，“自摸，胡。” 牌被尽数推倒，“这么快？！”另外三人齐齐惊讶出声。 “这局运气比较好。”夏景川笑着起身朝门口走起，伸手将没关好的门轻轻碰上。 夜晚寒意透彻，落叶飘了满地，风一吹发出微弱的沙沙声，宋衍拢了拢个外套朝校园超市走去，心绪也因为体感温度的下降而逐渐平静。 只是被突然吓到了而已。深呼吸后，宋衍拿着几瓶饮料准备去结账，却见沈淮禾站在超市的门口，似在等待谁。 察觉到有视线看来，沈淮禾转头朝收银台的方向看去，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宋衍身上。 才平缓下来的情绪，再起波澜，宋衍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但也礼貌朝沈淮禾回以笑容，又用口型唤了一句‘沈教授’，结账时，是他进来付的款，宋衍提着有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沈教授。” “没关系，毕竟我也是棋社的指导老师。”沈淮禾自然从宋衍手中拿过装水的袋子，指尖不经意的触碰让他有一瞬慌神，但宋衍似乎并不在意。 学生只是把他当作老师，那作为老师，便更应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沈淮禾握紧了手中的塑料袋，尽量和宋衍保持着并肩，却又有几厘米的距离。 那几厘米，是沈淮禾为人师长的责任，也是绝不能越过的底线。 他们二人一起来回来时，夏景川并不意外，只是笑着接过那瓶可乐，“谢谢。”宋衍从沈淮禾提着的袋子里又拿出两瓶冰红茶，分别递给季冉和关思佳，“不用谢我，其实是沈教授的付钱。”宋衍笑着解释道，拿了饮料的几人又纷纷向沈淮禾道谢。 可乐打开发出一声气音，夏景川仰头饮下几口后便随意放在了一旁，目光落向正在帮宋衍发饮料的沈淮禾身上。 第五十九章 喜欢是何感觉 老人出院后，宋衍周末又在家照顾了两天，想起社团活动时，季冉提到沈淮禾生日，看着时间也就下个星期的周二，现在去淘宝买肯定来不及了，送达一般都要三天左右。 周天下午回学校时，宋衍在学校附近商场逛了一圈，路过乐器行时，目光在中央的钢琴上停留了片刻，很快被眼尖的店员发现，热情邀请他进来看看，宋衍有些尴尬，但还是象征性地进去看了看。 买乐器未免不太现实，这样想着，还是准备换一家店。 耳边突然传来空灵透亮的声响，宋衍循声望去，是柜台前一对情侣正在挑选什么，“先生要过去看一下吗？卡林巴琴，自学或是送人都是不错的选择。”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店员介绍道，宋衍也起了兴趣，点头示意想要了解一下。 与其说在给沈淮禾挑礼物，实际是宋衍自己比较喜欢。 隐约记得，沈淮禾书房里似乎也放了个银河系的混沌摆，所以这种精致，又能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他应该也是感兴趣的。宋衍这样想着，直接确定买了下来，附赠的还有曲谱集和帆布袋，以及各种小玩意儿。 “谢谢您的惠顾。”负责的店员忙帮整理好，将袋子递给宋衍。 回寝室时是吃晚饭点，程宇凡和王祁不在，纪时安看上去是午觉刚醒的模样，“买什么了？”见宋衍手里提着类似礼盒的包装，纪时安随口问道。 “给沈教授的生日礼物。”宋衍将东西放在桌上。 纪时安穿衣服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而看向宋衍，如果说大一时候王祁的眼神是满怀爱意的隐忍，那宋衍现在的眼神，就是对爱意的朦胧和炽热。有些情绪他本人似乎没有发觉，但纪时安看得看清楚。 “宋衍，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纪时安穿好外套在位置坐下，目光停留桌面不再去看他。 第100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宋衍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像是在认真思考，“这种事你应该去问王祁啊，我恋爱都没谈过，又怎么会知道。”宋衍摊手表情有些无奈。 “我就是问问，你想象一下呗。”纪时安继续追问道，有些事若是挑明的话，那他和宋衍的关系也就到头了，所以只能笨拙地去暗示，期待他自己能看清，然后放弃这段不可能的爱意。 宋衍想象着喜欢的模样，神色却仍旧有些疑惑，“无时不刻地想念，然后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还有吗？” “嗯...”宋衍还在思考，随后露出了然的坏笑，“多多，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纪时安突然耳根一红，别过脑袋，低声轻骂了一句。“谁啊，我认识吗？”宋衍好奇凑过去，指尖不停戳着他肩膀询问。 “去你的。” 宋衍闹腾一会儿，看也问不出什么就又坐回了位置，纪时安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他，心底轻叹一口气打开了手机游戏，试图转移注意力。 周二下午的课，因宋衍的缘故，纪时安也会跟着他一起坐在前排，“沈教授生日快乐。”有几个学生进教室时说了祝福话，也送了些小礼物，原以为宋衍跟他们一样，课前或者课间，会把送物送出去，然而并没有。 “s...”课后，纪时安刚说一个音节，就被打断，“沈教授。”宋衍收拾完东西，起身朝讲台上走去，全然没有注意到纪时安刚刚准备喊他。 沈淮禾闻言抬眸看向走来的宋衍，眉目间含着笑意，开口唤他“阿衍。” “沈教授，晚上有聚餐吗？”话语问得有些小心，宋衍想着，如果他有师门聚餐的话，就现在把礼物送掉。 “没有，今晚得加班。”沈淮禾轻笑一声，将公文包整理好后看向宋衍，算起来，因为之前的事情和照顾老人，小孩子也有一个多月没来过了，“要来办公室坐坐吗？”沈淮禾主动邀请道。 宋衍点点头应下，乖觉等在沈淮禾身旁，似又想到，回身朝台下看去，纪时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先去吃饭。”沈淮禾说着朝教室外走去，“嗯，好。”宋衍没想太多，小跑两步跟上沈淮禾的步伐。 吃过晚饭，二人朝行政楼的方向走去，办公室的灯未关，桌面有些乱，但有一部分依旧整洁干净，有段时间没来，却不觉陌生，在位置坐下后，宋衍将礼物从书包中拿出。 “沈教授，生日快乐。” “谢谢。”沈淮禾将东西接过，询问过宋衍意见后才拆开。 是一个17音的卡林巴拇指琴，黄檀木的纹理细腻柔和，外观简约，拿着手感也是舒适刚好，沈淮禾指尖轻轻拨动金属琴键，音色温润婉转，隐隐透着心声沉稳之气。 “沈教授喜欢吗？”宋衍目光清亮，看向他时透着期待。沈淮禾没有很快回答，熟悉了一下琴键后，指尖拨出一段曲调。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宋衍目光注视着沈淮禾双手，白皙修长的指节拨动金属琴键，伴随着简单的调子，歌词也自动在脑海唱出。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隐匿的情感，借着词曲逐渐浮现，最后一个音结束，沈淮禾停下手上动作，也终于回答了宋衍之前的问题。 “喜欢。” 话语好似微风轻拂过海面，涟漪荡开，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一场彼此互不知晓的轩然大波。 “沈教授喜欢就好。”宋衍呆呆地回答道，随后又很快回过神看向沈淮禾，“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整理桌子也可以。” 指尖停留在琴键有些不受控制，沈淮禾将东西放下，“不用，你自己玩一会儿吧。”桌前待机的电脑的重新打开，键盘输入时一个失误，页面显示密码错误。 “那我想玩一下那个琴，可以吗？”宋衍伸手指了指刚送给沈淮禾的卡林巴拇指琴。 想来是宋衍自己想玩，所以才买的。沈淮禾略带宠溺地轻笑一声，无奈摇摇头将跟前的卡林巴琴递给他，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开始专注于手头工作。 宋衍坐在一旁翻阅起附赠的曲谱，都是些简单的曲子，例如《小星星》之类的。 顾及着沈淮禾在工作，宋衍没有弄出太大动静，只是指腹轻轻碰过琴键并未发出声响，练习的几遍后，目光朝主位的方向看去，“阿衍，怎么了？”沈淮禾察觉到视线，也是暂时停下手头工作。 “刚学了一首曲子，想弹给沈教授听听看。”宋衍拿着卡林巴琴，看上去有些紧张，在沈淮禾面前展示三脚猫功夫，无疑是有些不自量力。 但宋衍仍旧想弹奏给他听。 “好。”沈淮禾轻声应过，将注意力放到宋衍身上，“不用紧张。”察觉到他的情绪，沈淮禾话语带着安抚意味。 练习时没有真正拨动琴键，宋衍想着也不难，左右不过是动动指尖的事情，可真当上手弹奏时，才觉力道有些不好控制，音色时高时低地在跑调。 宋衍看着曲谱，磕磕绊绊弹奏完了一曲《生日快乐歌》，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脸颊都逐渐攀上红晕。 见他低头不说话，活像只小鹌鹑的模样，沈淮禾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别过脑袋肩膀微微抽动。 “...沈教授。”现在不光是脸颊，宋衍觉得脖颈处也开始发烫，沈淮禾敛下笑意，抬手在小孩子脑袋上揉了一把，“挺好的，继续努力。” 第101章 宋衍被揉了脑袋，只觉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你笑我。”语气似有几分在闹小脾气的感觉，“我只是很开心，阿衍，谢谢你的礼物。”沈淮禾眸底透着眷恋，稍弯的眼角却又将情绪尽数藏进深处。 徐徐寒风吹拂着大地，白日的喧嚣也在黑暗中逐渐褪去，办公室内的氛围宁静而和谐，沈淮禾继续未完成工作，宋衍就在一旁安静看书陪着他，在纸张翻阅的细微声响中，似能感受到季节的变迁和时光的流转。 八点多的时候才结束工作，“收拾一下吧。”沈淮禾揉了揉眉心，将文件保存好之后关上电脑，宋衍应过声，起身将小说放回书架。 办公室的灯被熄灭，走廊的白炽灯却依旧明亮，停车场和宿舍楼在两个方向，“沈教授再见。”出行政楼楼后，宋衍跟他告别，刚走几步又想到什么，立马转身想去喊他，却见沈淮禾的视线并没有移开，依旧落在他的身上。 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在黑夜中似乎并没有被谁发现，“还有什么事吗？”沈淮禾从容淡定地开口询问道。 “之后，还可以来沈教授办公室吗？”当时只说，让他这段时间先不用来，却并没有给予一个明确时间，即便今天是沈淮禾主动邀请，宋衍还是想问问他，‘这段时间’究竟有没有算过去。 “嗯，随时欢迎。”沈淮禾微微点头应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 传道授业以外的关系，是不被允许。 沈淮禾看着宋衍离开背影，深呼吸过后，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第六十章 未来规划 年岁末的十二月，万物沉寂，只剩刺骨寒风和缥缈的细雨，“今天不是没课吗？”纪时安准备去教学楼，却见宋衍也同样在收拾书包，准备出门。“去沈教授办公室。”似乎想到了什么，宋衍眉目间染上浅淡的笑意，眸底澄净清澈，正倒映着谁的身影。 “你...”纪时安斟酌着想要开口说话，心口却突像是被什么细线绞住般刺痛难忍。“怎么了？”宋衍拿上手机看他。“没什么，羡慕你今天没课。”纪时安若无其事地说道，拿上教科书率先走出寝室。 “多多你等我下，一起过去嘛。”宋衍背好书包，跟上纪时安的脚步。 行政楼在教学楼后面几栋，宋衍朝纪时安摆摆手，“走了，回见。”说着就继续往前面走去，纪时安应过声，转头再看他时，宋衍已经走远，眼底情愫交织的光，瞬息后消失不见。 办公室开着暖气，宋衍搓了搓有些凉的手在位置坐下，沈淮禾正在翻阅教案，见人进来，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谢谢沈教授。”宋衍将水杯放在桌上，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题。 “准备考公？”沈淮禾见他刚拿出来的行测基础题问道。 很多事情，都该考虑起来了。 宋衍看向沈淮禾，目光坚定点头，“是，我想考公。”之前也想过读研，继续专业深造，但综合抉择下，还是准备考公，大三、大四备考时间相对充足，且应届生有一定优势，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体制内工作，也解决了大学生就业问题。 之前陈晟他们还玩笑说，宋衍是预备小师弟，将来肯定会入师门，沈淮禾私底下也真的这样想过，让宋衍考他的研究生，然后继续将小孩子带着身边。 但未来如何，都该由宋衍自己决定。 年轻人的目光透露出一股坚韧的力量，闪耀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沈淮禾能做的，只有全力支持和帮助。“还有一年准备时间，切记要做好规划。”沈淮禾打开电脑，在文件夹中寻找考公的相关资料，以及百度云上对应的网课教学视频，最后统统打包发到宋衍微信里。 从最开始的岗位信息、考试内容，到基础练习、总结归纳，以及各种注意事项、教材选决统统一应俱全，宋衍翻阅过去惊讶地都不知该说什么，东西包含太多前人经验，属于花钱也买不到，何况里面还真的有需要花钱才能买到的套题和网课。 “沈，沈教授。”宋衍拿着手机，呆愣愣的模样看得沈淮禾有些想笑，“之前做过考公的相关指导，所以材料都有。”沈淮禾解释道，“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去问林旭，或者来问我。” “谢谢沈教授！”宋衍起身朝他鞠躬表示感谢，未知领域仅靠自己摸索是很困难的，但有了沈淮禾的帮忙，顿觉信心满满。 “后面的，都得靠你自己了。”作为老师，沈淮禾自认能帮的只有这些。 “是！”宋衍回答得认真，唇角的笑意也愈发动人。 大概是一下子得了太多好处的缘故，宋衍拿着手机有些惴惴不安，他的心思沈淮禾自然明白，从不会坦然接受任何好处，也时刻把握着分寸和世故。 关系摆在那儿，宋衍的做法也合乎情理，却总让沈淮禾觉得有些生分。 “有明确目标和方向了，就努力去做，老师希望你能成为更好的自己。”沈淮禾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同时也带着他作为师长的德高望重。 宋衍可以完全接受沈淮禾给予的帮助，不需要任何其他行为，若说有，只希望他能好好成长。 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总是有些谨慎，但沈淮禾的话，却也让他逐渐放松。“是，我明白了。”宋衍轻轻点头应下。 “做题前，先帮我个忙吧。”习惯改变总得慢慢来沈淮禾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经营概论的笔记范本得更新了，你照着新课件修改一下。”说着将之前宋衍参考过的笔记本放到办公桌上。 第102章 “好，是直接在原基础上修改吗？”宋衍打开笔记本翻阅起来。“对，有不一样的地方直接用修正带涂掉，然后重写。”说着又找出修正带和两支笔递给他。 笔记本电脑打开，沈淮禾找到新课件的文件夹，然后将电脑也一同放到宋衍跟前的那一角办公桌上。 需要更正的地方并不多，只不过翻阅课件，然后再对照修改需要耗费点时间，宋衍将行测题暂时放到一旁，处理起沈淮禾交代的任务，字迹虽然都是行楷，但沈淮禾的连笔流畅更偏行书，宋衍笔画工整更偏楷书。 字迹互相穿插，细微的差别整体来看还是明显。 “等下还有课，你继续在办公室待着？”沈淮禾看了眼腕表，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我去图书馆吧，这个下次再来写。”课件在笔记本电脑上，私发给学生也不合规矩，宋衍想着，还是得在沈淮禾在的情况下修改为好。 “行，那你整理一下。”沈淮禾拿出教案，翻看几页确定后放进公文包。 离开行政楼，宋衍在他身旁跟了一小段路。 “去吧，好好看一下我发你资料。”教学楼门口，沈淮禾抬手揉了把宋衍脑袋，发梢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晃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将手放下朝楼内走去。 宋衍心跳有些加快，看着沈淮禾离开的背影，莫名的躁动久久无法平息，路边花坛悉索的动静吸引他朝声源方向看去，“小白。” 听到名称，白果停下舔毛的动作，圆溜的大眼睛看向宋衍，随后跳下花坛，亲昵地在他脚边磨蹭。 现阶段处于基础练习，除了正常上课和复习外，宋衍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网课和入门学习，得了空，则会去办公室处理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沈淮禾坐于桌前，偶尔会偷看一眼宋衍认真修改笔记的模样，五官轮廓并没有太大改变，周身的气质却愈发自信从容，回忆起他初入校园时的青涩懵懂，到如今对未来规划的目明志坚，总觉得感慨万千。 能陪他的时间仅剩一年半，宋衍毕业之后，应当会朝着更高更远的方向走去。 年轻人的前途一片光明灿烂，短暂的陪伴与教导，在宋衍往后的人生里，或许会如一缕轻烟般，随着时间缓缓消散。 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沈淮禾将永远藏于心底，终有一天，也会释怀吧。 “图书馆没位置的时候，可以来我办公室学习。”人是贪婪的，沈淮禾也不例外，他可以压制感情，却压不住想多陪陪宋衍的欲望。 利用师长的身份，来满足私心，沈淮禾头一回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堪。 “嗯，我知道了，谢谢沈教授。”宋衍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的眸光中带着笑意。 “教材都买好了吗？”沈淮禾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暂时只买了些基础的。”宋衍回答道。 “有空我再带你去趟书店看看吧。” “好。”宋衍应下后又想到什么，笑容带着些许狡黠，“沈教授今年元旦晚会表演什么？” “这次不参加了。”两年多的地位巩固还是有用的，例如学校活动方面，也不再是直接喊他参加，而是改成询问，“怎么，让你失望了？”沈淮禾轻笑一声，转而看向宋衍。 “倒也没有，我再看一遍去年的就是。”宋衍说着拿出手机准备翻找视频。 “笔记修改完了吗，你就玩手机。”沈淮禾有些恼火，全然不顾他儒雅沉稳的形象，伸手就去拿宋衍手机。 “没收了，写完再还你。” 手机被沈淮禾拿走，放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宋衍也没有着急要回，而是双臂交叠，枕在桌面上笑着看他，“幼稚。”话语轻飘飘的，似还带了打趣意味。 “小兔崽子，怎么跟老师讲话的。”沈淮禾被说得耳尖开始冒红，抬手敲在宋衍脑袋上，随后便不再理他，继续工作。 生气了。 宋衍揉了揉刚被敲过的脑袋，将脸埋在双臂间轻笑出声，不明的情愫开始发酵，抽丝剥茧地向外扩散，又夹杂着独属于沈淮禾身上的白兰浅香。 思绪来得汹涌，宋衍有时甚至会在课上看沈淮禾看得出神，反应过来时，笔尖已经在纸页上晕开一块墨渍，纪时安看似毫不在意，眸底的光却逐渐汇聚成化不开的愁云。 他们是朋友，这点不会改变，但学生和老师，又能如何呢。 纪时安突然轻嗤一声，转而看向台上正在授课的那位，沈淮禾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有没有察觉到宋衍的感情，这些纪时安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宋衍在越陷越深。 “宋衍，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课间的时候，纪时安问他，“什么问题？”宋衍有些疑惑。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还在外面呢，你也不怕被别人听到。”宋衍轻笑道，随后又好奇看了一圈四周同学，“多多，你喜欢的人不会在这个教室吧，谁啊？”因为压低了声音，宋衍怕纪时安没听到，就靠近了些。 第六十一章 心跳 喜欢是，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 纪时安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宋衍依旧没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却也莫名记下了这句话。 冬至那天飘起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化成了水，除了冷得刺骨外，连一层薄雪都没有积起来，“小衍，饺子煮好了。”门外响起老人的声音，湿冷空气的加持下，被子刚掀开就冻得直打哆嗦，“来了。”宋衍朝外喊道，随后又裹了件羽绒服才出卧室。 第103章 “你吃完了，再去趟小沈家。”奶奶说着将打包好的一袋饺子放在桌上，先前问起过他的家里情况，在得知父母离世后多少生出几分怜惜之情，何况住院那会儿沈淮禾来看望过，对宋衍的照顾，老人也都心里有数。 寒冷的冬风呼啸而过，书房开着暖气，窗户上朦胧的水雾将外界隔开，手机响起提示音时，沈淮禾正靠在沙发上小憩，手边是刚看到一半的考公文件，是前几天刚从林旭那边要来的最新资料。 宋衍-沈教授在家吗？奶奶让我来给你送饺子。 沈淮禾回复完消息，起身看了遍房间，桌上堆着文件和教材，书架边的地板上放着几本摊开的小说和名著。 究竟，是什么时候弄乱的... 小孩子大概率不会进来，但还是象征性收拾了一下书房，门铃声响起，沈淮禾开门对上宋衍的目光时，不免还是心口一颤，“沈教授。”宋衍开口喊他，随后将袋子提到沈淮禾面前，“奶奶今早刚包好的饺子，让我送些过来。” 手背的血管有些泛紫红，小孩子的手应该很冷，“谢谢。”沈淮禾拎过袋子的时候，指尖轻微触碰到了宋衍的手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那我回去了，沈教授再见。”宋衍摆摆手准备离开，电梯就在这层没有变动，按钮一摁就会打开，“阿衍。”沈淮禾站在门口喊住他。 “嗯，沈教授还有事吗？” “下周四有空吗？”话语有些明知故问，沈淮禾自然知道宋衍周四没课。 “有空。”宋衍点点头回答道，“那等下班后，我带你去书店买教材。”之前说过的，有空会带宋衍再去趟书店。 “好，麻烦沈教授了。” 宋衍扬起笑容，心思单纯的模样看得沈淮禾顿觉有些内疚，等他离开后，身体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掌心撑着墙面尽力压制情绪。 刻意的肢体触碰，以及不属于工作范畴的关照，沈淮禾开始质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圣诞节是周三，宋衍这天当值，下课后打算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去棋社开门，食堂偶遇到了沈淮禾，宋衍排在队伍后面，轻轻喊了一句沈教授，人声嘈杂，但沈淮禾还是听到了，转身朝声音来源看去。 目光所及，是宋衍在队伍后面朝他挥手。 “怎么又神游了？”沈淮禾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看向对座游离在外的小孩子，周围没有人讲八卦，饭菜也都是合口味的，居然还能神游，“啊，有吗？”宋衍也是一脸疑惑。 “你都没有意识到吗？” “好像，没有...”宋衍咬着筷子有些尴尬地看向沈淮禾，吃饭神游这点，很多时候他也是无意识的，大概是早年父母吵架的缘故，餐桌氛围经常不好，导致宋衍也没什么胃口，只能看着饭菜发呆，时间一长，竟也不知不觉成了习惯。 “这，这跟沈教授总把书房弄乱，是一样的。”宋衍说到后面，声音也越来越小。 沈淮禾原本是要提醒他吃饭注意力集中的，可话到嘴边直接被噎了回去，大概是气笑的，连着说了三个‘好’字，都还找不到反驳宋衍的话。 “沈教授...”宋衍偷偷窥探一眼，看他吃瘪的模样，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好吃饭，听到没。”沈淮禾指尖敲了敲桌子，看上去有些生气。 “那沈教授也好好整理书房。” “是，我一定好好整理。”沈淮禾几乎是舔着后槽牙说的，宋衍直接放下筷子，笑趴在桌上，良久，才在沈淮禾愈发黑沉的脸色下，又重新拿起筷子认真吃起饭，“是，我一定也好好吃饭。”宋衍这句话，是照着沈淮禾说的。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沈淮禾敛下情绪，将宋衍送到社团教室后朝行政楼的方向走去。 夏景川来得巧，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圣诞节没有活动吗？宋衍学长。”夏景川凑到他身旁，笑着问道，宋衍被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反应过来后语气略显无奈“这不是还有社团活动吗。” “也是。”夏景川从背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社团教室的门。 社团活动时间是6：30到8：40，今天是圣诞节，所以来的人不算多，关门时间也比平常早些，宋衍和夏景川走在回寝室楼的路上，楼下还有不少情侣在卿卿我我，宋衍轻叹一口气后别开脑袋试图回避。 “欸对了，景川你有女朋友吗？”宋衍突然好奇问道，夏景川的性格幽默开朗，容貌也算上乘，应该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我要有对象，怎么还会来参加社团活动啊。”夏景川笑着摊手道，“不过，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占有欲是宋衍不曾见过的模样，但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我往那边走了，再见。”夏景川摆摆手朝另一个朝向走去，宋衍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也跟他道别。 夏景川走了几步，回身朝他看去，眸光有些复杂，似是在纠结什么。 周四全天无课，宋衍就在图书馆戴着耳机听网课，然后进行专项练习，国考是来年十一月底，准备时间还算充裕，再结合沈淮禾给他的材料，具体规划已经做出，学习方面，宋衍对自己的要求是严苛的。 大概是怕太专注，容易对时间没概念，宋衍还是在平板上设置了一个闹钟，开着静音，到时间了就会显示横条，也不会吵到其他人。 第104章 沈淮禾下课是四点五十，宋衍提早十分钟开始收拾东西，然后等在教室门口。 “沈教授，这个地方我还是不太明白。”课后夏景川去问问题，目光偶然瞟到了教室外的宋衍，沈淮禾刚要解答，却见夏景川在看外面，于是也朝门口看去。 隔着数米距离，只能看到他靠在墙边的半侧身影，手里还拿本题册，不知正看着哪里发呆，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宋衍朝教室内偏头看去，同沈淮禾和夏景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有一瞬疑惑，但很快朝二人笑了笑，随后走进教室，“沈教授，景川。”宋衍自然地打招呼道，反倒是另外二人有些不自在。 “宋衍，这门课你修过吗？我有道题不太会。”夏景川将题目递到他面前。 案例分析题，宋衍看过题目后，看了眼讲台上的人，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你答，正好也抽查一下你大二学的知识忘记没。”沈淮禾轻笑一声，可看向宋衍的目光却带着几分自信。 “具体社会责任表现在，对雇员的责任，对顾客的责任，对竞争对手的责任，对环境的责任和对社会发展的责任。”宋衍回答完，又看向沈淮禾，“这题应该值五分，沈教授给我的答案打几分？” “五分。”沈淮禾满意说道。 夏景川将答案记下后，又问了其中一点是怎么看出的，宋衍开始耐心给他讲解，沈淮禾就在一旁听着，手上开始整理教案。 “明白了，谢谢学长。”夏景川问完题目后，回到台下开始整理东西，沈淮禾和宋衍是并肩离开的，夏景川看着二人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下一节课的学生陆陆续续进来后，他才离开教室。 书单是沈淮禾精心筛选过的，宋衍坐在副驾驶位上又全部再看了一遍，基础模块到申论行测，应该是参考了之前发送的全部材料，有电子版的，也全部从购买名单上删减了下来，还能省一部分钱。 沈淮禾是真的在用心帮他，关照程度，应该早已超出了教授对本科生的范畴。宋衍无意识咬紧了唇肉，大概是觉得思绪太过混乱，脑中直接背起了上午刚看过的名言金句。 “到了，下车。”车子在附近车位停好。 明明是工作日，书店的人却依旧挺多，一共是七楼，宋衍看了看楼层简介，朝沈淮禾说道“在六楼。” 起初电梯只有他二人，每层楼都停过一次后，逐渐涌进来的人渐渐将宋衍挤到了角落里，沈淮禾就站在他面前，也是被挤得半边胸膛都靠在了宋衍身上，近在咫尺的白兰香，勾得宋衍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五楼再次停下，外面似乎还有人想要进来。 求求，不能再进了。宋衍心底几乎开始哀嚎，随着一声大妈的‘再进去点’，沈淮禾身子不稳，直接抬手撑在了宋衍身后的墙上，用身躯将小孩子和其他人隔开，可目光却始终看着其他方向。 气息交汇，宋衍似乎听到了另一人的心跳声，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心跳声盖过。 第六十二章 窗户纸 抱着一大摞书回寝室时，宋衍还是有些迷糊，无论是脸红还是心跳，身体的反应都不是假的，可对方是沈淮禾，是他最尊敬爱戴的老师。 想不明白的时候，学习就成了最好的方式，宋衍很快开始集中精神，开始看题。 纪时安三人看他在刷题，也尽量放轻了声音，寝室终归不是图书馆，是大家一起休息的地方，宋衍这样想着，还是合上了手中习题册。 这些教材书，都是沈淮禾挑选的。 不找点什么做，估计又该想到奇怪的事情了，“那个，要一起打游戏吗？”宋衍拿起手机看向另外三人。 “行啊，上号。”纪时安点开游戏，程宇凡和王祁虽然不懂宋衍为什么上一秒还在学习，下一秒就要打游戏，但也没有拒绝，“来来来，我们四个好久没一起玩了。”程宇凡附和道，点开游戏后邀请其他三人。 “205方向有狙。”“看到了。”“祁祁拉一波。”“我架枪。”…… 宋衍不仅没看到人，而且还每次都不明不白地倒地，甚至都听不懂另外三人在说什么。 纪时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尴尬，拉着椅子坐到宋衍身旁，“报数字就是看这个。”一边说，一边指给他看，“然后你看小地图，会有图标。” “好。”宋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后面几局里也逐渐找到状态，虽然打不中人，但至少不会拖后腿。 游戏玩下来，给宋衍的感觉就是，第三人称视角好头晕，洗漱完躺在床上，他还是找了部纪录片观看，觉得有困意了，就关灯睡觉。 年末的元旦晚会结束后，迎来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宋衍踏上回家的公交，在最后一排的位置落座，车窗氤氲着水雾，抬手抹去后仍旧有些看不清窗外的景象，回顾这一年，仿佛梦境般瞬闪而过，只留下回忆篆刻在心间。 跨年夜的夜晚，寒风呼啸，星光闪烁，城市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欢乐氛围，宋衍放下手中黑笔，合上了习题册，新年的烟火在上空炸开，点亮人们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手机响起消息的提示音，宋衍点开查看，视线却只注意到了置顶对话框中的沈淮禾，简单的元旦祝福，还有一个新年红包。 想见他。 宋衍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合上手机呆坐在桌前，良久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收下红包后回复了对面一句谢谢，和元旦快乐。 第105章 假期上来是周五，社团活动是宋衍为数不多的休息放松时间，今天是夏景川负责开门，宋衍到时，他正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目光有些空洞，手中紧握着手机。 “景川？”宋衍开口唤他，夏景川闻言立马收敛神色，朝门口方向看去，“你来啦。”说着他站起身朝宋衍露出笑容，随后又唉声叹气道，“感觉时间好快。” 宋衍轻笑一声，在位置坐下，“是啊，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那样。” 刚看夏景川的状态，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来，不过是对时间流逝的感慨罢了。棋社的社员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方才的小插曲宋衍也没太在意。 众人开始讨论要玩点什么的时候，教室门再次被敲响，“沈教授来啦。”夏景川笑着起身，将沈淮禾带到宋衍身旁的位置的坐下。 “要不玩，害你在心口难开怎么样？”有人提议道。 规则是，每个人额头上贴一个动词词语，游戏过程中，只能看到其他人，而看不到自己的贴纸，所以在‘引诱陷害’别人的同时，也要提防被别人‘陷害’。 宋衍四处看了圈别人头上的字条，感觉都很容易出局，例如夏景川的站起身，沈淮禾的是笑。“都确认好了吗？”周云薇负责主持大局。 “好了！” “游戏开始。”周云薇刚说完，场上立马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有各自小心思，不动也不笑。 “景哥，你帮我拿张餐巾纸呗。”徐文轩率先说道，“你可以自己拿。”夏景川完全不上套，众人面面相觑准备集中先搞一个人，视线突然全部朝沈淮禾的方向聚集，宋衍也跟着看了过去，沈淮禾和他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随着沈淮禾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笑出了声，“宋衍第一个出局，沈教授第二个出局。”周云薇宣布游戏结果。 “什么，不是应该只有沈教授出局吗？”宋衍愣愣看向周云薇，转而又不解看向沈淮禾，顶着‘看沈教授’四个大字，还傻呆呆地看他，沈淮禾想忍笑都忍不住，“你先摘下来看看。”沈淮禾说着将宋衍头上的字条摘下，递到他面前。 宋衍看清上面的文字后，腾地红了脸，垂下脑袋嗫嚅半天，“我的是‘笑’吗？”沈淮禾说着也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字条，跟他猜想的一样。 玩过几轮游戏后，众人又各自分组玩起了其他，社团教室就在操场看台的后下方，拐个楼梯就能走上看台。 云雾笼罩在明月周围，向人间洒下一片朦胧清冷，宋衍双臂交叠倚在栏杆处，看着跑道上仍旧在坚持夜跑的同学出神，沈淮禾不知是何时上来的，见他在发呆，于是走到小孩子身旁开口唤道，“阿衍。” 宋衍微微一愣，随后闻声望去，“沈教授怎么也出来了？” “看你一直没回，就出来找找。”沈淮禾靠在宋衍身旁的栏杆处，“怎么了，有心事吗？” “有点，看不清未来吧。”宋衍垂眸自嘲道，虽然制定好了学习计划和未来规划，但谁也不能确定，生活就一定会朝着计划那样，顺利进行下去。 他不是富裕家庭，也没有后背关系，只是千千万万个大学生中的一个，各个行业竞争激烈，万一考公失利，应届毕业生的他又该如何，或许是求职四处碰壁，或许是待业在家。 “你们这个年龄段，看不清未来是很正常的。”沈淮禾语重心长道，见宋衍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虽然无法预知未来是什么样的，但却可以通过把握现在，去塑造未来。” 宋衍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向他，眸底带着光亮，似乎还有一种沈淮禾看不懂的情绪。 大概，只是学生对老师的依赖吧。 就像迷航的一叶小舟，在茫茫大海上看到了灯塔那般。 师长的职责便是如此。 “回去吧，冷风吹久了小心感冒。”沈淮禾笑得温柔，关心的话语听得宋衍有片刻晃神，脚下一个没注意险些跌倒。 沈淮禾眼疾手快地将他搂紧怀里，宋衍靠在他的胸膛，心绪竟平静得毫无波澜。 双眸中倒映着彼此的容貌，沈淮禾率先松开了宋衍，“小心点，注意脚下。”说着，便朝阶梯下走去，他的步子有些快，更是落荒而逃那样。 快九点的时候，教室只剩三人，“你们关好门也早点回去吧，我先走了。”沈淮禾跟宋衍和夏景川道别。 “沈教授再见。”宋衍站在门口，目光始终落在沈淮禾离开背影上，不曾挪开。 这层窗户纸，薄得随时可以捅破。 夏景川抬手，指尖轻轻戳在他后腰处的脊骨上，“你喜欢沈教授？”语气是那么的轻柔，满含天真与好奇，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喜欢沈教授。”全身仿佛被电流击打过，宋衍心口猛地一阵窒息，立马出声反驳了夏景川的话，掌心却下意识攥紧成拳，好似被人揭开了深藏在心底的不堪。 同为男性，何况沈淮禾还是他的老师。 “这有什么，我也挺喜欢沈教授的，他是个好老师不是吗？”夏景川随口说道，拉开椅子在位置坐下，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病态。 宋衍整个人如坠冰窟般止不住开始颤抖，他猛地发现，自己眼中的喜欢，早已不再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普通喜欢。 第106章 而是不顾伦理纲常地，喜欢上了沈淮禾，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 看清心思后的宋衍，脱力般地跌坐在椅子上，夏景川撑着脑袋看向他，即便装作若无其事，可那双澄澈炽热的眼睛，也早就将朦胧的心思出卖了干净，宋衍看向沈淮禾的眸光可不是简单的尊敬向往，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情爱。 这种目光，夏景川太熟悉了。 “不过啊，如果有学生对沈教授是那种喜欢的话...”夏景川突然停顿一下，起身缓步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俯视着还未缓过神的宋衍，夏景川轻笑出声，继续开口说道，“可能会让沈教授的温柔，被人诟病误解吧。” 无人在意是否清白，他们只会说，沈淮禾故意对学生那么温柔，就是为发生不正当关系，利用他的成熟稳重，诱骗还不谙世事的社会小白，桩桩件件简直是罔顾人伦。 这段感情，会毁了沈淮禾的。 “学长，该关门了。”夏景川站在门口，垂眼看向教室内的宋衍。“你先走吧，我来关就好。”声音在强装平静，却依旧能觉察到说话人的紧张。 “再见。”夏景川没有逗留太久，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手机突然传来消息。 江云铮-小景，那些话哥哥就当没听过。 黑夜的中寂静给人一种可怕的错觉，仿佛有难以言语的恐惧潜伏其间，像的沉重的铅块，一点点压迫着心灵。夏景川看着消息久久出神，指尖在手机屏幕敲击，用着满含谎言的文字，将真心话藏起。 夏景川-哈哈，开玩笑的，我刚在玩大冒险呢。 第六十三章 心跳的答案 耳机里正在播放网课，宋衍却听不进一个字，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来来回回拉了三遍进度条，最后还是合上了平板。 周二下午的课，宋衍跟纪时安一起进的教室，沈淮禾如往常那样，正站于讲台后，向每一个进来跟他打招呼的同学们点头示意。 “沈教授好。”宋衍匆匆打过招呼后，在偏后排的位置落座，“今天不坐前面了？”纪时安有些不解地朝他看去，宋衍没有回话，只是点点头将教科书拿出放在桌上。 视线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投影仪上，知识点拓展时，台下的听课学生自然看向台上讲话的教授，宋衍不知在心虚什么，别扭地挪开视线，自顾自低头看教科书。 耳边是他的授课声，那些莫名的心跳加快，似乎都有了答案。 宋衍仍旧不愿相信，他对沈淮禾，理应是只有尊敬和憧憬的。像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宋衍抬头朝讲台上看去，男人一袭黑色西服端正从容，温润眉眼间透着几分师长的威严和成熟，宛如暗藏漩涡的平静湖面，稍一深入，便会沉溺其中。 握笔的手开始打颤，宋衍极力想要为自己开脱，证明他不可能喜欢沈淮禾，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了？”纪时安察觉到异样，似有担忧地朝他看去，宋衍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氤氲上了一层水汽，眼尾也因为忍耐攀上浅淡的红色，纪实安微微蹙眉，伸手扶住他肩膀。 宋衍突然回忆起，刚为沈淮禾挑选完礼物那天，纪时安问他的话。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如今仔细想来，这个问题从来不是纪时安真的想问什么，而是在暗示。 暗示他看出来了，就像大一那年他看出王祁的爱意那样。想到这里，宋衍心底最后那根名为侥幸的稻草也随之被压垮。 “没事，眼睛好像进东西了。”宋衍讷讷回答道，随后揉了一把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听课，视线却也再不敢朝沈淮禾的方向看去。 纪时安并没有戳穿他，但或多或少猜到了什么。 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寒意将身体透彻地侵蚀着，天空蔚蓝清澈，但阳光似乎失去了温暖的力量，苍白而疏远，无法穿透浓密的云层，只能勉强洒下些许微光。 手机响起消息的提示音，宋衍点击查看，是沈淮禾发来的，让他下午来一趟办公室帮忙。 站在行政楼下，宋衍看着楼梯口总觉有些压抑，每迈上一步台阶，脑海中就浮现出和沈淮禾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记忆，此刻却化作无形的压力，让人逐渐无法喘息。 “沈教授。”宋衍敲门进去。 办公桌后的沈淮禾轻声应过一句，注意力依旧放在手头的工作上，“你先坐会儿。” 宋衍这次没有随意走动，或者翻零食柜，而是安静坐在办公桌旁的位置上，低着头沉默不语，键盘敲击的声响在室内清晰异常，沈淮禾抬眸朝一旁的小孩子看去。 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更像是做错了事，不敢面对老师。 “阿衍。”沈淮禾停下手头工作开口唤他。 温柔的昵称掀起宋衍一阵心潮，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攥住衣摆，他的语气在尽力保持平缓，态度很是公事公办。 “沈教授需要我帮什么？” “阿衍，抬头看我。”话语多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像是做足了准备那样，宋衍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原本清澈的鹿眸蒙上迷雾，模糊之下的情绪被压制。 “发生什么了？告诉老师。”沈淮禾眉间微蹙，眼底的担忧溢于言表。 沈淮禾越是表现出关心，宋衍越是觉得愧疚与羞耻，尊敬爱戴的老师，教导解惑的师长，是那样的神圣不容亵渎。 第107章 若是让沈淮禾知道，他的学生，对他有了那种心思。 一定，会被厌恶的。 “没有，没发生什么。”宋衍摇摇头，似是为了让沈淮禾相信他的话，还扯出一个笑容，“这两天太冷了吧。” 理由很牵强，但沈淮禾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袋手拿式的暖宝宝，拆开后摇晃两下再递给他，“...沈教授，谢谢。”宋衍开口染上鼻音，沈淮禾的温柔，会因为这份不堪的爱意而被世俗诟病。 宋衍伸手将暖宝宝握在掌心里，刚拆开不久，铁粉与氧气的氧化反应尚未产生太多热量。 这份情感，不应该，也不允许。 “阿衍，你来坐。”沈淮禾将表格打开起身跟他交换位置，互相经过时，彼此皆是微微侧肩，没有任何触碰。 沈淮禾换成了笔记本继续工作，宋衍则是用着办公桌上那台，就跟曾经的很多次那样。 临近期末，宋衍将大部分时间放在了复习上，基本是待在图书馆一整天，行测习题也仍旧会每天挤出两个小时来完成和学习。 忙碌能暂时占据大脑，却无法永远占据思想。 空闲的时间里，那些思绪仿佛化成根根丝线，不动声色地将人缠绕，初时不觉，缠得多了，反应过来后竟已经挣扎不开。 宿舍这几天也是学习的氛围，有时宋衍就会在寝室复习，身边是熟悉的朋友，总能有些缓和。 沈淮禾期末不会找他，倒是给了宋衍很好的喘息时间。 社团活动也是避开了沈淮禾可能会来的周五，但毕竟是社长，还有责任在身上，宋衍当值的那两天，夏景川都没有出现。 那晚话，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刻意为之，宋衍不得而知。 但无论夏景川有没有说那些话，未来的日子里宋衍也会逐渐发觉，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何况还有纪时安一而再的暗示，其实是有些好奇的，好奇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发现端倪的，但也仅限于想想，宋衍不会真的去询问纪时安，因为只要开口了，便算承认了这段感情。 大寒那天，也是期末考试周的开始，寒冬腊月，天色灰蒙蒙的正飘着细雪，沈淮禾正在台上监考，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台下认真答题的宋衍，期末沈淮禾的确不会去打扰他，但这两天，却总有一种被小孩子躲着的错觉。 “考试结束，考生停止答题。”沈淮禾看着时间，在指针指向整点时宣布考试结束。 按照座位号依次上台交卷，然后离开教室，宋衍的学号在后面，等他交卷时，教室是同学已经走完大半，纪时安应该还在门口等他，宋衍想着交完卷就赶紧走，却被沈淮禾临时喊住。 “阿衍，全部考完之后，来趟办公室。”沈淮禾将试卷收好，又数了一遍张数，确认无误后才放进文件夹。 “嗯，我知道了。”宋衍轻声应过一句，视线偷偷窥了眼沈淮禾，随后立马敛下神色，小跑几步离开教室。 “走吧，去吃饭。”纪时安学号靠前，在门口等了会儿，宋衍出来后便跟他一起朝楼下走去，“程宇凡他们在哪个教室来着？”纪时安自顾自说着，又拿出手机查看之前的群聊消息。 “等一下他们吧。”宋衍也打开手机看了眼。 程宇凡和王祁在大教室，收试卷要比小教室慢些，宋衍和纪时安到时，台上老师还在清点试卷数量，确认之后才允许台下学生依次离开。 “明天还有两门，考完就结束咯。”程宇凡走出教室，伸了个懒腰，王祁还拿着试题卷在看题目。 “阿程，你这题选的什么？”王祁说着自然靠上程宇凡肩侧，将手中试卷递到他面前，“我也是这题没看懂，最后排除法选的a。”程宇凡手上不老实，揽上王祁腰身，指尖在画着圈圈在挠他痒，“收敛点。”王祁将卷子收起，小声嗔怪一句。 “是是是，都听你的。” 程宇凡嘴上这样说，手却依旧搭在他的腰上，王祁也没有拍开或是躲掉，反倒靠得更近了些，纪时安已经免疫了小情侣的各种行为，全程当作没看到，宋衍却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考试结束时是中午，晚上有集会，所以还得在学校待半天，沈淮禾昨天说的话宋衍并有没有忘记，估计也是需要帮忙做事什么的。 “下午出去玩儿吗？”程宇凡将掐掉肥肉的红烧肉放进王祁餐盘里，“行啊。”纪时安吃完嘴里的回答道，“宋衍怎么说？”隔壁良久没有回应，纪时安疑惑朝他看去。 “宋衍？” “啊，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宋衍回过神，略带歉意地看向另外三人，“想什么呢这么认真。”程宇凡调侃一句，随后又问了一遍刚才话，“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儿。”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你们去玩儿吧。”宋衍摇摇头，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米饭似乎没什么胃口。 “都考完了，还能有什么事。”纪时安随口问道，他一向不过多好奇宋衍的去向，但这次莫名有些难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沈教授找我有事。”宋衍并未隐瞒。 程宇凡和王祁觉得没什么，毕竟宋衍跟沈淮禾亲近，总往他办公室跑，寝室几个都知道，“鸽了不行吗？”纪时安放下手中筷子。 “我答应他了。” 第六十四章 好自为之 第108章 这段时间宋衍也想明白了，对沈淮禾喜欢也好，尊敬憧憬也罢，师生的关系都不会改变，也不容改变，只要像平常那样，他就可以继续偷着日子，在沈淮禾身边待到毕业，然后离开学校，往后便再也不会跟他有交集。 想法是理性的，偏站在办公室门口时，宋衍的心绪又是一片混乱。 敲门声响起，沈淮禾抬头朝门口看去，在见到宋衍的那一瞬，目光都不自觉柔和了几分，“阿衍。”沈淮禾开口唤他，宋衍也很自然地应声，随后按照记忆里的那样，先去零食柜拿出一条奶茶粉，然后自顾自地冲泡好一杯热奶茶放在桌上。 “帮我批改下大一的试卷，答案和评分标准发你。”沈淮禾说着将一叠纸卷放到他面前。 “好。”宋衍乖巧在他的位置前坐下，接过沈淮禾递来的红笔，开始批改算分。 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沈淮禾看着电脑屏幕有些出神，指尖停留在键盘上良久没有动作，批改试卷是借口，想见见他才是真实想法。或许不该再继续利用师长的权力，将宋衍留在身边了，大三第二学期开始后，宋衍得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为考公，为未来而努力。 