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新语.怀凤录》 楔子.为拯病弱唯一妹,祈律将寻禁忌方。货郎曲爷未有药,提议要去梦华村。 昏暗的房间内,发散着微弱光芒的蜡烛因窗外微风的吹拂忽明忽灭。 头发花白且佝僂的霍老于一旁看着祈律,嘴唇张张合合,小小的房内只听到祈律闔窗的声音。 祈律一头黑短发,装束俐落方便行动,腰间除布囊外,同时备有长刀与短刀,与中原汉民颇殊。他的五官深邃不显粗野,上扬的眉宇显示他的刚正与沉稳,身材高大精实,神情略带严肃,但身上青草植物的芬芳气息,调和了他不易亲近的外在模样。 躺在床上的少女与祈律容貌相似,名唤祈音,她身材娇小且瘦弱,脸色苍白,看得出重病许久。 祈律凝视祈音,面色沉重。 霍老挣扎许久才说了出口:「律儿,音儿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一直没有醒来的跡象。」 「我去拿药汤来。」 祈律转身,端起桌上刚熬好的药汤。 「这次跟以前不太一样,恐怕……」霍老忧虑的语气中带着焦急,他用语婉转,尽量不刺激祈律。 「明日清晨我去买药,先让音休息吧。」祈律道。 为了不使气氛变得尷尬,霍老缓和以对:「……好吧。」随即离开房间。 霍老出房,祈律不语,祈音不能语,寧静昏暗的房内如鬼魅降临前的徵兆。 「(体温好低,这次……真的不行了吗?)」 祈律灌输魔气于药汤内以增加疗效,希望再度看到祈音睁开眼睛。即使他日夜如此,祈音依旧没有醒来。 祈音昏迷数天,体温也低于常人,若非祈律以药汤施救,她无法维持生命,但终究有极限。 桌上除药汤外,尚有许多药书,都是祈律抽空翻阅,尽可能拯救唯一的妹妹。 祈律拿起一本特别厚重的书籍,翻到做过特殊标记的页面,再次确认内容后,沉重地闔上书。 分隔线 未待阳光照入房内,祈律已睁开眼睛,眼眶虽未黑,但神情洩漏重重的心事。 他走到床边,祈音依然如玉人般温润而微凉,没有醒来的跡象。 出房的他试着维持平稳的步伐,不让村民发觉情绪。村民各自忙碌,他稍微询问状况,彼此打个招呼走过。 他到市集中寻找戴着斗篷的老人家,其正放下装满商品的竹篮,思考如何摆放。 「曲爷,早安。」祈律走到那人的面前,出声呼唤。 曲爷忙碌于配置商品,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而抬起头,「……律?真早啊,老人家还没准备好。」 「请问您有这些药吗?」祈律将写有药方的纸张交给曲爷。 曲爷无须确认篮内商品,直接询问:「你是要做什么的?这些不是常用药喔,老人家身上没这些药。」 「果然吗……」祈律语气悠长。 此事在他的意料之内。曲爷有批药贩售,但药方所需药材冷僻,不属于货郎的批货类型。 曲爷见祈律神色低落,立刻补充:「批药的地方可能会有,至少老人家知道,缕梅树脂这种药就生长在梦华池内。」 「……梦华池?」祈律疑惑道。 「梦华池在梦华村外,老人家都是在梦华村批货的,路有些难走,但不算远。」曲爷比手画脚试着说明梦华村与梦华池的相对位置,夸张的动作显得滑稽。 「红柳村地理偏僻,愿意像曲爷长期送货过来并不容易。」 红柳村是祈律的故乡。顾名思义,此村植满如血般的红柳,初次见到的旅人会感到惊悚,但久视后别有一番风情。红柳村山多,且非商贸要道,虽未与世隔绝,亦非外人途经之地。 在他十来年的记忆中,曲爷是所有货郎中前来频率最高者。曲爷不仅为红柳村补充物资,也输出红柳村的特產,他需要买卖商品时都会找曲爷。 曲爷也知祈音体弱,关怀询问:「很久没看到音姑娘了,她在房间里休息吗?」 「……她又陷入昏迷了。」祈律犹疑几秒后回应。 「你是要买药治疗她吗?」曲爷重新瀏览药方,知道此事对祈律的重要性。 祈律点了头,「可否告诉我,梦华村怎么走吗?」 曲爷边说边收拾竹篮,「穿越山丘就到了,不过你没批过货,要拿货不容易,老人家陪你去吧。」说完,他已经将商品都放回竹篮内。 「可是您不是……」祈律态度为难,担心曲爷的生计问题。 曲爷挥着手,「没关係、没关係,你就买了这批货,老人家就可以走了。」 祈律听到曲爷的理论后眉宇放松,斟酌商品的价格与用途,自取一些商品,先将这笔钱交给曲爷。 「这些物资交给霍老处理,之后他会给您相应的费用。」 祈律取出打算交给霍老处理的部分,仅留下不到二成的商品。 曲爷背起竹篮,负担瞬间减少,志气满满道:「行囊轻多了,又可以批货了。」 祈律对曲爷表达谢意:「我帮您抬行囊吧。」 「这怎么好意思?自己的工作还是要自己做。」曲爷摇头,紧紧握住竹篮。 「抵达梦华村,我需要您帮我採买药材,这点辛劳不算什么。」祈律不懂批货,非要做点事来传达心意。 祈律双眸展现坚定的意志,曲爷亦知他决定要做就不会轻言放弃,不必要与他拉扯竹篮浪费时间。 「好吧,就当作报酬,有点重。」曲爷将竹篮交给祈律。 祈律刚接过竹篮,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惊呼:「……曲爷,您都抬这么重的竹篮穿梭各地吗?」 祈律长年在山间採药,经过相当的锻鍊,竹篮虽非重如乌龟的厚壳,对一般成年男人仍是负担。他望着曲爷,深刻感受货郎的辛苦。 曲爷炫耀笑着说:「呵呵,装满才叫重。怎样,还可以吗?」 「我是不成问题,曲爷果真是老当益壮。」祈律也夸奖曲爷。 曲爷对竹篮已有毛边与褪色有意见,听到祈律的讚美后大方地说:「这个竹篮有些旧了,老人家也想换个新的,之后这就送你吧。」 「这……」 竹篮是由上等竹木所製,材质坚韧,可属逸品,祈律对曲爷的慷慨有些错愕。 曲爷轻拍祈律的肩膀,「这个竹篮跟一般竹篮不同,既然你抬得起,就好好利用吧。」 「(里面确实有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祈律方才仅是匆匆瀏览,担心竹篮内有重要商品,他本欲取下,但曲爷眼光盯得紧,不准他交还。 「谢谢曲爷,我会好好利用。」祈律坦然收下。 太阳高高掛起,曲爷惊呼时间流逝之速,急忙道:「瞧老人家嘮叨的,都忘记时间了,赶紧出发吧。」 「嗯。」 祈律点头,跟随曲爷的步伐,朝梦华村而去。 第一回01.雾气瀰漫梦华池,清秀男人汲缕梅。邀酒设宴寻用心,珍稀华葚祈律给。 两人走上数天,即到梦华村。 「这里就是梦华村,梦华池就在那群山内。」曲爷道。 梦华村附近地形平坦几无树木,越往右方树木随之增加。放远看去,有大片的森林被浓雾阻挡,形成天然的界线。 祈律皱眉,询问:「您是指在那片雾内吗?」 曲爷点头,「梦华池长期被雾环绕,旅人很容易迷路。虽然这么说,缕梅树脂很珍贵,不自己去採,大概买不到。」 「时间紧迫,我去採药,请您帮我批来其他的药材。」 祈律无法从雾中推算梦华池的位置,但他必须取得缕梅树脂。幸好,他长期採药,习惯各种颠簸的路程,瀰漫浓雾的梦华池只是提高难度。 曲爷见祈律毫无惧色,鼓舞自己地说:「好,老人家会加油的。」 「(音……请你再撑一会儿……我会找到的。)」 祈音对抗病魔的痛苦姿态围绕于祈律的脑海中,他仅愿早日寻得药方。 分隔线 两人分离后,祈律独自踏进被浓雾笼罩的森林。 时值冬季,潮湿的水珠沾黏于衣服上,迅速结成薄冰,使他的身体变得沉重,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以手杖击地寻路,突破浓雾的限制,稳健行走。 「(这里有足跡,平常也有人到此採药吗?)」 泥土痕上的浅鞋印尚未遭到冰雪掩埋,他推测其人仅比他早些入山。 他顺着鞋印,离开由森林铺成的大道,入眼即见美丽的湖泊被树林围绕,湖泊像是高雅的公主,以树木作为护卫,优雅且庄重。湖泊上方有甘泉注入,形成小型的瀑布,產生如白丝般的薄雾,湖泊似酒杯乘载来自天上的美酒,更添幽美醉人之情。 「(这里景色真美。)」 祈律惊叹梦华池的美景。在薄雾的装饰下,若隐若现的湖泊,更添空灵之美,天仙之泉不过如此。 「(……那边是?)」 在湖泊旁,一名清秀的男人正在收集树液,其面如冠玉,身形修长,姿态端庄,颇似天仙下凡。 祈律行走数步,清秀的男人警戒地抬起头,「……是谁?」清秀的男人语气和缓,但散发一股威严,逼使他停下脚步。 祈律停下脚步,「抱歉,打扰了,我是来採药的旅人。」 祈律双眸明澈,不似宵小之辈,清秀的男人放松警戒,「……原来如此,看来与我目的相同。」 清秀的男人将手中精巧的瓶子收入行囊中,里面装着他所採集的树液。 祈律思忖着:「(他手上的东西……)」 清秀的男人感受到祈律热切的目光,疑惑问:「……怎么了吗?」 「那是……」祈律发觉对方的困扰,改看一旁流着汁液的树木。 「那是缕梅树,你要採的话还来得及。」清秀的男人微笑。 「……谢谢你。」 祈律表达谢意后,走到缕梅树旁,树液有些乾涸,但足够装满一小瓶。 「不客气。」 清秀的男人确认祈律情况顺利,漫步离开梦华池。 「(他的脚步有些拖沓,是抱病採药吗?)」 祈律望着清秀的男人的背影,想起了祈音。 树液一滴滴落下,他将缕梅树脂放入小陶瓶中,回顾梦华池,感谢大自然的恩惠。 分隔线 祈律离开梦华池,已是傍晚时分。 梦华村内的摊贩陆续收拾,他寻找曲爷的身影,欲问购药是否顺利。 他走到客栈附近没有看到曲爷,正想换个地方寻找时,眼角馀光发现曲爷在客栈外设置的遮阳处歇息。 「曲爷。」祈律很少看到曲爷聚精会神思考,完全不理会周旁环境,不得不出声提醒。 曲爷转过身,略带惊讶道:「……你比老人家想像得还早回来呢。」 「雾虽然浓,但看得到路,探索起来还算顺利。」祈律道。 「呵呵,老人家已经拿到静神草、随风果了,但华葚明天赶集才有,要等会了。」曲爷将手上的药材交给祈律。 「谢谢您,华葚我明天再买吧。」祈律看到曲爷打呵欠的模样,猜想药材採购必是相当辛苦,不禁忧心明日的状况。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曲爷说完,轻拍祈律的肩膀。 「……嗯。」祈律沉重地回应。 分隔线 两人吃过晚膳,各自回房。 祈律忙碌一整天,躺在床上未久便沉睡了。 祈律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里,嗅不着气味,闻不着味道,身体轻飘飘如没有肉体拘束,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传达至心灵的声音。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梦境。无法预测的世界本应造成极大的不安,他却感受到一种寧静。 通常,他会在此处再度沉睡直到真正醒来,却听到微弱的声音。 「律哥……」 「律哥……」 「你在……哪里……」 一道如磬声美妙的女声传到祈律的心里,他不禁疑惑:「(是谁……在呼唤我?)」 祈律闭上眼睛,想听清楚女声,但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是音吗?长期对抗病魔……也难为她了……)」 在矇矓的情境下,祈律以为祈音正透过梦境呼唤着他,想要发出声音鼓舞祈音。然而,他的喉咙就像是被烈火烧过而乾哑,发不出声音。 「(等我……我买完药材就回去了……音……不要害怕……要撑下去……)」 祈律不顾喉咙的不适,即将说出口时,梦境戛然而止,什么也没传达出去。 分隔线 祈律睁开眼睛,躺在梦华村客栈房间的床上。 「是梦吗……」 祈律的身体冒出些微的汗珠,并因久未变换姿势而有些麻木,但他说得出话,喉咙也无任何不适。 「(从小到大,偶尔会有这样的梦……看不到对方,声音也听不太出来,却觉得她在呼唤我……当音陷入昏迷时,更会梦到……果然是音吗?)」 祈律重新思索梦境,试着联结梦中女子与祈音的关係,虽说「果然」,但态度不免犹疑。 窗外的光芒透进了房内,宣告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天亮了,出去买药吧。」 他发觉时间有些晚,不再执着于梦境。 第一回02.雾气瀰漫梦华池,清秀男人汲缕梅。邀酒设宴寻用心,珍稀华葚祈律给。 祈律敲着隔壁房门三次,曲爷没有回应;他左右张望,并无看到曲爷的身影。 「(曲爷不在,自己买吧。)」他做出结论。 一早,汹涌人群涌入市集,都想乘着这个时候购买药材。祈律身材高大,得以直接审视摊贩的药材,不必像姑娘们踮着脚尖或是鑽到前方才看得到。 「(这里的药材丰富,但是价格真的很贵,希望身上的钱足够。)」 祈律隐约听到商人与客户的对话,如果没听错数字,他很在意曲爷究竟花费多少金钱购得昨日的药材?他不禁怀疑自己如井底蛙没见过世面,才会对每样药材的价格都难以置信。 「(……这是稀有药材吗?)」 比起价格问题,祈律瀏览十多间摊贩,都没看到华葚。 他即将走到市集的尾端,抱着一试的心情,决定到最大的一间店询问。 「客官,这些都是珍品,要买哪一种?」药商问。 祈律看到不少珍稀药材,「请问有华葚吗?」 药商扼腕道:「呃!刚才有一株,不过不久前被贵人买走了。」 药商比着一处空位,那里本来放置一株华葚,他还没以其他药材取代,可见两人询问的时间差不多。 祈律埋怨自己太晚起,脸色一沉,「……还有其他的药商卖吗?」 「这……这里应该只有我卖。」药商想了一阵后回答。 祈律强忍消沉的情绪,「请问您知道还有哪里有卖吗?」 药商感受到祈律的心情,急忙地说:「可能……我是说可能,鄴城会有吧?」 「(鄴城……来回至少一个月,音撑得住吗?但是,如果不去,就连这点希望也没有了。)」 鄴城是河北第一城,祈律曾听曲爷谈起,但鄴城与红柳村距离太过遥远了。 药商兴奋道:「对了!我肯定许都有卖,那附近可是药材的集散地。」 「(许都……那更远了,但不失为确切的目标。)」 许都是当今帝都,连祈律都听闻过,但他不相信祈音有可能撑到那个时候。 「谢谢您。」祈律道。 「不客气。」药商回应。 分隔线 梦华村的两侧种植矮木,形成凉荫,不少人在此休息,愜意聊天。 祈律走在路上,思考下一步。 「(只有三种药材,不知道有没有能取代华葚的药材……)」 祈律如果有双翅膀,就会飞到鄴城和许都,但是他没有,只能沉思药理。 「(曲爷去哪里了?)」 祈律欲找曲爷讨论,直到现在他都没看到曲爷,心情渐趋烦躁。 「又见面了呢。」 清秀的男人出声唤住祈律,今日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美丽的女人。 「……是你?」 祈律猛然被唤住,迟疑几秒,才确定眼前的人物。 美丽的女人警戒地问:「奉孝大人,他是谁?」 「不久前偶然碰见的人。」 清秀的男人即使随意回应,也散发一股气势,使美丽的女人不再出言。 「谢谢你告诉我药材的位置。」祈律再度表达谢意。 「你是要买华葚吗?」清秀的男人问。 「……是,你怎么会知道?」 心事被人戳破,还是才见过两次面的人物,祈律瞬间呆愣。 「刚才听到你与药商的对话了。」清秀的男人比着不远处的药商。 「……原来如此。」 祈律检讨自己对周边环境的警戒性不足,连被人盯着也没发现。 清秀的男人态度轻松,「冒昧问一句,你要的药材,是不是缕梅树脂、静神草、随风果、华葚?」 「没错……」 继与药商的对话被听见,连所求药材也被道出,祈律不禁怀疑清秀的男人有探知人心的能力。 「白芍,我有些话想跟他说,你跟江离说晚些再过去。」清秀的男人道。 白芍神态严肃,「奉孝大人,你要做什么?」 「怎么称呼你呢?」 清秀的男人不理会白芍,走到祈律的面前。 「祈律。」 「祈先生,我可以邀你到客栈一叙吗?」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的眼神没有恶意,就去看看吧。)」 祈律思考后,「好。」坦然接受清秀的男人的邀约。 清秀的男人微笑,与祈律一同踏入客栈。站在原地的白芍发出怒吼:「这是忽略我?真是的!每次都这样。」 白芍咆哮后,气冲冲照清秀的男人的吩咐行事。 分隔线 祈律随清秀的男人到客栈角落的位置就座,客栈老闆见两人贵气,赶紧过来招待。 「喝酒吗?」清秀的男人问。 「可以给我茶吗?」祈律态度平稳回应。 「老闆,给我一罈酒与一壶茶。」 清秀的男人点好单后,客栈老闆前去准备,周边无其他间杂人等,最适合谈事。 「请问怎么称呼?」祈律问。 「我姓郭,名嘉,字奉孝,刚才那位美丽的女子是我的随从。」郭嘉微笑行自我介绍。 祈律仍是疑惑,「郭先生,请问你找我到这里的目的是?」 「等酒送过来吧。」 郭嘉不急,巧妙将情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客官,这些是您们的酒与茶。」 未久,客栈老闆将酒与茶送了过来。酒罈、茶壶的材质是高等级,以梦华村而言皆属珍品。 「谢谢。」 祈律向客栈老闆表达谢意,客栈老闆也是笑容满面走了。 郭嘉哑然失笑,「你真有礼貌耶,『请』、『谢谢』不离口,家教真好。」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祈律不解。 「嗯……说的也是。」 郭嘉思考几秒后,认同祈律的说法。 「(他是要做什么呢?)」 郭嘉透出神秘又引人注意的气息,祈律虽不反感,但无所适从的滋味也不好受。 郭嘉确定四下无人,道出观察:「我有学习仙术,对于仙与魔的区别有些心得,虽然你压抑浊气,但,你是魔族吧?」 「(……我的魔气没有藏好吗?)」 祈律听到这句话,力求不要表现出慌乱的神情,但紧缩的瞳孔洩漏了他的心情。 如郭嘉所言,祈律是魔族,即是遭仙人放逐、人类敌视的族群。 祈律的外表与一般人类无异,平常也有压抑魔气,不遇到对魔气敏感的仙士,尚能与一般人类交流。祈律观察郭嘉,其虽有带有些微仙气,但应非仙士,却能发觉他的魔气,他不禁担忧已被外人知晓。 祈律未发一语,郭嘉饮了一口酒,语气如春风吹过:「不要紧张,我对魔族没有敌意,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那些药材。」 「舍妹昏迷不醒,我想用这些药材救她。」祈律坦白地说。 郭嘉神情严肃,「……你可知道失败就是立刻丧命?」 「我知道。」 祈律不可能将祈音的生命系于一时兴起上,事实上他已犹豫许多回,直至这次祈音昏迷数天才决定使用。 「令妹……希望你这么做吗?」郭嘉问。 「……我不知道。」 昏迷的祈音不可能回应祈律,祈律也不能为她代答。 「于是你就决定要做了?」郭嘉望着祈律,语气既无讚赏也无责备。 郭嘉中性的提问,逼使祈律面对自己的内心。 祈律酸涩地回答:「与其一天一天看着她衰弱,不如赌这一次……成也好,败也好,都是命了。」低下头,「我很自私……决定她的命运,因为我……」 事实上,祈音累了,祈律也累了。祈律如拿着一把小刀割着自己的内心,暴露于外人面前,道出自我的脆弱。 「你不必愧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郭嘉道。 「嗯……」 从头到尾,郭嘉都没有改变神情,使祈律不必偽装。 「这份药材给你。」郭嘉将怀中的药包交给祈律。 祈律打开药包,里面有缕梅树脂、静神草、随风果和华葚,其中静神草、随风果的品质虽不如曲爷所买,但份量充足。 祈律惊呼:「刚才药商说的贵人是指你?」 「嗯。一刻鐘过去了,我得走了,不然他们又要唸我了。」郭嘉道。 「(……他跟我要的是同样的药材吗?难道他也有想要救治的人?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给我呢?)」 祈律的内心有无数个问号,不解郭嘉为何要将宝贵的药材交给素昧平生的他,却不知从何问起。 「祝福令妹痊癒。」郭嘉严肃道。 「……谢谢。」 祈律将疑问藏于心中,将一切的心情都融入这句话之中。 分隔线 两人一出客栈,就看到白芍双手插腰,「恭候」郭嘉的现身。 白芍不满地说:「奉孝大人,你终于出来了。」 「才一刻鐘,还好吧?」郭嘉摊手。 「江离一直抱怨,安抚他可难受了。」白芍扶额。 郭嘉佯装惊讶,「是吗?那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好了。」 「快走吧,不然曹大人会担心的。」 白芍听不出郭嘉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生怕郭嘉玩兴大起,真会在梦华村玩上一、二个月。 「呵呵,是、是。」郭嘉以嘻笑的态度唬弄白芍。 郭嘉与白芍渐渐走远,祈律面色凝重观察郭嘉的走路姿态。 「(他的步伐拖沓,神情中也带着疲倦,病得不轻……这些药,是他要用的吗?)」郭嘉善用玩乐的态度掩饰身体问题,与他走在一起不易发觉其异状,但这些都瞒不过祈律,「(如果是这样,他为何要给我?)」祈律抚着腰间的药包,依然不解。 曲爷气喘吁吁赶了过来,慌忙道:「律,你跑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你的人影?」 「我去买药,已经得到华葚了。」祈律说。 「原来你已经买了,老人家想跟你说没买到,正愁着呢。」曲爷轻抚胸口,眉宇放松不少。 「抱歉,让您担心了。」祈律苦笑回应。 「有买到就好,看来已经收集好了呢。」曲爷道。 祈律犹疑地说:「……曲爷。」 「怎么了?」曲爷问。 「不……没什么,谢谢您的帮忙。」祈律欲言又止,将内心话缩了回去。 曲爷微笑,「不客气,不客气,老人家也顺路。」 「(虽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但非亲非故,请曲爷到鄴城买华葚送过去也很奇怪……希望他买得到华葚。)」 祈律猜想郭嘉是为自己购药,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心头。 郭嘉是贵人,区区华葚不算什么,但没有在大限前取得,再有钱也无法改变死亡的命运。「禁忌的药方」的成功率低,但总是一个机会,郭嘉将此机会转让给祈音,身为兄长的祈律只能感谢。因为祈律无法为郭嘉做任何事。 曲爷发现祈律的神色越发消沉,「怎么一脸沉重?是想到什么吗?」 「我要回村了。」祈律道。 曲爷持起竹篮,「老人家要继续批货,就不跟你回红柳村了。」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谢谢您。」 祈律自觉耽误曲爷太多时间,不禁担心曲爷的生计。 「希望下次可以看到音姑娘。」 曲爷临走前,留下了这句关怀语。 「嗯……」 祈律握紧药包,希望集结眾人的关怀,祈音便得以甦醒。 第二回01.醉仙圃花卉踪消,曹军旗帜显威胁。祈音饮药幸甦醒,红柳将逢大毁灭。 祈律甫回红柳村,霍老便挥手要他过来。 霍老嫻熟村务仍如此忧心,祈律正色问:「村中发生什么事吗?」 霍老小声询问:「你之前有用醉仙草吗?」 「没有。」祈律回应。 「园圃中的醉仙草少了一大片,看起来不太寻常。」 霍老每日巡视红柳村多次,突然发现常见的醉仙草减少了,难免在意。 「……最近有操练勇士吗?」祈律提出醉仙草可能应用的范围。 「也不会使用这么多啊……老拙怀疑是不是有人拿去做什么了。」霍老叹了气。 「醉仙草有止痛的效用,但至多就是被棍子打到从很疼变得没那么疼,过一阵子还是很疼。」 祈律回想醉仙草的疗效,也不明白大量採取的目的。 「之前有商人来村中採购醉仙草,老拙还以为是你卖的。」 村民鲜少出村,村中交易由少数人处理。醉仙圃由祈律负责,霍老以为他有贩售醉仙草,但因那位商人并非曲爷,霍老基于谨慎,请那人下次再来。 「我没有贩卖醉仙草,也没让曲爷进来过这里。」 醉仙草是专属于魔族的植物,祈律与曲爷交情再好,都不会让身为人类的曲爷看到。 霍老沉思,直觉事态不单纯。 「我先熬药汤给音服用,晚些再过去。」祈律道。 「老拙再去巡视。」 霍老透过巡视,至少确保醉仙草不会再减损。 分隔线 祈律进入祈音房,等待数秒鐘,没有听到期待的招呼声。 「(……没有醒来吗?)」 祈音的昏迷在意料内,祈律拿出药包,行最后的手段。 祈律于房外熬着药,顾着炉火,并灌输自己的魔气增幅药汤的效果,他将熬好的药汤餵入祈音的口里,等待奇蹟降临。 此时,猛烈的敲门声传入他的耳里。 霍老急忙入房,慌忙道:「律儿,不好了!」 「怎么了?」 祈律眉头微皱,转身整理喝完的药碗,试着以从容的态度应对。 「十里外有军队驻扎,看旗帜似乎是『曹』,如果是曹操,肯定不是好事。」霍老忧虑地说。 「李叔怎么说?」祈律问。 「他正在布置防御工事,希望不要惊动曹操的部队。」霍老道。 一般来说,魔族的战斗能力较人类出色。但红柳村民不善战,与经过锻鍊的人类军队交战不占上风。 「先维持红柳村固有屏障的强度,号召村中勇士备战,继续观察曹操军的动向。」祈律下达指示。 「好、好吧。」 祈律的说法不失稳健,霍老亦得先镇静自己,才能使村民安心。 「(曹操不是往东北追击袁家军吗?红柳村不在战略位置上,怎么会在这里驻扎?)」 曹操行军至此已偏离主道,祈律理解霍老的慌乱。 祈律放下药碗,调整祈音的姿势,将要出外瞭解情况。 分隔线 离开祈音房将往村中心时,必先经过醉仙圃──因植满醉仙草而命名。如霍老所言,醉仙草已经少了一大片。 祈律为了减缓祈音发病时的疼痛,且祈音也喜欢醉仙草绽放的白色小花,他驯服野生的醉仙草而广泛种植,占满一区的花圃。 他蹲下身检视,「(整株被连根拔走,但没有留下泥土痕,也没有惊动附近的村民,应是熟人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醉仙草?)」 「(先去街道确认状况。)」他摇头,分清事态缓急。 他走到街道,以李叔为首的勇士团已布置基本防御设施。 李叔中等身材,蓄着鬍子,看到祈律便言:「村长,架好了木桩,还挖些坑洞,你觉得可以吗?」 「老拙摘下迷幻果,交由勇士去射击士兵应该有效果。」霍老也派人处理。 祈律观察在场数十人,「……村中勇士呢?」 「都在那边,个个摩拳擦掌。」 李叔手指的位置就是祈律视线所见,即在场勇士就是全村的勇士。 「誓死保卫红柳村!」 「身为魔族,绝对不会输给人类!」 「比力气我最大!」 勇士阿壮、阿雄和阿宏都发出雄亮的声响,气势旺盛。 「(与一般兵士对战应该没问题,但曹操的军队身经百战,得想其他的办法。)」祈律沉思后,提出见解:「如果军队再逼近,我打算在屏障外施以醉仙幻阵,将他们转移出去。」 李叔惊呼:「村长,醉仙草有限,根本耐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原本的量就够,不知道为何突然少了。」霍老沉重地说。 醉仙幻阵是大型阵法,需要消耗极多的醉仙草。醉仙草的短少,不仅止痛与美观的问题,而是村中防御机制都将受影响。 「不够的话……可以拿其他的吗?」李叔问。 「我刚看过了,维持几个时辰没有问题。再靠近两里,就施展醉仙幻阵。」祈律不执着于霍老与李老的争论。 「这……」 李叔望着祈律,不知其是说真话,还是安慰话。 分隔线 祈律安排防线后,回到祈音房。 祈音与刚才所见一致,依然没有醒来。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还没有醒来的跡象……)」 祈律握着祈音的手,服下禁忌的药方后的这段时间是关键期,他祈祷祈音是成功的那一位。 「律儿,音儿昏迷超过一旬,虽然没有冒出魔气,但你出去的几天,也没有甦醒的跡象,与以前不同,老拙以为……」 霍老见祈律心神不寧,便知祈律去找祈音,面对现在危急的局势,他不得不说出重话。 祈律生硬打断:「自家父过世后,都是你照顾我们,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霍老眼神游移,忧心地说:「律儿,老拙知道你比谁都在意音儿的状况,但是她躺在床上的时间远比下床的时间多,这样对音儿何尝不是痛苦?」 霍老的话语如刀刃割过祈律的心,即使淌着血,他也必须维持表面。 祈律早知村民、特别是李叔对此事早有微词,但他不愿眼睁睁看到祈音死亡。 「我已经餵下禁忌的药方,如果三天没有醒来,她就不会醒来了。」祈律提出最后期限。 「禁忌的药方?!」霍老惊呼。 「霍老,请再给音三天,这次失败……我就会死心了。」祈律沉重地说。 霍老望着祈律,轻叹一口气。 「既然如此,律儿,就去外面看看吧,也许……音儿会出来找你。」 「我晚些就去,请你先休息。」 祈律送走也是心事重重的霍老。 「(这个循环……也该终结了。)」 祈律施予魔气于祈音身上,尽可能让祈音活下去,即使祈音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音……我先出去确认状况,希望晚些就看到你醒来了。」 祈律一如往常,对祈音捎了这句话。 分隔线 祈律与霍老、李叔继续讨论曹操军。 「目前曹操没有移军,也许他们只是刚好驻扎在这里。」李叔告知数个时辰的报告结论,试图减少眾人的压力。 「霍老,你准备得如何?」祈律询问霍老的第二方案。 「村民都知道避难处了,必要时就走小道到外面。」 除了防守,撤退也是选择,红柳村规模小,霍老迅速通知全数村民做好准备。 「村中勇士会作殿后,保护大家的安危。」李叔回应。 「是!」 勇士团因应李叔的话语发出响亮的应和声,他们对红柳村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浓烈,不容许外人破坏。 祈律听完报告,以平稳的态度告知眾人决定:「我会留在园圃附近,必要时你们先走,留我布阵就好。」 实行醉仙幻阵需要留在醉仙圃布阵,那是比勇士团还要前线的位置,霍老惊呼:「律儿,这样太危险了!」 「可是……那些量……真的……够吗?」李叔的态度极度紧绷。 「如果没有再减损就够。」祈律态度如常回应。 「李叔,你怎么说话含含糊糊的?」霍老疑惑地问。 李叔态度强硬地说:「村长要留在后面,当然担心!」 「我如果死了,下任村长就由霍老担任。」 祈律听到「村长」二字,顺道说了这项决定。 「……律儿?」霍老不知所措望着祈律。 「我再巡一次村中,希望曹操军只是驻扎。」 祈律不想再执着于争论中,覷了李叔一眼后离开。 「……」李叔沉默不语,脸色相当难看。 第二回02.醉仙圃花卉踪消,曹军旗帜显威胁。祈音饮药幸甦醒,红柳将逢大毁灭。 红柳村深处有沿山而生的柳馀川,绵延细长,一时望不到尽头。 「(山势绵延,需要走一段时间,路上有几处洞穴可做补给,逃脱不成问题。)」 红柳村沿着柳馀川到外界,歷任村长都有在山洞间储存粮食的习惯,祈律再度确认山洞内的粮食是否足够。 「道路未被中断,也无遭入侵的跡象,回醉仙圃吧。」他喃喃着。 「(虽然与霍老约定三天,事实上禁忌的药方生效不到一天……如果曹操军真的攻进来,我有办法带走音吗?)」 他很烦躁。面对曹操军的威胁,逃亡之馀谁能顾念祈音? 醉仙圃是距离祈音最近的地方,他尽可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即使祈音最终无法甦醒,他也不能让祈音落于曹操军的手中。 身为村长,这样的行为不妥当,所以他只能待在此处施展醉仙幻阵,至少保护村民逃亡。 夜风微凉,他独自站在醉仙圃中。因应季节绽放的雪白小巧花朵,是祈音最喜欢的花儿。 他摘起一朵白花,灌输些微的魔气,随即花儿散发一股奇异的香气。 这股异香构成醉仙幻阵的基础,魔族不受其影响,人类与仙人会有昏睡感。他的魔气性质能够加强这种力量,这是他被推举为村长的原因之一。 突然颳起一阵强风,并非是自然的天象,而是守护红柳村的屏障遭到攻击,发出警示之强风。 随此而来的,是一股股的仙气。 「(曹操军不是一般人类吗?为什么会有仙气?)」 他从头到尾只有防范军队,没想到军队配置也包括仙士。 「(仙气有强有弱,应该是仙士。他们似乎还在探测位置,屏障可以掩饰一会,但如果是仙士,醉仙幻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他没有慌张失措的时间,分析仙气性质,确定仙士的目标就是红柳村。 霍老赶紧跑到祈律的身旁,「律儿,曹操好像派了仙士助阵!」 「……他们还没碰到屏障,先派勇士守护村庄,送村民走小道避难。」祈律认定这批仙士没有立刻瓦解屏障的实力,採取直接撤退的方案。 「律儿,还要施展醉仙幻阵吗?」霍老盯着祈律问。 「醉仙幻阵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虽不敢保证对仙士有多少效果,但让仙士入村,村中勇士有限,村民更逃不掉。」祈律道。 霍老拉住祈律的手,「你施展醉仙幻阵就走不掉了。」 「……我是村长,而且能够发挥这些醉仙草功效的只有我。」祈律摆脱霍老的手。 霍老望着醉仙草,正于心内想了一个主意,「律儿……不然老拙……」 祈律知道霍老欲说何事,眼神一敛。 两人争论不下时,李叔脚步稍快走到其身旁,「村长,祈音小姐好像醒来了!」 「(音……你醒来了……幸好挑对了时间。)」祈律眼睛微睁,感谢上苍后下定了决心,「我会施展醉仙幻阵。」 霍老怒吼:「律儿!」 李叔以为祈音醒来是好消息,但没想到更坚定祈律送死的觉悟,不知所措。 「请你们带音离开这里。」祈律道。 「她好不容易醒来了,你得为音儿着想!」祈律是村中的希望,是霍老牺牲任何人都要保存的人物,霍老说什么都要劝退他。 情势不如想像,变得更加混乱,李叔望着祈音漫步走来,心中烦躁又无可奈何,只能好言劝说:「祈音小姐,现在外面……」 「空气中瀰漫不安的气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祈音甫醒,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但她敏锐察觉并非好事。 「音,你病好了吗?」祈律观察祈音的走路姿态,虽不快但步伐稳健,认为药效发挥了。 祈音对满怀期待的祈律稍微侧过身,思考了几秒,「……嗯……感觉……没什么大碍。」 祈律不再掛心,催促着:「曹操派仙士探测附近地势,最坏的情况是攻击红柳村,我会留在这里布阵,你跟霍老他们走。」 「……布阵后,就有办法阻止仙士吗?」祈音平静地问。 或许是旁观者清,祈音直捣问题核心,让祈律、霍老瞬间愣住了。 「这……」霍老态度为难。 「难道不行吗?」李叔一直以为祈律布阵后,只要保护他就可安全离开。 「如果是一般人类,醉仙幻阵足以让他们睡上好几天,但若是训练有素的仙士,恐怕……」霍老迟疑地说。 醉仙草的药效对修仙的仙士效果更强,但因仙士锻鍊程度不一,抵抗能力也难评断,霍老没有把握。 「我会尽量拖延时间。」祈律回应。 「醉仙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祈音盯着醉仙圃的植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是律儿为你止痛种植的,你忘了吗?」霍老同样感到不可置信。 「……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被盯上吧。」祈音冷淡地说。 祈音对醉仙草开着的白色小花毫无感情,使祈律发觉了异状,「你说什么?」 祈音正色问:「……可以让我瀏览防御措施的规划图吗?」 「祈音小姐,你、你是烧坏脑子了吗?」李叔也发觉祈音的异常,但他的态度表现比祈律、霍老更为直接。 祈律观察祈音的神情,祈音散发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势,原本讨论既得不到结论,他姑且一试,「……李叔,给音看吧。」 「女孩子管这种事……算了!」李叔不能不听祈律的命令,气得将规划图交给祈音。 「他们似乎碰到屏障……得赶紧决定了!」祈音醒来值得高兴,但现在不是悠间论事的时候,霍老依然希望祈律早点离开。 祈音醒来,祈律不必再坚持原想法,提出新计画:「我打算留在这里布阵,一边触发陷阱阻止他们进军。」 祈律甫言,一旁观看规划图的祈音冷静地说:「不需要那些陷阱,绊不住敌人,徒生怨恨,只会造成敌人赶尽杀绝。」 祈律不禁疑惑,「你的意思是……只要施展醉仙幻阵?」 祈音比着规划图的位置,「村民都已经到小道了吗?如果那边有路,就直接从那边逃吧。」 祈音简化逃生路线,尽可能不与仙士周旋。 李叔惊呼:「那、那红柳村?」 「一旦被仙士掌握到这里,就不能再住了,哪怕他们撤离了。」祈音果断地说。 「可是,出了村庄后,要怎么维生?」霍老心情沉重地问。 「仙士不会漫无目的进攻,坚持这里,就是死在这里。」在人命与村庄中,祈音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祈音的分析如冰一般寒冷无情,李叔不顾身分之别发出怒吼:「你说得简单!」 祈律、霍老皆以人命优先,不如李叔激动,斟酌可行性。 「柳馀川附近的洞穴都有储藏粮食,但沿着河川走,我不知道最后会通到哪里。」祈律道。 霍老摇了头,「那条路很长,导兄也试着走过一次,但半途就折回来了。」 「就是这样才好。除非有格杀令,否则仙士不会无由追着你们。」霍老视不确定为危机,但祈音将其视作转机。 「……你为何肯定仙士的目标不是我们?」祈律必须知道祈音推理的依据。 祈音轻松道出:「醉仙草很珍贵,可以製作各式药品,几乎没有人种得出来。我以为就是这片园圃,才会招引仙士的来袭。曹大人不可能放任军队远行太久,只要能拖过一段时间,不让他们发现,我们去哪里,他们不会在意的。」 祈律内心一沉,「……如果不是呢?」 祈音体认到眾人的不信任感,严肃地说:「你说要布阵,我也留在这里,协助发动阵法。」 「音儿,你刚醒来,哪有多少魔力?」霍老关怀语中充斥着怀疑。 「何况你躺在床上这么久,最好能打仗。」李叔也轻蔑地说着。 「……」 祈音不多费唇舌,释放身上一部分的魔气。这股力量直逼祈律,自然超过霍老,迫使霍老、李叔不再置喙。 「(音的魔力本来就不弱,现在是痊癒了,所以魔力变得更强了吗?这样确实比霍老强上许多。但是,她的言行举止一看就不是音,不是音又会是谁?)」祈律照顾祈音已久,知道祈音天生魔气充沛,是因病弱难以施展力量。但他的疑惑不比霍老、李叔来得少。 祈音敏锐察觉到风的流动,神色严肃催促着:「他们开始破坏屏障了,不要再犹豫了!」 「音儿?」霍老从未见过祈音如此样貌,硬生生被拉回现实的困窘中。 祈音对仙气敏锐度胜过在场眾人,对现在危急情况大有助益。 「就照你的想法。」祈律姑且放下怀疑的心情,照着祈音的想法行事。 「嘖!」李叔发出不满声,气在心里。 第三回01.祈律祈音守村内,祈音显然不同人。醉仙幻阵挡前锋,祈音生火阻主军。 祈律与祈音守在醉仙圃内。 祈音望着祈律的侧顏,有话想说但不发一语;屏气凝神的祈律,没有察觉她的视线。 两人没有对话,气氛略为尷尬。 祈音打破沉默:「醉仙幻阵是发挥醉仙草的力量,產生虚脱的效果吗?」 「对。我会加强力度,尽可能增加强度与范围。」祈律面对即将来临的仙士大军无法掉以轻心,心情很紧绷。 「……」祈音沉默,望着醉仙圃。 「……怎么了吗?」祈律感到不自在而询问。 「一次阵法,可以维持多久的时间?」祈音动着手指估算。 「对方是仙士的话,一到二个时辰应该没问题。」祈律就感应的仙气强度,保守计算最低限度。 「屏障在八成破损时施展醉仙幻阵,然后我们就逃吧。」祈音说。 「为何是八成?」祈律不解地问。 「仙士破解屏障会耗费大量的仙气,尤其是将破之时,更需要一鼓作气。此时施展醉仙幻阵,会让破解屏障的仙士吸入大量的醉仙草,可以少掉一部分的敌人。」祈音解释。 「我尽量……」对祈律而言,如何拿捏屏障破损八成是个难题。 祈音继续说明:「拖延时间,到河川处会起大雾,仙士应该就不会追上来了。」 「为什么会有大雾?」祈律再度表示不解。 「秘密。」祈音发出可爱的声音,以神祕感塑造女性的迷人秘密。 「(……屏除杂念,现在应以退敌为先。)」 祈律满脑都是疑惑:迎敌八成破的屏障、醉仙幻阵的强度、莫名其妙的大雾……最重要的是身旁的祈音显然不是自己认识的祈音。 祈音望着屏障,「屏障似乎破损一半了。」 「那我要运气了。」 祈律浑身冒出魔气后,醉仙草与其相应,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祈音眼睛微睁,伸出手,欲确认醉仙草的状况。 「等会从我们的家到柳馀川较近。」祈律见祈音有些失神,出言提醒。 祈音点了头,「我知道了。」 「……差不多了吧?」祈律问。 祈音发出许可:「……嗯。」 祈音一言,祈律便将醉仙草发出的光芒转化为异香。典雅的醉仙草竟散发如此狂野的香味,连仙人都为之迷醉。 这,就是醉仙草的命名原由。 「醉仙草对魔族无害,趁现在走吧。」祈律催促道。 随屏障破裂,祈音听到奇怪的声音,「……等等!」 醉仙圃附近落下奇怪的纸扎人,不致影响两人逃亡,但祈音警戒以对。 「这些是什么?」祈律以为会看到昏迷难受的仙士,却是这些纸扎人。 「是探测用的前导军,不能让它们留在这里!」 祈音说后,撕了一片衣襬的布疋,在上施术围绕纸扎人。 纸扎人不畏醉仙幻阵,受命穿过布疋,衝击力相当强。它们突破不了坚韧的布疋,暂且被包围其中。 「难道已经有仙士进来了?」祈律不禁担心。 「……应该没有,但也不会差太远。」祈音确认纸扎人的动向,并回答祈律。 祈律感慨:「那些仙士的配置就像是军队……」 祈音怒吼:「他们本来就是军队,尤其对一般魔族而言,是天敌的存在。」 祈音语毕,将被布疋包围的纸扎人全部以火焰消灭,纸扎人奋力抵抗,仍遭火舌所灭,一张张烧焦的废纸灰倒向地上,随风而逝。 祈音施放的魔气不弱,村中可使用这种力量的屈指可数。 「(……是我们太天真了,以为只要拖过一段时间就能避战,但对方的前导军已有这样的实力,别说后方的仙士了。)」祈律终于明白祈音态度慎重的原因。 纸扎人持续穿过屏障缺口而落下,祈律不禁问:「难道施术者不会感到疲倦吗?」 「前导军的目的是追踪气息,遭到大量消灭,施术者也受不了的。」祈音以园圃的植物为界线,施放火焰阻止纸扎人前进。 「……」祈律对着火的植物心生不忍,但他不能让纸扎人穿过村庄。 纸扎人暂时不再出来,祈音拉着祈律的手,「快走,不能让他们追踪到我们的气息。」 祈律快步离去,思索后续的问题。 分隔线 两人脱离红柳村,往柳馀川而去。 「仙士似乎没有追上来……」祈律没听到声音,稍微安心。 「追上来就麻烦了。」祈音回应。 「……你说的大雾呢?」祈律问。 祈音手指一弹,从醉仙圃发出剧烈的声响,随之是强烈的火势。热空气与冷空气相遇,瞬间红柳村为雾所瀰漫。 祈律眉头竖直,惊讶地问:「这是你的能力?」 「很多植物都有油脂,稍微加工一下就会有火了。」祈音说:「……快走吧,我感受到不弱的仙气。」 「(她是什么时候放火的?我竟然没有发觉。她显然不愿意说,但这样要让人如何相信?)」祈律对术法有瞭解,从祈音刚才所为亦知其以火攻击,但在遥远的地方放火只能是预谋行事,他却没发现何时种下火种。然而转念一想,「(没有她,未必能解除这场危难……)」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要说什么。 「……走吧。」 最后,祈律只说了这句话。 分隔线 村民回顾来自红柳村的异变,彷徨失措,不愿前行。 「刚才好像看到了火焰,可是又被雾遮住了,看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霍老皱着眉,李叔也摇了头。 又是火焰又是浓雾,两人无法向村民说明情况,村民频频朝地上叩拜,对可能失去红柳村產生极大的恐惧。 霍老正于脑内思索想法,望到祈氏兄妹从远方赶了过来。 祈音对村民尚在此处露出不安的神情,朝回程与天空探去,确认仙士并未追来。 「律儿,现在的情形怎样了?」为防纷乱的村民失去秩序,霍老赶紧出面询问。 「那些仙士放火烧了红柳村,我们现在要立刻离开。」祈律讲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驱动村民再度移动脚步。 李叔困惑地说:「不是说目标是醉仙草吗?那怎么会烧村?!」 祈音走到祈律的身旁,小声地说:「……雾越来越薄了,得再拉远距离,不要让仙士发现我们的气息。」 祈律知道祈音的意思,但李叔等人的情绪不是理性解释能够解决的。 「红柳村……红柳村是我的一切啊……我还想回去啊!」 李叔的人生都在红柳村度过,不曾想过其他,与他有同样的经歷是多数村民。 「我们是来防卫村庄的,不会畏战的!」勇士阿壮率先发出豪语,勇士团也坚定点头。 「没、没错,阿壮是村庄中最厉害的勇士,那些仙士算什么!」村民受到鼓舞,纷纷產生回村的衝动,鼓譟的声响回绕山间,形成不小的回声。 「……」祈音神情凝重,手握得死紧。 「律儿,不如待在这边一会儿,说不定那些仙士就会走了。」霍老爱乡,也顾全祈律的面子,提出折衷的方案。 祈音发出异议:「不可以!等到雾散掉,他们就可以用探测之术,我们的速度走不过他们的。」 「这里山洞这么多,他们放纸鹤在天上飞,最好找得到!」得到霍老的支持,李叔话说得大声。 「李叔,我知道想要回村的心情,但真的是回不去了,因为前导军的数量比勇士还要多。」祈律表现村长的威严,传达事态的严峻程度。 「为、为何会这么多?」李叔感到恐惧,但也怀疑这是祈氏兄妹的共谋。 祈律沉稳地说着:「这点表示这群仙士的首领相当厉害,派遣前导军几乎不会消耗他多少力量,如果遇到他……凶多吉少。」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仙士要攻击我们?」 霍老不明白淳朴的红柳村为何招来这种恐怖的袭击,他的不解同时是在场村民的共同心声。 「……不知道。」祈律摇头。 村民低下头,想要回去,但不敢面对前导军与仙士。 李叔见村民又有怯懦之色,发出赌气声:「我、我不相信!」 「李叔?」祈律对李叔的异常无所适从。 李叔喃喃着:「我一定要回去!不、不然……」 「李叔,不要回去!」祈律厉声阻止。 李叔嘲弄地说:「谁理你啊!只不过是前村长之子而已。每天只会掛念自己的妹妹,妹妹一醒来就妹妹说的算,我才不信你们的话!」 祈律早知李叔不喜欢他,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听着,愣在当场。 祈音待在祈律的身后,默默做施术的打算。 「我、我偏要回去!」李叔因祈律的眼神弄得难受,声量先低后高,就这样跑了回去。 「李叔!」 霍老施咒阻止李叔,但李叔也以咒术反击,一下就走远了。 「这……究竟是要回去……还是要……」 村民陷入挣扎,阿壮正决定随李叔的脚步返村,祈音暗中幻化螫人的蜜蜂追逐着村民。 「哇!」 「蜜蜂!怎么会这么多?!」 「快逃啊!」 面对凶猛蜜蜂的攻击,村民赶紧逃生,朝远离红柳村的方向奔跑。 勇士团虽欲跟上李叔的脚步,但他们赶不走蜜蜂,相当狼狈。 「你……」祈律没想到祈音会下狠招,一时不知怎么说明内心的想法。 祈音以祈律作掩护,操控蜜蜂的飞行方向,严肃地说:「再犹豫下去,刚才做的事情都白费了。」 「确实很有效……」霍老道出感慨。 「嗯……」祈律点了头,与霍老想法相去不远。 第三回02.祈律祈音守村内,祈音显然不同人。醉仙幻阵挡前锋,祈音生火阻主军。 一群仙士放任前导军行动,群聚于醉仙圃旁,正对满园的醉仙草发出陶醉之情,醉仙圃却突然冒出大火,他们满是不解。 仙士自在惊呼:「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窜出火焰?」 「……还好闪得快,不然就被捲进去了。」仙士悠哉的衣角被火烧到,叹了一口气。 一名穿着华丽衣袍的男人走了过来,威严而老熟的姿态看不出仅年近三十,面色不善指挥着没找到残馀魔气的前导军而来。 他是这群仙士的领导者──司马懿。 司马懿强忍脾气,「你们怎么放火烧了醉仙草?」 仙士自在赶紧说明:「司马懿大人,我们刚到就烧起来了……」 其他仙士点头附和,但都不敢说话。 「这种火势不是一般的火种,那些魔族人也不在这里,你们不烧谁烧?」司马懿一眼看出火焰的性质,认为这批仙士不堪用。 「我也觉得奇怪啊。才要再採一株就烧起来了,若非我闪得快,早就被捲进去了。」仙士悠哉手上有几株醉仙草,并比着被烧着的衣角。 司马懿怒火中烧却以极低音量道出:「……可恶!逃了就逃了,竟然将醉仙草也除了。」 