再允许自私放任一天吧。沈淮禾敛下神色，目光不经意瞥向宋衍，时间倒转回夏夜，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一群人在操场玩闹，打水仗，年轻人笑容是那样耀眼而灿烂，伸手将坐在地上的他拉起。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逐渐西落的日光抽回思绪，许是窗户上氲了层薄雾的缘故，外面已经灰蒙蒙有些看不清。 “沈教授，要excel登记吗？”宋衍将批改好的试卷整理成一叠，而后将填写好分数的表格递交给他。“嗯，一起做了吧。”沈淮禾接过表格看了一眼，随后起身打算将位置让给他，宋衍自然明白，便也跟着起身交换位置。 “名单还没给你。”沈淮禾突然想起，走两步又回到位置旁。 宋衍已经坐下，沈淮禾便站在他身旁，掌心撑着桌面，弯腰余手操控着鼠标，在文件夹中寻找24届大一学生的名单。 二人靠得很近，彼此皆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浅淡的白兰香萦绕身畔，宋衍不自觉地偏过头朝他看去，沈淮禾的侧颜近在咫尺，岁月是有些偏心的，并未在他脸上留在太多痕迹，反倒多添几分气质的沉淀。 宋衍薄唇微抿一点点朝他靠近，慌乱气息喷洒在脸侧的肌肤，沈淮禾转头朝座位上的年轻人看去，鹿眸潋滟生辉，仿佛藏着漫天星辰，难言的爱意在澄净之下开始显现。 那些误以为的依赖，还有先前看不懂的情绪，一下都变得清晰明了。 汹涌的爱意冲向道德与责任的高墙，沈淮禾顿在原地，眸底是宋衍逐渐靠近的脸庞，理智告诉他，必须立马停下现在荒唐行径，可身体就像不受控制那般，甚至连开口都难以做到。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在朦胧暧昧的环境下异常刺耳。 宋衍像是被刺激到那般，猛地向后退去，目光满是惊愕与后怕，随着把手喀嚓一声转动，房门渐渐打开，几乎是下意识行为，原本坐着的人陡然屈膝跪地，就这样躲在了办公桌下。 沈淮禾愣愣站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垂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只差一点，事态就将无法挽回。 “沈老师？”方才的动静很响，研究室的学生站在门口，目光带着不解，“有什么事吗？”沈淮禾压下情绪，抬眸看向他的学生。 宋衍跪撑在地上，努力抑制着喉间不能发出声响。 膝盖因为方才的磕碰，传来剧烈疼痛，桌底下的空间并不大，一米八二的个子得将背脊弯下才能很好地躲藏起来。 二人正在谈论研究室的事宜，宋衍却好似听不到任何声音那般，只有心口的落坠感清晰异常，直到将他摔得粉身碎骨。 “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沈淮禾面色从容地站在办公桌后，视线却不敢朝桌下看去。 研究室的学生走后，办公室再次陷入寂静，就像宋衍从未来过那样，沈淮禾自顾自收拾着文件，然后准备离开。 “宋衍，你...”好自为之。最后四个字沈淮禾说不出口，心虚的何止是宋衍，还有他自己。 话语冰冷透着森森寒意，宋衍都来不及解释，就已经被沈淮禾宣判了死刑。 办公室的灯熄灭，门被打开随后又合上，沈淮禾的脚步逐渐走远，呜咽声再也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宋衍跪伏在地上，将身体缩成一团，是那样的无助与弱小，仿佛被世界所遗弃，在黑暗狭小的空间中独自踌躇。 心痛到窒息，宋衍不知跪了多久，腿麻了莫约有三四回，大概是怕沈淮禾会回来，宋衍扶着椅子从桌下站起，眼前突然一片眩晕，腿上本就无力，又重新跌跪到了地上。 手机从口袋摔出，屏幕自动亮起，在一片漆黑的办公室中有些刺眼，时间显示七点零二，微信有几条消息，询问他这么还没到教室。宋衍将手机拿起，并未回复这些消息，而是又缓了一会儿再次站起，机械般收拾完东西，然后离开沈淮禾的办公室。 三人参加完集会回到寝室，宋衍已经在地上开始整理行李箱，纪时安眉间微蹙，上前几步蹲在他面前，宋衍的双目有些失神，就呆呆看着纪时安也不说话。 第109章 不过是一个下午没见，究竟发生了什么。 程宇凡和王祁也有些担忧，各自蹲下扶着他肩膀，宋衍仍旧没什么反应。 “沈淮禾是不是？”明明是疑问句，纪时安却说得十分肯定，甚至已经起身准备去找他问个清楚。 “不是！”宋衍大喊着立马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却止不住地在颤抖，纪时安只好重新蹲下，力道很重，满含忍耐与恐惧，宋衍也意识到了这样不好，松开手后小声说了句抱歉。 纪时安撇了一眼手腕，肌肤因为宋衍的抓握留下指印，王祁起初有些不解，但也好像猜到了什么，捂着嘴巴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的。”宋衍喃喃出声，似乎还在挣扎，不愿承认。 “我先走了。”行李其实还没收拾完，但宋衍现在只想回家，就直接拉上了拉链，拎着箱子朝宿舍外走去。 纪时安看向他离开的背影，眸底似在忍耐什么情感，最后也只是低声咒骂了一句。 大三第一学期的寒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 正值隆冬，寒风凌冽落尽了全部枝叶，树木光秃秃地站在那里，忍受冬的寒冷，时间正酝酿着一场大雪，随之而来的，还有新一年的除夕夜。 宋衍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那是去年他和沈淮禾坐过的位置，目光朝九幢的方向看去，眼底带着几分落寞。 手机屏幕定格在时钟和日历的那一页，宋衍就这样看着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距离新年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天边已经炸响绚烂的烟火。 去年许诺过的话，宋衍即将食言，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当着沈淮禾的面，说出那句新年快乐了。 彩色的烟火隐匿在黑夜的深处，金色的火花飞溅，宛如流星划过苍穹，沈淮禾站在书房的窗前，安静看着这场烟火，看它如何绽放，再看它如何消散。 这段时间总在反思，后悔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而越陷越深。 零点的时候，手机连续不断地响起提示音，沈淮禾打开微信查看，置顶的头像和消息好似大洋彼岸振翅的蝴蝶，隔着遥远的距离，却能掀起另一端的狂风骤雨。 事物发展存在定数与变数。 打从宋衍进入书房的那一刻起，沈淮禾就应该明白，是他这个做老师的错了。 宋衍的每一步靠近，全是沈淮禾允许的，是他没有控制好和学生在校外的距离，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窗外的夜色重新恢复平静，沈淮禾没有回复任何人的消息，只是取消了对宋衍的微信置顶，对话框很快被群聊或者其他祝福刷了下去，就这样淹没在列表之中。 手机摁下静音，随意丢了在书房的沙发上。 黑夜冷得刺骨，唯一陪伴宋衍的，只有那盏微弱的路灯和手机屏幕的光亮，他收到了很多消息，唯独没有来自沈淮禾的。 应该是，厌恶透顶了。 宋衍木讷地坐着，过往那些温柔耐心的教导，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仿佛走马灯一般，播放结束之后，也代表了真正的结束。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滴到了手机屏幕上，寒风吹不干泪痕，刮在脸上只觉得刺痛，宋衍抬手揉了一把眼睛，随后起身朝七幢的方向走去。 水汽蒸腾在狭小的浴室，膝盖处淤青还没有消，又在楼下吹了许久冷风，热水淋过全身，似密密麻麻的尖针刺向肌肤，蛰得人生疼。 第六十五章 教材书 正月初一的清晨，宋衍躺在床上有些无力，嗓子不大舒服，眼眶也酸酸地睁不开，可能还是染上了风寒，但好在不严重，起身去厨房烧了壶热水，感冒药喝下后也缓解不少。 房间的书桌上还摊开着习题，宋衍起得早，便在桌前坐下开始晨读，日常的积累也在申论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心急，亦不可懈怠，思绪集中后，似乎也能暂时性地忘记其他事情。 下午大扫除的时候，宋衍看着床上的熊玩偶沉默一会，最后还是将它收进了柜子。 “放进去了吗？”奶奶站在门口询问道。 “感觉有点占位置…” 床的大小躺下两人都绰绰有余，何况宋衍也不是睡觉会闹腾的人，“整理好出来拜年了。”老人并未多问什么，合上了房门。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想到曾经的某些瞬间时，仍觉酸涩，最后也只化作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城市的新年氛围很是喜庆，街道灯柱上也挂了红灯笼，饭店商场营业的也不在少数，老一辈都住乡下农村，近几年又是陆陆续续的离世，加上父母的原因，所以逢年过节的时候，沈淮禾都很少出门，偶尔会去趟郑珩或林旭家里做客，叨扰个小半天，便也回了。 门铃声突兀响起，沈淮禾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删消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光亮，片刻又恢复平静，房门打开，是陈晟和另外三名已经毕业的学生，提着礼物来登门拜访。 “沈老师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沈淮禾浅笑着回应他们，随后邀请几人进屋。 “也有段时间没来沈老师家里了。”“是啊，差不多大半年了。”几人聊着天正在换拖鞋，导师家里，研究室几个亲近些的学生都来过，但也仅限于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三个地方。 沈淮禾看着他们四人在客厅沙发坐下，有些恍惚，他不得不承认，刚刚门铃响起时，第一个期待想见到的人，是宋衍。 第110章 “喝点什么？”沈淮禾敛下思绪朝陈晟几人问道。 “我想喝热可可。”“橙汁。”… “只有白开水。”沈淮禾淡淡说道，在众人略带幽怨的目光中，倒了四杯白水放在桌上，甚至都不是温热的。 “小宋在的话，想喝什么沈老师都会应。”陈晟唉声叹气道，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还吃醋呢哈哈哈。”另外几人调侃他几句，沈淮禾一直没有说话，听着四人聊起之前在研究室的生活，以及他的特殊对待。 那些无意中的偏爱和特许，差点酿成大错。 “说起来，小宋决定考沈老师的研了吗？”四人都认识宋衍，也对他入师门的事抱有很大期待，毕竟导师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大一大二时就带着了身边，足可见对小学弟的喜欢。“他准备考公。”沈淮禾如实回答道，面上依旧从容，心口的波澜却逐渐无法压制。 “小陈你这段时间在公司还好吗？”沈淮禾换了话题，和四人聊起毕业后的发展。 各家走亲访友的拜年，年初七之后才得空闲，宋衍将之前过年落下的行测题补上，基本一坐就是一天，家里人都知道孩子的打算，也不会去打扰，就偶尔切盘水果，然后放在他的书桌上。 立春之后，随着天气回暖，日照和降水也逐渐增多，小雨淅沥沥地落在窗沿，宋衍停下手中黑笔朝外去，城市笼罩着一层薄雾，有些看不清远处的光景，简单地给眼睛放松过后，视线和思绪又重新回到习题测上。 元宵节当天，老人敲门喊他来吃汤圆，宋衍应过一句，起身朝门外走去，在餐桌前坐下。芝麻馅咬开之后流满整整一勺，有些烫，舀着汤圆又晾了一会儿才再次入口。 “多休息会儿，也别太累了。”奶奶关心道。 “嗯，我会安排好时间的。”宋衍点点头朝老人露出笑容，“今天看了个问题觉得有趣，问‘烂醉如泥’的泥指什么。”是行测题中的常识模块，总有几道让人意想不到的题目，看得人脑子一愣。 “泥巴吗？”奶奶有些疑惑，好奇看向宋衍似在等他给出答案。 “是指虫子。”宋衍轻笑出声，随后又解释道“<a href="" target="_blank">明朝作家张岱在《夜航船》中写道‘南海有虫，无骨，名曰泥。在水中则活，失水则醉，如一滩泥。’所以是虫子的意思。”老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跟着宋衍一起笑了起来。 吃完之后，二人正在收拾碗筷，“你等下给小沈也送袋汤圆过去。”奶奶朝他说道，闻言宋衍的眸光逐渐黯淡下去，嘴角却依旧挂着笑容。 “沈教授可能已经上班了。”宋衍故作为难的样子，随后又点开微信，给文件传输助手发送了一条消息，手机没有静音，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声响。“下次吧，他们教职员都要提前到校。”屏幕摁灭放进口袋，好似他真的在跟沈淮禾聊天那样。 “这样啊，那下次好了。”奶奶并未多疑。 回到房间，宋衍再次拿出手机，看着文件传输助手中那条消息，只觉得有些滑稽，随后又莫名鼻尖一酸，无端地生出几分委屈。 有时仍抱着侥幸的心态，期待沈淮禾对那天的事已经忘却，寒假结束后，他们依旧能像以前那样，维持着亲近的师生关系，只是老师和学生那种。 但有些事，想想也便罢了，总不能真的将人当成傻子。 月底开始返校，宋衍拎着行李站在宿舍楼下有些为难，寒假前落荒而逃是何原因，想必程宇凡和王祁应该也知道了，喜欢一个人并没什么，性别或是年龄差距都能看得开，偏偏那个人是沈淮禾，是他们的老师。 恍惚想起大二那年，何欣瑶和陈丞在打麻将时说的话。 师生不伦。 四个字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心口突然一阵绞痛，宋衍尽力表现出没事人的模样，打开了寝室的门，寒假期间群里也聊过天，虽然大家都很默契的避开了那件事，但真正见面时，宋衍还是觉得有些说不明的尴尬，程宇凡和王祁不在，位置上的纪时安转头看向他，一时相对无言。 “他俩去买东西了。”纪时安率先打破寂静，宋衍轻声应了句，然后到他的位置前坐下。 寒假前走得匆忙，桌面还放着两本书没有收进柜子，其中一本是沈淮禾课时的教材书，宋衍鬼使神差地翻开了书封，第一页的空白纸页上，除了名字外，还一朵小花贴纸。 这是大一时候的书，仍旧放着，便是因为这张贴纸的缘故，两年多的光景，如今看来只觉讽刺，纪时安手快，直接从他手里抽走了教材书，宋衍像是泄气一般，任由纪时安将书拿走，看上去并没有要回来的打算。 纪时安应该很早就发现了，只是顾及的他的感受一直没说。 宋衍朝他微微一笑，眼底的苦涩与落寞并未隐瞒，“大一的书还留着干嘛。”纪时安别过脑袋没好气地说道，随后又将手中的教科书丢回宋衍桌上。 “时安，吃饭去吗？”宋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纪时安也不继续追问，只是点点头拿上手机和校园卡。 周一有节沈淮禾的必修课躲不掉，但新学期是周二开始上课，算起来也能避一阵子。 生活变得四点一线，教学楼、图书馆、食堂还有寝室，宋衍还跟以前一样，学习之外，他会跟朋友玩闹，会遇到好吃的嘴馋多吃两个，会在买季节限定或新品时踩雷。棋社也差不多，夏景川表现得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宋衍想着这样挺好，毕竟他也无法确定，那天到底是无意还是刻意。 第111章 寝室另外三人虽然没问过，但也心里明白，周一都和宋衍掐着点，一同从后门进的教室，沈淮禾站在讲台上，只扫了他们一眼便将视线挪回电脑上。 三月初的天还着丝丝寒意，宋衍在后排的位置坐下，“吃糖吗？”王祁将一颗草莓牛奶糖递到他跟前，宋衍接过道了声谢，但因为快上课了便没有吃，只是放进了口袋，纪时安朝讲台上看去，沈淮禾眉眼依旧带着笑意，温和从容的样子一成不变。 课后一行人在食堂吃饭，程宇凡看着宋衍发呆，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开口，“其实，单纯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只要不涉及其他也无可厚非。”刚说完，王祁就在桌底下掐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闭嘴。 “喜欢一个人挺难说，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呆子。”王祁尴尬地轻笑两声，试图把程宇凡的话圆回来。 二人算是表明对师生恋的态度，但世俗偏见可不会那么仁慈，沈淮禾会因为这份喜欢而被人诟病，对学生温柔耐心也会因此染上误解。 纪时安都没有说话，大概是因为能明白宋衍在想什么的缘故，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对谁都是温和有礼，总是会下意识为别人着想，会礼貌把握分寸和人情世故。 第六十六章 师德作风 夕阳余晖渐落，办公室的白炽灯晃着清冷的光晕，沈淮禾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那张他和宋衍在游乐园时的照片，心中思绪不宁，敲门声响起，电脑立马切换了界面，沈淮禾朝门口看去。 “晚上查寝，来你这边坐坐打发时间。”林旭很自然地在位置前坐下。 “嗯，我还得加班。”沈淮禾淡淡说道，随后又将注意力转回工作上，本来能在下班前完成的，但花了不少时间在想其他事，便耽搁了。 林旭自顾自地开始讲话，以往沈淮禾还会应声，今天是半点都不搭理他，甚至目光还有些空洞。 “最近魂不守舍的，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见他神游，林旭抬手在沈淮禾跟前晃了两下，“看你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对象学校里的？”语气随意，好似没指望能听到回答那样。 “林旭你疯了？我是老师，怎么可能跟学生谈恋爱。”沈淮禾操作鼠标的手一顿，微微蹙眉看向他，“我意思是跟你一样的教职工，谁说是跟…”学生。林旭突然不再说话，面色凝重看向主位上的人，似是正在消化刚才的对话。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沈淮禾反应过来后心底微颤，呼吸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 “你什么意思？”一向插科打诨的林旭正经起来，多少还是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没什么。”沈淮禾故作镇定地摆摆手，拿上文件准备离开。 “这是师德问题，沈淮禾，你是老师！”见人要走，林旭直接拉着他胳膊吼道，力道很大直接将沈淮禾推向墙面。 审视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剑，随时要将人破开，让内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情爱，在太阳的暴晒下被狠狠炙烤，沈淮禾怎么会不明白，无论是伦理角度，还是道德层面，他对宋衍的这段感情涉及权力、责任和后果等太多问题，更应尽可能去避免发酵。 这段感情会毁了宋衍的。 前路沼泽泥泞永不见天日，又怎么舍得真的让他受伤。“没谈恋爱，更不可能跟学生谈恋爱。”沈淮禾敛下神色，抬手拂开林旭还摁在肩头的手，后背猛地撞向墙面，肩胛骨隐隐还是有些疼，恍然想起那天，宋衍跪到办公桌下时也是很响一声。 他既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又不敢接受宋衍的感情。 “沈教授…”宋衍的目光有些失神，喃喃自语地看向某处地方，校园的茫茫人海中，他总能第一眼找到沈淮禾的背影，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让人不敢靠近，纪时安这时候就会恨铁不成钢地嗤他一句‘别看了’，然后拉着宋衍朝反方向走去。 生活仍旧在继续，很多时候，宋衍都觉得他好似一个提线木偶，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情，偶尔也会笑得开怀，但仅限于表面，笑过便也过了，时间更像是在惩罚念旧的人，那些曾经的美好都变成了沧海桑田，有些人终究淡出了视线，另人唏嘘。 “走了，吃饭去。”程宇凡拿着教科书站起身，另外二人也点头附和讨开始论吃什么，唯独宋衍还坐在位置上，手里翻着书上刚学过内容。 “我还有不懂的地方，你们先走吧。”宋衍略带歉意地着看向三人，随后起身朝讲台上走去，沈淮禾正在回答其他同学的问题，眼角余光瞥见逐渐走近的宋衍，面上依旧温和耐心地在给学生解题，拿笔的手却不自觉握紧。 待问问题的人离开，宋衍将教科书摊开放在讲台上，他在尽力保持平静，可是指尖的颤抖却无法控制，“沈教授，这题还是不太理解。”仅是问个问题，宋衍就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这是快两月以来，他和沈淮禾说的第一句话。 “我看看。”沈淮禾语气从容，审完题之后开始讲解，宋衍站在他身旁听着，浅淡的白兰香无端勾起心底委屈，以至于连答案都没有听进太多。 沈淮禾讲完放下手中黑笔，抬眸看向宋衍。 “沈教授。”宋衍开口唤他，声音很轻，好似一片羽毛抚过他心尖。“这位同学，还有什么事吗？”沈淮禾唇角挂着笑，目光温和却又疏离。 第112章 连名字都不喊了。 “没什么…”宋衍想要逃离这冷漠的视线，可脚下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程宇凡三人还是不放心，干脆站门口等他，纪时安看着讲台边的两道身影，只觉心口发闷，似乎堵着什么东西，宋衍垂在身侧的手逐渐紧握，孤立无援的模样让他回忆起去年运动会时，宋衍满含担忧的目光，以及暑假请他吃烧烤时的笑颜。 纪时安抬脚走进教室，一步步朝讲台靠近，心跳好似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覆上宋衍的手，试探与不安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宋衍，走了。”纪时安柔声开口说道，指尖轻轻撬开他紧握的掌心，宋衍没有拒绝，任由纪时安握着手将他带离沈淮禾跟前，等出了教室，宋衍才松开他的手，有些别扭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掌心的温度在松开后很快消散，纪时面上不显，可心脏的剧烈跳动却无法克制。 传道授业解惑，沈淮禾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他会认真回答宋衍课间提出的问题，但也会在课后跟他的学生保持距离，那些不堪情愫暴露后的时间里，沈淮禾再没有喊过宋衍去他的办公室帮忙，甚至都没有再去过棋社。 从前觉得学校很小，小到一个抬眼，宋衍就能见到沈淮禾站正在不远处微笑看他，如今又觉得学校很大，大到费尽心思，都很难换到沈淮禾的一个回头，刻意也好，不经意也罢，有些人一转身就不见了踪迹。 像是寻不到发泄口那般，宋衍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刷题，纪时安这段时间一直陪他，学习时不去打扰，胃口不好时就直接带着下馆子，好像只要把时间全部填满，宋衍就可以不用回想起那些疏离的态度，可这样的心态，也使得他的学习效率一落千丈，逐渐有堕落的趋势。 纪时安终归不是系铃人，更多时候，只能像个看客一般，想做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喝酒吗？”宋衍靠在椅背上，看向纪时安的目光带着些许恳求。“好，想去哪儿喝。”只要他想，纪时安全部都应。 “酒吧好了，热闹点。”宋衍敛下眸底的微光，整个人看着都有些颓废。 本就是周五，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纪时安直接带他到了一处酒吧，这家虽然离学校远些，但却是纪氏集团旗下的娱乐会所。 “纪先生，里面请。”门口的负责人亲自将二人带到vip卡座。 霓虹灯闪烁，昏暗的灯光洒在酒吧各处，地方位于二楼视野开阔处，一楼舞池的音乐节奏伴随着欢呼声此起彼伏，纪时安虽然许久不曾光顾，但负责人也记着老板的点陪喜好是男女都要。 两排人齐齐站到卡座旁时，有一瞬的恍惚，“都撤下去。”纪时安靠在沙发上似有不悦，目光不经意看向对坐的宋衍，却见他撑着脑袋，视线正落在一楼吧台的调酒师身上。“之前一杯倒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宋衍回忆起过去，转而向对面问道。 “不记得了。”纪时安随口回了一句，视线划过菜单正在挑选低度酒。“好像跟冰红茶差不多。”宋衍靠在沙发上笑着看他。“是吗，太久了。”纪时安垂眸语气有些敷衍，喝的什么酒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拆穿对方。 低度苏打酒，喝了几杯没什么感觉。 “我去趟卫生间。”宋衍起身朝另一边方向走去，纪时安欲喊住他，却想起今天并未佩戴什么物件，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有过两次没看好宋衍的经历后，纪时安还是谨慎地跟了上去。 一楼吧台，调酒师娴熟地操作着杯盏，鸡尾酒倾倒而出，在灯光下透着艳丽的颜色，宋衍在位置坐下，点了杯长岛冰茶，纪时安在不远处安静站着，询问自己，倘若他早点告诉宋衍，在他还没有深陷之前点明，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子了。 盛满浅红色液体的酒杯递到跟前，保持清醒其实很累，宋衍盯着看了一会，准备举杯饮下时，有人伸手按住了杯口。 “一楼的卫生间要好上？”纪时安将他手中酒杯夺过放在吧台上。 鼻尖突然地发酸，宋衍别过脑袋在尽力克制情绪。倒不至于是要寻死觅活，借酒消愁的程度，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还有一点点的委屈。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纪时安在旁边位置坐下，昏暗灯光下的视线有些模糊，“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宋衍轻笑一声反问道。 第六十七章 逃课 纪时安将宋衍带回了二楼卡座，沙发总比吧台前的高脚凳坐着舒服，低度苏打酒换成了威士忌，摆在桌上的还有那杯长岛冰茶，“骰子会玩吗？”纪时安饮下一口酒朝对面问道，宋衍很实诚地摇摇头。 “没事，我教你。”纪时安卷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宋衍笑着看他，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五颗骰子，这类酒桌游戏其实人越多越好玩，只不过宋衍会不适应，所以纪时安并没有叫陪。 酒醉人心，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缓缓浮现，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宋衍半倚在沙发上，面颊坨红双目有些迷离，纪时安已经上头，一杯一杯地闷头干，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那个需要喝酒解闷的人。 冰茶饮完大半，思念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像是一场无法躲避的风暴，只能任由其肆虐。 “沈教授，来接我好不好…”宋衍开口有些哽咽，眼眶通红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对座的人像是被刺激到一般，撑着桌子站起身。 第113章 “他有什么好的，宋衍你清醒一点！”纪时安大步走到他面前，压着宋衍肩膀将人摁在沙发椅背上。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纪时安赤红着眼尾，狠戾目光对上宋衍已经湿润的鹿眸，无端挑起他更大的怒火。 “你说啊！” 宋衍依旧沉默不语，纪时安手上的力道愈发沉重，“沈淮禾说好听点是温柔有耐心，说难听点就tm中央空调，是个学生都暖一下，为什么唯独你傻成这样？！” 摁在肩上的手似要将他骨头捏碎，即便有酒精麻醉一部分痛觉，但宋衍还是疼得闷哼出声，纪时安很快反应过来，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脚步有些踉跄地跌坐在宋衍身旁的空位上。 “疼…”宋衍喃喃自语地开口说道，眼眶再盛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抬手想去擦拭，却又想起沈淮禾温柔安抚时他的模样。 酒精的催化作用下，爱意像是快到极限那般，随时将要冲破理性的桎梏，“我尊他，敬他，却也爱他。”宋衍不再克制情感，将身躯蜷缩起来，倒在沙发上哽咽呢喃。 “你醉了，我带你去酒店休息…”纪时安敛下情绪，站起身将倒在沙发上的宋衍扶起，又招呼了两个人过来帮忙。 安顿完宋衍，纪时安又回到了酒吧，凌晨一点正是热闹的时候，vip的卡座却只有他一人，拨通电话后将顾行之从别的场子喊了过来。 半小时后，顾行之抱臂站在卡座前，“纪大少爷不是说，不来这种地方了么？”言语带着打趣的意味，纪时安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又饮下一杯，桌上明显还有另一人喝过的痕迹，顾行之轻笑着将那杯宋衍还剩一点的冰茶拿起，“放下。”纪时安抬眸看向他，语气冰冷。 “好好好，我不动。”顾行之微微挑眉将杯盏放下，他喜欢热闹，坐下后直接开始点陪，三个女人围在他身旁好不欢乐，反观对座的纪时安目光淡淡，“给你点个男大学生怎么样？”顾行之调笑道。 “不要。”纪时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午夜场的音乐几乎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酒精味道，原先想不通的事情，随着最后一杯酒下肚也逐渐明了，或许大一那年，纪时安带宋衍来酒吧，而沈淮禾带宋衍出酒吧时，就已经拉开序幕。 很多时候，纪时安以为能拉近距离的行为，实际反将宋衍推得更远。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宋衍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有一瞬紧张，立马清醒环视了一圈房间，手机和随身物品都放在床头柜上，微信是纪时安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酒店定位和两句嘱咐。 套间装修风格简约高级，透明落地窗前能俯瞰整个城市，桌上摆着房卡和早餐券。 宋衍扶着额头从床上起身，昨晚的事想不起便也不想了，回复过消息后朝浴室走去，洗漱完去楼下吃早饭，吃饱了再回房间躺会儿，然后下午打车回家。 学习做题，跟平常的周末没两样。 月底的新周一上来后，宋衍起了个大早，晨读结束后又重新钻进被窝。“不去上课吗？”纪时安看了眼时间朝他问道，“不去了。”宋衍埋在被子里闷闷出声。 “学生证放哪儿了，直接帮你打卡。”程宇凡说着准备找卡。 “放在…”刚要开口告诉程宇凡地方，却又想起沈淮禾以前的教导，“算了，让他记我旷课吧。”宋衍翻身将整身子缩成一团。 另外三人作罢离开寝室，时间开始上课，第一次逃课难免还是心虚，宋衍躺在床上怎么也不舒服，干脆直接下床自学起了今天要上的课程内容。 出席名单中的赤字显眼异常，沈淮禾关闭了页面朝台下看去，确是没有宋衍的身影，只有纪时安他们三个坐在一起，敛下思绪后点开课件开始上课。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沈淮禾课间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程宇凡和王祁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 “他身体不好，在休息。”纪时安撑着看脑袋他，笑意不达眼底。 沈淮禾没再继续问下去，看纪时安恨不能生吞活剥他的眼神就能猜到，宋衍的确不太好，却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因为他的缘故。沈淮禾面上不显，依旧继续他的授课，藏在讲台下的手却紧握又松开，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回过神时，掌心已全是印痕。 伦理纲常，世俗之见，他们是师生关系，也只能是师生关系。 除了周一上午的课外，宋衍其他课都正常到教室，暂时想再躲躲，醉过一场后，总要给自己一点时间缓解。 四月的天气逐渐变暖，时而晴朗明媚，时而阴沉细雨，微风轻轻吹拂过人间，带走尘世的浮躁与喧嚣，宋衍蹲在校园的路边逗猫，太阳晒在背上暖洋洋的，白果也亲昵地蹭着他手心。 快到上课时间，路过的人并没有太注意这边，宋衍将白果抱起搂在怀里，小肉垫踩在浅色外套上，留下了梅花印也不甚在意。 “不喜欢小猫的话，为什么要摸它脑袋呢...”宋衍自顾自地说道，鼻尖一酸眼眸也开始湿润，意识到情绪后，他很快抬手抹了把眼睛，随后将白果放下站起身朝图书馆走去。 行政楼出来的转角处，沈淮禾在那里安静站了许久，他的目光算不得清白，满怀克制与隐忍，年轻人的爱意纯真炙热，也狠狠灼痛着另一人的心。 第114章 可沈淮禾不能，也不敢，顾虑太多，反而成为一道道枷锁，无形将他困在原地。 上课迟到了七分钟，是以前从未过情况，沈淮禾站在讲台上，朝台下学生认真道歉，随后点开课件，开始今天的授课。 清明节在周五，连着周末一共三天假期，午后的天阴沉沉的感觉随时会下雨，墓园里前来祭拜悼念的逝者的人不在少数，沈淮禾蹲下身，仔细清扫墓碑周围的杂草和尘土，随后将带来的白菊摆在墓碑前。 黑白照片中的两位长者笑得慈祥，沈淮禾站起身弯腰朝二人墓碑鞠躬，起身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心里和父母念叨了几句家常话。 宋衍抱着白果，蹲在路边抹眼泪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心口仿佛被蜇一下般刺痛难忍，公墓园里基本已经不再下跪磕头，只需简单的鞠躬行注目礼即可，但沈淮禾还是屈膝跪下了，更像是在自省那般，跪在父母的墓碑前沉默垂首，来往经过的人偶尔会看他一眼，但还是更专注自家的事宜。 扫墓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沈淮禾依旧跪在那里，甚至没有半点挪动，天空渐暗，大点的雨滴开始落下，淅沥沥地打湿了发梢和衣衫，膝盖似乎已经没了知觉，雨水仿佛重千金一般，将他原本挺直的背脊逐渐压下。 跪久了还是疼的，也不知道宋衍那天躲在桌底下时，跪了多久。 “叔叔，淋雨会感冒的。”稚嫩的童声自身旁响起，小小的人儿正在撑伞替他遮挡雨水，沈淮禾抬眸看去，大概是只有六、七岁年纪的小男生，而他的父母正站在不远处，撑伞着看孩子的方向，察觉到沈淮禾视线，也只是点头示意朝他轻笑了一下。 “谢谢。”沈淮禾敛下情绪朝小男孩道谢，眉眼带着笑意看上去却有些苦涩，膝关节局部受压过大，站起身免不了还是踉跄。 小男孩身高不够，只能垫着脚将伞努力举高，“给你，叔叔把伞拿着。”说着就将雨伞塞到了沈淮禾手中，随后冲进雨里跑到父母跟前，两名大人笑着揉他脑袋，嘴里似乎说着什么的夸奖的话语。 一家三口离开前又看向了他，小男孩挥手在道别，沈淮禾举着伞还有些愣神，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微微朝两名大人颔首，随后又对着小男孩同样挥手，唇角的笑意似乎有了温度，不再低沉落寞，可惜眼底眸光依旧黯淡。 第六十八章 界限 出席表中的名字仍旧是赤色，必修课缺席三次及以上就要挂科重修，奖学金的评选以及绩点都会受到影响，宋衍居然毫不在意。 沈淮禾合上电脑，眉宇间似带着忧愁，膝盖处微小的钝痛感传遍全身，久坐之后站起身时尤为强烈。 后台系统想查找一下学生出勤率并不难，宋衍从大一开始到现在，除了最近两周沈淮禾的课缺席过二次外，其他全部满勤，沈淮禾看着电脑屏幕，只觉心口堵了什么，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学生信息上的照片是宋衍大一时拍的，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小孩子已经褪去稚嫩，逐渐展露出属于年轻人的锋芒，这段感情，不该成为他的绊脚石。 “下周再翘，可就要挂科了。”纪时安将食堂打包好的饭菜放到他桌上，宋衍埋在被窝里道了声谢，却并未回应他的话。 “宋衍，你听到没？”纪时安举着手机一角去戳他。 “嗯，以后不翘了。” 补考和重修还是挺麻烦的，何况大四还有他一直在准备的公务员考试，宋衍分得清轻重，也只在能承受后果的情况下任性两回。 隔天下午的课刚结束，门口就走进一个身影，宋衍起先并不在意，正在低头认真收拾自己的东西，直到麦克风喊道他的名字时，才抬头朝讲台上看去，与沈淮禾略带严肃的视线撞上，像是被烫到一般，宋衍立马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22届工商管理专业，宋衍，留一下。”沈淮禾跟任课教授打过招呼后，看着台下学生直接表明来意，宋衍被点到名字僵坐在原位，同学之间都互相认识，也是纷纷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他。 这是要来算账吗。 “不是，他…”纪时安有点恼火，刚要发作却被旁边的人拦下，“没关系，你先回吧。”宋衍勉强扯了个笑出来，收拾好东西后朝讲台上走去，因为已经下课，又是晚饭的点，所以教室同学基本已经全部走完，只有后排零星几个游戏还没结束的坐着。 “跟我过来。”沈淮禾淡淡说道，视线仅看了他一眼便很快挪开。 “…是。” 小孩子的语气很是乖顺，沈淮禾听得有些心软，但面上仍旧严肃，纪时安几步上前拉住宋衍手腕，没让二人离开。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呗。”纪时安模样有些懒散，话语却透着几分火药味，沈淮禾没应他，只是自顾自朝门外走去。 “沈教授…”宋衍看他离开的背影，眼眶开始发酸。 应该是听到了，沈淮禾在门口处略微停顿，却并未回头，“跟上。”简单两个字，仿佛命令般不容置喙。 “沈淮禾！”纪时安并不准备让步，语气也有些冲，沈淮禾转身看向他，随后又将视线落在宋衍身上。 “在学校，你应该喊我一声教授，或者老师。” 宋衍呼吸一滞，心口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尖扎了上来，这句话看似是跟纪时安讲的，但实际却是沈淮禾对他的告诫，让他记住学生身份，不要有越界的想法。 第115章 “帮我带份饭可以吗？想吃鱼香肉丝。”宋衍拍了拍握在手腕上的手，纪时安明白话里的意思，到底还是松开了他。 沈淮禾走在前面，宋衍就安静跟在他斜后方，二人始终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沈淮禾也不像从前那样，会停下来等宋衍跟他并肩，而是端着师长的姿态，对校园路上跟他问候的学生回以简单的点头。 还是有些怕的。 宋衍无意识地吞咽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抓着衣摆，沈淮禾回头看他一眼，想确认有没有跟上，可小孩子仿佛被吓到那样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整个人显得拘谨又畏惧。 大一彼此不熟时，尚且都没那么生疏。 行政楼下，沈淮禾思索片刻后，还是打算将他带回办公室再说，“沈教授。”宋衍停在原地，开口唤他，“沈教授在这里说吧。” “必修课缺席三次及以上直接挂科，需要我来提醒吗？”沈淮禾没有强求，话语中的失望感化作酸楚缠绕心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喉间有些哽咽，宋衍微微颔首低眉，目光没有看他，认错态度却是端正诚恳。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心尖上凌迟那般，沈淮禾指尖颤抖着握紧了公文包。 那天的事情，其实二人都在逃避，谁也没有真正对面问题，但作为年长那一方，沈淮禾现在必须开口将他拉回正轨。 “宋衍，不要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耽误自己。”沈淮禾哪怕是拒绝，也依旧待他温柔，不舍真的伤害到他。 未来才刚刚开始，路还很长，所以要往前走。 宋衍赤红着双眸抬头，他很想问问沈淮禾，什么叫某件事，又什么叫某个人？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目光逐渐模糊，开始看不清眼前人。 心底名为理性的那根弦，随时要断，沈淮禾微微别过脑袋，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不值得，你也没必要。”语调很平静，好似无风的海面，掀不起半点波澜。 转身的背影是那么决绝干脆，不给一点希望，他用冷漠的态度，亲自划开一条明令禁止的界限，宋衍还站在原地，眼泪一直蓄在眼眶里，还没来得及流下就已被风吹干，只留酸涩感久久不能平复。 办公室没有开灯，剩一点窗外的夕阳余晖落进房间，沈淮禾靠在椅背上目光没有一丝生气，原以为只要避开宋衍，断了他的念想，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事实却并非如此，很多无人的深夜，彼此皆在无形的狂风骇浪中独自承受。 四月中旬是大学春季运动会，对于负责授课的教职员来说，算是几天的小放松，办公楼辅导员室的门口，沈淮禾抬手轻叩了三下房门，林旭循声看去，随后又不自在地转移视线。 “来找小林吗？”同个办公室的教职员问道，沈淮禾轻轻应过一声朝位置看去，林旭没搭理他。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淮禾并未在意，径直走到他工位旁，林旭仍对上个月的争执耿耿于怀，涉及底线问题，即便沈淮禾言明了没有跟学生有其他行为，但毕竟是好几年的朋友，一些不对劲，他也能感觉到。 “下班有空吗？”除了工作上的应酬，沈淮禾私下时间很少主动约饭，这次倒是难得，“运动会的安全学习还没看。”林旭说着点开手机，开始播放网课。 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明晃晃地不想见他，再继续也没意义，不过是徒增不愉快。 “嗯，那下次再约。”沈淮禾转身欲走，他却不乐意了，“你再说两句会死啊。”林旭压低声音没好气道，但也算是同意了他的邀约。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开了很多年的小饭馆，都是些家常菜，味道也还不错，沈淮禾估计是要说事，所以选在最靠边的位置坐下，想着他还开车，林旭便只拿了两罐饮料过来。 “我也不跟你弯弯绕绕了，之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态度很是强硬，林旭在对面的位置坐下，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林旭相信沈淮禾并未做实质性的事情，但心里有没有动摇却不好说。 “是我的错，没有控制好和学生的距离。” 林旭沉下眸子，神情有些严肃，但沈淮禾敢将这件事讲出来，他反倒能放心些。 学生喜欢老师本不应该出现，但也不得不承认，始终会有这一部分的存在。 相比于学生，作为师长的他们，阅历丰富，对待社会和事物的看法也更全面、更成熟，对于正在成长，尚且青涩懵懂的学生来说，被吸引，从而产生仰慕，也时常会有。 权威崇拜、情感依赖、尊重关怀以及各种心理因素，都可能导致这一现象的出现，因此作为师长，也才更应该保持专业素养和教育职责。 林旭脑海中，正在过筛和他身边所有共同认识的女学生，研究室的基本不会，大部分教授为了防止桃色流言，跟异性学生单独相处时，都会刻意保持距离，办公室谈话也会敞开着门，沈淮禾在这些行为上也是如此，不存在没控制好距离的说法。 如果是本科生，各年级、各班的班委也有可能私下会有接触，但层层过筛下来，林旭也没想到究竟有哪个女生，能让沈淮禾觉得没有控制好距离。 “后续怎么处理的？”林旭觉得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微微蹙眉。 “拒绝了，但是态度可能有些伤人。” 第116章 回想起宋衍红着眼的模样，沈淮禾仍觉心口隐隐作痛，“你是什么想法？”一闪而过的恻隐被林旭捕捉到，问题有些试探的意味。 “我是他老师，能有什么想法。”沈淮禾轻笑一声，随后拉开了饮料的拉环，仰头喝下几口。 回答得有些模棱两可，林旭没再继续问下去。 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当学生感受到老师的关爱与照顾后，渐渐产生好感与信任，更多时候，这可能只是一种心里需求，并不是爱意。 “等人家学校毕业、经济独立，以后遇见更好的，自然也就把你忘了。”林旭轻叹一声看向他，只求沈淮禾别先自己稀里糊涂陷进去。 “嗯，他会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 倘若离开校园，身份以及心里地位皆对等之后，这份感情仍旧存在，那或许才是真正的爱意，但无论如何，只要宋衍还在学校，沈淮禾就必须对他的学生负责。 第六十九章 思不语 学校的白兰到了季节，精致小巧的花瓣微微卷曲，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得正盛，犹如天空中最洁白的云朵，柔软宁静，宋衍每每经过时，都会不自觉放慢脚步，安静感受一会儿它清新淡雅的香气，再快步离开。 挣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宋衍偶尔在路上遇到他，也会自然地礼貌问好，沈淮禾则是微笑点头示意，像对所有学生那样，没什么区别与特殊。 擦肩而过，眼角的余光眷恋而又不舍，可看向前方时，却又尽数藏进了深处。 这场尚未开始的爱恋，以彼此体面作为结局，潦草地收场结束，宋衍甚至都没有当着沈淮禾的面，说过一句‘喜欢’，大概是有些惋惜的，可他也明白，师与生的界限，不容跨越。 劳动假期之前，决定先把棋社的事情处理好，大四周云薇即将毕业，另一个副社长的位置还没有人选，宋衍原本是考虑季冉的，但社团职位都是经济院的人似乎也不好，最后还是作罢另想。 周五晚上，宋衍自习完准备往社团教室走去，路上遇到了夏景川，互相打过招呼后便一同前往。 “另一个副社长你有人选吗？”宋衍主动问起道，夏景川和他顾虑相同，也都避开了经济院的同学。 “齐烁怎么样？”夏景川思索片刻后说道，外国语学院的大一男生，有点慢热，但总体性格不错。“嗯，我觉得可以。”宋衍采纳了他的意见，考虑之后再问一下齐烁的想法，没问题的话就直接确定下来。 教室只有两人，夏景川在看手机，宋衍坐下后有些无聊，便拿出习题册又看了起来。 “准备考公？”夏景川注意到之后询问了一句，见宋衍点头应是后又说道，“前几天朋友圈看到个分享考公资源的，等等，我找给你。”说着就翻找手机，随后将链接分享给他。 网盘里有个《人民日报》精读是持续更新的，论点，论证，对策等都有标注，对申论的学习帮助很大，宋衍点开查看后真诚向他道谢。 “不用谢，正好看到了而已。”夏景川摆摆，做出一副不用客气的模样，见宋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习题后，才偷偷看了他一眼。 沈淮禾自从第二学期开学到现在，一直没来过棋社，有时夏景川去他办公室问问题，也不见宋衍身影，原以为会有什么进展，却没想到沈淮禾那么绝情，最后把柄没抓到，反将宋衍同样推进了跟他一样的深渊。 “景川？”宋衍喊了两遍，见都没有应声，于是起身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啊，怎么了？”夏景川回过神看向他。 “我去拿个快递，你在教室坐会儿。”宋衍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外走去。 校园的快递驿站处，宋衍点开手机，对照着信息在货架上寻找包裹，拿完东西排队等机器扫描时，瞥见一位个子不高的女生，正踮着脚，抬手一点点将货架最顶上的大箱子挪下来。 似乎有点危险。宋衍想着还是离开了队伍，准备去帮忙，但有人已经快他一步，抬手帮女生将箱子搬了下来，沈淮禾掂量过，箱子只是体积比较大，分量却不算很重，“谢谢。”女生接过箱子跟他道谢。 “应该的。”沈淮禾浅笑着回应道，等女生离开后，他才弯腰将自己的箱子重新拿起。 宋衍站在过道的另一侧没有上前，脑海中回忆起大一入学那年，沈淮禾也是这样帮他搬了行李箱，然后留下一句‘应该的’之后转身离开，岁月如流，回头看时，竟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熟悉的视线感袭来，沈淮禾抬眸朝那边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不知为何，心里总觉空落落的，似乎那道视线的方向，本应站着一个朝他展颜欢笑的年轻人。 教室已经来了六个同学，见社长回来纷纷打招呼，“怎么去了这么久？”夏景川看了眼时间朝他问道，“驿站人比较多。”宋衍朝另外几人笑着点头回礼的同时，也不忘应夏景川的话。 晚上的校园驿站的确人满为患，但宋衍去了那么久，却不是因为这个，而且他站在货架后，躲了沈淮禾太久。 从前与他相处时，宋衍总会误以为，这份温柔是独一份的，后来才渐渐发现，沈淮禾其实对所有学生都是如此，他的温柔是性格使然，宋衍并不特殊，只是众多学生里的其中一个。 月光不属于任何人，但在很多个瞬间里，也的的确确照到了他的身上。恍惚想起那时纪时安问他的问题，宋衍静下心之后，也重新认真思考了一遍。 第117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言谈举止的成熟稳重，待人接物的温和儒雅，一开始，宋衍的确因此对沈淮禾怀有憧憬与向往，渴望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这样的感情可以称之为喜欢，却达不到爱的高度。 而真正让宋衍沦陷的，是会弄乱书房，坐在地上看书的他；是会玩拼图被撞见，脸红耳热的他；是会在鬼屋里怕到打颤，还一声不吭的他；是会小脾气没收手机的他... 这些偶尔私下出现的幼稚，是那么的鲜活而明亮，也让宋衍逐渐迷失方向，他爱的，只是沈淮禾这个人。 遗憾莫过于，遇到了特别的人，却又明白永远不能在一起，或早或晚不得不放弃，到最后才明白，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舍不得。 宋衍有自己的考量，也明白沈淮禾的顾虑，但一颗心，仍旧逐渐下坠入冰窖，那些陌生的感觉，好似凌迟的刀刃，一寸又一寸地剜开血肉，直到鲜血模糊视线。 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这件事本身就不应该，可能不能爱的定义是什么，却又无法明确。 立夏，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沈淮禾给研究室的学生点饮品时，下意识地会添上一杯季节限定，反应过来后，又欲盖弥彰般地全部点成季节限定，仿佛他一开始就准备点十杯相同的那样。 办公桌原本收拾干净的那一角，被堆上了文件和教科书，沈淮禾试图这种方式，抹去另一个人的痕迹，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最后也只是自嘲一笑，目光涣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随意拨动着卡林巴琴的金属琴键，音不成曲，调子也是时轻时重。 横贯在二人之间界线，关乎伦理道德，稍有不慎，便会带来无尽的灾难与痛苦，除了克制，别无他法。 手机响起电话铃声，配送员说外卖已经放在了保安室门口，沈淮禾准备在师门群里喊一声让学生自己下去拿，想想还是放下了手机，起身出门。 今天的运气不错。 宋衍坐在校园路边的长椅上，手里是刚上新的饮品，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细碎洒落，微风一吹，投下的光影也随之流动，柠檬沁出清爽香气，混合着乳酸菌的绵柔，虽是简单的搭配，味蕾的感觉却是惬意。 耳机里正在播放音乐，都是些平缓宁静的歌曲，沈淮禾经过他时微微顿住了脚步，宋衍似有感应，抬眸朝道路中央看去，彼此就这般猝不及防闯入了对方的视线，沈淮禾面上不显，宋衍却一下子有些慌乱，刚准备别过脸装作没看到时，又觉这般行径太过自欺欺人。 “沈教授下午好。”宋衍重新看向他，唇角的笑意温和而平静。 “嗯，下午好。”沈淮禾微微点头回应，随后继续朝行政楼的方向走去，但脚下好似被什么东西拖着，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背影已经走远，宋衍仰着脑袋，看头顶树叶沙沙晃动，思绪开始抽离，陷入无止境的回忆，太阳的光斑晃过瞳孔，刺痛感才再次将他拉回现实，眼睛被照得有些不舒服，宋衍抬手揉了揉眼角，手里的饮品喝完后，便起身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白果正懒洋洋地躺在大门口，每次看到，宋衍都会将他抱起，然后放到安全些的地方，生怕出入门的人一个不注意踩到小家伙，有时还挺羡慕它的，每天优哉游哉地到处逛逛，累了就直接躺下睡觉，还有大学生投喂零食。 不过也是，小猫咪又不用学习考试，宋衍轻笑一声，又弯腰伸手揉了揉白果脑袋。 周一上午的课，白果像是在特意在教室门口蹲守他那样，见到宋衍就立马蹭了上来，引得不少同学羡慕的眼光。 “宋衍，你对它做什么了？”程宇凡好奇看向他脚边亲昵的毛团子。 “不知道。”宋衍如实回答道，略显无奈地蹲下身，“我要上课了，你自己出去玩儿。”说着又顺了顺它的毛，然后起身走进教室。 沈淮禾其实并不建议小猫咪来‘蹭课’，毕竟夏天一楼的教室常常会有小动物来避暑，但若是影响授课进度了，沈淮禾就会把小猫咪抓到讲台上，不让它再乱跑，画面有些似曾相识，宋衍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眸底夹杂着未减的爱意，满怀炽热与酸涩。 思而不语，念而不忘，遗憾与委屈时常令人难以承受，但又不得不承受。 第七十章 缺失的照片 阳光温暖的午后，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白云翻滚，风吹过树梢，时间并不能治愈伤痛，平复思绪，它只能让人逐渐变得麻木或不在意。 办公室的房门敲响，三声之后被人打开，沈淮禾抬眸看去，陈晟正拿着文件夹朝他打招呼，衬衫熨烫平整扎进西裤，那个在研究室咋咋呼呼，不修边幅的学生，如今也变得愈发成熟稳重。 “沈老师，我过来拿一下资料。” “嗯，我这边的都给你弄好了。”沈淮禾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张信纸，随后递给他，“你自己再去办公楼那边盖个章。” “好，我知道了。”陈晟接过他递来的信纸，全部确认了一遍后才放进文件夹，办公楼那边五点下班，所以只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匆匆离开，沈淮禾看着陈晟的变化，总觉有些感慨，但又带着几分自豪，算来也快毕业一年了，学生成才，做老师的自然欣慰。 处理完文件从办公楼出来，天边变得暖橘色，陈晟走在校园里又看了一圈，或多或少地也被校园环境所感染，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第118章 “学长？” 宋衍从图书馆自习完出来，远远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又不太敢确认，只等走进了才开口，陈晟循声看去，见是熟人后热情跟宋衍聊起天来，大一大二那会儿陈晟也没少照顾他，宋衍一直记着，难得有机会，也是请客在学校附近一起吃了顿饭。 “过年那会儿听沈老师说，你准备考公了？” 闻言，宋衍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过年那会儿，正是他和沈淮禾关系最僵硬的时候，考虑到陈晟还在，不太想被对方看出端倪，宋衍敛下情绪，装作十分自然地接话，随后又说了一些未来的打算。 没成为小师弟，陈晟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但看宋衍有对未来的明确规划，也是真心祝愿他能志得意满。 聊聊现在的生活，再叙叙旧，一顿饭吃得氛围很好。 “说起来，去年暑假去游乐园，有一张你和沈老师的合照，拍得还挺不错。”陈晟想起那位拿相机的师弟轻笑出声，之前这人还特意在他面前调侃过，同样环境下，另一张他和林旭的照片就完全没氛围。 “停车场的那张？”宋衍有些疑惑，游乐园的照片都看过，他和沈淮禾单独的合照，似乎只有在停车场大家集合那会儿，宋衍站在他身后的那张，其他基本都是团体照或者单人照。 “就我们玩好泡泡机，坐在椅子上那张。”陈晟说着点开百度云文件，开始翻找起那张照片，宋衍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翻阅相册的手部动作上。 记忆里，玩好泡泡机，坐在椅子上的照片只有陈晟和林旭的一张合照，根本没有他和沈淮禾的。 “对，就是这张，小宋都忘记啦？”陈晟笑着打趣道，然后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宋衍看着屏幕里的照片，只觉脑子一嗡。 他根本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那个，照片文件能不能再发我一份，我的好像找不到了。”宋衍略显尴尬地看向他，陈晟并未多想，直接分享到了微信，宋衍点开消息查看后，朝他道谢。 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另外三人正在床上躺着，宋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紧紧握着手机不敢打开，他不敢确认，也不敢相信，零碎的记忆逐渐拼凑，他又回忆起那天一起查看文件时，沈淮禾迅速切掉了一张照片的怪异行为，而那张照片，如果没猜错的话，便是陈晟今天给他看的。 为什么… 宋衍目光呆滞地看着黑屏的手机，最终还是解锁打开，找出了沈淮禾之前给他照片文件，一共217张，可陈晟发给他的，却有218张。 缺失照片里的宋衍微微倾斜靠在他的肩侧，而沈淮禾，也偏向了他。 理智与感性交织，彼此不分伯仲，宋衍盯着那张照片久久出神，似在回忆里寻找某些证据，但又很快被推翻。 沈淮禾没厌恶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应该只是手误了而已，宋衍这样想着自嘲出声，可心底仍旧燃起一簇希望的小火苗。 周一上午的课，宋衍在正对讲台的第二排位置坐下，纪时安的眼底闪过一抹狐疑，最后只当他是想开了，毕竟宋衍其他课也坐前排，于是也跟着在第二排坐下，程宇凡和王祁不习惯太前面，打过招呼后二人朝后排走去。 沈淮禾坐在侧边的讲台后，视线扫过下台，对上宋衍目光时，小孩子也只是简单朝他一笑，随后转头继续跟纪时安交谈，大方自然的模样让沈淮禾有些恍惚，可又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如此。 宋衍大概真的放下了。沈淮禾面上不显，心底却是五味杂陈，学生能回到正轨，不被这段感情阻碍，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而不是难过。 快到上课时间，沈淮禾站上主讲台，也就是正对宋衍的地方，在他炽热的目光下点开课件，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今天的授课。 宋衍试图在他身上寻找端倪，来验证自己的猜想，可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开始退缩，沈淮禾眉眼间的笑意不曾改变，仍旧是他平时看向学生时的温和从容，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只是举着教案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纸张出现细微褶皱，同时也刺痛了宋衍的目光。 忍耐的行为，是因为厌恶还是其他，宋衍不得而知。 心底其实更偏向前者，可惜后者居上，逐渐侵占思想。深爱之人也爱他，这样的诱惑太大，宋衍想赌一把，哪怕理智和自尊警告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飞蛾扑火。 天平一旦倾斜，便会愈演愈烈，故意删掉的照片，足以让情爱的思想无限蔓延，倘若不是手误，宋衍能想到的只有心虚，沈淮禾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情感，而这个任何人里面，也包括他。 下课后，宋衍朝讲台走去，最后在沈淮禾跟前站定，“沈教授，周五晚上棋社有聚餐，您要来吗？”语气很恭顺，用的也是敬语，公事公办的态度，更像是他作为棋社社长，在跟棋社指导教师发出往年照例的聚餐邀请。 沈淮禾沉默片刻，仅仅是一个‘您’字，他就无法承受。 “知道了，餐厅定好后位置发我。” “好。”宋衍笑着应下，随后转身回到座位开始收拾东西，纪时安隐约能察觉到他眸底未散的紧张与慌乱，目光瞥了一眼台上的沈淮禾，随后去跟宋衍搭话，询问中午吃什么，程宇凡和王祁也从后排过来，加入了午饭吃什么的讨论中。 第119章 即便再怎么伪装，身体的反应都不会骗人，宋衍双手微微颤抖地垂在身侧，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们交谈。 四人有说有笑地一同离开教室，沈淮禾仍旧站在讲台上，良久只是轻叹一声，然后拿上公文包回到行政楼的办公室。 仅剩的三节课时和期末考试，见一面，少一面。能看到宋衍的机会，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大四课程寥寥无几，沈淮禾只负责其中一门选修课，而宋衍大概率也不会选。 周三晚上的社团活动，宋衍和另外两位副社长讨论了一下聚餐的选地，一起的还有齐烁，“沈教授也来？”周云薇有些意外地说道，毕竟第二学期以来，沈淮禾都没来过棋社，不过小社团的指导教师基本都是挂名，沈淮禾就算不来也没什么。 “嗯，我喊他了。”宋衍语气平淡地说道，“还在学校周边聚吗？”夏景川将话题转移回聚餐选地上。 “周边近一点，还是去年那家吧。”“人数确定过了吗？”“还没，今天在群里问一下。”... 讨论过后，夏景川负责确定参加人数，齐烁协助，宋衍负责餐厅预订和后续的金额统计，周云薇是大四要参加欢送会的那批，另外几人就没让她忙活。 名单统计出来得很快，今年参加的人数也比往年多些，主要还是归功于夏景川跟社团成员都熟络，宋衍定好大包间后，点开微信在新拉的聚餐群里发送了时间和餐厅定位。 置顶取消后，沈淮禾的对话框在很下面，对话消息也还停留在大年初一的那句‘新年快乐’上面。 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吗。宋衍喃喃自语道，但又很快回过神，将时间和餐厅定位发送了过去。 书房杂乱无章，书本也散落了一地，沈淮禾对此却毫不在意，随意靠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小说阅读，正是之前宋衍看过的那本，他从办公室拿回了家，顺带还有那片羽毛状的镂空书签。 手机时不时传来几声消息的提示音，除了广告推送，还有两条来自宋衍的消息。 沈淮禾将书本放在沙发上，点开查看后，也只简单回复了一个‘好的’，手上动作不自觉地将聊天记录往前翻了几条，过往回忆顿时如洪水猛兽般侵入脑海，沈淮禾没再继续，退出对话框后摁灭手机，黑色屏幕中倒映着他有些失神的目光。 第七十一章 念不忘 周五晚的棋社聚餐，沈淮禾提早了几分钟到场，宋衍将主位让出时也没有推辞，直接选择坐下，其他年级的倒还好，大一几个对沈淮禾的接触只是上半学期，相对比较生疏，但好在人多，氛围也算融洽。 座席的安排宋衍考虑过，让大四几个坐沈淮禾周围，然后按年级再依次往下，可以避免与他太近的接触，也不会喧宾夺主，能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毕业的几位身上。 “沈教授这学期也好久没来了吧。”席间有人突然问道。 闻言，宋衍放在桌下的手陡然收紧，沈淮禾为什么没来的理由，他最是一清二楚。 “这学期比较忙。”小孩子略显无措的模样被尽收眼底，沈淮禾轻笑着接过话解释，似乎不想让他尴尬。 宋衍微微别过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夏景川喝了点酒，可惜酒量比较浅，在座的都跟他关系不错，互相打趣玩闹着。 临近九点，聚餐也接近尾声，最后结账的是沈淮禾，宋衍打算之后把钱给他，但对方表示不用，全部算他的便好。 象征性地客套了几句，最后也没有拒绝。 宋衍的行为越是自然，沈淮禾心里越是不安，之前对他还避之不及的人，突然转变性子，沈淮禾多少还是得谨慎，但同样的，也更加坚定了职业道德和底线，绝不产生动摇。 几个周末住校的准备一起走回去，住在外面的便各自打车，宋衍作为社长，也是等着他们几个先离开，而沈淮禾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神色晦暗不明。 汽车在路边停下，车上下来的男人四处看了圈后，朝饭店门口的方向走去，“小景。”江云铮有些担忧地将面色有些泛红的夏景川揽进怀里，宋衍似是回忆起什么，眸底染上些许苦涩，但还是上前确认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哥哥。”夏景川靠在他怀里，酒水微醺后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江云铮，深藏在底下的欲望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冲破桎梏。 宋衍见他认识男人，也是放心下来，喝的不多，夏景川其实是处于大半清醒的状态，江云铮扶着他准备离开，余光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沈教授。”江云铮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宋衍也随着视线朝那边看去，沈淮禾并未认出扶着夏景川的男人是谁，但出于礼貌还是走了过去准备打声招呼，靠近些看清楚容貌后才恍然想起，对方正是两年前受过他帮助的江云铮。 “沈教授，好久不见。”江云铮的语气有些欣喜，目光也一直落在沈淮禾身上，似乎有些期待对方是否还认识自己，“是好久没见了，云铮。”沈淮禾笑着回应他，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年轻人如今的状态，看上去过得还可以。 宋衍见他们认识准备叙旧后，自觉往旁边靠了一些，“哥哥，我难受。”夏景川似乎不大乐意，搂着江云铮腰身自顾自呢喃。 “沈教授，失陪了。”江云铮略显无奈，朝沈淮禾欠礼后搂着他往汽车走去，夏景川刚在副驾驶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江云铮就已经开口，“小景你乖乖待在车里，哥哥讲两句话就回。”说着就关上了车门，转身朝沈淮禾的方向走去。 第120章 夏景川轻啧出声，丝毫没有一点喝醉的模样，视线死死盯着江云铮离开的背影。 社团最后一个人离开后，宋衍看了眼沈淮禾的方向，二人还在交谈便没有打扰，但也同样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去了停车场的地方，夏景川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模样在昏暗环境下透着些许病态。 因为车子停在路边，江云铮没有跟他聊太久，只说改日有空再请沈淮禾吃饭，之后便回了车里，“哥哥跟他说什么了？”夏景川垂下眼眸，语气闷闷的听着有些可怜。 “没什么，就是聊了点...”江云铮说话时眉眼带着笑意。 “哥哥，小景不喜欢你跟他聊天。”夏景川直接打断出声道。“小景，你怎么了？”江云铮明显愣了一下，目光疑惑地看向他，夏景川没有回答，而是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夜色宁静，月光被浓厚的云雾遮挡，宋衍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孤冷的白光落在肩头，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沈淮禾有意躲避，但想开车回家，就必须经过他。 估计是在堵人，就算今天躲开了，也会有明天。 沈淮禾轻叹一口气，朝他的方向走去，经过时宋衍并没有出声，反倒走远几步的时候，才开口叫住了他，或许当着背影，比当着沈淮禾的面更容易说出心底的情感，宋衍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都因为用劲过大隐隐泛白。 “沈教授。” “嗯，想说什么。”沈淮禾语气淡淡地应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宋衍尽力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像是做足了很大勇气那般。 “真的，不可以吗？” 随着问题被问出，本就寂静的夜晚更显得落针可闻，宋衍在赌，赌沈淮禾是否会动摇，可接下来的回答，无疑是当头一棒。 “宋衍，我们是师生，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话语决绝，沈淮禾说完就准备起步离开，“在你眼里，我只是学生吗？！”宋衍情绪开始激动，回忆中的点点滴滴，无论是那些确实存在偏爱，还是被删掉的照片，无一不在证实沈淮禾对他是有感情的。 “沈…” “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沈淮禾呵斥出声，明显是动怒了。 宋衍被吼得愣在原地，不敢上前，但也不舍放弃，“沈教授，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话语染上哭腔带着哀求，几乎是将自尊踩在脚下，可他没有理会，毅然决然地朝车位的方向走去。 沈淮禾太清楚自己的感情了，但凡回头，心底克制的爱意便会直接冲破界限，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是宋衍的老师。 “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 晚风带着夏日的温暖，吹在身上却觉冰冷异常，宋衍目光空洞地喃喃自语着，他颓然地靠在灯杆上，整个人仿佛失了力道那般，一点点跌坐在地上。 当真是狠心。 远处角落里的夏景川放下正在录屏的手机，视线看向路灯下蜷缩成一团的宋衍，最后还是删除了这段视频。 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爱而不得，一样的被身份束缚。 江云铮脸上的担忧，在看到夏景川回来时瞬间转变成气恼，几步上前拽住了他胳膊，“你跑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明明比他还要高一些，但在江云铮眼里，夏景川还跟小孩子似的，总惹人生气。 “哥哥，沈淮禾是救过你命吗？”夏景川赤红着眼尾，目光氤氲上水汽，江云铮眼底闪过动容，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孩子，最终还是松开了握着他胳膊的手。“小景？”江云铮柔声开口唤他，夏景川呜咽着搂上哥哥腰身，将脑袋埋在他肩颈。 “小景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事情吗？”良久之后，江云铮缓缓开口说道。 两年前，研究生导师窃取学生成果给关系户，最大的受害者便是江云峥。 可这件事跟沈淮禾又有什么关系，夏景川一直不理解，他只知道，同年自己在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后，江云峥的第一句话不是夸赞，也不是祝贺，而是说出了沈淮禾的名字，明明不是他的老师，语气却无比尊敬。 亲身经历过那种事，却还能对这个圈子里的人抱有幻想。夏景川当时只觉得沈淮禾这人定是虚伪至极，才会将表面功夫做到如此完美，让江云峥被其假象迷惑了眼。 但相处一<a href=" target="_blank">年下来，他也的确没有找到沈淮禾可以诟病的地方。 除了宋衍的感情，且沈淮禾只要有轻微松动，师生不论就足以揭开他伪善的面具 可刚刚停车场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 “哥哥那时都差点没挺过去。”江云铮敛下眼底悲伤，好似只是在讲一件很普通的事情，“那天，是沈教授一个电话，把我从天台拉回来的。” “什么？”夏景川大脑突然有一瞬空白，努力消化着江云峥所说的话，消化着那些不曾被外人知晓的背后故事，“你在骗我吗...”话语有些不可置信，江云铮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轻轻抚摸过夏景川的背脊。 “小景，这是事实，所以哥哥记他一辈子的恩情。” 沈淮禾的确救过他的命，无论是天台的那通电话，还是后来明里暗里的帮助，于江云铮而言，是将永远铭记的存在，“你跟沈教授，是有什么误会吗？”江云铮扶着他肩膀，让夏景川抬头看他。 第121章 “我，没有...”夏景川双手不自觉背到身后，就像小时候那般，每次在江云铮面前撒谎时，总会心虚做出的小动作。 “小景，你做了什么？”江云铮微微蹙眉，他其实是熟悉这个孩子的，总在自己面前装得无害，可私底下却并不单纯，也因夏景川的身世经历着实可怜，性情变成这样，不过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所以只要不做出有违道德法律的事情，江云铮从不计较。 “真的没有，小景只是，不喜欢哥哥总说他。” 在江云铮步步逼问下，夏景川就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小闹腾，例如背后传他小八卦什么的诸如此类，却丝毫不提及沈淮禾跟宋衍之间的事情，言语间，更像是小孩子单纯的占有欲作祟。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不然哥哥还跟小时候那样揍你。”江云铮扬手似是在威胁，夏景川就乖巧地点头跟在他身后，上车时，目光又不自觉地看了眼停车场的方向。 第七十二章 刻骨铭心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周末，坐起身时，窗外黑压压正在下雨，因为睡得太久，导致大脑供血不足引起阵阵头晕恶心，宋衍几乎记不起那天晚上是怎么回的家，好像是打车，也好像是坐公车。 房门被敲响，老人神色担忧地走了进来，“吃完饭，再回学校？”说着就在孙子床边坐下，“嗯…”简单一个气音算是应答，宋衍扶着额头又缓了一会，拿过手机打开后，才发现已经下午六点。 “估计有点热伤风，周五冰淇淋吃多了。”宋衍有些尴尬地笑笑，并不想让她担心，“天气热，不能贪凉知道吗？”奶奶伸手在他额头探查温度，嘴里还不忘叮嘱一句。 “知道了。”宋衍乖巧应声。 原以为会消沉难过很久，却意外变得清醒十分，大概是真明白了不可能的缘故。先前还带着侥幸心理，想着即便情感暴露，沈淮禾也没真的说过什么重话或让他下不来台，后来又看到了那张被删掉的照片，总以为有机会。 好似贪心的赌徒，压上全部，却输得一败涂地。 与其说那晚的问题是试探，倒不如说是在自封退路，钝刀割肉最是痛苦，满怀希望地在绝望里挣扎，不如直接浇灭希望来得痛快，宋衍回想起父母离婚时候，沈淮禾说过的话。 果断的结束，总好过拖泥带水。 回忆常带着无尽的悲痛与讽刺，时过境迁，这句话从安慰，变成了警醒，宋衍垂眸靠在公交车的座椅上，唇角浅淡的笑意好似在自嘲。 沈淮禾的课，他坐回了偏后排的位置，跟室友三人一起，“怎么又坐后面了？”纪时安在他身旁坐下将课本翻开，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前排脖子仰久了不舒服。”宋衍笑得温和，眉宇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嗯，是有点不舒服。”纪时安看着他的目光怔愣片刻，但又很快回过神。 有时并不想承认，但宋衍身上的确有沈淮禾的影子，可能是前两年总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又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只是年岁与经历不同。 夏天的潮热在空气中弥漫，几声闷雷之后，暴雨夹裹挟一丝凉意倾盆而下，梅雨季节，宋衍总会习惯性地带上伞，大雨来得突然，但也不会持续太久，没带伞的同学就在教学楼檐下等雨小。 “走了。”宋衍将伞撑开，示意另外三人跟上，“这，位置不够吧。”纪时安微微蹙眉，“诶呀，挤一下嘛！”程宇凡直接拉上王祁躲进伞下。 “别，我后背淋到了。”“多多你踩我是不是！”… 四个人乱哄哄地挤在一把小伞下，闹腾的动静引得不少人侧目围观，“位置的确不够，跑吧。”宋衍把伞收了起来，随后抓紧书包肩带直接冲进雨里，程宇凡三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也是立马跟上宋衍，“你不撑给我啊！”纪时安淋着雨，边跑边喊。 雨水落在身上，恍惚回到了那年大家在操场打水仗，彼此追逐打闹的时候。 宋衍将脚步迈大，奋力向前奔跑，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算慢，沈淮禾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他在大雨中逐渐消失的背影，心底好似失去了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 六月，几乎将所有的空闲全都安排满当，就连下班时间，也是跟着郑珩或企业老总参加各种酒局应酬，一来是为了研究室的学生，二来也是为了避免想起宋衍的事情。 临近期末，课堂笔记收上来之后，沈淮禾又喊了两名研一的学生过来帮忙批改，“照着范本里标红的评分。”说着便从书柜里抽出几本笔记本，翻开纸页时，明显愣了一下。 清隽的字迹穿插其中，是去年喊宋衍来修改笔记时，他留下的痕迹。 “沈老师？”研究室的学生见他走神，试探性地开口喊了一句。“没事，你们过来吧。”沈淮禾敛下眸底情绪，随后示意他们过来学习如何批阅。 办公桌没什么空余地方，知道怎么弄后，二人便各自搬了一摞回研究室，而那本有些泛旧的笔记被留在了办公室，因为沈淮禾说。 这部分的由他负责。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的花坛传出阵阵虫鸣，宋衍在食堂吃过早饭后准备去图书馆复习，手里还拿着本行测错题集正在翻阅，走路低头看书的后果就是，踩到松动的地砖，然后被积水弄湿了鞋子。 第122章 …… 宋衍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后低头看向鞋袜，雨水混合着淤泥渗透进白色鞋面，就连小腿肚上也溅到几滴污水。 计划暂时被打乱，半道无奈又折回了宿舍，程宇凡和王祁已经醒了，正坐在下面吃早饭，纪时安还在床上不知道醒没醒。“你不是去图书馆了吗？”程宇凡有些疑惑问道，宋衍指了指鞋面，二人便立马了然。 换鞋，然后将弄脏的鞋子泡进倒有洗衣液的水盆，准备晚上回来再处理。“宋衍你等等我，我也去图书馆复习。”纪时安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胡乱抓了两下头发，大有一种能坐着睡着的感觉，“给你五分钟。”宋衍看了眼手机。 “十分钟！”纪时安说着立马清醒下床，洗漱穿衣服整理书包，时间掐得刚刚好，宋衍看他急匆匆的模样，便也帮忙拿好了水和面包。 气温变得炎热，去图书馆的路上，纪时安还在打哈欠，偶尔又伸个懒腰，“时安，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宋衍突然无厘头地来了一句。 “啊，什么什么时候？” “我喜欢沈教授这件事。” 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好似这件事于他无关紧要那样，纪时安怔愣片刻，似是没想到宋衍会问这个问题，毕竟先前他一直是逃避，不愿相信的态度。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宋衍转头看向正直勾勾盯着他的人。 “呃…”纪时安回过神，似是在纠结要不要如实回答，宋衍没有催促只是继续朝前走着，“去年运动会的时候吧。”那双鹿眸之下的朦胧炙热纪时安从未忘却。 “你跟他怎么了吗？”话语有些明知故问，二人同住一个寝室，纪时安对他的变化又怎么会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就是被他很严肃地拒绝了。”宋衍轻笑出声，像是恋恋不舍的惋惜，又像是已经释怀的怅然。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纪时安不说话，宋衍也只是苦涩一笑，“他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错在不顾伦理纲常地喜欢老师，错在不知深浅地爱上沈淮禾。 “别什么都归结于自己，再说感情这种事，哪里分什么对错。”纪时安看他主动揽责也是不大乐意，何况宋衍本身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明明恋爱都没谈过，当起军师来却头头是道。”宋衍笑着调侃道。 “行了，你也别想他，总会遇到个主动爱你的。”纪时安轻哼出声，视线却不自觉看向宋衍，他没有回话，唇角虽挂着笑意，眸光却有些暗淡。 聚散离合乃世间常态，但往后的年岁里，宋衍都不会像喜欢沈淮禾那样，再喜欢其他人了。 白兰浅香唤起普鲁斯特效应，回忆里的他，永远刻骨铭心。［1］ 窗外吹过清风，复习备考之余，宋衍又向几家企业投了暑期实习的申请，收到人事回复后，再去参加笔试和面试，除了年底的国考和来年的省考外，总要多做新的打算，早点积累社会经验，为自己多谋两条出路。 面试结果七个工作日内公布，一共三家，三家都成功入职，宋衍认真考虑筛选过后，把实习的事情确定了下来。 程宇凡和王祁这两天也在面试，最后二人选择了同一家企业，纪时安则是直接安排好了纪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的打理权，他倒不声张，也就那天问起时说了两句，宋衍还打趣地喊他纪总，只不过现在说来算玩笑话，但再过几年，可能就真该喊他一声‘纪总’了。 现实是残酷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始终存在，只不过大学弱化了这些差距，让大家误以为彼此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就像奶奶说的那样，为人处世不卑不亢，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月底是为时一个星期的期末考试，因为新学期是周二开始上课，所以还得在学校多待个周末，等星期一最后的考试结束，才放暑假。 沈淮禾在台上站着监考，宋衍在台下坐着答题，铃响之后按座位排列上台交卷。 “嘶...” 细微的抽气声引起周围几人注意，宋衍蹙眉看着左手小指外侧，鲜红的血珠往外冒出，明明是纸张不慎划到，伤口却比刀割的还要疼。 后面的人还在排队等他，宋衍胡乱抹了把血迹，然后朝讲台走去。 “沈教授辛苦了。”宋衍将试卷递交给他，松手时才发现卷面角下多了一小块血污，是右手拇指抹完血迹后，没及时清理就拿试卷导致的，“抱歉，卷子弄脏了。”语气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方才那边的小动静沈淮禾也注意到了，原以为没什么，可在看到血迹的那瞬，顿觉一阵忧心。 “你...”沈淮禾下意识想要询问，但想起之前的事情，还是狠下心，若无其事地接过他手里的试卷，“没关系，你回去吧。” 宋衍敛下神色，又说了句‘抱歉’后才准备离开，“伤口记得处理一下。”沈淮禾继续收着卷子，似乎只是他作为老师，象征性的一句关心话，就像每位交卷的学生，都对他说一声‘辛苦了’那样。 “嗯，我知道了。”礼貌回应过，宋衍转身朝座位走去，然后安静坐下，交完卷还得等老师全部数一遍，确认张数。 ［1］普鲁斯特效应：是指只要闻到曾经闻到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第七十三章 周日 鲜血不会再冒出，可伤口留下的疼痛却久久无法消散，而大学的第三年，也在最后一场期末考试中结束。 第123章 出成绩是第二周，宋衍在校园官网查询，一众s或a的评分中，沈淮禾给出的b尤为显眼。 不过也是，毕竟翘了他两节课。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的，但宋衍无法评价当时的自己，能做的，只有承受行为带来的结果。 沈淮禾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忙完成绩登记和期末总结，休息一会儿后准备下班回家。 停车场，白果正蹲在沈淮禾当年捡到它的地方舔毛，学生基本已经走光，每年寒暑假，学校里的小动物都会被送到保护站，由专人负责看养照顾，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从被遗弃的幼崽，到大学编制猫咪，虽然每天吃好喝好，还有大学生的摸摸和零食，但它始终是流浪猫，没有一个真正的家。 工作繁杂琐碎，加上同事打压使绊子，和数不清的酒局应酬，回首再看，距离那时的低谷期，也已过去了四年。 “要跟我走吗？”沈淮禾蹲下身，朝它伸出手，白果停下舔毛的动作，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过去亲昵，而是静静看了他一会，圆溜溜的瞳仁倒映出沈淮禾的身影，大概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是一个生命对他的选择。 像是考虑好了那样，白果主动走上前，用脑袋蹭了蹭伸出的掌心，“回家了。”沈淮禾顺势将它抱进怀里，眼底满是柔和。 入校园档案的猫咪，要想领养还得知会一声。保护站的人收到消息后，无论如何也要沈淮禾亲自过来一趟，说是要给他些东西。 “都拿着，这个也拿着。”负责的女生十分热情，将猫粮猫砂和一些梳子玩具，统统搬到了沈淮禾车上，“还有疫苗本。”说着又翻找出小册子，然后一起装进零食袋，“需要填写信息表格，做背调或者押金吗？”沈淮禾抱着白果认真看向负责人，确定要带回家时，他就立马了解了一下领养条件和手续。 “留个基础信息就好，我们相信沈教授会对它好的。”女生揉了揉猫咪脑袋，看向他时也带着笑意，其实自从白果被捡到送过来后，沈淮禾就私下帮助过流浪动物保护站不少，有时是宠物用品，有时是直接金钱捐赠，足可见是喜欢小动物的，尤其是对白果。 因为比较突然，也没有准备猫包，最后是找了个纸箱装回家的。 沈淮禾看了眼后座的一堆物品，又看了眼副驾驶乖巧待在箱子里的白果，最后决定先把猫抱回家，然后再来搬东西。 陌生环境下，白果似乎有些不适应，四处嗅了一圈，最后在书房的门口停下，紧接着又喵喵两声，“想进书房？可是里面很乱。”沈淮禾略显无奈说道，但还是打开房门，任由白果走了进去。 公司七月初入职，同期的还有其他几位实习生，整体工作氛围还算不错，主要工作是辅助做文件和整理资料，有时也会跟着跑跑业务，帮忙搞宣传活动什么的，然后五点半一到，就骑着小电驴下班回家。 吃过晚饭，宋衍会陪着老人在小区楼下散步消食，讲讲公司发生的事情，说说新认识的同事朋友。晚上则会安排四小时左右的学习，刷题，建立完整逻辑体系，保持时政要闻和文章阅读的积累。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充实又平凡。 教职人员同样享有假期，只不过沈淮禾额外还做了企业顾问，说是放假，其实仍在工作，因为同住一个小区，宋衍偶尔下班还会碰到他，但除了礼貌打声招呼外，似乎也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 二十二岁生日在周天，正好不用上班，但因为已经养成作息习惯，宋衍还是一大早就起了床，周末放假的日子，基本就是看书学习，生日这天的安排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但微信收到的祝福和父母买的礼物，以及奶奶煮的生日面，也让宋衍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欢喜。 晚上出门散步时，天边的夕阳虽还未完全落下，但路灯已经亮起。 奶奶以前总念叨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提升本事能力，渐渐地，这些话也都变成了在社会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像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宋衍在旁认真应着，其实道理他都懂，但也明白这是老人的关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准备回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对方正低头看着手机，宋衍脚步微微一顿，老人也注意到那边有人，但看不清是谁，等他走近一些后才热情喊了声‘小沈’。 “奶奶...”压低的语气有些慌乱，宋衍原以为能装作没看见的。 听到声响，沈淮禾有些心虚地将手机放进口袋，随后换上得体的笑容跟老人打招呼，“小沈吃过了吗？”奶奶一脸慈爱地看向他，像是在看自家孩子那样，“吃过了。”沈淮禾笑着应道，“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宋衍就在奶奶身旁干站着，像极了过年去不认识的亲戚家时，跟在家长身后胆怯的小孩。 “小衍，怎么不喊人啊？”奶奶说着轻轻拍下他肩膀，宋衍刚在神游，被老人一提醒，好似吓到般直接往旁撤了两步，反应过来后脸又烧得厉害，“沈...沈教授晚上好。” 磕磕绊绊的一句问候。 “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老人没想到宋衍的反应会这样大，也是有些尴尬地看向他，“估计在想事情吧，年底不是要考试吗。”沈淮禾解围似地说道。 第124章 “是啊，小衍在家学习看书可认真了。” 老人接过话题继续说着，宋衍低下头，视线落在沈淮禾的西装裤腿上，听他在讲一些考公事项时，心底无缘无故升起一阵委屈，但却不敢再往其他方面想，只能不停告诉自己，这是沈淮禾出于师长责任和性格教养的缘故。 宋衍想着，自己或许还欠他一声道歉，为那些不堪的感情。 书房没有开灯，只有客厅微弱的光照进来，沈淮禾弯腰将脚边轻蹭的白果抱起，小家伙乖乖待在怀里，脑袋磨蹭着他颈窝，“我还有工作，你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沈淮禾顺着猫咪背脊柔声哄道。 安静的房间内，只剩指尖敲击键盘的声响，沈淮禾坐在书桌前处理未完成的工作，白果在旁玩毛绒玩具，看着小家伙玩闹，沈淮禾恍惚看到了坐在办公室地上，背对着他玩拼图的宋衍。 唇角微扬的笑意，在想起寒假前一天的事情时又立马收敛，知晓宋衍感情的那一刻，沈淮禾不得不承认，他是欣喜与渴望的，却又深知自己不能动摇。 即便内心早已泥泞不堪，也始终不肯违背职业道德与师长责任，因为无论如何，沈淮禾都不能以老师的身份，来接受学生的情感。 夜晚穿梭的风不再闷热，夹杂一丝初秋的清冷，虽不似深冬那彻骨的寒，却也给人居之千里的远，宋衍站在九幢楼下，思索良久后还是准备离开，不是不勇敢，而是不想再被沈淮禾更加厌恶。 还是没什么长进，总想着逃避，但宋衍也不知道，他除了逃避外，还能如何。 八月中旬的时候，宿舍群收到了纪时安一起吃火锅的邀请，说是私下想和大家聚聚，过个生日，但日期却不是二十二号，而是提前了几天。 一个大家都不用上班的周日。 宋衍到时，程宇凡已经调好了蘸料，在和王祁互相小情侣打闹，“终于来了，我可不想继续一个人做电灯泡。”纪时安笑撑着脑袋转头看向他，“我来了，就是两个电灯泡。”宋衍打趣着在他身旁坐下。 “我们点过一轮了，宋衍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王祁将点菜的平板递给他，宋衍划过一轮，又额外点了杯饮品。 番茄锅和辣锅煮开，菜品也一个接一个端了上来，“你们是不知道，我和祁祁公司的那个主管，每天都不干人事！”程宇凡抱怨道，王祁也跟着应和，“带我那个还不错，还请实习生喝奶茶。”宋衍略带炫耀地说着，“你们知足吧，我一天到晚都是开不完的会议和破事。”纪时安管理公司大概也学到不少，仅是一段时间没见，眉眼间俨然有了掌权者的沉稳，但在他们面前，似乎还是那个熟悉的纪时安。 彼此同寝三年，很多话题都讲过，根本无需拘束。 有那么一瞬，宋衍突然意识到，他们都不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年纪了，得为生活与未来而奔波，有各自的工作，也有不为人知的艰辛。 大四最后一年，大概是往后再难拥有的美好了。 和朋友几个吃完饭回到小区，宋衍站在七幢门口，目光却看向了九幢的方向，眼底透着眷恋不舍，回家坐了一会儿后，宋衍起身将沾到火锅味的衣服换下，又到浴室洗漱了一番，出来时，已经换好干净衣服。 第七十四章 对不起 房门被敲响，走廊暖黄色的灯光衬着他有几分不真实，沈淮禾眸光微动，在看清来人后心口猛地一颤，搭在门把上的手也无意识紧握，宋衍站在他面前，逆光阴影下笑得温和。 大四只选了两门课，有些话不说，往后就没机会说了。 宋衍从未直接地表达过想法，有的只有被戳破不堪的狼狈，大概是不想留下遗憾，又或者说，他想在沈淮禾面前，正视一回自己的情感。 “沈教授，我喜欢你。” 语调平静得好似在阐述一件普通的事情，可宋衍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毫不隐藏的爱意，是经历过痛苦与挣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炙热真诚，沈淮禾愣在原地，他的理性线随时将要断裂，想要再次拒绝时，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宋衍欲靠近，沈淮禾虽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却条件反射抬手抵住他肩膀，将年轻人拦在原地，不容对方往前一点。 “沈教授不用这样防我，这次登门，只是想对您说声抱歉。” 为那不知深浅的喜欢，和不顾廉耻的纠缠。 鹿眸氤氲上水汽，喉间的哽咽声再也无法压制，宋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沈淮禾不想他靠近，那他就站远些，“之前是我不懂事，给您造成了困扰...”话语字字诛心，似无形的刀刃，划开他每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楼道的灯自动熄灭，宋衍借着黑暗的环境起身，随后摁亮电梯按钮，眼泪在昏暗朦胧的红光下刺眼异常，沈淮禾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地看这他离开的背影。 周遭重新陷入死寂，心口下坠的失重感几乎让他崩溃，沈淮禾单手撑在墙面上喘着气息，仿佛溺水的人刚被打捞上岸。 脑海中不停回放宋衍鞠躬道歉的画面，“对不起，对不起...”沈淮禾嘴里不停呢喃着，好似在重复宋衍说的话，又好似是在对他道歉。 月底各高校的教职员工开始返校，沈淮禾坐在办公室，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少，“你这是怎么了？”林旭见他第一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语气隐隐有些担忧，按理来说，暑假也休息了一个多月，可沈淮禾的状态，却比连轴加班还要差。 第125章 没回话，只是机械似地继续处理手头工作。 “听说你领养白果了？”林旭在位置坐下，试图激起他的反应，“嗯，暑假前领养的。”无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暖意，沈淮禾抬眸看向林旭，却猛地想起好友那时对他的质问。 他不光动摇了，甚至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要去开会了。”沈淮禾站起身，在有些杂乱的桌面中抽出文件夹，随后逃似地离开办公室。 会议实际上还没到时间，沈淮禾便去了院长室，决定先跟他商量一下发表内容。 “没问题，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郑珩满意点点头，“对了淮禾，你是不是还有个，什么社团指导？” 话题突然的转折让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是的。”沈淮禾敛下眼底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撤了吧，也没什么用处。”郑珩说道。 大学社团基本是学生自己在弄，尤其小社团，甚至是不需要指导教师的，办理楼那般签个字就可以成立，何况沈淮禾当年也并非自愿担任，不过是借着缺人的由头随意安给他的。 “你这两年很关键，心里要有数。”一路走来都不容易，其中酸楚无奈郑珩也看在眼里。“是，学生明白。”沈淮禾微微颔首应下，随后和他一同朝会议室走去。 叶屿白大二时曾玩笑着说，自己运气很差，有时努力了也没用，虽是自我调侃的话，但也明显是在意难过的，沈淮禾那会儿便耐心告诉他，凡事都要有个好心态，运气始终不如自身能力来得重要。 开始，他对棋社的确不怎么在意，完全就是挂名指导，但真正和学生们近距离接触过后，沈淮禾也逐渐明白了这个职业，不仅是简单地站在台上教书，更重要的是育人，是对学生成长的关爱与解惑。 过往岁月漫长，总在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跟过去告别。 棋社指导教师换人这件事，作为社长的宋衍，还是从副社长的夏景川口中得知。“嗯，知道了，先讨论下周三迎新会怎么安排吧。”宋衍扯开话题说道，唇角的笑苦涩而牵强。 开学之后，除了周四、周五上午的课外，其他都是自由时间，宋衍基本就是泡在图书馆，距离国考时间越近，越觉得自己学不够，总觉得还差很多，纪时安则不住校了，公司各种事宜离不开人，便在校外租了房子，但因为周四上午有课，他赶过来不方便，所以周三晚上还是会回来住宿。 傍晚回寝室时，见纪时安一身西装未换，正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还好吗？”宋衍经过他身旁时问了一句，随后在位置坐下看起了时政新闻。 “不怎么好。”纪时安如是说道，虽背靠纪氏集团，但在商场上，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有多少人盯着他出丑，随时想看纪家的笑话，“程宇凡他们呢？”大概是觉得跟宋衍讲这些不好，纪时安便转了话题。 “好像去面试了。”他二人的动向，宋衍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总归都有自己的打算和规划。 程宇凡和王祁回来时带了烧烤，彼时宋衍和纪时安都已经洗完了澡，“白洗了！”纪时安抱怨着拿起一串烤肠，宋衍轻笑出声，也跟着拿起一串牛肉。 寝室很小，烧烤的油烟味很快弥漫整个房间，四人各自开了罐汽水，然后一同碰杯。 “还没睡吗？明早还有课呢。”半夜，宋衍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他那边还亮着灯，“有份文件还没做完，灯太亮了吗，我关暗些。”纪时安压低声音，略带歉意地说道，“没有，我起来上个厕所。”宋衍摇摇头，随后朝卫生间走去，出来时清醒了一些。 “要我帮忙吗？”宋衍在他身旁停下，又后觉这类文件他应该无权查看，“呃...