仙士悠哉乾笑,「司马懿大人,我有拿到几株……」 司马懿取走醉仙草,神情依然不悦,「那些魔族的下落呢?」他观察残馀的灰烬,试着从中寻得蛛丝马跡。 「刚才雾茫茫的一片,施展仙气又会被醉仙草影响,连走路都有困难。」仙士悠哉模拟情境,醉步姿态彷彿喝醉酒。 「去探测过了,但都没有发现。」仙士自在暗喊不妙,赶紧予以官方回应。 「……」 司马懿眉头皱紧到可以杀掉一隻蚊子,他不是烦恼,是气愤。 仙士随军出征,顶头上司是曹操。曹操即将离开,司马懿明知魔族人没有逃太远,却苦于没有追踪气息的时间,平白丧失取得大量醉仙草的良机。 司马懿于心中盘算,盘算如何取得珍贵的醉仙草。 仙士群想方设法,避免司马懿大发雷霆。仙士自在一感受到魔气,立刻大喊,「啊……感受到魔族的气息!」 「捉住他!」司马懿道。 李叔尚未走到醉仙圃,本欲观察情形躲在一旁,却被仙士察觉魔气。司马懿下令,李叔立即遭到仙士包围,吓得魂不守舍。 司马懿走到李叔的面前,厉声质问:「说!醉仙草是你烧的吗?」 「不、不是你们烧的吗?」李叔反问。 「什么我们烧的,谁会烧珍贵的醉仙草!」仙士悠哉拍着被烧到的衣角,踢了李叔一脚,不忘报仇。 李叔莫名挨了一脚,不明白情况,「不是我……我……」 司马懿盯着李叔的脸庞与衣装,扬起了奇异的笑容。 李叔一见那种笑容,背脊都发凉了。 司马懿悠悠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摘药草託人到市场贩售的主事者吧?」 李叔眼睛睁大,全身如被雷轰中,发抖不已,「难道您就是……那位大人?」 「醉仙草是你种的吗?」司马懿比着醉仙圃问着。 李叔眼珠转啊转,犹疑回应:「这……不是……」 「……那是谁种的?」司马懿不完全相信李叔的话语,但他可从中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李叔被司马懿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傻了,「是村长……村长种的。」 「村长?他在哪里?」司马懿满意这个回答。 醉仙圃附近有独栋稍大的房屋,确实符合村长的身分。 「这……」 李叔从司马懿的态度中,知晓其为极度聪明又冷酷的人物,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 仙士自在喝斥:「你最好说出来,不然之后有你好受的!」 仙士团逼近李叔,李叔紧闭着眼,浑身发抖,不看不听不闻以拒绝说出让自己再度后悔的话语。 「看来还算有些情分,捉回去,我慢慢问!」 司马懿必须撤军,但捉回相关人士,他就有充分的时间处理。 「不、不!」 仙士团不留情地拖行李叔,李叔发出惊人的嚎叫声,于地面上留下长长的痕跡。 分隔线 村民与仙士都离开了红柳村,村内没有烛光的照耀,在夜晚只有红柳树叶反射微弱的月光,如漆黑之村。 两名美丽的女人现身于红柳村的上方。她们高?苗条,站在前方者美艳而肤白,名为妲己,后方者则是高贵而典雅,名为摘星,美得都不似人间物。 摘星调着琴弦,问着:「妲姊,这个村庄怎么了吗?」 「星妹,我找到『那个人』了。」妲己将兴奋之情藏于异常冷静的态度之中,难以捉摸。 摘星停下抚琴的动作,看着妲己说:「那个人……也就是妲姊在找的人?」 「刚才那道火焰虽是浊气,但形貌很接近……她不会离太远了。」妲己说。 摘星环视遭到火吻的红柳村,「所以……她刚才在这座村庄附近吗?」 「星妹,密切观察这附近所有出入的人员,一定要捉出来。」妲己是出色的猎人,缩小范围以捉得机灵的猎物。 摘星抚着秀发微笑,「她好不容易又窜出来了,我会帮助妲姊的。」 「昆妹呢?」妲己问着与摘星友好的小妹昆蕗。 摘星佯叹一口气,「去找她的曹大人了。」 「……」妲己沉默,看得出心情不悦。 「人类时间不长,这段时间就满足昆妹的愿望吧。」摘星说。 妲己发出肺腑之言:「明明就没必要与人类交流。」 「上次发生那件事,让昆妹吓得不轻。她不适合做这种事,由我代为处理就好。」摘星的话语中尽是对昆蕗的宠爱。 「这次,我们不必直接干涉,你们都不会被捲入危险之中。」妲己说。 摘星眼神一闪,手部动作慢了半拍,犹疑地说:「避开主人,直接行事……这样好吗?上次若没主人,我们都会消失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妲己坚定地说。 「妲姊要杀的人,交给我来处理,昆妹就放她自由。」摘星的内心泛着不安,但为了妲己与主人,她仍会去做。 妲己观察园圃的情形,提出忠告:「她使用浊气的火焰,应是进入魔族的身体内,实力不弱,你要注意。」 摘星笑着回应:「呵呵,我是仙人,魔族哪是我的对手?」 「我去找合作伙伴,她暂且交给你。」妲己说。 妲己倏地远去,摘星梳顺秀发,微笑地说:「妲姊说什么都要除去的人……看来她真是可恨啊。」她绑起头发,回忆很久以前看到的火焰形制,「浊气的火焰……就从这里开始。」 第四回01.郭嘉昏迷又甦醒,曹操拔营回鄴城。补充物资到鉅鹿,耕父罗敷喜相逢。 离红柳村不远,有插着「曹」旗的营寨,曹操正于寨内守候着昏迷的郭嘉。 「奉孝,已经好几天了,你何时会醒来?」 曹操握住郭嘉的手,没有冷硬的现象,但他担心无法再如往常一样温暖,不断以粗糙的大手包覆着。 「司马懿说去剿灭魔族,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没用!」 曹操由担心转为抱怨,多疑的他开始怀疑司马懿是胡说八道。 「……还是应该问白蘄吗?但之前才说了那些话。」 几天前,郭嘉与白蘄的徒弟白芍、江离同行买药,未久郭嘉即陷入昏迷,曹操因此责备两人,并污辱白蘄。 郭嘉昏迷不醒,倔强的曹操也有放下身段,请教白蘄的想法出现了。 身为河北霸主尚有许多无法掌握之事,曹操心烦意乱,犹豫难决。 「唔……」郭嘉发出有些难受的声音。 「奉孝?」曹操放松手,不让郭嘉吃疼。 「头好痛……」郭嘉抚着头,连续数天躺在硬枕上,让他的头又痛又沉。 曹操笑着糗郭嘉:「你睡了好几天,头当然疼。」 「曹大人?是曹大人吗?」郭嘉听到曹操的声音,兴奋望着曹操,双手也紧紧握住。 曹操任郭嘉握着,笑着说:「是吾啊,奉孝。」 「好高兴,睁开眼睛就看到曹大人!」郭嘉洋溢着少年的姿态。 面对异常热情的郭嘉,曹操略感难为情,「……吾也很高兴。」 郭嘉笑盈盈盯着曹操,让曹操不禁失笑。 曹操站起身,发出叮嚀:「你醒来就回鄴城吧,这次得让医师好好检查。」 「唔……好吧。」郭嘉看在曹操的面子上,勉予同意。 司马懿一脸凝重地入房报告,「曹大人,关于魔族的事情……」 「奉孝已经醒来,那些不重要,吾要回鄴城。」曹操挥了手,打断司马懿的报告。 「回鄴城!」郭嘉双手握拳,满是期待的姿态。 「……是。」司马懿将极度费解的神情藏在低头的姿势下。 分隔线 仙士与兵士处同一阵营,但仙士自成一格,是神秘的组织。 曹操宣告拔营,司马懿正在思考时,一名年过花甲的长者特地前来,说了:「司马先生。」 「……贾詡大人,可否请您不要每次都在我的背后突然出声。」司马懿的背脊略略发直,思考也被打断,但尚维持平稳的语调。 「我已经待在这里有些时间,是你没有发觉。」 贾詡身姿不如司马懿挺拔,走路速度也无法与其相比,但与同龄者相比健朗。他露出无辜的神情,更正司马懿的指控。 司马懿装傻,「……是吗?」 「听说郭嘉先生生病了,他的状况还好吗?」贾詡问。 司马懿以尚称礼貌的语气言:「您可以自己进去看。」 贾詡盘起手,「你不是说他是被下咒的?身为仙士,应该解得掉吧?」 郭嘉陷入昏迷后,司马懿向曹操表示附近有魔族村庄作法使郭嘉昏迷,获得曹操的许可率仙士诛魔。 司马懿敷衍地说:「他已经醒来,不用解咒。」 贾詡突然面色严肃,司马懿也不解他的想法。 不过,贾詡的行为举止,本来就非常人摸得透。 贾詡以手抚面,露出极度不解的神情,喃喃着:「那些魔族下了连司马先生都解不掉的强力咒术,却在几天内失去效力,真是不知其用心。」 司马懿生气到青筋都应该浮出,但他只能硬咬着牙,忍住情绪不爆发,冷笑地说:「大概是时效性的,魔族就是魔族,心思就是歹毒。」 「河北虽平,但天下尚未安定,不需要增加新的敌人。这次郭嘉先生之事就当作示警吧。」贾詡以曹操谋臣的立场,奉劝司马懿拿捏好行事准则。 「……这是当然。」 仙士协助军队,司马懿也非曹操的近臣,他得尊重贾詡,给予表面的礼貌。 分隔线 仙士并未追来,但也没有李叔的消息,经过数日的奔波,祈律一行人走到柳馀川的尽头。 祈律站在丘陵上,鸟瞰四周,发现一座城池,「再过去有城镇,规模似乎不小。」 「暂时没有感受到仙气,但去城镇安全吗?」 一路上村民都担心仙士来袭,城镇附近也未必安全,霍老在此稍作歇息,以应后续可能发生的状况。 「不论如何,都要补充物资和确认情报。」 祈律同意霍老所言,但有城镇补充资源,比在柳馀川中打猎来得安稳。除了部分物资无法透过打猎取得,尚因柳馀川内有凶狠的猛兽,祈律尽可能不打扰其栖息地,以免节外生枝。 祈音本待在后方,见前方停下脚步,漫步走了过来。她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提出请求:「……我跟你去。」 「霍老,请你跟村民留在这边,我和音去确认情况。」祈律道。 「好吧。」霍老揉着自己的双腿,经过数天的奔波,正想好好休息。 分隔线 祈律在城门前,看到门牌上写着大大的「鉅鹿城」三字。 「这里是……鉅鹿城?」祈律迟疑地唸着。 「看来是。」祈音回应。 祈律将直接入城,一旁的城门守卫立刻叫下他,「等等,你们有入城令吗?」 「……入城令?」祈律满脸疑惑看着城门守卫。 面对祈律呆滞的神情,城门守卫也跟着呆滞,传达入城令是连乡巴佬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祈音不慌不忙,交了一枚物品,「这个给你。」 城门守卫比对形制,确认两人缴交入城令,「原来如此,你们可以进去了。」 祈音率先走入城内,祈律疑惑地跟着。 距离城门守卫有些远后,祈律问:「你给了什么?」 「入城令。」祈音将入城令交给祈律,上面除书有端正的「入城令」三字,尚有些符号与刻纹,显得很神祕。 祈律端视着神秘的入城令,发出不解:「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用术法变的。」祈音从怀中随意取出一枚木片,简易示范施术过程,瞬间又有一枚入城令。 「这样守卫就信了?」祈律拿起原本的那枚入城令做比对,不敢相信祈音几分鐘内「製造」的物品,城门守卫就会被唬弄过去。 祈音双手插腰,不服气地说:「我变得很逼真的。」 祈律呆呆地点头,将一枚入城令还给祈音。 两人走在市集上,祈律左右张望,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这就是大城镇?连梦华村都无法与之相比……」 祈音瀏览街上商品,「这样的规模还好吧?还有更大的。」 「……更大的?」祈律正计算市集尾端的距离到哪里。 祈音走到摆放素朴纸张的摊贩前方,随意回答:「像是鄴城啊、许都之类的。」 「(音不可能知道这些,但要怎样问,对方才不会感到警戒?)」祈律望着祈音的背影,慢慢走过去,争取思考的时间。 祈律早已知晓眼前的祈音不是他认识的祈音,对方也没有隐藏的意图。但是,祈律终究要知道「她」是谁,为何会在祈音的肉体内。 祈律突然地沉默,使祈音连忙乾笑道:「我、我是读书知道的,呵呵……因为它们都是大城市嘛!」 「嗯……」祈律用很勉强的态度接受祈音的唬弄。 「那、那边似乎很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好吗?哥哥?」祈音放下手中的纸张,赶紧走到祈律的身旁,只差没挽起他的手。 「……嗯。」祈律勉强点了头。他无意造成祈音的警戒,但还是让她警戒了。 分隔线 人群聚集在市集的中间路段,两人凑了过去。 「喔~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美丽又这么高?的女人,喔~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小妾!」一名穿着华服的矮肥官员,正惊叹着面前高上自己一颗头有馀的美人,夸张之姿态如演大戏,尖锐之声让人鸡皮疙瘩。 「那你得先打得过我才行!」高?的女人满面笑容,摩拳擦掌,随时都可以给矮肥官员一拳。 有如高墙的肥壮男人小声道:「罗敷……他们只是一般人,耐不住你攻击的。」 罗敷啐了一口,「真麻烦,那要怎么办?」 「喔~先来喝杯酒,然后就到府内……」矮肥官员没听出罗敷口中的「较劲」之意,以为罗敷笑着就是接受了。 这种官员调戏的戏码竟眾目睽睽发生于大街,祈律与祈音目睹后都长了见识。 祈音抚着唇,「看来这边的治安有问题喔。」 「确实。」祈律点头。 除了两人外,一旁民眾也交头接耳,纷杂的声音听不出评语。 罗敷听到酒,眼睛都亮了起来,「喝酒很好,去府内就不要了!」 「……是连酒都不应该喝。」肥壮的男人扶额。 「对吧?旁边那是你的护卫吗?放心吧,我不会太粗暴的。」矮肥官员只看到罗敷的笑容,脑内流连各种画面,言词、动作也越来越露骨。 「他越讲越夸张了耶。」罗敷询问肥壮的男人。 肥壮的男人拉着罗敷的手,「我们快走吧……」 矮肥官员与其护卫跟上那两人,似乎还有后续,祈音探头去看,很有兴趣。 「(他们是魔族……但无人发觉,这里是没有仙士吗?还是藏在哪里,伺机而出?)」祈律轻易从那两人身上感受到魔气,不禁忧虑其安危。 祈音轻拉祈律的衣服,「我们去找情报吧。」 第四回02.郭嘉昏迷又甦醒,曹操拔营回鄴城。补充物资到鉅鹿,耕父罗敷喜相逢。 「请问……」 祈律到客栈前,看到来往旅客就准备出面询问,像是奇怪的江湖郎中,人们纷纷远离他。 「你这样很可疑耶,我们到客栈喝酒,边喝边听情报就好了。」祈音赶紧将祈律拉进客栈内。 「老闆,给我一罈酒,再加几碟小菜。」 祈律跟着祈音的脚步进入客栈,祈音到客栈老闆的面前豪爽点餐。 祈律于一旁加点,「请给我一壶茶。」 客栈老闆观察两人,摇了头,「男的要茶,女的要酒?公子还真不懂人家女孩子的意思。」 「她是舍妹。」祈律正色回应。 「嗯。」祈音应声。 客栈老闆板着脸,对祈律使眼神,「原来是兄妹,那公子你得好好管教令妹了。」 「……我不能喝酒吗?」祈音对客栈老闆明显的暗示发出不满,眼睛微瞇看着祈律。 「嗯。」 祈律应了声,也不知道他是回应什么,就坐到不远的空桌几。 祈音坐到祈律的对面,店小二随即将酒菜送到桌上,桌上也不算太空。 客栈内满是人潮,眾人饮酒吃菜,大声喧哗。 祈律对目前的状况无所适从,「……要怎么打听情报?」 「用耳朵听就好。」祈音为自己斟酒,态度从容。 祈律倒了一杯茶,也学祈音从容以对,但他的眼珠左右移动,思考要听哪边的对谈。 祈音望着祈律的举止,眼睛睁得颇大。 「最近下了山,发现城内有好多美女,实在让人心痒难搔。」 「我劝你这话别被小师妹听到,不然你就完了。」 附近两名侠客说话大声,讨论下山心得,祈律听得相当清楚。 祈律觉得像听人间话,有些尷尬,「……这些话有意义吗?」 「凉拌木耳好好吃。」祈音拿起筷子夹取小菜,对客栈内的小菜水准相当满意。 「(这些菜……会不会很贵?)」祈律忧虑地看着桌上的酒菜。 「听说军队就要回到鄴城了,途中还会经过鉅鹿城呢。」 「喔,郭嘉大人也会在吗?实在好想看到他啊。」 「就算只有一眼也好……那双眸子实在太迷人了。」 稍微处的两名妇人不顾旁人眼光,发表对郭嘉的痴迷,一旁的两名侠客立刻予以不屑的眼神。 「你们这些女人只会看美男,不知道肌肉才是最重要的!」 「有强健的手臂肌,才能把你们抱起来,哪怕是大婶婆!」 两名侠客插嘴,对不论几岁的女人都只看脸的肤浅审美观发出讥讽。 「你、你们!说谁是大婶婆!」 「你们只有肌肉,没有脸,根本就不合格!」 两名妇人听到大婶婆的称谓便勃然大怒,直接攻击两名侠客的致命弱点。 瞬间,客栈内乱哄哄的,彼此都在争论。 祈音饮了一口酒,平静地说:「这就是情报了。」 祈律的脑海浮出郭嘉的容貌,发表疑问:「郭嘉先生这么受到欢迎吗?」 祈音思考一阵后回应:「……我想是吧。」 「曹操会经过鉅鹿城,这边恐怕不太安全。」祈律道。 「嗯……」祈音沉思着,听不出想法。 祈律保险起见,提出建议:「我不瞭解这边的环境,不能让村民涉险,先买些物资回去,再做打算吧。」 鉅鹿城位于红柳村的南方,但山间气候颇为寒冷,已有村民吃不消,祈律必须购买御寒物品。 「我去打听一下,说不定可以得到些情报?」祈音问。 祈律正色,语气严肃地问:「你要去哪里?」 「这……」祈音态度为难,不知如何回应。 祈律从祈音的神情中,发现刚才的态度有些吓人,缓和脸色,重新说明:「你大病初癒,我身上还有些钱,不如你今晚住客栈,我回柳馀川那边露营陪村民就好。」 祈音摇了头,「这样不妥当,我跟你一起买物资吧。」 祈律从祈音的眼神中读出她是暂时妥协,内心难免埋怨:「(她似乎是真的想要获取情报,但为何话语总是吞吞吐吐的?)」然而,她既接受让步,祈律也必须让步,「……好吧。」 祈律取出钱包,姑且不论是否购买得了十来份的装备,带着笨重的装备出城,实在引人注目。 祈音坐在原地,紧紧盯着不多的经费,不发一语。 祈律略为懊恼,检讨刚才那句话的力道。 两人对坐十多分鐘,酒罈和茶壶皆空,桌上的小菜则留下些,店小二从远方盯着两人,似乎在想两人何时离开。 「真是的,有免费的酒竟然拒绝,太不解风情了你,耕父!」 「你真的进去,我才觉得困扰。」 「本来想说可以藉此打听消息的,啊!你一瞎搅和,什么都没了。」 「我觉得你只是想喝免费的酒……」 「囉嗦!这两件事又不衝突。」 祈律正欲起身,罗敷和其同行的耕父进入客栈,抱怨稍早发生的事情。 祈音望向祈律,「是刚才的那两人。」 「(他们实力不弱,又同是魔族,也许……)」祈律兴起求助的想法,却没有实践的勇气,呆坐原位上。 「老闆,给我三罈酒!」 「来了!」 罗敷比着「三」的姿势,就要客栈老闆送酒过来,豪放的姿态看起来不似吝嗇之人。 罗敷的视线放在客栈老闆上,她的动作又大,没看到相对娇小的祈音在身旁,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祈音。 「啊……」祈音发出惊呼,被侧面狠狠击中倒在地上。 「罗敷,你小心点,撞到姑娘了。」耕父扶起祈音,责备罗敷粗鲁的举动。 罗敷移动自己的右手,觉得有碰到东西,一见祈音是娇弱的小妹妹,立刻认定是自己的错,赶紧关怀:「啊,抱歉,你没事吧?」 「好痛喔……」祈音的眼眶含着泪水,虽不会落下,但可想见刚才那下之重。 「(这是怎么一回事?音应该不会……)」 祈律亲眼目睹这一刻,不解与罗敷有一些距离的祈音为何会被撞到,但他不说话,纯以严肃的神情应对。 看到祈音的可怜姿态,罗敷的心都软了,「我扶你起来,别哭别哭。」 「……嗯?」耕父眼神一敛。 「谢谢姊姊。」祈音站起身,轻拍自己的衣服,带着灿烂的笑容惊呼:「哇~姊姊又漂亮又高?,好羡慕喔!」 祈音站在罗敷的面前,两人相差近十公分,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小少女般天真可爱。 「被你这么说……小妹妹也很可爱啊。」罗敷被祈音夸奖后都害羞了起来,脸还有些红润。 耕父看向祈律,出声提醒:「罗敷……他们……」 「(她是製造机会吗?)」 不久前,祈律看到祈音的「可爱」姿态是为了掩饰,现在他肯定祈音是自导自演,需要他的参与。 「我与音是兄妹,两人刚到鉅鹿城,有些问题……」祈律没有即席发挥的本事,只能以诚恳的态度让人动容。 祈音低下头,娇小偏瘦的体态,看似与祈律相依为命的可怜妹妹。 罗敷一瞬想到:「是要钱吗?」 祈律稍微皱眉,思索「要钱」的论述是否正确;祈音摇头,不让罗敷误会。 「罗敷,我们把他们邀到客房去。」耕父道。 「喔……好啊。」罗敷不解耕父的意思,但她接受耕父的说法。 分隔线 确定店小二等外人不会进入客栈的房间后,祈律发散身上的魔气,向耕父、罗敷表明魔族身分。 祈音未同祈律发散魔气,但她形貌与祈律相近,谁都相信他们是亲兄妹。 罗敷拍手惊叹:「难怪有股熟悉感,原来你们都是魔族!」 「所有的魔族都是从魔界出来的,你们是哪一区的?怎么没看过?」耕父问。 祈律不解地问:「……魔界?」 「魔族被仙人箝制的场域,是个没有阳光,寸草不生的烂地方。」耕父解释。 祈律思索一阵,摇头道:「我自小出生于辽东的村庄,即使是祖传歌谣,也没有提过魔界。」 「怎么可能!」罗敷惊呼,与耕父面面相覷。 「是真的。」祈律态度如常。 罗敷嘖嘖称奇,仔细观察祈氏兄妹,「原来也有不住在魔界的魔族,真是太有趣了。」 祈音稍微发散自身的魔气,比对罗敷的魔气性质。同样是紫黑色的气息,祈音较罗敷温和许多。 「你们兄妹的气息也很特别,感受得出来是魔族,但不像我们这般强烈,也不至于误认成人类。」耕父能敏锐发觉一般魔族,但祈氏兄妹是生活于人界的魔族,气息特殊,他费了一些时间判断。 「路上仙士这么多,你们看起来娇弱娇弱的,怎么不回自己的家乡?」罗敷问。 祈律坦诚回应:「我们的家乡不久前才遭到仙士的袭击,目前无法回去。」 听到祈律所言,耕父、罗敷都展现愤恨的神情。 「近日仙士的活动还真频繁,我跟罗敷也听过好几回了。」耕父道。 罗敷啐了一口,「你们千万不能回去,那些仙士可狡猾的,肯定会在那边埋伏,真不知道猎魔是安什么心。」 「(这点她说得不错……看来这是仙士对付魔族的手段。)」祈律看向祈音。 「罗敷姊姊,耕父哥哥……我们现在无家可归,该如何是好?」祈音打破沉默,善用可爱的容貌,以撒娇的态度寻求两人的帮助。 「(她的演技是一流,但就是不像音。不过,没有她,我也不知道如何与他们搭上话。)」 祈律欲言而不能言,即使现在的祈音展现多变的姿态,就是没有他认识的祈音样貌,连其影子都没有。他很在意祈音的事,但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私情坏事,只能将就行事。 罗敷皱眉道:「大城市的花费确实惊人,住客栈不是办法,但是出外工作肯定会被捉到的。」 「我们还带着村民,不能一直餐风露宿。」天色渐晚,祈律担心在柳馀川露营的村民。 耕父惊呼:「村民?你们是迁村?在仙士的追杀下竟然还能留这么多的活口?」 祈音乾笑以对:「……对、对啊。」 「真是太能干了!那群仙士有组织,不好对付,听到魔族安然无恙,着实让人高兴。可惜我现在的家太远了,不然那边很安全的。」罗敷听到魔族同胞无恙就要拍手庆贺。 「可以尽量近些吗?村民几乎都是普通的魔族。」祈律略为困扰。 耕父思考一会说了:「……之前有听过附近有个小村庄,因为產业变迁荒废了,你们可以考虑去那边看看。」 「请问是在哪里?」祈律态度积极询问。 「鹿鸣村,本来產了不少鹿,但是鹿被杀光,就没人住了。」罗敷说。 「……没有仙士就好。」祈律仅愿不再遇仙士,还给村民平静的生活。 耕父盯着祈氏兄妹,神情严肃道:「那边还算隐密,不过像你们这种……恐怕还是不好藏。」 「我的气息……很明显吗?」祈律近日才与仙士、魔族周旋,从耕父凝重的神色中,他不免担忧。 「是特别,就算你刻意压抑了,还是感受得到,好像人类有个词汇吧?怎么形容啊……」 罗敷苦思让祈律听懂的说法,但祈音立刻补充:「哥哥有股会引人注意的气质,跟是浊气还是仙气没有关係。」 「小妹妹,别学那些仙士的用语,我们不是浊气,是魔气,就像仙人有仙气,没什么差别的。」罗敷听到浊气就 摇头,认为魔族不应接受外人的负面词汇来贬低自己。 「我不觉得我有哪里特别。」 依祈音的说法,魔气性质与个人特质相关,祈律不明白眾人所言的感觉。 耕父叹了气,「这种事……本人基本上没有自觉。」 「(如果是这样造成村民的危险,我寧可不要有这种气息。)」 祈律低下头,继醉仙草后,又不禁怀疑是偶然外出遭仙士追踪,造成红柳村的浩劫。 祈音轻拉祈律的衣角,眼光朝向罗敷。 祈律抬起头,正被罗敷以炯炯有神的双眼望着,稍微吓着。 罗敷自告奋勇地说:「这样好了,我们陪你们过去看看你们的村民,顺便带你们到鹿鸣村,路上遇到仙士也有个护卫嘛。」 「罗敷,我们也是……」 耕父赶紧出言提醒,但罗敷双手插腰怒吼,气势惊人地喝斥:「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帮人家一下会怎样?!」 「是……」耕父扶额,顺势接受罗敷的说法。 「谢谢你们。」祈律对于两人的帮助略感惊讶,随即微笑以对。 祈音观察祈律的眉宇稍微放缓,暗自松了一口气。 分隔线 罗敷是急性子,听到村民露营,催促耕父赶紧买些御寒衣物,并要祈律指引柳馀川的位置。祈律担心村民受寒,但罗敷显然以为村民将要熬不过的神态,迫使他快步前进,仅花费十来分鐘就回到柳馀川。 天色昏黑,村民已经搭好帐篷,并烤火取暖。 霍老看到祈律的身影,露出欣慰的笑容,「律儿,音儿,你们终于回来了。」他正想念两人,见其平安归来,心中悬起的大石也放了下来。 「大家还好吗?」祈律瀏览村民与往常无异,仍谨慎询问一次。 「没什么大碍,就是天气冷了,没有避寒的衣物。」霍老道。 「我有买物资回来,先将就用吧。」 祈律卸下竹篮,里面装载民生用品;耕父块头大,扛着沉重的御寒衣物;罗敷和祈音则手提食物,要为村民加菜。看似不少的物资其实仅能提供村民几天所用。 霍老唤祈律到一旁,悄悄地问:「律儿,他们是谁啊?身上的魔力好惊人。」 「刚才在城内认识的,他们会带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祈律解释。 霍老不时覷向二人,叹了气,「……值得信赖吗?不过现在这种处境,只能希望可以信赖了。」 「……嗯。」祈律仅凭第一印象行事,只能期望如此。 罗敷计算口数,口气尚称温和:「我带你们过去鹿鸣村,脚步尽量快些,不要让太多人发现。」 「我会殿后,基本上顺利就不用我了。」耕父道。 「谢谢你们。」祈律向两人致意。 祈律一时没看到祈音,左右张望几回,发现祈音在丘陵上。 祈音望着天上的月光,眺望着鉅鹿城,从怀中取出摺好的纸凤,与其互看几眼,又收回怀里。 祈律不解祈音的神情为何如此落寞且复杂,正想走过去时,霍老对他招了手。 祈音下丘陵,回到帐篷附近。罗敷唤住祈音,高兴聊着天,耕父则被晾在一旁,无法进入女人的话题世界。 祈律对霍老点头示意,一如往常于夜间讨论村务。 第五回01.鉅鹿城外鹿鸣村,耕父罗敷齐相助。眾人皆欲至鄴城,怀梦不解赴鉅鹿。 清晨,祈律率领村民离开柳馀川,朝鹿鸣村出发。 鹿鸣村依山而建,进入村庄前需走迂回的山道。幸好,村民经过一夜的充足睡眠后精神饱满,又听闻有安居场所,迂回的山路彷若平地,耕父得以安稳待在后方。 祈律在最前方指导,霍老于一旁守候,祈音则与同龄村民同行,看起来一切顺利。 罗敷告知祈律位置后,走到耕父的身旁,一同观察村民。 「耕父,你怎么看?」罗敷问。 「除了那对兄妹与那名老人家外,几乎感受不到魔力。」耕父回应。 「看来小兄弟说得不错,他们真的是居住在人界的魔族,也许他们会比我更瞭解人界的事情。」罗敷愉快地说。 「……我觉得他们呆呆的,会知道吗?」耕父极度怀疑计画的可行性。 罗敷推着耕父,笑道:「试一试无妨吧?不然我们要去找谁问?」 祈音听到耕父、罗敷的说话声,又看到耕父被罗敷推挤,凑过来问:「你们在讨论什么啊?」她偏过头,相当好奇。 罗敷直接拉开耕父,热络向祈音攀谈:「小妹妹,你是第一次旅行呢?还是因为仙士突袭才被迫旅行的呢?」 祈音低下头,想了一会时间后回答:「我最近才醒来,其实不太清楚耶……」她踢着石子,看起来很苦恼。 「啊?这是什么意思?」罗敷疑惑看向耕父,耕父也摇头以对。 此时,祈律因岔路停下脚步,见三人在后方谈事走了过来,却见祈音神情有异,语气稍微迟疑,「……两位前辈,请问是再往前走吗?」 「对喔,但是要稍微绕一下,因为是顺着山势开发的。」罗敷比了左边那条路,又画了数圈,还得走上一阵。 祈音与罗敷投缘,祈律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神情,担忧地问:「音,怎么了,一脸为难?」 「嘿嘿……刚才罗敷姊姊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旅行,我不太知道怎么回应耶……还是问哥哥好了。」祈音装傻,躲在祈律的背后。 「也好。」罗敷接受祈音的说法。 「(音的话是第一次,但她显然不是……算了。)」祈律从祈音的神色来观,推测其担心与他的说法兜不拢,之后会无法圆谎。他道出自身经验:「我平常会到附近的山区採集药草,然后将药草卖给曲爷,这样算旅行吗?」 「不算。」耕父斩钉截铁否决了。 「请问……是怎么了吗?」祈律不懂。 罗敷挥着手,赶紧解释:「没关係,没关係,等到了鹿鸣村,我再问你们吧。」 「好……」祈律不解两人的意思而迟疑。 祈音默默前行,此事彷彿与她没有关係。 分隔线 通过漫长蜿蜒的鹿前道后,眾人终于进入鹿鸣村。 鹿鸣村有人类开闢的大平台,现在已成各式青草与花朵的生长地,鸟儿啾啾鸣叫,蝴蝶翩翩飞舞,与带有神秘氛围的红柳村感受不同。 「好宽阔的大草原!」 「这些花好漂亮喔!」 与祈音年纪相仿的少女们欣喜望着美丽的花朵,都想摘下花,製成独一无二的花圈。 祈律望着一片绿油油的风景,「没想到这里竟有此秘境。」 「本来这里都是鹿,现在一隻都看不到了。」罗敷苦笑。 霍老蹲下身,触摸泥土观察其类型,笑道:「这里的土壤肥沃,气候宜人,真是好地方。」 「你们是农夫,开垦应该没有问题。」耕父道。 「(大家似乎很喜欢,这样就好。)」看到村民发自内心的笑容,祈律压力少了许多。 祈音四处移动,似乎找寻什么,引起祈律的注意,「你在做什么呢?」她一直朝较深处的地方过去,远离眾人的位置。 祈音惆悵地说:「没有发现鹿……」 祈音一心寻找鹿的踪跡,迟迟没看到,罗敷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妹妹,我相信一定还有鹿躲在哪里,好好与牠们相处,一定能够再看到的!」 祈音看向祈律,「哥哥,你们吃鹿吗?」 「……没有吃过。」祈音神情认真又带点天真,与常见的精明能干不同,祈律觉得有些可爱。 祈音摇了头,「还是不要出来好了,不然又被捉走。」 「(她似乎很喜欢动物。)」祈律对祈音的论述苦笑以对。 霍老再度看向祈律,耕父知道他们的默契,「你们先忙吧,我与罗敷生火,晚些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谢谢你们。」祈律感谢两人的贴心。 分隔线 霍老与勇士团讨论耕作事宜,本想呼唤祈律过来,但见其与他人聊天不好打扰,频频以眼神示意。幸好,耕父发现霍老的视线。 「这边的土壤很松软,我几天就可以松好了。」勇士阿壮身强体壮,最辛苦的劳动都交由他处理。 「可能留不太住水,要得想办法储水。」鹿鸣村的河流距离农地较远,又需顺着山势,霍老推测人类因不易储水而弃村。 「没问题,这种粗活就交给勇士团!」勇士阿雄自信地说。 祈律走了过来,「情况还好吗?」 「律儿,如果这里没有仙士,环境会比红柳村还要好。」 红柳村的土壤肥沃胜于鹿鸣村,但气候严寒常使土壤结冰,霍老观察初春鹿鸣村的土壤状况,可耕作期应长于红柳村。 「是啊。」 祈律微微散发魔气,风儿吹动带来植物的芬芳,似乎同意霍老所言。 一朵黄色小花飘扬至空中,霍老伸手接着,将它交给祈律。 霍老指着一处方位,「……音儿似乎在看什么,走得有些远了,你过去看看吧。」 「……好。」 祈律一转身就没看到祈音,不禁怀疑祈音是寻鹿走到深处。 分隔线 祈音见无人追来,加快脚程,迅速走到鹿鸣村的至高点──鹿踪道上。 祈音瞭望一圈,喃喃着:「嗯……是圆环形山势,附近都是树木,敌人不易进攻,但也不利逃亡。」 祈律看着祈音的背影,「……你在看什么呢?」 祈音听到沉稳而低音量的脚步声,倏然收起手中的纸鸟,语气有些急促,「哥哥?你确认好了?」 「霍老是教导我植物知识的人,一切交给他就可以了。」祈律走到祈音的身旁,瞭望山势,确认防御事宜。 「……我在看地势,这里易守难攻,但也不易逃脱,得想个办法。」祈音说。 祈律惊讶地问:「你已经打算定居在这里了?」 「毕竟不久前才发生那件事,红柳村是回不去了。」祈音严肃回应。 祈律认真研究山势走向,发散微微魔气,带动风儿吹拂一旁的树木。 祈音感受风,感受植物,默默望着祈律。 祈律思考后,道出观察:「我打算就一层层的山势放屏障,敌人攻进来,必须一层层突破,但确实得想条后路。」 「一层层设屏障……这样很费工夫呢。」祈音对如糕点层层堆砌的山势皱着眉。 「这是身为村长的责任。」祈律道。 「哥哥明明很年轻,怎会担下这么重的职务?」祈音问。 祈律面色沉重,照实回答:「……因为我是村长的儿子。」 「这就样?」祈音摊手,皱起半边眉。 「是,一般不都是这样吗?」祈律的双眸尽是疑惑。 祈音佯装苦恼一段时间才想到此回答:「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村长很多是推举的吧?」肯定的语气显见她的真意。 「这我不懂,因为当时是霍老选择我的。」祈律摇了头,他长期生活于红柳村,对外面环境的规矩瞭解有限,多数事情是由霍老打理。 祈音直盯着祈律,态度严正,不说半句话。 祈律不明白祈音的意思,任她看着,也不说话。 天色渐渐昏黑,山下冒出火光,照亮整座鹿鸣村。 「……有火。」祈音说。 「两位前辈似乎生好火了,我们回去吧。」祈律不再和祈音玩沉默游戏,一同下山。 分隔线 两人回到集会空地,耕父和罗敷正在确认火势。 熊熊的火势远看似占满整个集会空地,祈律觉得火生得太旺,祈音直接到火堆旁调整火势大小。 「喜欢新环境吗?」罗敷满脸都是炭灰,与火搏斗一阵子,但心情不受影响。 「谢谢你们,我们很喜欢。」欣喜的村民前来围观,祈律认为他们很满意。 「刚才我与罗敷观察了一阵,除了你们跟霍老外,几乎没有感受到魔力。」耕父道。 祈律坦然回答:「是的。」 罗敷搔着头,花了一些时间,终于讲了出口:「这样说吧,我们觉得你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不如跟我们一起走。」 祈音正在调整火势,火焰在她的管理下如表演的烟火,也似顺从的僕役,她从容地问了:「走去哪里?」火势转小,供眾人取暖不致烧伤,也较不影响周旁的花草树木,她便专注于眾人的对话中。 耕父赶紧拿着几块石头放在火旁限定范围,罗敷露出尷尬的笑容问:「其实,我们在找人……你们有听过『落仙谷』吗?」 「……落仙谷?」祈律疑惑地问。 「没听过耶。」祈音拿布擦手,摇头以对。 耕父催促地问着:「有没有类似的地名?还是有何传闻?」 「我没有听过,抱歉。」祈律严肃回应。 祈音擦好手,低头思考一阵,「应该……不在这附近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没出过村庄吗?」连罗敷都会怀疑,耕父当然也会怀疑。 「呵呵……我喜欢读书……」祈音扯着笑容,对祈律挤眉弄眼,希望以「文艺少女」的姿态蒙混过去。 祈律读出祈音的眼神没有恶意,猜想:「(她是不想让两位前辈白忙一场吗?)」出言为祈音背书:「她饱读群书,虽然没去过。」 「对!就如哥哥所言。」祈音立刻接话。 「原来书中会记载啊……」罗敷以手抬起下巴,对于书中的世界有新的体悟。 耕父叹了一口气,「又回到原点了。」 「我想……去大城市打听比较容易获得情报,毕竟在路上随便问人,就刚好知道的机率实在很低。」 罗敷对祈音的论述用力点了头,叹道:「大城市的仙士也多,不然我们也想去。」 「请问两位前辈打算去哪里?」祈律问。 「鄴城。」耕父回答。 「那不是曹操回师的目的地吗?」祈律严肃地说。 「所以才值得去。」耕父的语气充分表达想去的心情,但他神色凝重,看得出犹豫。 祈音的眼睛转啊转,似乎在想什么,但她尚未出声,罗敷先大呼:「我想到了!」 「……是?」罗敷逼近祈律,满脸期待盯着他,他不明白罗敷的用意,如被猎人盯上般地不自在。 祈音偏过头,同样不明白罗敷的惊天一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一定很想知道曹操为何要灭村吧!不如趁这个机会!」罗敷说。 「罗敷,这不是儿戏。」 祈律尚在消化罗敷的意思,耕父便喝斥罗敷注意分寸,但耕父的眼神也有期待。 「(为什么他们一直想带我们离开?我和音并不厉害,很难帮得上忙。)」祈律不解。 祈音眼睛微瞇,同样思考耕父、罗敷的用意,思索几秒后,看向祈律,「哥哥,你觉得呢?」她身体稍前倾,语气轻快,以期望的眼神徵得祈律的同意。 「(她似乎想去鄴城,是为了旅行,还是?)」 鄴城有何魅力得以吸引一群魔族自投罗网?祈律虽是这么想,但他的胸口跳动得激烈,正催促着他。他保持表面的镇定,回顾村民,看到霍老的背影,心里一沉,「我问过大家后……再说吧。」 第五回02.鉅鹿城外鹿鸣村,耕父罗敷齐相助。眾人皆欲至鄴城,怀梦不解赴鉅鹿。 祈律独自睡在帐篷内,沉沉进入梦乡。他处于黑暗的空间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得到来自心灵的声音。 「律哥……」 「律哥……」 「你在……哪里……」 梦中的女声连续呼唤,吸引祈律的注意。 「(音……是你吗?)」 「(如果你醒来了,为何还要这样呼唤我?你究竟在哪里?)」 「(但……那人不是你,她又是谁?)」 「(是我的药方……错了吗?)」 祈律欲发出声音,但总是无法将内心的话传达出去。 他听不清模糊的声音,但只有祈音会这么呼唤。「祈音」明明站在他的身旁,从梦境来看,他又觉得不是如此,情绪从急迫转为费解。 他强烈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但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错。 有股强烈的气流阻止前行,他仍卖力向前行,并想发出声音。 他想要走到女声的位置,确认其身分。他勉强伸出手,感受到一股暖流,这是梦境中不可能拥有的感觉。 「这是……什么?」 他发出疑惑,梦境戛然而止。 分隔线 祈律睁开眼睛,周旁依然昏暗。 他走出帐篷,除守夜的勇士团与早起准备餐点的女眷外,村民几乎还在休息。 他到女眷旁比了粥,指示将其交给祈音等人,便朝村外的方向看去。 他走到鹿鸣村的入口,即使踮着脚瞭望也看不到鉅鹿城。 「大家似乎还没醒来,去城内看看吧。」 祈律想起梦境的呼唤,耿耿于怀近日发生的事情,留下纸条给祈音,整装就想到鉅鹿城。 分隔线 祈律进入鉅鹿城,市集已有摊贩搬运商品,他望着熙来攘往的市场活力,浅浅一笑。 「(红柳村长期封闭,如果能与城中居民交流,互通有无,大家也不用担心歉收或丰收了。)」 祈律继任村长后,同其父亲一样,在意村中的交流情形,但因村民保守,有些事情不易大规模改动,只能慢慢推行。祸福相依,迁居鹿鸣村,或许是改变的机会。 「(但是,有仙士的话……)」 祈律想起仙士的前导军,下落成谜的李叔,还有他与祈音特殊的魔气性质,心情越发沉重。 祈律没有目标漫步走着,摊贩间因商品尚未上架,也无人兜售,他得以享受难得的清间。 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了祈律:「律?你怎么在这里?」 曲爷放下竹篮准备贩售,刚好看到间晃的祈律。祈律转过身就看到对他微笑的曲爷,「曲爷?您怎么在这里?」 「老人家口有些渴,到客栈喝茶吧。」 曲爷一见祈律,立刻将商品都收回去,抬起竹篮就要拉祈律到客栈叙旧,彷彿是受父母命令不得不出来贩售的小孩,或说玩心大起的老顽童。 祈律对曲爷逗趣的行为微笑,待其完全处理好后才移动脚步,避免曲爷走得急没踩好步伐。 分隔线 两人是今日客栈的第一组客人,店小二带着睡意送上茶水。 祈律为曲爷倒茶,也顺道提起近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种事,现在一切还好吗?」曲爷听完后,露出忧虑的神色。 祈律饮茶,神情镇定,「嗯,暂时安定下来了。」 曲爷将身后的竹篮移放到祈律的面前,「你们现在居住在哪儿?老人家正要将这批货送过去呢。」 「居住在鹿鸣村,就离这边不远。」篮内装满日用品,还有小孩的玩具,祈律拿出小鼓,以手指弹了几下,发出沉稳的咚咚声。 「是吗?那老人家就把这些货送过去吧。」曲爷道。 「曲爷平常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批货?」祈律很佩服货郎坚韧不拔的毅力。 曲爷自豪比着篮内的商品,「要凑齐各式用品,不走个好几里,是批不到的。」 「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您却只跟村人收那些钱,不会太……」祈律觉得辜负曲爷,从怀中取出钱袋,但曲爷伸手阻止他取钱,和蔼笑着说:「红柳村地势偏僻,而且与你交谊深了,老人家不用去赚那些钱。」 祈律知道曲爷的个性说一不二,将钱袋收了回去,发出叮嚀:「谢谢曲爷。但是,现在距离城镇很近了,以后就不必客气,收该收的钱吧。」 祈律看向竹篮,话题虽围绕于村民间,但眼神放得有些远,显得心不在焉。 「……你似乎有心事?怎么了吗?」祈律久久未再饮茶,曲爷敏锐观察到他的反常。 祈律心情复杂地说:「……音醒来了。」 「那是好事啊。」 曲爷直率表达欣喜之情,与祈律沉重神情形成对比。 「但她不是音。」祈律手扶杯缘,无法从装在黝黑漆杯的茶水中看到自己的容貌。 「不是音姑娘?」曲爷手扶后脑,被祈律的说法搞糊涂了。 祈律试着解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很担心音……因为我不知道真正的她……去哪了。」 「那些药会有这种效果啊?」曲爷担心地问。 祈律沉重摇了头,「……我不知道。因为记载上只写成则生,败则亡,没有写性格会转变。」 祈音如禁忌的药方所记载「成则生」,但她不是以前的祈音,这件事已梗在祈律的心中许久。 「是吗……那么你觉得她如何?」曲爷没和现在的祈音相处过,询问祈律的想法。 「她吗……」 在曲爷的面前,祈律不必顾念红柳村的一切事物,得专注于自我的思考。 曲爷不催促,静静等待祈律,让祈律道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不讨厌她。我希望她坦承,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我担心一开口,彼此的气氛会变得很尷尬。」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与祈音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想要的只有「坦承」,但反过来说,他又何尝「坦承」过? 祈律低下头,曲爷为他倒满茶,并喝茶润喉。 祈律已发现盲点,曲爷温和地说:「老人家以为啊……比起闷在心里,你可以多跟她谈谈,或许双方都有话想说。」 「……嗯。」祈律持起茶杯,正想着如何处理。 「老人家相信你会找到解答的。」 曲爷站起身,拿起竹篮,相信祈律会圆满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您。」 祈律协助曲爷背上竹篮,感谢其倾听心内的烦恼。 「不客气,赶紧回去吧。」 曲爷轻拍祈律的肩膀,很高兴能为祈律做些什么。 第六回01.祈音霍老谈村务,霍老放手推两人。耕父罗敷谈邀约,祈律卸任自由身。 女眷将热粥送到桌上,祈音醒来时已是凉粥。 祈音轻揉双眼,看到桌上放置一封信件。她打开信件,上面写着:「我去城内走走,晚些回来,桌上的粥是给你的。祈律。」 她闔上信件,稍行梳洗,食毕凉粥,出帐篷欣赏鹿鸣村的早晨风光。 少女们围绕于花丛间,採花製成花冠,这是她们最喜欢的活动。不远处,勇士团正在巡逻,眼角馀光却看向少女们,发出声响昂首挺立,想在她们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 村民小花看到祈音出帐篷,微笑问:「音妹,你好不容易醒来了,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谢谢关心。」祈音说。 「要不要来织花冠?你戴上去肯定很漂亮的。」村民小兰已织好一副花冠,以红色的大花为主体,并辅以兰花装饰,热情又不失庄重。 「这……」祈音看着华丽的花冠,露出尷尬的神色。 村民小花神秘一笑,「还是要织一副送给他呢?」 「送给谁?」祈音不解。 村民小花发出理所当然的语调:「当然是最照顾你的的人啊。」 村民小兰也好奇起来,「之前你不是说要送给他吗?到底有没有送出去呢?」 「呵呵……」祈音乾笑,眼神游移。 村民小花插着腰,堵住祈音的道路,「你十六岁了,也不要再拖了。」村民小兰也点头,催促着:「来到鹿鸣村,也算是安定下来,就乾脆嫁给他吧。」两人站起身就想将祈音拉入花丛内。 「呵呵……」祈音持续乾笑,慢慢走进花丛。 不远处的勇士团望着祈音进入花丛,都暗自吞了口水,眼睛发直。 祈音蹲下身,摸索花卉的种类,迟迟没有选定。 村民小花轻推几下,「你在害羞吗?」 「嗯……大概吧?」祈音随意抚着花卉,顺势回应。 「你很喜欢花朵,特别是醉仙草,总是央请村长种植整片,村长最宠你了,肯定会再种植的。」村民小兰皱着眉说。 祈音低下头,语气稍显落寞:「原来如此……」 村民小花与村民小兰以为祈音矜持,不再勉强其织花冠,谈起其他的事情。 「说到醉仙草……李叔似乎也很喜欢,三不五时就会去摘个几朵呢。」 「哈哈,真不知道李叔戴花冠会是怎样。」 「李叔虽然很囉唆,但他很照顾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是啊……」 李叔现在仍下落不明,两人不禁担忧起来。 「……」祈音眼神一敛,欲趁机离开花丛。 霍老见勇士团不巡逻前来确认,发现其目光都放在少女们身上,以严厉的眼神示意,吓得勇士团继续工作。 霍老看到即将逃脱的祈音,微微笑说:「音儿,看来你的病真的治好了,连日奔波都没听到你的喘息声。」 「对、对啊。」霍老就在眼前,祈音不好迂回过去,连忙点头。 「术法出色,还很果决,果然没病就思绪清晰了。」霍老并问起:「对了,你昨天似乎在看什么,可以告诉老拙吗?」 祈音向霍老提出想法:「我是确认山势走向,也与哥哥讨论过了。我觉得用栅栏、瞭望台等取代魔力屏障,一路上进行小规模的开垦,并与鉅鹿城商贸往来,适时分担鹿鸣村的生產压力。试着过着一般人的生活,比较不会引起怀疑,也能第一时间掌握情报。」 霍老对祈音的侃侃而谈感到欣慰,语气放柔说:「……除了老拙、李叔还有你们以外,大家几近是一般人。」 「什么意思?」祈音不解。 霍老避开人群,走到稍远处,向祈音解释:「红柳村的主体是人类,真正拥有魔体的人不多。老拙与导兄有默契,希望让红柳村成为人类的村庄,刻意不通婚,就不用担心仙士的威胁。只是,还没完成这个计画,仙士就先来了。」 祈音远望村民,「……所以真正是魔族的人并不多吗?」 「……本来是不少,但随着近亲通婚之后,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下两个老人家与你们了。」霍老语带保留,但态度不变,一时看不出想法。 祈音刻意拉长调,传达疑惑的心情:「这件事……哥哥知道吗?」 霍老神情凝重地说:「老拙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总与村民保持一定的距离。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也许对他才是真正的好。」 祈音思索一阵,问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与哥哥离开这里?」 霍老轻叹一口气,「两名大人昨晚与老拙谈过了,人类与魔族的寿命不一致,长期相处下来,会越来越痛苦。」年迈的他不可能永远照顾年轻的祈氏兄妹,当李叔也不在,祈氏兄妹在村中就像异类,终究无法待在村中。 「那你怎么办?这样只剩你一个人了。」