应该不方便吧。” “怎么，又不想帮了？”纪时安调侃道，“还不是怕有什么企业机密吗。”宋衍低声嗔他一句，因为程宇凡和王祁在睡觉，便只开了一个台灯，各自拿着电脑挤在一起。 纪时安的目光落在宋衍身上，想到抽屉里的那份股权转让合同书时，又收回了神色，这是纪正远生日宴那天给他的，签署之后，纪氏集团的股东大会他便有权参与决策，但同样的，从今往后，纪时安将和家族利益彻底捆绑，人身自由、婚姻感情、喜怒哀乐都不再属于自己。 生效日期是明年的八月二十二日，一直未签署的原因，大概是在等某人回头看一眼。 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更怕他知道还装作不知道，纪时安不清楚宋衍是哪一种，但始终怀有微小的期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可能是运动会那天受伤时，宋衍焦急的眼神，也可能是更早，宋衍递给他一瓶水的时候。 “我这边表格帮忙统计好了。”一些市场的营销数据，宋衍虽未正式接触过企业，但在excel方面也做得算漂亮，“你过来帮我怎么样？我给你开八千一个月。”纪时安玩笑道，“哪有时间帮你打工，我还要备考。”宋衍打了个哈欠，又来看了眼手机，显示凌晨两点半。 “睡了，凌晨两点半容易有鬼。” “宋衍你有毛病啊。”纪时安不敢太大声，怕吵到睡着的二人，但语气也明显不善，宋衍笑着爬上床，然后钻进被窝不再理他。 “你混蛋。” “好好好，小夜灯给你。”宋衍被闹了一会，无奈地将床头的小夜灯给他，随后开始思考起，纪时安一个人住的时候，是不是得全屋子都开灯，这样要花多少度电之类的无厘头问题。 第126章 隔天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的路上围着一群人，宋衍好奇过去凑了个热闹，草坪上，两只猫咪学长在吵架，看样子事态还挺严重，可惜小短手全部打在了空气上，奶凶的可爱模样，惹得周围同学毫无抵抗力。 算起来，从开学到现在，也有大半月没见到白果了。 食堂吃过晚饭，宋衍便在学校里逛起了圈，去了几处白果常出没的地方，可惜都没有见到毛团子的身影。 “宋衍？”大老远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夏景川走近后，才试探喊了声。“哈哈晚上好，吃过了吗？”宋衍收回正在扒拉灌木丛的手，站起身略带尴尬地跟他打招呼，“还没，准备去食堂。”夏景川歪头看了眼他身后的灌木丛，“找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看看小白在不在。”宋衍解释道。 “小白？”夏景川有一瞬疑惑，宋衍后知后觉‘小白’这个称呼，似乎只有他和沈淮禾在叫，“就是那只纯白色的猫咪，白果，果果。” “果果不是被领养了吗？”夏景川回忆起朋友圈看到的内容，确实有一条是说白果被领养的，还是保护站的负责人姐姐发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宋衍闻言有些惊讶。 “好像就，暑假刚放那几天。” “这样啊，挺好的。”嘴上虽这么说，心底却莫名觉得可惜，宋衍原本还想着，等大四毕业后领养白果的，但小家伙能早点有个家，也真心为它感到高兴。 第七十五章 地面湿滑 秋日的风轻轻吹着，桂花香弥漫整个校园，宋衍经过行政楼时，沈淮禾也刚好出来，身边还跟了名男生在与他交谈，对方手里拿着大一经营学概论的教科书，估计是新任课代表。 “沈教授好。”宋衍微微颔首跟他问候，沈淮禾简单点头算是回应。 “沈教授，快上课了。”男生看了眼时间朝他说道。“嗯，走吧。”沈淮禾不多逗留，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走去，男生紧随其后，笑意盈盈地继续方才未讲完的话题。宋衍独自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反应过来后又立马松开，只留掌心轻微的痛感。 二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像极了曾经的他们，只可惜跟在沈淮禾身边的人，早已不再是他。 下午在图书馆刷题时，精神莫名有些无法集中，宋衍放下手中黑笔发了会儿呆，随后戴上耳机，点开了音乐软件，想着劳逸结合休息一下再继续。 熟悉的前奏响起，是跟他合唱过的那首歌曲，这次没有切掉，而是安静听完了全部。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因为对沈淮禾的憧憬，所以宋衍想成为更好的自己，不是走在沈教授身后，等他停下脚步跟上，而是可以自信不疑地站在沈淮禾身旁，与他并肩。 即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成为更好的自己的目标却没有断过，因何而起的缘由，兴许将在往后的年岁中，逐渐被掩埋或遗忘。 其实没什么不能面对的，宋衍尊敬他的同时，也学着在忘记他。 可要放下一个深爱之人，又何其困难。 十一国庆之后，国家公务员考试的公告也接连放出，报考时间和岗位筛选，宋衍查阅着相关内容，情绪无端陷入焦虑漩涡，夜晚甚至出现了失眠情况，心口总是乱糟糟的，无法平静下来。 考前焦虑症，以往也出现过，但至少不影响生活，偏这次来得汹涌。 夜里下了雨，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到天明，宋衍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眼底乌青明显，整个人也看着病恹恹的没精神。 食堂摆着‘地面湿滑’的黄色警示牌，时间尚早，这个点人不多，宋衍随便吃了两口后，准备回寝室补觉，头有些昏，眼睛也干涩得不舒服，晃神的间隙里，脚下直接一个踩滑从门口阶梯上摔了下去。 剧烈的痛感席卷神经系统，宋衍疼得闷哼出声，整个人被迫清醒不少，膝盖和胳膊应该都擦破了，火辣辣的一片酥麻，身体也跟散架似的使不上力气。 食堂门口虽只有两阶，但也着实伤得不轻。 宋衍强忍痛意，撑着大腿想站起身，可惜手边实在没什么可以支撑的物品，孤立无援时，肩膀突然被人扶住，“小心点。”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转头对上沈淮禾深邃的双眸时，仅一秒，宋衍之前的努力就全部成了无用功。 忘不掉，又怎么可能会忘掉。 不知是哪来的气力，宋衍猛地挣开了他扶着肩膀的双手，“我没事，谢谢沈教授。”客气而又疏离的话语，如细线绞缠着伤口，在彼此不断的拉扯中，反复发炎，始终无法痊愈。 外套和长裤都脏兮兮的，尤其是膝盖和手肘处，“我送你去医务室。”沈淮禾看不到伤处，下意识地就会往严重方面想，话语中的担忧完全掩藏不住。 “不用。”宋衍咬牙吐出两个字来，又像是被刺激那般往后退了两步。 尖锐的刺痛感传遍四肢百骸，沈淮禾眼底浮上一抹黯淡，缓过来神来后才艰难开口道，“那你...”嗓音有些沙哑，夹杂几分酸涩，“记得自己处理一下。” 过往种种，可能已经伤透了宋衍的心，不过也好，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沈淮禾在心底自嘲一笑，目的到达了，也就没有资格继续碍眼了。 第127章 见他转身要走，宋衍顿时变得有些慌乱，可又没有理由再喊住沈淮禾，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低声呢喃着，“疼...” 好似被人遗弃的幼猫，带着满身伤痕，在大雨滂沱的雨夜独自蜷缩。 这一次留给他的，不再是冷漠决绝的背影。 “走吧，我们去医务室。”沈淮禾柔声说道，宋衍也不再拒绝，眼眶红红地点头应好。 沈淮禾想去扶他，但小孩子还是明显抗拒，思索片刻后默默收回了手，宋衍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明知不该，可还是放任了心软蔓延。 “过来，我背你。”医务室还有距离，沈淮禾半蹲在宋衍跟前，背脊微微弯曲，示意他上来。 西服熨烫平整，因着动作幅度勾勒出男人宽阔的肩背，宋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泥点脏污，“不用，谢谢沈教授。”拒绝的话下意识说出口，沈淮禾却好似没听到那般，“上来。”语气有些强硬，可他心底却是一片慌乱。 身后还是没有动静，彼此僵持不下。 正当沈淮禾想要放弃时，宋衍伸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但又很快收回，满含犹豫和试探，小心翼翼地不敢上前。 “没事，我背你过去。”话语柔和不少，耐心哄着人过来，直到他将身体的重量压到背上。“小心点，别摔下去了。”沈淮禾调整好姿势起身将人背起，宋衍看着虽瘦，分量却是有的，毕竟身高摆在那。 清晨的寒意未散，校园路上只有零星几人，好奇看了眼后便继续朝不同方向走去，宋衍安静伏在他的背上，周身萦绕的几缕白兰浅香惹得鼻尖一阵酸涩，连带模糊了视线。 搂着脖颈的手臂在轻微颤抖，“很疼吗？”沈淮禾开口打破了沉默氛围，宋衍没说话，只嗯了声气音。 校医务室七点半开门，时间还差几分钟，但好在有人，“外套脱了。”校医将吃到一半的饭团放下，起身走到柜子身旁开始拿药，沈淮禾没打算离开，就站在小孩子身旁看着，宋衍有些别扭地脱下外套，里头是一件被他当作睡衣穿的短袖t恤。 手臂白皙的肌肤处露出一片擦伤，校医查看过后说道，“皮外伤，先帮你消毒。”随后又拆开一次性碘伏棉签开始处理，沈淮禾眼底的心疼在宋衍闷哼出声后愈发强烈，偏他又不敢表露太多，只能将刚脱下的外套，重新披到小孩子肩上。 “沈教授没有课吗？”宋衍闷闷说道，像是对他的关心，又像是不想他继续待着的逐客令，沈淮禾看了眼腕表，七点四十出头，确实，再不走会赶不上第一节 授课。 “膝盖那边也摔到了，麻烦再帮他看一下。”沈淮禾朝校医说道，随后又看向耷拉着脑袋的宋衍，“自己哪里疼跟医生说，我先走了。”嘱咐完，沈淮禾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随后准备离开。 “沈教授。”宋衍开口喊住他，抬眸视线落在沈淮禾的西装外套上，“衣服弄脏了，对不起。” “没关系，回去洗一下就好。”沈淮禾轻笑出声，看上去并不建议此事，“沈教授。”宋衍继续喊住他，却又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沈淮禾耐心等了会儿，借着校医起转去拿纱布的空档时间里，宋衍小声说了句，“谢谢。” “应该的。” 除了左手肘处擦伤外，其他都是淤青和轻微破皮，“要再坐一会儿吗？”伤口全部处理完之后，校医收拾着药箱朝他问道。 “不用了，谢谢。”宋衍抬手拢了拢沈淮禾披上来的外套，起身朝校医道谢。 早饭没来得及吃，中途课间休息时，沈淮禾坐在侧边讲台后的位置上，脑海中宋衍受伤的模样挥之不去，过往回忆重叠，是小孩子脸上挂着彩，还一脸认真地说要保护他。 沈淮禾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动心的。 教室门口，宋衍手里提着刚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和牛奶，犹豫再三后还是走了进去，衣服回寝室换过一套，膝盖处虽还疼着，但却是能忍受的程度，不似刚摔那会儿，只能一瘸一拐的走。 前排几个同学注意到了他，但都不甚在意，继续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沈教授。”宋衍在他讲台旁站定，“早饭，谢谢您早上送我去医务室。”说着就将一袋子东西放下。 三明治是火腿鸡蛋的，宋衍之前看他买过几次，也不知现在还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沈淮禾抬眸看向他，先前没注意到，这时才隐约觉得小孩子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瞳孔布着血丝，也没什么精气神，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关心的话到嘴边硬是又拐了弯，最后只简单回了句‘谢谢’。 彼此目光皆在闪躲，课间休息的时间有限，宋衍将东西送到后便不再打扰，微微颔首示意离开，沈淮禾没有多说什么，等小孩子走出教室后，自己默默拆开了那份三明治，然后吃掉。 牛奶没有动，课后被他带回了办公室，放在桌上。 来送早餐，估计也是为了不想欠他人情。沈淮禾这样想着，抬手遮挡住双眸，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掌心感受到些许湿润，良久，思绪才堪堪平静下来。 再睁眼，沈淮禾看着杂乱无章的桌面，默默收拾出了四分之一处，好似留着要等谁那般。 第七十六章 过往回忆 失眠的状况没什么改善，胸口闷闷得难受，宋衍躲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凌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还是吃了片安眠药才昏昏睡去。 第128章 虽是靠药物作用在维持，但睡眠充足之后，人也少了几分疲惫。宋衍看着平板中的《人民日报》赏析，目光开始走神，思考起了自己失眠的真正原因，似乎并不是因为国考即将到来的考前焦虑。 压力的确有，但不至于如此，何况学习上的压力，宋衍都会将其转化为动力，理应更加专注认真才是。 而另外能引起宋衍情绪波动的，只有沈淮禾。 白兰浅香的气息篆刻心头，随之而来，还有他转身回头时，满含担忧与关心的眼神… 下个月就要考试了，这会儿居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宋衍微微蹙眉扶着额头，暗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前途和未来面前，他分得清轻重，找到原因后，就尽快调整好心态，继续手头的学习。 十月中旬开始报名，职位选择好之后，就是准备提交需要的报考申请材料，个人学习信息这部分需要林旭帮忙，宋衍上午抽空跑了一趟办公室，辅导员都有经验，当天下午就全部处理完毕。 “这么快，谢谢林哥。”宋衍拿着盖好章的文件，一脸感激看向他，“分内事，你好好加油，争取成功上岸。”林旭拍了拍他肩膀，“对了，还有份电子版的，等下微信发你。” “麻烦了，谢谢。”宋衍微微欠身朝他鞠躬，再次表示感谢。 无论是成绩能力，还是礼貌修养，德才兼备的学生总能不经意博得师长喜爱，林旭看向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和蔼，“难怪老沈会对你上心。”像是朋友之间的调侃，“前两天就跟我唠叨说，你快报名了，让我留意一下。” 闻言，宋衍顿了顿，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换上得体的笑容，“沈教授是位很好的老师，对学生们也都关照有加。” “哈哈，去年找我要材料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研究室的学生准备考公。”林旭说着又看向宋衍，目光不经意闪过一抹试探，紧接着又说道，“没想到是为你要的。” 过往回忆浮现在眼前，谈笑间的话语化作一支利箭射向心房，宋衍此时已经有些分不清，沈淮禾的这些行为，到底是对学生的，还是对他的。 “沈教授帮了我很多...”宋衍尽量保持平静，带着学生对师长，那种单纯而又尊敬的语气回复林旭，“我一直挺感谢他的，也很幸运，能遇到沈教授这样的老师。” 二人简单聊过几句之后，宋衍便离开了，林旭看着关上的房门，脑海中，仍旧对沈淮禾前两天的态度存疑。他作为教授，有自己的研究室和师门，虽然对学生普遍很好，但终归精力有限，还能关注本科生考公，足可见在意程度，似乎已经超过了普通师生的关照。 何况这样的关照，还仅对宋衍一人。 林旭不知这是否算沈淮禾当时口中的‘没控制好距离’，不过今天看宋衍的表现，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再者他是男性，沈淮禾以前谈过的几次恋爱，对象都是女性... 思绪乱糟糟的，感觉脑袋都有些疼，林旭长叹一口气不再去想。 出了办公楼，宋衍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电子版文件发送到微信，点开下载完之后就合上了手机，尽管努力地想要克制思绪，但大脑仍旧会情不自禁地去寻找他的身影。 一起走过的路，互相说过的话... 每每觉得快放下时，命运就开始悄然作祟，将点滴汇聚成海，掀起心中无法躲避的惊天骇浪，宋衍就这般深陷漩涡，不得挣扎。 求而不得所以难堪；舍而不能所以痛苦。 深秋的夜寂静无声，仿佛将这个世界吞噬，体感的温度逐渐下降，四周只有微弱的灯光落在身上，却起不到一点温暖的作用。 宋衍呆呆地站在行政楼附近的一处地方，视线看向二楼沈淮禾的办公室，那里还亮着灯，好在天色已经暗了，站在阴影处，也无人能察觉到他眼角流下的泪水，待灯光熄灭，宋衍又逃一般地跑回了宿舍楼。 睡前冲过热水澡，又喝了包板蓝根，但隔天醒来时，仍旧有些不舒服，手肘和腿上的伤还没好，再加上失眠跟感冒，宋衍都有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水逆，得去寺里烧两柱高香。 “坏运没了，剩下的不都是好运了吗。”程宇凡笑着打趣道，王祁也附和着点点头，“借你吉言。”虽说有些迷信，但宋衍还是听进去了，毕竟也算一种心理安慰，“那我和祁祁出门了，晚些要帮忙带饭的话，微信发我。”程宇凡晃了晃手机示意道，二人跟他打过招呼后，便一起离开了。 寝室没人，宋衍就懒得再跑去图书馆抢位置，直接在座位上开始刷题，感冒不算严重，多穿两件衣服，再喝几杯热水，闷闷汗也就好了不少。 今天周三，棋社轮到他当值，宋衍宅了一天，最后还是得出门。 因为备考的缘故，大四开学以来，宋衍除了社团当值那天，其余时间都很少去，大一几个新生也仅是脸熟叫得出名字的程度，更多时候，他还是觉得夏景川更像位社长。 “德不配位啊。”宋衍自我调侃道，“活动、招新什么的，不都是你组织的吗。”夏景川笑着反驳他。 时间其实挺快的，一年又一年地流逝，记忆里，叶屿白向他介绍社团，介绍指导教师的事，仿佛都还在昨天，“景川，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宋衍看着教室几个大一新生，眉眼不自觉染上笑意。 第129章 “准备考研吧，还不想那么早上班。” 很直白的理由。宋衍轻笑出声，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社长，景川哥，你们也来玩啊。”正在组三国杀的几人朝他们招呼道，“好，马上来。”宋衍应了声，随后起身朝那边走去，夏景川看着他背影，心底思绪万千。 自从真正知晓了江云峥和沈淮禾的事后，夏景川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复杂的，愧疚还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不过去吗？”宋衍走了几步，见他没有动作，于是转身问道。 对上那双温和的眼眸时，夏景川突然愣了一瞬，“来了”，他站起身，眉眼间的笑意，似乎与他一贯的笑容有细微差别，仿佛能看到埋藏在荆棘之下的，另一个夏景川。 桌游进行到一半时，门被打开，来者是棋社的新指导教师，杨婷，宋衍记得她是文学院的讲师，“我过来看看。”女人打扮得挺年轻，看着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笑起来温温柔柔的。 “杨老师来啦。”文学院的同学亲切打招呼，另外几人也跟着问了好。 杨婷没有坐太久，是下班后顺道过来的，跟大家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宋衍跟她不算熟悉，只在迎新会上打过照面，然后就在棋社账本的第一页，写着‘指导教师：沈淮禾’的那一页，写下了杨婷的名字，以及她的起始日期，和沈淮禾的结束日期。 “总觉得还是沈教授好些。”大四的有人在宋衍耳边轻声低语道，之所以偷偷摸摸，也是因为沈淮禾成了过去式，而棋社大二的只见过他一学期，大一的更是没见过，“杨老师也挺好的。”宋衍同样低声回他，眸底却是几分黯淡。 手机开了静音，却能看到消息传来时的自动亮起，是纪时安发来的，说他在回学校的路上，问大家要不要捎点什么。 程宇凡—帮我拿个快递吧。/龇牙 王祁—我的也麻烦了。/龇牙 紧接着纪时安就发了个微笑表情，宋衍看着群聊消息轻笑出声，也跟了句帮忙拿快递，和一个龇牙表情。 纪时安—取件码发来。/微笑/微笑 社团结束驿站已经关门，原本还想着明天再去拿，但眼下实在凑巧，有纪时安当冤大头。 临近九点，社团的人已经走完，宋衍独自收拾好教室，然后关上了灯，夜色浓重，四周也变得一片漆黑，他看着室内空荡荡的桌椅，没有离开，而是合上了教室的门，将自己融入黑暗。 视线看不清太多，却能凭借对这里的熟悉，寻到一个贴墙的座位坐下，小小的教室，承载了太多过往回忆，宋衍靠着墙面缓缓闭上眼睛。 时光倒转回到入学时，和沈淮禾初见的那天，他目光从容带着笑意，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同学们好，我是a大经济学院的教授——沈淮禾，也是负责本次新生专业的指导教员。’ 宿舍楼帮忙搬行李箱，早上七点买的蛋糕，认真且耐心的教导，告诉宋衍师生平等，他更希望和他的学生成为朋友，社团对弈的乌龙事件，第一次坐他位置时的紧张不安，成为他的课代表，运气很好的季节限定奶茶，雨夜筑起的避风港...... 躲在办公桌下时，那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除夕夜没有收到回复的新年快乐，翘课两次后，他说不要因为每件事、某个人而耽误自己，他不值得...... 夜里头又昏沉了起来，宋衍笑着笑着就哭了，他身体倾斜倚靠在墙上，不知不觉间，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越界 客厅添置了不少宠物用品，爬架，猫窝，抓板玩具，还有摆了一柜子的罐头零食，白果每天的任务就是，躺在沙发上睡大觉，偶尔起来巡视一圈领地，然后一边舔毛，一边等沈淮禾下班回家给它开罐头。 夜里白果会上床陪他睡觉，起初是介意的，但想着每月都有做驱虫，家里也干净，沈淮禾便由着小家伙去了，不过是打扫卫生，多粘两回猫毛的事。 大四因为人员流动，很少会再来查寝，但宿舍楼十点关门。“宋衍还没回来吗？”九点五十，纪时安看了时间，朝对座二人问道。 “不知道啊，我给他发消息了，没回。”程宇凡拿着手机，紧接着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我这边也没回。”王祁神色隐隐有些担忧，“估计又静音了。”纪时安微微蹙眉，他的对话框同样没有回音。 电话那头是电子女声冰冷的‘暂时无人接听’，夜不归宿，以往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偏宋衍还不回消息。 很难不让人往坏的方面想。 “我出去找找。”纪时安起身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一起一起，我再跟林哥讲下。”程宇凡点开对话框，拨了个微信语音过去，“外套穿着，别着凉了。”王祁见他要直接出门，也是立马过去，给程宇凡披了件衣服。 已经过十点，楼下宿管阿姨原本不让出寝的，但在收到林旭消息后，便也没拦。 夜色裹挟着冷空气扑面而来，校园一片寂静，唯有几声男声的叫唤不停歇，“万一不在校内怎么办？”操场没有人，图书馆周围，教学楼附近也都找过一圈，“先等林哥过来吧。”程宇凡朝纪时安说道。 如果在校外，车祸、传销、拐卖？ “报警，不然就出去找。”纪时安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你冷静点，立案还得二十四小时。”程宇凡上前拉住他手臂，相识那么久，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纪时安红了眼眶。 第130章 “没事的，我们再找找。”王祁出声安慰道，手机继续拨打着电话。 三个人站在宿舍楼下，情绪看着都十分低落，“保安那边说没有出校记录。”林旭急匆匆地赶来，立马安抚好几个小孩子情绪，“在校内就没事。”说着又打开手机，查找起宋衍的个人信息资料。 紧急联络人留的是父母电话，林旭准备拨号时，瞥见了下一行的住址。 世纪新城，跟沈淮禾同一个小区。 倘若学生坐教职员工的车离校，门口就不会刷脸，而系统显示的，也还是在校。 电话铃声响起时，沈淮禾正躺在床上阅读期刊。“老沈，你没带过学生离校吧。”对面传来林旭一句无厘头的询问。 “什么？”沈淮禾语气似有不解。 “就是你有没有带宋衍离校。”林旭也不跟他弯弯绕绕，直接说道，“宋衍怎么了？！”沈淮禾从床上坐起，话语中的慌乱太过明显。 停顿片刻后，“我没有带他离校。”沈淮禾放缓了语调。“行，我知道了。”林旭准备挂掉时，他又问了一遍。 车子卡着时速飞驰在路上，沈淮禾紧握方向盘，手机屏幕的界面停留在宋衍的对话框，消息，语音电话，通通没有回应，回想起小孩子前两天的状态，整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林旭和另外三人，分头在教学楼里找人，纪时安毫无收获地跑完一栋楼出来，迎面撞上了刚从停车场那边过来的沈淮禾。 “找到了吗？” 对方焦急的语气，听得他无端升起一股火气，“你明明都拒绝他了，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过来关心他。”纪时安朝他低吼出声，语气夹杂几分不满。 “你对得起他的喜欢吗？” 质问的话语将沈淮禾钉在原地，纪时安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在看到林旭过来时，立马结束了对话，他并不是在乎沈淮禾的名声，只是不想宋衍被影响。 纪时安略过还在愣神的人，和林旭交换完情况后，转身朝程宇凡他们所在的楼栋走去。 “你怎么过来了？”林旭见纪时安走远，转而朝他问道，沈淮禾没有说话，他无法回答林旭的问题，更无法回答纪时安的问题。“算了，来都来了就帮忙一起找。”林旭没空深究他过来的原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人，“教学楼这边我们在，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学校比医院还要大上一倍，沈淮禾没信心能像上次那样，再次找到宋衍，只能默默顺着回忆，寻找一些丢失的过往。 月光下的银杏叶胸针，元旦送来的黑芝麻馅汤圆，徘徊不定时，替他明确的答案，名利场上的一句‘生日快乐’，漫天飞雪下的一枝玫瑰... 作为宋衍的师长，沈淮禾不能自私说爱，更不能对世俗与责任全然不顾，理性常占据上风，可在自由意志的沉沦下，他又深陷其间，不断挣扎、沉溺，最终惨败收场。 冥冥之中，月色牵引着他来到操场，看台上的灯光将跑道照亮，小社团教室在操场看台的后方，沈淮禾站在棋社教室的门口，里面暗着灯，伸手想去开门时，才后觉他并没有钥匙，而夜里也会锁门。 应当是打不开的。沈淮禾虽这样想着，手上却依旧带着几分尝试意味地握上了门把。 细微的声响在黑暗中异常明显，宋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一阵眩目。 “嗯...” 宋衍揉着眼睛重新坐正了身子，因为倚靠在墙面睡着的缘故，脖子也有些不舒服。 沈淮禾站在门口，见教室内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的小孩子，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宋衍。”语气带着愠色，细听却能发觉他藏在深处的满满担忧。 眼前朦胧的人影逐渐清晰，“沈教授？”宋衍小心翼翼地开口，怕这只是一场梦，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沈淮禾没应声，缓缓朝座位上的人走去，宋衍见他靠近，心底没由来地一阵慌乱，只能往后瑟缩着靠在墙面。 问心有愧，却也心起恻隐，无论有没有回头，这场跟理性的博弈，他从未真正赢过。沈淮禾在宋衍面前站定，背光投下的阴影将坐着的小孩子笼罩，旋即，他屈膝半蹲下身，柔声开口唤了一句‘阿衍’。 久违的温柔与昵称，让宋衍有些迷惘，他看着半蹲跟前仰视自己的沈淮禾，似有不解。 “你教我的，跟小孩子讲话，得蹲下来尽量保持平视。”沈淮禾轻笑出声同他解释，目光柔和带着宋衍不敢确定的爱意。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流出，宋衍轻微喘着气息别过脑袋不肯看他，“阿衍？”沈淮禾惊慌失措地抬手想去替他擦眼泪，却又停在半空迟迟不敢靠近。 “沈教授，我已经跟您道过歉了，也保证以后不会了...”宋衍哽咽开口，心底的委屈好似再也无法克制。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不要再让我怀有期待了。” 自以为是幻想，差点让宋衍误以为沈淮禾也喜欢他，那些一厢情愿，悄悄开心的夜晚，到头来仿佛一场笑话。 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指节隐隐发白，年轻人湿润的眼眸，看得沈淮禾一阵揪心。社会地位、人生阅历，这些都不该成为扰乱宋衍情感的因素，可他又是那么贪婪与眷恋。 心潮汹涌之后归于平静，垂下的手重新抚上宋衍脸庞，指腹温柔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沈淮禾不再挣扎，任由情感肆意流露。 第131章 “利用师长的身份，干扰你的判断，这样太狡猾了不是吗？” 沈淮禾的爱是隐忍克制的，从未言表，亦不曾展露，虚无到，只要他说拒绝，便不敢靠近，宋衍木讷看着他，似乎还没理解话语中包含的情意与无奈。 “阿衍，其实你会更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沈淮禾目光带着些许自卑，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我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 话未说完，衣领就突然被人狠狠攥住，原本没碰到地面的膝盖，因为力道的拉扯改为半跪在地。 宋衍紧闭双眸，细微的颤抖，无不昭示着他内心此时此刻的紧张，有那么一瞬，时间仿佛禁止那般，连同五感一起消散，独留唇上的温暖柔软。 倾身而上的吻，青涩得好似伊甸园中未熟的禁果。 气息逐渐变得滚烫，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闸门。沈淮禾单手撑着一旁桌面缓缓站起身，挣扎禁锢的枷锁应声而落，他反客为主般地加深了这个吻，而本该跪地的膝盖，不知何时，已经抵进了宋衍两腿之间。 气息纠缠，丧失主动权的人，只能任由对方一寸寸地侵占，他像是想要克制，却又渴望万分。 浅尝辄止的吻不再温柔，带着些许强势和占有，因双眸紧闭而漆黑的视线将欲望推向顶峰，宋衍甚至都忘了呼吸，只能紧紧抓着沈淮禾的衣领不放，试图在这场狂风暴雨中，找到一个支撑点。 直到快要窒息时，沈淮禾才十分不舍地放开了他，宋衍面色潮红还带着未褪的情欲，整个人如蒙大赦般，瘫软地靠在墙上呼吸新鲜空气。 “阿衍...”沈淮禾沙哑着嗓音唤他，“沈教授，你能抱一下我吗？”宋衍的声音很轻，眼尾那抹红染上些许恳求意味，原本攥着他衣领的手缓缓放下，后又小心拉上衣摆。 沈淮禾拥他入怀的那一刻起，便是彻底沦陷。 第七十八章 明心意 宋衍安静地将脑袋枕在他颈肩，心跳声却愈发强烈，亲吻、拥抱，这些梦里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却真实发生在了现实生活中，“沈教授怎么来了？”像是要缓解一下情绪，宋衍开口问道。 闻言，沈淮禾搂着小孩子的手明显一顿，竟也忘了此行目的，“看看现在几点了？”说着他松开了抱着宋衍的手，缓缓起身。 “现在，应该九点左右吧。”宋衍预估着时间，有些疑惑地左右翻了下口袋。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百多条微信条未读消息，各种语音通话和未接电话，以及屏幕正上方，尤为显眼的23：17。 宋衍一下子懵了，抬眸对上神情变得严肃的沈淮禾时，又立马重新低下头，模样怯生生地有些无措。“我，对不起...”此时此刻，宋衍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先给他们回消息。”沈淮禾还是不忍太过苛责，最终放缓了语调。 知道小孩子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可此番也确实不该。 消息还没发出去，纪时安的电话已经率先打了进来，他本是不抱希望的，直到电话被接听，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时安。” 对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直接劈头盖脸训了起来，“宋衍！你哪里去了？！”纪时安对着话筒吼得很响，连站在旁边的沈淮禾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宋衍腾地红了脸，慌忙站起身朝对面赔不是，随后又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电话被挂断，宋衍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底满是不安和慌张，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你室友都很担心你，等下好好跟他们说。”沈淮禾轻轻拍了拍他背脊，以示安抚。 教室锁了门，二人站在操场的看台旁等另外几人过来，夜里的风有些凉，宋衍悄悄往他身旁挨近了些，对方虽没有要躲的意思，但他还是稍稍隔了几厘米，“沈教授真的很过分，才不是好人。” 幼稚嗔怪的话语，听得沈淮禾轻笑出声，他知道宋衍是在回应之前那句‘跟小孩子讲话，得蹲下来尽量保持平视’。 “嗯，是坏人。”沈淮禾顺着宋衍的话接了下去，语气几分宠溺无奈。 这段感情，于彼此而言皆是被动的，过往回忆浮现眼前，沈淮禾眸底浓重的情意不加丝毫掩饰，肩膀间隔的几厘米距离，换他主动靠近。 “我好开心...”宋衍自顾自呢喃着，唇角勾着轻浅的笑，沈淮禾转头看过去，似乎在等接下来的话，鹿眸闪烁着流光，宋衍朝他粲然一笑，“沈教授又找到我了。”缘分虚无缥缈，他从前不信，但现在信了。 年轻人的笑颜从未改变，温柔而摄人心魄，有时太过理智，情感就会变得迟钝，宋衍并非是不懂事的人，或许他的做法从一开始就错了。 “明天好好谈谈吧。”沈淮禾开口说道，宋衍以为他又要拒绝，整个人都看着委屈不少，“可是你刚刚都...”话语突然停住，前几次的事，终归还是让宋衍退怯了，沈淮禾眸底不自觉闪过一抹心疼，调整好情绪后，才柔声向他解释。 “阿衍，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应该好好谈谈，关于我们，也关于未来。”作为年长的那一方，他依旧会考虑很多，但这次跟以往不同，沈淮禾决定和宋衍一起对面，而不是自作主张地跟他划清界限。 “嗯，我相信沈教授。”悬着的心缓缓放下，他说的‘我们’和‘未来’，足以让宋衍无条件地信任，沈淮禾抬手揉了揉小孩子脑袋，发梢柔软，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温和。 第132章 深夜的操场没有其他人，纪时安站在入口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程宇凡几人从教学楼那边追了过来，正疑惑纪时安跑那么快，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时，他喊了一声‘宋衍’，听到动静的二人纷纷看去，沈淮禾也收回了还在亲昵揉他脑袋的手。 应当，是没有人看见的。纪时安这样想着，朝那边一步步地走去。“时安，那个...”宋衍略带歉疚的看向他，“没事就好。”纪时安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上下看了几眼，确认宋衍真的没事。 “抱歉，让你担心了。” “宋衍，你真是的，跑哪儿去了？”程宇凡和王祁慢些，但也看得出着急，林旭跟在后面，见到宋衍后，心底石头才算落地。 沈淮禾虽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在林旭教育完小孩子之后，附和着点了点头。 “都回去吧，早点休息。”林旭朝他们说道，等四人走远一些，才转头看向沈淮禾，“你都找到了，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 “我也是，刚找到的。”沈淮禾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听你放屁，宋衍刚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林旭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随后长叹一口气看向宿舍楼的方向，“是他吧。” “嗯，是他。”沈淮禾不再回避，直面回答了林旭的问题。 “反正无论如何，都得等人家毕业了再说。” “我知道，会跟他谈明白的，也会将最终选择权交给他。”沈淮禾说得认真，林旭私心还是向着他的，毕竟他们最先是朋友，然后才是同事，是老师。 “诶，原来你喜欢男的啊？”同去停车场的路上，林旭突然笑着抬肘撞了撞他，“亏我之前还帮你介绍女朋友，全部白搭。”沈淮禾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取向方面，他也是在遇到宋衍之后，才发觉的。 “也不算是喜欢男的，只是他比较特殊。”沈淮禾闷闷出声，林旭愣了一下，随后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原来，原来你也有那么纯情的一面，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都是三十几的人了，还那么幼稚，“别笑了。”沈淮禾咬牙不悦地说道，“哈哈哈，说说呗，你们什么情况。”林旭继续八卦追问着... 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过十二点，宋衍看着手机屏幕，思考许久后，还是给沈淮禾发了句‘晚安。’对面回得很快，让早点休息，明天下课了会来找他，唇上的触感记忆犹新，宋衍埋在被窝里将身躯缩成一团，脸颊不自觉烧了起来，满脑子都是他们接吻的画面。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纪时安坐起身朝隔壁看了眼，凌晨三点多，宋衍应该已经熟睡，他下床拿出那份股权转让合同书，翻到最后一页签字的地方。 拿笔的手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签下他的姓名。 不论结局，纪时安都很高兴认识宋衍，说或是不说，其实已经没有区别了，但对于这段关系而言，不说可能会更好，只要不贪心，短暂的陪伴便是奖励，虽不长，但毕生难忘。 晨光透过窗帘散落地面，纪时安还坐在桌前，电脑屏幕打开着，似乎在看什么公司文件，“这么拼命吗？”宋衍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听到动静，纪时安合上电脑转头朝他看去，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浅。 “是啊，下午还得赶回去开会。” “早饭吃不吃？”宋衍揉着眼睛朝他问道，“等你起来。”纪时安轻笑出声，以往都是宋衍早起等他，今天倒是难得。 昨夜没注意，今早照镜子时才发觉唇上似乎有些磕破，宋衍红着脸在卫生间待了半天，直到外头纪时安喊了声才回过神。 去食堂的路上，宋衍全程都是一副低头强忍笑意的模样。“收敛点吧，跟脑子不灵光似的。”纪时安没好气地说道，视线扫过他唇上痕迹时，又很快别开，宋衍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纪时安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便也没什么好隐瞒。 见他笑得更傻了，纪时安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两步，“我不认识你。”嫌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宋衍并不在意，厚着脸皮凑过去，碰碰他肩膀，“认识的，认识的。”纪时安有些无奈，“你可别是个恋爱脑。” “不过宋衍，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突然的正经让他愣了一下，“纪总会摇一车黑衣人过来给我撑腰？”宋衍歪了下脑袋看他，眼底的笑却愈发强烈。 纪时安反应过来后，扯出一个假笑，努力那么久，小说霸总的奇怪标签仍旧没有撕掉，“我摇十车黑衣人过来，满意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满意了。”宋衍弯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旁边的纪时安轻叹一口气，脑子里却开始盘算可行性，以他现在的实力，十车夸张了，或许要再过几年才能实现，但三四车应该没问题。 “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你还是听下吧。”纪时安敛下神色，看着也不像玩笑，成长环境和家庭因素的造就下，他是理性现实的。 “凡事多留个心眼和考量，毕竟他比你多吃十二年饭。”人生阅历，社会经验，都不是一个的大学生可以立马企及的。 “我知道，谢谢你为我考虑。”宋衍收起方才玩笑的语气，真诚同他道谢。 第七十九章 承诺 课后纪时安拿着教科书，临走前拍了拍宋衍肩膀，示意他别忘了早上说过的话，“走了，回见。”说完又看向等在教室门口的沈淮禾，或多或少还是带了几分敌意，但更多的还是释怀。 第133章 秋冬的天有些干燥，倒正好可以掩盖唇上的暧昧痕迹，问起便说是天气原因，嘴唇起皮撕坏造成的，自然也没人会往其他方面想，只不过真正原因，沈淮禾作为始作俑者再清楚不过。 人群攒动，周围都是下课的同学，宋衍抓着书包肩带站在他面前，似乎仍旧紧张。 “走吧，带你去外面吃饭。”沈淮禾神色温柔，安抚着小孩子略显不安的心，宋衍地跟在他身后，想靠近些但又不敢。 其实选择权从不在宋衍，倘若沈淮禾不愿意伸手，他大概率只会懂事地保持距离。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拘谨的他，宋衍顿了顿，纠结片刻后小跑几步到了沈淮禾身旁。“沈教授，我们去吃什么？”目前的关系有些尴尬，宋衍尽量保持着平静跟他搭话。 “港式茶餐厅吃吗？就在附近。”沈淮禾询问他的意见，宋衍点点头应下之后，就不知该说什么了，脑海中正在寻找合适的话题。 “手臂和膝盖上的伤怎么样了？”先前小孩子摔下来的画面，沈淮禾仍旧心有余悸，“已经结痂了，谢谢沈教授关心。”宋衍一边回答着，一边朝他偷摸瞄去，沈淮禾察觉到视线，转头便对上小孩子那双鹿眸，澄澈之下带着小心翼翼的爱慕。 心底轻叹一口气，面上却维持着年长者的稳重，“阿衍，我们相差了十二岁。” 客观，且无法改变的事实。沈淮禾是犹豫不安的，或许现阶段还好，但再过五年、十年之后，谁又敢打包票，那时的他，还愿意接受一个大自己十二岁的伴侣？ 宋衍看四周也没人注意这边，便抬手扯了一下他的衣摆，“沈教授，是嫌我年纪小吗？”委屈不乐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是，是怕你嫌我年纪大。”沈淮禾立马解释道，恍惚又回想起，二人站在一起时，依依喊宋衍‘哥哥’，喊他就是‘叔叔’的场景。 “才不会，我一直都知道的，知道我们相差了十二岁。”宋衍信誓旦旦地说着，可他这个年纪的话，总归还是带着稚气，少了几分现实的可信度，沈淮禾想着，万一哪天小孩子后悔了，其实也没关系，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宋衍有些着急。 “年纪大的会疼人！”像是慌乱之下随口说的，偏宋衍认真的模样，又不像随口说的。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沈淮禾舔着后槽牙不知在想什么，宋衍反应过来后，默默红着脸低头在他身旁装小鹌鹑。 “先吃饭，这些等下再说。”良久之后，还是沈淮禾先受不了了，率先开口打破尴尬氛围。 “沈教授，我想吃这个。”餐厅坐下后，宋衍指着菜单上的虾饺看他。“点上了，再看看还要什么。”沈淮禾说着，便将手机递给他，视线瞟到小孩子唇上痕迹时，又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脑袋。 餐厅在大学城周边，容易遇到本校学生，并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沈淮禾默默将虾饺蒸笼往宋衍那边推了推，细微的关照点到为止，彼此心里都有数，在外维持着普通师生关系的言行。 饭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办公室谈，行政楼楼下，宋衍有些犹豫，沈淮禾也表示理解，毕竟过往回忆的确伤人。 “找家咖啡店？”沈淮禾并未勉强，耐心等小孩子选择，宋衍摇了摇头抬眸看他，“想去...沈教授办公室。”年轻人眼底卸下几分防备，撕扯过后的坦诚，总是更惹人心疼。 行政楼二楼，房门打开，入眼办公桌堆着文件和教材书，电脑处在待机状态，再次踏入的瞬间，宋衍脑海中闪过片刻恍惚感，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虽然刚吃过饭，但他还是从柜子拿了两样东西，“坐吧。”沈淮禾示意小孩子坐下，然后又接了杯热水和零食一起放在桌上，“谢谢。”宋衍将水杯拿在手里，视线盯着桌上的芋泥奶酪酥出神。 某些痕迹并没有消失，或是办公桌收拾出来的四分之一，或是柜中爱吃的零食，亦或是书架侧面挂着的那幅拼图。 沈淮禾在主位坐下开口换了句‘阿衍’，将小孩子注意力拉回后，又重新正了正神色，“昨晚对你做了出格的事情，我很抱歉。” 直切主题的话让宋衍愣了一瞬，察觉到他眼中的慌乱和想起身解释的动作时，沈淮禾轻轻抬手在半空压了一下，示意等话说完。 “感情的方面，我不够坦然，同时又太过自以为是，过去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宋衍看着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兀自红了眼眶，这两声‘抱歉’包含太多，沈淮禾敛下思绪，随后又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但只要你还在学校，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容改变，是，且只能是师生。” 夜里思考了很久，细致到每一个措辞，怕没有讲清楚，又怕伤到宋衍的心。 “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老师的职责和不得已。当然，这些话并非要为过去开脱，或是不想对行为负责的意思。” “等你毕业、踏入社会之后，如果仍坚持这段感情，届时，我会好好给你答复。”沈淮禾看向低头安静坐着的小孩子，等了一会没有回应。 “阿衍，其实你还小，很多事都...” “沈教授！”宋衍手里攥着纸巾，直接站起身打断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自从沈淮禾表露情感后，总在不停犹豫斟酌，无论是目光中的自卑感，还是拿年龄、阅历说事，归根结底只是缺乏了被坚定选择的安全感。 第134章 “我不小了，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衍几步走到他位置旁，扶着座椅把手，连人带椅将沈淮禾转向自己，“我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你，不是沈教授，是沈淮禾！” 他的目光真诚炙热，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掉在沈淮禾的西装上，就连撑在座椅把手两侧的手，都因为紧张而使劲抓着。 眸底的倒影格外清晰，沈淮禾思虑片刻后，点头应下了他的话。 “所以你，可不可以等等我？”宋衍话语带着哽咽哭腔，却并不是恳切哀求的意味，而是心动之后的矢志不渝，沈淮禾微微仰头看他，眉眼似乎带着笑意，抬手抹了把年轻人还在往外流的眼泪水。 “阿衍，要好好长大。”努力往前走，努力变优秀，也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我会在不远的将来，等你做出选择。”沈淮禾允下承诺，将爱意的选择权，全盘交到宋衍手中。 “你跟我拉钩。” 有些不好意思，但沈淮禾还是照做了。 小拇指勾连相拉，彼此感受着对方指尖的温度，“还要盖章。”宋衍态度强硬地要他做完拉钩仪式，“都依你。”沈淮禾轻笑出声，略显宠溺地摇了摇头。 宋衍满意他的配合，站在沈淮禾跟前都有些得意忘形，“还不坐回去。”岂料对方冷不伶仃地来一句，“连名带姓地喊老师名字，不像话。” 语气称不上批评，更像是家里大人对小孩子无奈的轻嗔。 无论是昨夜的亲吻，还是刚刚的表白，理应他才是强势的那方，但不知为何，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沈淮禾夺了主动权。宋衍这样想着，莫名生起了闷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道完歉之后，就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小孩子在闹脾气，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还说什么‘年纪大的会疼人’，这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沈淮禾微微蹙眉看他，宋衍心底的闷气还没生完，就先憋不住笑出了声。 “咳咳。”心虚地干咳两声后，又窥了眼对方脸色，见沈淮禾并没有真的要生气，宋衍大了胆子，“沈教授给人的感觉，就是...”嗫嚅着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但也能猜到大致意思，沈淮禾铁青着脸，伸手去捏他脸颊。 宋衍吃痛哼哼两声看他，鹿眸本就带着水汽，一眼便让对面的人软了心。 “手，手臂上的伤我看看。”沈淮禾松开捏他脸的手，说话都有些不自然的打结。 “长袖不方便。”宋衍自顾自揉着脸颊一侧，秋冬衣服厚，卷上去的确不方便，“沈教授，膝盖也摔伤了。”说着便拉起了宽松运动裤的裤腿，露出膝盖处青黄色的淤痕，小孩子的话语带着几分委屈，沈淮禾不由开始心疼。 坦诚之后，很多先前压抑克制的情感，在只有彼此的环境下，更容易发酵生长。 沈淮禾的指尖碰上肌肤，温柔暧昧的氛围激起一阵燥热，欲望泥泞如滩涂，并非没有，反倒在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隐秘情感中愈发强烈。 “你违规了。”宋衍立马拉下裤腿，跟他保持一小段距离，“说过会等我选择的，你不能干扰我。” 对于小孩子突然的变卦，沈淮禾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笑着举起双手，语气无奈又宠溺，“好好好，不干扰。” “我还得去图书馆做题。”宋衍从座位上站起身，“沈教授再见。”说完转身欲走，似又想到什么，在沈淮禾的注视下，顺走了办公桌上的两包奶酪酥。 第八十章 糖炒栗子 从沈淮禾办公室出来后，宋衍就继续投入到了学习状态中，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段时间撞见他的次数突然变高了很多。 例如，在图书馆刷题，抬眸小憩时能发现沈淮禾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工作。又或者，在学生宿舍楼区的食堂，偶遇对方之后顺理成章地一起吃饭等诸如此类。 称之为巧合，但总觉得又不是‘巧合’。 月底收到了考试资格审查通过的信息，线上刚缴完费，身后就莫名传来一股熟悉炙热的视线，好似要将人盯穿，宋衍转头望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沈淮禾，只不过他正在工作，专心致志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端倪。 宋衍眯着眼盯了他一会，然后火速收拾完书包离开座位，沈淮禾再看过去时，人已经没了，只剩空荡荡一个位置。 “沈教授。”宋衍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跟前，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沈淮禾呼吸一紧，淡定从容的面上显出几分被抓包的慌乱，“...阿衍，好巧。”虽答应了不干扰，但还是想通过‘作弊’的小手段见见他。 “这个位置有人吗？”宋衍指了指对面的空座位问道，“没人。”沈淮禾如实回答，他又凑近了些，声音轻飘飘的，“那我可以坐这里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宋衍唇角却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直接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若无其事地拿出刚做到一半的套题开始学习。 四周安静，只剩笔尖在纸上细微的书写声，沈淮禾认真看着电脑屏幕，反而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宋衍觉得有趣，心底开始盘算起对方的从前种种行径。 ‘不够坦然，同时又太过自以为是’ 上次道歉的话，足以证明宋衍之前的猜想并没有错，沈淮禾是喜欢的，只是碍于世俗身份，不得不做出划清界限的决绝模样。 第135章 多少个难熬的夜晚，沈淮禾所承受的撕心裂肺，不比他少。 宋衍放下手中黑笔，双臂交叠地枕靠在书桌上看他，沈淮禾察觉到视线也看了过去，鹿眸清浅带着笑意，无端激起心口阵阵涟漪。 “我还要上课，先走了。”耳尖攀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沈淮禾挪开视线，看了眼腕表时间后开始收拾东西。 “沈教授再见。”宋衍装作没注意，跟他道别。 毕竟是教授，比不得大四的学生空闲，宋衍能在图书馆‘偶遇’到他，不过是沈淮禾将工作地点，从办公室挪了个地方，实际工作量并没有减少。 公务员考试安排在十一月的第三个的周末，算算时间也就剩下二十天左右，难免还是会有考前压力，但比之前失眠睡不着时要好很多。 立冬过后，天也暗得更快了些，沈淮禾还在店门口排队，宋衍就先寻了个长椅坐下，小口小口吃着刚从摊贩那儿买的烤红薯，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香甜软糯的口感，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见他买完东西过来，宋衍很自觉地让出一半位置，沈淮禾顺势坐下后就开始剥栗子，完整剥出来的会放在另外一个袋中，剥坏的自己吃。 不多时，满满一袋剥好的栗子，就到了宋衍手中。 有时也会想，明明都互相表明心意了，也做了超出师生关系的事情，为什么沈淮禾还坚持要等毕业之后才确认关系。但其实答案并不难，无论是为人师长的责任使命，还是对宋衍的尊重爱护，沈淮禾总是会考虑得更多，也更远。 “沈教授吃吗？”宋衍拿着他剥好的那袋栗子问道。 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在少数，虽没有人注意他们，但彼此表现的还是谨慎，好似普通师生之间那样，单纯分享着糖炒栗子。 绵软醇厚的口感，瞬间让宋衍想起了大一时候，沈淮禾为了给他赔不是送的那盒蛋糕，四选一，选的也是栗子口味的。 笑意迅速在眉眼间舒展开来，似冬日和煦的暖阳落在身上，也落进了心底最深处，沈淮禾虽不清楚宋衍在笑什么，但看他笑着，眼底也不经意染上几分柔和。 “这么好吃吗？”沈淮禾一脸迁就宠溺的模样，看得宋衍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也微微发烫，“嗯...挺好吃的。” “再买一袋拿回去。” 宋衍点点头看向他，眼底似盛满星河，闪烁着令人悸动的细碎流光。 小孩子到底还是温柔，肯给他弥补的机会。“走吧，买完了送你回宿舍。”沈淮禾站起身朝店面走去，宋衍也很快跟上了他的脚步。 寝室三人正围在一起鬼鬼祟祟交流着什么，见宋衍回来，立马露出八卦的表情，“我们可看到了，你跟沈教授...”程宇凡立马地将宿舍门关上，然后拉他进来，王祁则是晃了晃手里的糖炒栗子，正是宋衍和沈淮禾刚吃的那家。 “什，什么？”宋衍愣了一瞬，又将视线看向另一人，“他们问起，我就说了。”纪时安摊摊手说道，“你都被看到了，瞒不住的。” “那个，我没跟沈教授在一起，你们别误会。”宋衍猛地涨红了脸，连忙摆手否决，“你不厚道，居然连我们都瞒！”外人可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只当是师生正常坐在一起聊聊天，但程宇凡和王祁却心里清楚。 “你也不厚道，跟着宋衍一起瞒。” 纪时安被指到后，只能默默拿出手机装作没听到，倒并非有意瞒着，只是宋衍和沈淮禾的身份实在特殊，这段感情不宜太多人知道。 “还没在一起？之前躲远远的，现在都坐一张椅子上了。”程宇凡有些气急，“那段时间我和祁祁都不敢太亲密，怕你看着不舒服，你居然还瞒我们，太伤心了...”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错了，错了。”宋衍尴尬地给他二人赔不是，“但我跟沈教授目前真的没关系。”看他说得真切，程宇凡和王祁才停下了‘批斗大会’。 “目前？那幕后呢？”“是不是就那天晚上？！”“我就说沈教授这么突然来了。”...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那晚我就是和沈教授谈开了，没别的。”宋衍说话半真半假的，纪时安坐在后面一脸看透他的表情，但还是帮忙打了个掩护。 最后是许诺了两顿火锅，才平息这场风波。 室友三人都是向着他的，自然守口如瓶，但宋衍还是暗自在心里盘算着，不能在外太显眼，更不能给沈淮禾招去不必要的麻烦。 隔天下课路过教室，宋衍只看了眼里面的人两眼后，就匆匆离开，而讲台上的沈淮禾，也瞬间从欢喜，转为隐隐的委屈和不解。 昨天还给剥栗子，今天就翻脸不认。沈淮禾心里碎碎念着，偏他们有言在先，再加上小孩子考试时间将近，更不能去打扰。 “沈教授。”宋衍站在楼层转角处，等他收拾完东西出来时唤了声。 闻言，沈淮禾愣了一瞬，随后立马朝声音方向看去，“食堂二楼出新菜单了，一起去尝尝吗？”师生之间吃个饭、聊聊天，应该也算不上越界，宋衍这样想着，脸上笑容也愈发灿烂。 小孩子的再次出现，无疑是惊喜的，沈淮禾浅笑着应下邀约，视线却总是不经意地在他身上流转，“沈教授。”宋衍突然转头，对上他眼底来不及收起的情深时，怔愣在原地，“那个...呃。”耳根攀上红晕，宋衍嗫嚅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第136章 师生之下的隐秘关系，有时也刺激着心底名为‘欲望’的猛兽，想做什么，却又不得不用理性压抑克制。 棋社那晚的吻，似乎只是一场短暂的宣泄，不过冰山一角。 沈淮禾心里在想什么无人知晓，但方才的眼神，实在炽热滚烫。“吃完了，可，可以去买奶茶吗？”宋衍低垂着脑袋说话都有些结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臆想了跟沈淮禾更进一步的事情。 吃饭时，继续走神。 “阿衍。”沈淮禾指尖轻扣桌子，动静将宋衍思绪拉回，举着筷子一脸疑惑，“好好吃饭，不然不带你买奶茶了。”家里大人威胁小孩子的话，但宋衍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想买奶茶别人可管不着。 “在想什么？” “错了，我好好吃饭。”宋衍立马扒拉两口下饭下去，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说不了话，对上沈淮禾略带探究的目光时，才后觉有些欲盖弥彰。“就是，走神了。”嘴里的饭菜咽下后，宋衍开口解释道。 “会容易噎到的。”沈淮禾并未继续追问，只是提醒了一下他。 距离上次谈起，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宋衍当时还用弄乱书房这件事，反驳了沈淮禾，但说到底，也只是对他的担心，毕竟宋衍自己也知道，吃饭注意力不集中有一定危害。 “以前父母经常吵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总没胃口，不知不觉就这样了。”宋衍轻松言简地道出了那段过往，沈淮禾听着却有些心疼，刚要安抚几句，小孩子却率先开口。 “沈教授为什么会弄乱书房？” 闻言，沈淮禾顿了一下，微笑着收回了准备安抚他的打算，“因为坏习惯。” “原来沈教授也知道啊。”宋衍忍笑的模样，看得他有些无奈，沈淮禾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目光中却是不掩的爱惜。 三言两语带过了往昔，年轻人的成长其实很明显，中间虽错过了一段时间，但也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变化，只是沈淮禾不知道的是，这些成长里，也有他的一笔功劳。 第八十一章 白果 奶茶刚喝入口，有种在味蕾打架的错觉，宋衍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原因无他，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新品手气差罢了，旁边沈淮禾也注意到了小孩子的表情，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宋衍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将视线移向沈淮禾手里那杯。 “喝过了。”沈淮禾忍俊不禁地说道，要是没拆，兴许还能跟他换一下。 “我不建议。”宋衍说得直接，似乎没拐过弯，毕竟亲密点的朋友之间，这种互相吃一口的行为很常见，可对方是沈淮禾。“不是，我不是其他意思。”反应过来后，宋衍顿时涨红了脸慌忙解释，“沈教授要是有洁癖的话...” 话未说完，那杯奶茶就被递到了跟前，沈淮禾没吭声，只是耳尖隐隐有些泛红。 “谢，谢谢。”宋衍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先道了声谢，“能先帮我拿一下这杯吗？”直接凑过去喝沈淮禾手里的影响不好，宋衍略显试探地跟他商量道。 应下后，二人便互相交换了奶茶，宋衍心跳开始加快，视线盯着吸管有些犹豫。 “要不要换一下吸管。”沈淮禾看他为难的样子开口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哈哈。”宋衍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抿上吸管，‘间接接吻’四个字瞬间炸响脑海，宋衍甚至都忘了喝奶茶，只顾呆呆咬着吸管不放。 “你...”沈淮禾微微挑眉看他，目光中似有不解，宋衍反应过来后，立马吸了一口奶茶，味道是什么都没在意，直接脱口而出一句，“好喝，还是沈教授手气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宋衍脸红着别过脑袋，直到听到一声轻笑时，才重新转过头看他，“阿衍又在想什么呢？”沈淮禾凑在他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喷洒耳侧，惹得宋衍身子都轻微一颤。 小孩子被逗得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连连摇头，“那还换回来吗？”沈淮禾晃了晃手中那杯奶茶，宋衍再次摇摇头，于是在他注视下，沈淮禾尝了一口奶茶。 ... “确实，不好喝。”沈淮禾将嘴里的饮品咽下，蹙着眉似乎还在回味感受，宋衍听他这样说，也顿时放松了下来，肩膀一抽一抽地在憋笑。 “这杯现在是沈教授的了。”宋衍突然往前小跑几步，然后转身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沈淮禾，鹿眸含笑，倒映着他的身影，“你还怕我抢回来？”沈淮禾走到小孩子身旁，抬手不轻不重敲了下宋衍额头。 “疼。”宋衍抬手揉了两下，语气略带不满，“我下周末就要考试了，这两天得专心冲刺。”言外之意是不准来打扰。 沈淮禾低垂的眼眸不说话，就差把‘你是负心汉’五个大字直接写脸上。 “图书馆最近人多...”宋衍瞄了眼他继续说道，“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一下沈教授的办公室，自习两天？” “批准了。”沈淮禾公事公办地说道，唇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在不在办公室其实很好猜。 上周沈淮禾什么时候在图书馆出现过，那就是什么时候没课在办公室，宋衍甚至不需要特意询问。 周五下课后，去了趟书店打印准考证，再三确认了几处重要信息，都没有出错，却仍旧有些紧张，好似回到了高考前夕那会儿的绷弦状态，普通a4纸的分量很轻，上面的白纸黑字却承载了一年的努力和未来期许。 第137章 实际在考场坐下，拿起笔后，这些紧张不安的情绪都会被专心答题所取代，但在此之间，调整状态也是必经的考验之一。 跟高考不同，那时的每个学生都有家庭、学校、社会等多方的重视鼓励，而成年人的背后只有自己。这样的情绪本该自我承受调节，但当沈淮禾问出关心的话语时，宋衍还是诉说了当前的情况。 “步行街挺热闹的，带你去逛逛？”沈淮禾眉眼间的笑意温和深沉，似清风掠过山间，足以抚平一切焦躁不安。 原以为他会说一些不要有压力之类的道理话，可事实却与宋衍所想的不同。 “不过晚上挺冷，还是去喝养生汤吧。”沈淮禾正儿八经说出喝养生汤时，像是莫名戳中了他的什么笑点，宋衍别过脸忍了一下，然后才转回来点头说道，“好，我们去喝养生汤。” “等我下班，你先自己玩会儿。” 说是这样说，但宋衍并没有浪费时间，而是坐在一旁阅读文章做日常积累，安静认真的模样明显放松不少，沈淮禾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片刻后，也专心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去的是一家广式药膳炖汤店，小盅的紫砂罐摆了满桌，“红枣枸杞山药炖排骨，尝尝。”沈淮禾打开一盅紫砂罐后，推到宋衍跟前，“党参乌鸡汤，这个也喝一口。”说着又推过去一盅紫砂罐。 汤鲜肉美，原以为说养生汤是夸张了，不承想是真的养生滋补。 沈淮禾又兀自开了两盅紫砂罐，看清里面食材后笑着再次推向他，“够了够了，我先吃这两罐。”宋衍舀着勺想要拒绝。 “这道是，白果胡椒炖猪肚。”沈淮禾淡淡开口说道。 “白果？”宋衍愣了一瞬，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沈淮禾所说的应该是银杏叶果实，中药材之一的‘白果’，并非那只白猫，眼底似有落寞，“沈教授知道吗？小白被人收养了。” “我收养的。” “沈教授收养的？！”宋衍震惊地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动静引得周围两桌纷纷侧目，察觉到视线后，小孩子红着脸又重新坐下。 “对，就是我收养的。”沈淮禾再次给出肯定回答，淡定的模样，好似早就料到了对面的人会惊讶那样，宋衍没回话，但目光一直亮闪闪地盯着他看，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要来摸摸小白吗？”沈淮禾顺势邀请道，宋衍想都没想，直接点头答应。 有种‘拐骗’小孩的愧疚感。沈淮禾干咳两声，面上却依旧沉稳，“先吃饭，吃完了再去。”同住一个小区，邻里之间走动走动也没什么。 车辆行驶在路上，广播的财经频道换成了时政新闻，宋衍坐在副驾驶位置，看着眼前一路疾驰而过的风景，总觉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什么肉眼无法察觉的丝线，在互相牵引着彼此交汇靠近。 后视镜下挂着的藤编小球随着车辆行驶晃动，薄荷香已经散去，它却依旧挂在那里。 “明天几点开考？” “早上是九点到十一点，下午是两点到五点。”提早半小时进场，再减去小毛驴路上的时间，最晚八点必须出门，“我送你。”沈淮禾开口说道，“没事没事，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自己过去的。”宋衍转头看他，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天气预报说有雨，开车会方便点。”沈淮禾微微抬了下头，示意他看车载屏幕，右上角的天气预报栏中赫然显示着明天的降雨图标，“那麻烦沈教授了。”宋衍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停好车，沈淮禾朝楼道口走去，宋衍跟到半路明显犹豫了一下，吃饭时光顾着想白果，竟也一时忘了那是他家。 “阿衍，以后不会再将你拒之门外了。”话语中满含歉意，沈淮禾站在电梯口，却并未按下电梯键。 地下车库的光线昏暗不定，像极了那晚走廊的灯，朦胧落在彼此身上。 “沈教授...”鼻尖突然一阵酸涩，宋衍咬着下唇视线逐渐有些模糊，缓了一会后，重新朝他展露笑颜。 “那你再跟我拉一次勾。” 年轻人的话语单纯而真挚，修补关系，于彼此而言皆是不易。沈淮禾应下他的要求，等宋衍走近后，才按下电梯的上行键。 白果应该早早听到了动静，房门打开后就喵喵冲着二人叫了几声，宋衍眼睛都亮了不少，视线完全扑在猫咪身上。 “小白。”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宋衍直接蹲下身朝它伸手，白果似乎对眼前人有印象，指尖嗅了两下后，便亲昵用脑袋蹭他掌心。 骗宋衍回家的小手段，似乎很管用。 “逗猫棒。”沈淮禾将猫咪玩具递给他，“谢谢沈教授。”宋衍接过后便摇晃了起来，白果也很配合地抓咬，沈淮禾边在心底谴责自己，边言笑晏晏地看着一人一猫互动。 开始还担心他会拘谨不舒服，眼下看来挺融洽。 宋衍将白果抱在怀里，掂量着感觉分量都重了不少，毛也打理得干净柔顺，足可见是精心细养着的。 “小白好乖哦。”宋衍语调都温柔不少，而白果也轻轻蹭了下他的脸颊，温馨和谐的画面看得旁边沈淮禾平白多了几分醋意，或许是酸味太大的缘故，宋衍竟隐隐有感觉地朝他看去。 沈淮禾面色如常，眉眼还带着笑意，“沈教授？”宋衍看看怀里亲昵蹭他颈间的猫咪，又看看对面站着的男人，有一瞬疑惑。 第138章 “我们还没拉钩。”沈淮禾上前几步，托着白果身子将猫咪从他怀里抱开，然后放在地上，宋衍也不迟钝，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笑意里那阵奇怪的感觉是因为什么，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顿时臊得脸颊阵阵滚烫。 “...拉钩。”宋衍慢吞吞地伸出小指等他勾上，感受到肌肤的触碰和轻微的拉扯时，脸颊的灼热感直接蔓延到了脖颈。 白果看了眼两人后，直接头也不回地跳上沙发躺下。 宋衍没有待太久，借口要早点休息直接溜回了家，沈淮禾送走他后，艳羡的目光又盯了白果许久，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抬手揉了两下猫咪脑袋。 第八十二章 做家访 冬日的阳光虽有些清冷，但也不妨今日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宋衍站在小区门口，仰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想起书包里特意带上的雨伞，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天气预报果然不能相信。 车辆从地下车库行驶而出，宋衍拉开副驾驶的门在位置坐下，系好安全带后跟驾驶位的人问了声早安，“早饭吃过了吗？时间还够。”沈淮禾额外拎出一袋东西给他，里面装着两包土司和一瓶牛奶。 “吃过了，是奶奶做的蛋炒饭。”宋衍点点头回答道，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东西，“谢谢沈教授。” “东西没落吧，再确认一下。”沈淮禾莫名比他还紧张，“没落。”宋衍唇角噙着笑意，又配合地翻开书包看了一遍。 考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家人或是朋友来送的，也有三两结伴而行的，但更多还是那些单独朝里走的。“放轻松，不要太有压力。”沈淮禾拍了拍年轻人肩膀，示意他进去，“考完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在外面等你。” 宋衍应下后，照着指示标朝考场走去，一段路后又转身看了眼入口处，人群攒动，沈淮禾挺立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视线并不曾移开，隔得有些远说话听不到，便只简单招了招手。 眉眼间的笑意温柔而自信，宋衍回以招手后，向前的步子也愈发坚定。 上午是行政职业能力测验，沈淮禾带了笔记本，等他的空闲时间里，就在附近找家咖啡店处理工作，考完三个小时的午休，一同吃过午饭后，宋衍又靠在车上睡了会儿，然后继续参加下午的申论考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监考人员宣布考试结束，考生停笔等待收卷时，宋衍才觉心里那块大石落地。 出来时，考场外的天已经黑了，宋衍小跑着朝外奔去，路灯下的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靠近，正看着一旁川流不息的马路出神，“沈教授。”宋衍抬手搂上脖颈与他抱了个满怀，沈淮禾动作一惊，待看清是宋衍后，才放心伸手回搂上小孩子腰身。 “阿衍，辛苦了。” 行为略显亲密，宋衍抱一会儿就松开了，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回家，还是在外面吃点？”沈淮禾带着他朝停车地走去，“回家吧，家里煮饭了。”宋衍顿了顿又看向身旁男人，“沈教授一起来吗？奶奶早上还说，很久没见你了。”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恭敬。 “好，那你父母呢？”沈淮禾答应得很快，以至宋衍还反应了一下，“我问问他们，估计也是回来吃的，沈教授如果觉得勉强也没关系。” “不勉强，只要你不觉得像做家访就好。”沈淮禾轻笑出声，似乎还带着打趣意味，宋衍莫名涨红了脸，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以师长身份做客学生家里，不是家访还能是什么，总不能告诉家人，这位是待定的男友，提前带过来认识认识吧。宋衍内心小九九了一路，跟奶奶打过电话后，又跟宋建明和周杨发了条消息过去。 七幢楼下，沈淮禾跟着他走进电梯，“阿衍，衣服有乱吗？”随着数字逐渐增加，宋衍伸手替他整理一下黑色风衣外套的衣领，“没乱，沈教授在紧张？” “...没有。”沈淮禾否决了他的话，却也因宋衍刚才的动作，耳尖隐隐冒红。 饭菜香隔着房门从里传出，沈淮禾在外换鞋的动作一顿，不免还是想起了父母在世时，也是这般做好了饭菜，等他回家。 “沈教授。”宋衍开口唤他，“我猜奶奶今天做了红烧狮子头。”年轻人笑意柔和带着家的温度，“鼻子这么灵？”沈淮禾逗他的同时，也换好了拖鞋。 宋衍推开门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奶奶，我们回来了。”见宋建明和周杨也在，便又跟了句爸妈，“沈教授是吧，请进请进。”周杨在门口招呼他进来，“伯母晚上好，打扰了。”沈淮禾礼貌回应道。 称谓问题路上也纠结过，宋衍还好奇沈淮禾会叫什么，但随着‘伯母’一出口，做家访之余，莫名还多了几分见家长的错觉。 “小沈坐啊，当自己家一样就好。”老人从厨房出来招呼了一声，又因锅里还炒着菜便只聊了两句，“沈教授您好，这边坐，绿茶可以吗？”宋建明拿着刚烧开灌好的水壶，邀他在客厅沙发坐下。 “可以的，伯父伯母，你们喊我小沈就好。”沈淮禾微微点头回应着，“沈教授是我们小衍老师，这么好跟孩子喊一样的你说是不是。”老人的年纪这样喊可以，但宋建明和周杨喊一样的，难免还是失了分寸。 沈淮禾不好再拒绝，看了眼身旁抿唇想笑的宋衍，最终点头应是。 第139章 饭桌上，父母二人主要还是围绕，宋衍未来的出入打算和对沈淮禾在校关照的感谢为主，奶奶则会给他们各自夹菜，不忘再让沈淮禾多吃点。 自从孩子上高中、大学后，宋建明和周杨也很多年没招待过老师家访了，在和沈淮禾的交谈下，也恍惚让他们又回到了宋衍还是小学、初中那会儿的时候。 感叹岁月的不饶人，也感叹孩子的成长独立。 饭后五人围坐在沙发上聊天，“沈教授抽烟吗？”宋建明拿出一包烟准备递给他，“谢谢，我不抽烟。”沈淮禾礼貌拒绝道，宋建明看看孩子和女人后，也放弃了‘饭后来一支’的打算，转而谈起了现在的市场环境。 宋建明是生意人，多是社会摸爬滚打的实践经验，而这几年的企业顾问做下来，沈淮禾给出的学术派建议，则正好与其相辅相成，也顿时让宋建明对他生了想多聊几句的想法，周杨和奶奶对这些不懂，就在旁听着附和两句，或跟宋衍聊聊今天的考试情况。 “沈教授今年三十四了？看着也才三十不到的样子。”宋建明语气中有些感叹，“都结婚有小孩了吧。”周杨听到年龄后，也是好奇地问了句。 闻言，宋衍不自然地干咳几声，随后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解释道，“吃到阵风。” 结婚生子这事，除了早几年郑珩和林旭关心过外，几乎没人跟他提起，这次直接来个‘孩子’，也着实有一瞬没招架住。“没，还没结婚。”沈淮禾如实回答道，看着宋衍家人，莫名生出几分亏欠。 “沈教授那么优秀，结婚也是早晚的事哈哈哈，不着急。” “那个，沈教授也累一天了，下次再聊吧。”宋衍突然站起身，准备让他先走，父母拉了下孩子，示意这番行为有些失礼。 “是不早了，今天也没带什么东西，以后一定补上。”沈淮禾替他解围道，又站起微微欠身朝三人道别。 “沈教授太客气了，下次再来吃饭。”宋建明和周杨也站起身回礼，“你去送送小沈。”奶奶拍了拍宋衍后背说道。 七幢和九幢间隔不远，就是几步的距离，宋衍走在他身旁似乎有了心事，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在想什么？”沈淮禾开口问道。 “沈教授。”宋衍突然停下脚步叫住他，“我可能，可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沈淮禾有些担心，刚准备引导话语时，就听他说。 “生不了沈教授的孩子。” ...... 脑子宕机了好一会儿后，沈淮禾才反应过来宋衍说这话的意思，他们是男性，无法完成父母抱孙子的意愿，也不受法律承认，无法登记结婚，这些问题现实残酷，彼此不得不面对。 “不是可能，是一定。”沈淮禾笑着去揉他脑袋，“你没有那个能力，同样的，我也没有。”宋衍不需要将这些事归结到自己身上，沈淮禾会跟他一起承担，“这条路很难，社会压力、世俗之见，还有你的父母家人...” “沈教授，我不怕这些，但怕你不愿意。”语气夹杂几分哽咽，宋衍在小心翼翼试探靠近着。 “阿衍，跟你许下承诺的那一刻起，我便是愿意承担所有的，这点不会改变。”沈淮禾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掌心轻轻顺着背脊安抚，清浅的白兰香夹杂几缕冬夜寒凉，宋衍也缓缓放松下来，将自己的情感完全交付给他。 “何况，已经有孩子了不是吗？”沈淮禾半开玩笑地说道。 “什么？什么孩子！”宋衍挣开他的怀抱，一脸不可思议，“就在家里，四岁了。”沈淮禾眉眼稍弯，自顾自地朝九幢的单元电梯口走去。 白果在房间睡觉，眼下被弄醒着实有些烦闷炸毛。 当他抱着猫咪展示时，宋衍是有些无语的，“沈教授的四岁‘孩子’？” “嗯，可爱吗？”沈淮禾好似很期待他的回答。“可爱，第一次见这么可爱的孩子。”宋衍几乎咬牙说的这句话，见沈淮禾笑得更开心了，伸手便从他那里抢过‘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 某些‘违规小手段’，若是彼此不配合，又怎会次次成功。 “小白，他是不是很讨厌？还吵你睡觉。”宋衍抱着猫咪碎碎念，自然地在他家客厅沙发坐下，等沈淮禾招待。 第八十三章 情难自抑 前段时间一直在准备冲刺国考，结束之后，宋衍才突然记起，十一月底除了考试外，还有沈淮禾的生日。礼物根本来不及准备，但想到对方今年也没给他时，宋衍又有了理直气壮没准备的底气。 生日当天，沈淮禾拎着一串松萝凤梨看了许久，这是宋衍给他的生日礼物，据说小孩子是从大一开始就在寝室养的心爱植物，有浓厚感情。 松萝凤梨，叶子一般为银白色，因为看起来像老人的胡须，所以也别名为——老人须。 送者无意，收者有心。沈淮禾就这样低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林旭搬着一大箱东西进来才回过神，“生日快乐啊，给你买的礼物。”林旭将东西放下，又揉了揉酸胀的胳膊抱怨道，“沉死我了。” “你买什么了？”沈淮禾将老人须放好后，起身朝箱子上的快递单号看去，是真怕再收到奇怪东西。“猫粮、猫砂、罐头零食什么的。”林旭叉腰看着还挺骄傲，“是你家猫崽常用的牌子，我可没随便买。” 第140章 “你倒有心。”沈淮禾语气听着好似受了委屈。 “我们这关系，你说是吧。”林旭娴熟地从柜子拿了瓶饮料坐下，“桌上放团草干什么？”瞧着那颗老人须，林旭目光中有些不解，但总觉得这颗草眼熟，好像是哪栋楼查寝，学生宿舍里的东西。 沈淮禾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岔开了话题，林旭对此也不深究。 大四人员一般分为两批，在外实习上班和留校考研考公，宋衍属于后者，而寝室另外三人就属于前者，国考笔试部分出成绩是来年的一月初，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毕业论文的相关事宜外，也算一次难得的放松机会。 寝室没有人，平板就外放着最近更新的纪录片，宋衍只听个声，注意力还是手机屏幕上。 真送沈淮禾一颗草肯定是不行的，但挑礼物也还需要时间筛选，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多了点不一样，思及此，宋衍莫名开始脸红，在被子里埋了好一会儿才得以缓解。 十二月得空，国考前半月跟夏景川和齐烁调的班，也终于有时间可以补上。 社团偶尔有大三的同学问起考公事宜，宋衍便耐心为他们一一解答，百度云里的资料也是毫不吝啬，“谢谢社长！”收到链接的同学感激道，“有明确想法的话，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切记要做好规划。”宋衍刚对学弟说完，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起了沈淮禾一年前说这话时的模样。 回看过往总是感慨万千，百度云的资料，教材书的购买，这条路上，沈淮禾无疑给了很大助力，宋衍想去办公室找他，但对方说月初比较忙，让过两天再来。 工作上的事情没办法，也合乎情理，却莫名让宋衍想起了过往不好的回忆。 “小宋。” “林哥？”宋衍循声看去，见人过来不免有些诧异，“考完了吧，感觉怎么样？”林旭十分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像是要聊聊天，“都挺好的，林哥是才下班吗？”宋衍放下手中刚在食堂买的煎饼果子回答道。 “是啊，准备回家。”林旭接话道，视线又看了他几眼，“没事，你接着吃。” 关系算不上很熟络，以往都是见面打个招呼聊两句就过，交集也是因为有事或程宇凡也在，单独聊天还是头一回，宋衍猜不到对方的来意，只能咬一口煎饼果子缓解气氛。 “上次填资料，看你也住世纪新城。” “林哥也住那儿？”宋衍抓着关键词反问道。“没，是你们沈教授也住那边，我经常过去串门。”林旭笑着看向他，宋衍愣了一瞬，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以示回应。 “搬迁那两年其实挺不容易的。”林旭突然说起一些关于他的过往。 沈淮禾父母去世后，老房子赶上拆迁，因为学业和工作的缘故，最后就买在了世纪新城，后来博士毕业，高校任教... 是意气风发的他，随着社会磋磨沉淀，变成如今所见到的温柔与强大。 银白的月光落在身上，宋衍从林旭的只言片语中，也逐渐拼凑出了一段他不曾见过的往昔。 “都过去挺多年了。”林旭感慨地笑了两声。 “欸小宋，你几几年搬过去的？”突然换了话题，宋衍思考片刻回答道，“初中那会儿，好像是17年。” “你跟老沈还挺有缘分啊，他也是17年搬过去的。”林旭笑着调侃道。 闻言，宋衍莫名有种被戳破关系的尴尬，“哈哈，那的确挺有缘分。”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林旭站起身转头看他，语气又带了几分歉意说道，“跟你聊了那么久别介意啊，我这人一讲话就停不下来。” 像是普通的一场聊天。 但那些话又好似在告诉宋衍，他可以喜欢沈淮禾现在的温柔强大，但也得知晓他过去的艰难不易。 煎饼果子还温热着，但最上面一层被风吹得已经有些凉，看着林旭离去的背影，宋衍只觉心口似乎扎了什么东西，细小而尖锐，仔细想来，他的确没有为沈淮禾实际做过什么，反倒直接享受了他给予的好处，资源经验、温柔耐心。 这样的感情于沈淮禾而言，或许不公平。宋衍耷拉下脑袋，随后在手机相册中翻找出那张游乐园的照片。 夜里沈淮禾刚要关灯睡觉，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白果被动静吵醒，起来在他身旁蹭蹭，“吵到你了吗？睡吧。”沈淮禾哄完猫咪，给它盖好被子后才打开手机查看。 宋衍—沈教授明天有空吗？ 这个点话说一半，总让人隐隐有些担忧，宋衍却说没事，就是明天想一起吃个饭，把代金券用掉，沈淮禾不再多问，约定了课后去找他，然后一起吃饭。 感情会使人变得细腻敏感，距离生日过后，其实也就一个星期没见，但总觉隔了很久。 沈淮禾还是对那颗老人须在意了，因为他不知道宋衍送这个的含义的什么，是想调侃他年纪大，还是埋怨他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情绪只能自己消化，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因为见不得光，沈淮禾就像是货架上待选的商品，怕宋衍最后选择其他，或是表现出不满，就这样过度解析着他的每一举动。 一顿饭吃得干巴巴的没胃口，宋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沈淮禾情绪不高，又惦记着昨晚林旭说的话，只觉有些生怯。 “沈教授吃完了吗？” 第141章 “嗯，结账吧。” 宋衍将代金券交给前台收银员，付款码刚要点开，沈淮禾就已经快他一步结完了账，坦诚情感并非易事，真情侣间尚且困难，何况他们还是待定关系。 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宋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沈教授，还喜欢我吗？” 安全感需要一遍又一遍的确认，与彼此而言皆是如此，沈淮禾突然朝他靠近，闷闷地将脑袋抵在宋衍肩头，“是远超喜欢的，我爱你。” 声音很轻，却不难听出夹杂的几分委屈。 这样直白的话听得他脸颊发烫，不等宋衍反应，沈淮禾继续开口，“阿衍为什么要送我一颗草？” 首次对面沈淮禾拧巴的小情绪，宋衍完全不知该如何招架。一米八八的大男人埋在他肩头委屈，事态十分紧急，可宋衍还是分了半边思绪，在想他现在的样子应该看着很可怜兮兮。 “等一下，所以工作忙，其实是在生闷气躲我的幌子？”宋衍猛地反应过来后有些生气，肩膀也不给他靠了，沈淮禾心虚别过脑袋不说话，算是默认。 “那棵草只是，我觉得很好养，也养了很久，有浓厚感情所以才送你的。” 宋衍也不傻，自然不会告诉沈淮禾真相是，因为礼物没来得及挑好，又想着对方也没送礼，所以才临时起意耍小脾气送的。 但说到底，生日送人家一颗草的确不太好，宋衍也有些心虚，见沈淮禾愈发低落的样子，他妥协了。 “我对沈教授，也是远超喜欢的...”后三个字，宋衍觉得说出口不好意思。 “远超喜欢的什么？”沈淮禾非要听。 “你幼稚，耍小孩子脾气躲我。”宋衍贼喊捉贼，将耍小脾气的帽子扣到他身上，不明真相的沈淮禾自觉理亏，也没再强硬要听那三个字。 “抱歉，是我多想了，也冤枉了你。”态度很诚恳，似乎真的在反思过错。 心虚值到达顶峰，“...没关系。” 那颗老人须被挂在了办公室较为显眼的地方，宋衍尴尬地嘴角一抽，转头发现沈淮禾正盯着他出神，“沈教授，为什么爱我？”困扰的问题，最终还是由他亲自问出了口。 会怀疑自己，会觉得不够好，会觉得并非不可或缺。 感情存在着彼此都说不清的原因，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克制过爱你，但都失败了。”沈淮禾笑着回答道，“所以要说理由的话...” “情难自抑这个答案，可以吗？” 第八十四章 玫瑰 不等沈淮禾再次开口，宋衍直接跑出行政楼，一路狂奔回了寝室，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寝室内的纪时安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而他刚拧开的盖子，已经随着巨大动静吓得掉在了地上。 宋衍面色潮红地靠在门上大喘气，纪时安皱眉看着他，很难不往其他方面想去，“你跟他，那什么了？”纪时安干笑两声，随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瓶盖。 “不！不是，我没跟沈教授那什么！”宋衍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本就泛红的脸颊又提高了一个度，“好好好，我相信你。”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很快被掩去，纪时安看他这样，也是立马顺着，“跟你开玩笑呢。” “喝口水缓缓？我刚开的。”纪时安将手里矿泉水递给他，跑了一路确实口渴，宋衍道完谢之后直接喝完了大半瓶。 “欸多多，你一般不是晚上才回来吗？”宋衍缓了会儿朝他问道，“公司不忙，下面的人也会自己操作，所以我就提前撤了。”纪时安有经商天赋，再加上多年的耳濡目染和家族支持，掌管一个分公司还是不在话下，唯一让他想逃避的，是纪正远安排的联姻。 宋衍点点头没再多问，纪时安坐下后，又从桌底箱子中重新拿了瓶新的矿泉水拆开。 晚饭时候，程宇凡和王祁也回来了，要他兑现之前的承诺，四人点了满桌菜品，宋衍中饭没吃饱，这会又惦记沈淮禾的话，就导致他连火锅都没吃好。 于是乎‘黄卡违规警告’一张，至于如何判定违规，全靠宋衍主观意志。 到底是谁幼稚，耍小孩子脾气。“小白，你看他...”沈淮禾将手机拿到白果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他和宋衍的微信聊天对话框，白果只是一只小猫咪，并不想掺和人类的感情，但架不住沈淮禾用罐头利诱，只能配合地喵喵两声。 安分几天后，宋衍带着真正的生日礼物出现在了沈淮禾课堂上，大教室的经营学概论，多个人也没谁会在意。 前排最边上的位置落座。 年轻人炙热的视线毫不掩饰，盯得他心乱险些看错课件，好在专业素养过硬，沈淮禾从容维持着微笑和授课节奏直到课间。 宋衍就坐在第一排，走两步就到了他跟前，“上课不带课本，还敢坐老师眼皮子底下盯着看？”金丝框眼镜后的视线透着师长威严，沈淮禾将他的教科书放在了宋衍面前的课桌上，“好好听课。”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过嚣张的缘故，宋衍竟也一时忘了，沈淮禾目前还是他正儿八经的老师，是a大经济学院的正级教授。 “...是，沈教授。”宋衍仰头看他，立马偃旗息鼓不敢再造次，乖巧翻看着教科书内容开始复习大一知识。 课间休息结束，沈淮禾重新站回讲台，授课途中还不忘看一眼宋衍有没有集中注意力，或是眼神乱盯，“接下来的问题喊位同学来回答。”屏幕课件切换至随堂提问，沈淮禾拿起人员名单，又扫了一圈台下众人。 第142章 理论多选题。 宋衍对上他的视线后，默默别过脑袋，在心底祈求沈淮禾别点他名字，虽然大一修过这门课，但毕竟时间已经久远，再加之上节课没认真听，并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对。 “第一排角落的男生，你来回答。”沈淮禾好整以暇地将视线看向正在装鹌鹑的人，宋衍被点到后，只能在全班的注视下站起身。 “组织变革过程包括...解冻、变革、再冻结？”回答得显然不太自信。 “你确定？”沈淮禾语气淡淡问道，宋衍在片刻的摇摆不定后，坚持确定了答案。“回答正确，坐下吧。”台上的人满意点头，眉眼间的笑意似乎还夹杂了几分逗他的意思。 好好的被窝不睡，跑来上早八课，宋衍对此表示十分后悔。 但随着沈淮禾继续讲解深入，宋衍也逐渐沉下心，跟上了对方的授课节奏，时间好似回到了起点，彼此都没有改变。 课后有人提问，宋衍就在位置上等他，沈淮禾摘了眼镜，正拿着教科书专注地为学生解答疑题，成熟儒雅的周身气质，使得他在人群中无疑是显眼的，这也莫名让宋衍生出几分满足感和小小的虚荣心。 “阿衍。”沈淮禾结束收拾好后唤他，闻言宋衍立马起身，几步上前喊了声‘沈教授’。 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晃，鹿眸亮晶晶的，笑得一脸干净单纯，周围人多，沈淮禾努力压下了想去揉他脑袋想法，只轻应了声。 “沈教授，你耳朵红了。”宋衍唇角微勾，坏笑着凑到他耳畔轻声低语，沈淮禾不自然地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来了？”宋衍将手里袋子晃了晃，“送礼物，不然某人会生闷气。” 被点到的‘某人’不再说话，自顾自朝行政楼办公室走去。 rose only的礼盒拆开，透明玻璃罩中的玫瑰也渐渐展示在了彼此眼前，一瞬便让沈淮禾想起了前年圣诞节时，宋衍送他的那枝玫瑰，可惜鲜花的保质期只有短短几天，枯萎得很快。 但永生花不会凋谢，而爱意也终将万古长青。 “沈教授喜欢吗？”宋衍略显试探地问道，毕竟玫瑰和老人须都是植物，万一都不喜欢也有可能，沈淮禾抬眸看他，视线灼热带着深情，和除夕夜那场烟火下的回答一样。 “喜欢。” 不仅是对礼物的喜欢。 小孩子猛地涨红脸，低声嗫嚅了半天，“我...那个，沈教授喜欢就好。”沈淮禾支着脑袋看他，笑意几分狡黠，宋衍吃了哑巴亏，只能在心底默默编排他奸诈。 短短一周不到，两张‘黄卡违规警告’。 沈淮禾看着他离开背影有些无奈，但也反思起了最近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宋衍大四没有他的课，而他也在情欲的教唆下，好似酒精上头，清醒沉沦地慢慢模糊、忘却了最重要的事情。 情难自抑，但也该说到做到，不去干扰。 一些话，的确不该说，至少不该现在说。师与生的关系被重新搬上台面，理性回笼，沈淮禾将视线停留在玫瑰上久久沉默。 冬至那天飘了细雪，如鹅毛般扑簌簌地落在干枯枝头，宋衍枕靠在床上，耳机里正在播放时政新闻。 距离笔试出成绩还有一段时间，但面试也得做好准备，方式技巧、题型解析，以及日常的阅读积累并没有松懈。 下午的时候，宋衍敲响了房门，“沈教授。”打开后朝办公室里问道，“今天冬至，我们去吃饺子好吗？”沈淮禾停下手中工作，目光柔和看向他，先前想的信誓旦旦，但当小孩子朝他展露笑颜时，便立都不作数了。 “好。” 沈淮禾坐在他对面，谴责自己立场不坚定的同时，又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大碗水饺，宋衍不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但看他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也不自觉地眼底闪过流光。 “沈教授今年的元旦晚会参加吗？”宋衍想到什么，突然朝他问道。 “不参加。”沈淮禾摇摇头，抬眸却见小孩子肉眼可见地开始失落，“你就...那么想看我丢人吗？”表演这方面的确不太擅长，尤其是跟校领导们跳搞怪舞蹈。 “才不是，我只是想听沈教授弹钢琴。”宋衍语气略带委屈地解释道，大学期间的最后一场元旦晚会，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想想办法。” 元旦晚会下周二，节目表早已确定，就算能插节目，练习时间也不够。“没关系，不用的，沈教授不用在意我的话。”宋衍连忙摆手拒绝。 沈淮禾考虑一会儿后，抬手揉了两下小孩子脑袋，“上台是来不及了，但可以单独弹给你听。”宋衍有些疑惑，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两天钢琴房可能有人练习，我试着预约看看。” 年轻人的目光瞬间转为惊喜，笑着点头应声，“好！” 手机里还存着之前元旦晚会的视频，是官方视角的《兰亭序》，宋衍当时坐在最后几排，倍数放大拍出来的人像太模糊，最后还是在校园公众号上保存下来的，虽是舞蹈表演，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听个声，听沈淮禾弹奏的曲子。 相册按照年月自动归纳，初入校园的各种信息截图和电子备份，大学城附近的美食周边，宿舍楼外望出去的夕阳落日，棋社聚餐的‘传位仪式’，避暑山庄与好友三人在凌晨过生日的合照，偶尔翻到几张照片时，总会不自觉地停下回想。 第143章 一张平平无奇的操场照片，是大一运动会，教师组接力赛时，程宇凡问有没有看到经济院的老师，然后宋衍朝着沈淮禾方向指了半天，他都没有看到，最后是用手机拍下，指着屏幕才看到的。 照片里人群密集，宋衍也忘了是怎么找到沈淮禾的，只记得当时，自己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第八十五章 小星星 年岁末的晚风夹杂着刺骨寒意，月光清冷落在肩头，为他多添几分朦胧缱绻，“沈教授。”宋衍从宿舍楼出来小跑向他，“沈教授久等了。”气喘吁吁的同时，还不忘解释一番。 “不久，我也才刚到。”沈淮禾抬手顺了两下他的背脊。 圣诞夜，校园走在一起散步的大都是手牵手的小情侣，宋衍跟在他身旁，莫名有些脸红，沈淮禾倒还好，面色从容地让人看不出端倪，据对方所说，钢琴室只有今晚有空闲教室，是真是假宋衍也无从查证，总之就直接应了邀约。 “有想听的曲子吗？”沈淮禾领着他朝礼堂后台的钢琴室走去，许是圣诞节的缘故，舞蹈室今天也没有人在排练，“嗯…”宋衍认真想了会儿，开口说道，“想听练习曲外，沈教授弹的第一首曲子。” 小学时期也学过一点皮毛，宋衍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刚认全琴键，教材书上的练习曲都没弹明白，就心急去找时下流行曲的谱子弹。 是有些好奇的，沈淮禾除了练习曲和考级曲外，私下还会弹什么，毕竟坐了好几回他的车，广播除了财经频道，就是时政新闻，宋衍连首歌都没听到过。 “练习曲外的，第一首曲子吗…”沈淮禾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时间太过久远，竟也有些想不起来了，指尖游走过钢琴键，转头对上年轻人满怀期待的鹿眸时，好似掀开了心底尘封已久的记忆。 《always with me》 原以为会生疏，可音符好似刻在了肌肉记忆中，令人熟悉而怀念。 宋衍没听过歌名，但随着弹奏继续，也记起了这首歌曲，是电影《千与千寻》中的主题曲。 情感很浓，却又很淡然，带着些许哀伤，宋衍的目光落在沈淮禾身上时，莫名红了眼眶，曲调似在呼唤心灵深处某处柔软地方，勾起幼时的纯真美好，却又推着他努力向前，褪去青涩稚嫩，尽管征途漫漫，在爱与被爱的包围下，亦能不惧路险。 一曲结束，沈淮禾转头朝他看去，对上眼尾有些泛红的小孩子时，肉眼可见地开始慌乱，“阿衍？”语气中的关心做不得假，宋衍摇摇头朝他展露笑颜，并未说什么，只是简单喊了声‘沈教授’。 年轻人的目光明净清澈，沈淮禾也敛下了眼底的慌乱，低眉轻笑。 “要来试试吗？”沈淮禾站起身将钢琴前的位置让给他，“啊？