祈音神色忧虑,也不希望霍老被独自留在这里。 霍老轻抚祈音的头,微笑道:「老拙已经是老人了,能看几次轮回?何况让导兄看着你们在这边终老,他才会生气吧。」 「……你跟哥哥提过了吗?」祈音问。 「律儿的个性,老拙明白。他一早出门,就是还很徬徨。老拙等他回来,晚些再提,到时候就会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霍老不急,让祈律好好思考,不做出后悔的决定。 「真是令人羡慕的亲子之情呢。」祈音点头,感受到霍老对祈律的关怀。 「你与律儿都像是老拙的孩子,虽然外观看起来更像孙子。」 祈音慧黠的笑容,与霍老记忆中的祈音不同,他感谢上苍的恩惠,让祈音再度回到眾人的身旁。 耕父、罗敷在不远处等候着,霍老跟祈音说:「两名大人似乎想跟你们说些什么,你不妨先过去听听吧。」 「好的。」 祈音与霍老挥手道别,霍老走到村口,似乎有所等待。 太阳将近日中,直射大地,祈音发觉祈律出外有段时间了。 分隔线 祈音走到耕父、罗敷的身旁,打了声招呼:「罗敷姊姊,耕父哥哥,午安。」 「午安,今天祈律不在?」罗敷问。 「他去城内了,晚些回来。」祈音回应。 罗敷皱眉,「城里不知道有没有仙士,他一个人还好吧?」 「哥哥不是小朋友了,不用担心。」祈音想起霍老所言,出言安抚罗敷。 「那些仙士的凶狠度可比真正的仙人,我们也不是傻傻地被打入魔界,当然要提醒人心险恶。」罗敷态度紧绷,奉劝祈音多些警觉。 耕父有感而发:「你没看过魔界,那是荒芜毫无希望的死亡之地,一开始还要争得你死我活,之后透过协调维持秩序,但还是过得很苦。」 祈音低下头,不发一语,瞬间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你啊,干嘛说这种话,瞧音小妹的脸色都沉下去了!」 罗敷用力拍打耕父一下,耕父自觉失态,不行辩驳。 祈音苦笑:「原来还有这种地方,罗敷姊姊和耕父哥哥一定很辛苦。」 「所以才说什么都得逃出来啊。」罗敷用力点了头。 「虽然少了泰半的实力,但至少生活安稳,很值得。」耕父叹了一口气。 祈音的角度正好看到祈律,笑道:「哥哥,你回来了。」她挥手的动作使耕父、罗敷也转头去看。 祈律的竹篮又沉了几分,祈音凑头去看,发现又有不少物资。 祈律放下竹篮,「去买了东西回来,你们在谈什么吗?」 「在谈魔界,至今还是觉得住在人界的魔族很稀奇。」罗敷说。 「听两位前辈的意思,似乎魔族就应该生活在魔界吗?」 祈律没有与其他魔族接触过,也很好奇是否有与红柳村相似的魔族村庄。 「一直都是这样,直到看到你们才知道不是这样。」耕父回应。 「村里有歌谣,吟诵着:『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祈律道出流传于村中的史诗,内文确实没有提到魔界。 罗敷玩味地说:「天神宽宥,看来你们的先祖来歷不小啊……等等,我也不是小仙人啊。」耕父点头同意她的理论,「……可能是犯的罪类型不同吧,但我认同来歷不小这句话。」 不论红柳村的先祖触犯何罪,其沦为魔族竟能获得天神宽宥到人界生活,而非堕入魔界。两人虽欲寻求蛛丝马跡,但想不到相关的内容。 「这就没有记载了。」祈律摇头以对。 「嗯……」久久不语的祈音陷入极深沉的思考,不自觉发出沉思声,想得正出神。 祈律对祈音在意史诗到此程度有些意外,「……沉思什么呢?」 「有人界、魔界,似乎还有天界的存在,真想去看看。」祈音双手插腰,不明所以点了头,有想到各界游歷的间情。 「我也只是听过,但我想穿凿附会的机率比较高。」 祈律不曾听过魔界,也不曾看过天界,务实的他认为神话中难免有虚妄成分。 耕父指正祈律:「真的有天界,只是从人界上不太去。」 「嗯,我跟耕父都是从天界被打入魔界的。」罗敷随之附和。 「原来如此……」耕父、罗敷态度肯定,促使祈律重新思考。 祈音摊手,叹道:「天界听起来真危险呢,不是说神仙都住在那里吗?怎么纷争感觉跟人界有得比?」 「不论是哪里,人们都在寻求乐土。」祈律不执着于三界孰优孰劣,只求和平度日的乐土。 罗敷眼睛闪闪发亮,讚美道:「这、这句话讲得真是太好了!没错,不论在哪里,只要有个安稳的家,都会是乐土。」 「如果没有人类的收留,我们确实很难获得安稳的居所。」耕父看到罗敷欣喜的神情而微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安心的滋味。 「所以两位前辈是与人类同居?」 祈律以为从魔界出来的魔族会群聚一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对啊,我觉得你们的村民也是如此,他们跟一般人类几乎分不出来,就连生活态度都很像。」罗敷说。 祈律迟疑几秒后,「……确实。」 祈音于一旁观察,如霍老所推想,祈律已知村中人口分布的状况。 「之前问你的事情,你们考虑得如何?」罗敷问起正事。 祈律坦白地问:「我的魔力只是普通,一直不是很明白两位前辈盛情邀约的原因……」他甫将埋藏于心内的疑惑说出,罗敷立即摇头。 「普通?我觉得不会啊。」罗敷打断祈律的臆测。 耕父也坦白说出原委:「我们听过村民的交谈,知道你擅长药草学……我们有想要治疗的人。」 两人竟是託付救人之大事,祈律皱眉,直言:「我的医术只是书本等级,跟专业的医师不能比。」 「霍老推荐的,他说你将音小妹照顾得很好。」罗敷比着祈音,开怀笑着,不准祈律推託。 「……」 祈律看向祈音,神色严肃,心情复杂。 祈音好奇问:「你们想要治疗的人是谁?」 「根据描述,他应该是魔族,我们必须提早保护,避免他遭仙士迫害。」耕父回应。 祈音双眼微瞇,「……他在鄴城吗?」 「是的。」罗敷肯定地说。 鄴城是仙士的大本营,魔族在此生活很危险,祈氏兄妹明白两人的急促。 「只有几面之缘,你们却这样信赖我们,我可以问个原因吗?」祈律始终不解此事。 罗敷疑惑看着祈律,「原因?」 「那个人对你们很重要,却交给萍水相逢的人,不是很危险吗?」 对祈律而言,耕父、罗敷仅是在鉅鹿城偶然见到的魔族,反之亦然,他很难想像两人竟无防人之心。 罗敷笑了出声,「你们也是啊,难道你当时没想过鹿鸣村可能有诈吗?」 祈律被罗敷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当时的我……」他看向身旁的祈音,对耕父、罗敷的疑惑,何尝不是对祈音的疑惑? 「呵呵,大家都很单纯,希望相信身旁的人。」祈音没有感觉到祈律复杂的心思,逕自坦然回应。 「(比起闷在心里,可以多跟她谈谈,或许双方都有话想说……是这样吗?)」祈律想起曲爷的话,突然发觉自己的防人之心才是最强的。他索性接受祈音的说法,「是啊……大家确实都很单纯。」 「(我的年龄资歷不足以接任村长,只因父亲是村长,霍老独排眾议,我才勉强被接受。以李叔为首的勇士团不服我许久,但他不久前才爆发,如果一开始就是霍老,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祈律是现任村长,必须交出村长之位才能离开。他早知谁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接受安排,没有反抗。 「我去与霍老讨论,晚些再给两位前辈回覆。」 如今,祈律决定出外游歷,他必须妥善交棒,才是负责任的表现。 「没问题。」两人挥手要祈律好好处理。 「我去那边晃晃,晚些回来。」 趁着祈律去见霍老的空档,祈音比着丘陵,她也有事情要做。 第六回02.祈音霍老谈村务,霍老放手推两人。耕父罗敷谈邀约,祈律卸任自由身。 霍老于村门口沉思,祈律缓步走到他的身旁。 「律儿,几年匆匆而过,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霍老端视祈律,当时生涩的少年已成为昂首挺立的青年,他与有荣焉。 「与霍老相比,永远都是后辈。」 祈律自知学识涵养都需要再磨练,与霍老仍有段距离。 「你一直都是成熟的好孩子,导兄知道了,肯定很欣慰。」 霍老欣赏祈律的成熟稳重,也是他认为祈律足堪大任的原因。 「……怎么会突然提到爹呢?」祈律觉得有些奇怪。 「那两名大人已经跟老拙谈过了,他们希望带你与音儿离开,见识更宽广的世界。」 霍老望着远方,仅见耕父、罗敷,未知好动的祈音又跑去何处。 「嗯……」祈律应声,静静聆听霍老所言。 「你很少离村,但最近你离村数次,老拙看得出来你对外面的世界是有兴趣的。」 如果说祈音如熊熊烈火,明白显见想要出去;祈律就是慢熬的文火,总有一天会出去。霍老决定在此时放手,让祈氏兄妹大展鸿图。 像是被霍老读出心思,祈律狼狈低下了头,「红柳村是恬静自适的好地方,我……」 霍老打断祈律的自责,「不必勉强自己成为好村长,当时是老拙太心急了,认为由你担任村长是最好的选择。却忘记了,你只是个孩子,要你直接面对庞杂的村务,是何等的辛苦。」 「我……」祈律想说什么,霍老再次打断,「李叔虽然说了那些话,但老拙相信他只是口直心快,毕竟你太年轻,他会担心也符合人情。」霍老因这次迁村,体会很多事情,不禁叹了一口意味深长的气。 祈律连忙解释:「……李叔说得不错,比起村中事务,我更重视音的安危。村民对我很好,但……」他不觉得自己是称职的村长,李叔只是看到他隐藏于内心中的自私。 霍老一改温和的语气,「音儿是你的妹妹,她的状况不好,你自然会担心,别人不能以此责怪你。」 「霍老,现在的音……」祈律神色黯然地说。 「音儿……虽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但开朗许多,也聪明许多,老拙觉得你不必太忧虑,顺着感觉就可以了。」霍老内心复杂的程度不下祈律,但他接受上苍的安排。 「(霍老果然也发觉了,只是同我一样……说不出口。)」 霍老照顾祈氏兄妹已久,不可能发觉不到祈音的异常,祈律知道苦恼此事的不止他。 「老拙始终无法联络上李叔,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虽然他临走前说了那些话,但老拙还留有一丝希望,希望律儿出去游歷时,可以找到他。」比起祈音,霍老更掛念李叔的下落,此事唯有出外游歷的祈氏兄妹有办法处理。 「霍老,我会努力的。」祈律接下霍老的期望,即使他也没有多少自信。 霍老不让祈律陷入苦恼中,发出鼓励:「你与音儿都很年轻,要像导兄一样出外游歷过,不必困守在一个村子内,有点见识才是好的。」 「自从来到红柳村后,我就很少离开……对啟程之事还是迷茫。」 祈律是想出外的,但霍老真正放手让他出外,踏出的脚步并不如想像轻盈。 霍老如教导幼鸟飞行的老鸟,即将把幼鸟推下崖,「你虽然都在村内,但对外界的事物是又惊又喜,是时候让你振翅高飞了。」 「村民以后就拜託你了。」祈律接收到霍老坚决的态度,将村民交给了霍老。 「去吧!音儿之前有交代些防御措施,虽然不如魔力屏障来得坚固,但不会留下任何魔力,说不定能保护村民不受仙士的侵扰。」霍老顺道提起祈音对村内防御的努力,解决魔力屏障长期需要祈律施放的问题。 「(当我去城镇时,她都在研拟此事吗?等会得找个机会向她致谢。)」祈律想好后,不忘嘮叨:「一切小心。」 霍老呵呵笑着,「这话是老拙要说的,一切小心。」 祈律微笑,「那么,我走了。」他回到集会空地,与耕父、罗敷会面。 「老拙,永远会等你回来的。」 霍老的眼眶泛泪,沉重地送走祈律,只愿其学成归来。 分隔线 「考虑好了吗?」罗敷问。 祈律点了头,给予确定的回覆:「我决定跟你们一起去鄴城。」 「太好了呢!」 「嗯。」 罗敷与耕父互看,都很高兴祈律的选择。 「音去哪里了?」祈律问。 「在那边摺纸呢!」 罗敷比着丘陵方向,一隻隻纸摺的鸟儿飞往鹿鸣村各处,美丽而多彩,与真鸟相比毫不逊色。 「乍看起来,还真像天若宫的探测之术。」 耕父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若非气息性质不同,他可能会将那些纸鸟都打下来。 「不是仙士的话,那些鸟儿飞得也挺美的。」 罗敷欣赏纸鸟飞舞,意外发现纸鸟种类有别,可见祈音的细心与间情。 「……或许,原理是一致的。」 祈律对天若宫瞭解有限,但他知道祈音对其有些认识。 「(你透过这种方式,保护村庄不受仙士的侵扰吗?)」 纸鸟并非纯粹美观在天空飞舞,而是飞翔到各个角落与边境,正收集鹿鸣村的情报。以往,祈律与勇士团都得亲力亲为,有纸鸟帮助得以节省许多探索的功夫,对霍老治村颇有助益。 未久,祈音笑容洋溢回到集会空地,手上还拿有写着字的纸张,应是记录所得。 「我回来了~」 祈音开朗表示再度回归,但无人回应。 「怎么了?你们怎么一脸呆滞?」祈音困惑,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在欣赏那些鸟儿,真是漂亮。」罗敷望着纸鸟,已发现至少五种的鸟类。 「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耕父比着离自己最近的纸鸟,若非附着魔气,他一时也没认出来。 祈音双手插腰,「呵呵,那是当然囉。」 祈律喊了一声:「音。」 祈音转过身,「什么事?」 「谢谢你。」祈律态度庄重,诚挚向祈音表达谢意。 「……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了?」祈音眉头一皱,不解祈律特别慎重的礼节。 「谢谢你为村庄贡献心力。」祈律详细表达自己的谢意。 祈音偏过头,浑身不自在地说:「不会……毕竟是我的……」 「祈律,怎么这么见外?」罗敷搔着头,同样觉得奇怪。 「……没事,我们出发吧。」祈律摇头,匆匆结束话题。 「(我只是想跟她表达谢意,但她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 祈律看向困扰的祈音,他也同样困扰。 祈音摆脱尷尬的情境,衝到眾人的前方,以灿烂的笑容抢先说:「出发吧!」 「请多指教啦,祈律,音小妹。」罗敷笑着应答。 严肃的耕父都微笑以对,显得祈律太过拘泥,他不得不调整表情。 「(希望在这趟旅程中,我会有勇气开口询问你的身分。)」 祈律自知说话不圆熟,态度太过严肃,希望藉由这趟旅程变得成熟。 祈音望着祈律,眼珠转啊转,哼着小曲,心情还算愉快。 第七回01.入城令内有玄机,眾人城内探消息。为救黎王入皇宫,祈律入医馆实习。 祈氏兄妹随耕父、罗敷踏上旅程,风尘僕僕抵达了鄴城。 鄴城,是河北第一大城,曾是霸主袁绍的根据地,他被曹操击败后,改由曹操进驻。鄴城附近良田千亩,水源丰稳,通道四通八达,商业繁盛可比旧日帝都洛阳,吸引来自各地的人民居住,祈律等人光在城外等待入城,便花费不少时间。 祈律瀏览入城的人民,亟欲知晓城内风光,队伍中不乏与他有同样好奇心的人物,可见鄴城的魅力。 当祈律看到城门牌时,问了:「进入城内,似乎要给入城令吧?」 祈音正从怀中取出从前个城镇中获得的木片时,罗敷拍了胸脯道:「交给耕父就好了。」 耕父闻讯,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城门守卫确认形式后,点头表示:「这是官员的通行证,好,你们可以进去了。」 耕父走在前头,罗敷自信追随,祈氏兄妹则满脸疑惑,共同进入城内。 祈音从远方窥视入城令,不禁问:「……官员的通行证?这是怎么拿到的?」 罗敷笑着回应:「之前有名调戏我的官员,我稍微给了点教训。」 「曹操管理很严格,每座城的入城令都不同,只有官员才能进复数的城池。」耕父道。 听完两人的说法后,祈音皱着眉,「……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好啊。」 罗敷一口答应,要耕父将入城令交给祈音。 祈音详细研究入城令,面色越发沉重。 「怎么了吗?」祈律问。 祈音将入城令还给罗敷,以迟疑的语气问:「罗敷姊姊……当时你是怎么『教训』对方的?」 罗敷看到祈音的神情,尷尬地回答:「这……就是……打啊……」 「……嗯。」耕父也点头回应。 祈律看向祈音,疑惑地问:「入城令有问题吗?」 「不细看是还好,但是有些问题。」祈音说。 「你说那官员给假货?!」 「那是放在抽屉内的,怎么会?」 罗敷、耕父皆发出惊呼,不敢相信入城令有问题。 两人的声量惊动一旁的路人,路人对其露出不解的神情,祈音以眼神示意两人注意情况,轻声道:「……我们先入客栈吧。」 「嗯。」祈律点头,耕父、罗敷也接受祈音的说法。 分隔线 眾人进入客栈房间,罗敷将入城令放在桌上。 「音,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观看入城令,没有发现问题,不解祈音的意思。 「对啊,我也想知道!」罗敷忍话已久,也欲知详情。 「这枚入城令是仿冒品,是通知仙士追捕魔族的手段,我们拿着这枚入城令,等于告知仙士我们到鄴城了。」祈音将怀中的木片以术法幻化成一般的入城令,与官员的入城令在花纹上有些微的不同。 「那么,霍老他们!」祈律衝口而出。 祈音安抚地说:「入城令上没有残存的仙气,姑且认为这是防卫机制,仙士应该不知道村民的所在地。」 「我是没有感觉到,但若连累到村民,那就麻烦了。」正因入城令没有残馀的仙气,罗敷才没发现异状,但她依然忧心。 「你确定吗?不然我们得立刻回去。」祈律甫说完,祈音就出言制止:「既然有可能被追踪,现在绝对不可以回村,否则是陷村民于危险之中。只能希望製作这枚入城令的仙士,不是以诛魔为目的。」她再度端视入城令,确认其他细节。 罗敷怒喝:「仙士不都是诛魔的,还有差别吗?!可恶,原来还有这一招!」她气得跺脚,耕父眼神一闇,恨恨地说:「我太大意了。」两人的神情都看得出不安。 祈音举起入城令,透过光线映照调查纹理,提出想法:「我觉得这枚入城令不是为了诛魔,但也不敢保证。」 「不会故意等我们松懈吗?」祈律从没看过真正的入城令,只希望此事不要与仙士有关连。 祈音平稳地说着:「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进入鄴城,本来就要谨慎。」 「(……她是安慰我们吗?)」祈律不禁怀疑。 「被你这么说,到底是要怎么办啊?」罗敷依然慌忙,鄴城环境不若一般城镇,遭遇仙士大队她也很困扰。 祈音正色问:「罗敷姊姊你们要找的人是谁?至今我还是不知道对方的身分。」 「之前跟你们提过『落仙谷』,那是我与罗敷的朋友紫狩所建立的据点,听说他曾待在鄴城一阵子,还有一个孩子留在这里。」耕父解释。 罗敷接着说:「这里有个孩子被封为『黎王』,有头紫色的长捲发,容貌清秀,年约七、八岁,从外貌来看,我猜就是紫狩的孩子。」 祈律皱眉问:「黎王?那不是皇族身分吗?」 「……为什么紫狩的孩子会被封王?」祈音同样不解。 罗敷大摇其头,摊手说了:「不知道,我们听闻那名孩子身体常常不舒服,想让你去医治他。」 「我们没看过他,想从那名孩子口中得到紫狩的下落。」耕父道。 「照你们这么说,黎王可是在皇宫了。」祈音虽这么说,但神情为难,显然不太相信。 「确实是在皇宫,所以我们本来打算夜闯皇宫。」罗敷点头。 祈音语气极度怀疑,但她尽量保持礼貌,贴心询问:「……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罗敷想也不想就回答:「应该在大厢房中吧。」 听到罗敷的回答,不仅祈音,连祈律都皱了眉。 鄴城客栈有高台,得以观看稍远处的皇宫外围。皇宫外围戒备森严,里面是一层又一层的房屋,百人以上穿梭其中。 祈音坦白说:「里面有多少的大厢房?有多少时间一一调查?就算罗敷姊姊实力不错,但皇宫守卫也不是一般人,不可能来去自如的。」 「我觉得从长计议比较妥当,因为鄴城仙士太多了。」祈律婉转否决夜闯皇宫的提议。 「这样要找多久啊?!」罗敷大吼。她想找到人,尽快离开鄴城,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耕父对夜闯皇宫也有疑虑,但他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沉默以对。 祈音在房内徘徊,喃喃着:「黎王身体不好,需要医师诊治……」 「先去打听黎王与曹操的情报,晚上再回这里报告吧。」祈律道。 「也好。」耕父拉着罗敷,离开了房间。 祈音尚在思考,祈律轻声询问:「音,要出发了吗?」 「嗯。」祈音点了头。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祈律拿起放置于桌上的入城令问:「这枚入城令……真的跟诛魔关係较少吗?」 祈音态度平稳地回应:「是的。」 「你是如何肯定的?」祈律不要安慰,他要真切的理由。 祈音将自己幻化的入城令施予魔气,「如果是为诛魔製作的入城令,上面应该会施以追踪的咒术,理论上是这样。」 祈律拿起那枚入城令,他些微的魔气印在入城令的表面上,如遭水溅湿的木头。耕父所拿的入城令没有此机制,眾人抚摸多次,外表都没有改变。 祈律不安心地问:「……你觉得我们会因此遭遇危险吗?」 「我不知道……先去蒐集情报,我再想办法吧。」祈音对咒术有瞭解,但她不敢断言是否有其他机制的存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第七回02.入城令内有玄机,眾人城内探消息。为救黎王入皇宫,祈律入医馆实习。 两人走在路上,居民的脚步走得很急,菜也买得特别多,一不小心撞到来往路人,就是一阵吵闹。 祈律刻意与居民拉开距离,避免祈音一不小心遭到「加菜」的大礼;她也知高举菜餚的居民与蒙眼无异,灵活穿梭。 「听说军队已经在路上了,那口子终于要回家了。」 「得赶快准备丰盛的大餐才行。」 两名妇人聊起天,都想在军队回师后,给予所爱的人一顿美味的佳餚。 「曹操似乎就要回来了。」祈律道。 「嗯……」祈音抚着唇,沉溺于思考的世界中继续前行。 祈律跟着祈音的步伐,看到两名仙士迎面而来,本欲退到一旁,但祈音拉住他的手,同买菜的居民正常通过。 祈律的手略略发抖,祈音稍加力道握紧。 前方的仙士清心站得直挺,发出雄壮的声音说:「目前鄴城状况一切正常,没有魔物入侵。」 「如果被司马大人发现我们现在才巡逻,肯定惨了。」后方的仙士寡欲大叹,洩漏这次巡逻的秘密。 仙士清心停下脚步,抱怨地说:「明明巡逻的事情给军队就好,为什么要抢着做啊?」 「司马大人说是为了提振天若宫的声势,但这样好累啊。」仙士寡欲揉着肩膀,每次巡逻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根本没人想做。 「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还只能留守的原因吗?」仙士清心按摩自己的双腿,道出事实。 两人说完话,又继续前行,与祈氏兄妹走上不同的方向。 「(……原来不是仙士都会感应魔气。)」祈律从两名仙士的态度,确定没有曝光魔族的身分。 「天若宫……啊。」祈音有感而发。 「听起来是仙士组织。」祈律道。 祈音点了头,「他们似乎会随曹操一同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推想我们用假入城令入城会是事后得知,不会立刻面临仙士大军。」 「但愿如此。」祈律仅希望大部分的仙士都如刚才两名巡逻仙士一样迟钝。 侠客卓尔呿了一声,「天若宫自司马懿领导后崛起,儼然成为第一仙士团,果然逢迎权势就是不一样。」 「嘘,小声点吧,被听到就糟了。」侠客不群轻声道。 两名侠客见仙士巡逻,对于这种程度都可以成为仙士感到不屑。 「白蘄先生明明也很优秀,我是为他抱不平。」侠客卓尔一说完,侠客不群笑着说:「连大名鼎鼎的荀令君都拜入白蘄先生的门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侠客不群拍着侠客卓尔的肩膀,平缓其不满的心情。 「荀令君再伟大,也不能跟曹大人相比啊……」侠客卓尔还想说,但他被侠客不群拉走,避免被天若宫的眼线发觉而惹祸。 「那名白蘄也是仙士,似乎与司马懿是不同的类型。」祈律对于各色仙士的资讯產生些兴趣。 「听起来是这样不错。」祈音回应。 祈律抬起头,太阳慢慢进入山内休息,天空染着绚丽的橘红色,并吹来即将入夜的凉风。 「时间晚了,先回去与两位前辈会合吧。」祈律道。 祈音点头,跟着祈律的脚步回到客栈,不忘朝皇宫方向看了过去。 分隔线 祈氏兄妹回到客栈房间,耕父、罗敷已在此处等候。 「有找到情报吗?」耕父问。 「都是间聊。」祈律摇头。 罗敷皱着眉,「竖起耳朵偷听,只听到一堆八卦。」 「有什么八卦吗?」祈音好奇地问。 罗敷勉为其难地说:「……像郭嘉大人好帅啊,要送什么礼物给他;曹大人与郭嘉大人形影不离,关係真好之类的。」 「那个郭嘉真的很有名,尤其是在女人之间。」整日几乎只得到这种情报,耕父相当困扰。 「嗯……」祈音应了长声。 祈律为郭嘉辩护:「我见过他,确实是很有魅力的人物。」 「真的?你都这么夸奖了,或许是吧?」罗敷相信祈律的判断。 祈律迟疑地说:「……再不行的话,也许可以请教他。」 「你跟他有交情吗?」耕父问。 「有见过几次面,当时我与他曾要同一种药材,他将仅有的一份药材交给我,我想他应该是可以商量的人物。」目前没有突破点,祈律兴起放手一试的打算。 「你确定吗?」耕父再度确认。 「……我想到了!」沉默不语的祈音拍了手,响声清脆,吸引眾人的注意。 「嗯?」祈律不解望着祈音。 「本来目的是要在曹操回师前进入皇宫,现在不如等曹操回来。」祈音说。 罗敷为难地问:「音小妹,等那些仙士回来,要怎么潜入皇宫?」 不待祈音解释,耕父严肃回答:「基本上,我们无法在曹操回师前进入皇宫。」 罗敷惊呼:「耕父!怎么连你都这么说?!」 「曹操将要回来,各处都在巡逻,现在起事更容易被捉到。」祈律道。 「那要怎么办?」罗敷左右踱步,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很是烦躁。 祈音看向祈律,「哥哥,你跟郭嘉都要同一种药材,代表郭嘉的身体很虚弱吧?」 「那时他的脚步拖沓,笑容有些无力,应该是抱病不错。」祈律回应。 祈音抚着唇,提出想法:「黎王身体差,郭嘉身体也差,不如我们明天到医馆打听情报。」 耕父摇头,「刚才我们经过医馆,那边组织严密,外人进不去的。」罗敷也摊手,显现无能为力的心情,「而且人多口杂,声音有够多,根本无法分辨内容。」 「这样的话……」 祈音得到两人的说法后,沉思一会,露出慧黠的笑容── 「哥哥,你去应徵医师吧。」 分隔线 眾人接受祈音的说法,各自回房休息。 祈律经过祈音的房间,隐约察觉从房内透出些微的亮光,敲门后进入房间。 「音,你还不睡吗?」祈律问。 祈音面色沉重,「……晚些就去了。」 明早要到医馆应徵,祈音仍未就寝,祈律担心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黎王跟李叔的事情。」祈音说。 「一路上都没有听到黎王的消息,如果他真的是魔族,应该不会毫无风声。」 「嗯……即使情报被封锁了,也不会像是这样不曾存在的感觉。」 两人对彼此点头,想法一致。 「紫狩是魔族,他的孩子也是魔族,有可能居住在满是仙士的鄴城吗?」祈律不愿怀疑耕父、罗敷,但此事的合理性太低,他不得不怀疑。 「我想……罗敷姊姊的情报应该有误,但不知道是从何误起,误到什么程度,所以我开始想李叔的事情。」祈音不宜完全否定罗敷,只能转变想法。 「天若宫……司马懿……我觉得他们就是当时入侵红柳村的仙士。」祈律对仙士组织瞭解有限,但他合理推测从军的天若宫是当时发动诛魔的主体。 祈音发出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甚至认为李叔落在他们的手上。」 「李叔……不知道还活着吗?」李叔落入仙士手中,祈律与霍老一样认为他凶多吉少,只愿他是「吉少」的那一方。 相对于祈律的迟疑,祈音肯定地说:「他会活着的。」 「……怎么说?」祈律问。 「那群仙士的目标是醉仙草,为了获得醉仙草,他们不会轻易杀害李叔。」祈音重申主张,即村民的死活不如醉仙草的资讯。 「……我很担心他。」祈律不禁忧虑李叔的遭遇。 「明天去医馆,除了应徵医师外,我还有件事情需要请哥哥帮忙。」祈音严肃地说。 「你说吧。」祈律道。 「我想知道医馆对醉仙草的反应。」祈音说完后,祈律神色复杂。 「……醉仙草,真的这么好用吗?」祈律亟欲知晓此事,但祈音轻描淡写带过:「似乎是吧。」 祈音对醉仙草的瞭解有限,回答不了祈律的问题。 「我也想知道这个解答,我会问的。」祈律沉重点头。 「谢谢你,哥哥。」祈音说。 祈律守在桌旁,盯着烛火,挥手要祈音回床上,「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好……」 祈音无奈躺在床上,不久祈律吹熄蜡烛,离开了房间。 第八回01.医馆试验考祈律,谈及醉仙引怀疑。供药无存赤尾羽,将赴云憩捕雉鸡。 天色如鱼肚白,医馆尚未开张,无人经过,无人排队,眾人便在此时前来。不同于昨日所见人来人往的盛大情景,过度空旷的空间,罗敷、耕父都显得尷尬。 罗敷浑身不自在,「一个应徵医师,但有三人陪伴好像有点……」 「我要跟哥哥一起去。」祈音说。 「你可以当小助手,我与耕父就不太适合了。」罗敷自知没有散发智慧的气质,也不似前来求医的病患,挥手拒绝同行。 「我们会在不远处看着,这个给你。」耕父将一枚散发着光芒的饰品交给祈律。 祈律取走饰品,好奇问了:「这是什么?」 「这是集音器,罗敷的耳力好,她会听到里面的对话。」耕父解释。 「原来还有这种东西,挺精细的,怎么做的?」祈音拿走饰品,将饰品转来转去,研究构造。 相对于祈音的好奇心,祈律忧心地想着:「(我和音的对话,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他不禁覷向罗敷。 「晚些人会很多,你们趁现在吧。」罗敷不解祈律的眼神,催促他们入内。 「嗯。」祈律暂且放下臆测,以正事为先。 分隔线 两人进入医馆,僕役阿荣正在打扫,已将院中的落叶扫到一旁。 僕役阿荣见到两人,赶紧向前制止:「你们是谁?现在还没开馆,不能入内。」 「我是来应徵医师的。」祈律说明来意。 僕役阿荣搔着头,「应徵医师?最近有开缺吗?」 祈音凑到祈律的身旁,对僕役阿荣说了:「是这样的,哥哥很想当名悬壶济世的医师,听闻医馆的医师个个医术高明,品格高尚,又有华佗神医到医馆教学。哥哥从遥远的北方下来,说什么都想拜入医馆的门下。」 僕役阿荣听完祈音的话后笑逐顏开,直说:「华佗神医不久前才示范养生术,你们早点来就看得到了,那时真是万人空巷啊。」他闪闪发亮的神情,看得出对华佗的景仰。 祈音顿了几秒后,傻笑着:「太、太可惜了。这也表示医馆的名称真是如传闻所言美好,更要好好学习才行呢!」她看向祈律,要其配合她的演出。 祈律不解望着祈音,但僕役阿荣不在意,「这不是我能做的事,不然我帮你们通报看看。」 祈律不配合,祈音一人演到底,以灿烂的笑容回应:「谢谢你~」 僕役阿荣进入医馆的房间内,两人在外面等待。 「似乎没有想像难以通融。」祈律道。 「医馆与天若宫不同,常常有义诊、教导的活动,风评很好的。」祈音说。 祈律提出疑问:「……你刚才说的华佗神医是?」 「他是当今很有名的医师喔,疑难杂症交给他都没问题。」祈音解释。 祈律点了头,「听起来比仙士厉害,也值得信赖。」 「但他云游去了,可能短期间看不到了。」祈音补充说明。 祈律微笑地说:「书籍的世界真是宽阔,我也得多读几本书才行了。」 祈音眼睛微睁,随即以笑容掩饰,「哈、哈哈,对啊,我可以推荐喔……」 「(她和音不同,但有一股值得信赖的感觉,让人很安心将事情交给她。)」 祈律回味祈音与僕役阿荣所言,对神医华佗也起了嚮往。 当祈律沉迷于思考时,僕役阿荣从房中快步而出,惊呼:「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他神情喜悦,是要讲好消息。 「什么意思?」祈律问。 僕役阿荣说:「最近太多人生病了,医师缺得很,等下你进去让医师们考考试,通过就可以了。」 「哥哥,真是太好了呢。」祈音雀跃地说。 听到考试,祈律难免紧张,审慎道:「我会尽力而为。」 「这边请。」僕役阿荣指引道路,让两人得以入房。 分隔线 两人入房,僕役阿荣对两人微笑祝福,又转身回去后续的打扫。 祈律观察医馆内部摆设,「(药汤的气味,青草的清香,还有檀座的沉稳,医馆是这种感觉。)」他看到角落堆着有小丘高的药材,暗暗吃惊:「(那边有许多药材……意外蛮常见的。)」 祈律本来担心所知有限,但看到熟悉的药材,内心稍微平抚。 未久,医师薛秦前来,身材细长不显过瘦,正值壮年之龄,他抚着鬍子,问了:「你是来应徵的医师吗?」莫测高深的神情,一时看不出他的想法。 祈律不卑不亢回应:「是的,名唤祈律,来自北方的小村,对药草学有些心得。」 医师薛秦眼睛一瞇,直接问:「你会针灸吗?」 「不会。」祈律坦然回答。 医师薛秦听到祈律的回应,面色一沉,「……不会针灸却来应徵医师?」他正想该怎么处理时,医师葛川从门外进来,将一批药材堆了上去,笑说:「这有什么关係?看看他的药草知识吧。」 医师葛川比医师薛秦年轻几岁,身材较为圆润,但不显得肥胖,看起来很亲切。 医师葛川走到祈律的面前,将桌上的药汤递给祈律,「这碗药汤给你,请你观气味,告知里面的药材。」 祈律拿起药汤轻嗅,「这碗药汤内有人参、白朮、茯苓与炙甘草。」 「你才闻一下就知道了?」医师薛秦发出惊呼。 医师葛川将另一碗药汤交给祈律,「这一碗呢?」 祈律同样轻嗅,「当归、川芎、白芍……还有生地。」 医师葛川的笑容逐渐增大,比了小丘上的药材,「那边的药草呢,识得几项?」 祈律轻松回答:「红枣、陈皮、乾百合、枸杞、黄耆、决明子、山楂、莲子心、甘草、甜草、当归……」 听完祈律的回覆后,两名医师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来我们有帮忙採买药材的人力了。」 「是啊。」 医师葛川说完,医师薛秦也点头同意。 「採买药材?」祈律不懂。 「最近疫病流行,医馆忙得不可开交,僕役都来帮忙了,没有採买药材的人力。」医师薛秦道。 「我看你药草没问题,等会你照着这份清单,到附近的药铺领货,确认内容是否正确就可以了。」医师葛川将药材清单交给祈律。 祈律确认清单后,谨慎地说:「……应该没有问题。」 「这些不算太冷僻,就当入门考试吧。」医师葛川微笑。 门外有些喧哗声,求医百姓陆续前来,祈音默默移动脚步,以眼神暗示祈律把握时间。 「可以请问一件事情吗?」祈律问。 医师薛秦即将行诊,匆匆回应:「如果你要学医术,可能要等这波疫病结束了。」 「不,我想问的是,请问贵医馆有使用『醉仙草』入药吗?」祈律直接破题。 医师葛川思考几秒,摇头道:「醉仙草,主要用在麻痺、止痛上,很难取得且价格昂贵,使用其他类似的药材就可以了。」 「(醉仙草可用于医疗上,但这里也有类似功效的药草,他们没必要使用醉仙草。)」祈律讶异人类已有使用醉仙草,但从医师葛川所言,似乎不将醉仙草视为珍草。 祈音得到满意的答覆,催促着祈律:「哥哥,我们赶紧去拿药吧。」 「嗯。」 祈律见医馆内部人员已各自准备,得早点将药材带回来。 分隔线 两人走出医馆,耕父、罗敷在树荫下乘凉,不与求医百姓争道。 「看起来情况还算顺利。」耕父道。 罗敷轻抚着耳朵,「你们最后谈到醉仙草,怎么说到这个了?」 「罗敷前辈听过醉仙草吗?」祈律不仅惊叹罗敷的听力,也对意外的情报有兴趣。 罗敷理所当然地说:「我曾经是仙人,当然听过。」 「醉仙草、弒仙泉与煞仙根是天界知名的仙人剋星,此三者对于仙人的损伤特别明显。」耕父解释。 「……原来如此。」祈律点头,从原.仙人的立场中得知醉仙草对仙人的重要性。 「那些仙士跟真正的仙人还差得远呢,效果不会太好的。」罗敷摇了头,奉劝祈律打消念头。 祈律见罗敷误会用意,赶紧解释:「不……我不是要拿来对付仙士的。」 「罗敷姊姊在旅行的时候,有听过买卖醉仙草的事情吗?」祈音问。 「我对药草没瞭解,也没兴趣,根本不在意。」罗敷再度摇头。 「我也是。」耕父也摇头以对。 祈律望着长长的排队人龙,摊开手上的药材清单,「先去药铺採买吧。」 分隔线 耕父、罗敷待在药铺外,祈律与祈音一入药铺,药商就笑顏迎人,「客官你们好,要抓什么药吗?」 祈律将药材清单交给药商,「我们受医馆的委託而来,这是採买清单。」 药商瀏览药材内容,猛抓着头,大叹一口气,「竟然临时增量,这下库存不够了。」 「差很多吗?」祈律见药舖货色齐全,没想过第一次买药就出问题。 药商转身放了好几种药材在桌上,边拿边解释:「你先拿既有的,我再叫货过来,但『赤尾羽』这项材料短期间是不会有的。」 「赤尾羽?」这是祈律唯一没听过的药材。 「这是红尾雉鸡的尾羽,產于鄴城附近的山间,但牠们数量稀少,警戒心强,高强的猎人也未必捉得到,產量一直不算稳定。」药商道。 「不能拿其他的药材代替吗?」祈律问。 药商想了一会说:「白尾雉鸡的尾羽也可以,但数量更少。」 「只要尾羽就好了吗?」 药商听到祈音的说法,直挥着手,「别说得这么简单,不放蛇去捉,射箭与陷阱的效果都不好。」他神情困扰,看得出已失败许多回。 「我先将这批药材送回医馆,之后劳烦您叫货了。」祈律将药材放入竹篮内,先交代任务再说。 「这样最好。」药商满意祈律的说法。 祈音轻敲祈律的背暗示,他立即询问:「……对了,请问您有听过醉仙草吗?」 「醉仙草!你怎么会问起这个?」药商惊呼后,发现自己太激动,摀住自己的嘴。 祈音冷静地说:「这是麻痺、止痛的药草,不是吗?」 药商靠近两人,用最小声的音量说了:「那是黑市在卖的,来源肯定有问题,医馆也不会用,我不碰的。」随即往后退,一直摇头。 听到药商的话后,两人皆陷入沉默。 「(黑市是指违法买卖吗?如果是这样,醉仙草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祈律对醉仙草的用途越来越迷惘,不禁忧心起来。 「我们也只是听闻,好奇而已。」祈音安抚药商,但从她微瞇的眼睛中,显示她仍在思考刚才的事情。 「小妹妹啊,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妙,不然捲入纷争就惨了。」药商好言相劝,生怕两人犯险。 「说的也是。」祈音微笑,感谢药商的叮嘱。 分隔线 罗敷露出极度费解的神色,盯着两人出药铺。 罗敷散发一股气场,正色地问:「……你们老实说吧。」 祈音一派轻松,「说什么?」 「为什么一直问醉仙草?」罗敷问。 祈音态度悠间,「除了对仙人不利外,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是这么说,但你们问得太频繁了,肯定有问题。」罗敷扶额,连她都觉得此事不单纯。 「(果然还是得说出来才行。)」祈律知道祈音提防外人,但罗敷既问到这个层面,他必须有所表示:「我们怀疑红柳村遭遇仙士袭击与醉仙草相关。而且,我们也在寻找失踪的李叔,希望他平安无事。」 「自然生长的醉仙草?」耕父问。 「不……」祈音不待祈律说完,立刻打断说:「是自然生长的,那边很适合醉仙草。」 「音?」祈律发出疑惑声。 祈律被祈音拉到一旁,用极小声的声量劝说:「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你会种植醉仙草。」 罗敷无奈地表示:「……音小妹,我听到了啊。」 「有集音器。」祈律也很无奈。 耕父再补一刀,「不,你们兄妹的窃窃私语,罗敷大抵听得到。」 「什么?!」 「怎、怎么不说啊?」 听到耕父所言,祈氏兄妹大惊,完全没想到悄悄语会被听得一清二楚。 罗敷叹了气,「我跟耕父在等你们说啊,直接问不是很奇怪吗?」 祈律低下头,「……抱歉,因为这是私事。」 罗敷见祈氏兄妹的态度,挥了手,「算了,也不是坏事,以后听到消息,我就跟你们说吧。不过,希望以后不要再隐瞒了,因为我们对你们没有隐瞒。」 「……抱歉。」祈律再度表达歉意。 祈音不像祈律愧疚感这么深,转移话题,「先回医馆交代吧,再问赤尾羽要怎么处理。」 「也好。」祈律点头,他的竹篮被药材堆得有些沉重了。 分隔线 两人进入医馆内,在眾多的求诊病患中,找到忙碌的医师葛川。 医师葛川将两人带到一旁,祈律将药材放在他的面前,「药铺的库存量有限,只能先取回这些。」 医师葛川瀏览药材,眉头一皱,「没有赤尾羽吗……偏偏最近就是要这个。」 「很急着要吗?」祈律问。 医师葛川神情严肃,「医馆几乎没有库存了,必须补充才行。」 祈律从医师葛川的神情中,回想他为祈音购药的往事,「既然如此,可以告诉我哪里找得到红尾雉鸡吗?」 「……你要去捉吗?」医师葛川疑惑地问。 祈律点头,「我对山林採药有心得,也许可以帮得上忙。」 「红尾雉鸡很难捉……算了,反正药铺那边也要等,不如委託你们帮忙。」医师葛川话才说完,又改变心意,「鄴城出去后,在其西北边有云憩山,红尾雉鸡就栖息于那边。那边山高树林多,猛兽也不少,千万要小心。」 祈律记住相对位置后,给予肯定的答覆:「我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在曹大人回来前交付,不然又要被那群仙士訕笑了。」医师葛川神色复杂。 「……嗯。」祈律不知道赤尾羽的药效,但他从医师葛川感应到急迫的心情,应声不自觉沉重。 祈音盯着医师葛川,若有所思。 第八回02.医馆试验考祈律,谈及醉仙引怀疑。供药无存赤尾羽,将赴云憩捕雉鸡。 两人甫出医馆,祈音便发表感言:「他们的压力似乎很大呢。」 「确实。」直到天色微昏,医馆门口仍有络绎不绝的人潮,祈律深知医师们肩头上的压力有多么重。 「云憩山……感觉不是一个很好去的地方。」相对于两人,耕父提起另一件忧虑。 「怎么说?」祈律不解。 「山势崎嶇难行,又要捕捉红尾雉鸡,行动不够敏捷,连鸟儿都碰不到。」耕父甫道出烦恼,罗敷就大笑说:「对你来说确实困难,哈哈哈!」 面对罗敷毫不留情的嘲弄,耕父叹了超大的一口气。 祈音没有耕父的困扰,「我想到云憩山后,再想怎么处理吧。」 「今晚先休息,我去准备工具。」天色已晚,不适合出行,而且祈律也有事情需要处理。 「我也去准备。」耕父道。 「准备什么?」祈音好奇地问。 「这种身材,没有办法走崎嶇的山路。」耕父如一堵墙,在狭窄的山路中很可能会被卡住,动弹不得。 「喔?你终于要恢復了吗?」罗敷发出期待声,耕父仍是叹气以对。 「(这是什么奇异的对话?)」 祈氏兄妹面面相覷,都摇头不解。 分隔线 祈律在客栈房间整理竹篮内容,喃喃着:「小刀、竹盆、勾绳……」他边说边将器材放入篮内。 祈音推门入房,看到认真的祈律,笑着说:「哥哥还在准备啊。」 「山上状况多,多些准备也好。」祈律道。 祈音盯着竹篮内部,发出惊叹声:「这个篮子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哥哥不觉得重吗?」 「送我的老人家总是装得满满的,他都不嫌重了,我怎能嫌重。」祈律觉得东西放多了些,但在陌生的环境中,他寧可谨慎点。 祈音试着抬起竹篮,「唔……好重,要我背着这个走,没几分鐘就倒地了吧?」她勉强抬起竹篮,摇摇晃晃如醉酒人,看起来相当危险。 「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祈律接下竹篮,避免祈音受伤。 祈音眼睛发散着光芒,贼贼地说:「喔?说了这种话,很容易让女孩子心动喔~」 「……嗯?」祈律不解。 祈音绕着祈律一圈,开玩笑地问:「哥哥看起来单纯单纯的,该不会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祈律以诚恳的微笑回应:「音,其实你比较厉害。」 「……什么意思?」祈律这番话,让祈音糊涂了。 「你常常收到勇士团的情书,大家都称讚你温柔体贴。」祈律道。 祈音尷尬地笑着:「啊哈哈哈……」她的眼珠转啊转,看向竹篮内的物品,「嗯?这是……」她拿出一隻鸟布偶,做工不算细緻,神情呆滞更显可爱,抱在怀中。 「是曲爷放的吧?大概是没卖掉的。」曲爷在竹篮内放置不少杂物,祈律本欲一次清除,但每件杂物似乎都有故事,不知不觉就放在那里了。 祈音举起鸟布偶,眼神放得柔和,「我觉得很可爱啊。」 「(对了,她喜欢动物……)」祈律想起此事,大方说:「你喜欢就拿走吧。」 「嗯!」祈音将鸟布偶放入小行囊内,很高兴得到新玩具。 看到祈音孩子气的行为,祈律不禁微笑,「音,你变得坦率许多了。」 祈音觉得有些尷尬,「是……是吗?」 「(……也许现在是时候。)」祈律一改微笑,神情严肃,「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这……」祈音低下头,态度有些为难。 祈律不管祈音的心情,直接说:「你还有以前的……」 祈律话未说完,没有敲门的罗敷直接闯入房内。 「你们还没睡,就趁现在让你们大开眼界!」 面对罗敷激动的兴奋声,祈氏兄妹略显呆愣,共同看向她。 祈音率先回神,笑着迎接罗敷,连忙说:「什么什么,我、我很想知道喔!」 「(罗敷前辈来得真不是时候,这次没办法问了。)」祈律懊恼自己的慢热,不得不放过这次机会。 罗敷举着手,向房外喝斥:「耕父,快进来!」 耕父迟迟没有入房,祈律不禁疑惑,「耕父前辈怎么了吗?」 「别扭扭捏捏的!」罗敷插着腰,强硬将耕父拉进房内,「不要害羞!进来就是了!」 「真是的……」耕父抱怨进入房内。 耕父一入房,祈氏兄妹都惊呼一声。 「你是……耕父前辈?」耕父的样貌姿态与往常所见完全不同,若非音色与称谓相同,祈律根本认不出来。 「瘦了一圈……不,可能不止一圈了。」祈音对耕父瞬间如气球般洩气的身材嘖嘖称奇。 罗敷骄傲地说:「这才是耕父真正的姿态,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变回来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耕父道。 听到耕父的抱怨后,罗敷怒道:「什么我啊!」她敲了耕父数下,耕父也无奈任她打着。 「还蛮帅的喔。」 「我也是这么认为。」 祈氏兄妹发表看法,一致认为眼前所见的耕父比较好。 耕父的容貌属清秀,身材偏瘦,显得相当细长,有些书生的气质。相对而言,祈律的身材还比他壮硕些。 罗敷与有荣焉,笑着说:「瞧!他们都这么说,以后这样就好了。」 「走完山路,我就会变回来。」耕父浇熄罗敷的殷切期待。 「为什么?这样应该比较轻松吧?」祈音问。 「我以魔气充盈体内,让自己成为一道墙壁,随时因应敌人来袭。变回原貌,我得施展魔气才能防御,容易暴露魔族的身分。」耕父道。 「啊……那又不重要。」罗敷摊手。 耕父对罗敷的肢体动作摇了头,「还有制止罗敷一生气就会乱攻击的毛病。」 「我、很、久、没、做、了!」罗敷厉声为自己辩驳,但耕父冷淡地说:「在鉅鹿的时候你差点要做了。」 罗敷听得大慌,直比着祈氏兄妹,「我有忍住!而且,我也没对他们做啊!」 耕父叹了口气,「没有攻击他们的原因吧……」 听着耕父、罗敷的对话,祈律默默点了头,「原来还有这种隐藏身分的办法。」 祈音立刻摇头,「哥哥,这就不用效法了……」 分隔线 祈律送走眾人,吹熄蜡烛,躺在床上。 他想着明早还要登山,应早点入眠,放下祈音的事情;他也如己所愿进入梦乡,却是穿梭于再熟悉不过的黑暗世界中。 没有声音的引导,他随意地走着。 「(今天……你会在吗?)」 「(我要啟口了……却没有办法问下去……)」 「(音……你在哪里?现在还好吗?)」 他停下脚步,非常无助。 「啊!」他很想知道祈音的状况,但怎样都不顺利,不禁发出一吼。 「(……我喊出声音了?)」他摸着自己的喉咙,再度吼了一声,「啊!」 「我……说得出话了?」他没有感觉现在的自己与先前有何差别,不禁纳闷。 「律哥……」 女声似乎听到祈律的声音,出现在祈律的身旁。 「(她……在我附近了?)」 祈律从来没有如此感受到女声就在他的身边,他甚至受到一股特殊的暖流直窜心里,是怀念的滋味。 祈律以手碰触暖流,小心地问着:「……你是音吗?」 