可是我不会。”宋衍一改方才的从容，见对方过来，立马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沈，沈教授。” 宋衍被他拉着坐下，看着面前钢琴有些尴尬无措，却又跃跃欲试地想要大展身手，“《小星星》怎么样？”沈淮禾站在一旁，指尖停在中音区的小字二组处，将小字组留给了他。 “跟着我。” “嗯，等一下。”宋衍还是紧张，靠着偷瞄和小学时期的记忆，将掌心拱起，五指分开自然下垂，“是这样吗？” “做得很好，再放松点。”沈淮禾扶着他手腕，又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情感与温柔交织，心底的不安，也逐渐被抚平，宋衍跟着他指尖动作，弹奏出《小星星》的曲调，跟过两遍后，也能独立弹奏出来了。 “沈教授！” 曲子虽然简单，可宋衍心底的成就感却不减，沈淮禾笑着去揉他脑袋，又夸了好一通，弄得小孩子脸颊都有些开始发烫。 “想听《看得最远的地方》。”宋衍瓮声说道，沈淮禾也不继续逗他了，重新在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找了找曲谱。 因为是听过的歌曲，所以宋衍即便不会弹钢琴，也能听出他的错处，第一次，难免会有停顿错音的地方，这也没什么，倒是沈淮禾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解释道，“我先练习一下。” “好。”宋衍笑着拉过椅子，又凑近了些。 气息就在身旁，沈淮禾停在钢琴键上的手不受控制轻颤，似在忍耐克制什么，“沈教授？”宋衍并未察觉不妥，一脸天真地歪头看他。 沈淮禾默默在心底痛斥自己，面上却装得成熟稳重，专心看曲谱。 这样的表情，宋衍好像在哪里见过，是考前在图书馆复习，沈淮禾鬼鬼祟祟偷看时出现过的神态，“沈教授在想什么？”语气轻飘飘地凑在他耳边问道，作为裁判，宋衍公然违规的理直气壮。 “在想...怎么弹比较好。” 明明耳根都红了，还在硬装。宋衍哼哼两声坐正了身体，但不再去干扰他，沈淮禾缓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未完成的练习。 元旦晚会，宋衍作为大四学生也终于坐到了前排位置，沈淮禾还要更前面，在教职员和校领导那排，因为人员流动的缘故，大四其实空了不少位置，纪时安没来参加，程宇凡和王祁倒是来了，二人正坐在林旭旁边聊天。 并非刻意去听，但一些关于未来规划和感慨的话，还是让宋衍有些触动，从前觉得后排看不清，羡慕前排的学姐学长，现在轮到自己了，又觉得还是后排好。 第144章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宋衍在家写毕业论文的细化提纲时，突然想起柜中还塞着个熊玩偶，拿出来时带了点尘灰味，毕竟算算时间，也在里头放了快一年，宋衍不嫌弃将它重新放回了床上。 “哎呦，放了那么久，得洗洗的。”奶奶嗔他一句，然后直接将熊玩偶塞进了洗衣机。 宋衍还跟小时候一样，搬个小凳子坐在洗衣机前，看滚筒卷着里面的东西，原本蓬松毛茸茸的大熊，变得干瘪湿漉漉，被夹着两只耳朵挂在阳台。 莫名有趣。 沈淮禾看着微信刚收到的照片无奈摇头，唇角却又不自觉染上笑意，天冷之后，白果也更黏人了，总是窝在他腿上或是被子里，沈淮禾对此不建议，但深色衣服上的猫毛，粘起来又实在麻烦。 沈淮禾—小白说想你了。 宋衍盯着手机愣了半天，反复确认好几遍后，才敢相信这条消息的确来自沈淮禾，一边脸热得厉害，一边又在心底碎碎念，觉得他幼稚。 房门敲响，白果从里屋探出脑袋，亲昵在他腿边蹭了蹭，沈淮禾抱臂倚在门口，眉眼含笑地看宋衍将猫咪抱起，搂在怀里顺毛，“既然小白说想我了，那我就过来看看。”这话说出口，宋衍自己都不信。 “进来吧。”沈淮禾笑着邀他进门。 宋衍也不墨迹，换好拖鞋，抱着猫在客厅沙发坐下，桌上摆着温好的热牛奶，还有一块日期新鲜的小蛋糕，好似一早就知道了他会来，提前准备的。 “给我的吗？”宋衍指着桌上问了一句，沈淮禾给出肯定答案，“尝尝，草莓奶油的。”说着便将小叉子递给他，而宋衍怀里的白果，也被沈淮禾很顺手地抱开放在了地上。 酸甜的口感清新不腻，小孩子端着那块蛋糕吃得开心，白果则蹲在书房门口，喵喵叫了两声，宋衍被吸引注意力，将蛋糕放下起身朝书房走去。 “阿衍，等，等一下。”沈淮禾想去拦他，却来不及了。 因为猫咪爱去书房待着，所以书房的门沈淮禾就没再关过，只是虚虚掩着，随着白果将门碰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宋衍微微蹙眉转头看他，“我吃饭走神的坏习惯都改了，沈教授呢？” ... 沈淮禾尴尬别过脑袋，干咳两声，试图解释点什么，但又证据确凿。 “明天就是新年了，不整理一下吗？”宋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是，我现在整理。”沈淮禾被指使了也不恼，反倒听话起身朝书房走去，宋衍没有帮忙的打算，看他弯腰开始捡书后，又重新回到客厅坐下，继续吃草莓奶油蛋糕。 书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怎么的，宋衍吃饱喝足后，才去书房看了眼收拾情况。 “阿衍。”沈淮禾垂眼唤他，手里还抱着叠书，“好好好，我帮你整理。”宋衍妥协了，他实在受不了沈淮禾私下可怜巴巴的样子，跟站在讲台上斯文儒雅的沈教授完全判若两人。 “客厅，其他地方都收拾得干净，为什么偏偏书房乱成这样？”宋衍依旧不太理解这一行为，照理来说，沈淮禾是爱干净的，但书房和办公室又经常东西乱放，办公室倒还看得过去，书房是完全看不下去。 “感觉都会用到，所以下意识放手边了。”沈淮禾整理着书桌上的教材书和文稿，纠结半天还是对对齐，继续放在了书桌上，“那地上的呢？”宋衍有些生气。 沈淮禾不说话了，良久才解释道，“因为桌上没地方，所以有时就会直接坐地上...”然后书也就顺手放在了地上。“下回再让我整理，你得请客吃饭。”宋衍略带威胁地说道，沈淮禾只是轻笑一声，然后应下。 “哪还有教授的样子，也不怕被学生看到。”宋衍小声嘀咕一句，但还是被他听到了，沈淮禾步履从容地将小孩子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宋衍后背贴着书架了，才停下。 “我...对不起。”仗着沈淮禾偏宠当面说坏话，宋衍后觉还是有些怕的，别过脑袋不敢去看他，“阿衍。”沈淮禾单手撑在他身后的书架上，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蛊惑，吸引宋衍朝他看去，眸底倒影着彼此身影，呼吸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这一面只被你看到过，所以帮我保密，好吗？” 原本还担心因为恃宠而骄而被斥责的宋衍，顿时有了底气，“沈教授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说完便直接弯腰，从他撑着的手臂下钻出，然后重新挺直腰板。 “宋大人想要小的做什么？”沈淮禾顺着他半开玩笑道。 “如果我的笔试成绩合格了，你陪我看场电影。”宋衍嘴角噙着一抹坏笑，然后又淡淡补充道，“是深夜场的恐怖片。” 沈淮禾僵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如愿看到他吃瘪后的宋衍，笑得更开心了。 第八十六章 电影 出成绩是一月七日，元旦假期上来后，宋衍总会时不时陷入紧张情绪，想着a4纸上的准考证号发呆，“阿衍？”继他走神了不知道第几次后，沈淮禾出声提醒道，宋衍朝主座上的人看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沈淮禾轻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奶糖递到他面前，“你很优秀，也很努力，切记保持信心和耐心。”宋衍拿过那颗奶糖紧握在手中，对面他给予的肯定，心里酸酸地有些感动。 “沈教授，谢谢。” 第145章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沈老师，报告整理好了。”男生看到宋衍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简单朝他笑笑，“好久没见到你了，小宋。”沈淮禾研究室的学生，宋衍只对研三的几位还有印象，不算熟，但也能叫得出名字，聊几句话。 相较之下，还是陈晟那两届最熟悉，概因那段日子常跟在沈淮禾身旁，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等送报告的男生离开后，朝他问道，“之前大家去游乐园的照片，沈教授还存着吗？” “嗯，都在网盘里。” “想看。”宋衍目光闪亮亮地看他，沈淮禾自然不会拒绝，点开百度网盘找出那份文件，然后将笔记本推到小孩子跟前，自己则是翻看起了学生刚送来的报告，并未注意宋衍的小表情。 缺失的合照赫然排列在文件夹中，宋衍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沈淮禾，最后将笔记本合上，重新推了回去。 “怎么了？突然想看这个。”沈淮禾低头拿着红笔在报告上圈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没什么，就是沈教授之前发给我的文件里，好像少了张照片。”宋衍满不在意地说道，倒是沈淮禾停下了手上批阅的动作，蹙着眉不知该如何解释，宋衍撑脑袋看他，笑意夹杂几分苦涩，“沈教授，是那时候发现的吗？” 冷漠决绝的过往，仿佛都有迹可循，彼此挣扎过，也克制过。 沈淮禾将笔记本打开，屏幕自动亮起，照片里的小孩子笑得灿烂，实在无法与低声下气求他回头看看，和上门亲自道歉的宋衍放在一起相比较，伤痕会愈合，但它带来的疼痛却刻骨铭心。 “是，我那时候发现了。” “沈教授...”宋衍在他脸上看到了愧疚的神色，眉眼间的歉意好似一把双刃剑，同时划伤彼此，“我都明白的，沈教授的顾虑和考量。” 年轻人此时表现出来的懂事，无疑是刺痛了沈淮禾心脏，引起阵阵酸楚。 “阿衍，抱歉...”沈淮禾可以为过去的事一遍遍道歉，也可以做出各种补偿，因为他始终认为，是自己这个做师长的错了，是他没有控制好和学生的距离，也是他没有克制好自身的欲望。 “沈教授道歉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该一起道歉？”作为学生，不顾伦理纲常地喜欢老师，他同样有错，“既然我们都道歉了，那就算扯平了好不好？”宋衍的眼眶有些湿润，眸底却含着炙热赤忱的爱意。 沈淮禾抽了张纸巾想替他擦擦，伸手那刻有一瞬犹豫，但还是温柔抚上了宋衍的脸颊，“嗯...”小孩子偏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听到回答也是浅浅笑了下，模样乖觉又听话，看得沈淮禾心里一片柔软。 虽然提前预估过，但147的成绩还是让宋衍愣了许久，他看着成绩界面显示的数字，喜悦感逐渐充斥全身，想跟家人打个电话报喜，但考虑到还有面试、政审等各种事宜，并未真的尘埃落定后，还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微信收到了来自沈淮禾的消息，询问笔试情况，宋衍将成绩截图发过去的同时，又发了张午夜场的恐怖片购票截图，以及欠揍的表情包。 强烈的落差感令人眼前一黑，沈淮禾默默合上手机，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轻笑出声，似在为宋衍取得好成绩而高兴，又似在为恐怖片的购票截图感到无奈。 但他既然答应了，自然也不会食言。 周末商场晚上十点关门，宋衍朝侧门的电影院专属通道走去，安全出口的标识闪着微弱绿光，在漆黑无人深夜莫名有些毛骨悚然，大厅除了检票员外，只有他二人，“吃爆米花吗？”宋衍指了指还在营业的柜台问道，“晚上不怎么吃东西。”沈淮禾的声音略带沉闷，似乎夹杂几分不情愿。 “那买瓶水吧。”宋衍憋着笑，自顾自去货架上拿了两瓶矿泉水。 电影十一半点开场，商家为营造氛围，恐怖片的场次都排在凌晨。影厅没人，算是包场，宋衍在位置坐下后，翻阅起了检票时送的介绍小册。 故事讲述一名大学教授因不信鬼神之说，从而不慎触犯禁忌，然后被一系列的恐怖诡异缠身。 ... 宋衍猛地合上册子，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沈淮禾，而他也正好看完简介，转头看了过来，眼眸微眯眼带着压迫感。 “哈哈，这，挺巧。”解释显得有些苍白，但购票界面确实没写那么详细，宋衍尴尬朝他笑笑，试图晃过去。 “你啊...”沈淮禾伸手揉了揉小孩子脑袋，拖长的语调满是无奈宠溺，宋衍也觉有些不好意思，任了对方将头发弄乱的报复行为。 影片开始就是高能，旁边的人没吭声，但却能清晰感受到，座椅因他一颤带来的轻微晃动，宋衍有些郁闷地看着大屏幕，心思却已经飘到其他地方。 想跟他拉近些距离，但又没有合适理由，思来想去，只能模仿老套路，偏沈淮禾跟预想的不一样，再不济，像鬼屋那次牵个手也可以。回想起之前和室友看恐怖片的场景，三人又是尖叫又是拥抱，挤在一起好不亲昵，尤其是程宇凡和王祁。 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宋衍试探着碰了碰对方肩膀，“沈教授，我有点怕，可以牵着你吗？”这话属实昧良心，但沈淮禾应得很快，随后又主动牵上他的手，紧握在自己掌中。 场内灯光昏暗，暧昧焦灼刺激着彼此心跳逐渐加快，以至于影片播放的内容都显得有些无关紧要，总之结局给出了科学解释，说一切源自幻觉，而所谓禁忌也只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编造的故事。 第146章 后期片段其实没什么高能，但宋衍还是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而沈淮禾也配合回握着，直到影片结束，影厅亮起灯。 手上力道轻轻拉扯着，彼此都清楚行为已经越界，可在欲望的驱使下，又不断沉沦放肆，宋衍不自觉吞咽一下，“...沈教授。”继续牵着，或者做一些其他事情，沈淮禾大概率都会依他，但宋衍不想这么做。 再等等，想等可以光明正大牵手说爱的那天。 “回家吧。”沈淮禾放松了力道，宋衍也顺势抽回手，起身跟他一同朝外走去，深夜的月光柔和似絮，氤氲着冬日清冷，掌心温度并未消散，滚烫的情愫蔓延全身细胞。 忍耐与克制，远比想象的要难。 “面试时间定了吗？”沈淮禾率先打破沉默，主动说起话题，“还没收到消息，估计会在三月初。”宋衍估摸着往年时间回答道。 “等期末忙完了，带你去买点东西。”沈淮禾眉眼带着笑意，倒是小孩子有些没听懂，于是他继续解释道，“都还没恭喜你，取得好成绩。”言外之意，是还有额外奖励，不仅仅是陪同看一场电影那么简单。 “啊？不用的，而且只是笔试成绩合格了，后面还有面试...”宋衍有些无措地摆手道，可抬眸对上沈淮禾温柔视线时，想说的拒绝话又全部咽了回去，转而是一声道谢。 “不用谢，期末过来帮我批试卷和课堂笔记。”沈淮禾指使的语气坦然自若，不等宋衍炸毛说什么，他已经上车。 回家路上，小孩子在副驾驶位乖巧坐着，模样看着却有些气鼓鼓，沈淮禾到底是没忍住，轻笑出声，“好了，不想帮忙也没事，我熬夜自己批就是。”话语听着竟还夹杂几分可怜，“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宋衍出声反驳道，但在看到沈淮禾唇角的流连的笑意时，便立马反应过来是自己被骗了。 “...狡猾。”车内空间不大，低声嗔怪的话足以两人听到，“你说什么？”沈淮禾微微挑眉，罕见摆起了师长架子，小孩却不吃这套。 “我说，沈教授狡猾。”宋衍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哼哼两声转过脑袋去看窗外夜景，沈淮禾对此只是无奈宠溺地笑笑，但在等红绿灯到时候，伸手捏了把小孩子脸颊。 “嘶——！”宋衍揉着脸蹙眉看他，称不上疼，但亲近的人面前总要娇气些，“不帮你批试卷了。”威胁并没有太大伤害，毕竟沈教授可不缺人打工，宋衍瘪着嘴有些委屈，轻声嘀咕的一声‘疼’，便让对方立马软了心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小孩子跟他讨价还价着补偿，一路从奶茶到中晚餐，再到新年礼物，沈淮禾全部应下。 第八十七章 导师的八卦 原以为只用在办公室批阅随堂笔记就好，不承想连收笔记和搬回办公室这些琐事也要宋衍来做，大一的同学还误以为他是助教，提交的时候还顺带问候声‘老师辛苦了’，宋衍对此没有解释，只是尴尬笑笑。 “收完了吗？宋老师。”沈淮禾故意拖长了‘老师’二字的语调，明显是在打趣，“收完了。”宋衍咬牙看他，略微恼火的模样，反倒看得沈淮禾眼底笑意更甚。 校内不敢太越界，尤其是教室同学都没离开的情况下，宋衍只能扮演好贴心小助手的身份，抱着大摞笔记跟在教授身后，刚出教室几步，沈淮禾便主动将那摞笔记抱了过去，宋衍手上一空，见状还是分过一半由自己拿着。 “晚上想吃什么？”沈淮禾将笔记放好后朝他问道，宋衍想了想，“想去之前吃过那家，养生汤那个。”一时忘了店名叫什么，但沈淮禾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你用小白骗我回家那天吃的。”宋衍补充道。 “那家店的味道的确不错，很适合天冷喝。”沈淮禾干咳两声，没应后一句话，算是默认了那天正如宋衍所说那样，是骗他回家。 “你负责大一的经营概论，这么批分还记得吗？”沈淮禾岔开话题说道，宋衍接过他递来的例本翻看几页，似乎没有新改动，但距离上次批阅已经过去许久，谨慎起见，宋衍还是在旁看了几本后才开始工作。 纸张翻阅的细微动静，和键盘敲击声回荡在办公室，私人笔记本摆宋衍面前，方便他直接excel登记，电脑屏幕下的微信图标闪动，手机也传来一声提示音，沈淮禾点开查看后，回了段消息过去。 微信置顶，还在吗？宋衍突然停下动作，脑海中冒出这样的问题来，当初发现沈淮禾微信置顶，也是因为笔记本上的pc端微信没退，打开时正好看到的缘故。 “阿衍。”沈淮禾放下手机，见小孩子神色低落问道，“怎么了？”宋衍摇摇头，将视线挪回课堂笔记上，“没什么。”好奇但又纠结，万一没有置顶，岂非自作多情。 “有心事或者压力的话，都可以讲出来，我会认真听的。”先前小孩子从阶地上摔下来，多半也是精神压力导致的注意力不集中，沈淮禾目光带着担忧，“啊？不是，我...”宋衍一下没反应过来，但也察觉到了话语中关心。 他知道沈淮禾是误会了，可问题说出来，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沈教授的微信置顶都有谁？”宋衍欲盖弥彰解释道，“我一般只置顶个文件传输助手，就是有些好奇。” 这回轮到沈淮禾一下没反应过来了，但看他装小鹌鹑的模样，也很快明白过来是何意，“电脑微信不是没退吗？你点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淮禾轻笑一声看他，好在小孩子没事，也放松了些。 第147章 “不好吧，看沈教授微信。”宋衍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他，眼底‘想看’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还偏要再打个迂回战，沈淮禾忍着笑，直接将手机微信点开。 “几个工作群，和重要的人。” a大教职员群、经济院工作群、师门群，还有唯一的个人对话框。宋衍一眼就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微信头像，腾地涨红了脸，“沈教授办公室空调是不是开太热了？”说完还抬手扇了扇风。 “是有点热，开会儿窗吧。”沈淮禾笑着从座位上起身，将窗户打开小半，冷风灌进来顿时清醒不少。 “沈教授，是什么时候设置的？”宋衍继续问道。 “大一时候的那个春节。”整点发了新年红包，但因为列表的群发祝福太多，就刷掉了小孩子的回信，这也导致最终隔了两三天才看到，所以在那之后，沈淮禾就将他设置成了置顶。 也因宋衍当时是经营概论的课代表，更多是为了喊人方便，但也或多或少夹杂了其他情感，只不过当时还不清晰。 “是不是，看到过一次？”沈淮禾突然记起什么朝他问道，“那次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看沈教授微信的！”宋衍慌乱解释着。 小孩子很好骗，一诈就全交代了。沈淮禾在位置坐下，“所以你只置顶了文件传输助手？” “...还有沈教授。”宋衍语气真诚，又带几分羞赧，沈淮禾不自然地将手放下，耳根攀染红晕，“先工作吧。”说着又指了指宋衍桌前的那叠未批阅的随堂笔记。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彼此都觉得有些脸热。 “沈教授，窗再开大点？”宋衍提议道，沈淮禾也配合地将原本只打开一半窗户，改为了全开，以至于研究室的学生进来时，都会问一嘴，为什么要开着空调开窗？ 沈淮禾从容淡定地解释道，“换气。”宋衍则是埋头批阅随堂笔记，装作不知情。 期末考结束那天下了雪，夹杂细雨，如倾沙般摩挲着细碎声响纷扬飘落，南方的湿冷空气冻得人不停哆嗦，手脚也是冰凉一片快要没有知觉。 林旭在群里发了寒假通知，以及新年祝福。 纪时安位置上的东西所剩不多，零零散散都搬到了校外的房子里，程宇凡和王祁虽然在公司实习，但夜里还是会还回寝室，所以东西也就没有搬走。 “你还不收拾吗？”纪时安看了眼自己快清空的床位，转而又看看隔壁还位置上坐着的他问道，“我还要在学校住两天，先不收拾。”宋衍整理着桌上的几本教科书，简单回了句，纪时安便没再多问。 “我们先走了。”程宇凡和王祁各自提着行李箱，朝对面两人打招呼，纪时安摆摆手示意，二人走后，他也拎上箱子准备离开，“那你负责关门，走了。” “好，路上小心。”宋衍笑着看他，眉眼平和温柔，一如初见那样，“嗯。”纪时安微微点头应声，随后离开寝室，关上了房门。 在校多留的那两天，都在办公室帮忙批改试卷，沈淮禾不捞成绩这点众所周知，所以批改时也不用想着心软，是多少分，便是多少分，偶尔有个59分的宋衍觉得可惜，全部又检查一遍后，还是填下了真实分数。 批改完班级试卷后，宋衍放下红笔，搓了搓掌心握着指尖取暖。 “休息一下。”沈淮禾点开外卖软件，问他要喝什么，“沈教授帮我选吧，我手气不好。”宋衍瓮声瓮气地说道。 沈淮禾闻言轻笑出声，被小孩子略带幽怨的看过一眼后，就不笑了，专注认真地帮他挑选热饮，“你再跑躺研究室，问问他们有没有要喝的。”沈淮禾将手机递给他，宋衍接过后点点头，出了办公室朝研究室走去。 导师送温暖。 宋衍表明来意后，原本还在工位坐着的七八个人，全部起身围了过来，研一的不认识他，但前段时间在导师办公室见过，也有印象。 “小宋，你们不是放寒假了吗？”研三的女生点完奶茶有些疑惑，“帮沈教授批试卷，所以多待两天。”宋衍浅笑着回应道，温柔的邻家大男孩形象，看起来很好亲近，“是师弟吗？”研一的几个也开始主动跟他搭话。 “不是，来做苦力的。”宋衍摇摇头，语气听着还有些可怜。 “我就说沈老师怎么不喊人了。”“原来是小宋在干活哈哈哈。”“欸，他是不是之前一直跟在沈老师身边的那个本科生？”研二有人觉得眼熟，“对，是他。”...... 等待过程中，宋衍很自然地研究室学生们搭话。 “我点好了，还有没点的吗？”最后一人问了句确定没有后，将手机交给他，“等下来聊天啊。”宋衍离开前有人热情邀请道，毕竟大家都乐意摸鱼。 “沈教授，点好了。”宋衍笑意盈盈地看他，莫名引得沈淮禾一阵寒战，“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方才研究室的八卦没听完，宋衍有些在意，“去吧。”沈淮禾付完款说道，小孩子得到允许，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来啦来啦，讲到关键了。”方才点奶茶时，研究室几个都对宋衍有好感，自然也乐意跟他讲八卦，毕竟都是沈淮禾手下的打工人。 “要有师娘了？！”“真假的？”“别不信，沈老师绝对有行情了。”“小宋你觉得呢？这段时间跟在沈老师身边，是不是有种春意盎然的感觉？” 第148章 宋衍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话题能问到他，“呃...可能吧。” “你们还记不记得有次组会，沈老师看完手机笑得别提有多温柔了。”“我记得我记得！”...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宋衍在旁听得认真，似乎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咳咳...”沈淮禾站在门口咳嗽两声，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小周，你带个人去拿外卖。”被沈淮禾点到的周昱很快应和，“马上就去。”说着又碰了碰一旁的男生，“你跟我一起。”于是二人风风火火离开现场，其他人也各自回到工位，独留宋衍扯着尴尬的笑不知该做什么。 师长的身份不怒自威，尤其是一群人还刚做了亏心事， “阿衍。”沈淮禾站在门口等小孩子自觉过来，声音听不出喜怒，虽然温柔，但也有严肃的一面，宋衍从位置上起身，挪着步子走到他身旁，沈淮禾倒没说什么，只是揽过小孩子肩膀，带回了办公室。 第八十八章 孩子气 “说说吧，都讲什么坏话了？”沈淮禾主位坐下，指尖一下下敲在桌面，发出有规律的碰撞声，小孩子就在一旁低头站着，完全就是做错事被老师喊到办公室，等待训话的模样。 “没，没讲坏话。”宋衍老实回答道，其间还不忘窥一眼对方脸色。 “是吗？看着我再说一遍。”沈淮禾沉着脸的模样还挺唬人，“他们说，沈教授可能谈恋爱了。”宋衍红着脸补充道，“真的不是讲坏话，他们只是关心沈教授的...终身大事。”最后四个字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谈论老师八卦，还能说得那么情深义重，但不得不承认，宋衍替研究室的那群小兔崽子求饶还挺有一手。 “坐，我又不会凶你。”沈淮禾看他反省般站着，不忍太过严厉，“那沈教授还生气吗？”宋衍继续站着，在拿捏对方心软方面很是轻车熟路。 一声无奈轻叹后，他妥协了。 “不生气，坐吧，别站着了。”沈淮禾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详细讲讲他们是怎么关心的。”宋衍听话坐下，在沈淮禾和出卖他们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 “比如，沈教授看完手机消息后，笑得很温柔...” 八卦没说具体时间，宋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但看沈淮禾不自然开始泛红的耳尖，多少也能猜到，是与他有关的才会如此。 “他们还说沈教授有种，春意盎然的感觉？”宋衍歪头看他，没忍住笑。 “一群小兔崽子，乱说什么。”沈淮禾有些咬牙切齿道，“就是，明明还没谈呢。”宋衍说这话时，莫名带着几分傲娇，反应过来后，又都有些不好意思。 敲门声响起，此时也巧，拿外卖的两个同学正好回来了，周昱提着两大袋奶茶进来，跟宋衍交换眼神之后，略带讨好地看向沈淮禾，“沈老师，你和小宋先拿。”研三的胆子大，也熟悉导师性格，顺着讨饶两句好话，大概率就不会跟他们计较了。 “回去吧。”如他猜想的那样，沈淮禾的确没有计较。 春意盎然？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被学生如此形容。周昱走后，沈淮禾就立马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而一旁宋衍不知想到什么，握笔的手都在抖，显然是憋着笑。 沈淮禾无奈揉了揉小孩子脑袋，然后主动帮他将奶茶拆好，“还热着，小心烫。”宋衍从他手里道谢接过，也收敛不少，听话地小口尝了下温度。 紫薯芋泥搭配纯奶，香甜软糯的口感为冬日平添几分暖意。 事情忙完后，宋衍坐着他的车回家，广播放的还是财经频道，“沈教授不听点音乐吗？”宋衍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切换看看，也可以连蓝牙。”沈淮禾在驾车，所以小孩子自己捣鼓起了显示屏。 没有载入的专属歌单，都是原始分类，宋衍点了几页有些不情愿，他想听的，是沈淮禾听过的歌，而不是这些，“沈教授手机里有音乐软件吗？”宋衍转头看他，鹿眸闪烁着令人无法拒绝的眼神光。 沈淮禾就业后就很少听歌了，手机里的也都是硕博时期的歌单，现在要他放出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架不住小孩子想，最终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他。 密码跟笔记本的一样，宋衍找到音乐软件后，连接上了蓝牙。 前奏舒缓响起，也唤起了沈淮禾还在读书时的回忆，父母健在，壮志凌云。“沈教授歌单里的歌，好多我也听过。”宋衍饶有兴致地朝沈淮禾看去，年轻人的笑意赤忱烂漫，也无声愈合了他的岁月往昔。 “明天有空吗？带你出门买东西。” 是之前说过的事情，宋衍点点头道，“有空，沈教授要买什么？”沈淮禾没直接回答他，反倒卖起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除了被吊胃口外，也没想太多，直到隔天走进一家精奢装修的西服店时，宋衍才明白过来他要买什么。“沈先生您好，这边请。”因为提前预约过，所以已在等候接待，“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负责人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沈淮禾转头没见到小孩子身影，又四处看了圈，才在展示柜前找到了出神看着的宋衍，“是那位先生需要挑选西服吗？”顺着视线看去，负责人问道。 “嗯，帮他挑一套正式点的。”沈淮禾应下对方的话，又招手示意小孩子过来。 第149章 单看店面装修也能猜到，这里的一套西服绝对不便宜，“沈教授。”宋衍走到他身旁，乖觉站好，目光还带着几分不确信。 “展示柜里的那套喜欢吗？去试试看。”沈淮禾朝一旁负责人点头，他也明白意思，直接去拿试穿的西服。“沈教授…”宋衍欲言又止，明显是有些不安，原以为只是几百或一千不到的笔试合格奖励，那承想会是西服。 这几天帮的忙，根本不够宋衍心安理的去接受。 似能看穿小孩子心里所想，沈淮禾靠近了些在他耳畔柔声说道，“我给你的，都是我想给你的，不用为此觉得有压力。”宋衍眸光微闪，似有什么将心灵温暖包围了起来，让他逐渐放下对世故的警惕。 “爱与被爱无法物质化，这些只能做到锦上添花。” “可是我们都…”还没确定关系。宋衍被他说得脸红耳热，低头小声嗫嚅着，“所以我在光明正大地‘贿赂’你。”沈淮禾轻笑出声，看向他的目光满含缱绻，宋衍半天都说不出话，一路滚烫到脖颈，余光瞥见负责人拿着西服过来，立马逃离现场，钻进了试衣间。 沈淮禾在外面等他，随着时间推移，心跳也莫名开始加快，年轻人身着西服的模样其实在商宴见过，只不过那次太匆忙，记忆中的轮廓也有些模糊，“沈教授。”宋衍换好衣服出来后，朝沈淮禾看去。 经典的黑色西服套装搭配白色衬衫，面料的质感光泽和剪裁设计都无可挑剔，也更衬得人周身气质得体大方。 “合，合适吗？”见他一直盯着，宋衍有些不好意思，“很合适。”沈淮禾轻笑道，随后又和负责人一同上前帮忙整理细节。 “抬手动两下，紧不紧？”“肩宽这里还好吗？”… 尺寸方面交给专业人士，沈淮禾就在一旁看小孩子听话回答照做的样子。 “腰身这边好像有点松。”负责人拿出软尺，撩开外套在他腰身处测量，“一尺九，腰围需要改小。”说完又自顾自围上了臀部，“二尺六。”得到想要的数据后，负责人转身开始在纸上记录，宋衍站在原地，脸红得仿佛能滴血。 喂了那么久，小孩子居然都没长肉。沈淮禾就在旁边，尺寸多少听得一清二楚，心头莫名浮起挫败感，可惜宋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尴尬。 之后又试穿了几套，但效果最好的还是展示柜中那套。半定制工期不长，快的话年前就可以拿到，沈淮禾在柜台前填写信息，然后付款，宋衍偷偷瞄了眼金额，是他暑假两个月的工资。 回家路上，还是有些在意，许是童年的长期缺少情感回应的缘故，所以在对面沈淮禾的好时，他表现的既开心又惶恐，总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沈教授，我…真的值得吗？”出于信任，宋衍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淮禾不假思索地给出肯定答案，“值得。”副驾驶的人似乎还想说什么，“那阿衍觉得我值得吗？值得你当时的难过和眼泪吗？” 决绝的语气和冷漠离开的背影，宋衍猛地回忆起了沈淮禾与他划清界限的那天。 “当然值得，也有必要！” 相较于年轻人的慌乱，沈淮禾则要表现更沉稳和冷静些，“所以我们的想法相同，不是吗？”爱与被爱的角色并不固定，彼此皆是爱的那一方，也皆是被爱的那一方。 “是相同，可是...”宋衍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自顾自开始拧巴。 “阿衍，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考虑人情世故。”沈淮禾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他，“但我也有错，现阶段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这点我很抱歉。”没有明确的恋爱关系，只有需要等待的暂定，“所以姑且将这些当作，我的补偿怎么样？” “又是‘贿赂’，又是补偿的，沈教授就这么怕我毕业不要你嘛。”宋衍突然哼哼两声转头不看他，唇角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是啊，可害怕了。”沈淮禾顺着他说道，宋衍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又很快摆起架子，“那万一我真的拒绝了，沈教授该当如何？” “可能会偷偷躲被子里哭。” 这般幼稚的话语从沈淮禾嘴里说出，实在令人不敢相信，宋衍起初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什么？”像是要确认那般，他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对上沈淮禾不好意思的模样后，宋衍默默低下头。 “咳...哈哈哈哈！” 一笑就容易停不下来，宋衍捂着肚子，笑得眼泪水都开始从眼角冒出。 “好了，缓一下。”沈淮禾是真怕小孩子就这样笑过去了，“沈教授哈哈哈哈，躲，躲被子里哈哈哈哈...”宋衍连话都说不清了，“肚子疼...哈哈哈。” 沈淮禾也从起初的尴尬，转变为无奈，于是将车窗开了条缝，冷气飕飕地灌进来后，宋衍不笑了。也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笑声引来路人围观，他不好意思了，但无论如何，终归是消停了。 “阿衍，我想看你收到礼物时，开心的样子。”沈淮禾抽了张纸巾，替他擦拭方才笑出来的眼泪，“嗯…但还是要谢谢沈教授。”宋衍偏头在他指尖蹭了下，一双含笑的鹿眸看得人心神荡漾。 “是为了面试给我买的吗？” 沈淮禾点头应下，“除了面试，步入社会后的很多场合也会需要。”考虑到想在体制内发展，一身行头更是不可缺。 第150章 “那还差点小配饰，想要沈教授的同款领带夹。”宋衍语气带了几分撒娇意味。 “我回去帮你看看。”沈淮禾依着他道，“沈教授再陪我去看跨年烟火好不好？”宋衍继续说着，虽是询问语气，但他知道沈淮禾不会拒绝。 “好。” 第八十九章 新年愿望 除夕夜的烟火在天空绽放，如火树银花般璀璨，可惜仍不敌身边人夺目，“沈教授，新年快乐。”宋衍往他身旁靠近一些，彼此并肩站于天桥上，未完成的承诺在今年实现，“新年快乐。”沈淮禾也转头看他，眼底满是珍惜呵护。 驻足观赏的人不在少数，多是年轻人聚在一起热闹，欢呼新年来到，“许个愿望吗？”烟火揉碎后落入世间，沈淮禾问他。 “希望家人身体无恙，朋友常聚常新...”宋衍突然停顿片刻，然后粲然一笑，“沈教授，平安喜乐。” 四时自然成年，岁聿云暮，一元复始，年轻人眸光澄澈依旧，不参丝毫杂质，与这漫天绚烂交相辉映，看得他逐渐失了神。“你自己呢？”沈淮禾的视线不曾移开，一直落在他身上，“我自己？”宋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身旁的人先开口了。 “希望我们阿衍，不负理想，不忘初心。”沈淮禾的爱，是看他能肆意成长，温柔且坚韧。“嗯，不负理想，不忘初心。”宋衍笑着应他，又指了指天边的烟火，“沈教授快看，是心形状的！” 小孩子欢喜的模样也感染了他，洗尽过往铅华，只剩简单与纯粹，沈淮禾顺着宋衍指的方向看去，烟火稍纵即逝，却也以另一种方式成为永恒。 新年走亲访友前，宋衍告知家人，不要伸张自己在考公这件事，如果有亲戚问起毕业规划，他会回答。 长辈眼里的孩子，似乎还是不谙世事的模样，实际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宋衍已经能独当一面，周围全是世故，父母和奶奶也是明白人，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时，总是有些欣慰的难受。 年初八那天，宋衍喊了沈淮禾来家里包饺子，从早上剁馅开始。“小沈是客人，你怎么能让人家忙活？”奶奶将孙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是沈教授说不能白吃，主动要帮忙的。”宋衍看着厨房在系围裙的背影轻笑出声。 “小沈刚刚给你的东西是什么？”奶奶继续问道。 沈淮禾进门时拎了个箱子，正是之前那套西服，是单看包装就价值不菲的程度。“衣服，沈教授帮我拿一下。”宋衍有些心虚，可说实话老人绝对会不同意，但他跟沈淮禾的关系又复杂，思来想去还是打了个哈哈。 “奶奶你去休息吧，我和沈教授忙活就好。”宋衍拉着她回房间，又解释了好一通才让老人安心。 “阿衍。”沈淮禾半倚在厨房门口，笑意盈盈地看他从老人房间出来，“被念叨了？”语气带了几分打趣意味，小孩子有些生气地看他，却又找不出对方错处，反而应该谢谢沈淮禾送他东西，还帮忙拿了过来。 有种被仗势欺负了的憋屈感。“我来剁肉，您去休息怎么样？”宋衍加重了‘您’字，又换上笑脸，沈淮禾干咳两声，自觉转身继续剁肉，行动代替了回答。 老人还是不放心，偷偷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移门没有合上，隐约能看到他笑得开怀的模样，宋衍一手端着果盘，另一手拿着叉子，将刚切好的水果喂给了身旁人，老人没再去担心他们，兀自在房间看起了电视剧，眉眼间满是慈祥。 肉馅准备好后，宋衍在餐桌上铺了层保鲜膜，又撒了点面粉防沾，沈淮禾和他包法不一样，完全是秉承着捏紧、不漏馅就好的想法在包，“沈教授，这样包会好看点。”宋衍给他示范了两个。 “好的，宋老师。”沈淮禾有模有样学着，宋衍也坦然接受了‘老师’的称呼，在他旁边指导包饺子。 谈起面试技巧和题型解析时，沈淮禾又成了老师，“考官主要考察，归纳、演绎等推理过程，能准确理解、把握事物的本质和内在联系，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宋衍包饺子的同时，也在认真听他讲话。 “现象认知和职业认知的结构都是总分总，现象认知类一般是，表明态度、展开分析、提出对策、总结展望......” 技巧方面，沈淮禾自己也做过面试官，虽然是学校的，但经验和视角也大差不大。 “是，我记下了，谢谢沈教授。”宋衍真诚向他道谢，沈淮禾眼底闪过欣慰，想去揉揉他脑袋，抬手时才想起手上还有面粉。 悬在半空有些尴尬，于是在小孩子脸上抹了一把。宋衍呆愣愣地看他，上一秒还在正经谈事，下一秒就面粉抹脸。 “你幼稚！”宋衍反应过来后，也抹了他一脸。 打闹结束时，彼此都有些狼狈，宋衍看他拿袖子擦脸的模样笑出声，全然忘了自己脸上也都是面粉。饭前不仅洗了手，还洗了脸，沈淮禾无奈摇摇头，帮他擦拭脸上残留的水珠，“饺子要吃几个？” “二十个，我再去问一下奶奶要吃几个。”宋衍小跑两步到老人房间，沈淮禾则在厨房烧水，准备下饺子。 刚包出来的味道还很新鲜，沈淮禾就多吃了两个，此番行为落在老人眼里再次成了没吃饱，以至于分装让他带走的时候，又多放了好几个。 “小衍，你去帮小沈找个袋子。”奶奶将孙子支开后，从兜里拿出个红包塞到了他怀里，“奶奶您这是做什么？”沈淮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拒绝，“您老的心意领了，但我万不能收。” 第151章 “要的，小沈新年快乐啊。”老人笑得慈爱，是久违的家人的温度，“...谢谢。”沈淮禾鬼使神差地没再拒绝，收下了那个红包，“沈教授。”宋衍很合时宜地拿着袋子出来，替他将饺子装好。 沈淮禾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年龄段，除了发红包和各种礼金外，居然还有收到红包一天，鼻尖猛地被酸涩感填满，险些失态。“奶奶，我去送一下沈教授。”宋衍似乎察觉到了，自然牵过他的手朝外走去。 掌心的温度很暖，沈淮禾回握住他，又朝老人微微欠身告别。 “想去沈教授家里看小白了。”宋衍没有牵太久，进了电梯后，就自己偷偷将手背在身后摩挲掌心，“来吧，随时都欢迎你。”沈淮禾领着人朝九幢走去，小孩子似乎在安慰他，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走亲访友时的事情。 开门时白果没出现，找了一圈后，才在猫窝里发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猫咪，宋衍蹲下身，戳了它两下也完全没反应。 “用这个。”沈淮禾从抽屉里拿出根猫条给他，“哈哈哈，真的吗？”宋衍笑着接过然后拆开，挤出一点在白果鼻子前晃了晃。 “醒了？！” 小孩子震惊的样子，也让沈淮禾唇角噙上一抹笑意，“比较贪吃。”白果舔着猫条还不忘看他一眼，似乎能听懂人说话，“小白生气了哈哈哈。”宋衍一边喂，一边给它顺毛，白果吃完后也顺势跳进他怀里，享受摸摸。 天气日渐风和，他抱着猫儿坐在沙发上，带笑的眉眼似春涧般温柔，“沈教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绯红攀染脸颊，宋衍被他直白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回家记得试一下衣服。”情绪被沈淮禾克制得很好，小孩子并未发现端倪，只乖巧点头应好。 今年的正月晚，在二月中旬，所以刚过完年不久后，就陆陆续续开始返校了。 沈淮禾送他到学校宿舍区的门口，宋衍道了声谢朝里走去，三月桃花将满枝头，娇嫩的瓣儿在微风中摇曳，不忍自私折下独赏，便只能守着它继续绽放，倾心沉醉。 大学最后一个学期，除了国考面试外，还有四月初的省考，以及毕业论文和答辩，明明没有课，但总觉得比之前更忙了。 省考和国考的科目一样，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和申论，宋衍的第一志愿是国家公务员，虽然笔试成绩名列前茅，面试也有信心，但总要多留次机会给自己。最好的情况是，二者都成功上岸，后期体检前再放弃其中一项的录用即可。 先前给的资料里，细致到正确放弃录用的步骤，几乎是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考公这条路上，宋衍感激他的帮助和倾囊相授，所以得更加努力，才能不负师长期待，如沈淮禾当时说的那样。 ‘老师希望你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面试前一天，宋衍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因为门没关，便直接朝里屋喊了声‘沈教授’，正在工作的人身形一颤，抬眸看他，“阿衍，面试时也这般没规矩吗？”语气有些严厉。 宋衍在原地愣了会儿，显然也没料到事态发展，“...对不起。”莫名的委屈感涌上心头，酸得他视线开始模糊，道歉，然后自觉退出办公室，沈淮禾隔了一小会儿才喊他，宋衍听话进来，低头站在门口也不靠近。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凶你凶错了？”沈淮禾起身朝他走去，“礼仪决定考官第一印象，你刚刚不敲门直接进，自己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 到底还是心软，舍不得见他这样。“好了，不凶你。”沈淮禾将小孩子往怀里带些，顺着背脊安抚，“找我有什么事？”语气缓和不少，还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就是想...找沈教授模拟一下面试流程。”宋衍闷闷出声，大概是不好意思了，主动来找他模拟面试流程，结果还没开始就出错，“那刚刚指出来的记住了吗？”沈淮禾又故作严厉道，见小孩子认真点头答话，哪里还能生起气来。 第九十章 小花贴纸 面试流程模拟进行得很顺利，年轻人的表现可圈可点，偶有几处小瑕疵，沈淮禾也会在模拟结束后统一点出并指导。“基本就是这些，你自己再过一遍流程，注意细节和情绪把控。”宋衍点头应下后，开始复盘。 沈淮禾看他认真，也不多打扰，继续处理手头未完成的工作，直到察觉一股灼的热视线看来，才再次抬头，小孩子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似乎想说什么。 “写份检讨给我？”沈淮禾单手支着脑袋，开口逗他，方才虽道了歉，但也的确打扰了对方工作，“已经知道错了，可以不写吗？”宋衍思索片刻后，跟他商量道。 完全不像二十三岁的成年人，明明还是个小孩子。 沈淮禾心里憋着笑，面上却装作在思考，之后又以一种很官方的语气说道，“可以，这次不予追究。” 闻言，宋衍立马换上笑脸，“谢谢沈教授。”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沈淮禾起身从书柜里找出本大一选修课程的教材书，在小孩子疑惑的目光中，翻开书页抽出一张折叠放好的a4纸。 “尊敬的老师，本人对于今日违反校规帮同学打卡这件事，深表歉意...”沈淮禾照着纸上的字念了起来。 起先不明白，但随着他继续念下去也逐渐想起什么，“沈教授！”宋衍涨红了脸，直接站起身想去抢沈淮禾手里的纸，“不要，你别念！”这是大一那年，他帮纪时安打卡早自习，结果被沈淮禾抓了个正着后，写的检讨书。 第152章 宋衍没空去想，三年前的东西为什么还被留着，一颗心只扑在赶紧将纸抢回来上面，沈淮禾绕着桌子躲他，看宋衍都快急哭了，才立马收敛幼稚的行为。“好好好，我不念了。”沈淮禾举手做投降状，任由他将那份检讨书夺走。 “沈教授留着它做什么！”宋衍仅看了一眼内容，就立马羞耻地将纸叠好捏在手里，“生平第一次收到学生的检讨书，觉得有意思。”沈淮禾如实回答。 “你！那你就一直夹在书里吗，有没有给其他人看过？！”宋衍有些炸毛，脸也红得不像话。 “这本是旧教材了，你当时是最后一届，所以用完就顺手夹了进去，一直放在书柜里。”沈淮禾解释道，宋衍突然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教材书，“这本书我也留着...因为沈教授当时，贴了朵小花贴纸在上面。” 回忆沉淀，命运红线似乎早在冥冥之中交织，或许那时的他们也没想到，未来某一天，彼此会成为互相的牵挂。 “所以，检讨书能还我吗？”沈淮禾眯眯眼笑道，“不能！”宋衍马上拒绝，眼见对方开始难过，又立马补充，“你保证不念了，我就还你。” “我保证。” 检讨重新夹进了教材书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没阻拦什么。“沈教授，明天来接我好吗？”宋衍换了话题问他道，对面答应得很快，“结束了发我消息，我在外面等你。” 面试时间在周六上午，顺序按照笔记成绩的排名开始，等候室有几个人似乎认识，闲聊时说起，自己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得回公司上班之类的。 成年人世界总是这样，少了几分美好与理想，多的只是生活与琐事。 春日风儿喧嚣，街道口等待停留的身影十分显眼，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小跑向他，却又在距离几米的地方停下，改为一步步从容地走向他，最后在他面前站定，简单唤了声。 “沈教授。” “饿了吗？”沈淮禾看他的目光满是温柔，夹杂几分欣慰，“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宋衍笑着回答道，“不行不行，汤汁溅到衣服上了怎么办，还会有味道。”犹犹豫豫半天，直到上车了都还没有确定吃什么。 “西餐厅？”沈淮禾微微偏头看去，小孩子本就好看，此刻又是精心打理过的模样，更显清俊温和，听到提议后的也是乖巧应和。 视线停留过久，宋衍有些疑惑怎么还不出发时，转头便对上了沈淮禾深邃含情的眸子，“嗯...我，我饿了。”脸颊瞬间滚烫，就连说话也有些结巴，“那等下多吃点。”沈淮禾笑着伸手去揉他脑袋。 出门前特意吹了造型，宋衍可不想现在就被弄乱，“不准揉了。”嘴上这样说，脑袋却很诚实地轻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面试结束后的日子，就是备战省考和毕业论文的检查修改，沈淮禾偶尔会帮忙看看，但他并不是宋衍的导师，概因去年九月选导师那会儿，关系还僵硬的缘故。 终归是在别的老师名下，修改意见不好提太多，宋衍心里也有数，不会让师长难做。 寝室目前只有一人，不需要去图书馆抢位置这点是不错，可看着空荡荡的四人间，难免还是回忆生情。 纪时安是上学期搬出去的，程宇凡和王祁这学期也为了实习方便，选择在外租房。 同届的其他人也差不多，实习或准备考研复试，少有几个空闲的，要么是大学四年碌碌无为，不知道何去何从，要么是已经有明确去处，不劳费心的，总之无论如何，大家都快到了真正步入社会的时候。 宋衍合上笔记本电脑，想着出门放松一下，顺便再找找他在哪儿。 教学楼三楼的教室里，沈淮禾在讲台上授课，一眼便注意到了后门偷溜进来的小孩子，面上不显，心底却在笑他模样有些呆。 后排位置坐下，周围几个同学看了一眼后，只当他是迟到，并未多在意。 “宋衍？”一声压低叫唤吸引他朝声音方向看去，“景川？”莫名有些慌乱，宋衍还从未设想过，这种情况下遇到熟人该怎么解释，毕竟大四没课，有时候在学校里连自己班里同学都碰不到，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其他。 夏景川换了个位置，坐到他身旁小声搭话，“大四还有课吗？之前也没见你。”宋衍尴尬地低头看看手机，还在考虑该怎么说比较好。 “没课，呃...最近不是在写毕业论文吗，来找一下灵感。” “写论文的确辛苦。”夏景川笑着回他，目光却略带探究地看了眼台上的沈淮禾，“哎对了，晚上去棋社吗？”他扯开话题问道。 “嗯，去的。”宋衍应下他的话，有台阶立马走。 后续就没再聊什么了，夏景川继续听课，宋衍的视线虽在台上，思绪却飘向了那个夜晚，回想起他说的几句‘无心话’，难免还是后怕。 夏景川，会不会知道什么？ 但除了那晚的话外，也没受到过什么实质性的行为，何况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再去揣摩他当时的心思，也觉得没必要，宋衍不想将人往坏处想，但涉及沈淮禾和这段感情的事情，又不得不谨慎。 课后，沈淮禾收拾完东西抬眸看去时，他已经走了，只剩夏景川还在座位上，低头正拿着手机回复消息。 食堂打包了一份晚饭回宿舍，宋衍却没有胃口吃，即便在学校没有太出格，但他和沈淮禾的事情也经不起细节推敲，否则周昱他们就不会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同为男性的身份虽然挡了部分猜疑，可也正因如此，坦白之后才更容易遭到恶意。 第153章 伴侣是曾经的学生，男性。这两点如果放在沈淮禾身上，宋衍完全不敢深想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知是不是巧合，棋社明明来了挺多人，但唯独靠墙的座椅没人去坐，记忆顿时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那晚冲动之下的吻和互道心意的话，“你们先玩吧。”宋衍微笑跟在座几人打招呼，随后略带歉意道，“我出去一下。” 想见他，可这个点沈淮禾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消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宋衍独自在操场看台站了会儿，随后又回到社团教室。 四周被浓雾笼罩看不清方向，走了很久，只恍惚听到有人在喊‘阿衍’，他拨开迷雾循声找去，目光所及之尽头，是沈淮禾温柔笑着的模样，不待他惊喜上前，那抹身影便瞬间如泡沫般消散殆尽。 代表审判的眼睛在半空显现，视线之下，沈淮禾被层层枷锁束缚，数不尽的黑手似要将其拉入深渊，他疯了般地冲上前去，试图拯救。 刀尖没入心脏，刺眼的猩红突然从沈淮禾嘴角溢出，白色衬衫成为画布，正描绘晕染出一朵盛开绚烂的血色玫瑰，他惊恐向后退去，低头却见自己手握沾血的刀。 求求，不要。 无论如何哀求，也无法减缓生命流逝的速度，沈淮禾用尽最后力气，扯出勉强却温柔的笑安慰他没事。 下坠感将人吞噬，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淮禾向深渊跌去。 “不要！” 渗出的冷汗浸湿衣衫，宋衍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心跳剧烈无法平息，他慌乱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没有刀，也没有血，一切只是噩梦。 天空灰蒙蒙的还未亮，宋衍顾不得太多，换了身衣服直接朝校外公交站走去，想见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第九十一章 奶糖 沈淮禾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起身去开门，还未看清来者是谁，就被对方搂腰扑了个满怀，脚下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 “沈教授…”宋衍埋在他胸前闷闷开口，虽不知怎么了，但看小孩子受到惊吓到模样，也瞬间清醒不少，“不怕了，我在。”沈淮禾抱着怀里的人安抚，话语温柔，却像是刺激到了他似的，“沈教授，对不起，对不起…”宋衍也不说为何，只是一直道歉。 腰间的力道愈发强烈，“没事的阿衍，缓一缓。”担忧溢于言表，连带心口都因为不舍小孩子这样，开始隐隐作痛，“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沈淮禾耐心引导着他开口。 鹿眸湿润夹杂几分后怕，宋衍摇摇头仍旧不吭声。 “时间还早，再去睡会儿好不好？”沈淮禾被他抱着，完全挪不动步子，“小白被你吵醒了正生气呢，快去哄哄它。”也不管小孩子信不信，沈淮禾搂他动作多了几分强势，将一直没来得及关上的房门关上后，带人去到卧室。 浅淡的白兰香将他包围，宋衍也逐渐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搂腰的手，“躺下吧，我去给你做早饭。”沈淮禾不再追问刚刚的事情，揉了揉小孩子脑袋示意他上床。 “那个！我外套脏，而且…”不等宋衍继续说下去，沈淮禾已经上手替他脱了外套，“阿衍是好孩子，会听老师话的，对吗？”压低的嗓音夹杂几分蛊惑，掌心抚上背脊，沈淮禾带着他在床边坐下。 心跳逐渐加快，宋衍沉溺在温柔中，完全失了反抗意识。 “和小白再睡半小时。”沈淮禾顺势将猫咪捞了过来放在他怀里，宋衍配合抱着，看对方蹲下身帮忙脱鞋，然后盖被。“不怕，老师就在外面。”指尖轻拨开他额前一缕发丝，沈淮禾没有停留太久，见小孩子抱着白果乖乖躺下后，便退出了卧室。 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宋衍又扯了扯被子，残留的余温和气息好似沈淮禾正抱着他。 时间不过六点十二分，也不知小孩子是几点从学校跑来的，宋衍不愿意说，他也不可能强硬要求，沈淮禾在客厅沙发坐了一会儿，仔细想想还是不能着急，决定起身先洗漱。 并非认床，实在是宋衍不敢睡，而与他一同的白果就要显得大胆很多，四仰八叉的同时，还不忘留下几根猫毛在床单上。 大清早的跑来打扰，还让人家哄了那么久…宋衍躺在床上，内心小九九了半天，直到察觉门外脚步走进，才立马闭眼装出睡着的模样。 沈淮禾单手撑在床头，俯身凑近，床上的人儿眼睫轻颤，一眼就能识别出来真睡还是假睡。“阿衍，起来吃早饭了。”并未拆穿什么，由着小孩子继续装睡，然后悠然转醒起身，一旁白果推了下，没醒便也不管了。 两份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摆在桌上，碗里还有额外煎的几片午餐肉和青菜，“过来坐这。”沈淮禾将餐桌前的座椅拉开，“谢谢沈教授。”宋衍有些拘谨地在位置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后道谢。 周四还得上班，发型是打理好了，但沈淮禾的穿着还是那身睡衣，“我是不是，给沈教授添麻烦了…”宋衍耷拉着脑袋，语气染上几分歉意。“称不上添麻烦，但是阿衍…”沈淮禾放下手中筷子，朝他看去，“我会担心你。” 闻言，小孩子将脑袋垂得更低，“对不起，让沈教授担心了。”宋衍说得真诚，抬眸看向他的目光氤氲上一层水汽。 “阿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第154章 “因为，做噩梦了…”理由似乎太幼稚，宋衍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小，而身旁的人显然也没到是这样的缘由，愣了半天，“什么梦能把我们阿衍吓成这样？”沈淮禾轻笑出声，耐心等他开口继续说下去。 “梦里的我，伤害了沈教授。”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掉，宋衍觉得丢人，立马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可又实在委屈，“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喜欢，而害的沈教授被世俗诟病。” 作为年长那一方，沈淮禾理解他的顾虑，也清楚这段感情可能涉及的后果，“毕业之后，你的身份就不再学生，我们社会地位平等，恋爱自由。”之所以要等宋衍毕业才确定关系，也是因为此。 “男生，也没关系吗？” 窗外晨光熹微，沈淮禾温柔将他搂进怀里，“无关性别，我爱你，仅此而已。”彼此坚定选择，又何惧世俗眼光，宋衍回抱住他，埋头小声抽噎起来。 国考成绩即将公布，省考时间也将近，还有毕业论文和未来焦虑之类的问题，“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这周末带你去踏春放松一下？”沈淮禾看看怀里小孩子，又抬手在他发顶揉了揉，“…嗯。”宋衍瓮声回答道，听到周末，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一脸凝重看他。 “沈教授，你上班快迟到了。” …… 宋衍坐在餐桌前一边悠哉吃面，一边看他火急火燎，“吃完了把碗放桌上，我回来收拾。”沈淮禾系着领带吩咐道，“钥匙放这了，走之前锁门。”拎上公文包和车钥匙，然后开门换鞋，“小白记得喂一下。”关门前不忘再喊一句。 从容不迫的沈教授，也会因为上班即将迟到而着急忙慌。 屋内很快只剩吃面的声响，白果此时刚睡醒，从卧室出来跟他大眼瞪小眼，“吃饭吃饭！”宋衍起身给猫咪倒好猫粮，然后和它一起吃早饭。 虽说沈淮禾会回来处理，但年轻人还是自觉把碗筷洗净了之后才离开。 清晨的寒意散去，回到学校时也才八点半，若不是手里还拿着家门钥匙，宋衍估计会怀疑前几个小时的真实性。 抱着他的猫，睡在他的床上，我爱你，仅此而已... 欲望开始躁动，宋衍快步走回宿舍，掌心捧起凉水扑在脸上，奈何完全压不住滚烫的思绪，最后是做了套真题卷，才在午休前平复好了心情。 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沈淮禾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沈教授，钥匙。”宋衍将东西放在桌上，“碗筷洗好了，小白也喂过了。”小孩子的模样很是乖顺，沈淮禾坐在主位上，朝他示意。 “伸手。” “沈教授要给我糖吗？”宋衍并未多想，摊开手心准备去接糖，沈淮禾似被他的动作和天真逗笑了，捏着小孩子指端，扬手落了一巴掌，“害我担心成那样，还想要糖？”语气不算凶，却带着师长的威严。 酥痛感顺着神经传向大脑，宋衍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是责打后，整个人顿时羞得说不出一句话，从来都是长辈口中的乖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除了沈淮禾让他写过检讨和打手心外，何曾被其他人这般对待过。 并未真的用力，几秒过后也就没了感觉，宋衍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捏着指端不放，“...沈教授。”略带哀求的语气听得沈淮禾一阵心软。 “有些事情不需要你独自承担或多想，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听到了吗？” “听到了。”宋衍点点头应下他的话，视线瞥见办公室的那颗老人须后，又小声嗫嚅道，“沈教授之前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多想...” 小孩子在翻旧账，点他之前因为老人须故意生闷气躲人那件事。 “确实，我当时也有错。”沈淮禾松开捏他指尖的手后，坦然地将掌心摊平，“让你打回来，好不好？”宋衍犹豫了，老人须和今天的事情不一样，何况二者细究下来，其实都算他理亏。 “不用了...”宋衍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发现问题解决就好。”说着又有些委屈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 “阿衍。”沈淮禾放软了语调，将他往自己跟前带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的，不用害怕。”小孩子大清早在怀里颤抖不停道歉的模样，仍令沈淮禾心有余悸，他眸底的担忧不加掩饰，宋衍看在眼里，此刻也是真的在反思。 感情本就需要磨合，从别扭到坦诚相待，都得有个过程。 “沈教授的话，我都认真听进去了。”心思不能仅靠另一方的猜测，“有问题也会及时说出来，不让沈教授担心。” 宋衍往前靠近，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所以沈教授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不开心的地方，也要告诉我，好吗？” 鹿眸倒影着他的身影，澄澈之下满含爱意，沈淮禾认真应道，“好。” 因为记着对方清早时说过的话，所以不得不克制下了想要继续亲昵的欲望，宋衍退后两步在一旁位置坐下，“沈教授今早迟到了吗？”对于这件事，其实是有些好奇的。 “晚了两分钟。”沈淮禾扶额轻叹，似乎去不愿意面对现实。 “做老师的也得担心迟到。”宋衍有些好笑地看他，“是啊，要扣钱的。”沈淮禾没好气瞪了过去，小孩子却不以为意，双臂交叠地枕靠办公桌上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天。 第155章 大概是起太早的缘故，这会儿已经开始犯困。 察觉到宋衍没声后，沈淮禾疑惑朝一旁看去，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地面，也为他的睡颜镀上一层柔光，不忍吵醒，便放缓了动作，起身脱下西装外套替小孩子披上。 午休结束还有授课安排，宋衍再次醒来时，办公室只余他一人，除了身上的外套外，手边还有一颗沈淮禾留下的奶糖。 第九十二章 平安扣 人间四月的风在春意中掠过，午后悠长，宋衍扯着风筝线在公园的草坪上奔跑，放了几次都没成功后，小孩子委屈着脸朝他看去，“沈教授——”拖长的尾音夹杂几分撒娇意味，沈淮禾轻笑接过他手中线轮。 等风来时，彼此站在对方的身旁，风起时分，又一同朝前逆风奔去，阻力虽大，却也成功将风筝放飞于天际。 宋衍抬头望去，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清澄，“小心点，别被线割到手了。”稳定之后，沈淮禾将线轮重新交给他，风筝划过天空，艳阳下的人追光而遇，沐光而行，“沈教授！”宋衍又往前跑了几步，转身喊他跟上。 似被年轻人的朝气所感染，沈淮禾看他的目光又多添几分爱惜之意。 月初的省考笔试结束后，毕业论文也完成了定稿，文件发送给导师后，宋衍靠在椅背上小憩，心口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即将毕业的那种心情。 憧憬未来，也怀念昨日。 程宇凡和王祁的实习快结束了，说是月底会返校，纪时安要忙些，很多话都是隔天才回，宋衍看着群里的他们，忽地一阵酸涩感袭来，完成学业，各奔东西，或许就再也碰不到了。 “纪总，这是上个月的工作总结。”助理将报告恭敬递给上座的人，“行程安排已经发您手机里了，请过目。”纪时安翻看着手中报告，简单应了声算是回应，“另外纪先生说，今晚的宴会您务必参加。”助理试探地朝他看去。 纪时安面色如常，目光淡淡看不出波澜，“知道了，我会按时到场的。”得到肯定答复后，助理便退出了办公室。 手机传来信息，是宿舍群里的，宋衍问大家，毕业前要不要来场旅游。 “阿程要去吗？正好也有空。”王祁抱着一叠资料，与他偷偷说小话，“可以啊，五月份的时候。”程宇凡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你回下消息，我先去打印文件了。”“好。”... 国考录用名单公布的当天，宋衍去了办公室，“怎么样？”沈淮禾有些紧张地问道，年轻人浅浅笑着，“过了。”对于这个结果，宋衍似乎表现得比他更冷静些。 “阿衍。”沈淮禾起身激动将他拥入怀中，心情溢于言表。 前途比爱情更重要，而爱情比前途更难得，一路磕磕绊绊走来，最后发现对的人就站在那里，站在他的前途里，“...沈教授。”似有若无的白兰浅香萦绕鼻息，宋衍回抱住对方，与他分享成功带来的喜悦。 指端伸进柔软发梢，沈淮禾笑着揉他脑袋夸赞，哄孩子般的语气，听得宋衍脸颊有些发烫。 并未抱太久，毕竟办公室随时会来人。“坐会儿吧，我还有个文件还没看完。”沈淮禾示意他随意，宋衍应下后，就去书柜挑了本书，然后在一旁坐下开始阅读。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却暖暖的很是安心。 宋衍举书遮过半张脸，视线偷偷朝他瞄去，还没多看几眼，就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嗯...我在想晚上吃什么。”很蹩脚的解释，但沈淮禾没说什么，只是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之意显而易见，“要尝尝我的手艺吗？” 鹿眸亮晶晶的，完全藏不住心事，“要！”宋衍放下书本，“沈教授都会做什么？想吃滑蛋牛肉，还有西兰花。”小孩子絮絮叨叨说着，沈淮禾唇角微扬，听得认真。 “下班了先去买菜。” “好。”宋衍笑得灿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被沈淮禾三言两语拐回了家。 车辆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后视镜下的薄荷藤编小球轻轻晃动，宋衍伸手碰了下它，“再去挑个新的怎么样？我们一起。”薄荷香已经散了许久，是小孩子大二那年送的，“都依你。”沈淮禾浅笑回道。 商场内，宋衍在饰品店挑选新的车挂件，偶尔问一下身旁人的意见，“这个怎么样？”简约的平安扣编绳挂件，底下系着深蓝色流苏。 “好看。”沈淮禾回答完，目光越过挂件看向了正拎着的年轻人，“那就这个了，我去结账。”宋衍将东西揣进怀里，欢喜去柜台结账，排队时还不忘回头看看，沈淮禾就站在原地，视线不曾移开。 买完挂件再去负一层的超市买菜，转个身的功夫小孩子就没踪迹，但到底是成年人了也走不丢，沈淮禾就没管，继续在生鲜区挑牛肉。 再见时，宋衍手里拿着零食正往购物车里放，酸奶、薯片、小饼干什么的，最后放完了还冲他笑笑，喊了声‘沈教授’，乖巧听话的模样，根本无法拒绝，“再去拿个千层蛋糕？”沈淮禾将挑好的两盒牛肉，放进零食堆里。 “手气不好，等沈教授来拿。”宋衍推着购物车朝甜品区走去，“还真是小孩子。”沈淮禾低笑一声，只能暂停了继续买菜的想法，跟上他的脚步。 回家后先将千层蛋糕放进了冰箱，都是些家常菜，做法并不复杂，沈淮禾负责掌勺，宋衍就帮忙打打下手。 第156章 “阿衍，帮我系一下带子。”围在腰间的围裙有些松动，沈淮禾在炒菜空不出手，便喊了一旁的小孩子代劳。 白色衬衫扎进西裤，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男人遒劲有力的腰身，宋衍站在他身后，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直接涨红了脸，半天不见接下来的动作。 “怎么了？”沈淮禾疑惑正要转头看去时，宋衍加快了速度，胡乱打完一个松垮垮的蝴蝶结，“好了！”说完立马转身继续洗菜，若无其事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端倪，只是耳尖那抹红始终无法褪下。 沈淮禾看着他轻笑出声，将锅里的菜炒好盛出后，自己又重新系了一遍。 三菜一汤端上桌，宋衍没有着急动筷，等他收拾完落座后才端起碗，“尝尝。”沈淮禾夹起一筷滑蛋牛肉片放进碗里，“谢谢沈教授。”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宋衍就着米饭吃了一大口，随后又点点头表示赞赏。 看小孩子吃得鼓囊囊的模样，沈淮禾没忍住轻笑出声，“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说着又伸手在他脸侧戳了戳，触感像腮帮子里塞满干粮的仓鼠，“唔...”宋衍哼哼两声将嘴里的饭菜咽下，“你幼稚。” 沈淮禾笑而不语，只温柔看他，“...你也吃啊。”宋衍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又扒拉了两口饭。 因为独居的缘故，沈淮禾的一日三餐基本都在学校解决，但也因为独居，所以生活里又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做饭手艺。 “也不知道谁会那么幸运，能跟这样好的沈教授在一起？”宋衍突然笑看向他，眼底却是藏也藏不住的骄傲，沈淮禾有些无奈，但还是顺着，“是啊，谁会那么幸运呢？”问题的答案彼此心照不宣，又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能与他相识相知这点看来，还是我更幸运些。”沈淮禾又夹了颗西兰花放进小孩子碗里，言语间尽是珍惜，“嗯...那就，那就都幸运。”宋衍结结巴巴道，本意是想逗他，结果自己先红了脸。 饭后沈淮禾开始收拾碗筷，宋衍想帮忙，但被他用白果拒绝了过去，“去找下小白在哪儿，再给它开个罐头。” 从进门到现在，的确没见到猫咪的身影，宋衍应下后，便开始在房子里寻找，猫窝里没有，也不在客厅，“卧室可以进吗？”虽然睡过，但想着还是得问他一声为好，“房间都可以进。”沈淮禾说完又补充道，“不用拘束，就当是自己家那样。” “嗯...”宋衍扒在厨房门口，目光直勾勾盯着正在洗碗的背影，直到沈淮禾要转身时，才立马跑开。 床上白果睡得正香，被人抱起时还有些迷糊，“起来吃饭了。”宋衍抱着猫咪走出卧室，离开前还担了担被子上的猫毛，将褶皱拂平。 “沈教授，罐头在哪？” “客厅电视柜最右边的抽屉拉开。”沈淮禾擦了擦手，将碗筷放好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了刚买的季节限定蛋糕。 小孩子蹲在猫碗旁边，看白果吃饭看得出神，“阿衍。”沈淮禾刚喊完他，下一刻就收获了一人一猫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清澈、又都有点呆。 “你笑什么？”宋衍不解站起身，“没笑，喊你过来吃蛋糕。”沈淮禾收敛笑意否认道，随后又举了举手中蛋糕试图岔开话题，“你刚刚分明在笑。”宋衍上前几步凑到他跟前，似乎想将对方看穿。 气息交汇，沈淮禾不自觉吞咽一下，“...阿衍。”声音很轻带着微颤，却不难听出说话人正在压抑克制，反应过来距离有些近后，宋衍慌乱从他手里拿过蛋糕，道完谢就立马转身到沙发处坐下。 心跳愈发强烈，手也不听使唤似的一直拆不开包装，最后还是沈淮禾帮忙，他才吃上了这口千层蛋糕。 第九十三章 倒春寒 樱桃酸甜可口，混合着奶油的细腻味道刚好，“沈教授要吃吗？”宋衍挖了勺蛋糕看向身旁没得吃的沈淮禾，买时只拿了一个，现在有些后悔，他答应得倒是很快，直接弯腰俯身吃掉了那勺蛋糕。 “味，味道怎么样？” 小孩子紧张结巴的模样落在眼里，无端激起一阵坏心，“还不错，想再吃一口。”沈淮禾微微偏头看他，深邃眸光倒映着宋衍的身影。 “要我喂吗？那个…”脑子还在纠结，手上动作却很诚实地又挖了一勺蛋糕，“沈教授爱吃的话，这份可以给你。”看他继续吃掉，宋衍决定忍痛割爱将蛋糕让出，并在心里默默记下，以后买吃的得买两份的想法。 胃里有些腻，“没关系，我不怎么吃甜食。”沈淮禾将嘴里蛋糕咽下说道。 不怎么吃还吃了两勺。忍住了想要问出口的冲动，改在心里碎碎念，“看会儿电视吧。”共用一个勺子的氛围有些暧昧，宋衍主动提议道。 电视屏幕放着自然相关的纪录片，宋衍又挖了勺蛋糕自己吃下，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微微蹙眉朝一旁沈淮禾看去。 不怎么吃甜食，但吃他喂的？也不怪会有这样想法，像是要验证那般，宋衍又挖了勺蛋糕，装作不经意地喂到他嘴边，“还要吗？” 沈淮禾犹豫一下，但还是吃了。 纪录片恰好播放到犀鸟，画面中雌雄两只鸟儿依偎在枝头，一颗果子互相喂食，讲解员对此还称它们是亲密恩爱的行为，宋衍停下动作端坐在沙发上，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而一旁的沈淮禾也有些克制不住表情。 第157章 最后是白果吃完饭，大摇大摆经过才打破了彼此尴尬的僵局。 夜里受冷空气影响，四月中旬的气温急转直下，出现了倒春寒，才收起的外套不得已只能重新拿出。 清早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学校这两天在举行春季运动会，突然的降温都有些措手不及，跑道上穿短袖的几个在比赛结束后，立马都回了趟宿舍添衣，大四人员零散，这类活动基本不再参加，也就在校几个看看热闹。 宋衍没找到想见的人，准备发消息询问时，眼尖瞥见了正在墙边避风的他。“沈教授不冷吗？！只穿一件短袖。”宋衍大步朝他靠近，语气带了几分凶，“…冷。”沈淮禾垂眸有些委屈，开口解释道，“衬衫不方便，运动服只带了这身。” “西服外套呢？”宋衍微微蹙眉，看他胳膊露在外面受风不免担心，“快到教师组了，没关系。”沈淮禾看了眼手机时间说道。 出太阳时倒还好些，可眼下阴沉沉的还刮风，“怎么会没关系，我去给你拿。”宋衍着急走，步子刚迈出两步又立马折回，“你先穿我的。”说着便脱下外套塞到他怀里，宋衍里面也只穿了件单衣，沈淮禾想要拒绝，但对方不给机会。 “沈教授先穿着，我很快回来！” 衣服残留的余温勾起心神，沈淮禾目光灼热，追随着他逐渐跑远的背影久久不肯移开，直到进场广播响起第二遍时，才朝里走去。 外套是休闲宽松款的，穿着倒也刚好，“同学，这边是教师组。”运动会的志愿者将人拦下说道，待看清对方是谁后又立马道歉，“不好意思，沈教授这边请。”杏白撞色的设计实在太具少年气，完全就是大学生穿搭。 “...没关系。”沈淮禾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已经能想象到等下的几位同僚会说什么了。 操场和行政楼有一段距离，拿着西服外套跑回来时比赛已经开始，“还是晚了。”宋衍喘着气无奈朝看台走去，缓了一会儿后，才想起微信十几分钟前还收到条消息没查看。 沈淮禾—西服你穿着，当心受凉。 简单两句话满含关心，宋衍听话将衣服穿在了身上，本该修身的西服他穿却有些松，因为肩垫的缘故外表看不出异常，可内里就能明显感受到彼此肩宽的不同。 加油声此起彼伏，各学院也逐渐拉开差距。 宋衍靠在看台栏杆处，经典高级灰面料，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而沈淮禾身上那件杏白色外套，恰好和他的情况相反。 比赛结束又寒暄了一会儿，沈淮禾离场去寻他时，小孩子正在之前躲风的墙边看手机，模样专注而认真，察觉到有人靠近略微抬眸，“沈教授！”见来人是他后，宋衍立马露出笑颜小跑几步到了对方跟前。 “沈教授，你看我拍的怎么样？”宋衍举着手机邀功道，照片里，是他跑过终点夺下桂冠的瞬间。 “抓拍得不错。”沈淮禾抬手揉了揉小孩子脑袋，“是吧，我也觉得不错！”宋衍又翻了两张照片，随后开始讲起自己是如何拍到照片的过程，“我当时就站在终点那边，人可多了...”沈淮禾在一旁听得认真，眼底尽是温柔之色。 身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跟在休闲外套的师长身旁，夕阳落幕，暖橘色的光洒在地上，平添几分朦胧。 办公室内，沈淮禾冲了包板蓝根递给他，“喝了，受风容易感冒。”热度在掌心蔓延，宋衍接过后道了声谢，“沈教授呢？” “你先喝。”沈淮禾并未回答问题，他也没有多想，听话将杯中微甜的清热药一饮而尽，“喝完了，我去给沈教授也冲一杯。”宋衍将杯子放下，起身去寻找板蓝根冲剂，可柜中仅剩一大袋空包装。 “我刚刚喝的，是最后一包？”宋衍合上柜门蹙眉朝他看去，“你年纪小，多照顾你一些是应该的。”沈淮禾心虚将视线移开，算是默认。 “沈教授...我现在不开心了。”宋衍说得直接，眼眶也因为发酸染上一层薄红。 “阿衍，一包药不至于。”沈淮禾慌乱将小孩子拉进怀里，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是药不药的问题。”宋衍伸手轻轻触碰他的指尖，切身感受到了对方肌肤的凉意，“沈教授对我好，我很开心。”彼此性格是相像的，总爱为对方着想，“但我更希望沈教授能好好的。” 年轻人目光中所流露的真情实感，似暖意传遍全身，“阿衍说的我都记住了，别不开心了好不好？”沈淮禾柔声安抚着，给怀里小孩子顺背。 “还有，谁说年纪大的就必须照顾年纪小的了？”宋衍埋在他肩头闷闷开口，“我也可以照顾沈教授。” 爱意单纯炽热，不受任何束缚，过往回忆重叠，是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我也可以保护沈教授。’ “...阿衍。”沈淮禾将他拥得更紧，“你说的，年纪大的会照顾人。” 就连翻旧账，也要有来有回？宋衍一噎，全然没了方才低落的情绪，“那句话不全面，年纪大的会照顾人，年纪小的也会。”沈淮禾被他这副理不直但气壮模样逗笑，“好好好，都听我们阿衍的。” “沈教授要是感冒了...”宋衍停顿一下，故作恶狠狠地放话道，“我可不管你。”沈淮禾闻言垂下眼帘，“可你方才还说，会照顾我的。”语气听着可怜，将两幅面孔玩得游刃有余。 第158章 “喝热水也一样，我看着你喝！”在他注视下，沈淮禾只得连喝两杯热水，“不用紧张，我身体一向很好。” “吹了一下午冷风，身体好也禁不住这样啊...”宋衍垂着脑袋小声嘀咕，眼底满是担忧，沈淮禾对此却不以为意，直到隔日头昏脑涨醒来时，他才意识到话说早了。 因为是能忍受的程度，所以便没有请假，只照常去学校上班。 林旭蹙眉将手背贴上他额头，温度有些烫，昨天看沈淮禾一件短袖站半天时，就猜到了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下午请假好了，正好连着周末休息两天。” “没事，也就半天了。”沈淮禾拒绝的话刚说完，办公室房门就被人敲响，“林哥。”宋衍笑得温和，跟林旭打过招呼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强撑没事人的沈淮禾身上。 察觉到硝烟的气味，林旭微微挑眉看向好友，“你要坚持带病上班，我也没办法。”说完又拍了拍他肩膀，故作无奈地一声叹息，“先走了，别勉强昂。” “林哥再见。”宋衍乖巧跟他道别，等林旭一走立马不装了，“沈教授。”语气淡淡带着几分愠色，却不难感受到年轻人所表露出的忧心，到底不舍真的生气，宋衍只是上前弯腰，将额头抵在他额间。 “...阿衍。”嗓音有些哑，“等下病气该过给你了”沈淮禾偏头将脸转了过去，“量过体温了吗？”宋衍略过他的话，直接询问病情。 “37.6度，低烧，不严重的。” 和林旭的谈话也听到一些，“我去旁听陪你，好吗？”不愿强硬干涉他的工作，但也压不住心底的关心，这话虽是在询问沈淮禾的意见，但无论拒绝与否，宋衍都会去旁听，“我有拒绝的余地吗？”沈淮禾轻笑一声反问道，小孩子的语气不容置疑。 “没有。” 第九十四章 备用钥匙 前排靠边的位置落座后，宋衍的视线总是不经意在他身上扫过。“沈教授好，教授下午好...”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沈淮禾立于讲台后，温和回应着问候，从容带笑的模样令人看不出端倪。 大概不希望宋衍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所以经过他课桌前时，沈淮禾低声吩咐了一句，“虽然是旁听，但也不准走神想其他的。”课堂上他是师长，小孩子自然会听话。 “开始上课。”沈淮禾重新站回讲台，打开课件。 知识点的讲解条理清晰，音色却有些低哑，似乎还忍着咳嗽，一节课时五十分钟，二节课就相当于，沈淮禾要在讲台上站将近两个小时，宋衍想集中注意力去听课，可随着时间流逝，只觉越发焦躁。 身子本就头重脚轻，久站之后更是强烈，沈淮禾撑手扶在讲台边沿，隐约能感觉到额间开始渗出冷汗，“咳咳…抱歉。”讲台上的人别过脑袋，缓了一会儿，“下面这个案例…” 授课还在继续，宋衍藏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掌心，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那般，面上依旧冷静听课。 两个小时的课程，像是硬生生熬了两年的压抑。 宋衍坐在位置上，等教室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才过去帮忙整理课件，“沈教授还好吗？”怕小孩子担心，但又不想骗他，“有点不舒服。”沈淮禾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只是他略显苍白的面色，使得这句话完全没有信服力。 回到办公室，“车钥匙给我，我们回家。”宋衍伸手去要东西，沈淮禾兀自看了眼时间后，觉得还早，“...再待半个小时。”年轻人没有说话，手继续伸着，沈淮禾拗不过，最终还是将车钥匙给了他。 授课的任务虽然已经完成，但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算了，问起来再说罢。这样想着，沈淮禾卸下一身疲惫，任由宋衍将自己扶进副驾驶，帮忙系好安全带，然后开车。 新买的平安扣和旧的藤编小球挂在一起，等红绿灯时，宋衍看着两个物件有些恍惚，脑中不自觉想起了很多与他的往事，一旁的沈淮禾眉间微蹙似乎很难受，此时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虚弱憔悴，是回忆里不曾见过的模样。 宋衍眸底闪过心疼，但仔细想来，沈淮禾在外即便多成熟稳重，也只是普通人，会生病难受，会委屈幼稚，也会和他一样，在信任的人面前展露柔软。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好，“到家了。”宋衍柔声开口唤他，对方没应声，“沈教授？”语气染上几分慌乱，宋衍伸手去摸他额头，比之前更烫了些，沈淮禾被动作惊醒，环顾了一圈四周。 “到家了。”宋衍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带着安抚意味。 “...别走，阿衍。”大概是烧糊涂了，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沈淮禾解开安全带，又缓了会儿，“我不走。”宋衍下车，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扶他出来。 厨房烧上热水，又翻了翻家用医药箱找出温度计，卧室的人已经躺在床上，但还穿着衬衫和西裤，外套倒是脱了挂在衣架上，“沈教授，先量个体温。”宋衍站在床边，用酒精棉擦拭过几遍体温计。 胸口因为喘息微微起伏，衬衫只解开了领口处的一颗，沈淮禾应该是不舒服了，半梦半清醒地伸手去解扣子，锁骨处的肌肤随着衣料拉扯逐渐暴露在空气中。 “先含着，我去看看水烧好没。”宋衍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将体温计放进他舌底后，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卧室。 第159章 脸颊开始发烫，直到烧水壶自动跳闸时，才觉刚刚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杯中兑了些凉水，让水温是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宋衍甩了甩了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都是男人，何况他还生着病。 38.2度，宋衍蹙眉看着温度计显示的度数，一时竟分不清是担心更多，还是恼他将工作看得比身体重要更多。 温度计擦拭完重新放进盒子，又扣了两粒退烧药倒在掌心，“把药吃了再睡。”宋衍在床边坐下，就着水给他喂药，“容易传染，自己也要注意预防。”沈淮禾半靠在床头，强撑着眼皮的沉重感抬眸想去看他。 “嗯，我会注意的。”宋衍轻轻应声，安顿好沈淮禾便离开了卧室。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情绪不高，白果就一直在身边陪他，“小白，替我照看他一会儿。”宋衍站起身，笑着去揉猫咪脑袋，“我出门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烧水时看了眼冰箱，库存不多，也没有肉类。 窗外的天黑沉寂寥，连带房间内也莫名充斥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孤独感，沈淮禾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幽暗的环境将人包围，手机除了广告推送和几条工作消息外，没有来自他的消息，本该习惯的无力与孑然，在得到关爱之后变得无法承受。 下床换了身睡衣，因为没有多余的力气，所以衬衫和西裤只随意放在床尾，卧室房门打开，入眼是客厅一片亮堂，猫咪埋头在吃碗里猫粮，“沈教授醒了？”听到动静的宋衍从厨房出来，眉眼间笑意温和，“我煮了姜丝鸡肉粥。” 空气中夹杂的几缕香气，惹得他眼眶逐渐发酸，沈淮禾站在原地愣了许久，“...阿衍。”嗓音沙哑带着哽咽。 “怎么了？”宋衍担忧上前，伸出去的手还未触碰他额头，就被沈淮禾紧紧搂在了怀里。 身子有些烫，宋衍轻轻拍他的背脊安抚，“抱太紧，要喘不过气了。”嘴上这么说，却并未真的挣脱或将人推开。 生病之后的情绪脆弱敏感，“我以为你走了。”沈淮禾在心底自嘲胆小的同时，又十分安心地将他不坚强的一面展露给对方，“没走，以后也不会走。”宋衍回抱住他，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除了鸡肉粥外，还有两道清淡小菜，沈淮禾没什么胃口，但也听话吃完了自己碗里的份，宋衍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上他发顶，“...好乖。”哄孩子的话听得沈淮禾一愣，看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疑惑和不可置信。 “咳咳。”宋衍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反应过来后立马收回手，仰头将碗里的粥喝完，“沈教授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就好。”不等对方说什么，他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见沈淮禾依旧盯着，没有想要移开视线的意思，“你揉我脑袋那么多次，我回一次怎么了嘛！”宋衍突然理直气壮起来，可对上他带着病气的眸子时，又很快软了声音，“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这样就是了。” “阿衍。”沈淮禾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的模样顺从又乖觉，“只要是阿衍，我都喜欢。”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宋衍一下子红了脸，低头嗫嚅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去休息。” 生病了还有力气说乱七八糟的胡话！宋衍站在水槽前碎碎念，就连洗碗的力道都增加不少。 卧室，沈淮禾靠在床头看书，白果枕在一旁，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手背，房门半掩着能听到些许外面的动静，“都收拾完了。”宋衍在门口敲了两下，“沈教授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说着又走进房间，将刚倒好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沈淮禾垂眼嗯了声气音，语气满是不舍。 “不舒服就给我发消息，过来很快的。”宋衍看他黏人的模样有些想笑，“钥匙拿着。”沈淮禾从床头柜的抽屉中拿出备用钥匙，“你可以随时进来。” 物品被放进掌心，宋衍思索片刻后没有拒绝。 “回来啦，晚饭吃过了吗？”奶奶见他回来，关心问道，“吃过了，爸妈呢？”宋衍在门口换好鞋，走进客厅扶着老人在沙发坐下。 “他们还没回来，估计忙吧。” 聊过几句家常话，宋衍又陪奶奶看了会儿电视。 夜里发烧的症状可能加剧，微信虽没有收到他不舒服的消息，但也莫名心慌，洗漱完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给沈淮禾发了条消息询问身体状况，良久没有收到回信，宋衍关上了手机，提示音响起的那一瞬，又立马拿起查看。 广告推送。 兴许是睡了吧，别总一惊一乍地吓唬自己，宋衍在心底安慰道，随后翻身埋进被子里，房间安静了五分钟后，他又一个挺立坐起。 会不会是病情太严重，根本没有力气回消息？应该不至于，又不是40度以上。万一真烧到40度了怎么办！… 心里碎碎念着，根本没有困意。 起身披了件外套出门，夜里的风夹杂几缕寒意，兜里的钥匙却被握得温热。 开门的声音很轻，生怕动静会将他吵醒，棉签沾水润过双唇，毛巾也换了条新的，沈淮禾睡得并不踏实，身体一直忽冷忽热，额间也不停冒出虚汗。 点滴温柔汇聚，也逐渐抚平了紧蹙的眉头。 第九十五章 窗帘拉上 晨光熹微，透过窗映照出室内一片朦胧，沈淮禾缓缓睁开双眼，意识模糊间，总觉昨晚做了场十分真实的梦，想要起身时，才察觉被子一角似乎被什么压着了。 第160章 宋衍盘腿坐在地板，上半身就随意靠在床边睡着，对上小孩子半枕在双臂间的睡颜时，沈淮禾愣了片刻，像是不确定那般，伸手小心翼翼撩过他额前一缕发丝，“阿衍。”并非是梦，而是有人真真切切地照顾了自己一整晚。 指尖轻抚过脸颊，看他的目光也盛满柔情，“嗯...沈教授。”宋衍哼哼了两声没有醒，似乎是在说梦话，沈淮禾又靠近了些，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沈教授，我真的...真的可以照顾你的。” 话语断断续续，夹杂几分天真稚嫩，沈淮禾从床上坐起，眸底闪过一丝心疼与感动，“嗯...”简单一声气音算是回答，宋衍仿佛听到了似的，笑着去拉他衣角。 沈淮禾垂眸，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久久出神，最终还是没克制住心底的欲望，牵了上去，指腹摩挲过手背肌肤，最后停留在无名指处，似乎想到什么，他又松开了宋衍的手，在另侧的床头柜中翻找出一卷软尺。 怕将人吵醒，沈淮禾测量指围的每一步都很慢，就连呼吸也不自觉屏住，直到得到了他想要的数据后，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去牵小孩子的手。 夜里忙活了整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宋衍反应了一会儿，环顾房间陈设和再熟悉不过的白兰气息，一瞬清醒。 左右转头看了遍，没有沈淮禾，被子掀开，衣服也都好好穿着，“我在做梦吗？”记得夜里还在地上，想不明白醒来时为什么会在床上，宋衍呆愣愣地起身，打开卧室房门。 “沈教授？” 房间无人应声，回答他的只有淋浴水声，宋衍站在卫生间门口，犹豫过后还是敲了两下，“沈教授，你在里面吗？”水声停下，里头传出一声略带回音的，“我在。”沈淮禾等了会儿，门外的小孩子在他应声后就不说话了，“阿衍，你是要上卫生间吗？” “不！不是，沈教授慢慢洗。”宋衍着急忙慌解释道，“我就是看沈教授不在...”有点怕。剩下的话没说完，但沈淮禾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快了，等我一下。” “嗯。”宋衍隔着门轻轻点头，想起手机还在床头柜上放着，便又回了卧室。 窗帘拉开，大片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泛起一阵暖意，气温回升，也终于有了春末夏初的感觉，他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外面景色，“阿衍。”沈淮禾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浴袍系带松垮系着，动作间，露出身前紧致的肌肉线条。 “你！你，我...”宋衍回头一下红了脸，视线不知道该放哪儿，“换衣服啊！”小孩子气呼呼地别过脸，耳尖红得可以滴血，“衣服在卧室。”沈淮禾朝他走近，对此并不避讳，“都是男人，也害羞？” “...不是。”宋衍嗫嚅着反驳道，都是男人，确实没必要害羞，可对方是沈淮禾，是他明面上的师长，还是他放在心底的爱人。 “反正你先换衣服！” 沈淮禾见小孩子这副模样，莫名起了坏心，直接隔着一床的距离，在衣柜前开始换衣，悉索的动静在安静的房内暧昧异常，宋衍背对着他在窗户前站着，玻璃隐约能反射出沈淮禾的身形轮廓，宽肩窄胯。 唰—— 窗帘被他一把拉上，动作之迅速，吓得沈淮禾愣了一瞬，“换衣服，得拉窗帘。”宋衍一板一眼地说道。 沈淮禾低眉轻笑，拿过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发梢，“换好了，你拉开吧。”宋衍小心回头看了眼，确定他真的穿好后才敢转身，“头发要吹干，不然感会冒严重的。”水珠在颈间滑落，宋衍说话时不自觉吞咽。 “知道了，你先去洗漱吧。”沈淮禾将毛巾拿下，随手抓了两下未干的发丝，“洗手台上放了新的牙具，透明白色那个。”小孩子应声朝卧室外走去，却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阿衍？” “我先量一下体温。”宋衍几步走到跟前，搂着对方脖颈仰头抵上他的额间，气息交汇，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独属于沈淮禾的白兰香，勾起最原始的某种欲望。 “嗯...热度应该是退了。” 小孩子丢下一句话后，匆匆离开了卧室，沈淮禾还站在原地，默默捏紧了手里毛巾。 透明白色的杯子中放着新牙刷，宋衍弯腰掬水泼在脸上，洗漱的时间拉长了十几分钟，彼此却都默契地没有说什么。 仅靠感官判断温度是不行的，冷静之后，宋衍还是拿出了温度计，用酒精棉擦拭一遍递给他，“放舌底，含五分钟。”沈淮禾听话接过，含着温度计在沙发坐下，一旁宋衍拿着手机，似乎在想事情。 明明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偷跑出来，还是会害怕被家人发现，眼下九点多，宋建明和周杨应该上班去了，至于奶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转而又看向沈淮禾，“给我吧。”宋衍轻叹一口气，擦拭过温度计后，看向度数，“37.3度，周末再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说完站起身，准备去放温度计。 “要回去了吗？还没吃早饭。”沈淮禾抬眸看他，眼底的几分任性，是教授身份时不曾展露过的模样，“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宋衍被看得心软，完全不舍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想吃什么，出去的时候正好再买点。” 沈淮禾倒也不客气，直接说了有四五样，“好，在家等我。”宋衍轻笑出声，记下他想吃的早点后，拿上钥匙和手机出门。 第161章 编谎话还是坦白交代？七幢楼下，想起沈淮禾的话，不免还是有些难受。 ‘这条路很难，社会压力、世俗之见、父母家人…’ “奶奶？”宋衍打开家门，朝里试探性地喊了声，老人闻言从厨房出来，什么也没问，只是慈爱地看着他，“那个…我昨晚有事，就出门了一趟。”和沈淮禾的事情，还是不敢对家人开口，尤其是老人。 “我们小衍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事情挺好。” “抱歉，让你担心了。”宋衍在门口低头站着，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早饭吃了吗？家里还有鸡蛋。”奶奶说着，就准备回厨房烧水，“没事，我等下出门买点就好。”看她背影，宋衍还是坦白了自己的去处，“沈教授生病了，离不开人。” “小沈病了？”奶奶的神情有些担忧。 “嗯。”宋衍应声后，一时有些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平常待你好，是要去照顾一下人家。”老人对他做法表示赞同，但想起今早空空如也的房间时，不免还是多叮嘱两句，“但下次记得跟奶奶说一声，知道了吗？” “知道了。”宋衍听话点头，“奶奶，那我出门了，还要去买早饭呢。”语气好似孩童在问家里大人，自己能不能出去玩耍似的。 老人没有拦他，只让宋衍带句关心话过去。 路边的早餐贩基本已经收摊，最后只拿了几个包子和豆浆，回到九幢，宋衍看着门口男鞋有一瞬疑惑，房门打开，还未看清里面情况，就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好心来照顾你，你怎么还不乐意了。”林旭不大开心地说道，听到开门声也顺势看了过去，跟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瞬，房间变得落针可闻，宋衍一手拿早饭，一手拿钥匙，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林旭最先反应了过来，蹙眉看向身旁还是试图‘请’他离开的好友，“林哥...那个，早上好。”宋衍站在门口，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小宋，等一下啊。”林旭笑着走到门口，没让人进来，“我跟你沈教授说点事，很快。”不等他说什么，房门已经关上，宋衍站在门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了。 “沈淮禾你怎么回事！”林旭刻意低压了声音，气势汹汹地将他逼退两步，“他没毕业就忍不住了？你信不信我马上告你？！”被威胁的人倒是冷静，“我生着病，能对他做什么？”沈淮禾略显无奈地解释道，“他只是好心过来照顾我的。” “当真没跟他谈恋爱？”林旭步步紧逼，目光似要将他看穿，“没。”沈淮禾淡淡说道，语气却不似作假。 房门再次打开，宋衍双眸有些湿润地看向开门的人，“...沈教授。”