「……律哥?」女声有所疑惑,像是听到,又像是没有听到,但她朝向远离祈律的方向。 祈律感觉暖流越来越远,想追上女声,但女声的速度非他所及,倏地远离。 祈律还想再追,但梦境戛然而止,只留下些微的眷恋。 分隔线 「究竟……是抑或不是?」 祈律徘徊于梦里与现实之间喃喃着。 他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一头雾水的祈音就在他的身旁。 「哥哥,你在喃喃什么?」祈音不解地问。 祈律望着窗外天色仍微黑,「音……你醒来了。」 「登山就要早点起来准备,我来叫你起床,顺便把热粥送过来给你吃。」祈音说。 热粥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看起来相当美味。 祈律盯着祈音,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祈音深呼吸,下定决心说了:「虽然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很珍惜与哥哥的相处。有些事情……我沉淀心情后,再与你提吧。」 祈音静静等待祈律的回应。 「(这种相处的感觉……不知道为何……比起和音相处……更为自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祈律发现自己所作所为是矛盾的,仅能沉默,吭不出半句话。 祈律不回应,神情也凝重,祈音打起精神,「好,起床,吃粥,我还要叫两位前辈起来。」 「……谢谢。」祈音离开房间后,祈律对着她的背影道出这句话。 分隔线 眾人梳洗打扮后,约在客栈门口碰面。 「你们男人准备的东西还真多。」耕父、祈律装备齐全,旅行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罗敷发出惊呼。 「我得把你的一起算进去。」耕父道。 罗敷拨着秀发,「哪需要准备什么?大不了就在野外露营。」 「……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耕父叹气。 祈音装备与往常无异,却带着笑容说:「我也有准备啊。」 「哪里?」罗敷绕着祈音一圈观看虚实。 「(……原来如此。)」祈音的腰间除了原有的小行囊,还将鸟布偶放在旁边,虽然被小外套遮住大半,祈律仍发现了。 祈音比着自己的头,自信地说:「头脑。」 「……」 面对祈音突如其来的滑稽行为,耕父、罗敷无言以对,回顾自身装备是否齐全。 祈音抚着鸟布偶,心情似乎不错。 第九回01.云憩山内有结界,增幅之力展奇蹟,雉羽宫主瓏羽来,火舞鸟蹈秀舞技。 云憩山,如山名所示,朵朵白云栖息于山间,不像阴云有鬱结、阴暗的负面观感,就像是白云的休憩场所,自在间适。 「这座山高耸入天,看起来得花一段时间了。」祈律虽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神中不自觉散发一股笑意,很期待在这里有何发现。 祈音走在前头,怀疑地说:「只是要找红尾雉鸡,不需要登顶吧?」 明明被人看透心思,但祈律微笑不语。 眼见眾人将要登山,罗敷终于将埋藏于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话说回来,红尾雉鸡是指有红色尾巴的鸟吗?」 「听说是灰色斑纹,身形很长,尾巴有特别明显的红羽。」耕父为罗敷解释。 祈律点头,「红尾雉鸡藏身于山林之间,如果我们太过靠近,牠们就会逃跑,所以一路上脚步要放轻。」 「知道叫声就容易了,比起视力我对听力更有自信。」罗敷可以从外貌看出不同的鸟儿,但她难以区分鸟种。 「祈律,你有办法吗?」耕父也有同样疑虑,寻求协助。 「葛川医师有给我看过画像,应该没问题。」祈律道。 在眾人讨论时,祈音走离主道,对角落旁的树木若有所思。 这棵树木没有特殊之处,祈律不禁问:「音,怎么了?」 「哥哥,你看。」祈音比手势要祈律过来。「这里似乎有结界,但有部分被破坏了。」 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不久一阵微风吹拂树木,他静下心感受。 「这里有些仙气的流动。」祈律道。 「果然如此……」祈音点了头,说出推论,「本来保护山林的结界缺了一角,还是从外部强硬破解的,虽然没有全毁,但也失去不少的效力。」 祈音比着结界的相对位置,肉眼看不出门路,唯有气息敏锐者才能发现玄机。 「难道这座山有仙人?」罗敷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祈音摊手回应。 祈律眉微皱,提出想法:「先顺着这个裂缝上山,也许可以知道原因。」 耕父直觉事态不单纯,出声提醒:「不应以寻找红尾雉鸡为优先吗?」 「在路上一起盯着就好,反正还是同一座山嘛!」罗敷喝斥耕父,对探险活动兴趣盎然。 「……你就只想这种事。」耕父无奈指责,即使这股力道比蚊子叮咬还要乏力。 罗敷呿了一声,「难道你不好奇吗!」 祈音望着祈律的侧顏,他正思虑事情而引起忧烦。 祈音仅问:「……不担心被误会吗?」 「结界是从外部破解,云憩山又邻近鄴城,也许是仙士做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帮助他们。」祈律道。 听到祈律单纯的回应,祈音苦笑接受:「好吧,善良的哥哥。」 分隔线 眾人循着结界裂缝上山,走了一段时间。 有山,有水,有草,有木,有花,远望层峦叠嶂,近观路平坡缓,景色优美。 「看起来跟一般的山路没有差别。」祈律道。 「没看到猛兽之类的,道路也不如想像崎嶇。」耕父记得先前所闻并非如此,这种路况不必恢復原形他也能轻松走过。 祈音不禁纳闷:「那是在保护什么呢?」 祈律观察附近的植物,也想得到解答。 罗敷突然停下脚步,警戒地说:「……安静。」 罗敷具有出色的听力,眾人屏息凝神,让她静心去听。 一阵微风吹过,连衣襬都吹不起,罗敷呿了一声,「我刚才听到鸟的声音,但风吹过去,又没听到了。」 「对了!」经罗敷提醒,耕父发觉异状,「一路上除了植物与风声外,没有看到多少动物。」 眾人只顾登山,想着如何通过崎嶇难行的道路,找到珍贵的红尾雉鸡,却连这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祈律走到树木环抱处,附近长满鸟兽最喜欢的果实,严肃地说:「从树木上残留的爪痕与破碎的果实来看,有不少动物生活在这里。」 「看来是遮蔽术呢。」祈音说。 罗敷搔着头,「把自己遮起来?」 「本来应该是将山路都遮起来了,现在却留了条缝隙……大概是发现我们的存在,都躲起来了。」 祈音所在处附近乍看只有一团泥土,细腻观察可以发现到鸟屎。 祈律蹲下身,拿起小树枝拨弄着,「……这应该在没几分鐘前。」 「你们还真的都在看那个啊。」罗敷扶额,很讶异祈氏兄妹对鸟屎如此关怀。 「一路往前走,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祈律说完,耕父便前行寻路,祈音仍在分析鸟屎的成分。 罗敷拉走祈音,不耐烦地说:「反正就是走嘛。」 「是小昆虫……看来这是隻幼鸟。」祈音说。她蹲得稳,避免遭罗敷一拉反而跌入鸟屎内。 「遮蔽术可以只遮动物吗?」祈律问。 祈音想了一阵后,「如果透过结界术规范,应该是可以。」 「(不是仙士屠戮就好。)」祈律眉宇稍缓,「我们往前走吧。」 罗敷看向前方,抱怨地说:「耕父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抱歉……」祈律道。 「不用抱歉啦。」罗敷说。 祈律等人才走几步路,耕父已在不远处,倚着树木等待。 罗敷惊呼:「……你怎么还在这里?」 「前面是悬崖。」耕父道。 分隔线 眾人在山边悬崖的一脚,眼前是一个个独立的山头,间隔处被云朵充实,失足坠落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是与另一边的山区遥遥相望。」祈律道。 罗敷向下看,笑说:「还好没有呆呆走过去,不然肯定要坠崖了。」 「鸟儿有翅膀飞得过去,一般人没有,看来这是鸟儿的专属通道。」祈音眺望远方,一时没有看到尽头。 「我没有翅膀,你们谁会飞呢?」祈律问。 耕父斩钉截铁回应:「我不会飞。」 罗敷对两名壮汉摇了头,「用魔力维持的话,我是能够飞起来,但顶多载起音小妹吧。」 祈音面有愁容,「用纸鸟载大家过去,不知道要飞几趟,万一我魔力耗尽,卡在中间,就糟糕了……」 「(音的魔力应该支撑不了这么久。)」即使祈音魔力出色,祈律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辛苦,默默往回走。 「哥哥,你要去哪里?」祈音问。 「我找找看有没有爬藤的植物。」祈律道。 耕父比着方向,「刚才有看到几株。」 祈律依耕父的指示,看到缠绕于大树下的藤蔓植物,展露欣喜的笑容。 罗敷迟疑地问:「……你该不会要盪过去吧?」 「差不多。」祈律道。 耕父严肃地问:「……你认真的?」 「音和罗敷前辈都可以飞过去,我们两人辛苦点。」祈律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被指名要「辛苦点」的耕父脸色大变,立刻说了:「你是要甩过去吗?你有这个力气吗?而且支撑点在哪里?」 「我可以帮你拿过去,但是有这么长的藤蔓吗?」罗敷尽量减少这个提议的荒谬处,以平息耕父的不满。 「我会试着让藤蔓伸展到足以横跨两座山之间。」祈律道。 耕父、罗敷面面相覷,一旁的祈音先问了:「……哥哥的能力可以这么用?」 祈律点头,「应该办得到。」 「如果伸太过去,会不会让之后的仙士也跟着过来?」祈音理解祈律的意思,仅是提醒一句。 「我会请他们缩回去。」祈律道。 「好神奇的力量。」耕父听完后,发觉刚才脾气上来得太快。 罗敷散发魔气,「那我先飞过去,好了跟我打个手势。」 未久,罗敷飞向下座山头,挥手示意。 祈律向祈音交代:「音,请你帮我确认藤蔓的走向,不要让他们往崖下伸展。」 「我知道了。」祈音于悬崖边留意,也好奇祈律怎样操作。 祈律看向耕父,「耕父前辈,等会你先过去,尽量要快。」 「好。」耕父道。 眾人就定位,等待祈律的行动。 「(一直以来,增幅之力都是用于提升药效,或促使植物生长,要长得这么快,是辛苦他们了。)」祈律望着藤蔓,「(但是,现在必须这么做。)」 祈律散发魔气,与平常的魔气形制有些微的不同,让人恐惧的紫黑色魔气竟如温润的紫水晶般灿烂而夺目。 祈音眼神微瞇,直盯着祈律;罗敷看着祈律散发的魔气,眼睛闪闪发光;耕父则见识到魔气也能有如此样貌。 祈律不管眾人的目光,与植物进行心灵的沟通:「(我需要通过山崖之间,可否请你们帮忙我,连结两边的通道?我没有要伤害里面的动物,只是要通过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保护这里的生态,免于仙士的威胁……)」 「(请你们回应我的请求。)」祈律一股作气散发魔气,发出深切的请求。 不久,藤蔓伸出枝,比起飞鸟的速度更快,直朝山崖而去。 耕父看傻了眼,从来没见过这种能力,喃喃着:「这太神奇了……」 「好快喔。」祈音以纸鸟协助指引方向,帮助藤蔓找到位置。 藤蔓以速度克服地心引力,直接抵达下座山头,罗敷惊呼:「看到了!但……怎么一直伸过去?」 藤蔓一路穿过山头,又穿过山头,到达眾人看不到的远方。 耕父记起祈律的叮嚀:「我先过去了。」他踩过藤蔓通道,抵达罗敷的身旁。 「呼……」祈律喘着气,「(还是太累了……)」他因力量使用过猛,头瞬间昏了起来,双腿也有些瘫软。 祈音发觉祈律的异状,牵着祈律的手,「哥哥,我们走。」 祈音放慢速度,确认祈律的状况。 罗敷看到祈氏兄妹抵达山头,比着遥远的藤蔓通道大笑:「真是太壮观了……竟然一路延伸过去。」 「那边是终点吗?」耕父问。 原有的藤蔓不再抽枝,眾人隐隐可见藤蔓通道的终点,脚程加快的话,不久就能抵达。 祈律站稳脚步,严肃地说:「代表他们确实受到仙士的威胁。」 「什么意思?」 罗敷、耕父尚不明情况,祈音倏地到眾人的前方。 「……好像有什么来了。」祈音警戒道。 三隻比人还要高大数倍的巨鸟率领其他鸟战士前来,威风凛凛的姿态让人不得小覷。 「那是什么!」为首的巨鸟护卫甲身材中等,肌肉结实,不解为何会有莫名的「通道」。 「藤蔓怎么会动?」其次的巨鸟护卫乙体型较大,皮下脂肪结实,她是隻母鸟,一眼就观察到不寻常的藤蔓。 飞在后端的巨鸟护卫丙整整大了巨鸟护卫甲一圈,但肌肉松弛,呆呆地大喊:「赶快阻止!赶快阻止!」 鸟战士都在等待巨鸟护卫群的指挥,情势岌岌可危。 「惊动护卫了……这条通道会直通内部。」祈音说。 「我想跟他们解释。」 祈律走到前方,盯着巨鸟护卫甲。 巨鸟护卫甲对眾人散发魔气,警戒不已,大呼:「是魔族!连魔族都来了。」 巨鸟护卫乙挥着翅膀,发散强力的风势,「你们使用什么妖法,藤蔓怎么会变成这样?」 巨鸟护卫丙吆喝着:「排除入侵者!排除入侵者!」 随着巨鸟护卫群的逼近,鸟战士的翅膀声如风扇般扰人,罗敷的耳朵瞬间疼了起来。「唔……」 「(……这样怎么说?)」祈律是欲说明,但噪音使他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 罗敷摀住耳朵,向祈律提议:「他们围上来了,总不能平白挨打!」 「先击倒他们再说!」耕父同意罗敷的说法。 祈律不得不摆出作战姿态,巨鸟护卫群与后方的鸟战士皆挥舞翅膀,发出足以使人坠崖的风势。 祈音的身材娇小,祈律担心地问:「音,你没事吧!」 「……这风好强。」祈音虽遭强风吹袭,但她以魔力巩固自身不被吹动。 「看我的!」罗敷不以为意,直接拿出幻化而成的小山掷向巨鸟护卫群,逼其不得不闪边。 「哎呀!」巨鸟护卫甲和巨鸟护卫乙尚称轻松闪开,巨鸟护卫丙发出哀号但未遭击中,牠们体型虽大而不笨拙。 小山坠落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不少鸟战士遭受波及被压在小山下。 「可恶!」巨鸟护卫乙想移开小山,但耕父发出自身的强光照射牠们,「啊……好亮!」巨鸟护卫群的大眼睛瞬间成为最大的弱点,牠们看不到路,在原地打转。 「这样就结束了!」罗敷再幻化出小山,分别砸中三隻巨鸟护卫。 其他鸟战士见状,立即鸟兽散。 祈音正要加入作战,但眼前情景使她呆愣,「……这样的护卫?」 「我……」祈律以为是说服的时候,但巨鸟护卫看不到路,仍会大喊── 「敌人太强,寻求支援。」 「得赶快通知瓏羽大人!」 「快飞!快飞!」 巨鸟护卫群飞着飞着还会撞到彼此,随着远离强光源,终于找到方向。 「看来真的在那里。」巨鸟护卫群的飞行方向与藤蔓通道路线一致,耕父肯定祈音所言不错。 祈律气馁地说,「我刚才应该快些说明的。」 「他们不会听的,进去再说吧。」祈音摇了头。 「嗯……」祈律走在藤蔓通道上思考,至少他得想到第一句话。 第九回02.云憩山内有结界,增幅之力展奇蹟,雉羽宫主瓏羽来,火舞鸟蹈秀舞技。 藤蔓通道的终点是在表面平坦、有三面直壁断崖的山势中,此处有座雄伟的宫殿,以各色鸟羽装饰,名为「雉羽宫」。 雉羽宫前有狭窄的通道,后有绵延的山势,其馀没有留下多少空间,形成孤悬于崖上的宫殿。 「建立在悬崖上的宫殿,真是太强了。」罗敷不禁惊叹。 「有翅膀的才能以此为根据地。」耕父点头附和。 立足空间不大,唯有走到殿前的空地区域,眾人才觉得安稳。 巨鸟护卫群带着一批鸟战士前来,看起来与刚才并无差别。 巨鸟护卫甲号召群鸟预备,「他们跟过来了,得阻止!」 巨鸟护卫乙直接守在殿前,「绝不能让你们伤害瓏羽大人!」 「呼叫更多同伴!呼叫更多同伴!」巨鸟护卫丙退在后方,喊着不知从何出现的援军。 罗敷、耕父再度准备行动,情势一触即发。 祈律出面喝止:「住手!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 罗敷担心祈律挺身而出会有危险,但耕父拉住她,暂且静观。 巨鸟护卫甲怒说:「每个入侵者都这么说!」 「如果真的要伤害你们,我早就烧过去了。」祈音随手发出火焰,在冷静的语气下,气势更为惊人。 巨鸟护卫甲对熊熊火焰起了惧意,仍股着勇气说:「这……不对!」 「烦死了!叫你们的老大出来啦!」罗敷越来越感到烦躁,又想丢出小山叫牠们闭嘴。 祈律看向罗敷,「拜见才是礼貌吧?」 「瓏羽大人可是……」巨鸟护卫乙气冲冲地说着,不久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在呼唤美丽的我?」 一名姿态高雅但略带做作的美男子自天空旋转数圈后降落,正眼直接与罗敷相对,发出微笑,「我听到美丽的呼唤声,果然是美人啊。」 耕父语气极度疑惑,「……美丽的呼唤声?」罗敷推开耕父,笑得开怀,「瞧你有眼光的!」 巨鸟护卫甲忧心忡忡,「瓏羽大人,他们是入侵者,要小心啊。」 瓏羽微瞇眼,深邃的睫毛相当吸引人,抚着巨鸟护卫甲的翅膀说:「他们如果要伤害你,你的羽毛早就烧焦了。」 「瓏羽大人,即使如此……」巨鸟护卫乙凑了过来,守在瓏羽的身旁。 瓏羽轻推巨鸟护卫乙,继续保持微笑:「身为入侵者,就让美丽的我见识你们的实力吧!」 瓏羽摆出舞姿,与一般武术不同,但他散发的仙气表示并非说笑。 祈律深感无奈,「(还是只能打吗?)」 「他是要我用拳头打吗?」罗敷搔着头,不明白瓏羽的意思。 「你就打吧。」耕父道。 「两位前辈,真的是这样吗?」祈律也在思考瓏羽的意思。 「这是鸟族的跳舞较劲。」 祈音解释后,出面接受瓏羽下的战帖:「……我奉陪。」 她发出绚丽的火花跳着舞。 火花有中心有边缘,散发出不同色彩的红,在太阳的照耀下分为七色,又随风势有强有弱,如水墨画的轻重浓淡乾湿,舞出美丽的姿态。 瓏羽眼睛一瞇,不服气跳起舞。他配合飞行,自天空翩翩飞舞,比蝴蝶展翅更为炫目,旋转多圈可比气流,舞姿确实出色。 「(原来是这样……)」祈律欣赏两边的竞舞。 祈音的火花馀烬扑向瓏羽,瓏羽也将散落的羽毛击向祈音,两人都以巧妙的动作带领避开危险。 巨鸟护卫群──或说只有巨鸟护卫乙──看得如痴如醉,罗敷、耕父虽不解现在的情况,但不算排斥。 瓏羽即将迈入最后数圈,大回旋且快速,最后要完美点尖于地。祈音以火焰收尾,使瓏羽如入火圈的鸟。 瓏羽顺利跳完舞,即使他喘着大气。 瓏羽克制喘息造成的断续声,「你们登场方式挺特别的,虽然不怎么美丽就是了。」他说完后再度摆弄姿态,「要如我翩翩飞舞,在阳光下散发美丽的光芒,才是真正的美丽。」 经阳光照射后,瓏羽斗大的汗珠光彩夺目。 「……原来如此。」祈律不瞭解舞艺,增长了见识。 祈音眼睛瞇成一条线,不满地说:「我看你距离真正的美丽还差得远,旋转下来的圈数太少,踩地也太刻意了。」 祈音示范以指尖踩地,如蜻蜓点水般轻盈优美,散发着女性独有的嫵媚。与此相比,瓏羽的脚步太沉,像是大象踏地。 祈律暗自一惊,「(她什么时候看的?)」 「你、你竟然!」瓏羽不顾优雅的形象,直接以食指比着祈音。 巨鸟护卫甲小声地说:「糟糕……竟然踩到瓏羽大人的痛处。」 巨鸟护卫乙发出崇拜的目光,「没关係的,就算转圈次数不够多,瓏羽大人还是最美丽的!」 巨鸟护卫丙跳跃鼓舞:「瓏羽大人的舞姿绝对乐胜那群臭鸚鵡、臭鸚鵡!」 眾人听到巨鸟护卫群的评价,不禁为瓏羽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瓏羽轻叹一口气,「跳赢鸚鵡有什么好高兴的?总有一天我要让那隻凤族女娃知道我的好!」 罗敷微微一笑,「我是看不太懂,但还蛮漂亮的。」 「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小妹妹根本不能比。」瓏羽听到罗敷所言,立刻嘲讽祈音。 「喔。」祈音敷衍回应。 「(现在应该可以说了。)」祈律见情势转为缓和,道出目的:「我们是来收集红尾雉鸡的尾羽,入山时发现结界遭到破坏,以为跟仙士有关係。」 瓏羽此时才发现祈律的存在,轻蔑地说:「我与魔族一向没有交流,你跟我说这些话要做什么?」 「在云憩山北方的红柳村,不久前遭到仙士的袭击,幸好遇到耕父前辈与罗敷前辈的帮助才有新的安身之地。我希望也能帮助您们远离仙士的威胁。」祈律道。 「……红柳村遭袭,跟我有什么关係?这样你就要帮助我?你的思考模式真奇怪。」瓏羽的眼神中充斥着不信任感。 祈律不退缩,继续说:「结界已经有裂缝,如果被澈底打破的话,仙士就会长驱而入,到时候……」 瓏羽语气稍微加重,打断祈律的话,「魔族不都很自利的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是为了收集尾羽才装作好人吧。」 「他……」罗敷觉得瓏羽态度恶劣,但耕父按住她的肩膀。 祈音不作声,静观后续情形。 祈律的内心难免焦急,但他尽量保持平稳的态度,「收集尾羽不需要杀害红尾雉鸡,且一般猎人猎捕不了几隻红尾雉鸡,会需要结界保护,唯有遭遇严重的威胁。这是藤蔓告知我的讯息。」 「……藤蔓?」瓏羽疑惑地看向巨鸟护卫群。 「那些藤蔓还在这里,超长超硬!」 「怎么砍都砍不断!」 巨鸟护卫甲和巨鸟护卫乙都比向突然出现的藤蔓通道,他们使尽全力都无法损伤藤蔓,这些藤蔓已与原本的藤蔓不太一样了。 瓏羽眼神一瞇看着祈律,「……你能与植物沟通?」 「算是。」祈律道。 瓏羽对藤蔓通道耿耿于怀,复杂的神情一时看不出真正的想法。 「你们进来吧。」 未久,瓏羽决定让眾人入宫。 第十回01.仙士骚扰不胜烦,修补结界护雉鸡。眾人齐力来设置,摘得三根红尾羽。 瓏羽先行入宫,逕自坐在宝位上。 眾人随巨鸟护卫群入宫。宫内地毯以各色鸟羽织成,墙壁取自云憩山内的树枝和泥块砌成,装饰品则是闪烁着宝石光芒的玉石,构成闪耀的世界。 罗敷眼睛发亮,祈音则是瞇成一条线,两人对宫内摆设有迥异的评价。 瓏羽满意罗敷的反应,「美人给坐,其他人站着。」 在距离不足瓏羽十步处有个座位,装饰略逊于宝位。这是招待贵宾的位置。 罗敷摇了头,「一个人坐着多奇怪?我还是站着吧。」 瓏羽自顾自地说着,「跟我一起坐着,这画面多美丽?」 「那我坐好了。」 耕父脸色不善,直接坐了上去。位置上的羽毛因他激烈动作而飞扬,不少羽毛都落在他的身上,如遭拔毛的鸡。 瓏羽大惊:「我、我没有允许你!」 「哈哈哈,没关係吧?」罗敷觉得有趣而笑满怀。 「美人这么说的话……」瓏羽不捨羽毛被耕父坐坏,但罗敷的美丽笑容使他勉强接受。 「瓏羽族长。」祈律出了声。 祈律平常态度温和,不语时有不怒而威的气势,提醒、严肃时的气势更是令人不得小覷。 瓏羽立即回神,严肃地说:「……最近确实有群烦人的仙士入山,但他们的目标不在红尾雉鸡,而是成精的我族。」 「可以说得更仔细吗?」祈律问。 瓏羽叹了口气,「那群仙士认为最后之羽藏有仙气,可以增加修为,但他们不是成群我族的对手,就以狩猎红尾雉鸡为饵,吸引我族去救,再以多人围杀之,以获取最后之羽。至于那红尾雉鸡,也就剥了皮拿去卖。」 罗敷听后,立刻打抱不平地说:「太过分了!好歹正面对决吧!」 瓏羽直点头,认同罗敷所言,「就是!人类总是喜欢用这种阴招欺负我族。」 「不能修补结界吗?」祈音维持一贯的平稳态度询问。 「许多年前,有仙人为我族设立结界,但那群仙士不厌其烦破解,瞎打正着,现在已经出现一条缝了。」瓏羽说。 祈律眉头一皱,「那名仙人……有办法找到吗?」 瓏羽摊手,无奈地说:「谁能掌握仙人美丽的踪影?我族不会结界术,只好成群结队,制止红尾雉鸡下山,让那群仙士望崖归去。」 「我见过仙士的术法,若真要飞行,并非没有办法。」祈律道。 瓏羽望着祈律,心内五味杂陈,叹道:「连藤蔓都可以开路了,悬崖能够阻挡多久?但我族本就不善战,逼不得已只好迁山了。」 「(他的神情中透露着无奈,就跟当时的我一样……)」瓏羽和巨鸟护卫群连祈律一行人都打不过,何况是训练有素的成群仙士?他不禁想起红柳村往事,更欲帮助瓏羽回避可能发生的危机。 祈律脑中突然闪过一件事,「最后之羽……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成精的鸟族不幸归天就会掉落了,上面通常会残留仙气与思念,但跟增加修为没有关係。」瓏羽解释。 「我偶尔会看到仙士掛着各色鸟羽,在市集上招摇,与其说是增加修为,不如说是炫耀吧。」祈音说。 瓏羽满意地说:「这句话中听!小妹妹再过几年,发育成熟,也可以成为美人了。」 「音已经十六岁了。」祈律道。 瓏羽没想到祈律先说这种话,但见祈律态度诚恳,应无恶意,佯叹一口气,「是吗?真可惜,永远看起来都像发育不良。」 面对瓏羽的打探,祈音不悦地说:「……我发育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音小妹很可爱啊,没什么不好的。」罗敷说。 祈音回归原题,提出建议:「如果不想让仙士光顾,最好是重施结界术。仙士似乎没有掌握到阵眼,或许只要修补就好了。」 「怎么修补?」祈律问。 瓏羽摊手,「我完全不会喔。」 耕父、罗敷也摇头。 祈音低头思考,「我想一想……遮蔽之类的结界……构造是怎样的……」她想得辛苦,双手交叉得死紧,只差没有生烟。 「(……她知道吗?)」如果祈音不会,祈律一时半刻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会结界术的人物。 「音小妹,不能使用屏障吗?」罗敷问。 比起复杂的结界术,屏障术简单又好用,祈律、耕父都稍通此道。 「屏障术无法设定复杂的保护内容。」祈音解释后,放弃无谓的空想,「我出去看看,你的护卫借我。」 瓏羽挑了眉,「好吧。」 「我陪你去。」祈律道。 「我们也去。」 「嗯。」 罗敷、耕父不想独自留在宫内,与祈氏兄妹同行。 眼见出行人越来越多,瓏羽敷衍地说,「算了,你们三隻都去吧。」 巨鸟护卫甲发出疑惑,「他们有四个人。」 「然后呢?」瓏羽问。 巨鸟护卫乙轻挥翅膀,「我们只有三隻。」 「所以呢?」瓏羽问。 巨鸟护卫丙为难地说:「谁要载两个?」 瓏羽环视巨鸟护卫群。巨鸟护卫甲态度不变,巨鸟护卫乙眼睛发亮,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巨鸟护卫丙上,挥手道:「吃最肥的去。」 「我……这是肌肉啊!」巨鸟护卫丙带着泪水控诉。 但,没有人理牠。 分隔线 巨鸟护卫群待在崖边等待眾人。 「拜託你们了。」 「呜呜……还好是两名妹子。」 祈律甫说完,巨鸟护卫丙就传达来自内心深处的感谢。 祈音与罗敷由巨鸟护卫丙、祈律由巨鸟护卫乙、耕父由巨鸟护卫甲乘载,共同翱翔于天空中,鸟瞰整座雉羽宫。 雉羽宫位于云憩山的边缘,后方倚靠更高耸的山势,如同枕在高枕上,静静观览整片云海。 「……在天空看就一目了然了。」祈音微笑。 「你学过结界术啊。」罗敷问。 祈音为难点头,「学了一阵子,知道结构与原理,但不太会设置。」 「结界术很难,要同时计算,并推估阵眼,不是很实用。」耕父道。 结界术仰赖精密计算与逻辑推理,稍有错误便无法成阵,但要长期维持云憩山的阵法,非结界术不可。 「我学怎么设置,最后专长是破解。」祈音说。 「哈哈哈!破坏比较有快感!」罗敷笑着附和。 祈音露出尷尬的笑容,她其实不以此事为荣。 稍远方的祈律听到笑声,乘巨鸟护卫乙靠近,好奇询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祈音比着眾人入山的方向,「有四个假阵眼,如果破坏到其一,就会啟动防卫装置,入口处是遮蔽术。」 「所以他们破坏了一个假阵眼?」罗敷问。 「嗯,遮蔽术啟动后,一定程度遮蔽了结界,并隐藏其他的假阵眼。」祈音说。 祈律不禁惊叹:「好精细的设定。」 「真正的阵眼要在破坏四个假阵眼后才会浮出,位置暂时推估不出来,只能从假阵眼的位置去推怎么修復了。」祈音说。 「不能原地修復吗?」耕父问。 祈音摇了头,「放在同样的位置会被仙士发现,必须换个位置,但不能影响到其他假阵眼的连动。」 罗敷苦笑,「听起来很复杂。」 「不复杂,因为我找到好位置了。」祈音露出自信的微笑。 「哪里?」祈律问。 祈音比着刚进悬崖的地方,「哥哥方才不是请藤蔓帮忙吗?请它们将枝叶收回,就可以在那边设置假阵眼。然后以原本第二个假阵眼充当第一个假阵眼,稍微更改结界的范围,不致影响原有的功能。」 「我需要怎么做?」祈律一切尊重祈音的判断。 祈音回顾雉羽宫,「除了哥哥以外,可能要请瓏羽族长帮忙。」 「不准伤害瓏羽大人!」巨鸟护卫乙态度激昂,坐在上方的祈律被晃得严重。 「只是施个咒,确认结界的守护者,不会有危险的。」祈音好好解释,避免祈律被巨鸟护卫乙甩落到悬崖下。 巨鸟护卫乙态度平缓下来,「喔……是这样吗?」 「既然如此,就赶快回去吧。」罗敷说。 第十回02.仙士骚扰不胜烦,修补结界护雉鸡。眾人齐力来设置,摘得三根红尾羽。 眾人回到雉羽宫,瓏羽正在调整姿容。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没梳理好美丽的羽毛呢。」瓏羽补了妆,仍不太满意。 「结界之事,需要瓏羽族长的帮忙。」祈律道。 瓏羽瞟了一眼,「我说过我不会结界术。」 「『你是这个结界的守护者』,只是要确定这个身分。」祈音说。 瓏羽眉头一挑,带着笑意,「守护者?听起来真不错,适合美丽的我。」 「是、是,美丽的鸟王,请移驾吧。」罗敷说。 瓏羽翘起美臀,骄傲地说:「美人这么说,我自是欣然接受。」 祈音一脸疑惑望着罗敷,「……鸟王?」 「他应该是红尾雉鸡的鸟王吧,怎么了?」罗敷不解。 「……原来有这么定义鸟王的?那真正的鸟王该怎么办?」祈音说。 瓏羽不甘被小覷,慷慨激昂地说着:「我当然是鸟王!就算是小小的云憩山,我也是……」但他被祈音的眼神盯得疼,默默转为寻常声量,无奈地说:「好吧,我只是族长,不敢称王。」 「鸟王的称号这么尊贵吗?」祈律问。 祈音双手插腰,「当然,眾鸟之长很尊贵的,对其不敬的话传出去就严重了。」 罗敷不禁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寻求鸟王的协助?」 「想要自立自强不行吗?快带我去当什么守护者。」瓏羽欲结束话题,快步踏出宫外。 祈律望着瓏羽的背影,思忖着:「(……看来是有难言之隐。)」 分隔线 「……藤蔓竟然会变成这样,真不可思议。」 瓏羽跟着眾人走过藤蔓通道,对藤蔓的变化嘖嘖称奇,但他的眼神并无笑意。 不久,走到山路与悬崖的交界处。 「要怎么製作假阵眼呢?」祈律问。 祈音比着藤蔓附近的一棵树木,「不要让外人觉得可疑,尽量自然一点,在这棵树内确认守护者的身分。」 祈律观察树木外观,「那就回归原本的模样。」 他散发魔气,藤蔓缓缓收回藤枝,增加缠绕树木的圈数。 瓏羽见识这幕后,发表感言:「某种涵义来说,你比仙士更可怕。」 「……可怕?」祈律不明白为何会被赋予这种形容词。 瓏羽赶紧询问:「算了,算了,我的手按在这棵树上可以吗?」 「可以。」祈音点头回应。 祈音将写好咒语的纸张贴在树上,施咒发出火焰,纸瞬间烧成灰,散落于树木周围。 她轻吐了一口气,没有后续行动。 「……这样就可以了?」 「看不出差别耶。」 祈音施咒速度之快,又无相应的情景改变,耕父、罗敷不禁纳闷。 「确实……」祈律也坦然道出观感。 「就像是暖流流入体内,很温暖。」瓏羽看着自己的双手,描述这种滋味。 祈音从瓏羽的举止确定施术成功,发出忠告:「这不完全是结界术,只能说是权宜之计,必要时还是要重施结界术。」 「如果找得到人的话。」瓏羽道。 此时,拖曳长长尾羽的红尾雉鸡现踪,山间、林间、水边都有其身影,牠们发出悦耳的鸟声,迎接眾人的来访。 「遮蔽效果消失了……」 红尾雉鸡的数量超乎祈律想像,他对遮蔽效果之好颇为讶异。 「因为重新设置结界术,结界内部又恢復正常了。」祈音解释。 祈律看向瓏羽,「如果没有处理这件事,会连瓏羽族长都看不到红尾雉鸡吗?」 「我看得到,因为当时那名仙人也是以我为中心设置的。」瓏羽带着笑容回答。 罗敷观赏最近的红尾雉鸡,对牠的长尾羽有好感,「这就是红尾雉鸡,好漂亮啊。」 瓏羽走到罗敷的身旁,「我比牠们美丽多了,美人。」 「瓏羽族长,请问可以让我摘取几根尾羽吗?」祈律问。 瓏羽覷向祈律,「你打算摘几根?」 「一隻鸟有三根尾羽,我就摘三根,表示只捉得一隻。」祈律在医馆要求和红尾雉鸡间取得平衡。 瓏羽警戒地说:「你为什么要摘尾羽给人类?之后还会摘吗?」他始终不明白身为魔族的祈律为何要出手帮助,并与人类交流。 「我有必须入宫的原因,打算透过取得医馆的信任进入宫内,不是为了狩猎而来。」祈律解释。 罗敷点头附和:「我有朋友的孩子在宫内,我必须救他。」 瓏羽不禁莞尔,「魔族人在宫内?真是有趣。」如果这是谎言,这是他听过最差劲的谎言── 但,他试着相信。 「那边的三隻过来。」瓏羽手一挥,三隻红尾雉鸡就飞了过来,「这三隻各给一根尾羽给你,知道怎么拔吗?」 「这……」三隻美丽的红尾雉鸡就在眼前,祈律却不知所措。 「直接拔吗?」 「你不会把肉也扯下来吧?」 罗敷正想代劳,但耕父拉住她,生怕红尾雉鸡发出惊天的哀号。 祈律的手指轻捏羽根,迟迟没有施力,若非红尾雉鸡得到瓏羽的命令,早就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祈音提出协助:「我摘吧,保证完整无缺。」 「嗯,拜託你了。」祈律放开了手。 祈音走到红尾雉鸡的面前,将其抱入怀中,她的手默默往朝尾羽而去,瞬间摘下一根。其他两隻也比照办理。 红尾雉鸡尚未发现尾羽少了一根,又回到林间散步。 瓏羽看后,出言夸奖:「你还挺厉害的,不像那些人类总是很粗暴。」 「嗯……」祈律望着不远处的红尾雉鸡,正思有否实践的机会,牠们都飞走了。 「要摘也要摘公的,母鸟的警戒心很强。」瓏羽提出忠告。 「是吗……」祈律点头受教。 「哥哥,这些给你。」 「谢谢。」 祈音将赤尾羽交给祈律,由他确认赤尾羽的状况。 祈音伸懒腰,「这样就可以跟医馆交差了。」 「谢谢您,瓏羽族长。」祈律道。 眼见祈氏兄妹有说走就走的可能,瓏羽清了喉咙,「这次……你们帮我族很多,只给三根尾羽不够意思。」 祈律摇头,「我只是希望您们远离仙士威胁,没有邀功的意思。」 「对啊!那群仙士真是可恶,千万不要再被他们欺负了!」罗敷也很愤慨。 瓏羽乘势而说:「美人都这么说了,更不能这样算了。」 祈音本来真有意思转头就走,但她听到瓏羽的话,直截了当地问:「所以呢,你要送我们什么?」 「你还真是直接。」耕父默默于一旁吐槽。 「音……」祈律感到相当为难。 祈音所言正合瓏羽所愿,他带着笑容说:「今天你们先在宫内休息吧,明天再送你们下山,这段时间让我想想送什么好。」 祈律急忙劝阻,「感谢瓏羽族长的款待,但礼物……」 「哪有让客人摸黑下山的道理?你们都带他们去休息,那些话我不听了。」瓏羽摀起耳朵,交代事情,迅速回宫。 「瓏羽族长!」 祈律想要挽回,但巨鸟护卫群出面阻止,他渐渐看不到瓏羽的背影。 「这边走……」 「就接受瓏羽大人的好意吧。」 「休息,休息。」 巨鸟护卫群又拉又推,希望眾人接受微薄的心意。 祈律看向祈音,她走在前方,一派轻松,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第十一回01.瓏羽设宴饗眾人,祈音夜观藏神祕。梦里女音谈爱鸟,瓏羽大方送好礼。 瓏羽提供的盛宴来自云憩山的果实与蔬菜,新鲜现採所以香甜多汁,爽脆营养,很符合鸟儿的喜好。 眾人食毕,巨鸟护卫群送眾人到各自的房间。房内都有装满山泉水的木桶供眾人沐浴,并有以鸟羽织成的床铺,柔软而保暖。 祈律和罗敷、耕父于廊间聊天。 「鸟儿的盛宴很特别,几乎都是果实。」祈律没吃过水果大餐,相当满意。 罗敷叹了气,「没有肉,吃起来不怎么过癮。」 「没给你虫就很好了。」耕父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没有虫虫大餐。 祈律微笑,「有些虫烹飪后,吃起来味道不错。」 「真的吗?」罗敷见祈律的神情,有些兴趣。 耕父想起虫子爬行的情景,冷淡地说:「……我不是很想吃。」 罗敷一直没看到祈音,好奇地问:「音小妹去哪里了?」 「她说去山上吹风,晚些回来。」祈律道。 云海虽美,但在黑夜的世界中如深渊般恐怖,耕父奉劝道:「现在山上很黑,她早点回来比较好。」 祈律以为祈音仅在附近走走,但他已洗好澡,仍未见祈音归来,不禁担心。 「我去找她。」祈律道。 分隔线 祈音抵达云憩山的制高点,星空彷彿伸手可探,微风也特别凉爽。 她躺在草皮上,将身上装备都放在一旁,享受寧静的夜晚。 她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坐起了身,从怀中取出纸凤。 「你怎么没跟你的伙伴在一起?而是在这里吹夜风?」 瓏羽脚步轻盈,刻意不惊动祈音,但踩在草地的声音使祈音发觉了。 祈音迅速将纸凤收入怀内,微笑以对:「这里星空漂亮,是看风景的最好位置。」 瓏羽点头,「以人界来说,这里是很美丽。」 「也许是吧。」祈音自认没见尽天下美景,不武断判定。 瓏羽观察祈音与一旁的装备,露出费解的神情,「你刚才使用的术法里,我有感受到仙气,你如何同时使用仙气和浊气?」 祈音发出轻笑,「……你想知道?」 「我猜你会说『秘密』,因为在魔族的世界里,谈到仙气,剑拔弩张是难免的。」瓏羽读出祈音的意图。 「你很清楚嘛,那我就不说了。」祈音说。 瓏羽笑容灿烂地说:「可以,我就不跟他们提起此事,当作是给你的回礼。」 「喂……我可是花了很多的力量,你竟然威胁我。」祈音显然不接受这份「礼物」。 「那我跟他们说?」瓏羽作势就要下山。 祈音没有起身阻止,而是冷淡地说:「你敢说,我立刻烧了你。」 「这种话还真熟悉……」瓏羽叹了一口气。 「我是认真的,你清楚你的实力在哪里。」祈音说。 「她也是说认真的。我承认我只有美丽,不说就不说。」瓏羽摊手,不执着于此事上。 与此同时,祈律正漫步于山间风光。 「(云朵相伴,仰望着星空,真是好美的地方。所谓的天界,是否也是这样的情景?)」祈律感受到与红柳村不同的情致。 祈律远望,「(音在那边,瓏羽族长也在,他们似乎正在聊天。)」他见两人互动,对瓏羽遭到祈音多回冷淡仍颇热中,不禁以为:「(虽然瓏羽族长多次盛讚罗敷前辈,但他似乎比较关怀音。)」 祈律边想边走,祈音发现他的身影,「哥哥?你也来看星空了?」 「我来找你。」祈律道。 祈音望着星宿,「……这么晚了啊。」 「瓏羽族长,这里的星空真是美丽。」祈律再度讚叹云憩山之美丽。 瓏羽微笑,「对啊,比天界的星空还要美丽。」 「是这样吗?」祈律一直以为天界是集所有美好于一身,瓏羽却说云憩山较天界更美丽,不禁纳闷。 「当时就是觉得这片天空很美丽,我才会率族定居于此处。」瓏羽道。 祈律好奇地问:「瓏羽族长本来是居住于天界的吗?」 「不错。」瓏羽点头。 祈律稍微犹豫后说:「冒昧猜测一句,您是跟鸟王失和,所以才到人界吗?」 「与鸟王失和?你怎么会这么想?」瓏羽以为祈律会问天界之美景,没想到是问此问题,笑出声音。 「因为刚才您提到鸟王时,态度有些奇怪。」祈律道。 瓏羽笑得无奈,「鸟王何其尊贵,没那么常看到他,而且他个性随和,要跟他失和很难。」 「……是这样吗?」祈律看不懂瓏羽笑容下的意思,依然疑惑。 「当然。」瓏羽担心祈律误解,连忙给予肯定的态度。 祈音不忘叮嚀:「记得礼物喔。」 瓏羽看着祈氏兄妹,给予保证,「我说到做到。」 「哥哥,我们走吧。」祈音说。 祈律听到礼物心情复杂,祈音轻推他,不让他有机会再说推託词。 分隔线 一路上,祈律都板着脸不说话,但祈音刻意不理会。 直到祈律送祈音回房时,他才打破沉默,严肃地说:「音,关于礼物的事情,我想……」 「他都说要给了,就收下来,他才心安嘛。」祈音不管祈律未尽的话语,表达自己的看法。 祈律摇头,「我并不是为了奖赏才帮助他们,这样很容易被解读成为利益而行动。」 祈音呿了一口,「哥哥是不求回报,但对方可不想欠你恩情,他会权衡礼物份量的。」 「即使如此……」祈律还想说服,但祈音拋下这句话:「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她推房入内,强硬结束话题。 「音!」祈律厉声一呼。 经过数分鐘,祈音都没有理会祈律。 时间渐晚,人们陆续入眠,他也因今日耗费太多力量,略感昏沉。 「(……早点休息吧。)」祈律想。 分隔线 祈律入眠未久,再度来到熟悉的梦境世界。 「律哥……」 上次匆匆离去的女声,这次待在定点呼唤着。 「是你……」祈律很高兴听到女声,但也为之惆悵,「(现在,我不仅不知道音是谁,就连你都无法肯定了……)」 祈律从上次女声的态度,认为女声不是他认识的祈音。 「我听到……鸟儿的……声音。」 女声的喜悦声,是在优雅超绝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亲切的声调,使人相信她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祈律瞬间明白了,「你喜欢鸟儿吗?」 「……」女声沉默,没有任何神情动作可供参考的情况下,无从推知她的想法。 「我今天看到红尾雉鸡,身体圆滚滚的,尾羽却鲜红修长,看起来相当优雅。化成人形的瓏羽族长,也有这种风采,让人印象深刻。」祈律道。 「红尾……雉鸡……」女声唸了一次。 祈律解释:「跟常见的雉鸡不太一样,非常漂亮。」 「嗯……」女声应和着,语气柔和。 「(她似乎很喜欢鸟儿,再多说些吧……)」祈律受到鼓舞,相当高兴,想到的话语也比平常来得丰富。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祈律再欲啟口时,梦境戛然而止。 第十一回02.瓏羽设宴饗眾人,祈音夜观藏神祕。梦里女音谈爱鸟,瓏羽大方送好礼。 祈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回味梦境。 「最近梦到你的频率似乎上升了……」他转过身,喃喃着:「想跟你说些什么,却总是匆匆忙忙结束了。」 他甩了头,坐定身,「……下一次得想好话题才行。」 他带着微笑看向窗外,因云憩山特殊的地理位置,连日出也与平日所见不同。 在幽深山谷内的云朵受到甫出的太阳照耀,从昏暗的黑浊转为清澈的白亮,一改昨晚给人危险风貌的观感。阳光在山谷映衬下更为凸显,他的目光都放在日出上。 这是他透过窗户就能欣赏的美景。 当太阳高掛于天空,他才依依不捨离开房间,「盥洗后,去唤醒大家吧。」 一般来说,祈律会先去找祈音,但他今天先拜访耕父。耕父已经醒来,他正欲找罗敷时被耕父阻止,迂回不过五分鐘,他回到祈音的房前。 「(好尷尬……)」祈律想起昨晚的事情,突然不知如何应对。 「你要吃粥?你要吃粥?」巨鸟护卫丙持着热呼呼的粥就要交给祈律。 祈律接下粥,「谢谢。」 巨鸟护卫丙还给祈律另一碗,「这是她的,这是她的,她要加豆枣。」他比着房内的祈音。 「(……音已经醒来了吗?)」祈律手上拿着两碗热粥,很难推门入内。 「你要加吗?你要加吗?但这是族长说要给她的。」巨鸟护卫丙看出祈律的为难,却以为祈律也要豆枣。 「瓏羽族长吗……」祈律尚未看到罗敷的粥,但添加红红甜甜的豆枣,是比一般白粥来得美味。 「结界术很耗体力,很耗体力。」巨鸟护卫丙不管房内状况,直接推开房门。 祈音睡眼惺忪,懒得出声,直接拿棉被挡住自己的脸。 「(原来如此……)」祈律运用力量很消耗体力,祈音使用结界术何尝不是如此?他却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 祈律放柔声音,「我将热粥放在桌上,你晚些吃吧。」 「……嗯。」祈音应了声,但她依然拿着棉被盖头。 「完成!完成!」 巨鸟护卫丙达成任务,高兴地离开,房内只剩祈氏兄妹。 「音……」祈律正在思考要说什么。 祈音见祈律没有离开的打算,无奈地说:「哥哥……我现在很邋遢,拜託你离开,我会吃粥的。」 「……好。」祈律突然意会,赶紧离开房间。 眾人梳洗打扮后,集合到雉羽宫与瓏羽告别。 瓏羽更早起,神清气爽迎接眾人,笑道:「怎么样?寝室很舒服吧?」 「以鸟羽铺成的床垫,确实相当保暖且舒适。」山上比平地更为寒冷,祈律感谢瓏羽的细心。 「那些是从我族掉落的羽毛蒐集来的,当然我的床铺是最美丽的。」瓏羽骄傲地说。 「因为是你的羽毛?」罗敷说。 瓏羽轻笑出声,「美人真是瞭解我。」 「好啦,我不在意你的寝宫,对礼物比较有兴趣。」祈音伸出手。 瓏羽别过头,发出轻蔑的声调:「我也不是要邀请你。」 「……」耕父听出瓏羽的意思,脸色大沉。 「(他说话真是直接……)」 连祈律都清楚感受到,隐藏在耕父表面下的熊熊怒火,可以烧尽眼前看到的一切。 瓏羽适可而止,从怀中取出一根长尾羽,「这根羽毛送你们。」 长尾羽的长度约五十公分,有优美的拋物线曲度,丰润而饱满的细毛,以红色为主体,渐层从鹅黄到粉红到橘红,最后化为银白,与最初的鹅黄遥遥呼应,与太阳一天的变动有些相似。 祈律接下长尾羽,不禁讚叹:「……这根羽毛是?」 「这是我的长尾羽,很美丽吧。」瓏羽满意地说。 「美丽是美丽,但好长一根啊……」罗敷看向巨鸟护卫,猜测瓏羽的原形姿态。 「他应该有缩小了。」祈音说。 祈律发现长尾羽上有晶莹的光芒,「上面似乎蕴藏着仙气。」 「你们施些气力,羽毛就会变大,以后你们来这里,就坐在这根羽毛上飞过来就可以了。」瓏羽解释。 祈律半信半疑地施放魔气,「是这样吗……」 长尾羽随魔气施放变得越来越大,最后长到足以乘载眾人,这才是它原本的尺寸。 瓏羽眼睛一瞇,「没错,看你们怎么应用了。」 罗敷笑着说:「这样就可以直接飞出去了。」 「瓏羽族长,谢谢您。」 祈律试着以魔气指挥长尾羽,其表面的晶莹光芒随之闪亮,任他的心意操作。 「……」祈音盯着瓏羽,常言美丽的他今日眼妆特别地重。 瓏羽避开祈音的视线,赶紧向罗敷挥手,「以后再来玩,尤其是美人。」 「……罗敷,我们走。」耕父直接拉走罗敷。 「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罗敷虽这么说,仍随耕父出宫。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祈律尚在研究神奇的长尾羽,并比对其与巨鸟护卫的长尾羽形制是否一致。 祈音轻咳一声,出言提醒:「哥哥,我们回鄴城吧,军队应该要回来了。」 祈律赫然发觉耕父、罗敷已经离开,向瓏羽致意:「嗯。再会了,瓏羽族长。」 「再会了。」瓏羽向两人道别。 祈律走在前头,祈音跟在后方。未久,祈音转过身,对瓏羽丢了一个小包,然后快步跟上祈律。 一旁的巨鸟护卫甲和巨鸟护卫乙见眾人离开,露出困惑的神情。 巨鸟护卫甲挥着翅膀,「他们真的是魔族吗?跟传闻的不太一样耶。」 「那根羽毛他也催动得了……我还以为小妹妹才行呢。」瓏羽打开小包,里面有小陶瓶,装着已使用过的滋露水。 「瓏羽大人,您在说什么?」巨鸟护卫乙不解。 瓏羽沾了滋露水在手背上,「他们确实跟天界描述的魔族不太一样,但是天界的资讯问题本来就不少。」滋露水瞬间被吸收,皮肤光滑而紧緻,他相当满意。 瓏羽坐回位置,嚷嚷着:「人界的仙士虽然讨厌,但是比起天界单纯多了。」 巨鸟护卫乙为瓏羽准备新鲜水果,带着笑意认同他的说法。 分隔线 雉羽宫外,罗敷正在安抚耕父。 「你很在意瓏羽的话?真不像你!」 「……哼。」 耕父别过头,对罗敷的安抚不以为然。 罗敷看到祈氏兄妹的身影,赶紧和两人挥手。 「他说好玩的你也信。」 「我不觉得好玩。」 罗敷对耕父这种态度不知所措,神情慌张,语气急促不安。 「两位前辈。」祈律出声打破僵局。 罗敷露出得救的眼神,连忙说:「你们出来啦,快来帮我安抚一下耕父。」她让出位置,让祈律面对耕父。 祈律摇头,发表肺腑之言:「……我不是不懂耕父前辈的想法。」 罗敷没想到祈律发表补刀宣言,眼睛睁得颇大。 祈音态度平静地说:「是因为瓏羽族长的话不高兴吗?公鸟都差不多啦,特别喜欢对漂亮女生说那些话。」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高兴。」耕父不接受祈音的说法。 罗敷叹了气,「他真的只是说说的,该怎么解释呢……」她搔着脸,不知如何说明感受。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对方似乎不喜欢他,罗敷姊姊只是跟那个人有些类似而已。」祈音道出观察,不认为瓏羽真的喜欢初次见面的罗敷。 「……你怎么知道?」祈律问。 祈律好奇的态度使祈音纳闷,她简单回应:「他昨晚说的,虽然含含糊糊的。」 「……是这样吗?」不待祈律询问,耕父先表示疑惑。 罗敷见事态有转机,推着耕父下山,「走了,走了,不要再管他了,我可不想为了他跟你吵架。」 「……」罗敷真情流露,使耕父决定停止追究,默默朝下山的路前行。 「呵,走吧。」 事情圆满解决,祈律不再思索此事,取出长尾羽送眾人下山。 祈音回首,看到巨鸟护卫丙遥望着眾人,眼神不如以往痴傻,似乎有话想说。未久,巨鸟护卫甲唤走牠,牠又如往常一般痴傻。 风儿拂过树梢,叶片吹落满地,是相当强劲的风势。一阵接一阵,发出如乐音般美妙的旋律。 祈音倾耳聆听,欲听出风儿的寓意。 祈律呼唤着:「音?」 「来了。」祈音走上长尾羽,顺着这股强劲风势,回到原本的路线。 祈律转头去看,雉羽宫前已是空荡荡。 第十二回01.交付尾羽得消息,为治郭嘉煞苦心。葛川有意留祈律,眾人目标迈前进。 眾人回到鄴城,罗敷逕自朝客栈而去。 「我想先将赤尾羽交给葛川医师。」祈律道。 罗敷将耕父拉到身旁,笑得灿烂地说:「我们想去听些情报,顺便喝点酒。」 「……你只是想喝酒吧。」耕父无奈地说。 罗敷瞪着耕父,大声喝斥:「囉嗦!两者又不衝突。」 「我知道了,晚些见。」祈律微笑,不干扰两人的雅兴。 祈音比着市集方向,「哥哥,我想去城内晃晃,晚些在医馆外集合吧。」 「音小妹,不需要我陪你吗?」罗敷担心地说。 祈音摇了头,「只是随处逛逛,很快就回来了。」 「没关係,我自己去交赤尾羽。」祈律道。 「那么半个时辰后见。」祈音约好时间后,匆匆忙忙离开了。 「她走得真急。」耕父道。 「大概是想买些女孩子的东西吧。」祈律道。 自从与祈音约定后,祈律不必紧迫盯人。祈音常购买各种纸张,却顾念眾人的想法仓促行事,他让祈音得以尽情选购。 罗敷叹了口气,「……我也可以陪她啊。」 「什么你陪她,是她陪你吧?每次买东西都不管旁人眼光的。」耕父是最大的受害者,出言抱怨。 「你说什么!」罗敷发出怒吼。 「……我先去医馆,两位前辈。」祈律带着苦笑离开了。 原本是耕父、罗敷到客栈暂离一会,现在却是祈氏兄妹先离开,他们像被拋弃了。 「……他们都走了耶。」罗敷说。 「你不是要喝酒吗?」耕父道。 两人感觉背后有股凄凉的风吹过。地上没有落叶,只有沙粒,经风吹起,摩擦皮肤有些疼。 两人踏入客栈,先点罈美酒满足酒癮再说。 分隔线 祈律走在路上,巡逻的仙士与兵士将近一比一,形成特殊的街景奇观。 一般民眾仅感戒备森严,但对魔族而言,仙士造成的压力相当大。 「(平常心……平常心……)」 祈律观察民眾的态度,默默走到医馆。医馆有眾多的求诊民眾,复杂的气息种类更能隐藏他身上的魔气。 医师葛川在药材柜前,依据医师薛秦的诊断内容,迅速配出数副药方,相当忙碌。 祈律取出行囊内的赤尾羽,走到医师葛川的面前,轻声道:「葛川医师,这是您要的赤尾羽。」 医师葛川先看到赤尾羽,抬起头,才发现祈律站在他的面前。 医师葛川放下手中的药材,比对赤尾羽的样式,惊叹道:「……没想到你竟然捉得到红尾雉鸡。」 「凑巧而已。」祈律微笑接受医师葛川的夸奖。 医师葛川拿起赤尾羽,叹气说:「以前红尾雉鸡很多的,但自从仙士参与猎捕后,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祈律道。 医师葛川担忧地问:「你没有杀了牠吧?」 祈律摇了头,「不,收集赤尾羽后就放走了。」 「那就好。」医师葛川松了口气,感伤地说:「原本医馆也有养殖几隻红尾雉鸡,我总在换毛时收集尾羽,却被偷走了,真令人难过。」 医师葛川的眼神中透露浓厚的依恋之情,他真正疼爱红尾雉鸡。 「确实……」祈律不禁担心那些红尾雉鸡的下场,但已过一段时日,他也无能为力,转变话题询问:「关于药铺补货之事……」 医师葛川大惊:「你倒提醒我了。药铺老闆说可以取货,你就去吧。晚些我要准备给郭嘉大人的药汤,你再来帮忙吧。」 「郭嘉大人的身体很虚弱吗?」祈律问。 「天生身体差是真的,但长期劳心劳力才是主因。」医师葛川回应。 「我知道了,我先去拿药吧。」祈律道。 「有劳你了。」医师葛川轻拍祈律的背。 医师葛川继续调药,却显得心不在焉。 祈律的脑海中浮出郭嘉的身影,希望这次能够帮上忙。 分隔线 「(医馆人员真辛苦……)」 医馆人员上上下下都很忙碌,仍无法支应络绎不绝的病患,祈律对鄴城的观感除了富裕外,有了另一种体会。 祈律走出医馆大门,看到祈音正于树荫下乘凉。 「音,你等很久了吗?」祈律问。 祈音摇头,「绕个一圈就回来了,总不能让哥哥空等。」她走到祈律的身旁问:「医馆有交代什么事情吗?」 「葛川医师嘱託我到药铺拿药。」祈律道。 「那我们先去吧。」祈音说。 两人到药铺外,药商忙进忙出如小蜜蜂转圈子,理当是生意兴隆,但他满脸忧烦,看不出喜色。 「您好,我来取药。」祈律将药单交给药商。 药商抬头一看,「啊,还是你啊,就是这些,你比对看看。」他比着不远的仓库。 祈律到仓库内确认,喃喃着:「当归……黄耆……枸杞……都是补气的药材。」 「这些都是最高档的,成效再不好,葛川医师就麻烦了。」药商忧虑地说。 祈律不解地问:「……为什么?」 药商见祈律疑惑的神色,悄悄地问:「……你是外地人吧?」 「是。」祈律点头。 药商叹了气,「这也难怪了。郭嘉先生是曹大人的心腹,身体羸弱,本来都是葛川医师照顾的。但自从华佗神医一来,让郭嘉先生的气色好些,曹大人就怪罪起葛川医师了。」 「华佗先生既被称作神医,医术自然不同凡响,以此怪罪葛川医师实在没有道理。」祈音为医师葛川抱屈。 药商叹了更大的一口气,「曹大人不听的,当时若非郭嘉先生极力劝阻,葛川医师可能无法再待在医馆,这样葛川医师要怎么在鄴城生存!」 「(还有这种事吗……)」祈律不解政治的尔虞我诈,连治不好疾病都能问罪,意会医师葛川和药商的紧张感,发表感言:「我觉得葛川医师是仁慈的人,所谓的医者就是这样吧。」 「可怜的葛川医师,医术虽不如华佗神医,但也是仁厚的医师,很受百姓爱戴的。只是,现在连仙士都要侵夺医师的工作。白蘄先生还是以药材治疗,天若宫都是炼丹,配方神秘到不行,连葛川医师都摸索不出全部。」药商无奈地说。 仓库内摆放各式药材,除了常用款,多少是药商想要帮助医馆对抗天若宫,哪怕助益极其有限。 祈音不禁询问:「……炼丹?」 药商以手指比出外形,「就是一颗颗如豆子般的药丸,因应各式疑难杂症给药,听说效果还不错,也有百姓渐渐习惯到天若宫求医了。」 祈音低头沉思,喃喃着:「原来是天若宫的药丸……啊。」 「音,你怎么了?」祈律问。 药商以为祈音对药丸有兴趣,赶紧出言劝阻:「我是觉得那种来歷不明的药丸还是少碰好,但重症在前,任何人都很难听进去。」他如洩了气的皮球般,证明他劝告多回都无用。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祈律沉重点了头。 「哥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医馆吧。」祈音说。 第十二回02.交付尾羽得消息,为治郭嘉煞苦心。葛川有意留祈律,眾人目标迈前进。 祈氏兄妹在医馆外看到耕父、罗敷。两人满脸担忧,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乾着急。终于,他们看到祈氏兄妹,安下了心。 罗敷看到祈律手上的药材,惊呼:「你们去拿药了……难怪这么慢。」 「(对了,超过半个时辰了……)」祈律猛然想起约定,表达歉意:「让两位前辈久等了。」 一向精明的祈音,竟也因沉思忘记半个时辰的约定。 罗敷呼了一口气,笑说:「没关係啦。」 「我们刚才有听到一些事情,要一起讨论吗?」耕父问。 「请先让我将药材送回医馆。」祈律道。 「这有什么问题呢。」罗敷挥着手,催促祈律快点交代任务。 祈氏兄妹进入医馆,医师葛川佇立于药材柜前。 祈律走到医师葛川的面前,将药材放置于桌上,「葛川医师,请确认药材内容。」 「嗯……」医师葛川随意看了几眼。 「(他似乎心不在焉……)」祈律明显感受医师葛川有烦心事。 祈音抢了祈律的位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葛川医师~」 医师葛川才抬头,祈音立刻摆了诡异的鬼脸,他吓了一大跳。但他是沉稳的长辈,调整吐息说了:「……抱歉,刚才想事情,药材放着就好了。」 「何事这么苦恼吗?」祈律问。 医师葛川盯着祈律许久,神色莫测高深,一时看不出想法。 「(他跟那时候的我好像……)」祈律也望着医师葛川,思起往事。 如药商所言,一般的药方就能治好病,谁愿意鋌而走险?祈律不敢自豪药学程度可比专业医者,但医师葛川如果需要,他很愿意帮忙。 祈音走到药材柜前,瀏览所有药材,似乎寻找什么。 葛川医师看着赤尾羽,点了头,向祈律说:「晚上你来这边帮忙调药吧,也许你能给我好意见。」 「我知道了。」祈律正色,接受医师葛川的邀请。 分隔线 即使罗敷可以透过集音器听得医馆内的对话,祈律仍与耕父、罗敷重述一次医师葛川的事情。 医师葛川与祈律非亲非故,突然有此邀请,眾人都难以置信。 耕父听后,严肃地问:「今晚你要待在医馆吗?」 「是。」祈律回应。 罗敷豪气地说:「我不太放心,我会到附近看你们的。」 「谢谢两位前辈的关怀。」祈律道。 眾人走回客栈房间,祈音才关上房门,就立即问了:「刚才耕父哥哥说情报的事情……」 「曹操的军队明天回来,但听说仙士前几天就回来了。」耕父道。 祈律发出不解:「……为什么?」 罗敷皱着眉,不确定地说:「我竖起耳朵听,声音很纷杂,听到了头风,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郭嘉。」 「头风就是头痛,发病点不在一处,不好治疗。」祈音解释。 祈律点头附和:「葛川医师也说要调配郭嘉先生的药汤,大概是吧。」 罗敷摊了手,深感疑惑:「那关仙士什么事?」 「药铺老闆曾提起仙士也会炼丹製药,可能是想治癒郭嘉先生的头风。」祈律道。 「原来他们还会治病啊?」罗敷看向耕父,第一次听闻天若宫开医馆。 「我是有听说类似的。」耕父不算太讶异。 祈音严肃地说:「……毕竟只要成为专属医师,就能获得主君的宠爱,仙士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郭嘉先生……)」祈律于公于私都想帮助郭嘉,坚定地说:「也许这是值得掌握的良机。」 祈音自信笑着:「哥哥与我想的一样,要入宫就得把握这次机会。」 祈氏兄妹有共同默契,听得耕父、罗敷一头雾水。 耕父疑惑地问:「……要怎么入宫?」 罗敷出言提醒:「对啊!我们可不能装作仙士的。」 「我晚些会帮葛川医师调药,试着跟他提起此事,看能否一同入宫。」祈律道。 祈音自告奋勇:「我陪你去。」 「音,你在客栈内休息就好了。」祈律道。 祈音发出不满:「之前都陪哥哥去了……」 祈律打断祈音的话,轻叹:「我能理解葛川医师的无助感……身为药师,却得寻求外人的协助,这是很难受的事情。」 祈律捫心自问,纵使他不认识优秀的医师,他也不曾动念让他人诊治祈音,这是自负心作祟。所以他很欣赏医师葛川。 祈音眉头上扬,坚定地说:「我只是陪你而已。」 「音,我没事的。」祈律轻压祈音的肩膀,要其安心。 罗敷点头,连忙说,「对啊,音小妹,你这么瘦弱,早点休息比较好。」 「我与罗敷会保护祈律。」耕父道。 面对眾人的劝退,祈音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她眨了眼,试图恢復原本的态度。她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好,我去逛街总行了吧。」 祈律知道祈音不高兴,将小钱包交给她,哄着说:「这些钱给你,看你想买什么。」 祈音轻摇小钱包,估量里面有些钱,挥手向眾人道别:「早点回来啊。」 第十三回01.两人破解天若药,醉仙入药意何如。祈音夜晚遇贾詡,镇痛药草有用途。 夜晚的医馆没有白日的喧扰,夜风吹拂竹林间,别有一种清幽。 医馆的医师、僕役都于房内休息,只有医师葛川在大厅点着蜡烛,翻阅竹简,等待祈律的到来。 祈律甫入门,医师葛川便收起竹简,静静地看着他。 「葛川医师,请问我要做什么?」祈律问。 医师葛川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好奇询问:「……令妹没来吗?」 「我想可能要忙一阵子,先让她休息。」祈律道。 医师葛川沉重点头,「确实。我需要尝试好几种药材,几个时辰是跑不掉的。」 「是要为郭嘉先生调养身体吗?」祈律越来越担心郭嘉的健康,语气难免急促。 医师葛川平静回应:「那药我已经调好了。」 「……那是?」祈律不禁疑惑。 「到我的房间去。」 医师葛川持着烛台,引导祈律方向。 分隔线 医馆大厅有不少房间,提供医师看诊和病患养病所用;再走一段路程,才是医馆人员的房间。医师葛川走到最后方,与后院园圃只有一墙之隔,开了门。 房内素雅,一旁的书柜摆放八成的书册,没有药草的气味,桌上有常见的瓶罐及各种药丸。 祈律多看药丸数眼。 医师葛川从书柜内取出小铁盒,顺道询问:「你之前提过醉仙草,除了它以外,还知道什么特殊的药草吗?」 「……您一时这么问,我不知如何回应。」祈律为难地说。 医师葛川比着桌上,「这些天若宫的药丸,是我透过病患收集过来的。」 祈律靠近桌旁,一颗颗如红豆般的药丸散放于桌上,不解询问:「……分为两边的用意是?」 「左边是我已推敲出的药丸,右边那几颗是我还没推敲出来的。」医师葛川道。 右边的药丸都被医师葛川放在指定的位置上,显见每颗药丸的功效都不同。祈律顺手持起距离最近的一颗药丸轻嗅,发出惊叹:「这种气味……好特别。」 「天若宫的药丸种类多元,许多病患都到那边求医,我想要破解配方。」医师葛川的语气急促,但他的眼神放得很远。 「要怎么推敲呢?」祈律问。 「将药丸放入清水中,让其完全溶解于水中,然后以赤尾羽沾附药水,从其变色状态来推估药性,再从药水中分析药方。」医师葛川将装有清水的脸盆放到中间,并从小铁盒中取出赤尾羽。 「……赤尾羽是拿来做此事的?」祈律语气沉重。 「嗯……抱歉之前隐瞒你了。」医师葛川道。 祈律正色道:「破解配方的目的只是为了争取病患的支持吗?」 医师葛川观察祈律的眼神,试探地问:「……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 「我会离开。」祈律毫不犹豫地回应。 医师葛川点了头,提出忠告:「你很老实,但这种性格容易吃亏。」 「……我知道。」祈律偏过头,承认自己很天真。 医师葛川拿起右前方一颗药丸,在祈律的面前展示,严肃地说:「这颗药丸曾经被用来治疗郭嘉大人。」 每颗药丸的外观几乎相同,经医师葛川特别提醒,祈律发现药丸上有极细的刻字,这颗刻着「参」。 医师葛川将那颗药丸放入清水中搅拌,使其溶成药水,再将赤尾羽放入其中,赤尾羽立刻变成诡异的紫色。 祈律直觉不是好事,仍谨慎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颗药丸表面上是治郭嘉大人的虚弱病症,但含有强烈的麻痺毒,最后可能导致身体无法动弹。」医师葛川解释。 祈律眼睛睁得颇大,「您的意思是……郭嘉先生的虚弱是因为这颗药丸?」 医师葛川摇了头,「不是。郭嘉大人是敏锐的人物,他服用几回就将这颗药丸挑了出来。我觉得不对劲,评估这颗药丸的药性,才发现此事。」 刻着「参」的药丸还有数颗,可见药丸服用频率不低,祈律忧心地问:「……那其他的药丸?」 「你看吧。」 医师葛川将刻着「捌」的药丸放入清水中,使其溶成药水,再将赤尾羽放入其中,赤尾羽立即转变成鲜红色。 「这又是什么意思?」祈律依然觉得事态不单纯。 医师葛川神色忧虑,犹疑地说:「我推测是强力镇痛,但这比赤尾羽还要鲜红的色泽,让我非常担心。」 「请问是顏色越鲜艳,药效越强吗?」祈律问。 「基本上是如此。」医师葛川回应。 「郭嘉先生是身体虚弱,但有必要强力镇痛吗?」这是祈律一直不明白的部分。 医师葛川犹豫后说出:「……这不是要给郭嘉大人的。」 「……嗯?」祈律疑惑地望着医师葛川。 医师葛川轻摇着染成鲜红的赤尾羽,忧虑地说:「我一直无法破解这颗药丸的成分,很担心它会出现在明日的诊断中。我需要你的帮忙。」 祈律越听越糊涂,「明日的诊断?」 医师葛川坦白地说:「曹大人有头风,他犯得正疼,宣告医师入宫。除了我以外,还会有其他医师与仙士为曹公诊断。」 「(原来是曹操有头风……)」祈律瞬间理解事态严重程度上升一个层级,疑惑道:「您要如何避免这颗药丸不被吃下去?」 葛川医师提出方法:「我要调製药汤缓和症状,但得先破解成分。」 「我知道了。」 祈律说完,取了些药水闻气味,随即露出为难的神色。 医师葛川抚着下巴,沉思道:「我觉得气味有些熟悉,但不很确定是什么。」 「这是以醉仙草为主的药方。」祈律坚定地说。 分隔线 当祈律等人离开时,祈音到客栈顶楼吹风。 疲惫的旅人到客栈只欲休息,客栈人员也趁机打盹,娇小的祈音不像滋生事端的人物,无人阻止她到客栈顶楼。 「现在这个时间,黑市应该很热闹。」祈音的腰间有只精细的铜雀装饰,她抚着它,便发出微弱的仙气。 「这里视野好,平常也没人上来,可以传送纸鸟进去探查黑市。」她将仙气注入纸鸟内,让其飞入黑市内部。 「(集中精神,试着以纸鸟当作我的眼睛……)」她聚精会神,想办法探到黑市内的情报。 她将仙气纸鸟附着在仙士身上,因性质相近而不被起疑。仙士游荡于黑市间,附近有吵杂的声响。 「这里有那个吗?」 「那个……你是说白色的?」 「白色的不够,可能要混些黑色的。」 「混得脏兮兮也可以吗?」 「就是要脏兮兮的,越脏越好。」 祈音听到两道声音正讲着黑市才懂的行话。 「(白色……黑色……脏兮兮……)」 她一时分析不了,感受到纸鸟附近尚有一名仙士,让纸鸟附着其人到稍远处与另一人交谈。 「我要买酒,越沉越好。」 「沉……你是说烈度高?」 「那种算什么,我是要登天的。」 「那个很少……你付得起吗?」 「那算什么?我的钱比杂草还要多!」 两人谈完,祈音听到磨蹭声,听不出是契约成立,还是发生何事。 她陷入沉思:「(可以让人沉到如登天的酒,又说钱比杂草还多,听起来倒有些像醉仙草。除了红柳村是人工栽培,还有其他的地方吗?)」 此时,一道黑影倏地出现于她的背后。 她立即回神,取出纸鸟预备攻击姿态,警戒地说:「……是谁!」 她回过身,经月光的照耀,得知来人是贾詡。 贾詡轻吟:「月色如勾,竟有美人在此独酌。」 祈音眼内闪过讶异,但她尽量维持平稳的态度。 「虽然以夜隐藏,但在月光的照耀下,终究无法隐藏汝美,不如早些归去。」贾詡道。 祈音不改警戒,但没有攻击的意图。 「纸鸟散发月亮的光芒,你却是夜之气息,真是奇妙。」贾詡瞇起眼,对同时运用仙气和魔气的祈音颇感兴味。 祈音观察着贾詡,不发一语。 「你的眼神刚毅有神,不是一般的姑娘,但在仙士如云的环境下,魔族身分很危险。」贾詡道出感想。 祈音终于啟口,戏謔地说:「不主动出击,难道要等仙士动手吗?」 贾詡发出劝告:「之前,魔族曾被栽赃袭击要人,莫衝动行事。」 祈音抚着唇,对贾詡的情报有兴趣,顺势而言:「你都说是栽赃了,想要知道是怎么被栽的也不奇怪吧。」 听到祈音的言论,贾詡不禁讚叹:「……你很大胆。」 祈音不满足于此,进而说出:「我就猜吧……仙士袭击本村,是为了醉仙草吧。」 「醉仙草……是珍稀的药草吗?」贾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起伏,难以推想其真正的想法。 祈音巧妙回应:「我想是吧,黑市卖的不都是珍品吗?」 「知道这些,你要做什么?」贾詡问。 祈音带着慧黠的笑容说了:「你不觉得有趣吗?为什么仙士想要这些珍品?不会是想卖给黑市吧。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珍品可以有更好的用途呢?」 「更好的……用途?」贾詡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例如……製成药丸。」祈音说。 祈音佯装随意提议,仍无法瞒过贾詡,他笑道:「你收集不少情报,很难想像你一人有这种实力。」 祈音摊了手,「你姑且认为只有我一人也无妨。」 「也好,有些事情我不适合做。」贾詡不执着于解开谜底,将一个小布包交给祈音。 「……这是什么?」祈音摸着小布包的外层,里面似乎还有第二层包装。 「你所谓的珍品。」贾詡道。 祈音眼睛一瞇,露出不满的神情。她打开小布包,里面有各色零散药草,只有一包药被好好装在布袋内。 贾詡贴心地说:「那包是西北边疆的禁药。」 祈音本欲打开,但那包药被磨成粉状,担心被风吹散,直接询问:「是怎样类型的禁药?」 「可以强力镇痛,只需少量服用,就能让人性情大变。」贾詡道。 祈音耸耸肩,「听起来挺可怕的。」 「当然可怕,我也『稍微』见识过了。」贾詡神情严肃,不是说笑话。 祈音从贾詡的态度中,清楚明白这包药的恐怖。 「时间已晚,早点休息,不要被仙士发觉了。」贾詡叮嚀道。 祈音点头致意:「好,谢谢你。」 贾詡盯着祈音的脸未久,不发一语离开了。 祈音目送贾詡离开后,突然纳闷贾詡前来的原因。但人已远去,她也不再执着,思忖着后续事宜。 祈音默默走着,不知不觉回到客栈房间。她轻敲祈律的房门,没有听得回应,又改去敲罗敷、耕父的房门,皆无人回应。 「他们还真久。」 祈音拿着小布包,为了保证今晚可以和祈律讨论,她决定到祈律的房内等候。 第十三回02.两人破解天若药,醉仙入药意何如。祈音夜晚遇贾詡,镇痛药草有用途。 祈音打着大大的呵欠,眼睛都快闭起,正用手托住腮,避免直接睡倒在桌上。 祈音打了十来个呵欠后,看到祈律等人进入房内,悲叹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祈律正纳闷房内为何有灯光,推门看到祈音,惊讶地问:「夜已深沉,怎不先睡呢?」 祈音起身,埋怨地说:「都没看到人,最好睡得着。」 「明日葛川医师会入宫为曹操诊断,他承诺会带我一起去。」祈律道出结论。 祈音感到诧异:「……这么顺利?」 「嗯……葛川医师有一颗天若宫的药丸,里面含有醉仙草。」祈律沉重地说。 「拿醉仙草入药有什么功效吗?」耕父问。 祈律解释:「醉仙草主用途是止痛、麻痺,也可以作为催化的药引。」 祈音眉头一挑,「催化?」 「催化就是促进其他药材的药效。」祈律回应。 罗敷摇了头,直白地说:「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祈律神色一黯,「催化是为了加强药效,但我没有完全掌握那颗药丸,说不得准。」他不喜欢做事做到一半,但因明早有约,他不得不回来。 祈音不感意外,平稳地说:「哥哥也没掌握?那肯定是珍稀药材了。」 祈律点头道:「我想是。」 「那位医师怎么会有那颗药丸?」耕父问。 祈律摇了头,「他没有说,但他的眼神没有恶意,我想有难言之隐。」 「黑市有卖很多奇特的东西,什么都拿得到,只要你付得出钱。」祈音说。 祈律喃喃着:「黑市……药铺老闆也曾提过这个地方。」 罗敷正想认同,但转念一想,发出惊呼:「等等,音小妹,你怎么会知道?!」 祈音坦白地说:「因为我去逛了。」 「那边很危险的……早知道你要去那里,我就陪你去了。」罗敷扶了额。 祈律看向耕父,疑惑地问:「黑市除了违法买卖,还有什么吗?」 「龙蛇杂处,出入份子复杂,纠纷又多,一不小心就很难脱身。」耕父神色复杂地说。 祈律眼神一敛,严肃地说:「音,你怎么没跟我说?」 祈音拿出纸鸟,辩驳道:「我是透过纸鸟看的,掌握相关情报。」 「(等等……)」祈律猛想起这种可能,语气转硬:「你早上跟我说去逛街,也是去那里吗?」 祈音不退缩,「哥哥,做事不能只用正攻法,必须先掌握情报。」 「……」祈律不吭声,但他刚毅的眼神表达不退却的心情。 罗敷与耕父都感为难,两人思考怎样处理兄妹吵架。 罗敷出面缓颊,向祈音劝告:「音小妹,祈律也是担心你。」 祈音呿了一声:「拿去。」她将小布包丢给祈律。 「……这是?」小布包有奇特的气味,祈律肯定之前没有看过。 「我顺手摸的,都只有一点点,但应该能帮上忙。」祈音说。 祈律打开小布包,各式珍稀药材尽在眼前,其中被布包装起的药包特别引他的注意。 「(是粉末……)」祈律轻捏布包,挤出些微的黑色粉末,轻嗅后道:「这些药材我都没看过,气味也陌生……但这一包药的味道有些熟悉。」他又多闻了一会。 祈音相信祈律的判断,沉重地说:「所以真是有问题了……」 「音小妹,你在喃喃什么?」罗敷摸着头,不很明白情况。 「那一包我有听到对话……似乎是镇痛的,在西北边疆一带被视作禁药,肯定有问题。」祈音说。 「镇痛……与葛川医师的推论一致。」祈律点了头,确定这股味道和药丸有关係。 「……是吗。」祈音无从得知祈律和医师葛川的对话内容,但她知道有帮上忙。 「我去研究药理,音,今晚请你好好休息。」祈律给予最后让步,不准祈音再度犯险。 「是。」祈音心不甘情不愿应声,转头离开房间。 罗敷虽要祈音低头,但她认为祈音有帮上忙,也想为祈音说些话:「祈律……我想……」她还没想到适合的词汇,耕父就按住她的肩膀。 罗敷不解地看着耕父,耕父对她摇了头,留下这句话:「祈律,我们先回去了。」 两人离开,还给祈律沉思的空间。 分隔线 祈律打开药包,研究药理。 「(要凝聚成这么高浓度的药丸,需要多少的醉仙草?而且,我仅知可以魔力诱发醉仙草的催化药效,仙士是如何办到的?)」 祈律很烦闷,不仅是祈音独自行动,也是事态发展出乎意料。 「(醉仙圃少掉一片的醉仙草……李叔对醉仙草的坚持……仙士的莫名来袭……似乎都是有所关联的。)」 祈律不愿,但不得不这么想,更为烦忧。 祈律研究药包,其由各种药材磨成粉,里面至少有十来种药材。时间充足、意识清醒的他都未必分析得出来,何况是现在的他? 夜已过半,祈律没有进展,但他毫无睡意,任蜡烛烧着。 烛芯逐渐被腊掩盖,剪刀放在桌旁。 耕父发现房内有灯光,推门入内,讶异地问:「……你还没睡?」 祈律摇头道:「这包药含有多种药材,我几乎都没有看过。」 「你妹妹说是西北边疆的禁药,可能是当地的特有种吧。」耕父道。 「嗯……」祈律心不在焉地回应。 耕父剪烛芯,让蜡烛继续燃烧,语重心长:「我去过黑市,黑商与顾客间的对话都是用暗号,不会说得这么具体。」 「……您的意思是,音可能不是去黑市取得这包药?」祈律问。 耕父将剪刀放回桌上,神情复杂,「其他的药材可能是黑市取得的,但这包药不是。」 「那么,音会是去哪里?」祈律不认为药商有隐藏秘药,但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寻求耕父的解答。 耕父摇了头,「我不知道,因为你才是她的哥哥。」 「(现在的音也不是我认识的音,她拥有的知识比我想像得更宽广,应用的手段也多元,我几乎无法追上她的思考。)」听到耕父的话后,祈律的心情更加沉重,「(我很生气她不跟我说明就行动,但她总是能帮上忙……我只是希望她跟我说清楚,至少不要让我担心。)」 祈律消沉的模样,让耕父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她没有恶意,只是跟你提一声,毕竟罗敷很喜欢她,不希望她出事了。」耕父道。 「(耕父前辈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祈律稍感慌乱。 祈律与祈音有隔阂,但他不认为祈音心存恶念,纯粹是不知如何啟口。 「我知道了。」祈律决定放下无谓的烦忧,先休息再说。 第十四回01.入宫治病谨慎行,曹操头风难消灭。为解天若阴谋论,祈音宣告新策略。 祈律坐起身,眼眶微黑。 「(最后几乎没睡,得打起精神才行。)」 祈律以手拍脸,试着让自己清醒,这一幕刚好被端热粥入房的祈音看到。 「哥哥,你起来了?呃……看起来像是没有睡耶……」祈音一眼就看到祈律的黑眼圈,叹气道:「叫我早睡却不睡,一脸疲惫样。」 祈律侧过头,缓缓下床,「……我去洗脸。」 「桌上有粥,早点吃了吧,晚些你还要去医馆。」祈音放下粥,叮嚀一句就出了房间。 「嗯……」祈律沉重点头,努力打起精神。 分隔线 祈律入医馆,疲倦的神情瞒不过医师薛秦,他关怀询问:「你的精神看起来很糟,是昨晚太过忙碌了吗?」 「想事情伤神了。」祈律道。 医师薛秦拿出细针,「葛川正在准备,我帮你针灸,等会可要聚精会神。」 「薛秦医师不去吗?」祈音问。 医师薛秦神情落寞,「大家都去,今天就不用开馆了。何况我的针灸无法治癒曹公。」他燃烧艾草,为祈律针灸。 针上的艾草因烧炙发出宜人的香气,随针入穴,便有提神醒脑之用。 「(这就是针灸吗……还挺奇妙的。)」祈律首次体验针灸,在云烟繚绕下,身心舒畅不少。 相对而言,祈音敬而远之,没有尝试的意思。 医师薛秦提出忠告:「你很健康,但尽量不要熬夜,很伤心神。」他收起细针,一一摆回原位。 「谢谢您。」祈律目不转睛盯着细针。 医师葛川闻到艾草味,正纳闷哪名病患这么早来,原来是祈氏兄妹。 「你们来了,那可以入宫了。」医师葛川的语气听来轻松,但笑容有些僵硬。 医师薛秦神情严正,祈祷道:「只希望一切平安。」 医师葛川沉重点头,「我会尽量努力。」 祈音静观此事,以从容的态度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形。 祈律融不入现场的气氛中,不禁想:「(入宫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事实上,祈律不太瞭解入宫是怎么一回事。 分隔线 医师葛川带领祈氏兄妹入宫,耕父、罗敷隐密行事,各自完成目标。 即将入宫前,医师葛川再次叮嚀:「等会入宫,一切依我的指示行事,切莫多嘴。」 「我知道了。」祈律说完后,祈音也点了头。 眾人前行,皇宫守卫对医师葛川致意,已在此地等候一些时间。 皇宫守卫看到陌生的脸孔,警戒地问:「葛川医师,您后面是谁?」 「他们是我的助手。」医师葛川道。 皇宫守卫盯着祈氏兄妹,态度尚称温和,进行一贯的随身检查,并无发现违禁品。 「(进入皇宫似乎没有想像困难,我反而比较担心潜伏的两位前辈。)」祈律任皇宫守卫搜身,眼神飘向远方,寻找耕父、罗敷可能隐身的位置。 祈音小声地说:「哥哥,专心。」 祈律的思绪被祈音拉了回来,皇宫守卫正对他摆出费解的神情。他回望皇宫守卫,神情诚恳,使皇宫守卫觉得没问题。 皇宫守卫确认完毕,交代事宜:「葛川医师,您来得正好,曹公要您赶快过去。」 「好。」医师葛川向皇宫守卫致意。 分隔线 眾人经由护卫的通知,进入素朴却有宽广空间的偏房,足以容纳十来人。房内有微弱的香气,更有一股豪壮的气场,使人知道房间的主人是大人物。 「(这股味道好特别……)」 清爽的青草味中混着几分甜意,亲和不显轻狎,减少强势威严造成的距离感。祈律没闻过这种香气,他很喜欢。 祈音望着放在桌上燃烧的香炉,陶瓷部分微黑,已到需要清洗的时候。 护卫带眾人到内房,威严的长者坐在主位上,闭目沉思。 那人的脸肿胀了一圈,并如火焰般赤红,青筋尽显。他必须强忍身体的不适,才能维持此姿态。 不论是谁,都知道他现在健康状况极差。 「曹大人。」 医师葛川行礼,祈氏兄妹也跟着行礼。 「(他就是曹操……)」祈律行礼时,观察当今天下的霸主,「(确实是一号人物。)」 房间可以金银财宝堆砌,佐以艺术名作;威严可以假装,但散发的气势骗不了人。祈律一眼就知曹操不是浪得虚名的人物。 祈音低下头,藏起忧虑的神色。 曹操睁开眼,语气不耐地说:「吾的头痛到受不了,你想办法紓解。」 「是。」医师葛川为曹操把脉后神情微妙,迟疑地说:「……曹公,斗胆请教您刚才是否有服过亢奋的药剂?」 「吾前几天有服过药,但只有今天痛成这样!」曹操压住太阳穴,那里是疼痛的根源。 「我为您开了降血压的药方,几个时辰后……」医师葛川还没说完,曹操就打断他的话:「吾的头痛成这样,还要等几个时辰?!」 葛川医师无奈地说:「药汤无法立即见效……」 「废物!非得华佗才行?!」曹操怒拍桌,当面斥责医师葛川。 医师葛川内心悲苦,但他只能忍耐。不仅是畏惧曹操的威势,更是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 医师葛川不说话,曹操自顾自唸着:「还是天若宫的药丸有效,吃了就不疼,哪像你们,喝了好几碗药汤还是没用!」他不忘瞟了医师葛川一眼。 「……」医师葛川持续沉默,忍受曹操的脾气。 「(曹操之前服的药是指仙士的药丸吗?是医师葛川手上的那一颗吗?还是……)」祈律脱口而出:「请问曹大人之前服用天若宫的药丸在哪里呢?」 曹操盯着祈律,不屑地问:「……你是谁?」 医师葛川赶紧出面说明:「他是我的助手,年纪轻不懂事,抱歉踰矩了。」他压住祈律的肩膀,要其跟曹操赔罪。 祈律身材高大,医师葛川压不动他,他仍站着直挺,不解望着曹操。 曹操威严依旧,但语气稍微缓和,挥手道:「你想帮你的老师,就快点去熬药,让吾的头不痛。」 「是,曹大人。」医师葛川拉着祈律离开,生怕曹操改变主意。 祈律顺着医师葛川的话,不情愿地说:「……是。」 第十四回02.入宫治病谨慎行,曹操头风难消灭。为解天若阴谋论,祈音宣告新策略。 眾人一到熬药处,医师葛川立即摇头指正:「曹大人很信任天若宫,你刚才的态度太不敬了。」他的心脏跳得剧烈,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抱歉。」祈律低头反省。 祈音瀏览四周环境,确认无人监听,拿起薪柴丢入火堆,製造出吵杂的声响。 「看来这是场精心策画的阴谋。」祈音说。 「什么意思?」祈律发出不解。 「那种药丸,一开始吃很有效果,但副作用很大。曹大人很明显是受副作用所苦,与头风的疼痛交织在一起,以为是病情变得更严重了。」祈音说。 医师葛川眼睛微睁,轻叹道:「……你说得不错。」 祈音眼神一敛,严肃地说:「特别宣医师入宫,是要宣示医师不如仙士,可见仙士已经准备好可以解决这次病症的药丸了。」 「……让人不感到疼痛的药丸?」祈律尚未釐清状况,仅知这不是一般药汤能够处理的事情。 祈音不再迂回,说出让祈律理解的话语:「用醉仙草催化药效,再用醉仙草来止痛,真是好主意。」 祈律激动出声:「不可以!短期间摄取过多的醉仙草会死的。」 祈音抚着唇,神情凝重,没想到醉仙草的药效如此强劲。 医师葛川神情沉痛,「……我原以为会同时与仙士为曹大人看诊,没想到仙士用这一招。曹大人不单纯是头风,还要平復副作用,这不是容易的事情。」 医师葛川未知曹操服用何种药丸,如何熬煮对应的药汤?他又非得熬药,才能向曹操交代。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使用增幅之力得以加强药效,但这里仙士多,很容易被发现……但是不用的话,葛川医师与医馆可能会被问罪。)」祈律有想法,也有顾虑,难向两人说明。 眾人都在思考,寻找最适合的方案。 「……哥哥,你说服用过量的醉仙草会死,是真的吗?」祈音以询问代替沉思,争取更多的想法。 「我不知道曹大人之前服用多少,但从他的面色来看,再摄取高浓度的药丸有丧命的危险。」祈律不得不将重话说在前头。 「醉仙草……竟是如此歹毒?」医师葛川额间冒汗,这条讯息使他更难准备药汤。 祈律摇了头,「少量服用醉仙草并无关係,不是醉仙草的错。」 「哥哥,你推估仙士最多可以製作几颗要给曹大人的药丸?」祈音问。 祈律于脑内计算,予以评估:「……如果要止住现在曹大人的状况,在醉仙草含量充足的前提下,我从昨晚的那颗药丸,估算你从黑市取得那包的药材量,可以製作五颗左右。」他只能祈祷仙士取药不顺,减少总药丸量。 「五颗左右吗……」祈音又问:「葛川医师,曹大人的头风与副作用若不服药,会有丧命的危险吗?」 「我不知道曹大人服过几回,如果仅有数个月,那只是会非常疼,过了药效就会回復了。」医师葛川道。 祈音斩钉截铁地说:「曹大人是最近服用的,也就是不吃药也不会死。」 医师葛川不是第一次感觉异状,直问:「……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他望着祈音,想得到解答,祈音却说:「葛川医师,我有话想跟哥哥单独谈,等会再把哥哥还给你。」 祈音自然而然散发一股气势,不容医师葛川拒绝。 「……好吧。」医师葛川感受到压迫,不得不让步。 祈音将祈律拉到角落,祈律忧心忡忡看着她。 「音,你想做什么?」祈律问。 祈音逕自说了:「哥哥,你不要使用力量,就将那碗药汤给曹大人就好了。」 「如果曹操没有感觉到成效,葛川医师跟医馆……」祈律也知现在情况是放任最好,但曹操不允许,他必须有所作为。 祈音摇了头,严肃地说:「这是一场阴谋。只要你一施展力量,仙士马上就来了,包庇魔族的葛川医师与医馆的下场会更凄惨。」 「仙士还是会让曹操服用药丸,这样无法解决事情。」祈律回头看向医师葛川,不愿让其承担恶名。 「我去毁掉那些药丸。」祈音说。 祈律出言阻止:「太危险了!你也说过宫内戒备森严。」 祈律散发的气势很强悍,祈音必须更强悍,冷静道出:「哥哥,我知道宫内的环境,也对于里面的人事有所瞭解。」 祈音神情复杂,这是她犹豫许久才能说出口的话。 这番话,无疑宣告她不是以前的祈音,甚至是与宫城关係密切的人物。 「你……」祈律早知祈音来歷不简单,但他不曾想到此点。 祈音走到祈律的身旁,提出想法:「我们两个人或许只能保一个……你有罗敷他们帮助,应该能从一般军队脱身。我会引走仙士。」 「被仙士捉到,你不就跟李叔一样了!」祈律拉住祈音的手,不准她做傻事。 祈音甩开祈律的手,严厉地说:「我没有时间与你争论了。脱离鄴城,不要回头,请你拿着这隻纸凤,立刻到许都去找荀令君。」她强硬将怀中的纸凤交给祈律。 纸凤作工精緻,如真正的凤凰将要展翅高飞,不似一般纸张所摺成。祈律隐约从中感受到微幅的仙气,温暖有情味,与仙士冷峻的感觉完全不同。 「……荀令君?」祈律想阻止祈音,但祈音脚程快,很快就走到他手勾不到的位置。 「葛川医师与医馆……只能看造化了。」祈音眼神漆黑,跳出窗外,逼使祈律只能按计画行事。 「音!」祈律欲喊住祈音,但她没有回头的意思。 祈音的坦白来得太快太急,祈律反应不及,只能傻傻望着祈音离开。 「(你说知道宫内的情况,也就是你认识曹操跟仙士了……)」祈律回想祈音对曹操的瞭解不似外人,也明白她怀疑黎王的根据何在。 纸凤飘浮于空中,微幅的仙气与魔族身分是排斥的存在。 祈律轻触纸凤,纸凤瞬间变小,得以安放于他的怀内。附着的仙气温暖而不炙人,如醉人的拥抱让他想要亲近。 「(你究竟是谁?是帮助我,还是……)」 祈律心内五味杂陈,依然迷惘。 第十五回01.宫内传来魔族讯,祈律检查藏药丸。祈音放火引敌聚,出宫託付故人言。 祈律调整情绪,回到医师葛川的身旁。 经陶壶熬煮的药汤,散发出枸杞的香甜、莲子的清新等气味,是静心养神的养生茶饮。 医师葛川守在炉边,神情安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令妹呢?」葛川医师问。 「她去处理事情了。」祈律平静地说。 医师葛川不追问祈音的下落,而是露出苦涩的笑容,无奈地说:「这次药汤无效,顶多是无法待在医馆,我想曹大人不至于杀了我。」 医师葛川服侍曹操多年,对其性格有些瞭解,他不怨曹操脾气暴躁,仅担忧其健康。 祈律担心曹操迁怒,看到药汤就有想要增幅其效用的衝动,但他想起祈音临走前的嘱咐,不断提醒:「(葛川医师很危险,但如果我的魔族身分不要曝光的话……)」 祈律的紧绷依旧,医师葛川摇了头。 「送药汤去吧。」医师葛川走在前方,不再空想可能的后果来吓自己。 祈律跟随医师葛川,他还没有医师葛川的豁达。 分隔线 两人入房,看到面色不善的曹操。 从下令备药到端上药汤已过一个时辰,曹操耐着性子等待已属难得。 曹操冷淡地说:「……这次药汤拖了真久。」 「这是给曹大人的药汤。」医师葛川端药汤给曹操。 曹操轻嗅气味,没有常闻的苦味,反而有股香甜味,不禁露出微笑。 此时,两名仙士进入房内,神情慌乱。 「曹公,有魔族闯进来了!」仙士何添紧张地说。 仙士余佳不管他人在场,直白说了:「我们担心魔族对您不利,前来保护您……」 曹操冷哼一声:「……魔族?养了这么多仙士,连个魔族都捉不到,废物!」他心平气和服下药汤,不将仙士警告当一回事。 两名仙士面面相覷,曹操太过冷静,显得他们大惊小怪。 祈律的心脏强烈地扑通跳着,仅能庆幸两名仙士的程度不高。 「司马大人已经前去追捕,但为防万一……」仙士余佳说明未完,曹操即怒道:「吾有护卫,你是瞧不起吾吗?」 「不敢,不敢。」两名仙士再怎么样都不敢违逆曹操,立刻低头认错。 「……葛川医师与随从吗?你们也暂时留在这里。」仙士余佳发现祈律等人,发出命令要他们遵从。 「……」葛川医师沉默以对。 「(不知道是音,还是两位前辈被发现了?我得冷静,尽可能隐藏气息……)」 祈律很着急,却不得不留在这里。为了不被发觉异常,他守在医师葛川的后方,当名称职的随从。 曹操放下汤碗,挑眉询问:「有多少魔族入侵?」 「之前掌握好像是两个,似乎惊动了陛下。」仙士何添恭敬地说。 曹操冷笑一声,「……只有两个就吵成这样?吾要出去确认。」 「曹公要出去,请让我保护您。」仙士何添赶紧随曹操而出。 「我保护葛川医师他们。」仙士余佳道。 仙士何添点头如捣蒜,直说:「司马大人吩咐了,绝不能有任何损伤。」 曹操与仙士何添出房,护卫也随之而去,房内仅剩三人。 医师葛川态度安稳,向仙士余佳确认:「我收拾药碗,没问题吧?」 「快点!」仙士余佳不耐地说。 「(……惊动陛下的两名魔族,应该是前辈们。)」祈律不禁担心耕父、罗敷,但他的眼神只能盯着仙士余佳。 「唔……」医师葛川收拾药汤,不慎手滑,撒出残馀的药汤。「你帮我清理桌面,要清乾净。」他背对仙士余佳,对祈律眨了眼。 「(是要澈底检查仙士有没有安放药丸吗?)」祈律拿起抹布,「我知道了。」他细心擦拭柜内与地板,不留下水痕,比宫内的奴僕还要认真。 祈律来来去去擦拭十分鐘有馀,仙士余佳看得不耐,命令道:「快点清完。」 「(这里没有药丸,也就是药丸还在那群仙士的手上。)」仙士余佳耐性已到极限,祈律默默擦完最后一块,「(……这样,音要怎么拿到药丸?)」他不禁担心祈音会和仙士遭遇而有危险。 「这样就可以了,回去。」仙士余佳受不了祈律的慢吞吞,抢了抹布就要他离开。 祈律只能离开。 分隔线 祈律出房,就看到仙士四处奔波,寻找魔族的身影。 「(现在只感受到两位前辈的魔气,大家……都没事吧?)」祈律神情凝重。 祈律随医师葛川前进,医师葛川却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看什么!」仙士余佳警戒地问。 医师葛川叹了气,「……我有东西忘在曹大人的房内了。」 仙士余佳扶额大骂:「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我跟你去,那边的小子,你回去。」他不屑挥手,将祈律一人留在原地。 医师葛川和仙士余佳越走越远,双双回到偏房。 「(……看来是脱逃的时候了。)」祈律感谢自己的不重要,把握难得的机会,「(罗敷前辈的耳力很好,试着呼唤看看……)」 祈律走到角落,拿出集音器,轻轻说了:「两位前辈……」 不到一分鐘的时间,耕父、罗敷就看到祈律。 「你在这里?快点离开,仙士追上来了。」罗敷催促道。 「虽然都很弱,但集结起来也很麻烦。」耕父道。 「你们有看到音吗?」祈律问。 罗敷疑惑问:「……她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没看到。」耕父直接摇头。 「那么,她……」祈律才看向皇宫深处,就听到剧烈的声响。 皇宫的一角迸出火花,并散发各式的气味。火焰比红色的大花群聚更为夺目,绽放于在皇宫一角,如宫女戴上绚烂的花冠,立即吸引眾人的注意。 「她在那里!」祈律不会认错专属于祈音的火焰。 「好强烈的魔气,这样大家不就……」罗敷慌了,没想到祈音竟会做出如此衝动的行为。 「难怪没看到司马懿,他们在那边!」耕父终于明白较强的仙士都在哪里,一心想要离开。 「他们在那边……」祈律双眼睁大,心脏跳得猛烈,他的手却是按到祈音给予的纸凤。 「我们得去救她,不然的话!」罗敷想要过去,耕父拉住她,喝斥:「全部仙士都在那边,我们过去会被一网打尽!」 「放开我!」罗敷甩不开耕父的手,对他发起脾气。 「(音……我要相信你吗?)」祈律陷入挣扎,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方针。 祈律看向耕父、罗敷,两人仍争执不下,他不得不做出指示:「……耕父前辈说得不错,我们离开这里。」 罗敷不可置信瞪着祈律,大骂:「所以,你们就不管音小妹了?!祈律,她是你妹妹耶!」 耕父同样震惊,但他已想离开,紧紧握住罗敷的手,生怕她会衝向皇宫。 皇宫内的守卫与仙士陆续增援,眾人再不离开,都会有危险。 祈律的内心隐隐作疼,冷静地说:「……她已经跟我说过了,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罗敷还想说话,但被耕父强硬打断:「等脱离困境再来讨论吧!」 第十五回02.宫内传来魔族讯,祈律检查藏药丸。祈音放火引敌聚,出宫託付故人言。 眾人出皇宫,仙士集结成队,兵分各路搜捕。 「听说魔族逃脱了,立刻追捕!」 「任何地方都不能错过!」 这群仙士与之前所见不同,都会侦查魔气,情势变得更加危急。 「这里也不能待了,出城吧!」耕父一心只想离开。 罗敷频频回头,喃喃着:「音小妹……」 「(……我必须相信她!)」祈律何尝不痛苦,但他不能半途而废。 眾人即将出城门,一名少女迅速追了过来,气势相当惊人。 「竟然已经到这里了,休想逃跑!」白芍拿出配剑,目光紧盯着耕父、罗敷。 「你不是……」祈律没想到会在此地看到郭嘉的随从。 「你、你也是跟他们一伙的?说!为什么袭击陛下?!」白芍杏眼微睁,很讶异祈律与魔族同伙。 罗敷怒道:「就说不是袭击了,只是要确认事情!」 「这不关你的事。」耕父不因白芍是女人而留情,准备迎击。 两边一触即发,祈律走到中间,传达善意:「你是白芍姑娘吧?两位前辈只是想知道故人之子的下落。」 耕父看向祈律,「你认识她?!」 白芍自脑内搜索一轮后,反驳道:「……故人之子?那也是魔族吧?皇宫内才没有魔族!」 「你有没有听过紫狩?就是一头紫发的……」罗敷问。 白芍持着剑,但她的气势减弱许多,疑惑问:「我随军出征许多年了,只知道现在皇宫没有魔族。所以,你们不是要伤害陛下的?」 罗敷怒吼:「本来就不是!」 罗敷的神情不像说谎,白芍突然想起另一事,惊呼:「等等,刚才的火焰是从内苑出来的……还有其他魔族吗?」 白芍露出懊恼的神情,生怕自己追错人,反让皇帝遭受不轨魔族的伤害。 「你不是天若宫的仙士吧?」祈律问。 白芍听到天若宫直翻白眼,怒喝:「当然不是!我的师傅可是白蘄先生。」 「(白蘄吗……)」事到如今,祈律只能相信白蘄和天若宫不同,发出请求:「我的妹妹祈音可能在那里,可以请你保护她吗?」 「你在做什么?」耕父一脸怀疑,看向祈律。 白芍扶了额,觉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烧内苑?还有!我为什么要保护你妹妹啊?」 「因为她劝我到许都找荀令君,荀令君不是你师兄吗?」祈律道。 「是这样说不错……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魔族,又是荀令君,白芍的脑袋快要纠结成一团。 「祈律,我也搞不懂了。」罗敷也摇了头。 「外面有骚动!」 祈律欲从怀中取出纸凤见证,但仙士朝向这边,他没有时间再慢慢说明。 白芍的眼珠转过一圈,对祈律等人摆出架式,大喊:「可恨的魔族,你们的对手是我!」 「……白芍姑娘?」祈律不解看着她。 白芍倏地衝到祈律的身旁,后方的耕父、罗敷赶紧去救。 