里屋的话并未听清，但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什么，心底的愧疚感愈发强烈，沈淮禾只是轻轻拍了他一下肩膀，“进来吧，没事。” 林旭坐在沙发上，看到沈淮禾身后的年轻人时有些为难，因为只要没毕业，作为辅导员的他，同样对宋衍负有责任。 “小宋，跟我过来一下。” 第九十六章 态度 “你为什么会在他家里？”避开沈淮禾，林旭准备在厨房单独问他几个问题，宋衍很快开口解释，眼底满是局促和不安，“沈教授生病了，我们又正好同住一个小区，所以我来照顾他的。” “不用紧张，你们的事情我知道。”并非信不过好友，而是林旭得知道学生的想法。 宋衍低下头，“是我先喜欢沈教授的，他没有同意，也明确告诉过我，只会在毕业之后才给我答复。”说完又抬头看向对方，“林哥，是我的错...” 彼此都说是自己的错，虽然亲密了些，但也确实没有真的越界，何况都是心里有数的人，林旭倍感无奈，目光落在他身上轻叹一口气。 “师生恋我是绝对不允许的，但你毕业之后想做什么我不管。” “林哥知道你是好孩子，也有自己的主意。”林旭说着又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但这段感情，希望你毕业之后慎重考虑，因为你现在还是学生，想法和眼光都还拘于校园。”话里意思和沈淮禾之前说的差不多。 “这不仅是对你自己的负责，也是对他的尊重。” 林旭眼中闪过顾虑，年轻人一时兴起想谈个恋爱玩玩，浪费几年也就浪费了，但沈淮禾不一样，相差的十二岁，在将来会成为最大的变数。 门缝底下透出黑影，宋衍缓下神情走近了几步，以确保接下来的话，足以门外的人听清，“我明白。”无论是沈淮禾或林旭作为师长的想法，还是纪时安作为好友说过话，他都有认真思考过。 虽未真正说起过爱的原因，但心里的答案一直都清晰明了。 “我喜欢沈教授，但更爱沈淮禾。”一切始于外在，最终归于本身，“无论他怎么样，我都照单全收。”宋衍笑得温柔，眼底却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尊重，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从厨房出来后，没在客厅看到沈淮禾的身影，“先走了。”林旭深呼吸一口气，微微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年轻人，似有对他的信任。 送走林旭后，径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沈教授。”宋衍打开房门，不出所料地在里面找到了他，“阿衍。”沈淮禾抱着白果坐在沙发上，书本没有乱丢，小毯子也叠好了摆在沙发另一端，“这次倒是干净不少。”宋衍笑着走进房间。 第162章 室外阳光正好，照得窗台那盆绿萝愈发生机盎然，“买个毛绒地毯怎么样？”宋衍突然开口说道，“这样坐地上也不冷了。”听到理由的沈淮禾低笑出声，却是很依着他，“好。” 简单的回答，一如从前很多次那样。 月底，人社局统一组织了公务员体检，结束后，再提交政审所需要的所有材料，忙完这些基本不会再有差池。 傍晚回宿舍前，宋衍又打包了三份晚饭，程宇凡和王祁在收拾床铺，见他提着饭菜回来也是立马停下动作，“我快饿死了。”王祁接过打包盒道了声谢，随后在位置坐下准备开吃。 “放你桌上了。”宋衍朝着正在铺床的人说道，“谢了，多少钱？我跟祁祁的一起转你。”程宇凡找了下手机，才想起自己放在了桌上，“我来转好了。”王祁一手拿筷子夹菜，一手点开微信页面。 宿舍氛围热闹不少，夜里三个人各自躺在床上，聊起了大学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你跟沈教授到底什么情况了？”王祁好奇问道，“能什么情况，等毕业呗。”宋衍放下手机，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请教他二人，“那个，你们是怎么跟家里人说这件事的？” 过年那会儿，看程宇凡和王祁的朋友圈里，二人手牵手和家人围坐在一起，明显是已经知道，并且认同了。 “你说出柜啊。”王祁笑着看向隔壁，程宇凡很自然接上话，“其实他们很早就猜到了，但一直怕我和祁祁只是太亲密，就一直没说。”后续的事情，自然也是水到渠成，宋衍分析了下他们的情况，觉得不适合自己。 “欸，多多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他可忙了。”“我ppt才做了个开头。”“明天去吃米线吧”“那个牌子出新品了。”... 二人说得起劲，话题跳转也有些跟不上，“之前说的旅游，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宋衍插嘴问道，“要不就五一放假去吧？”王祁看了眼日历，“节假日人挤人的，就你爱凑这个热闹。”程宇凡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看起了旅游推荐，因为彼此熟悉，也知道他一定会陪自己，所以王祁直接询问对床人的想法。 “我都可以，会不会太赶了？”假期就是这周五开始，“先问一下时安。”宋衍说着点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消息发出去之后，几乎是秒回，“时安说看我们安排，他五一假期都有空。”宋衍将话转述给另外二人。 隔日清早，看着三人忙活一晚上做出来的攻略，纪时安有些头疼。 三天两晚的行程安排，总共只有十几个字，总结下来就是‘逛’和‘吃’，具体逛什么、吃什么、门票怎么预约等就完全不知道了。 详细的行程安排，是当天下午收到的，感叹纪时安办事效率的同时，又觉得他变了很多，“想什么呢？”见他走神，沈淮禾问了一句，“没什么，准备和朋友五一出去玩。”宋衍笑笑，将刚收到的攻略拿给他看。 “出去走走挺好。”沈淮禾看过他递来的手机，又揉了揉小孩子脑袋，“沈教授，到饭点了。”宋衍微微仰头蹭了下掌心，发梢柔软，好似猫儿在对他撒娇。 去食堂的路上，迎面遇到了程宇凡和王祁在跟林旭聊天，三人似乎也要去食堂吃饭，“一起吗？”宋衍站在沈淮禾身旁，自然跟室友打招呼，“呃...”程宇凡微微蹙眉，看看身旁林旭，又看看对面师生二人。 “那个，我们准备去四教的食堂，哈哈，是吧祁祁。” “对对对，好久没吃那边的砂锅饭了。”王祁立马附和，一旁的林旭微微挑眉，什么也没说，任由二人簇拥着他朝反方向离开，“我们先走了，回见！”程宇凡走远几步后，又转身跟宋衍打招呼。 起初还有些不解，但看到微信发来的消息后，也立马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王祁—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也不怕林哥看出来？！ 程宇凡—幸亏我们反应快，还不快谢谢我们。 一些信息差造成的误会，宋衍有些好笑地看着群里聊天，边走边给他们回消息，在快撞上路杆的前几秒，沈淮禾揽过小孩子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些，“走路小心点，撞脑袋了怎么办。”宋衍抱着手机，朝他笑得天真，“有沈教授在，才不会撞脑袋呢。”言外之意，是他可以放心地走路玩手机。 没撞路杆，但挨了沈淮禾一记打。 “你！你怎么还打人啊。”宋衍捂着身后部位，涨红脸的模样要多凶有多凶，“下次再这样，还打你屁股。”沈淮禾轻飘飘一句话，立马让炸毛的他偃旗息鼓。 “可以跟我讲道理嘛，动手可耻！”宋衍理不直，但气壮。 “打疼了？”沈淮禾看了眼身旁，仿佛受到天大委屈的小孩子，“没有。”确实不重，力道甚至还没拍灰大，宋衍摇摇头，“但我今年都二十三了，你不能打我...那里。” “十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走路不能玩手机，二十三岁的阿衍不知道？”沈淮禾严肃的模样自带威压，宋衍看周围没人注意这边，便大了胆子，凑过去伸手轻勾他小指，“知道错了，沈教授不生气好不好？”放软的语气似一片羽毛滑过心尖，沈淮禾微微别过脸，不自然轻咳两声。 “沈教授。”语调拉长，夹杂一丝粘腻感，“何况，是相信沈教授才这样说的。”宋衍又靠近了些，耳语染上几分委屈。 第163章 沈淮禾招架不住，很快败下阵来，“我不可能一直看着你，过马路什么的都要自己当心。” 见对方心软，宋衍露出乖巧的笑容，“知道啦！”两幅面孔的转化，跟他学得别无二致，“你啊...”沈淮禾无奈轻笑出声，眼底却满是对小孩子的宠溺。 五一假期的旅行说走就走，“时安还没来吗？”宋衍背着包，在高铁站跟另外二人汇合，“快了，他说转个弯就到。”程宇凡点开手机说道。 “久等了。” 纪时安推着小号行李箱朝三人走近，一袭黑色衬衫搭配西裤，气质沉稳禁欲，完全没了大一初见时的痞气风流，即便猜到了他的变化，但真正见到时，宋衍还是愣了一瞬，“进站吧。”王祁看了眼时间，朝另外几人说道。 “多多，怎么感觉你沧桑了不少？”程宇凡笑着打趣，“去你的，我风华正茂好不好。”纪时安冷哼一声，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哈哈哈哈，脸皮真厚。”程宇凡抬肘去撞他胳膊，王祁也跟着笑，“不过给人感觉是变了些，宋衍你觉得呢？” “嗯...更像小说霸总了？”犹豫片刻后，宋衍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对对！”程宇凡笑出了眼泪水，还不忘跟一句，“三分凉薄，然后四分？”“四分漫不经心，还有什么？”“哈哈哈哈，不记得了。”... 打打闹闹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变，纪时安抱臂看着他们，眉眼间却是不自觉地卸下几分沉重。 宋衍靠窗落坐，高铁行驶后，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出神，似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拿出手机拍下照片，然后点开微信发给了沈淮禾，对面回复得很快，让玩得开心的同时，又额外转了一笔钱到支付宝账号。 第九十七章 语音电话 凌晨四点不到的山脚，聚满了准备爬山看日出的游客，“哥几个凌晨来爬山？计划表里是这么写的吗？”纪时安迷迷糊糊的还没醒，感觉下一秒就能直接站着睡着。 行程表上写的是八点，但当天夜里，几人又临时决定去看山顶日出，“计划赶不上变化嘛，纪总。”程宇凡滔滔不绝地跟他扯皮，一旁宋衍则在背包里翻出四瓶水，“你带水了？”王祁接过后道了声谢。 “景区买的贵，而且放包里太重了。”宋衍笑笑将水递给另外几人。 “谢谢。”纪时安抬眸看向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瞬流光，“不客气。”习惯上的细节，并没有时间流逝而忘记，宋衍眉眼间的笑意依旧温和，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多了几分被人细心爱护着的纯粹。 “他待你，应该很好吧。” 问题有些无厘头，但宋衍知道纪时安口中的‘他’是指谁，“嗯，他待我很好。”语气中的肯定，不免还是轻微刺痛了心口，纪时安没有表现出来，“...那就好。” “再不出发，要赶不上日出了！”已经踏上台阶的程宇凡朝身后二人喊道，“来了！”宋衍应声朝那边走去，迈出几步后，还是回头看了眼正在走神的纪时安，眼底略带的歉意被他敏锐捕捉到。 仔细想来，宋衍这样心细的人，又怎会全然不知呢？ 温柔是本身也是表面，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答复也早就藏在了每一次的点到为止里，纪时安深吸一口气，终是以朋友的身份朝他看去，“要不跟上他俩了。”宋衍摆摆手转身，朝台阶走去。 这样也好，毕竟知晓也算一种交代。 “青春没有售价，出发！”程宇凡拉着王祁很是激动，走在前面打头阵，宋衍紧随他二人其后，纪时安看看望不到顶的台阶，轻叹一声也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醒来是八点多，微信收到了不少来自小孩子的消息，山腰处的风景，山顶的日出，以及一张请游客帮忙拍摄的四人合照，沈淮禾认真翻阅着他发过来的每一条消息，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哪怕是宋衍路边随手拍下的小花，也总想要多看几眼。 下山的途中收到了回信，从第一条开始，沈淮禾都给予了回复，凌晨的时候冷不冷？风景很好看，早饭吃了吗...诸如此类。 宋衍—可以打语音电话吗？ 消息发出去后又很快撤回，宋衍拿着手机，脸颊有些开始发烫，未等他编好撤回理由时，沈淮禾的语音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蓝牙耳机接通后，男人低沉温润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阿衍，早安。” “嗯...早安。”山路上的人很多，朋友也在身旁，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沈教授。”宋衍小声唤他，似乎只要能听到对面的声音，心里就暖洋洋的欢喜。 “我在。”沈淮禾柔声应道，随后将手机放进衣袋里起身，“准备起床洗漱一下，然后去做早饭。”生活里的分享，总觉彼此好像就在身旁，“凌晨的时候可冷了，但现在不冷了，太阳很舒服。”宋衍将手机音量又调高一格。 “耳机别戴两个，知道吗？” “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沈教授操心。”宋衍哼哼两声，低头注意着脚下山路，“是是是，我们阿衍是大孩子。”沈淮禾轻笑，语气满是哄人的意味。 山腰休息处的小商贩前，程宇凡和王祁在买玉米，“宋衍，你吃不吃？”纪时安也要了一根，随后转头问道，“要吃，我来了。”宋衍小跑两步过去。 第164章 位置都被坐满了，四人只能站在栏杆旁啃玉米，“各位快看，这是朕打下的江山。”程宇凡举着吃完的玉米棒，朝群山环视，“狗头皇帝。”纪时安嘲讽出声，眉眼间的笑意却藏不住，“陛下，他要造反！”王祁配合着演出。 “还不快将他拿下！”程宇凡戏精上身，惹得周围近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宋衍，快配合我一下。” 被点到的人尴尬低下头，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笑声，脸颊不自然泛起红晕，“你不准笑，不然我挂了...”宋衍低声嗫嚅着，威胁的话语丝毫没有气势。 “啊，你刚说什么了？”程宇凡一脸疑惑看去，“没，没什么！”宋衍连忙摆手，生怕让另外几人知道，耳机里正连着沈淮禾的语音。 三人继续玩闹，他则是埋头专注吃玉米，“好吃吗？”沈淮禾突然问道，“嗯。”宋衍点点头看向好友几人，“沈教授，晚些我再打给你吧。”电话另一头并未多问什么，似乎不用开口，沈淮禾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电话要挂断的时候，宋衍又喊住了他。 “沈教授，谢谢你昨天给我的红包。” 数额不算不小，一共是五千二，分了五千元和二百元两个转账，大概是还没正式在一起的缘故，所以对方避开了特殊含义的红包。 “不客气，多拍点照片我看看就好。” “那个...”小孩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阿衍？”沈淮禾拿起手机看了眼，确定通话还在继续，“沈教授，我，我...”宋衍结结巴巴说着，对面的人倒是耐心，一直在等他。 “帮我跟小白问好！” 通话被挂断，可真正想说的话，绝不是跟猫咪打招呼那么简单，沈淮禾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又轻笑出声，“小白，跟你打招呼呢。” 手机几乎要怼到猫咪脸上，白果后退两步，默默跑远了些。 爬山当天没什么，下山后又是逛景点，又是逛夜市，玩得好不快乐，直到隔天一早齐刷刷歇菜后，才反应过来运动量过大了，尤其是纪时安，办公室坐了那么久，根本吃不消。 制定好的计划再次更改，四人一致同意，上午先在酒店休息半天。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沈淮禾发来的，好奇他怎么一上午都没声音，宋衍无奈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弄得对面的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宋衍—腿好酸，走不动路了。 沈淮禾—回来的时候，去高铁站接你？ 觉得太添麻烦，但又想要他来接，宋衍还在犹豫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要购票截图了，对于拧巴的小孩子来说，有些事直接点，远比问他要不要来的好，相处久了，沈淮禾也渐渐摸索出道理。 不出所料的，下一秒就收到了购票截图，到站时间和班次都一清二楚。 宋衍翻了个身，抱着手机咯咯傻笑，隔壁床的纪时安朝他投去一个不理解的目光，“你抽了？”问得很真诚，仿佛是在关心，细听却能察觉他话语中的几分嫌，“你才抽了。”宋衍反驳道，“每天坐办公室不运动，小心老了三高。” “你家沈教授也每天坐办公室，他三高吗？”纪时安轻哼出声，牵扯到酸胀的肌肉后，又重新躺平，“他还，不是我家的…”宋衍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脸也开始泛红。 “我们刚讨论的是这个吗？！” “看身材应该练过，不像是会三高的。”宋衍老实说道，想起先前看到的腹肌和搂他腰时的触感，脸颊愈发滚烫，“滚滚滚，我再睡一会儿。”纪时安终止了话题，心底却盘算着，工作之余也得找个健身房练练。 下午收到询问是否三高的消息时，他们正在打羽毛球，“看什么呢？”见好友一直沉默，林旭好奇凑了过去，“没什么。”沈淮禾眼疾手快地将屏幕摁灭，继续开球。 因为没及时回话，所以被宋衍误会成了默认。 隔了半小时，收到一段言辞恳切的慰问，表示自己不会嫌弃，但还是要他多锻炼，以身体健康为主。 “我很像，三高人群吗？”沈淮禾看完扯出一个难看的假笑。 单凭自律作息和饮食习惯这两点，就完全跟三高沾不上边，何况工作之余也会运动健身，“什么？”林旭被问题砸的有些莫名其妙，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他宁可相信现在的年轻人会三高，都不相信沈淮禾会三高。 和体检报告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个微笑表情。 宋衍—沈教授，这个表情含义不好。 沈淮禾—我知道。 惊讶于他的直接，宋衍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又立马点开那份体检报告，指标全部正常，根本不是自己所误会的那样，道歉的话删删减减半天，沈淮禾看着对面的‘正在输入中’有些想笑，莫名开始期待小孩子会发什么。 出乎意料的，又是一份体检报告。 宋衍—前段时间刚做的，礼尚往来。 收到消息后的沈淮禾低头笑了半天，以至于林旭看傻子的眼神他都没有注意到，而另一边，没有收到回信的宋衍，逐渐开始着急，觉得对方在生气，便又老实巴交地跟了句道歉。 此番行为逗得沈淮禾笑意更甚，可惜宋衍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的道歉不够诚恳。 第九十八章 坦白 立夏风暖昼长，一场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旅游，也在假期末逐渐接近尾声，回程的高铁上，程宇凡对着一点都没做的ppt唉声叹气，“出发前一天晚上，还信誓旦旦说…”放在小桌板上的电脑打开，“我一定会写的。”纪时安学着他语气，阴阳怪气道。 第165章 “都说别带电脑了，非不信。”王祁对着同样没有进展的ppt有些无奈，“宋衍写了吗？” 随着问题提出，三人视线全部汇聚到了一直保持安静的他身上，宋衍尴尬笑笑，“那什么，我还是做了两页的。” “什么？！”程宇凡一个惊呼，转而又看向纪时安，“你俩一个房间，他什么时候写的？”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睡前那一两个小时呗。”纪时安扶额，长叹一口气。 出门玩带作业这件事，仿佛一个解不开魔咒，带了不会写，不带又想写。宋衍原本也逃不开魔咒的，但夜里和沈淮禾打语音电话的时候，碰巧他在阅读期刊，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就陪了一会儿。 高铁快到站时，微信收到了沈淮禾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出来就好。 “你们怎么回？”程宇凡将仍旧一字未动的电脑合上，放进背包，“管家来接。”纪时安随口回道，意识到什么后又转头看向另外三人，不出所料的是那种眼神。 “少爷您请。” 互相又闹了会儿，才重新转回正题，程宇凡的父母负责接俩孩子回家，王祁的父母负责在家做晚饭，单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就觉家庭氛围很是其乐融融，宋衍没说什么，眼底却闪过一丝羡慕。 天已经有些黑了，告别几人后，宋衍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见到熟悉的车牌，便又小跑了几步，“阿衍。”沈淮禾摁下车窗，微微偏头朝他看去。 “等久了吗？”宋衍在副驾驶落座，系安全带的同时，还不忘问一声，“还好，不是很久。”沈淮禾摇摇头，目光落在小孩子身上带着几分缱绻，私下的情感流露，总要更放肆，“...沈教授。”宋衍轻轻唤他，心底也坚定了面对父母家人的想法。 “回家了。”沈淮禾伸手揉他脑袋，小孩子又主动靠近了些，似乎想要更多。 这条路艰难险阻，彼此虽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但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家人，宋衍想着，还是得由他自己去解释处理，不能给沈淮禾添麻烦。 怎么开口，直接还是婉转？反对又该怎么办？奶奶能承受这件事吗？... 问题和设想太多，以至于一时半会着急不来。 除了毕业答辩的ppt制作外，还有棋社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直接把社长位置和棋社账本一同交给夏景川就好，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甩手掌柜，“副社长你们私下再定一个吧，我就不参与决策了。”宋衍笑笑看向对面二人。 “那月底欢送会，社长有什么想法吗？”齐烁问道，考虑性价比，往年基本都选在东北菜馆，菜量大，人多也没关系。 “老样子吧。”宋衍突然轻叹一口气，恍惚觉得大学四年光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要喊杨老师吗？”齐烁考虑着参加人数的名单，她来的次数不多，跟社团成员也不算熟悉，但毕竟是棋社指导老师，总要走个过场，“讲一下吧，估计也不会来。”夏景川说得直接。 “往年沈教授都会参加的。”齐烁的语气像是感概，又像是觉得可惜，宋衍愣了一瞬，回忆起什么时总觉得难受。 当上社长那一年，心里其实是期待的，期待大四时候的社团欢送会，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沈淮禾坐在一起，似乎从那时起，就隐隐喜欢上了对方。 宋衍走神想着事，所以夏景川和齐烁后面交谈的话也就没听进去多少。 世事无法都顺其心意，何况如今已经知足。安排好社团的事情后，又找了天沈淮禾空闲时候，去他办公室里坐坐，宋衍站在书架前，挑选等下想阅读的书籍，“对了，那个书签沈教授放哪儿了？” 是第二年生日时，送他的礼物，“放家里了。”沈淮禾边说，边招呼他过来，“你看看，这三个颜色里面喜欢哪个？”电脑屏幕上，显示一张材质对比图。 黄金，玫瑰金，白金。 “要买配饰吗？”没有物品做参考，宋衍思考了一下，“玫瑰金或者白金比较合适，看沈教授具体要买什么。”眼镜是玫瑰金细框的，西装上的配饰则是玫瑰金和白金都有，真要选起来，确是不好定。 “阿衍，我问的是，你喜欢哪一个？”语气耐心温柔，“是小配饰方面的。”沈淮禾又补充道，“小配饰啊...”宋衍看着图片纠结许久，最后做出决定。 “白金。” “喜欢配饰上面，加点钻吗？”沈淮禾不自然干咳两声，深怕再多说一个关键词，小孩子就能猜到他想买什么，“不加钻，喜欢简约款的。”宋衍并未往戒指的方面想，只当他是想送点什么，跟之前那个领带夹差不多的配饰。 “好，我知道了。”沈淮禾说这话时，还不忘窥他一眼神色，宋衍微微歪头，模样有些疑惑。 这段时间说忙也不忙，还有空跟纪时安他们，将大学城周围几家吃过?且好吃的餐馆再次吃一遍，毕竟是大学四年的经验之谈，宋衍觉得自己都可以列张表格出来，然后标出每家餐馆的红黑榜。 说忙，也是因为惦记跟家人坦白这件事。 周杨的想法比较传统，绝对会反对，宋建明不好说，估计也是不理解，但宋衍最担心的却是奶奶，老人家以前还说过让他结婚生子安稳过日子的话，突然告诉她不可能了，想来应该无法接受。 第166章 周末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不自觉一声轻叹。 夜里洗漱完，思考片刻后率先敲响了父母的房门，周杨正坐梳妆台前护肤，宋建明躺在床上刷手机，“想跟你们…聊聊天。”宋衍站在门口直接表明了来意，可微微蜷缩的手指，还是暴露他此刻的无措。 很久不跟父母谈心了，一是因为他人口中的乖巧懂事，二是因为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无休止地争吵。 潜移默化间，彼此变得生分不少，不光是宋衍觉得无措，父母亦是如此，“先进来吧，小衍。”周杨喊他过来，宋建明也从床上半躺的状态，改为坐起。 “爸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二人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轻笑出声，“这是好事啊，人小姑娘性格怎么样？”周杨问道，“钱还够吗？追女孩子得主动大方点。”宋建明也加入到讨论，“他是男的。”宋衍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气氛一瞬坠入冰点。 “什么？”周杨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儿子，“男的？小衍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吗？”语气中的颤抖不难听出，是因为气愤还是什么宋衍也不知道，但对面问题，他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不是玩笑，我喜…” “你疯了？！这是有病！”周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比预想的还要激动，“你冷静点，别张口有病没病的。”宋建明蹙着眉，面色看上去也不大好。 “他待我很好，我也真心爱他。”面对父母，宋衍表现出了从前不曾有过的强势。 “明天就跟我去医院！”周杨上去攥他手腕，“你做什么啊，别吓到孩子。”宋建明见状，赶紧起身去拦，“你儿子喜欢男人，宋建明你没听懂吗？”“小衍也是你儿子，他只是一时被迷了眼，犯不着上医院。”… “我没病，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衍的态度寸步不让，“你先少说两句，那男的估计只是骗骗你，怎么可能真的放弃结婚生子跟你一起。”宋建明拦着儿子，苦口婆心劝说。 “我分得清他的好，也认定他了！” 争吵愈发激烈，直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响起，才重新陷入安静，周杨赤红着眼，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妈？”宋衍被打得偏过脑袋，一侧脸颊也火辣辣的泛起刺痛。 “那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给你迷魂汤灌成这样！” 面对周杨的行为，宋建明保持了沉默，因为在他这个做父亲的眼里，宋衍确实不该。 许是动静太大，也惊扰了隔壁的老人，房间再次被打开，见到小孩子脸上的巴掌印时，她顿时慌了神，“怎么了啊？怎么还，还…”布满皱纹的手颤抖抚上脸颊，“小衍疼不疼？跟奶奶说怎么了？” “你们可以不理解，甚至觉得我有病…”宋衍压下鼻尖的酸涩，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可将来要过一辈子的人，是我，不是你们。” 此话一出，无疑是直接揭开了三位长辈们的伤疤，因为那个年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建明和周杨结为夫妻，而因为父权的存在，奶奶也只能按照爷爷的意思撮合他二人，即便觉得不合适，也依旧如此。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良久沉默过后，宋衍率先开口道歉，“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想法，也尊重一下他。”喉间的哽咽声再也无法压制，他低头断断续续说着这些年来的各种委屈。 青春期最是敏感的阶段，父母争吵动手，情感没有回应，不得不装出来的听话懂事… “在他面前，我可以任性，可以闹小脾气，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我也只是，想被好好爱着。” 泪水滑过脸颊，在通红的巴掌印上留下泪痕，“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宋衍微微颔首，再次跟三位长辈表示歉意。 周杨愣在原地，掌心未散的酥麻感，此时蛰得她心口疼痛异常，宋建明也低下了头，不敢面对宋衍的道歉，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孩子的想法，此时却要端着为人父母的架子，对孩子的选择指手画脚，甚至动手。 第九十九章 归家 没有僵持下去的必要，宋衍退出了父母的卧室，老人也跟着他一起出去，当年错，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子孙重演，“小衍，有什么事跟奶奶说，奶奶帮你做主。” 虽只听了一半，但不难猜出前因后果。 被老人拉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面对奶奶，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完全没了跟父母坦白时的直接，“你刚刚说的那个‘他’，是小沈吗？”老人慈爱地看向他，态度很平静，反倒是宋衍有些着急，慌乱地想要解释什么。 “你们都是好孩子，奶奶其实很喜欢他。” 最担心无法接受的人，反倒早已知晓认同，宋衍才收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奶奶活这么大岁数，还看不出你们那点事情吗？”小孩子生得白净，掌印在脸上也愈发明显，老人伸手替他擦去眼泪，语气带着几分安抚。 “妈说，说我有病。”宋衍再也压不住情绪，开始放声落泪。 一向懂事的孩子，若非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怎会哭成这样，“她是没想明白，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病呢？我们小衍好好的，才没有病。”老人心底泛起阵阵酸楚，“小沈很好，奶奶也看得出他是真心爱护你。” 第167章 “奶奶希望你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在细心的安抚下，宋衍逐渐停止哭泣，模样有些狼狈，“去洗下脸，都哭成大花猫了。”奶奶笑着推他去卫生间洗漱，自己则是去厨房烧水煮了个鸡蛋。 宋建明在阳台点了一只又一只的烟，周杨就呆呆坐在梳妆台前，夜里谁都没有睡，各自想着事情。 房门被敲响，对于她的到来宋衍并不意外，“要睡了吗？”周杨看着很疲惫，视线落到儿子脸上的伤时，又泛起一阵酸楚，“是妈不好，不该对你动手的。”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突然说自己喜欢男人，估计大部分家长都一时无法接受。 “你也，给爸妈一点时间，可以吗？” “对不起。”宋衍坐在床上，模样乖顺，却没有回她的商量，“是因为我和你爸的缘故吧。”周杨轻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作为父母，他们确实失职，既没有打好榜样，也没有给予孩子足够的关心。 那些话明显是让步了，宋衍站在洗手池镜前，想起自己昨晚的态度仍旧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在这事上犯倔，毕竟他们也不容易。 周日返校，脸上的伤还是有点印子，但只要不细看应该也没关系。 出小区门口时，碰巧遇上了刚回来的沈淮禾，宋衍与他对视的瞬间直接红了眼眶，反应过来后又立马别过脑袋，不敢被对方发现端倪，异常的行为落在眼里，莫名升起一阵担忧，沈淮禾上前想要靠近，小孩子却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要赶公交车，先走了。”胡乱解释一通后，宋衍就要跑，“站住。”语气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命令，沈淮禾拉着他手腕，凑近一眼便注意到了脸上的伤。 方才还有些严肃的态度，即刻转为心疼，“阿衍？”沈淮禾蹙眉抚上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又小心，“...我没事。”掌心温暖，宋衍偏头轻轻蹭了下，巴掌的指印太明显，没有理由糊弄过去，可又暂时还不想告诉他这件事的缘由。 “不准备说点什么吗？”见小孩子沉默不语，沈淮禾似乎带了点气，“沈教授。”宋衍怯声唤他，又轻轻扯了下对方衣摆。 沈淮禾不会逼他，可对他的伤又实在揪心，“沈教授，我要去学校，你送送我好吗？”宋衍放软了语气，想要带过这个话题，“车钥匙在家里，我回去拿。”沈淮禾轻叹一声后，转身朝九幢方向走去。 “沈教授。”宋衍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鹿眸夹杂水汽，看得人心软。 “沈教授。” 小孩子也不说其他，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沈教授，你，你可以抱抱我吗？”因为在家里，所以宋衍大了胆子，伸手去讨抱。 被拥入怀里后，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浅淡的白兰香很好闻，总能平复心底所有的委屈。 “阿衍不怕，我在。”沈淮禾顺着他背脊安抚，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也能察觉到宋衍目前十分没有安全感，“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好吗？”私心还是想要引导小孩子开口。 脸上的伤，十有八九是家里人打的，可沈淮禾实在猜不到，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导致家人直接动手往他脸上招呼。 “我想自己处理这件事，等结束了，就告诉沈教授。” 宋衍态度坚持，沈淮禾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默默挤出了更多时间去陪他。 大概是奶奶进行了劝说，也可能是那晚的话，实打实触动到了他们，所以当宋衍还在考虑第二次交涉的时候，周杨发来了很长一段消息，字里行间，表达了他们为人父母却失职的歉意，同时也对于孩子喜欢男人这件事，松了口。 ‘带回家吃顿饭吧。’ 这样的结局，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可看着这些文字，还是鼻尖一酸，独自站在宿舍楼的阳台缓了许久。 并未马上答应周杨的话，只说过段时间，因为宋衍想等毕业，等真正在一起后，再带他回家。 周五晚上社团举办欢送会，杨婷也正如夏景川说的那样，并未来参加，都是相熟的朋友，酒水未入口，就已经耍起了疯，十多个人的气氛很是融洽，徐文轩比划着手势在跟齐烁谈论游戏，季冉抱着关思佳胳膊，嘀嘀咕咕在说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 宋衍坐在主位，看着桌上一圈人总觉有些不真实，好像大四即将毕业的并不是他那样，而今天也不是欢送会，只是普通一场聚会，“喝点？”夏景川端着酒和他碰杯。 虽都笑着，但不知不觉中还是多喝了些。 临近结束，宋衍准备去结账，起身时才恍惚想起，社费和账本都已经交给了新任社长，“我出去一下。”夏景川微笑起身，似乎能猜到他刚想做什么。 夏夜风暖，宋衍和去年一样，还是站在门口等其他人先离开，“刚刚，差点把你看成了沈教授…”大四的男生尴尬笑笑，喝了不少，醉眼朦胧地将他错认成了其他人，也不怪如此，毕竟往年，都是沈淮禾站在门口等大家离开的。 “怎么就毕业了呢？”“走了，酒量差还喝那么多。”“谁酒量差了？！”… 仔细回忆起来，等大家先离开这个习惯，也的确是在沈淮禾身边时留下的，“你们回去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消息。”宋衍保持着微笑，朝男生同行的几人说道。 一群人离开后，顿时变得冷清不少，只剩零散几个还在等车的。 第168章 夏景川半靠在墙边，看着手机定位逐渐靠近的图标，唇角勾起笑容，“先走了，回见。”他经过宋衍身旁时道别，随后独自朝马路对面一处地方走去。 “小景。”男人下车朝来人喊道，夏景川凑近自然搂上对方腰身，嘴里还喊着哥哥，“别装喝醉了，小兔崽子。”江云峥低嗔一句，耳根攀染红晕，语气像是对家里小孩的无可奈何。 待最后一人离开，宋衍朝附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月色朦胧，沈淮禾看着路灯下的光有些走神。 “沈教授。” 被喊到的人回身朝声音方向看去，“真好，沈教授这次回头了。”他目光温和带着浅笑，却惹得沈淮禾红了眼眶。“欸欸欸，怎么你还委屈上了？”宋衍着急上前，不等继续说什么，就直接被拥入了怀抱。 抱得很紧，似乎在害怕，又像是后悔，“那天不回头，是怕自己心软吗？”宋衍轻笑一声，伸手拍拍他背脊。 留下的背影并非是决绝，而是不舍。 “...嗯。”沈淮禾闷闷出声，将他抱得更紧，“都过去了，没事的。”宋衍继续安慰着，橘黄色灯光落在肩头，跨越时空，也照亮了一年前的彼此。 “回家了。” 酒水的劲头逐渐上来，连带情绪也一起翻滚，“我可以，带你回家了。”宋衍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自言自语，他话语很轻，像是酒精作用下的呢喃。 脑中突然一瞬清明，猜到了那个巴掌印的由来。 “沈教授。”小孩子哼哼两声喊他，“我在，怎么了？”沈淮禾应声问道，“就是想喊喊你。”宋衍笑得单纯，行为自觉都有些幼稚，但他却愿意陪着，愿意次次应声。 “沈教授，沈老师...沈淮禾。”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似猫爪儿般挠得人心痒难耐，“…阿衍。”沈淮禾压低嗓音开口，等红绿灯时，偏头朝小孩子看去。 克制的情绪，仿佛随时冲破理性牢笼。 宋衍的酒一下子就醒了，通红着脸缩在副驾驶，整个人像是被烫熟虾米。 沈淮禾有些好笑地看他，绿灯亮起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开车。 心跳声在狭小的车内怦怦不断，酒精混合着白兰香，激起心底更大的欲望，宋衍尴尬扯了扯衣角，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家了。” 车子刚在路边停下，小孩子就直接蹿了出去，看得沈淮禾一下没反应过来，“谢谢沈教授送我回家，沈教授再见！”宋衍跑远了一些，才回头冲他喊道。 沈淮禾无奈摆摆手，看身影逐渐消失，勾起一抹浅笑。 第一百章 未来与他 国考的录用公示在六月初，就业定下后，就是准备毕业答辩的事宜，评审名单出来，宋衍所在的导师评审小组里，恰好有沈淮禾的名字，为了避嫌，毕业答辩前的时间里，宋衍就决定不去找他。 但又耐不住想念，只能偷偷混进大教室，假借听课的名义偷瞄。 镜框后的视线一眼便注意到了后排角落里的小孩子，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在一众学生中反倒更加显眼。 有些想笑，但职业素养不允许，沈淮禾别过脑袋轻咳两下，跟了句道歉后，继续他的授课，从容淡定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端倪，宋衍却觉察出了里头的忍俊不禁。 大概是害羞了，小孩子将脑袋埋在交叠的臂弯里，做乌龟状，“接下来，咳...”沈淮禾低头看向桌上电脑，略微停顿几秒后才重新抬头。 随着知识点逐渐深入，脸红的感觉也慢慢褪去。 宋衍看向讲台，他一身白衬衫干净利落，仿佛初见时那般，吸引着自己所有目光。 课时结束跟着人群离开，直到出了教学楼才摘下口罩和鸭舌帽，天气渐热，脸上也闷得有些泛红，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在附近长椅上等了会儿。 待男人提着公文包从教学楼出来，便立马起身小跑几步到跟前，鹿眸闪烁着细碎流光，“沈教授。”宋衍开口唤他，额前发丝因为鸭舌帽的缘故，被压出了印子，呆呆的模样看得沈淮禾轻笑出声，随后又抬手替小孩子整理，动作无奈又宠溺。 “答辩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宋衍走在他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天，除了沈淮禾开头主动问起的问题外，都很懂事避开了其他相关事情。 新一周上来，学校开始进行本科生毕业答辩。 宋衍站在讲台上，自信从容地进行着毕业答辩ppt的讲解，论文叙述清楚，条理清晰，导师、还有沈淮禾在内另外三位师长坐在台下，四人听讲的同时，也在翻阅学生论文和填写答辩记录表。 答辩环节，导师除外的三位老师，逐一提出问题，沈淮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透着些许威压和凌厉。 问题的角度有些刁钻，十分考验论文涉及的背景及相关学术观点和范畴，旁边老师略微蹙眉，随后又看向台上学生，有些期待他会如何作答。 宋衍依旧保持着得体笑容，毫不怯场，“感谢沈教授提出的问题，针对您所说的这一点，我是基于……” 理论引述正确，对问题的理解也相对深入全面，记录完学生回答后，沈淮禾停笔再次朝年轻人看去，眼底的欣慰和赞赏毫不掩饰，仿佛他才是宋衍的指导老师。 离开教室长舒一口气，紧张是有的，但好在一切顺利。 第169章 成绩出来，做完毕业论文的修改、提交和审核后，总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一起吃饭吗？去我们常去的那家。”程宇凡合上电脑，朝另外三人问道， 一声微不可察地轻叹，“走吧。”纪时安拿上手机起身，“走吧。”“走吧。”宋衍和王祁也跟着应声。 四人并肩走在校园的路上，仿佛还是大一那会儿，彼此做什么都要抱团的时候。 厨师并未换人，吃着却觉有些变味，总觉咸了，“祝我们，往后都前程似锦！”程宇凡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如当年那样，他举着倒可乐的杯子，装出白酒一口闷的豪迈，纪时安调侃他装，王祁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不说再见，只谈再聚。”宋衍以为自己是理性的，可话语说出口时，仍旧鼻子一酸，音调染上哽咽。 所谓前程似锦，不过就是各奔东西，道理都懂，可真正轮到自己时，又都红了眼眶。 哭好了，反正都是自己人，离别虽伤感，但值得彼此永远怀念。 临近学期末，沈淮禾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反观宋衍倒是闲了不少，而且因为离家近，还来回搬了几趟宿舍的东西回去。 夜里刚收拾完卧室，微信就响起了提示音，是沈淮禾发来的，说要加班，家里的白果没人喂，想他过去一趟。 这种时候，备用钥匙就起到了关键作用。 宋衍朝九幢方向走去，熟练打开沈淮禾的家门，往碗里倒上猫粮，然后从卧室将白果抱出来，“开饭了，你老爸晚点回来，他要加班。”对着猫咪嘀嘀咕咕半天，还不忘挼一把，也不知怎么了，喂着喂着，他就跟猫咪玩了起来。 “小白，小白好乖。”宋衍抱着猫咪举高，然后又揣怀里顺毛。 筋疲力尽回到家，一打开门，就见小孩子抱着猫咪冲他笑，“沈教授饿了吗？我熬了葱油，可以拌面吃。”宋衍将白果放下，自然拎过他手里的公文包。 “嗯，饿了。”沈淮禾换鞋进屋，弯腰重新抱起地上的白果，“我去煮面，很快的。”宋衍将公文包放好，朝厨房走去。 这回轮到沈淮禾抱着猫咪冲他笑了。 因为晚上不宜多食，所以宋衍只下了一小把挂面，吃的时候，才感觉自己也有些馋，“沈教授，葱油面好吃吗？”言外之意是，问的人也想吃一口，“挺好吃，尝尝？”沈淮禾配合地将筷子递给他。 “是吗？那我尝尝。”宋衍笑嘻嘻接过筷子，又把碗挪了过来。 总共就那点面条，几筷子没的程度，“要不...再下点？”宋衍有些尴尬地朝他看去，本来是不饿的，但吃过第一口就开始饿了。 “我去给你煮。”沈淮禾笑着揉他脑袋，拉长的语调透着些许无奈。 碗里又续了把面条，宋衍吃过几口后，将碗筷摆回他面前，“毕业典礼，沈教授参加吗？”二人共用一副餐具，理由是他懒得多洗碗筷，“嗯， 学院教师代表有发言致辞。”沈淮禾说完，拿筷吃起了碗里剩下的面条。 “那结束的时候，沈教授可以陪我一会儿吗？” “可以。”沈淮禾应得很快，见小孩子露出笑容，又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帮我批期末卷。”都快毕业了，还要抓他去做苦力，“好嘛，帮你批就是了。”宋衍面上乖巧答应，心里却开始嘀咕。 大概是想报复点什么，所以批试卷当天，点了杯最贵的奶茶，“要喝这个。”宋衍将手机还给他时，模样傲得不得了，“好好好，给你点。”沈淮禾无奈哄着，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得了宠的小孩子愈发无法无天，工作之余，还敢在他的私人笔记本上打游戏。 “只种一排向日葵吗？”沈淮禾挪了下椅子，凑到他身旁，“现在是白天，一排向日葵够了。”宋衍移动着鼠标继续种植物，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下把给我玩，你去登记成绩。”“不要，我才刚休息几分钟。”“石头剪刀布。”“你幼稚！”... 五分钟后，沈淮禾坐在主位，一本正经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是在玩游戏，而宋衍本人也没想到，自己除了选季节限定的手气很差外，连石头剪刀布也差，可惜后悔没用了，只能愿赌服输地帮他干活。 小孩子哼哼唧唧的样子，逗得沈淮禾几次想笑出声，但又怕他真的罢工，便只能忍着。 七月初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上，学院几位教授和校领导坐在礼堂第一排，学生按指定座位依次往后，经济学院院长郑珩正在演讲台上发表致辞，向毕业生表示祝贺。 沈淮禾坐在台下，看他身着学士服走上台，由院长郑珩亲自拨穗、颁发学位证书，目光从始至终不曾移开。 各代表在授予仪式结束后依次发言，主持人喊到他名字时，不免还是心口一颤，宋衍屏气凝神朝台上看去，聚光灯下，是沈淮禾儒雅带笑的模样。 故事始于初秋，终于盛夏，离别是结束，亦是开始。 拍完集体照，收到一束碎冰蓝玫瑰，还在疑惑是谁送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面前，花语代表星辰大海，愿未来一片光明，“喜欢吗？”沈淮禾的眼底藏满爱意，宋衍不自觉将怀里花束抱紧了些，朝他笑着开口。 “喜欢。” “沈教授，过来一起拍照吗？”经济院的其他毕业生见师长得空，于是纷纷热情邀请，“等会儿就来。”沈淮禾暂时回拒道，转而又看向面前小孩子，“想我陪你做什么？”话语温柔，带着对他的偏爱。 第170章 “拍照，我要做第一个！”宋衍凑近，语气好似小孩子在与其他人较劲那般。 宿舍的另外三人不知何时围了过来，“跟我们说有事，结果是跟沈教授在一起。”程宇凡压低声音偷偷谴责他行为不仗义，“重色轻友，啧啧。”宋衍脸颊一烫，要去捂纪时安的嘴，“就是想拍个照，别乱说。”.…… “怎么了，这么热闹？”林旭见好友也在，便好奇走了过去，“帮个忙。”沈淮禾将手机递给他，随后朝小孩子一群人的方向看去。 林旭有些懵，但看着屏幕点开的相机功能，也明白了是要帮什么忙。 “总之，先帮我拍张照片。”宋衍察觉到视线，立马拿出手机胡乱塞到了朋友几人手里。 “看镜头。”纪时安举着手机朝对面还在相视而笑的二人喊道，“来来来，这边也看一下。”林旭有样学样，聚焦对准二人。 宋衍抱着花束，笔直站在原地，沈淮禾笑着抬手搭上他肩膀，将小孩子往自己怀里搂些，“放松点。” 照片里，宋衍半靠在他身旁，而沈淮禾，也微微偏头歪向了他。 还掉手机后，胡乱找了个借口要走，“哈哈，林哥我们去那边拍照。”程宇凡尴尬道，“对对对，那边人多。”王祁立马附和，纪时安则是直接拉上了林旭准备离开。 这时才想起，那天因为沈淮禾不让走路玩手机，所以信息差没来得及补上，就导致了大家仍在打掩护。 “哈哈哈哈哈…”宋衍突然笑出声，身子也在他怀里东倒西歪，沈淮禾安稳搂着，虽不知小孩子在笑什么，但只要看他笑，便也跟着开心。 方才还答应了其他学生拍照，就没有留太久。 “沈教授。” 看背影渐远，宋衍开口喊住他，听到声音的沈淮禾回身将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 夏日的晴空湛蓝深远，他怀抱花束，站正了身子，以学生的身份向老师颔首鞠躬，聊表四年教导之敬意，起身后，便只是宋衍，和他的爱人沈淮禾。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