「快走,我调查就是了!」白芍在祈律耳边留下这句话,借力使力后退,佯装被祈律打败。 耕父、罗敷从白芍的作为中,得知她没有伤害祈律的意思。 「谢谢你。」祈律小声致意,把握白芍争取的宝贝时间。 仙士聚集而来,看到白芍握剑半倒的姿态,吓得不轻。 「是白芍……连她都输了,我们怎么可能……」 「看什么!」 「唔……」 这群仙士的实力不如白芍,遭白芍怒瞪后,谁都不敢往前追击。 白芍缓缓起身,不忘回瞪仙士一眼,确定他们不会立即追击。 分隔线 眾人一路奔驰到城门,看到警戒的城门守卫。 「通过这扇门,就到城外了。」祈律奔跑,仅愿早点离开鄴城。 城门守卫直觉有问题,出声喊下:「等等,你们很可疑!」 「现在不是说理的时候了!」罗敷说完话,和耕父一左一右,联手将在场的城门守卫打晕。 祈律出鄴城,抵达近郊,此处是整片平原,风沙飞扬。 「呼……」祈律喘着气,休息片刻。 「这种紧张的感觉,有点回到当时反抗仙界军的时候了。」 「但是这些仙士弱很多。」 「还在修仙的人类当然是人类,怎么跟真正的仙人比?」 「我是指这些仙士在仙士的标准上也太低了。」 罗敷兴奋说着,耕父则面色忡忡,两人给予祈律喘息的时间。 祈律调整吐息,忧心地说:「司马懿的目标似乎是音……我担心她。」 今日追击的仙士以白芍最强,她是白蘄的徒弟,即是天若宫一等一的仙士都没有过来。 祈律想见精锐仙士都在司马懿的身旁,他虽请託白芍寻人,却忧祈音已经被捉到。他想起下落不明的李叔,不禁恐惧。 他回望鄴城,欲知祈音的情况。 第十六回01.祈音放火焚内苑,摘星操控数魔族。司马懿现身捉人,祈律决心到许都。 祈音和祈律分别行动,她甫出门,皇宫守卫已乱成一团。 「快!快到陛下那边,有魔族攻击陛下!」 「曹大人怎么办?」 「我们分两路行动!」 皇宫守卫听到魔族,神情慌张,只记得保护要人。 「(我不能直接到陛下的居所,在那附近又可藏身的地方……)」 祈音听到「魔族」,直觉是耕父、罗敷,但她不觉得两人会那么鲁莽,决定先观察再说。 她迅速抵达内苑,多数守卫支援他地,仅剩基础守备。 皇宫守卫左右张望,惊慌大喊:「从、从哪里出来的?!」 「请你暂时安静吧。」祈音走到皇宫守卫的身旁,轻易击晕了他。 她静心感受周旁环境,不禁纳闷:「(一路走来,没有感受到魔气……那么袭击陛下的是谁?)」 耕父、罗敷即使隐藏魔气,修练有成的仙士不难发觉他们的魔族身分,祈音尤其精通此道,认为事有蹊蹺。 「(先进内苑确认有没有药丸。)」 祈音进入内苑,琳瑯满目的珍宝尽在眼前,她专注寻找药丸,瓶瓶罐罐都不错过,连深处的夹缝都试着扫出来。 内苑一尘不染,可见打扫者的辛勤。她将目光放回瓶罐,特别是一般打扫者不敢轻易打开的物件。 一只精美的瓷瓶,外围标记天若宫的标志,被安置于深处。她好奇打开,里面安放了一颗药丸。 「(还真的放在这里……司马懿把皇宫当他家了吗?)」她不禁吐槽,继续寻找其他的药丸。 门外传来骚动声,时值皇宫守卫交班,他们发现被击晕的同伴。 「(再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依祈律所言,药丸至少还有四颗,但祈音已无间情慢慢寻找。 祈音环视内苑的环境,此处仅有珍宝,并无重要文书或书籍,她下定决心:「(直接烧了这里,争取逃脱的时间!)」 她施放火焰,如花儿绽放的美丽火花瞬间从内苑引爆,向外流窜,形成令人畏惧的火龙。 「失火了!」 「快灭火!」 皇宫守卫惊觉大事不好,赶紧拿起附近的水桶装满水,尽力扑灭火势。然而,这并非一般火焰,小水桶浇不熄,他们只好呼唤更多同伴帮忙。 「(这样所有的注意都会放在这里,他们就逃得掉了。)」祈音刻意让眾人注意内苑失火,争取祈律等人的逃亡时间。 她远离皇宫守卫,自行评估:「(从这里出去外面,最近的路程是从后花园过去。)」 分隔线 从内苑到后花园需要绕路通行,但祈音抄道,从一条看似不能走,实则非常狭窄的秘密通道走过去。 「唔……」 「杀……杀……」 祈音刚到后花园,双眼无神又四肢摇摆的魔族人发出呢喃,作势攻击她。 「……魔族?」 祈音闪过突然的攻击,不解怎会出现莫名袭击的魔族人。 魔族人持续攻击,祈音将其踢倒在地上,但他们彷彿没有痛觉,膝盖流了血仍能作战。 「(他们的情况不太对劲,施术者应该在这附近……)」 祈音与魔族人周旋,以寻找施术者。 祈音直接攻击魔族人的脚踝与手腕,逼使他们无法攻击。未久,魔族人纷纷倒了下去,但有条细絃拉住他们,硬是拉起他们起身再战。 「出来吧,我发现你了!」 祈音对不远的墙边放火,随即一道琴声打灭了火焰。 摘星带着微笑,优雅地现身。 「(她是上次袭击我的仙人,又是为何而来?)」祈音一眼认出摘星,警戒盯着她。 「果然是很好辨认的火焰……那就请你死在这里吧。」摘星弹起琴,发起第二波攻势。 仙气灌入琴声,不仅震撼耳膜,亦有迅箭的杀伤力。祈音以魔气护耳,闪避琴声的攻击。 「(我招谁惹谁,为什么老是有仙人要杀我?)」祈音想起近期已遭仙人迫害三次,怀疑流年不利,叹道:「你说个好理由,我再考虑吧。」 摘星轻笑,「好理由?出没于宫内的魔族丧命于此,不奇怪吧。」 「如果我不死,你就打算让那些被操控的魔族遭殃吗?」祈音严肃道。 「这是你说的。」语毕,摘星又蓄积不少仙气。 祈音拿出纸鸟,挑眉道:「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身为仙人严重干涉人界事务,可是会遭到天界问罪的。」 「诛魔就没关係了。」 摘星施放蓄积的仙气,形成比蜘蛛丝还要绵细、多重的絃线,直接袭向祈音。 祈音留心观察细絃的走向,「(有絃乐……看来是以此来操控。)」她无奈地说:「我不太喜欢看戏,更不想变成只能演戏的。」 祈音以纸鸟化作火鸟,瞬间燃尽所有的细絃,遭到操控的魔族人也倒了下来。 「……」摘星愤恨盯着祈音。 祈音从容地说:「你精心策划袭击陛下的戏码是为了什么?总不会说来杀我而已吧。」 摘星故意问:「你觉得呢?」 「如今陛下只是名义,若是要为权谋,暗杀曹大人不是更乾脆吗?」祈音说。 摘星抚着发丝,笑说:「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应,你就继续瞎猜吧。」 「(你的好妹妹就在曹大人的身旁,暗杀起来毫不费事,却来袭击陛下。不是声东击西,就是真欲杀害陛下了。)」祈音早有答案,与摘星搭话是为争取时间,「(……我得趁现在救走那些无辜的魔族,否则真会称了她的意。)」 祈音慢慢靠近魔族人,想将他们传送到远方,但传送术需要消耗不少魔气,且易被袭击,她必须谨慎。 「这里有魔族的气息!」 不远处,仙士余佳感应到魔族,就要走过来。 「(时间拖太久了……)」祈音暗喊不妙。 摘星露出美丽又阴狠的笑容,「……我想到好主意了。」 仙士余佳刚走过来,尚不解情况,摘星直接跑到他的身旁发出娇嗲:「我好害怕,请仙士大人快来救救小女子。」 仙士余佳见摘星婀娜多姿,又看到倒地的魔族人,想表现男子汉的气慨,走到摘星的前方,帅气地说:「魔族在这里,姑娘请快点离开!」 祈音大喊:「不要背对她!」 「什么……」仙士余佳还没看到祈音,仅感觉身上流出浓稠且腥臭的铁味,瞳孔瞬间放大。 仙士余佳倒在地上,眼睛直睁,再也没有知觉。 其他的仙士不再听到仙士余佳的声音,觉得有问题,都走了过来。 摘星带着胜利的笑容飞到空中,静观祈音如何处理残局。 「嘖!」祈音终究是魔族,难和仙士沟通,不得不拋下魔族人。 分隔线 祈音趁着城内混乱时,走小道出鄴城,抵达近郊。 她警戒四周,发现祈律等人正在休息。 祈音惊呼:「……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祈律又惊又喜,喜悦道:「音?你平安无事?」 祈音挥手赶走祈律,凝重地说:「等会仙士就会来了,你们快去许都!」 「我不能丢下你。」祈律坚定道。 祈音持续警戒,没有移步的打算;祈律坚持带她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双方僵持不下,仙士迟早搜到近郊,罗敷着急地说:「你要去许都也可以,反正我们也没得到消息,就一起去吧!」 「我……」祈音犹豫是否告知摘星的事情。 「那个女人说得不错,火焰的位置与施术者的所在地可以有段距离,但不会离得太远。」 一股威严而冷峻的声音从天而来,伴随着强劲的仙气,他随时可从任何方向袭击,让人不得不环视四周。 「是扩音之术,他不到一里了……」祈音拿出纸鸟警戒。 「那股仙气好强,跟刚才那群仙士的实力完全不一样。」耕父深感戒备。 「确实啦,但只一个特别强而已啊。」罗敷不解眾人为何紧张。 祈律的额间流下了汗水,他感受到比前导军还要强大数百、甚至数千倍的力量,深知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祈音向前行,发出恳切的请求:「请你们快点离开,我跟你们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罗敷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要走一起走,为什么要拒绝我们?!」 这次,祈律面对的不是前导军,而是札实的仙士大军,双拳难敌四手,打消耗战不可能获胜。 「……没办法了。」祈音知道说不动罗敷,只能出狠招。 祈音施展火焰阵法,将祈律等人直接区隔于火焰阵法外。熊熊火焰使眾人无法接近祈音,也无法回到鄴城,只能往南行。 罗敷眼睛发直,靠近火焰,却被火灼伤了手,「音妹子……」 「罗敷!」耕父赶紧拉住罗敷,心疼她的手。 祈律已知祈音的决心,他必须尊重,下达无奈且绝情的指令:「我们走。」 罗敷的眼泪都迸了出来,喝斥道:「祈律?你真的拋得下你妹妹!你是不是人啊!」 「罗敷……」罗敷性格衝动,但她很少说这种话,耕父意会她多么重视祈音。 「那股仙气应该就是袭击红柳村的主事者,他的实力不弱,如果再配合天若宫仙士与军队的话,我们都很难全身而退。」祈律进而解释:「而且我曾经到过医馆,不考虑我与音的安全,也必须为无辜的医馆人员着想。」 「即使你这么说,你妹妹还是比较重要啊!」罗敷不管大义说法,非要祈律回心转意。 「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救你妹妹。」耕父沉重地说。 耕父、罗敷所言怎不影响祈律?但他必须坚持。 「音要我去许都找荀令君,我就过去。」祈律望向祈音的背影,坚定地说:「只希望荀令君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第十六回02.祈音放火焚内苑,摘星操控数魔族。司马懿现身捉人,祈律决心到许都。 醒目的火焰阵,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即是祈音的目的。 她留意四周,静待司马懿的出现。 「火焰阵?不是更好找了吗!」 司马懿扬起笑容,伴随仙士大军,从容走到祈音的面前。 祈音遭遇司马懿,依然面不改色。 司马懿感应祈音的气息,质问:「果然是魔族少女……闯入宫内,居心为何!」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呢?」祈音说。 仙士逐渐包围祈音,她正在评估逃跑的路线。 司马懿阴狠道:「你现在不说也可以……之后你就会不得不说。」他举起手,仙士大军依循他的指示,再度缩小包围网。 现在,祈音与仙士的距离约两隻手臂的距离。 「(他要诛魔就会直接动手,他有事情要找我……)」司马懿不是会对女人心软的人物,祈音认定他别有目的。 「魔族!受死吧!」 仙士大军使用咒术,瞬间从天发出巨大的仙网。 祈音自嘲:「(人数还挺多的,看来『我』还蛮有价值的。)」 她抚着铜雀,最好的开路位置就是前方的司马懿。 司马懿眼睛一瞇,隐约发觉祈音的想法,亦准备施咒。 「(很好……)」祈音就是要司马懿警戒。 突然捲起强劲的风沙,使原本多沙的近郊变成雾濛濛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打在身上的沙粒也相当疼。 「……什么?」司马懿惊觉不妙,改施咒保护自己。 「司马大人,雾濛濛一片,完全看不到啊!」 「眼睛好疼啊……」 沙子飞进仙士大军的眼睛内,他们痛到蹲下身,仙气网立即缺了洞。 「(……这要怎么逃啊?)」祈音本欲趁隙逃跑,但缺乏相对位置关係,她若没走好,可能会直扑司马懿的怀内。 她冷汗直流,只能孤注一掷。 「跟我走!」 同沉稳的声音而来,一隻手紧紧握住祈音的手腕。 祈音眼睛微睁,但她没有挣扎,跟着那人离开。 分隔线 待风沙不再如蜜蜂螫人时,司马懿解开了防护咒。 如他所想,此地只剩满眼泪水的仙士大军。 「……」司马懿表情凶狠,牙咬得死紧。 仙士慌乱地问:「司马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回鄴城去,除了刚才的魔族女娃,还有其他的魔族作乱,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全部都要掌握到!」司马懿下令后,转身回城。 「是。」仙士大军听令。 分隔线 皇宫别院内,昆蕗为两人准备餐点,妲己先来赴约,摘星稍后而至,都很优雅。 三人品茗,享受这场仙魔大战。 昆蕗盯着摘星,期待地问:「摘星姊姊,你有杀成皇帝吗?」 摘星梳着秀发,柔声说:「傻昆妹,杀皇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昆蕗笑着说:「如果皇帝死了,曹操大人就可以当皇帝了。」 摘星抚着昆蕗的头,轻弹了一下,苦笑道:「所以才说你傻。」 「那……摘星姊姊怎么这么晚才来?」昆蕗偏头问。 摘星的秀发已乱,表示琴絃也乱,她必须善行梳理,才能恢復原本的从容。这使妲己知道她遭遇了强敌,严肃地问:「星妹,你遇到她了吧。」 摘星神色一沉,「……我以絃声乱她心神,但她似乎没有反应。」 妲己提出忠告:「她现在是魔族身分,多少有浊气护体,不要坚持魂控之术。」 「天界不久前发布新禁令,使用术法都绑手绑脚,不然我需要这么迂回吗?」摘星梳好秀发,不甘愿地说着。 如祈音所言,天界的规矩对仙人有影响,即使摘星故作不在乎,她也无法忽略隐藏的牵制力量。 昆蕗处于状况外,好奇询问:「姊姊们在说什么?」 「姊姊找到『那个人』,正想怎么解决她。」妲己道。 昆蕗气得鼓起双颊,怒冲冲地说:「她怎么又突然窜出来了?」 摘星微瞇着眼,谨慎地说:「妲姊,我刚才观她应对,怀疑她就是之前昆妹所抢肉体的主人。」 未待妲己回应,昆蕗大惊道:「你是说郭嘉?!」 「……你有几成确定?」妲己严肃地问。 摘星摇了头,「不敢完全确定。」 昆蕗衝到摘星的面前,拉着摘星的手,慌张地说:「等等!如果她是『那个人』,这次入宫是为了什么?」 「她是郭嘉的话……」妲己正于脑内思考后续计画。 昆蕗急到不行,一直在原地跳跃,大呼:「她肯定是要回来抢我的肉体!我才不会让她抢回曹操大人!」 「昆妹,姊姊不会让她得逞的。」摘星赶紧安抚惊慌失措的昆蕗。 「你留在这里搜寻她的下落,我去调查以前郭嘉的人际关係。」妲己站起身,把握珍贵的讯息。 摘星点头,「没问题。」 「妲己姊姊……摘星姊姊……」昆蕗依然焦急,想获得她们的协助。 妲己眼神一敛,严肃道:「昆妹,你离开太久了,先回到曹操的身旁。」 妲己散发威严的气势,不准昆蕗意气之争。 「……好。」昆蕗离开前,不忘以眼神寻求摘星的支持。 摘星望着冷澈双眸的妲己,暗自叹了气,有时她也不明白妲己真正的想法。 分隔线 昆蕗躡手躡脚回到偏房,曹操头痛稍歇,神情缓和许多。 曹操的眼角馀光瞥到昆蕗,微笑道:「奉孝,你回来了。」 「曹操大人,你的头好些了吗?」昆蕗问。 曹操点了头,「喝了药汤后,是有好些。」 「太好了……」昆蕗欣喜笑着,坐在曹操的身旁。 仙士何添入房,便看到曹操与昆蕗坐在一起,神情复杂。 曹操眉头一挑,不满仙士何添的无礼。 仙士何添低下头,恭敬地说:「曹大人,这是治疗头疼的药丸。」 「吾现在头不疼,不吃药。」曹操道。 仙士何添劝说:「这需要长期服用,不能随意中断。」 昆蕗直溜溜望着那颗药丸,好奇地说:「曹操大人,我想看那颗药丸。」 「这……」仙士何添相当为难。 「拿上来。」 曹操挥手要仙士何添照办,仙士何添不敢不从,将药丸交给他。 曹操将药丸交给昆蕗,笑道:「奉孝,给你。」 「这就是药丸吗?好特别啊!」昆蕗玩着药丸,轻捏发现药丸比想像得还要坚硬,表面还有金属的气味。 昆蕗本欲将药丸丢在地上,但仙士何添的目光看得紧,她只好死死握着,药丸都没有变形。 仙士何添非常担心昆蕗的突然之举,解释道:「这是炼丹而成的药丸,跟一般的药汤不同。」 「我吃。」昆蕗将药丸吞入腹中。 「奉孝……」 「呃……」 面对昆蕗突然的举动,曹操和仙士何添都很傻眼。 昆蕗对曹操露出喝到苦茶的紧缩神情,脸皱成一块,抱怨地说:「好难吃喔。」 曹操将茶水递给昆蕗,向仙士何添询问:「……误食一次不会如何吧?」 「……应该不会有事。」仙士何添第一次发生此事,只能祈求一切平安。 「你退下吧。」曹操叹了一口气,要仙士何添离开。 「是……」仙士何添尷尬退下。 昆蕗喝了一大杯茶水,难以忍受药丸的苦味。曹操摇头苦笑,叮嚀她:「奉孝,吾要小寐一下,等会除非大事,不然都要他们稍候。」 「好。」昆蕗点了头,自愿担任守房人。 分隔线 司马懿回到皇宫,看到几具尸体,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 医师葛川也是尸体之一,直中要害,一击毙命。 司马懿冷声质问:「……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报、报告,葛川医师似乎被魔族杀害了……」仙士何添双腿发抖回应。 司马懿冷冷地说:「不是叫你看着他吗?」 「余佳说看着他了,但……余佳也被杀了。」仙士何添越说越小声。 司马懿瞟了仙士何添,其眼睛直盯地面,冷汗直流,他继续质问:「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的伤亡吗?」 「这附近乱成一片,还有护卫受了伤。」仙士何添道。 「要给曹公的药丸呢?」司马懿问。 「内苑的两颗被毁了,偏房那颗也没有了,刚才郭嘉大人强硬跟我索取那一颗药丸……」仙士何添不敢再说,但司马懿直接接下最后一句:「……所以你就给了?」 仙士何添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惶恐地说:「郭嘉大人跟曹大人在一起,我怎敢不给?」 「曹大人服用了吗?」司马懿吐了一口气。 仙士何添沉痛地说:「郭嘉大人说很好奇,就、就吃了进去。」 司马懿的眉头绷紧一分,他对郭嘉的观感本就不佳,现在更是恶劣。 仙士何添失了主意,「司马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管好你自己,来人,送下去!」司马懿认定仙士何添不堪用,给予严厉的惩罚。 「司马大人,不要啊!」 两名仙士出面,将仙士何添拖了下去,很快就听不到他的哀号。 司马懿调整态度,往偏房前去。 分隔线 司马懿入房,仅看到昆蕗。 司马懿行揖礼,恭敬地说:「请求拜见曹大人。」 「嘘,曹操大人睡着了,有话跟我说就好。」昆蕗比了唇,劝司马懿小声些。 司马懿冷淡地说:「……我是报告魔族的事情。」 「他们闹得很大,曹操大人的头也很疼很疼。」昆蕗没察觉司马懿的心情,自顾自地说着。 「……我认为现在必须通缉他们,至少我有掌握到一个魔族少女。」司马懿强化事态严重性,好见到曹操。 昆蕗眼睛亮了起来,惊呼:「……魔族少女?」 「就是烧燬内苑的那个人。」司马懿道。 昆蕗赶紧说:「内苑有很多宝物都被她烧掉了,确实很可恶,你告诉我她长怎样。」 「黑色长头发,是普通体态偏瘦的少女,特色是会施展如花儿般飞舞的火焰。」司马懿语气无起伏说出此事。 「你觉得她会跑去哪里?」昆蕗问。 司马懿盯着昆蕗,眼神一闪,「我猜她可能往南跑了。」 昆蕗不解地问:「为什么?难道不会往其他方位去?」 「最后见到她的时候,我几乎封锁所有的路线,只有往南方的路线没有封到……你由荀令君提拔,与荀令君的感情不错,何不到许都,请他帮你呢?」司马懿为昆蕗想了办法。 「我与荀令君……喔……」昆蕗当然没有任何印象,傻愣愣地点头,「好,晚些我跟曹操大人说,我就亲自去许都一趟。」 司马懿的眼睛闪过一丝促狭的眼光,低下头恭敬地说:「是。」 昆蕗转过身,想起需要交代的事情,「对了,如果捉到那个魔族少女啊……」她笑容灿烂地说:「不用留情,杀了就是了。」 第十七回01.入居所请见白蘄,曹操下令逮魔族。昆蕗先行会荀彧,眾人皆有下一步。 鄴城近郊的风沙大作,同样导致祈律等人无法返回鄴城。 那阵风沙绝非自然生成,但祈律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纵使不安,仍朝许都前去。 罗敷对祈律、耕父的决定有异议,但经由耕父多次说明后,勉强接受到许都寻求荀令君帮助的说法。 眾人停在许都的城门口,城门守卫依规矩说出:「交出入城令。」 「(这里也需要入城令,音虽说这是假货,但在没有正品的情况下不妨一试。)」祈律怀着忐忑的心情,将入城令交了出去,「给你。」 城门守卫检查样式,比对其他的花纹,细心的态度,让眾人捏了把冷汗。 终于,城门守卫说了:「好,你们可以进去。」 眾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漫步入城。 罗敷笑着说:「这次也成功入城了,也许这真的是官员的通行证。」 耕父不同罗敷的乐观,谨慎地说:「就怕是仙士的阴谋。」 「我们进城听取情报,我想知道这边的情形。」祈律不论入城令,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罗敷点了头,「没问题,我会努力听的!」 分隔线 眾人踏入许都,城市规模比起鄴城小了许多,但街道清洁,街树连荫,许多居民都持竹册阅读,散发出人文气息。 眾人走在路上,听着迎面而来的路人对话。 「喔~自从开始修仙后,我的皮肤变得越来越光滑透亮,气色真是美呢。」 「每天亥时就寝,卯时醒来,身体真的有差耶。」 「我们再去白蘄先生那边把脉吧。」 「目标是要像荀令君一样青春永驻。」 两名妇人谈着最近的美容心得,提到祈律一心想要寻找的荀令君。 罗敷疑惑地说:「修仙可以变漂亮?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抚着自己的脸颊,确认现在还是弹力紧实。 「如果这样说,仙人应该都很漂亮,但事实并非如此。」耕父遥想过去的时光,直接否定此说法。 「亥时就寝,卯时起身,确实对身体有益。」祈律对仙术美容瞭解有限,纯粹从药师的角度观事。 罗敷坏心眼说着:「难怪耕父一点都不帅,因为他都很晚睡嘛!」 「咳……」耕父只能长叹一口气。 此时,两名侠客喧闹的声响引起眾人的注意。 「我最近到伏牛山修行,那边环境幽静,不少同行都设置帐篷,儼然成为一个小村落了。」 「听说那边毒蛇很多,不小心被咬到就糟糕了。」 「身为侠客畏蛇成何体统!只要在牠们袭击前杀掉就好了。」 「一群围上来,谁能保证不被咬到?」 「这……」 两名仙客悻悻然离开,都很害怕伏牛山内的毒蛇。 耕父不屑地说:「在山间修行,干扰到蛇的领地还觉得是蛇的错,果然是人类。」 「哈哈哈,如果蛇跟我争领地,我肯定会动手的。」罗敷倒不以为意,提出自己的主张。 「在红柳村,我与蛇是共同生活,不知道伏牛山的蛇群是否好相处?」祈律听到美好的自然环境,心生嚮往。 「你除了植物语外,还会动物语吗?」耕父问。 祈律摇了头,微笑道:「我听不懂他们的话语,但只要细心感受,彼此尊重,不至于起严重的衝突。」 「你还真是奇怪……」罗敷打量祈律,不禁怀疑他和一般人脑袋结构不一样。 祈律眼神一黯,「以前……音也常说我奇怪。」 罗敷睁大眼睛,「咦?音小妹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吧。」她觉得祈音是最体谅祈律的人物。 「我是说……以前的她。」祈律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他是以何种心情对待现在的祈音。 耕父以为祈律想起鄴城事,出言鼓励:「再多打听情报,也许可以找到你妹妹的下落。」 眾人继续前行,走到主道的尾端。 两名仙士于路上巡逻,他们穿着天若宫的服装,但气场不如鄴城所见肃杀,染上许都的优雅与间适。 「自从荀令君拜入白蘄先生的门下后,越来越多权贵也加入求仙,并想要捐助白蘄先生,但都被白蘄先生拒绝了。」 「白蘄先生没有设立专门的仙士馆舍,仅以一间小房舍作为居所,实在不符合他的名号啊。」 「白蘄先生总是待在荀令君的身旁,自然不太需要居所。」 「虽然天若宫很有名,但比起诛魔大义,还是保全自己比较重要。」 「确实,像白蘄先生教导荀令君,生活无虞,名声又好,何必出外诛魔呢?」 「真是令人嚮往啊。」 两名仙士巡逻时不忘处理民眾纠纷,比起诛魔,他们对于修身养性更为重视。 祈律望着远方的宫殿群,都有戒备森严的护卫,提出想法:「白芍姑娘是白蘄先生的徒弟,不知能否藉此请见荀令君?」 「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前,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耕父问。 在罗敷的眼里,许都的防备比起鄴城宫殿不算什么,自豪地说:「连皇宫都敢闯了,那个仙士的居所、甚至荀令君的府邸算什么?」 「……上次闹得还不够大吗?」耕父不禁吐槽。 罗敷摸着头,无奈地问:「祈律,你的想法呢?」 「我只想到拜访白蘄先生的居所,请求会见荀令君。」祈律道。 鄴城风波尚未传到许都,但是迟早之事,祈律尽可能不要打草惊蛇。 耕父严肃地问:「你妹妹坚持去见荀令君的目的是什么?她们认识吗?」 「……理论上应该不认识,但事实上可能认识。」祈律答以矛盾的回应。 罗敷摇了头,「什么理论与事实?我听不懂。」 耕父继续问:「你要怎么跟对方说明?」 「音有给我纸凤,我想荀令君看到后就会知道了。」祈律虽这么说,但面带犹豫。 罗敷直截了当地说:「那直接闯入那个荀令君的府邸,将纸凤交给他不就得了?」 祈律严肃道:「……荀令君是曹操的部属,即使跟音有私交,他能为我们做到何种程度,我并不乐观。」 「确实。」耕父点头,认同祈律的说法。 「我倾向先到白蘄先生的居所,视情况再说。」祈律从白芍的态度中,认为白蘄应是可沟通的人物,决定赌一把。 罗敷摊手,「好吧,随便你们!」她踱着步,对犹豫的两名男人颇有意见。 祈律苦笑,接受她的抱怨。 第十七回02.入居所请见白蘄,曹操下令逮魔族。昆蕗先行会荀彧,眾人皆有下一步。 眾人无须询问白蘄居所在哪里,看到门外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求仙客就是了。求仙客姿态各异,有穿着华服的,有穿着布服的,有姿态优雅的,也有鄙俗不堪的,各式各样的人物,也是值得观赏的奇景。 白蘄居所的外观与附近房屋无异,园圃有种些药草,还养了几隻小鸡,基本生活足以自给。 祈律观察药草种类,几乎都是治疗外伤的药草。他看到几株肉质丰厚、表面有纤毛的叶片,散发着强烈的辛香味,默默探头过去。 求仙客原本群聚于门外,但一人从门内出来后,他们纷纷离去,白蘄居所再度回归平静。 罗敷轻推祈律,催促道:「祈律,快去问吧。」 祈律移开视线,走到正门前,门没有完全闔起。他透过门缝,看到一名少年专注于磨製药粉。 少年年纪约十六、七岁,姿容尚有青涩,并富叛逆气息,但祈律为他调药的神采所动容。 祈律入房,轻声询问:「请问,白蘄先生在吗?」 桌上安置各种药材,且有掀开的书册,少年边看边确认哪些药材需要磨成粉末。 少年放下药钵,观察祈律一会后,态度尚称温和,「你们找他做什么?」 「听说白蘄先生擅长药草学,希望请他教导我。」祈律道。 「师傅不在,短期间不会回来。」少年低下头继续磨药。 祈律切题询问:「请问你听过『白芍』这位姑娘吗?」 少年停下动作,无奈地说:「白芍……你提她做什么?」 「我与她有几面之缘,她跟我言有困难可与白蘄先生商量。」祈律道。 少年疑惑地问:「不是闯祸?她有这么成熟吗?好让人怀疑……」他盯着祈律,神情微妙。 「(他似乎不太相信,但我不能说明原委,接着该怎么做,才不会让对方怀疑?)」祈音不在,无法为他寻个好说法,祈律只能自己努力。 少年取来不远的竹片,叹气道:「你留下名字与联络方式,师傅回来我再通知你。」 「我是祈律,住在客……」 祈律尚未说完,兵士保家衝入房内,门板击在墙壁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少年神情不悦,怒瞪兵士保家。 「不好了,听说魔族从鄴城逃窜到南方了,曹大人下令要全面检查可疑人士,并要白蘄先生负责处理。」兵士保家不顾祈律在场,直截说了出来。 「嘖!怎么这么刚好。」 「嘘,收敛魔气,不要让人发现了。」 罗敷、耕父皆感不妙,他们待在角落,当名旁观者。 「(镇定……保持镇定……)」祈律不能移位,尽力维持平静的态度。 少年呿了一声,冷笑道:「诛魔不是天若宫的职责吗?什么时候我们也得听司马懿的号令了?」 少年将药材放入钵内,发出阵阵声响,兵士保家不得不加大声量:「这是曹大人的命令,不是司马大人的命令。」 「呿。」少年停下动作,瞪着兵士保家。 兵士保家近似哀求地说:「江离,你就行行好,通知你师傅就好了。」 名唤江离的少年瞟了一眼,「师傅不在,我去哪里通知?没通知到又算我的错?」 「你就是这个硬脾气,当时才差点死的,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就……」兵士保家拳头握得死紧,眼底满是担忧。 江离挥着手,「我是师傅救回来的,说起来反而变成是你施恩给我了?总之,魔族闯入什么的跟我无关。」 「算了,你师傅回来,记得通知他。」兵士保家不再坚持,仅希望江离不要惹祸上身。 「我记得的话。」江离目送兵士保家的背影,倔强说了这句话。 兵士保家匆匆离开,祈律猜想他和江离有私交,提早报告,避免江离意气用事。 「(消息传来了,看来不久后许都便会开始诛魔。这样的话,就不能待在客栈。)」祈律感谢兵士保家的到访。 江离转身,猛然看到祈律等人,想起刚才的事情,「喔,你说你叫祈律,住在哪里啊?」 「……伏牛山。」祈律顺口道出刚才听到的地名。 江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疑惑地问:「伏牛山?」 祈律沉稳地说:「……我在那边研究植物,增进自己的药草学。」 江离叮嚀:「那边有很多植物,不过毒蛇很多,要小心啊。」他扶着桌子,将写好的竹片放在稍远处。 「(他的脚……)」祈律意会兵士保家所言。江离的双脚尚在,但有伤到筋骨,走路一跛一跛,走路速度比起常人来得慢些。 「谢谢你的关心。」祈律道。 分隔线 祈律甫走出居所,罗敷即露出敬佩的眼神。 「祈律,我现在才知道你说谎,面部表情都不会改耶!」罗敷说。 「刚才捏了一把冷汗。」耕父附和罗敷所言。 祈律摇了头,「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会到伏牛山上好好观察植物。」 「你很喜欢大自然呢,我现在住的地方也很多植物喔。」罗敷不忘推销现在的居住地。 耕父吐槽道:「但是毒蜂很多,最毒的那一隻还只能给她咬。」 「你说什么啊?!」罗敷气得捶打耕父,这下打得不轻。 祈律好奇地问:「我很少与蜂相处,毒蜂的攻击性很强吗?」 罗敷双手插腰,骄傲地说:「不侵犯领地的话,当然好相处了。」 「你别听罗敷胡说,她所谓的领地是整座山,你一进去就会被她攻击了。」耕父眼神放远,预设遭受第二波攻势。 「所以……罗敷前辈是蜂族的化形?」祈律终于意会耕父的说法。 罗敷挥手,笑着说:「嗯。有机会的话,让你跟老弟认识,以后就甭担心被叮了。」 「希望能与音一起过去拜访。」祈律微笑。 罗敷皱着眉,「咳……说到音小妹我就担心,那个曹操似乎铁了心要捉到她,实在很担心她的安全。」 「曹操要捉的不止她,我们也有危险。」耕父提醒罗敷注意自身安全。 「至少我可以认为曹操还没有发现音。我们先到伏牛山,再来讨论。」祈律暂且安下心,好好思考下一步。 「也好。」耕父点头。 分隔线 昆蕗快步走入内务府,这里是荀彧工作所在地。她经由护卫通报,顺利和荀彧见到面。 荀彧跪坐于软垫上,点着沉稳雅緻的香炉,裊裊的白烟与他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他姿容俊伟,仪态优雅,经缎带束起的长发比女人更加美丽,如天仙般勾人心弦。 荀彧的身旁站着一名长者,名唤白蘄。他满头白发,蓄着有型的白鬚,脸上几无皱纹,身姿挺拔,一脸严肃看向突然造访的昆蕗。 昆蕗观荀彧气质非凡,稍微调整态度,说了:「荀彧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郭嘉先生远道而来,彧先请人奉上热茶给你。」荀彧从容说毕,白蘄便将热茶端给昆蕗。 昆蕗推开热茶,直接说:「我不要喝茶。我是跟你说有魔族到许都了,要你帮忙搜寻。」 白蘄不发一语,将热茶送回桌上。 荀彧平静地说:「魔族之事向来由仙士处理,不属于内务的范围,同样也非郭嘉先生所需烦忧。」他添加香木于香炉内,发出另一种高贵的气息。 昆蕗眼睛几乎全瞇,抱怨道:「说话这么文诌诌的,好难懂喔!」 荀彧放下木镊子,「意思是,这件事情不需要由你我来处理。」 昆蕗眼睛发直,如同猫遇到刺激全身寒毛竖起,激动地说:「我非要抓到那个魔族不可,因为她让曹操大人的头好疼好疼,怎么可以放过她!」 荀彧不受昆蕗情绪起伏,稳健地说:「曹公头风沉痾难癒,彧若有幸,可再请华医师为曹公诊治。」 「……我听你说话也听到头痛了。」面对咬文嚼字的荀彧,昆蕗理解头风是怎么出现的。她脾气上来,命令道:「总之,那个魔族是黑色长头发,体态偏瘦的少女,掌握到情报要立即通报我。」 「请郭嘉先生到客房一宿,彧会託人调查,有情报就会通知曹公。」荀彧道。 昆蕗大惊:「通、通知我就好了!这种事情不需要麻烦到曹操大人。」她偷覷荀彧,深怕荀彧不照她的剧本行事。 「曹公是彧的主君,于情于理,彧都要通知曹公,而非郭嘉先生。」荀彧双眼漆黑,不容昆蕗侵犯他的威严。 昆蕗被那双冷澈的眸子吓着,逞强道:「你!算了,反正要记得去调查,我就不住宿了。」 昆蕗转头就要离开,荀彧唤住了她:「……郭嘉先生。」 「什么事?」昆蕗不解转身。 「你的宿疾似乎痊癒了,彧为你感到高兴。」荀彧给予表面温和的微笑。 「喔……谢谢。」昆蕗觉得荀彧的微笑不似温煦的春阳,反像是冰雪的反射,让她毛骨悚然。 昆蕗匆匆离开内务府,一刻也不想再待。 荀彧沉默不语,静观昆蕗的背影,让人摸不清想法。 「荀令君,您怎么看?」白蘄恭敬询问。 荀彧站起身,看向窗外的世界,下达指示:「唤芐过来吧,我有事情跟他说。」 第十八回01.伏牛山内寻帐篷,神秘项鍊有玄机。梦中女子疑错认,怀忧之情入城里。 伏牛山,位于许都的西面,宽广绵延数座城市,形成天然屏障。相对于云憩山,伏牛山地貌多变,气候多重,生长各式奇珍异草,虫鱼鸟兽皆在此栖息。 祈律甫入山,便将外袍脱了下来,他以精实的手臂擦拭额间的汗水,感慨道:「南方的气候温暖许多,甚至还有些热了。」 「这里哪算南方?哪里热了?到我住的地方你根本穿不了这样的衣服。」罗敷光看祈律的服装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总在等他何时会脱下外袍。 祈律细心收起外袍,好奇询问:「……还有更南方吗?」 「不久前过的河是黄河,区隔了河南、河北,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在比黄河更南的长江以南,很多人热到受不了,都要打赤膊。」耕父比着罗敷轻薄舒适的穿着,此才符合南方的生活。 「那样虫不会很多吗?」祈律习惯与虫共舞,但他不喜欢满身大汗又被虫爬行的滋味。 罗敷点头道:「多啊。」 「那打赤膊,不是很容易被虫咬伤吗?」祈律望着罗敷的手臂,皮肤表层有不少伤疤。 耕父靠近祈律,严肃地问:「热死跟咬伤,哪个严重?」 祈律恍然大悟,轻点了头,「耕父前辈说得对。」 祈律的外袍以兽皮製成,脱下后,罗敷发现他的服装不论是材质还是编织法都与中原民族不同,也和鸟兽为主的南方风情有异,惊呼道:「祈律,这样一看才发现你的服装还蛮特别的。」 「这是以红柳树的纤维编成的服装,在色泽上比染丝来得深,冷暖皆可穿,很舒服。」祈律将外袍交给罗敷。 罗敷摸着外袍的材质,好奇询问:「音小妹也是吗?」 「是,她的衣服多一道工序,比较柔软,但也较不耐摩擦。」祈律取回外袍,将其放到竹篮内。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件,对吧?」罗敷看向耕父。 耕父摇了头,「你要住北方再说吧。」 眾人边走边聊,看到一整区的废弃帐篷。帐篷上有各式标记,多已磨损,既骯脏又破旧,已无人使用。 祈律寻找堪用的帐篷,这是眾人今晚的归宿。 「这些帐篷看起来荒废一阵,距离其他帐篷也远,应该不会有人过来。」耕父道。 罗敷笑道:「短期间就住在这边,你就安心认识植物,我来打听情报吧。」 「罗敷前辈要如何打听情报呢?」祈律问。 「刚才听到这里有不少仙士帐篷,似乎也有仙士栖息,罗敷想听些消息。」耕父不认为仙士会住在这里,肯定别有基地。 罗敷无奈地说:「这样就不用靠近仙士又能听到情报,否则耕父一直碎碎唸。」 「我觉得很妥当。」祈律认同两人的说法。 罗敷发现祈律的眼光已朝向树丛间,不忘再次叮嚀:「你身上的魔气虽不明显,但还是感受得到,不要离仙士太近啊!」 「我知道了。」祈律点头回应。 耕父、罗敷倏地不见踪影,到远处打听。 祈律回望帐篷,掀开帐门,闷热难耐的气味飘了出来。他让空气流通数分鐘,才入内观察。 「帐篷被扯坏,里面还有骨骸……」祈律调查骨骸形式,「骨头发黑,不像被烧过的痕跡,应该是中毒身亡。」 他抚着受损帐面下的泥土,有明显的隆起痕跡,「从泥土痕来看……这里可能是蛇的领域。」他思忖着:「(如果暂宿几日,不知能否获得谅解?)」 这区帐篷立基于蛇的领域上,蛇群绝不放任人类侵入领域,必会猛烈攻击,因此帐篷毁损,人遭毒杀。 祈律神色凝重,发散微幅的魔气,评估增幅之力可否应用于动物身上。 「(有人来了,先躲起来。)」祈律听到脚步声,躲在树木后方。 此时,仙士范南搓着手,走了过来。 「晚些就要下雨了,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仙士范南观天色,很不情愿待在这里,「好冷,去捡个柴,烤个火吧。」他冷到发抖,看向树丛间,喃喃道:「深山内……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毒蛇?」 仙士范南持续发抖,不知是寒冷使然,还是畏蛇造成,终于他下定决心:「呼!不烤火也不行,就去吧!」 仙士范南将随身布包留在帐篷外,独自走到树丛间。 祈律暗喊不妙:「(……那边有蛇窝,他会有危险,但他是仙士,我该提醒他吗?)」 他陷入天人交战。放任不管,或主动协助,都不符合行动内容,他寻求折衷之道,「(有没有办法让他远离那边,朝另一边的帐篷过去?)」 他猜想仙士范南是第一次来到伏牛山的仙士,不知道真正的扎营位置,才会走到这里。 他左右张望,看向树丛前的巨木。 「(树木之灵啊,可否帮助我,让那名仙士走到另一边的帐篷,避开与蛇群的衝突呢?)」他散发不被仙士范南察觉到的微幅魔气,祈求着:「(希望您回应我。)」 过了一些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微皱眉,「……没有反应吗?」 他很少遇到这种情形。即使植物之灵不帮忙,也会婉转表示不愿意,不会当作没听到。他不禁怀疑:「(是我散发的力量不够传达给树木之灵,还是?)」 「嘶……」 仙士范南刚走到丛林间,看到一条毒蛇对他吐着分岔的长舌,张牙舞爪的姿态让他吓了一大跳。 更恐怖的是,那条毒蛇的后方,满满都是毒蛇。 「这里蛇也太多了!」仙士范南吓得不浅,大声疾呼:「救、救命啊!」 毒蛇蓄势待发,将向仙士范南发动攻势。 「不好,他有危险!」祈律无法坐视不管,欲衝去帮忙时,巨木却伸出枝条阻止了他。 「为什么……」他看向巨木,满是不解。 未久,仙士范南循着求生的本能,竟看到遥远彼方的通道,笑着说:「那里有一条路,往那里去!」他跑得奇快,突然想起大事,惊呼:「不,我把布包放在刚才那里了,我得回去拿。」 仙士范南想要回头,但他循原路却无路可行,疑惑地问:「嗯?刚才的树木是长这样吗?还是我走错了?」 「嘶、嘶!」 仙士范南想要寻路,但毒蛇群如影随形,逼他向前衝。 「可恶!只好之后再来拿了!」仙士范南保命优先,越跑越远,直到听不到他的声音。 「谢谢您,救了那名仙士。」祈律发散魔气致意。 巨木依然如此,丛林间也无动静,彷彿原本就是这样。 「(看来蛇群暂时不会往这边来了,与白蘄先生联络上就离开吧。)」有巨木的帮忙,今晚尚有安稳的睡眠。 祈律拔下巨木几片树叶。叶片不如针般细长,是锯齿状但没有刺人的纤毛,翠绿色显得清爽。 祈律带着微笑,仅是研究树叶就让他开心。 分隔线 耕父、罗敷漫步回营,罗敷心情不错,哼着小曲,让祈律知道他们回来了。 两人看到帐篷外的布包,罗敷二话不说就打开来看。 「喔?这是什么?好漂亮的项鍊啊。」罗敷拿出一条亮闪闪的美丽项鍊,如橄欖一般的绿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项鍊是由没有杂质的橄欖石刻成幸运草,纯粹显示宝石的美丽,虽非高价物,但看得出拥有者的品味。 「布包很乾净,是原本放在帐篷内的吗?」耕父拿起布包,查看里面的内容。 祈律从丛林间返回,微笑道:「两位前辈回来了。」 「你怎么在那里?是想入山看植物吗?」罗敷满脸疑惑。 「我刚才跟树木之灵进行沟通,暂时与蛇群隔绝,可以住在这里几天。」祈律道。 「你做了什么?完全看不出来。」罗敷走过去,感觉不到前后差异。 「只是请树木之灵将枝条延伸一些,外观是看不太出来。」祈律解释。 「……所以这里本来有条路?」耕父不禁惊讶。 若无祈律的说明,谁都不会发现这里的通道被巨木所遮掩。 「幸好刚才耕父摘了些果实,不然等会要挨饿了。」罗敷正想入山採集,但通道被巨木挡住,庆幸耕父的多事。 祈律致意:「谢谢耕父前辈。」 耕父挥了手,道出观察心得:「仙士聚集不如想像得多,但气氛有些微妙,不宜靠近。」 「……微妙?」祈律不懂。 罗敷交叉双手,「不太像是修练的,又说着行话,不像来做好事的。」 「最糟的情形就是诛魔。」耕父直截了当地说。 「这里的帐篷与那边离得远吗?」祈律严肃地问。 罗敷回想情况,「要绕有些远,我与耕父也走了一阵子。」 「……姑且认为今晚没有问题。」罗敷、耕父的脚程较一般仙士优异许多,祈律认为今晚不会有仙士造访。 罗敷试戴项鍊,正想拿出铜镜。 「罗敷,你在做什么?」耕父问。 罗敷满意地说:「这条项鍊不仅漂亮,还很精緻,亮闪闪的。」 罗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肤白的她与项鍊相得益彰,但宝石小颗了点。 「刚才有名仙士到这里,应该是他的东西。」祈律看到耕父手上的布包,直觉项鍊原本放在里面。 耕父警戒询问:「仙士?」 罗敷呿了一声,「这一看就是女人的东西!不是送人的就是偷来的。」她戴着高兴,没有取下的意思。 祈律面露愁容,劝说道:「他似乎很在意这个布包,就维持原状,明早我们离开时,他或许会折回来拿。」刚才受巨木之灵劝阻,不然他有可能交还布包。 「留在这里就是我的了,里面有好东西,不拿白不拿。」罗敷一手抓走耕父手上的布包,还想找到更多的宝贝。 耕父不禁好奇,「里面有什么?」 罗敷边翻边说:「……有仙士的配备,这写着什么字的符,还有奇形怪状的配饰,喔……上面写着什么?」 「是篆书的天若宫。」耕父唸了出来。 「所以他是天若宫的仙士……」祈律从远处观看仙士范南,仅从穿着得知那人是仙士。「(天若宫仙士为何要来这里?)」他记得天若宫仙士都是集体行动,仙士范南若非走错路,就是别有原因,他不禁担心。 罗敷紧握住项鍊,理直气壮地说:「天若宫!那更不用管他,这条项鍊是我的了!」 「这些配饰似乎是法器,拿来研究也不错。」耕父也不客气收下。 祈律看不懂天若宫的符咒,也不知道法器的用途,但他认为偷窃不可取,苦口婆心劝说:「他人之物勿取之,我觉得……」 罗敷瞪了祈律一眼,怒问:「祈律,你老实说吧。」 「……罗敷前辈是指何事?」祈律第一次看到罗敷这种神情,稍感不安。 「该不会是那个仙士招惹蛇群,你请树木之灵帮助他了?」罗敷问。 祈律点头回应:「算是。」 罗敷扶额,大叹一口气,「你人真是太好了,你根本不用管他的死活,既然你帮了他,这个布包就充当礼物吧。」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祈律理解两人的想法,他瀏览所有内容,直觉那条项鍊不单纯,发出最后退让,「……至少那条项鍊要留下来。」 祈律隐约从宝石中感受到微幅的力量,一时无法判定是何种术法;宝石有经过细腻的保养,表面亦无擦痕,他相信那条项鍊必有特殊的涵意。不论是好是坏,他都不想干涉。 罗敷用力甩着项鍊,发出怒吼:「我就喜欢这一条项鍊!其他的我根本不在意!」 「罗敷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耕父冷静地说。 祈律被罗敷意外的粗鲁动作吓着。他以为罗敷是将项鍊当作宝物,其实仅是玩具,更坚定取回项鍊的意志。 「……我之后送您亮闪闪的项鍊作为替代,这条项鍊请留在这里。」祈律面色凝重,希望罗敷接受他的提议。 「你脑子好硬啊……音小妹怎么能跟你相处这么久?!」罗敷压着项鍊,比着自己的脑袋,非常不满意祈律的说法。 项鍊的宝石因罗敷强力的握住,表面有些磨损,原本隐藏于其中的力量正一点一点流失。 耕父隐约感觉不对劲,提出应对:「……罗敷,我也送你一条亮闪闪的项鍊,你这回就听祈律的。」 「……你说真的?」耕父甫说完,罗敷便露出惊讶的神情。 耕父坚定点了头,「嗯。」 「不要晃点我,也不准拿便宜货代替。」罗敷补充说明。 耕父再度点了头,「嗯。」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罗敷得到承诺,拆下项鍊,毫无犹豫交给祈律。 「谢谢两位前辈。」祈律收下项鍊,确认宝石的状况。宝石的根本受到不小的破坏,他内心苦涩,仍维持表面的温和态度。 第十八回02.伏牛山内寻帐篷,神秘项鍊有玄机。梦中女子疑错认,怀忧之情入城里。 「(脑子好硬……确实吧。)」 祈律于帐外守夜,想起罗敷所言的话语。 他拿着项鍊,试着分析从项鍊中洩出的气息。不是仙气,也非魔气,他很难说明这是什么滋味。 项鍊的气息落在他的手中,随即散去,彷彿不曾存在。原本闪耀的光芒,也因气息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黯淡,将要回归寻常的宝石。 他轻叹了一口气。 耕父走出帐外,说了:「祈律,接着由我守夜,你进去睡吧。」 祈律看着耕父,惆悵地说:「耕父前辈,刚才罗敷前辈……」 耕父坐下,摇了头,「她闹脾气的,不要在意。」 祈律正色道:「她的语气不像是闹脾气。」 耕父深深摇了头,「我认识她很久了。她总是这样,想要什么就非要拿到,但是拿到又觉得无趣了。」 耕父比着项鍊,其已从璀璨转为普通的宝石。 「不,我不是指那条项鍊,是指她的态度。」祈律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说不上来。 耕父一脸怀疑,「有什么奇怪吗?」 「(很像音……)」 祈律从刚才罗敷前后截然的态度中,感受到以前的祈音。 久病,使祈音的性格变得乖戾难解,高兴时流泪,生气时也流泪,导致祈律越来越摸索不出她的性格。 这种怪异的感觉与发病的曹操有些像,但又不一样。他很难说明。 「可能是我多心了。」祈律摇了头,决定将话藏在心里。 耕父轻拍祈律的背,督促道:「明天还要打听你妹妹的消息,早点休息。」 「谢谢。」祈律感到倦意,接受耕父的好意。 耕父望着星空,不发一语,当名称职的守夜人。 分隔线 帐篷地面无坚硬的石头,隔着帐篷布整体尚称柔软。 「(音现在在哪里?希望她平安无事……)」 祈律躺在角落,担心下落不明的祈音。 「(如果一切顺利,就能与荀令君相会了,至少可以将纸凤交给他。)」 他和罗敷相隔数步距离,罗敷已安然入睡,笑容洋溢,正作着好梦。 「(但是,荀令君真的可靠吗?)」 罗敷的提议风险虽高,但乾脆简洁,他知这是最快的方法,却因忧虑出事不敢实践。 祈律转过身,强迫自己入睡,一切等待明日再说。 分隔线 祈律进入梦的世界中,这里给他的安心感,胜过现实的纷纷扰扰。 他静下心,寻找女声的气息;不移动,让女声得以找到他。 「律哥……」女声感受到祈律,打了声招呼。 祈律微笑道:「你来了。」 「……律哥?」女声听到祈律坚定的语气后,难得犹豫了。 祈律早已在脑内想好话题,侃侃而谈:「你总是呼唤我的名字,但你似乎不是音。」 「……我不知道……音……是谁……」女声极度犹疑地说着。 「音是我的妹妹,现在她与我分离,我很担心她。」祈律道。 「……」女声沉默。 「(她沉默了,是因为我只谈自己的事情吗?)」祈律不禁懊恼,想要把握难得的时间多说些话,他灵光一闪,「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请问要如何称呼?」 「律哥……我……」 这个问题,显然比祈音话题更让女声震撼,她的语调断断续续,相当哀愁。 祈律赶紧补充说明:「我是祈律,你都称呼我『律哥』,不是吗?」 「祈……律……」女声拉长声调,努力吸收这个词汇,彷彿这是再难懂不过的词汇。 「(她似乎很犹疑,为什么?)」祈律心慌了起来,他感觉女声要找的不是他,想要说话,但又害怕赶走女声。 终于,梦境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未解之惑。 分隔线 祈律猛然睁开眼睛,直接面对罗敷奇异的笑容。 罗敷笑着说:「真难得你现在还没醒来。」 祈律的心脏猛烈地跳着,未知是梦境使然,还是罗敷使然。 「天已经很亮了,赶紧梳洗吧。」耕父守夜数个时辰,未见疲倦,还有馀裕催促。 「……嗯。」祈律点了头,准备一天的开始。 祈律出营,天色全亮,阳光照耀树丛间,撒着美丽的翠绿。鸟儿啾啾,远处似乎有蛇群嘶嘶的声响。不知是鸟儿猎捕蛇群,还是蛇群猎捕鸟儿。 「(……为何我会对梦里女子的沉默感到慌乱不安呢?明明我应该不认识她……)」 他使用耕父为大家准备的乾净溪水,将脸打溼,尽量维持清醒,至少不要是一脸落寞样。 「(她的律哥,真的是指我吗?还是她……)」 然而,泉水像是引导思念的媒介,让他越来越在意。 耕父为祈律准备毛巾,「你还不习惯奔波的日子,之后就会慢慢习惯了。」他看向罗敷。 罗敷以手指画脸,扯着笑容说:「我也只比你早一点点起床而已啦。」她覷向耕父。 「(……不能让两位前辈担心。)」显然,耕父、罗敷都不知道祈律真正的心事。他低头擦拭脸颊,确定表情没问题后,抬起头无奈地笑着:「抱歉,让两位前辈久等了。」 「你在担心你妹妹吗?」耕父问。 祈律点了头,正色道:「我们去城里吧。」 第十九回01.眾仙士搜捕祈音,魔族少女疑出城。交付纸凤给江离,三人争执暂分程。 天若宫仙士正于许都的街道间挨家挨户收集情报。他们拿着一幅画像,上面画的是黑长发少女,与祈音的神态有些相似。 「(……天若宫竟派如此多仙士,看来他们是非捉到音不可。但,为什么?)」 仙士出动数量超乎祈律想像,他越发不解原由。 耕父瀏览路上的仙士少说有十来人,发表感想:「这样去不了白蘄那边。」 罗敷双手插腰,懊恼地说:「我就说直接闯入荀令君府比较乾脆,你们就不听。」 耕父瞟了一眼,叹气道:「如果结局是这样,你难得提了不错的主意。」 「喂!」罗敷对耕父的无礼发出怒吼。 附近居民因罗敷的声量看了过来,祈律作势提醒:「两位前辈噤声,不要让仙士发觉到我们。」 耕父、罗敷赶紧向居民表示歉意,居民不在意,继续逛着街。 「没有感受到司马懿的仙气,他是没有来吗?」耕父问。 祈律摇了头,「不清楚。」 眾人前行,看到一群仙士神情凝重,聚集在一对母子的身旁。 仙士茂显是领头仙士,个头普通,但他有仙气护体,道行比起身旁的师弟来得出色。 眾人刻意与仙士群保持距离,并在得以听到对话的距离聆听他们的话语。 「你说在晚上有看到黑色长发的少女在街道游荡?」仙士茂显问。 妇人晶晶直点头,以尖锐的声音说着:「对啊,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走路也无声无息,一开始我以为是鬼耶。」她说完不忘抚心,看起来相当恐惧。 「那个姊姊给我吃糖果,甜甜的很好吃。」小孩乖乖为少女说话,回味糖果的好滋味。 妇人晶晶闻后大惊:「你、你怎么吃陌生人的食物!万一有毒怎么办,快吐出来!」她赶紧拍小孩乖乖的背,但小孩乖乖闪避后说:「我吃进去了,吐不出来了。」 仙士茂显扶额,不得已打断母子的对话:「你知道后来那位少女去哪里了吗?」 「我看她往城外去了,轻飘飘的,好像没人拦住她。」妇人晶晶说。 仙士茂显脸色大沉,发表肺腑之言:「……听起来不像魔族,像鬼。」 一旁的仙士听得描述毛骨悚然,谁都不想与鬼打交道。 「祈律,你觉得是音小妹吗?」罗敷徵询祈律的看法。 祈律认真思考后说:「描述听起来像音,但又有些不像。」 「怎么说?」耕父问。。 「音走路不是轻飘飘的。」祈律回应。 「音小妹走路很轻盈,从远处来看也许是轻飘飘的。」罗敷说。 「(我跟音走在一起,确实不知道旁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走路姿态。)」一时半刻,祈律也想不起祈音的走路姿势。 「就是这样的感觉。」罗敷模仿祈音的走路姿势,像是东施效顰,耕父立刻叹了气。 祈律看完后,说不出感觉,怀疑地问:「……是这样吗?」 此时,仙士范南小跑步到仙士茂显的身旁,浑身冒汗,气喘得颇大,哀怨地说:「茂显哥,我来迟了,找路找了一阵子……」 仙士茂显收起画像,纳闷道:「你不是比较早来吗?怎么现在才到啊?」 「(……是昨天的仙士。)」祈律一眼认出仙士范南,开始感受到不安。 「我听说伏牛山有魔族,去调查了。」仙士范南恭敬地说。 仙士茂显眼睛微睁,直问:「……是真的吗?」 「对啊!虽然没有捉到,但我确实感受到魔族的气息了。」仙士范南点着头,态度坚定。 「(难道是我施展力量时被发现了吗?但他当时似乎没有反应……)」听到仙士范南的话后,祈律不断回想昨日的情景,益发担忧。 「你确定吗?刚才这名妇人说魔族少女似乎到城外去了,伏牛山就在许都的旁边,或许魔族真逃去那边了。」仙士茂显联结两边的资讯,缩小搜索范围。 仙士范南态度犹疑地说:「那……茂显哥你要去吗?」 「调查完这边就去,难道你不去吗?」仙士茂显理所当然地说着。 仙士范南用力点了头,附和道:「对……要去要去。」 「得在司马大人出府前调查完,不然又要被骂了。」仙士茂显眉头紧锁。 仙士范南赶紧说:「是、是,立刻加入调查。」他待在仙士茂显的身后,随时都能行动。 仙士群逐渐离去,准备到伏牛山通缉魔族少女。 罗敷不解地问:「伏牛山有魔族……是指我们,还是指其他人?」 「那些仙士入山,我们就没办法再住伏牛山了。」耕父道。 「魔族少女往城外去,伏牛山有魔族……」祈律喃喃着,脸色相当差。 「你怎么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脸。」罗敷问。 祈律坦白道:「那名晚来的仙士,就是我昨天看到的仙士。」 耕父大惊:「你说什么?」 「他指的魔族有机率是我,因为我昨天在那附近施展力量。」祈律为难地说。 罗敷不可置信看着祈律,「所以你当好人,反被仙士掌握到魔气,真是的!」她用力跺脚,为祈律感到不值得。 「现在该怎么办?」耕父严肃地问。 「我说直接去内务府不就好了。」罗敷气冲冲地说。 耕父指责道:「司马懿就在那里,你还过去。」 「司马懿总不会待一整天吧!我又不怕其他的仙士。」罗敷挥了手,赌气地说着。 「(许都不能待,晚些伏牛山不能待,司马懿似乎在内务府内,哪里都没办法去了……这附近还有隐密安全的住宿地点吗?)」 祈律今日的预定计画都被打乱,不得不想其他的办法。他看向一筹莫展的耕父和烦躁不堪的罗敷,想到昨日江离和兵士保家的相处。 「罗敷前辈,我们换个想法,改去找白蘄先生。」祈律道。 罗敷怀疑地问:「他在吗?」 「昨天听他的徒弟所言,白蘄先生与天若宫的关係似乎很差,也许跟他说明原委,他会帮助我们。」祈律解释。 「……」耕父沉默,若有所思盯着祈律。 「耕父前辈?」祈律解读不出耕父的意思,但他预见不是好事。 耕父仅言:「就当为了你妹妹。」 分隔线 一批仙士被挡在白蘄居所的门外,他们神情不耐,已在此地待了有些时间。 「这边仙士也不少……」祈律忧虑地说。 「嘘,里面有声音。」罗敷倾耳听取房内声音,尽量收集情报。 房内的江离与兵士保家正在争论,发出不小的声量,一般人虽听不清楚,但可想见争吵的力度。罗敷以听力自豪,听得一清二楚。 「你受了谁的命令,凭什么怀疑我窝藏魔族!」江离怒吼。 兵士保家近乎哀求地说着:「江离,司马大人都来了,你就让他们查一下就好。」 「这里是师傅的居所,在他没回来前,我怎么帮他决定!还有,我为什么要让天若宫进来啊!那么厉害,就感应魔气啊,哪需要进来这里!」江离坚决不退,语气苛刻。 兵士保家轻推江离,好言相劝:「我知道你的怒气,所以我还没叫他们进来,可是晚些司马大人亲自过来,就不好看了。」 「我师傅在荀令君的身旁,他自己会做决定,为什么要我现在决定?!」江离嗤之以鼻,嘲讽笑着:「喔!我知道了,因为司马懿说服不了荀令君,才要先斩后奏是吧!」 江离说中事实,兵士保家态度强硬地说:「你越说越过分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怎么交代!」 透过罗敷的帮助,祈律略知现在的情况。 「(……原来白蘄先生与荀令君在一起。)」祈律肯定透过白蘄得与荀令君相见,但他望着眼前的仙士群,思忖着:「(江离先生不让仙士入内,但我们若进入房舍内,等于应了窝藏魔族之罪,只会造成困扰。)」 「祈律,你要怎么做?等那兵士离开衝进去吗?」罗敷问。 祈律发表计画:「我想将纸凤交给他,请他交给白蘄先生后,再转交给荀令君,然后我们就离开许都。」 耕父眼神一敛,严肃地说:「这样好吗?」 「司马懿会进入房舍搜索,我们只是待一会,应该不会留下魔气。」祈律抚着怀中的纸凤,其受仙气繚绕,出现于白蘄居所内不显怪异。 「赶快把纸凤交出去也乾脆,我可不想再躲躲藏藏了!」罗敷点头如捣蒜,不想再为此事伤神。 江离和兵士保家话不投机,他不便于行仍逼退兵士保家,传达坚决的逐客心志。 「出去!」江离在眾目睽睽之下,让兵士保家毫无面子。 兵士保家怒吼:「我有脚我自己走!」 兵士保家前脚刚走,江离就把门闔上,仙士群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 「诸位仙士大人……请你们等司马大人获得荀令君的许可,再入内搜索吧。」兵士保家放下身段,带着无奈的微笑比着那扇紧闭的门。 「……哼!」仙士群终究忌惮白蘄的威势,悻悻然离去。 兵士保家看向门口,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 「是时候了。」 当兵士保家离开,祈律认定是拜访的时机。 第十九回02.眾仙士搜捕祈音,魔族少女疑出城。交付纸凤给江离,三人争执暂分程。 江离本以为仙士群又来叨扰,正准备发怒,却是看到祈律等人,颇为惊讶。 江离调整情绪后询问:「你们是昨天的?怎么过来了?」 「我有事情想要拜託你。」祈律正色道。 江离见祈律认真,严肃询问:「什么事情?」 祈律取出怀中的纸凤,告知:「这隻纸凤,希望请你交由你的师傅,再转交给荀令君。」 「好精细的摺纸……不过为什么要给荀令君?」江离从未看过如此细緻的纸艺品,不禁看呆了。 「这是舍妹的请求,希望确实交给荀令君。」祈律道。 江离恍然大悟道:「喔……女孩子,难怪要送给荀令君。」 「(什么意思?)」祈律不解江离的说法,但见江离态度瞬间放松而不敢松懈。 「我放在桌上,等师傅回来再跟他说。所以你是帮你妹的,还是有要学习?」江离安置好纸凤,不忘询问。 「今天……我应该还会待在伏牛山,但之后就未必了。」 对祈律而言,亲手交付纸凤最安心,尤其是他看到江离的态度后更做如此想,但事已至此,他只好将就行事。 罗敷眼睛睁大,轻扯祈律的衣角,小声道:「祈律?今天你怎么待啊!」 江离不懂眾人的意思,提出邀约:「天若宫事情闹这么大,师傅晚些肯定会回来,你就待在这边就好了,反正有空房。」 祈律摇了头,「不好意思叨扰,你就当我只是来帮舍妹送纸凤的。」 江离眉头微皱,不是很有滋味地说:「……所以只是帮你妹送纸凤?我先跟你说一句,荀令君很受欢迎,你妹大概没希望了。」 「……什么意思?」祈律一直听不懂这句话。 「没希望就是……你妹啊……荀令君啊……你怎会不知道啊!」祈律的态度让江离为难,他努力思考怎样才不伤人,但他决定放弃说明。 「拜託你,请你一定要将纸凤交给荀令君。」祈律不管江离的想法,仅愿江离将纸凤交给白蘄。 「……转交很简单,这倒是没问题。」江离开始觉得纸凤不如想像单纯,呆愣点着头。 祈律得到江离的承诺后,才放心离开居所。 分隔线 耕父神色凝重,唤住祈律:「你真的有要去伏牛山吗?」 「是,至少今天我会去。」祈律沉重点头。 耕父一股脑儿将顾忌都说了出来:「晚些仙士搜山,我们要如何应对?我承认你妹妹对你而言很重要,但牵扯到我与罗敷的安危,我不能够……」 罗敷挥手,阻止耕父再言:「耕父,我也想帮助音小妹,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耕父不悦看向罗敷,劝说道:「罗敷,当时你就是相信那些仙人才会被暗算的,不是吗?」 「我不要听。」耕父的说法戳痛罗敷的心,她的语气冷了几分。 「我们离开这里才是上策,再这样待下去,迟早被那群仙士围剿,就跟那次一样。」耕父不仅说给罗敷,同时也告诫祈律知所进退。 罗敷的声音倏地尖锐几分,「我说了不听。」 「我们的目的是找紫狩,这才是骄虫让你出来的原因!」耕父语气加重,不容许罗敷再因私情不顾后果。 罗敷跺脚,怒吼:「不要拿我弟出来,他哪管得了我!」她怒眼瞪着耕父。 耕父眼睛直盯罗敷,在气势上也不认输。 两人随时都可能在大街上大打出手,使祈律相当困扰。 「(……我似乎让他们失和了。)」祈律从没想过事态会朝此发展,思忖着:「(也是,我跟音的事情,本来就与他们无关。)」 祈律下定决心:「两位前辈,我会处理音的事情,我自己去伏牛山就好。」 罗敷感觉自己背后被捅了一刀,惊呼:「祈律!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了?」 「……」耕父沉默,如果祈律不示弱,他很难逼使罗敷软化态度。 祈律提出请求:「两位前辈,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调查许都城内魔族少女的身分。不论她是不是音,都尽量保护她。」 罗敷直摇头,担忧地说:「祈律,我不放心你自己去,万一遇到仙士……」 面对祈律释出的善意,耕父回应:「我今天会待在许都,观察仙士的动向,如果这次依然没有结论,也许分开行动会比较好。」 「耕父!」罗敷大吼,惊讶耕父的无情。 听在祈律的耳里,耕父不是无情,而是符合常人之举,他劝说:「罗敷前辈,耕父前辈说得不错,我不能为了音的事情耽搁到你们。」 「紫狩……他……」罗敷失去准头,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罗敷,以大局为重。」耕父厉声,迫使罗敷面对现实。 罗敷低下头,终于想到方法:「……祈律,集音器带着,如果出了事情,要想办法联络上我。」她比着集音器,表达对祈律的关怀。 「我会的,谢谢您们的照顾。」祈律取出集音器,将罗敷的好意放在心里。 不待耕父带罗敷离开,祈律自行出城,独自前往伏牛山。 罗敷忧心忡忡望着祈律的背影,耕父出手紧紧握住她,不仅担心她会突然衝出去,也暗藏内心的挣扎。 第二十回01.魔族少女在伏牛,伏牛山内有弒仙。祈律夺得醉仙药,欲入深处引敌先。 祈律和耕父、罗敷于许都告别,独自前往伏牛山。 他一路瀏览路上的通行人员,仙士尚未集结,遇到的大多是登山客。 祈律回想和祈音分离的那一刻:「(音曾扬起火焰,让我们得以朝南方而去;之后我在路上有看到沙尘,雾濛濛的情况,她去不了太远。她在鄴城的可能性较高。)」 他看向北方,脚步躑躅。 「(司马懿到许都了,他应该没有掌握到音的行踪,我可以认为音是安全的吗……)」 他曾想过回鄴城观看情况,又担心祈音会到许都与眾人会合,一来一往,反而见不到面。所以,他觉得暂时待在伏牛山比较安稳。 毕竟,他能以增幅之力和植物之灵沟通,且伏牛山区域广大,他较有把握在此躲藏一段时间。 如果可以,他希望吸引司马懿的目光,让祈音顺利逃脱。 这种想法,不论耕父、罗敷是否察知,他都不能让两人犯险,只能单独行动。 他走到废弃帐篷,准备住回昨晚的营帐时,看到一名黑发少女。 黑发少女身材比祈音还要娇小,她在各营帐间走动,似乎在找东西。 祈律侧过身,观察黑发少女的形貌,「(她不是音,但身上有些微的魔力,难道是刚才妇人所言之魔族少女?原来她不在许都,而是在这里。)」 祈律默默走了过去,直到相距不到十步,黑发少女才转过头问:「……是谁?」 「我是祈律,与你同样是魔族。」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 黑发少女感觉到相近的气息,点头道:「确实……」她神情警戒,有基本的防人之心。 「请问,你最近是否有到许都?」祈律问。 黑发少女照实回应:「有啊,我住在许都,但我是第一次看到你。」 「我是外地人,最近才到许都。」祈律解释,放松黑发少女的警戒之情。 黑发少女观察祈律,挣扎片刻,认为他不是坏人,终于说出口:「哥哥说仙士要诛魔,我就从许都躲来这里了,但我忘记跟他说,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她也是跟哥哥失散的人吗?)」祈律听到这番话,更添想要帮助的心情,「敢问令兄的大名是?」 黑发少女摇了头,「哥哥说不能说,我也不能跟你说。」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祈律问。 黑发少女比着一个内部特别乾净的帐篷,说着:「大概一个时辰吧?这是你的帐篷吗?」她眼神闪烁,想要暂住于这个帐篷内。 祈律不在意这种小事,贴心地说:「不,我也只是借宿。」 黑发少女不必住在其他从外观看起来就很恐怖的帐篷,笑着说:「哥哥说等仙士离开后,就要带我去荆州。这里有蛇群出没,一般仙士不敢来,我就等仙士离开许都。」她自信满满,认为居住三五天没有问题。 祈律不得不说:「我有得到消息,也许晚些那群仙士会到这里。」 「……为什么?」黑发少女慌张地问。 祈律谈起今天听到的事情,「你有给一个孩子糖果吃,没错吧?」 黑发少女思考一会后,点头道:「嗯……因为那孩子在哭,我担心他的哭声会引来注意,就……」她面露愁容,没想到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引来仙士。 「你知道这边还有隐密的躲藏点吗?」祈律问。 黑发少女恍然大悟,「你也是来躲仙士的?」 「是。」祈律回应。 黑发少女低着头,惆悵地说:「若非魔族降生会导致天下大乱的传闻越来越盛行,本来大家对魔族没那么反感的。」 「……传闻?」祈律一脸疑惑询问。 黑发少女眼睛微睁,惊讶道:「你没有听过吗?最近有信仰蚩尤的教派与天若宫势如水火,可怜的就是我们这些小魔族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第一个遭殃。」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荀令君……也放任此事吗?」祈律严肃地问。 黑发少女摇了头,「他放任的话我就待不了许都,但天若宫势力一直想进入许都,再这样下去,荀令君也未必阻挡得了。」她越说越难过,身为许都人,不能待在家乡是痛苦的事情。 「是吗……」祈律喃喃着。 祈律闻知此消息,是一喜一忧。 喜是祈音交付纸凤给荀令君,不必担心反遭诛魔;忧是荀令君对诛魔的反制力渐趋不足。祈律尤其担心后者。 黑发少女猛然想到祈律的提问,「我记得这边有条路可以通到深处,里面有座池子叫做『弒仙泉』,修行仙术的仙士碰到就会唉唉叫,是很安全的地方,但……」她语气拉得很长,犹豫是否要说出口。 「(弒仙泉……这是仙人剋星之一,原来就在这里。)」祈律暗暗吃惊,竟在此时听闻得以对付仙士的武器,赶紧询问:「但是怎样呢?」 「那条路上全部都是毒蛇,走过去不是被咬死就是毒死,我根本去不了。」黑发少女连说起此事,都浑身发抖。 「你知道怎么走吗?」祈律问。 姑且不论以弒仙泉攻击仙士,理论上仙士不会自讨没趣到险地,祈律认为这是天然的屏障。 黑发少女极度怀疑地问:「……你要去?」 「有必要的话。」祈律回应。 黑发少女指引方向,「从入口往仙士驻扎的帐篷过去,有条狭道一直走就到了,但你是魔族,不适合去那边。」 「(天若宫迟早也会搜到这里,等到仙士搜山才开始想逃亡太迟了。而且,她几乎没有战斗能力,我得保护她。)」 祈律与黑发少女的想法不同。他有战斗能力,必须吸引仙士的注意,才能减少黑发少女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即使前往弒仙泉的路上再危险,他都必须去。 祈律散发微幅魔气,与植物之灵沟通:「(树木之灵,我可以拜託您保护这名少女,好让她与她的兄长相会吗?)」他看向黑发少女,提出祈愿:「(……至少,请不要让那群仙士伤害她。)」 风儿吹过,树木的枝条缓缓动了一下。 得到树木之灵的许可后,祈律叮嚀:「这里够隐密,你不要离开这里。」 黑发少女不解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观察仙士帐篷那边的状况,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祈律道。 黑发少女露出担忧的双眸,「那里很危险……要小心喔……」 「我知道。」祈律点头,自知此举与踏入虎穴没有多少差别。 第二十回02.魔族少女在伏牛,伏牛山内有弒仙。祈律夺得醉仙药,欲入深处引敌先。 祈律走到仙士扎营的地点,零星仙士一边用膳一边聊天。 他前进一步,两步,甚至十步,并释放些微魔气,确认仙士的反应。 仙士依然吃饭聊天,与刚才无异。 「(看来搜山的命令还没下来,这群仙士没有开啟屏障警戒。)」现在祈律知道了,一般仙士感应魔气需要发动术法才能察觉。 「(不穿过这些帐篷,我无法到内部,但要怎么过去?)」祈律莫名以旅人身分穿过此地,要不引起注意也难,只好观察一阵。 「继续工作,这次一定要拿到。」仙士悠哉吃完饭,干劲满满。 仙士自在继续扒饭,不忘吐槽一句:「明明前几天你看到蛇还怕得要死,说什么大话呢!」 仙士悠哉摇着头,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刚才兄弟给了好东西,那群毒蛇都不是我的对手。」 「什么什么?」仙士自在很好奇,赶紧把最后几口饭吞进去。 仙士悠哉从怀内取出一瓶药,小声地说:「就是这个,只要加到水里去,蛇就会昏睡过去,要取蛇胆还难吗?」 「那是什么?第一次看到。」仙士自在从未见过此物,相当好奇。 仙士悠哉忍不住炫耀的心情,大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说出来可别吓倒你了!」 「我不信,你快说!」仙士自在轻摇头,满脸狐疑。 仙士悠哉眉飞色舞地讲述:「这是司马大人给的醉仙草,听说药效惊人,马厩的马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岂不是比蒙汗药还厉害了?」仙士自在呆呆地点头。 仙士悠哉拿着宝贝药瓶,督促道:「所以我们得立大功,获得更高的地位!」 「那些毒蛇咬伤这么多兄弟,给他们好看,还可以取蛇胆来增加修为!不过什么时候用呢?」仙士自在跃跃欲试。 仙士悠哉收回药瓶,「晚些茂显哥会来,到时候再问他。」 两人吃饱饭,做起饭后运动,等待仙士茂显。 这一番话听在祈律的耳里,有另一种解读,「(……那瓶药能让马厩的马睡三天三夜,浓度究竟有多高?司马懿是去哪里取得这么多的醉仙草?还有是谁帮他提炼的?)」 司马懿有取得醉仙草的管道,并有一套提炼法,这些都是祈律不知道的。他盯着仙士悠哉,思忖:「(他们打算用醉仙草杀蛇取胆……趁他们等待任务的空档,将他手中的那瓶药抢来。)」 祈律以树木为遮蔽,慢慢靠近仙士悠哉。 仙士自在怀着梦想,「听说成精的蛇胆可以增加一甲子的修为,我吃到了,肯定比司马大人还要厉害。」 「别傻了,那种肯定要先送给司马大人的。」仙士悠哉叹了气,打碎仙士自在的美梦。 仙士自在不屑地摸着腰间的几根羽毛,「比起这些华而不实的鸟羽毛,蛇胆有意义多了,真不知道是谁说鸟羽毛可以增加修为的。」 「明明你就高价卖给商人,还嫌耶。」仙士悠哉再度摇头。 仙士自在不服输反击,「你也拿了好几根去卖,少装了!」 两人走着走着,快要绕这里半圈,仍然不见仙士茂显的踪影。 「(纯粹为了私利去猎杀他们,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着……)」祈律因两人的对话而燃起熊熊怒火,但他必须压抑衝动造成的严重后果,评估附近情况,「(这边只有两人,远些不过三五人,我得拿到那瓶药。)」 祈律从树木端现身,猛然出现于两人面前。 「……两位仙士,可以请问一件事吗?」祈律面无表情道。 仙士悠哉吓得不轻,手指比着祈律,直问:「你、你是从哪出来的?」 「……这身上的气!」 仙士自在发觉不对劲,但祈律已经衝到仙士悠哉的面前假意攻击。 「可恶!」仙士悠哉急忙回击,尚未唸完咒,就被祈律以小刀破解。 仙士自在放弃吟咒,直接拿剑挥击,祈律侧身闪过,一脚将他踢倒地上。 仙士自在来不及哀号,准备吟咒,仙士悠哉赶紧呼应,打算困住祈律。 祈律散发魔气,配合小刀的挥击发散气流,瞬间破解两名仙士的咒术,并使两人因术法后座力而双双倒地。 「痛啊……」两名仙士的腰椎狠狠击地,一时站不起来。 祈律一脚踩在仙士悠哉的身上,从其怀中取出药瓶。 「我的药瓶!」仙士悠哉大喊,仙士自在也慌到不行。 祈律打开药瓶轻嗅,「(这个味道……确实有醉仙草。)」确定没有取错药瓶。 「可恨的魔族!看我的厉害!」 此时,不远处的仙士听到骚动前来,欲包围祈律。 「(全部聚集起来,再一起处理。)」祈律刻意计算距离,慢慢后退。 仙士一靠近,看到祈律大吃一惊,「魔族?!不是说是女人,怎么是男的?」 仙士悠哉勉强起身,痛苦地说:「快将他手上的药瓶……」 「你们要让蛇群昏迷的醉仙草,就留给你们自行享受吧!」 祈律打开药瓶,向仙士泼洒药水,并以增幅之力强化药效。 「不是说……」 「司……」 「啊……」 药水是液体,却因增幅之力的效用,仙士群光闻到醉仙草的气味就纷纷倒地。 「(这样的药量能让这些人昏睡就差不多了,应该无法让蛇群全数昏迷……是他们言过其实,还是这瓶药的问题?)」祈律本以为可留下些药水研究,却已全部用完,他丢弃药瓶,思考后续行动:「(……我得在仙士队来之前,找出那条通往弒仙泉的道路,并把敌人引过去。)」 祈律找寻黑发少女所说的通道,不远处只有一条狭道,符合她的描述。 「(这条路很狭窄,树林也多,仙士无法一拥而上……)」祈律轻易穿梭狭道,这里是理想的迎击点。 「嘶……」一条比短绳略细的蛇凑到祈律的脚旁,发出微弱的声音。 「(看来是出生未久的小蛇。)」祈律听到声音,留意脚步,庆幸没有踩到牠,向牠说明:「我晚些会借道于此,并无侵犯你们领地的意思,希望你跟其他的同伴说明,放我过去。」 「嘶……」小蛇没有移动,伸着警戒的舌头。 「(似乎是不信任我,也是,常受侵扰的牠们会相信陌生人的机率不高。)」祈律欲调整脚步,却发现蛇群正在聚集。 「(不论如何,我非得过去不可。)」祈律确认蛇群的数量与范围,寻找通过的路线,但几乎都被蛇群占领,不禁想:「(我能跟树木沟通,不知道与蛇有没有用?)」 祈律散发魔气,试着沟通:「(蛇群们,我只是要借条道,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希望你们让出一条道路给我……这样,我们就不用互相伤害了。)」 一段时间过去,蛇群毫无反应。 「(果然对动物没有效果,只好想办法减少损伤了。)」蛇群的反应在意料内,祈律无奈选择损伤较轻的路线。 「奇怪,你们怎么躺在这里?」仙士茂显疑惑道。 「地上有药瓶……」仙士范南拿起药瓶。 仙士茂显尷尬地说:「……他们该不会喝进去了吧?」 「这是什么?」仙士范南不解地问。 仙士茂显扶额,大叹道:「真是猪头……算了,本来就不指望他们。」 仙士茂显号召另一批仙士群,号令:「开始搜山,目标是捉到这里的魔族少女!」 「那我去那边。」仙士范南立刻展现企图心,主动走前线。 祈律听到来自仙士帐篷的骚动,心生一计:「(他们还没看到我,不如掩饰一下,让他们以为我是那名魔族少女。)」他双手捧起小蛇,温柔地说:「可以陪我演齣戏吗?很快就放你走了。」 「……嘶?」小蛇因突然被举起而显得不知所措,扭捏自己的身躯。 第二十一回01.狭道对敌蛇群来,路上有蛇不近身。虽遇郭嘉气质殊,性格骤变思祈音。 祈律隐身于树木间,窥伺仙士群的动向。 「这里没有异状。」 「这边也没有。」 仙士搜索附近帐篷,都没发现可疑人士。 仙士茂显望着倒成一排的仙士,不禁纳闷:「奇怪了,难道他们真的是自己喝进去的?但怎么昏成这样?」 「那到底是什么啊?」仙士范南查完一圈回来,仍想知道那瓶药的内容。 「掺了醉仙草的蒙汗药,司马大人拿来给我对付魔族用的。」仙士茂显道。 仙士范南吞了口水,提出想法:「也许魔族在里面,那……再往里面一点去?」 仙士茂显眼神尽显厌恶,埋怨道:「那边都是蛇,实在很不想过去。」 「但是……魔族躲在那边的可能性很高啊……」仙士范南道。 仙士茂显摇了头,「我记得好像还有一条路,先去那边。」 仙士范南也学仙士茂显摇头,「那里可是原本的蛇窝,过去蛇也不会少的。」 「比起那边一看就是有蛇的地方好。」仙士茂显遥望狭道,不愿自蹈蛇穴。 仙士范南吞了口水,殷勤地说:「那……那我陪茂显哥去。」 仙士茂显看到仙士范南的姿态,怒斥:「你就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不然你的资质还不错的!」 仙士范南没想到会突然被骂,用力挤话:「茂显哥……茂显哥指责的是!」 小蛇不断挣扎,蛇群也逐渐逼近,且仙士欲先搜索破旧帐篷处,祈律只能主动出击,「(我得让他们看到我!)」 祈律调整角度,以背影示人,并散发魔气。 仙士茂显感受到光影流动,敏锐道出:「……那边有人!」 仙士范南惊呼:「是魔族!」 祈律目的达成,朝狭道而去。 「黑色辫子的魔族?姑且追上去!」仙士茂显立刻下达追击。 仙士范南趁机说:「……我去另外一边看,避免她逃了。」 「好啦!」祈律的脚程相当快,仙士茂显没时间和仙士范南计较,随便交代一句就走。 「(还有一个没引到,但树木之灵应该保护得了她……)」 整体情况尚称顺利,祈律跑进了狭道内。 分隔线 祈律穿梭于狭道内,仙士群难以一拥而上,形成以仙士茂显为首的一字长蛇阵。 「看来是蛇族所化,头发像蛇一样!」仙士茂显从未看过辫子能如此灵巧扭曲。 阴暗的树丛间影响视线,一时难以探出究竟,这点正合祈律的心意。 「(这样的速度差不多,把他们拉远些……)」 祈律已达成目的,他仅需让仙士群以为「魔族少女」朝这边逃逸即可。 「嘶!」 「是蛇!怎么这么多……」 仙士群强烈的杀气激起蛇群的攻击欲望,他们见蛇群在脚边徘徊,吓得不敢再前进。 「不要退缩,用咒术防御!」仙士茂显以屏障保护自己,并命属下以自保优先。 蛇群一簇簇逼近,个个齜牙咧嘴,看起来相当骇人。 仙士茂显不敢大意,慢慢后退,确保仙士群的生命安全。 「(他们本来是来追我的,因为仙士强烈的杀气使他们心生警戒,反而先对付仙士。)」祈律观察仙士茂显的应对,判断其应会撤退,将小蛇放回当场,「……谢谢你,你可以回去帮忙了。」 「嘶!」小蛇奋力咬了祈律一口,迅速回到群体中。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看来只是发洩。)」 祈律看向仙士群,其仍与蛇群搏斗,两边互相攻击,场面激烈。 「(机不可失。)」祈律趁隙逃脱狭道,远离纷争中心。 「魔族要逃了!」 「……他好像是男的?」 仙士在迎击时无意瞥到祈律的行动,似乎察觉到什么。 「是魔族就可以交代了!快点突围!」仙士茂显已不管追捕之事,身为领导者,他必须保护属下的安全。 「嘶!」 蛇群不让仙士群逃脱,不断往上跳跃,想尽办法找到仙士群的弱点。 「他们又来了!」 仙士群感觉到屏障不断被衝击的滋味,慌张的心情使他们难以维持阵形。 「想成是训练!」仙士茂显施放更多的仙气,尽可能维持阵形,往后方空地逃脱。 祈律在无后顾之忧下,顺利逃脱此地。 第二十一回02.狭道对敌蛇群来,路上有蛇不近身。虽遇郭嘉气质殊,性格骤变思祈音。 一路上,蛇群渐少。 祈律走了一段路程,离开狭道,走到路面宽约三人并排可行的道路上。 「(刚才那些蛇没有毒性,难道是之前借宿的帐篷那边才有毒蛇吗?)」他不禁担心魔族少女的情况。 「(……树木之灵,那名魔族少女就拜託您了。)」祈律散发微幅魔气,期望心愿能传达出去。 「……是谁?」 突然,男人发出警戒声。 「(有人!)」祈律懊恼自己的大意,躲在树后,暂时不出面。 「出来!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男人厉声,非要逼祈律现身。 「(他不是……)」祈律分辨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头凑了过去,发现是认识的人,主动出面说明:「是我,郭嘉先生。」 祈律眼前的男人正是郭嘉。 昆蕗眉头紧皱,狐疑地问:「……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他可能记不起我这种小人物,但态度跟之前差别颇多。)」祈律记得郭嘉是温文儒雅的男人,眼前的「郭嘉」让他很陌生。 昆蕗不耐烦地说:「我在问你话。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我是祈律,我们曾在梦华村见过面。」祈律再做一次自我介绍。 昆蕗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有些飘移,问着:「祈律?梦华村?」 「(不记得我很正常,但连去过梦华村都忘记,就有些古怪了。)」祈律大惑不解,不禁问:「请问你有兄弟吗?」 昆蕗悻悻然地说:「我干嘛回答你?我说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从我来的地方可以走回入口。」祈律道。 昆蕗鼓起双颊,埋怨道:「我就是从那边来的。」 「走回去就好了。」祈律耐烦地说。 昆蕗眼神益发游移,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要,那边、那边……」 「(他不是魔族,又是曹操的亲信,不必躲藏仙士吧?)」祈律是好性子,也难免吐槽。 「听说往前走有条路。」祈律不让昆蕗为难太久,道出所知。 「我看过了,看到比我的头还要大的蛇,哪是路啊……」昆蕗猛烈摇头。 祈律隐约得知原因,提出第二种办法:「往回走有仙士,你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昆蕗双颊整个鼓起来,怒气冲冲道:「我才不喜欢他们,刚才要他们带个路囉哩囉嗦的,害我现在被困在这里。」她交叉双手,还在记恨。 面对昆蕗的孩子气行为,祈律只能说:「……你不打算前行,也不欲后退,除了待在这里,我也拿你没办法。」说完,他继续前行。 昆蕗见祈律有走掉的打算,直说:「我是来找人的,找了这么久,只看到你这个魔族。若不是姊姊们去忙了,我哪需要这么辛苦?」 听到魔族,祈律的语气稍微冷淡,「……你找谁?」 昆蕗觉得自己太聪明,骄傲地说:「哼!你是魔族一定很怕仙士,所以你不敢走回去,那么好,你陪我离开这座鬼山,我就不告发你的身分。」 「我要往前走,你可以接受就好。」祈律道。 昆蕗大惊:「那边有巨蛇,根本……」 「跟着我的脚步,不要东张西望,巨蛇不会贸然攻击我们。」祈律不想再浪费时间,简要说明。 「你!」昆蕗以手指比着祈律,眼睛睁得许大。 祈律不管昆蕗的威胁,冷淡地说:「不要大声嚷嚷,很容易引来注意。」 「哼……」昆蕗很有意见,但她决定忍耐,默默跟在祈律的背后。 「(看来是妥协了,他畏蛇的心理胜过了自尊心。)」祈律本就无意放昆蕗一人在此,只是其态度太差,让他难以维持一贯温和的态度。 「(他跟我之前遇到的郭嘉先生只有容貌相近,个性完全不同,而且他也在找人……现在我仅知『魔族少女』在这里,究竟大家是为何事?)」祈律隐约觉得事态复杂程度超乎想像,心情略感烦躁。 祈律转身,昆蕗脸色极臭,不发一语瞪着他。 「走吧。」祈律道。 分隔线 「蛇……怎么这么多蛇……」 视线所及,总是能看到好几条蛇,昆蕗浑身发抖,紧紧跟着祈律。 祈律走在前方,顾念后方的昆蕗而不断回头,短短一条路走了十几分鐘。 祈律有感时间不足,提出建议:「他们只是观察,你笔直走过去就好。」 「你不怕才说得这么轻松……」昆蕗已经从盛气凌人转变成虚弱无力,哀怨地说着。 「你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看着你。」祈律转换顺序,由他看守昆蕗的背后。 昆蕗激动地说:「万一我眼前突然跑出蛇呢!」她猛烈摇头,飞快的速率让人担心她的脖子。 「胜过你一直推挤我。」祈律道。 经祈律提起,昆蕗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碰着他的背,只差没有用力推下去。 「你、你不可以让我被蛇咬到喔!」昆蕗慌张地说。 「我尽量。」世事难料,祈律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昆蕗显然不接受这种说法,怒斥:「说什么尽量!」 「噤声。」祈律道。 蛇群因昆蕗的喧嚷而慢慢聚集,比起方才所见之蛇群,这些蛇群更加狡猾且聪明,很快就包围了两人。 「好多蛇……」昆蕗不知何处是安全范围,只能紧捱祈律。 「(跟刚才的蛇种不同,蛇头是三角,恐怕有毒。)」 这些才是仙士群真正恐惧的毒蛇,不仅身怀剧毒,且能无声无息逼近猎物,寻常的旅人遇着绝对凶多吉少。 祈律从竹篮内取出两把竹棍,较长者交付给昆蕗,「这根棍子给你,一路打草过去。」他拿起短者,寻找毒蛇的空隙。 「不要!」昆蕗眼睛瞪大,只知目标在前方,一路衝过去。 昆蕗一跑,毒蛇立刻衝了过去。 「(不好,他反而激起蛇群的战斗欲望了。)」 祈律暗喊不妙,不得已追上昆蕗。 毒蛇从树上俯衝,祈律以手中竹棍将牠打落到两旁;毒蛇直击,他直接闪过,让牠落地;毒蛇从地上仰攻,他以长靴相隔,将牠踢了出去。没多久时间,他已经打飞五、六条蛇。 毒蛇吐着舌,嘶嘶作响,评估情况不利,又都躲回草丛。 「呜呜……」昆蕗馀悸犹存,在洞穴前哭泣。 祈律收起竹棍,安慰道:「不要哭。」 昆蕗的眼眶全红,指控道:「你行就把他们打掉就好了,干嘛要吓我?」 「他们以为你要攻击。」祈律冷静地说。 昆蕗双眼瞪大,怒吼:「最好看得出来啦!」 祈律眼神冷凝,昆蕗瞬间想起刚才的事情,硬是将怒火吞了回去。 昆蕗愿意配合,祈律也不再言,重申主张:「走了,我们要在天黑前离开这里。」 「呜……」祈律前脚刚走,昆蕗又抽抽噎噎止不住泪意。 「(他对蛇的恐惧异于常人,刚才的仙士也很畏蛇,可是我不觉得这里的蛇很可怕。)」祈律感觉到昆蕗对蛇的恐惧如铭刻于骨上,望着不远处的山洞,越发忧虑了起来。 前方唯有山洞可入,昆蕗怯生生问了:「有山洞……进去后就不会有蛇了吧?」 「山洞的蛇更多。」祈律诚实以对。 如今是进退皆不可的状况,昆蕗只能歇斯底里喊着:「这种鬼山,我不要再来了!」 昆蕗蹲下身,全身紧缩,又开始发抖。 「它名唤伏牛山。」祈律试着转移昆蕗的注意力。 「哪里有牛了?有也被蛇咬死了!」昆蕗满脑子只剩蛇,什么事都可以与蛇联结。 祈律轻叹一口气,「(这种性格突然变化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音……不知道你现在情况如何?)」 他一向怕麻烦,但为了照顾人,他不得不学习耐烦。 此时,祈律想念不需要一直操心的祈音。 「嘶!嘶!嘶!」 两人在同一地点太久,又有毒蛇开始聚集。 「这里也有蛇群栖息。」祈律提醒昆蕗,却听到她冷酷的指令:「不用跟我解释,杀了就是了!」 「……」 祈律走到毒蛇处,释放魔气,形成一道小屏障,暂时保护两人。蛇群猛攻不下,不自讨没趣,默默离开了。 「呼……若非我耗费太多的力量,早就把你们给杀了……」昆蕗喘着气,不知是说大话,还是真有可能。 祈律解开屏障,「明明都是我在打,你看起来却比我还疲累。」 「不怕蛇的不要说!」昆蕗怒吼,眼神越显凶戾。 祈律不因此退缩,提醒道:「省去大叫的力量,你可以保留更多的体力。」 昆蕗冷哼:「少跟我说教了,不然我出去就叫姊姊们教训你!」 「(……这脾气!)」 祈律忍耐程度濒临极限,他默默前行,不再回头关注昆蕗的情况。 昆蕗发觉异状,竟愣在当地,左右张望,生怕蛇群再临。 「喂!不要拋下我。」昆蕗赶紧追上祈律,进入了山洞内。 第二十二回01.仙逝洞内有密泉,沾惹仙士起腐蚀。夺身之术换身体,异变產生是何时。 山洞名为仙逝洞,与「仙士」同音,却因异字造成仙士对此地是敬而远之。 仙逝洞幽黑清静,除了入口的光芒外,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洞间因滴水而发出滴答声,是几日前的雨势渗入洞顶。 祈律虽不如祈音善用咒术,但也会简单的火咒,勉强生出可以看到十步左右的火焰强度。 洞穴内风势不弱,火焰疲弱,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没有几秒鐘,火焰就熄灭了。 祈律无奈再生一把火,都是同样的结局。 「……你是要找路吗?」昆蕗观赏祈律几次的火咒表演后,终于猜到他的目的。 「是。」祈律回应。 昆蕗取出一颗夜明珠,约手掌一半大,眼前视线比起微弱的火焰来得清楚多了。 昆蕗鼓起双颊,「我委屈一点,你走前面。」她在夜明珠内施予些微仙气,增加其亮度。 整体视线不若白日,但对祈律而言相当足够,他向昆蕗致意:「……谢谢。」 祈律走在前方,昆蕗不安地说:「我有听到蛇的声音,还是很大的蛇……」她脸色发白,握紧手上的夜明珠。 「(……她的听力跟罗敷前辈可能有得比。)」祈律听到各式声音,但他无法具体分辨内容与距离,意会昆蕗的恐惧何来。 「走一步是一步。」祈律仅愿在天黑前下山。 分隔线 司马懿抵达集合点,看到散漫的仙士群,或是睡眼惺忪,或是气喘吁吁,都看不到应有的水准。 司马懿挑着眉,质问领导的仙士茂显:「你们怎么还没行动?」 「对不起,路上遇到蛇群耽搁了。」仙士茂显以单手握拳抚胸致歉。 司马懿瞥了一眼,冷笑道:「区区几条蛇都打不过,还要追捕魔族?」 「蛇群被魔族吸引,聚集而来攻击我们,我们也费了一番功夫才脱离蛇群。」仙士茂显道。 「你们让魔族逃了?」司马懿眼神越来越冷,声音也同其眼神让人恐惧。 仙士茂显吞了口水,坚定地说:「他是魔族男人,跟要追捕的魔族少女有出入,权衡情形……」 「你们全部加起来超过十个人,连魔族与蛇群都打不过,还敢称是天若宫的仙士?」司马懿不待仙士茂显说完,便出言责备。 仙士茂显语气激昂,委屈地说:「司马大人,在我们来之前,悠哉与自在等人早就昏睡了,他们也是不久前才醒来的。」 仙士茂显率领的仙士团来自许都部门,与仙士自在、悠哉分属鄴城部门不同。两者本应里应外合,共同追捕魔族少女,却被迫独自行动,他也是满腹牢骚。 「你们为什么会昏睡?」司马懿回头,质问正在他背后「助势」的仙士自在、悠哉。 在场每名仙士都知道司马懿有此异能,一般情形他是转动身体看向后方,只有一种情形他会如此做。 仙士悠哉赶紧辩驳:「那个魔族男人出来就抢了我手中的药瓶,然后散发浊气,我就睡着了。」 仙士自在不忘补充:「悠哉说得不错!只是随风飘散就让我们睡着了。」 两人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像说谎,至少司马懿知道他们没有胆子在他面前说谎。 司马懿得到意外的情报,需要时间品味,他露出兴味的笑容询问:「那个魔族男人的特徵是?」 「黑色短头发,穿着很素朴,看起来有些像边疆民族……」仙士悠哉仅记得大概。 仙士自在回想后,大声惊呼:「等等!仔细一想,有些像之前那个从红柳村捉到的人的穿着……」 「红柳村?」仙士茂显从没听过这座村庄,不解地问。 仙士悠哉对仙士自在点头,「对!就是红柳村,他好像也知道醉仙草。」 两人越发相信推论没错,神情尽显自信。 仙士自在、悠哉仙术造诣普通,个性也不稳重,但他们极擅长俗世之事,是司马懿处理特定事务的帮手。 司马懿不语,有用的情报是多多益善。 「他往哪里去了?」司马懿问道。 仙士茂显比了位置,「他往深处去了,一直没看他回来。」 司马懿询问仙士自在:「……之前要你们看的那个人呢?」 仙士自在摊手,「他自顾自往里面去了……」 司马懿嘴角隐隐上扬,命令道:「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捉来这附近最毒的蛇,晚些再告诉你们用途。」 仙士自在、悠哉听到可能不被惩罚,都笑得开怀,立刻提议:「是,说到毒蛇,应该是旧帐篷那边……」 「真奇怪,范南怎么还没回来,我去找他。」仙士茂显忧心忡忡,也欲到旧帐篷一趟。 第二十二回02.仙逝洞内有密泉,沾惹仙士起腐蚀。夺身之术换身体,异变產生是何时。 祈律和昆蕗走了几里路,停在一座大湖泊前。 湖泊幽暗可显其深,隐约从湖心散发一闪奇异的紫光;湖面乍看平静,却有不小的涟漪,捲入必遭漩涡吞噬。此外,它还散发奇特的气味,不刺鼻但也不舒服,感觉在哪里闻过,一时又连结不上。 湖泊连结两岸,唯有渡船才可通行,但岸边无船。 「是大湖泊……」昆蕗走到湖边,寻找渡河的方法。 「在过河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祈律道。 「什么事?」昆蕗折了回来,夜明珠散发的光芒照射到祈律。 祈律维持平稳的态度询问:「你说你要找人,他是怎样的人?」 「司马懿跟我说是黑色长发,普通偏瘦的体型。」昆蕗说。 祈律喃喃着:「司马懿……」 「那群仙士的首领,阴阳怪气的,但实力还不错。」昆蕗模仿司马懿常用的神情,跟祈律解释。 「……你为何要跟仙士一起追捕魔族少女?」祈律沉重地问。 昆蕗单手插腰,怒冲冲地说:「因为她让曹操大人的头好疼好疼,我非要对付她不可!」 「(……他要找的是音!)」祈律暗暗吃惊,尽量维持原有的态度,再问:「找到她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是魔族,我不举发你就很好了。」昆蕗想起祈律是魔族,认为魔族会互相包庇。 祈律冷淡地说:「我可以把你留在这里。」 「喂!」昆蕗怒吼后,发觉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昆蕗畏蛇,跟祈律同行;她一时不察,跟魔族同行。现在,祈律散发的气场相当骇人,她竟感到些许害怕。 祈律双眼漆黑,冷冷地说:「天若宫以诛魔为名义迫害魔族,你与其同行,我为什么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他对仙士本无成见,但接连遇到这些事情,他很难友善天若宫。 昆蕗偏过头,神情微妙,「反、反正,一切都是那个魔族少女很可恶!」 「怎样可恶?」祈律不让昆蕗逃避,非要问清楚。 昆蕗躲避祈律的视线,比着夸张姿势,「她会施展邪术,一直换身体,我是她的目标,幸好她被击败了,才保全了我。」 「……换身体?」祈律不解。 昆蕗一股脑儿说着:「司马懿说那叫『夺身之术』,就是拋弃原有的肉体,换成指定的肉体,幸好有大家的保护,才没被她得逞!」 「夺身之术……」祈律从没听过这种术法。 昆蕗见祈律怀疑的眼神,迅速补充:「她没抢到我,变成魔族少女,她真正的目标不知道是谁,居心叵测。」 昆蕗说完,喘了一口气,不忘观察祈律的反应。 祈律神情严肃,沉默不语。 昆蕗所言,某种涵义上震撼到了祈律。 「(我很明白现在的音不是以前的音,关键的转变时间就是我给音服下禁忌的药方。)」祈律看向昆蕗,思忖着:「(郭嘉性格明显与之前所见不同,当时华葚是我之前看到的郭嘉给予,难道是如现在的郭嘉所言,他抢了音的肉体?)」 祈律从昆蕗所言,知道她和司马懿有交情,进一步推论:「(所以司马懿发觉异状,阻止他继续待在郭嘉的肉体内;之后司马懿发现他在红柳村,才率仙士来攻吗?这样来说,司马懿的目标确实是他。)」 祈律想起当时祈音的态度,明显感受她与司马懿有恩怨,昆蕗所言尚称合乎情理。 「(比起这些事情……)」祈律双手微微发抖,但他不能让昆蕗发觉心情波动,问了:「被抢夺肉体的原主人,他……会怎样?」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与病魔对抗的祈音,内心泛着强烈的不安。 昆蕗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死啊。」 「……那你不是被抢了?」祈律不认为眼前的昆蕗是死人。 昆蕗清喉咙,重申道:「我说……在一段时间内是弥留,但超过这段时间就真的死了。」 「那段时间的意思是?」祈律不错过蛛丝马跡,打破砂锅问到底。 面对祈律的逼问,昆蕗慌张地问:「你、你怎么会这么在意啊?」 「回答我。」祈律厉声。 昆蕗眉头微皱,试着说明:「看灵魂的强度决定了……听说有些会以灵体或是梦境託梦……我当时是觉得……轻飘飘的啦。」 「(梦境?!)」祈律大惊:「(我自小就梦过那名女子,但最近频率上升了,难道是……)」他转念一想:「(不对,那名女子的态度不像音,那真正的音呢?)」 祈律神情凝重,怎样都寻不到原本的祈音。 昆蕗见祈律神情有异,怀疑地问:「该不会……你知道那个魔族少女?」 「……」祈律沉默。 昆蕗直觉猜中了,盛气凌人道:「知道的话快告诉我!不能再姑息她了,不然迟早……」她态度激动,像是害怕。 「(我不信任这个郭嘉,他只是说的话很符合音的情形……但他口口声声指控音,态度也犹疑,言行亦颇为阴狠,他一意找音恐怕不为好事。)」比起素昧平生的昆蕗,祈律更相信帮助他许多的人。 昆蕗走到祈律的身旁,逼问:「我看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祈律不语,走到湖泊旁。 「喂!」昆蕗大喊。 昆蕗走到祈律的前方,不让其前进,却被湖泊溅起于岸边的泉水浸润长裤,腿有些微湿。 「唔!」昆蕗吃痛,赶紧将长裤拉上去,她的腿有些泛红。 祈律看向发红的腿,询问状况:「怎么了?」 昆蕗赶紧退后数步,惊慌地说:「这是什么水?好疼啊!」 祈律以手抚着湿润的土壤,「……我没有感觉。」 昆蕗睁大眼,「这种像被侵蚀的感觉……你没有感觉到?」 祈律将手放到岸边,碰着些许的泉水,摇头道:「没有。」 「这边没有路了,难道要游泳到对岸去?」昆蕗左右张望,就是没有看到其他条路。 祈律点头回应:「看来是。」 昆蕗猛摇头,大喊:「才碰到水就这样,游过去就死了!」她来回走着,显得徬徨无措。 祈律伸手探入湖泊,静心感应:「(从水中感受到鼓动的感觉,但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祈律想起仙气输入的夜明珠,突然意会:「(这水,就是那名魔族少女所言之弒仙泉?但仅是仙士,弒仙泉就有如此威力吗?)」昆蕗的仙术程度无从得知,但他想至多是不错仙士的等级。 「这可能是弒仙泉。」祈律道。 昆蕗眼睛睁大,几近崩溃地说:「弒仙泉!这种恐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她双手抱头,慌得不知所措。 「它本来不在这里吗?」祈律不解。 昆蕗喃喃着:「我要回去!我不能再往前了!」她双眼瞪大,满是恐惧,显见她对弒仙泉的深层恐惧。 「都走到这里了,而且回去也有蛇。」祈律提醒昆蕗知所轻重。 昆蕗大吼:「跟蛇赌还有机率不死,踏入弒仙泉就活不了!」 「你顶多是仙士,弒仙泉对你的效力……」祈律尚未说完,昆蕗散发强烈的杀意,大声咆啸:「你懂什么!」 「(他确实有仙气,似乎跟一般仙士的感觉不太一样,但……比起修练不足,更像是大量耗损?)」祈律明显感应到昆蕗的仙气,说不出仙气性质,但这种强度使他明白弒仙泉对昆蕗的杀伤力绝非一般。 祈律反省刚才的说法,严肃询问:「……只要不碰到水就可以了?」 「……对。」昆蕗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如小兔子委屈地点头。 「我带你过去,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祈律道。 昆蕗不解地问:「你要怎么做?」 祈律拿出瓏羽的羽毛,输以魔气,羽毛渐渐变大,足以乘载两人。 「这是……红尾雉鸡的羽毛?」昆蕗一眼看出羽毛的来源,神情复杂。 「上来吧,我们飞过去。」羽毛维持大小有其时限,祈律把握时间,催促昆蕗快点过来。 昆蕗怯生生地踏上羽毛,疑惑道:「……不会掉下去吧?」 「你不乱动就不会。」祈律道。 羽毛上没有可供扶持的机制,只能倚靠双脚,但因活动空间尚称宽敞,除非遭遇特殊情形,都没有失足的风险。 「……」昆蕗站得牢,不敢想像半途摔下去的结局。 祈律轻抓昆蕗的手,下达指令:「到对岸吧。」 羽毛随祈律的魔气指引而行动,飞翔于弒仙泉上。 第二十三回01.长尾羽飞过对岸,化蛇出没护领地。昆蕗情急洩口风,友好告知己目的。 弒仙泉分布范围远比祈律想像更为宽广,飞行数十分鐘未见终点。中间有几座小山丘,长着茂密的苔蘚,湖面也有气泡,不少生物栖息于此。 祈律隐约闻到奇妙的气味,像是动物的体味,不好闻,但不至排斥。 昆蕗摀着鼻子,疑惑问:「……你的鼻子没问题吗?」 「把它想成肥料味是还好。」祈律道。 羽毛上附着祈律的魔气,与仙气的羽毛没有排斥,昆蕗轻踩几下,仍相当牢固。 「你怎么会有这根羽毛?难道你杀了他?」昆蕗问。 「这是当事人送给我的礼物。」祈律调整魔气输出,预估还有一段路程。 昆蕗眉头紧皱,「那种羽毛的规格、还有残存的仙气,肯定是修行有程度的仙人了,他会送羽毛给魔族?」 「事实就是如此。」祈律道。 昆蕗喃喃着:「不可能啊……仙人怎么会对魔族?」她观察祈律的神情,越感困惑。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不是最后之羽。」祈律稍微加强握手的力道,避免昆蕗移动时摔下去。 昆蕗激动道:「就是知道才!」她低下头,仍然不解。 祈律不再解释,昆蕗也没再问,时间静静流逝。 「(他安静下来,整座山洞只听得到水滴声,反而不太习惯。)」祈律开始研究昆蕗的姿态,若有所思:「(……他身上几乎没有几两肉,健康状况应该还是不好。但是,他看起来有比之前来得好,是因为本尊取回身体使然,还是之后他也有服下禁忌的药方?)」 「(禁忌的药方是有效还是没效?服下那帖药的音……)」祈律好奇郭嘉的变化,但他在意的依然是祈音。 「……」昆蕗感受到祈律的视线。 羽毛飞行十来分鐘后,祈律看到了彼岸。 「似乎到了。」祈律驱使羽毛俯行,使两人安然上岸。 昆蕗先登,祈律登陆后将羽毛收起,又放回行囊内。 昆蕗没来头说了一句:「啊……关于刚才的事情……」她脑内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又陷入沉默。 「你是指过河的事情吗?」祈律问。 昆蕗勉强点了头,「啊……对……」随即又摇了头。 「(他怎么了?)」祈律不解。 昆蕗用力点了头,语气温和地说:「谢……谢谢你喔。」说完,双颊微红。 「……不客气。」面对昆蕗突然的感谢,祈律稍愣一会才意会过来。 昆蕗眼神游移,似乎还有话想说:「我……」 「你的背影相当削瘦,可以多吃一些,会比较健康。」祈律道。 猛然听到祈律的评论,昆蕗鼓起双颊反驳:「我吃得够多了!这样才好看!」 祈律比着昆蕗的手,「瘦到骨头都快出来了,皮肤容易没有光泽。」 昆蕗不禁发牢骚:「你很烦耶,才刚觉得你有些……」她继续鼓起双颊,索性不说了。 「(有些?)」祈律不懂昆蕗复杂的心思。 昆蕗见祈律一脸呆样,怒冲冲道:「走了!」 昆蕗走在前方,头也不回,显然非常不悦刚才那些话。 「(他怎么又生气了?)」 祈律真的不懂,但他必须跟上去,因为夜明珠在昆蕗手上。 分隔线 昆蕗本走在前方,越走越慢,又变成祈律带头。 「(这座洞穴真的很长,弯弯曲曲,不知道最后会通到哪里。)」祈律推算又走数里路,路面平坦但很湿滑,且光线不足,需留意脚步,耗费的体力比想像还要多。 昆蕗眼神越显涣散,祈律推想她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遥远的路程。 昆蕗蹲下身,揉着自己的小腿,抱怨道:「走好久了……怎么还没看到出口?」 「(现在应该快要黄昏了,再晚些出山,视线就不清楚了。)」 仙逝洞的规模超乎想像,祈律不愿在洞内扎营,但夜间山区危机四伏,未必安全。 湖水顺着坡度匯集成小河流,各自形成小湖泊,源头皆出于弒仙泉。 「嗯?」昆蕗看到小湖湖面上有闪闪光芒,好奇走了过去。 当昆蕗靠近,闪光就不见了。 昆蕗改揉眼睛,「我刚才有看到闪光过去?是我眼花了吗?」 「是闪光没错。」祈律隐约也有看到。 「有两点光,看起来距离不太远。」昆蕗描述刚才所见,还在想是何种奇异景观。 「(两点会移动的闪光……)」祈律回想一瞬的影像,觉得情况不对劲。 两点光芒的正主──拥有两隻闪烁光芒双眼的巨蛇从湖中窜出,巨大的身躯激起强烈的浪花。昆蕗还没被水泼到,祈律已代她淋了满身。 「叱呼!」 巨蛇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在山洞的聚音下,声势浩大的回音足以穿透耳膜。 巨蛇的额间有闪耀的银色鳞片,身姿如人类挺拔,并有斑斕的花纹,带着一双鸟翅,却是以蛇的姿态前进,型态相当特殊。牠几乎顶到山洞顶部,身躯尚盘旋于湖中,但牠竟可在此安然生活,不受狭小空间束缚。 「(……这是什么蛇?)」祈律从未见过这种蛇,但他从其散发的气势来看,知道此必为难缠的对手。 「这么大隻的蛇……牠是躲在哪里啊……」昆蕗双腿发抖,想躲在祈律的背后,但她身旁都是弒仙泉水。 祈律拿出长刀,警戒地说:「请让我们通过。」 「叱呼!」 巨蛇发出巨鸣,双翅摆动,嘲弄祈律的无知。 昆蕗惊呼:「我们是牠的食物,牠哪会放过我们啊!」她慌到不行,寻找逃跑的动线。 「……你说的不错。」祈律缓缓后退,估算与巨蛇的距离。 昆蕗指着巨蛇,怒道:「快点打掉牠!被牠盯得怪不自在的!」 昆蕗能站的地方就是祈律的背后,她动弹不得,只能指挥祈律作战。 「(植物之灵啊……请帮助我拖延巨蛇的攻势吧……)」 祈律一路上都有观察洞内植物,发散魔气,请求山洞内的植物共同牵制巨蛇。 巨蛇毫不犹豫张大嘴,要将祈律吞下腹。 「喂!」昆蕗没想到祈律竟会原地不动,硬是聚集一些仙气,以微弱的光波攻击巨蛇。 「叱呼!」 微弱的光波对巨蛇而言没有多少痛感,但挑衅感十足,巨蛇发出怒吼,甩尾就要攻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巨蛇的尾巴被强硬留在湖中,牠奋力抵抗才勉强挥动。 祈律催促道:「牠被绊住了,快跑!」 湖底除了巨蛇,亦有植物伸出枝条拖延巨蛇的攻势。祈律把握植物争取的时间,捉住昆蕗的手跑走。 「为什么会被绊住?」昆蕗不解情况,但她被祈律牵着走,再不情愿也只好踏着会让她吃疼的泉水。 昆蕗着长裤,且这些泉水的浓度较低,稍微浸润到皮肤只是微微泛红,不至于腐蚀。 「叱呼!叱呼!」 巨蛇用力甩动,狠狠折断植物伸出的长根。牠非常愤怒,以奇快的速度俯衝两人。 昆蕗顾不得痠痛的脚,大吼:「牠追来了!」 「你先跑,我等会追上。」祈律放开手,留在原地迎击巨蛇。 昆蕗眼睛睁大,但她没说话,一股脑儿向前衝。 「(牠的弱点……应该在那里。)」 巨蛇的额间有一枚银色菱形的鳞片,与其他鳞片不同,上面有不小的伤痕──牠曾受过致命伤。 如果不将巨蛇击退,单凭两人的速度很难逃脱,祈律必须以攻代守。 祈律聚精会神,要在巨蛇袭来的一瞬间,直接攻击要害。 巨蛇不直接正面进攻,而是鑽入水里,水下都是牠的出没点。 「(冷静……)」 祈律不躁动,透过声音的远近强弱,推算巨蛇的位置。就像他在梦中判断女声的位置。 「(在那里!)」祈律敏锐感受到左边有不寻常的气息,直接出以长刀防御。 「叱呼!」 巨蛇从祈律左方出没,本以为出乎祈律的意料之外,用力甩尾却先被祈律的长刀所划伤。 祈律的长刀不锐利,但很坚固,长度刚好保护他自身,又不会太重,是他重要的防身武器。 巨蛇见伤势不如想像严重,又欲猛攻,祈律虽被巨蛇的力道打退几步,但他都用长刀防了下来。 「叱呼!」 巨蛇不再只凭尾巴,牠于口中聚集强大的魔气,就要以口射出强劲的光波对付祈律。 「(好机会!)」 巨蛇的头前倾,银色鳞片也闪闪发亮,祈律快速以巨蛇的身体为支点,节节上升,取出小刀直击银色鳞片。 小刀虽小,但异常锐利,祈律用力一刺,银色鳞片就有破碎的跡象。 「……叱呼!」 巨蛇完全没想到会受到致命的攻击,疼得打转,站在牠身上的祈律得赶紧离开,避免遭到波及。 此时,一道仙气光束直接击碎巨蛇的银色鳞片,巨蛇应声倒地,匍匐挣扎。 「(……是他?)」祈律不久前才感受过这股仙气,强度依然不强,但因巨蛇先受重伤,这道攻击显得关键。 「你让开,我要杀了牠!」昆蕗喘着气,她继续聚集仙气光束,瞄准巨蛇的弱点。 祈律出面阻止,「住手!牠是守护这座洞穴的灵体,你不可以杀了牠。」 「有谁会管你的规矩?人类要杀就杀,谁问过我了!这世界就是强者生存!」昆蕗瞪着祈律,仙气光束就要发出。 祈律听到昆蕗的价值观,凝重地说:「牠是我打败的,由我来决定牠的生死,我说离开这里。」 昆蕗怒吼:「你这个滥好人!活了几千年,除了以前的主人以外,还没看过像你这种的!」 「你……活了几千年?」祈律难掩惊讶,因为身为人类的「郭嘉」不可能有此年寿。 「这……」昆蕗一时为之语塞。 「不要逃避话题。」祈律不错过宝贵的资讯,非要昆蕗回应。 当两人争论之时,流了满身血的巨蛇勉强爬回湖内,残留于地面的血跡变成一株株新植物,增添些许的绿意。 昆蕗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情景。 这件事,是植物跟祈律说的。它们愿意保护两人安然离开这里,但不能让巨蛇死去,因为两者是共生关係。 「我刚才有看到终点了。」昆蕗说。 「……」祈律望着昆蕗。 「好啦,出去这里……」昆蕗态度为难。 「……」祈律依然望着昆蕗。 「……至少不要在这里说。」昆蕗最终决定妥协。 「可以。」祈律接受昆蕗的说法。 第二十三回02.长尾羽飞过对岸,化蛇出没护领地。昆蕗情急洩口风,友好告知己目的。 直到出仙逝洞,昆蕗都不敢大意,深怕巨蛇会再度出没。 祈律也不疏忽,尤其出来看到迂回的山道,正因黄昏的太阳即将隐入大地,视线变得越来越不清楚。 原本,祈律会立刻找寻适合休息的地点,但他改变主意,要先听到昆蕗的回应。 「这里可以说了吧。」祈律停下脚步,催促着昆蕗。 昆蕗停下脚步,犹疑地说:「……刚才那根羽毛,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给你。」祈律将瓏羽的羽毛交给昆蕗。 昆蕗仔细观察,不忘以微弱仙气试探,惊讶地说:「还真的是正常获得的……」 「我没有说谎。」祈律道。 昆蕗将羽毛还给祈律,自顾自说着:「仙与魔的关係一直都很差,但他会帮助你,而且你刚才……也算帮助我……没错啦。」 「你认识这根羽毛的主人吗?」祈律收回羽毛,好奇询问。 昆蕗摇了头,「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大家就说魔族很坏,专门欺负仙人。」 「魔族是认为受仙人欺负。」祈律道。 昆蕗说得起劲:「然后人类就是两面讨好,哪边有利就去,一点原则也没有。」 「……我倒不觉得尽是如此。」祈律摇了头,不愿将一个群体冠上特定的评价。 听到祈律的理论后,昆蕗用力点了头,「确实啦……曹操大人就不是。」 「(他似乎很崇拜曹操,但这不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祈律明显感受昆蕗离题了,正色道:「你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些话吧?」 昆蕗迟疑了几秒,叹气道:「好啦,其实我刚才跟你说的夺身之术……不是没有限制的。」 祈律眼睛微睁,这确实是他在意的事情。 「肉体的主人必须很虚弱,我才抢得到,至于原本的主人……没有一段时间可活,因为他直接被取代,就死了。」昆蕗说。 祈律听懂了,「所以,其实是你抢了原本郭嘉的身体?」 「那是距离曹操大人最近的位置,我超想要的!」昆蕗双眼发亮,语气尽显少女的娇羞。 祈律皱眉,严肃询问:「就因为你想要靠近曹操,就要杀了原本的郭嘉?」 「他、他也不是一般人!虽然我也是抢的时候才发现的……」面对祈律的怒火,昆蕗赶紧辩驳,但她越说越小声。 「如果他是一般人,他就死了,是吧?」祈律质问。 「想要的就去抢,本来就是这样……姊姊们都是这么说的。」昆蕗理直气壮的说法下,隐藏了心虚。 「照你们的理论,我根本不用跟你周旋这么久。」祈律冷冷地说。 昆蕗鼓起双颊,「所以我、我才会犹豫嘛……不然我干嘛跟你说这个。」她眼神游移,「夺身之术是我的能力……我也没用过几次……几千年来一隻手就数得完了。」 昆蕗凑到祈律的面前,急促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能力就是这个,难道你不会用?」 「(他的本性不坏,但教育显然有问题。)」祈律望着昆蕗渴望获得认同的眼神,决定先不在此处打转,「如果郭嘉的肉体寿命结束后,你会如何?」 「我有请姊姊保存好原本的肉体,只要力量存好了,我就可以回去了。」昆蕗说。 「(他已经取得郭嘉的肉体,我没有办法要他还回去,何况我也不清楚现在的音……很多事情,我必须问她才会知道。)」 「郭嘉」阳寿已尽,延寿都是徒然,祈律仅知「她」是受昆蕗所迫才会转移到祈音的肉体身上。但事实如何,他还不确定。 「以后不可以做这种事,就好好以郭嘉的身分活下去。」祈律劝戒道。 昆蕗再次鼓起双颊,猛烈摇头,「你真的很爱说教耶……只有以前的主人可以跟你比了!」 「(他说了不止一次以前的主人,但我想应该不是指曹操。)」祈律有些好奇,但他与昆蕗交情不足,能有这样的突破已属难得,他再询问:「除了夺身之术外,还有类似的术法吗?」 昆蕗直接回应:「有啊,但我没有研究,也许你说的那人是用类似的吧?」 「……类似的?」祈律疑惑。 昆蕗叹道:「这种术法一次要消耗好多的仙气,抢到的肉体状况通常很差,还得修復,我修復这个肉体花超多的心力,才会连那条巨蛇都打不过。」 昆蕗发出微弱的仙气,打在祈律身上就像被猫抓一样。 「(他的状况转佳是因为他有修復,而非服下禁忌的药方。确实,如果之前的郭嘉也是使用夺身之术,他只需修復,何须冒险求药?据此,他们的术法类型应该不同。)」祈律思忖后,认为昆蕗所言不错。 「你其实不恨那人,为何非要杀了他?」祈律问。 「因为……因为……」昆蕗急着在脑内想话,这个问题意外对她很难回答。 「你纯粹只是想独占曹操吗?」祈律为昆蕗想了一个解答。 「你、你怎么会知道?!」昆蕗大惊。 「你的表情洩漏了你的心情。」祈律道。 「我担心他会突然跑出来,又夺回我的地位……因为他跟我会相似的术法,实力还比我强……」昆蕗语气沮丧。 「你说的那个人,现在是舍妹。」祈律道。 「所以他抢了你妹妹的身体?」昆蕗惊呼。 「我希望你不要再追杀她,也不要以仙士或曹操的名义追捕她,因为她是用舍妹的身体。」祈律诚实以对。 昆蕗眼睛一闇,蕴藏着不同刚才的心思,冷声询问:「……你不会怀疑,他可能把你妹妹给?」 「我姑且认为,你不抢她就不会换到舍妹的身体。」祈律态度坚定地说。 昆蕗突然跳了起来,大喊:「你很奇怪耶!你妹妹可能不见了,也就是死了,还能这么镇定帮那个抢的人说话?你不是脑子烧坏了,就是滥好人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 「不论如何,我都会亲自询问她,并获得解答。」祈律不解昆蕗的反应为何比当事人的他更为剧烈。 昆蕗咬着唇,挣扎了一些时间,「……那我再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祈律问。 「我是瞒着曹操大人来的,本来是想偷偷解决掉的……但追捕你妹妹是司马懿的意思,他似乎很坚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昆蕗眼神凝重,祈律隐约认为她有些许的隐瞒,但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祈律点了头,「我相信你。」 昆蕗眼睛睁大,笑说:「真的?不可以怀疑喔。」 「我相信你,不需要再加真的。」祈律道。 昆蕗不安心,再说一句:「那你要保证他不会回来抢曹操大人喔!」 「……依我与她的相处,她似乎不坚持此事。」比起昆蕗对曹操的执着,现在的祈音是淡然多了,祈律是这么判断的。 昆蕗不管祈律的推论,只要获得保证即可,伸出右手,「很好,我们打勾勾约定喔!」 「打勾勾?」面对昆蕗突然勾起的右手小指,祈律不明白有何深意。 「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你也要信守承诺。」昆蕗说。 祈律摇了头,「我无法为你要求她保证。」 「好奇怪喔,以前的主人也说没人会跟她打勾勾,难道打勾勾有问题吗?」昆蕗收回手,不禁怀疑打勾勾有别的含意。 祈律再度重申:「我无法为别人订立承诺。」 天色全黑,昆蕗透过夜明珠的照耀,尚看得清楚道路。 这种天色对祈律而言,是应该找个扎营点,生火保护自己的时候。 「好吧……看起来外面有路了,我要早点回去,先走了。」昆蕗说。 「不怕还有蛇吗?」祈律问。 「我要回去找曹操大人,不能让他担心嘛,嘻嘻。」昆蕗已一天没有回去,想起曹操担忧的神情,内心一暖。 「也好。」祈律不能送昆蕗回去见曹操,两人到此分别也差不多。 昆蕗向前走几步,准备循路而行时,突然想到何事而停下脚步。她转过头,笑着说:「再会囉~你的名字是……」 「祈律。」祈律道。 「祈律……好,之后我遇到姊姊们,会跟她们说要饶你一命。」昆蕗微笑,认为这是很好的优惠。 「……我希望不要发生这种事。」祈律沉重摇头。 「嘻嘻~」昆蕗不管祈律的心情,轻盈的脚步如同雀跃的心情。 昆蕗的脚程颇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一般的蛇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 这使祈律安心了些。 「(他应该是小女孩,不知现在的音本来是男是女?)」 祈律回想第一次看到的郭嘉与现在的祈音,看起来都相当自然,分不出「他」真实的性别。 祈律眺望远方,寻找今日过夜的位置。 第二十四回01.祈律梦中梦佳人,昆蕗遭袭失性命。最后之羽落律手,欲归未归闻鸟鸣。 祈律寻觅了一块空地。 星空照耀提供光芒,驱逐畏光的蛇群;一旁有树木遮掩,不易有野兽入侵。祈律生起火,静观美丽的星空。 「(这里的星空被一旁的树木所遮掩,也有一种深邃的美感。)」 不同于云憩山是满面的星空如伸手可及,这里的星空经由树林层次的遮掩,製造出景深的情致,在遥远的彼方闪烁的星子,增添几许神祕。 「(夺身之术……以前的郭嘉是现在的音,现在的郭嘉不知以前是谁,以前的音在哪里,梦境的神祕女子又是谁……全部混在一起,思绪都乱了。)」 祈律沉思的事情,可比星子组成的星宿复杂,在闪烁的光芒下,他的视线渐渐模糊。 「(现在的方向很确定就是要找到音,询问实情。如此,我就能观察她是怎样的人。)」 祈律不再直视星空,也不思考复杂的关係,只将心力灌注于一点。 他确认柴薪尚足,回到帐篷,准备休息。 分隔线 「律哥……」 祈律甫发觉自己来到梦的世界,女声已待在他的身旁。 「上次似乎吓着你了。」祈律庆幸再度感受到女声。 女声喃喃着:「律哥……是律哥……」欣喜的语气,彷彿找到世界上难得的珍宝。 「什么意思?是指还有其他的律哥吗?」祈律的内心深处,有种隐约作疼的滋味。 「我感受到鸟儿的感觉……律哥又与鸟儿相遇了吗?」女声不解释,谈起她有兴趣的事情。 祈律暗自松了口气,不想从女声口中得知其他的「律哥」。 因为是梦境,祈律幻化出瓏羽的羽毛,向女声确认:「你是说这个吗?」 女声的气流抚过祈律的手指间,祈律感觉有些酥麻的滋味,但他镇定心神,不让女声觉得他是轻浮的人。 「不是……」女声说。 祈律回想今日的旅程,虽有看到鸟类,但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苦笑道:「我今天遇到很多蛇,各式各样的。」 「蛇……也很可爱……」女声思考几秒,语调算是肯定。 祈律不禁惊呼:「你也喜欢蛇吗?」他能理解女声喜欢鸟类,但连一般人恐惧的蛇类她都喜欢,就不容易了。 「嗯……」女声的声音拖得有些长。 祈律喜悦地说:「我喜欢植物,你喜欢动物,看来我们相处应该会很和睦。」 当祈律说着时,女声沉默,她身上的气息也染了些忧虑。 「……怎么了?」祈律伸手触碰女声,一如往常只有气息。 女声的气息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律哥……我越来越找不到你……你在哪里?」 祈律感觉手上的气息渐渐消逝,急忙说:「我在许都附近的伏牛山。」 「不是指这个……」 女声说完后,气息便消失了。 梦境瞬间结束,祈律被迫拉回现实。 「(她说越来越找不到我,但是我明明就跟以前一样。难道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但我要如何帮助她?)」 祈律猛然睁开眼睛,终于理解为何会有这种特殊的梦境。 这件事如同下落不明的祈音,都让他慌乱不堪。 他深呼吸,先看帐篷外的情况,天已微亮。 「(下次遇到,试着询问她在哪里吧。)」 祈律仅愿下次还有机会感受到女声,他抚着心口,忧心能够帮助女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分隔线 祈律走回迂回的道路上,观察所属方位。 「这里的路弯来弯去,不知道最后会通到哪里?」他一时看不出终点,苦笑道:「如果顺路的话,不如先去看那名魔族少女的状况。」 他选择昆蕗昨日所走的那条路。一开始路面尚宽,接着越来越狭窄,现在竟成几乎无法通行。 「(我长期在山间採药都觉得这条路难行,昨天他走这条没问题吧?)」他面有难色,高大的身躯在这种情形下是最大的负担。 此时,他感受到一股仙气。 「……仙气?这是从哪里来的?」他隐约认知这股仙气的来源,内心隐隐泛着不安。 树林遮掩了祈律的视线与通行道路,他散发微幅魔气,希望树木之灵指引一条通道,但都没有反应。 他再度发散魔气,树木彷若装饰,无法接收他所请求的内容。 树木之灵拒绝了他。 「……看来得绕些路了。」他不得不选择其他办法。 第二十四回02.祈律梦中梦佳人,昆蕗遭袭失性命。最后之羽落律手,欲归未归闻鸟鸣。 昆蕗遭到仙士团团包围,她出手迎击,仙士纷纷倒地,仅剩司马懿与其身旁的仙士。 昆蕗冷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听过郭嘉大人修习仙术,很意外你的仙气有如此程度。」司马懿眼睛微瞇。 昆蕗怒道:「一过来就攻击,你忘记我是谁了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你是军师祭酒,是曹大人最喜爱的部属,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这么做。」 司马懿笑得阴狠,昆蕗背脊微微发凉,因为她不知道司马懿真正的想法。 「……」昆蕗严阵以待,寻找突破的时机。 司马懿从怀中取出一瓶瓷瓶,「本来要用来迷昏你的药没了,那就换样东西伺候你。」 「……你要做什么?」昆蕗直觉不是好事。 「你死了,曹大人一定会很难过,这样他就会下定决心诛魔。」司马懿一指挥,身旁仙士各自拿出瓷瓶靠近昆蕗。 昆蕗眼睛瞪大,怒吼:「明明就是你下的手,还牵拖什么魔族!果然人类就是……」 「听说你很怕蛇,我特别准备好几条毒蛇。」司马懿不理会昆蕗的指控。 司马懿甫说完,身后的仙士都拿出又大又毒的蛇。 毒蛇一见昆蕗,立刻将其认定为目标,分岔的舌头嘶嘶响着,让人头皮发麻。 「呜!」昆蕗一见蛇,脸色瞬间惨白。 毒蛇向昆蕗发动猛攻,昆蕗忍住恐惧之情,以微弱的仙气攻击毒蛇。 毒蛇不因此退却,继续发动猛攻,一心想咬中昆蕗。 「我……才不会……」昆蕗全身依然发抖,但她不能屈服,不断攻击。 司马懿在一旁观战,嘖嘖称奇:「明明有这种力量,却怕蛇怕成这样。」 「囉嗦!我先杀了你!」昆蕗见情势稍好,聚集仙气光波就要出击。 司马懿嘲弄着:「真可怕,不过这种程度杀不了我。」他旋以手中的羽扇挥落了这道仙气光波。 昆蕗喘着气,恶狠狠瞪着司马懿。 虚弱的昆蕗不是准备周全的司马懿的对手,她不躁行,以免中了司马懿的陷阱。 「只有毒蛇看来没有用,不过我本来的准备就不止这个。」 司马懿将手中的瓷瓶击往昆蕗,昆蕗在闪避之间,不慎被碎瓶中的液体淋中。 「好、好疼!」昆蕗痛到迸泪,她的手明显受到腐蚀,发出烧焦的味道。 司马懿大惊:「你对弒仙泉的容忍度竟比我还要低……难道?」 「呼……呼……」昆蕗喘着气,她已知瓷瓶的内容,只能想办法逃跑。 司马懿扬起得意的笑容,「我为什么不攻击你,就是为了不让外人发现我在这里。」他指挥仙士靠近昆蕗,大笑:「既然你这么害怕弒仙泉,就用这个终结你!」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带头丢瓷瓶,昆蕗只能闪避。 「可恶!你倒下吧!」仙士悠哉的瓷瓶彷彿有无限个,不断猛掷。 「看我的厉害!」仙士自在也不服输,瞄准昆蕗的动线攻击。 除了两人外,其他仙士都有十来个瓷瓶,昆蕗闪不胜闪,终究被弒仙泉淋到。 「啊……不要!」一旦停下脚步,就会遭受无情的攻击,昆蕗疼到哀求:「好痛!好痛……姊姊……姊……」 昆蕗的人生纵使遇到许多险境,但像这种孤立无援且无候补计画的情况是第一次,她慌得不知所措。 「弒仙泉对魔族无害,敢拿这些攻击你的……肯定只有魔族。」司马懿满意剧本正照着他的心意前进,他伟大的计画终于有可能实现。 「呼……」昆蕗的身体已是伤痕累累,仙气也越来越弱,仍顽强站起身。 昆蕗聚集仙气,以她现在的状况能够聚集这样小球般的仙气不容易。 「真是顽强!身体都已经变这样了……」司马懿出扇,防备昆蕗的最后一击。 司马懿以为昆蕗是要攻击,其他仙士以阵型防护,昆蕗却是将仙气寄居在美丽的白色羽毛上,随着肉体的消逝而迅速飞到远方。 仙士悠哉惊呼:「那是……最后之羽?」 仙士自在愣在当地,「但怎么会飞出去?」 「……原来玩这把戏!」当司马懿意会昆蕗的用意时,白色羽毛早已飞得遥远,留下的「郭嘉」也仅是具尸体。 仙士悠哉轻戳「郭嘉」,尷尬地说:「司马大人,他似乎死了……」 「布置场面,让他看起来像被魔族杀害的。」司马懿立刻下令,避免昆蕗的最后一举会破坏他的计画。 「那根羽毛……」仙士自在不安心地问。 「不用理它,反正改变不了大局。」司马懿虽这么说,但他神情略显浮躁。 「是。」 听命行事的仙士团依照司马懿的吩咐,想办法处理「郭嘉」的尸体,让其看起来像是被魔族所杀。 分隔线 一根白色羽毛翩翩降落到祈律的手上。 纯白不染杂质,柔软纤细的质感,优雅美丽的曲线弧度则和瓏羽的羽毛接近。羽毛上附着了微弱的仙气,控制它要到哪里去。 「这根白色羽毛上面残留的仙气,是刚才我感受到的那股吗?」祈律凝重看着羽毛,里面蕴含着思念,催促着他读取。 「它似乎有话要跟我说……」祈律以魔气催动,一道娇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 「给祈律,昆蕗留。」 祈律还想读取更多资讯,但只有这句话。 「昆蕗……是谁?这就是最后之羽吗?」祈律推想羽毛的主人花费最后的力量将这句话传给他,必有特殊的原因。 「在这附近,除了那些仙士外,还有谁有仙气?」 祈律说完,想到了一件事。 「这可能是弒仙泉。」 「弒仙泉!这种恐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它本来不在这里吗?」 「我要回去!我不能再往前了!」 「都走到这里了,而且回去也有蛇。」 「跟蛇赌还有机率不死,踏入弒仙泉就活不了!」 「你顶多是仙士,弒仙泉对你的效力……」 「你懂什么!」 这段对话浮上祈律的心头,他的心情益发沉重。 「……难道是你吗?」祈律悲痛地说。 「我没有感受到仙士的气息,你却留下了最后之羽,表示你的死因不单纯。但是,为何是跟我说?」祈律抚着白色羽毛,「一般人应该杀不了他,他很灵敏毒蛇也伤不了他,但仙士为何要杀他?而且我没有感受到仙士的气息……」 祈律的脑袋就要打结,完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得去仙士帐篷那边。」祈律奋力通过狭窄的通道,更加坚定要回仙士帐篷。 分隔线 事与愿违,祈律穿过难行的小径后,眼前出现分岔的狭道,每条狭道都有丛林密布,看不出通往何方。 「(想要回去,偏偏路难行,早知道应该从山洞那边……)」祈律很懊恼,又想走回原本的小径。 然而,当他转身一看,哪有小径可供通行?后方已完全遭到树木封闭。 祈律发散魔气,再度请求树木之灵开啟通道,依然没有获得回应。 「这不是一般的树林……难道我不小心走到迷阵了?」祈律想起这种可能,无奈地说:「这样的话,我无法回山洞那边,只能往前走了……」 面对数条狭道,他不知所措,尤其是现在的他内心焦急,更难选择。 此时,一道鸟声响彻云霄,发出震撼人心的鸣声。 「这是什么……」 祈律从未听过这种鸟声,树上栖息不少的鸟类,他却下意识认为不是牠们。 「(心脏强烈的扑通声,身体也为之一振,有如鼓声的沉稳,心灵似乎也被洗涤了。)」 鸟声如雅乐,让祈律纷乱的内心安寧了不少。 「啊!不要!」 尖锐的女声响彻树林,听起来相当骇人。 「是谁?!」 祈律判断声音来源就在附近,赶紧奔去。 第二十五回01.仙士魔族势诡譎,魔物袭击有内情。树木迷阵锁眾人,祈律回忆当年景。 祈律顺着声音,进入参天古木的区域,古木向上竞争争取珍贵的阳光,向下则占据所有丰厚的泥土,气根密密麻麻夺取新鲜的空气。 「(怎么回事?!)」 祈律刚到此处,就看到黑发少女摀着嘴,惊悚地看着仙士范南和仙士茂显。 仙士范南满身是伤,衣服沾满鲜血,他的手还流着血,情况相当恶劣。 仙士范南站在黑发少女的前方,与仙士茂显互看,两人神态紧绷,看起来又要兴起一场大战。 「茂显大哥……」黑发少女欲向前和仙士茂显谈话,但仙士范南忍着疼痛,厉声道:「小优,你退后!」 仙士茂显不发一语,仅是盯着仙士范南与小优。 小优看到不远的祈律,赶紧出声:「这位哥哥,你来得正好,请你救救我哥哥……」 「你哥哥……是仙士?」 祈律语气满是疑惑,小优坚定点了头。 「(魔族的妹妹、仙士的哥哥,这到底是?)」祈律搞糊涂了,对于现在的情况更为不解。 仙士茂显望着祈律一些时间后,恍然大悟:「你是昨天闯入营区的魔族?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有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全部都是你们串通好的吗!」 面对仙士茂显的指控,仙士范南怒喝:「我根本不认识他!」 「司马大人说要追捕的魔族少女是你?还是他?」仙士茂显也很困惑,但他得不到司马懿的答覆。 「为什么我会被追捕?」小优大惊,不明白为何会牵连到她。 在场眾人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覷,谁也没有出手。 仙士范南一激动伤口就会裂开,咬着牙问:「茂显哥,你觉得小优有闯入宫殿的实力吗?」 仙士茂显勉强地说:「她以前曾在鄴城宫内当婢女,但……」 「你也觉得不可能嘛!」不待仙士茂显自我否定,仙士范南便回答了。 小优是一般的魔族少女,既无锻鍊武技,也无出色的魔力,安她闯入皇宫的罪名是高估了。 「(那名仙士似乎也认识那名少女,她是如何隐藏魔族身分的?)」 祈律从三人的对谈中,得知三人互相认识,仙士茂显实力不错,不可能发现不了小优的魔族身分。 这是祈律最在意的部分。 仙士茂显转而观察祈律,为难地说:「你怎么看都是男的,应该不会认错才对……」 若说小优实力不可能闯入皇宫,祈律也不可能被误认为「魔族少女」。仙士茂显终究听命行事,对鄴城之事并不瞭解。 祈律决定停止这种臆测,直言:「仙士追捕的魔族少女不是我也不是她,如果你执意攻击,我只好反击。」 祈律取出长刀,必要时他必须保护仙士范南和小优。 仙士茂显摇了头,喃喃着:「小优什么时候变魔族的?如果她是魔族,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仙士茂显有仙术天分,在许都担任老师,对于分辨仙魔气颇有心得,怎样都想不透此事。 「茂显大哥……我……」小优神色忧虑,不忍见仙士茂显如此痛苦。 「范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仙士茂显质问。 仙士范南不语,为了保护小优,他必须视仙士茂显为敌人。即使仙士茂显是他敬爱的师兄也一样。 小优走到仙士范南的前方,向仙士茂显倾述:「不要怪哥哥……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魔族……若非哥哥帮忙……我早就……」 小优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楚楚动人的姿态,谁都不愿苛责她。 仙士茂显的语气弱了几分,「什么意思?」 「……茂显哥,你知道几年前发生的魔物袭击事件吗?」仙士范南严肃道。 仙士茂显迟疑点头,「那不是在鄴城宫殿吗?这跟小优的关係是?」 「小优当时就在现场,不慎被突如其来的浊气感染到,我发现她的异常后,一直拿符咒压制,但还是无法阻止她魔化。」仙士范南取出特製符咒,证明所言不虚。 「(……人类被魔气感染就会魔化?有这种事情?)」祈律盯着特製符咒,那些符咒与布包内的形制相近。 仙士茂显遥想当时,疑惑道:「当时的魔物不是……」 「他们都是被浊气感染的人类!就跟小优一样!」仙士范南大喝,手部的鲜血又喷了出来。 小优见状,赶紧拿布压住伤口。 仙士茂显眼睛睁得颇大,道出所知:「……不是说是魔族入侵,然后施放魔物吗?」 「那是骗人的!我亲眼看到了!当时黎王发出奇怪的气息,然后他身边的人就魔化了,我离得远些还是被影响到了!」小优用力摇头,永远不可能忘记那一幕。 祈律听到关键字,立即确认:「黎王?你们说的是皇宫的黎王吗?」 如果黎王是紫狩之子,怀有魔气是正常的,但发生这种大事竟打听不到相关情报,显得匪夷所思。 「……你知道黎王吗?那件事情不是被……」仙士茂显越发觉得事态发展出乎能力所能处理的范围。 小优发抖着,「我好害怕……因为禁卫军和仙士闯入宫内,不由分说地……」她想起当天发生的残杀命案,摀着口,又有呕吐的欲望。 「不要怕,我在你身边。」仙士范南安慰小优,希望减轻她这场如梦魘般恐怖的事实造成的伤害。 仙士茂显的手也发抖着,「所以……当时……我斩的魔物……」 「是人类!都是宫内的人……」小优沉重点头,正如仙士茂显恐惧的想法相同。 仙士茂显受到的震撼不小于小优魔化的瞬间。一直以来,他都以修道者自居,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中,造下如此严重的杀业。 祈律凝重向小优确认:「你说的那个黎王是人类还是魔族?」 「黎王的情况一直很不稳定,我想……他可能跟我一样,是被那个魔族给……」小优说。 祈律再问:「你有看到那个魔族吗?能描述一下外貌吗?」 「没有……我听到尖叫声就躲起来了,但我有听到翅膀挥动的声音……如果那时候被发现了,我会不会……」小优回想起来依然恐惧,庆幸当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小优,不要害怕……」仙士范南出声安慰。 「(黎王可能是被魔气感染的人类,那名魔族可能有翅膀……但是魔气真的有魔化的力量吗?)」祈律推想黎王是魔族,但宫内有这么多的仙士都没发现,小优所言未必有错,但他还是对魔气具有感染人类魔化之事抱持怀疑。 「你为什么一直问黎王?难道你认识他?!」仙士茂显质疑地问。 「我不认识他。」祈律道。 「真是!怎么是这样!」仙士茂显嘖了一声,他分寸大乱,失去修练者该有的冷静和风度。 仙士范南始终不敢大意,警戒地问:「茂显哥,即使如此,你还是要继续追捕小优吗?」 「我现在知道了,你认为我可以放过你们吗!」仙士茂显眼神一敛。 仙士范南听后,拿出符咒,随时都可开战。 「哥哥……」小优担忧看向仙士范南。 「(他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魔物是人类魔化而成,而我也是刚才知晓的,两位前辈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照他们所言,黎王有可能只是被波及的无辜王族,但紫狩会带着他吗?)」 旁观者清,祈律确认在场三人都没有说谎。 祈律出声制止:「住手!他已经伤成这样,何苦再为难他?如果真的要打的话……」他取出长刀,准备掩护仙士范南和小优逃跑。 「我才没有伤害他,我看到的时候更严重好吗!」仙士茂显不甘被视作兇手而怒吼。 仙士范南尷尬地说:「我在路上遇到两个魔族,我是被他们打伤的……」 小优也低下头解释:「他们好像以为哥哥要伤害我,所以……」 「两个魔族……是一男一女吗?」会在路上走动的魔族不多,祈律隐约猜到是何人。 仙士范南相当惊讶,「……你知道他们?」 「(是两位前辈……)」祈律沉重地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刚才树木伸出枝条保护了我们,应该被隔在外面了……」小优解释。 「为什么树木会动,从来都没有听过。」仙士范南搔了头,想不透为何会被困在此地。 「连我来追问的都被封在这里,我才想问怎么出去!」仙士茂显也不禁发起牢骚。 三人说法一致,这片森林必有特殊之处。 「(……树木之灵觉得两位前辈是危险人物吗?)」祈律曾请树木之灵保护小优,本意是保护魔族,现在却成保护仙士。 「所以,他们还在外面吗?」祈律问。 「早些还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但现在似乎没有了。」小优回应。 仙士茂显望着小优,心情复杂地说:「小优,你真的无法……」 仙士范南面色凝重,「如果可以让她变回来,我早就做了!」 如仙士茂显所言,仙士范南有修仙的资质,也善用天若宫的资源,仍无法让小优回復人类之身。 「……你是怎么隐藏她的魔气的?」祈律问。 仙士范南回答:「小优说有人给她一条项鍊,她带着可以暂时隐藏,但只能瞒过白天,晚上就没有用了,所以小优在晚上就得离开许都,避免被人发现。」 「……是那条亮闪闪的项鍊吗?」祈律只想到这种可能。 仙士范南大惊:「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我有看到你,当时你将布包留在废弃的帐篷处。」祈律回应。 小优没想过仙士范南会拋下布包,自责道:「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布包在这里,不然的话……」 仙士范南摇了头,「不是你的错,是我当时疏忽了。」 「那条项鍊还留在外面吗?」祈律思考如何开路,回到伏牛山的入口。 仙士范南描述当时情形:「我听到茂显哥说要追捕魔族少女,急急忙忙来到这里,根本没想到布包的事情,就被两个魔族袭击了。」 「他们为何要袭击你?」祈律问。 小优皱眉回覆:「他们说仙士都不是好东西,担心我受伤就……」 「不久茂显哥过来跟他们吵起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然后我们就被枝条捲进来了。」仙士范南不谈受伤的过程,简单说明。 「……看来是一场误会。」祈律沉重地说。 仙士茂显怒斥:「误会?我跟其他人失联了,还没达成任务,我要怎么跟司马大人交代!」他想起晚些可能遭遇的惩罚,心情亦趋烦躁。 「茂显哥,我绝不容许你伤害小优!」仙士范南重申主张。 「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她。」祈律基于保护魔族的心理而言。 面对两人的气势,仙士茂显犹疑地说:「我也……」 仙士茂显平常很照顾小优,要他为任务不顾私情逮捕小优,他也下不了手。他只能叹口气。 祈律暂且安心,问起另一件在意之事:「冒昧问一句,你们除了追捕魔族少女外,还有其他的任务吗?」 「这是秘密。」仙士茂显道。 祈律语气稍微加强,严肃地问:「刚才有股仙气消逝了,你们不是只诛魔,为何连仙人都不放过?」 「……仙人?这里有仙人吗?」仙士茂显疑惑道。 「你没感受到吗?」祈律微微皱眉。 仙士范南静心感受后回答:「我只感受到我与茂显哥的仙气,这里的树木似乎隔绝了外界。」 「(刚才我明明有感受到仙气,但现在只有在场的两人,是因为那群人已经离开了吗?)」祈律重新感受,确实如仙士范南所言,「(感应魔气,在场只有我与那名少女的魔气,两位前辈似乎不在这里,难道真如仙士所言,这是一个迷阵?)」 祈律以为是增幅之力造成树木移位,但如今来观,情况可能更为复杂。 他散发微幅的魔气,试图与树木交流,但都听不到回应。他不气馁再放,依然徒劳无功。 「没回去集合,又没捉到魔族少女,我……」仙士茂显情绪低落,不敢想像后果会是怎样。 仙士范南和小优同样忧心忡忡,不仅担心自身安危,也不愿让仙士茂显遭受严厉的惩罚,形成两难。 「不论如何都要先离开这里。」祈律寻找附近可供通行的道路。 第二十五回02.仙士魔族势诡譎,魔物袭击有内情。树木迷阵锁眾人,祈律回忆当年景。 祈律回到多岔路点,一一记录每条路。 「到底走到哪里了……路几乎一样……」小优越走越不安,深怕会永远困在这里。 「哥哥在你旁边,不用怕。」范南出声安慰。 望着两人的互动,祈律不禁想起了祈音…… 分隔线 两年前,红柳村。 祈律入房探望祈音,祈音坐在床上,头低垂,眼眶微红。 祈律换掉桌上的器皿,并将温好的茶水倒给祈音。 祈音润喉后,消沉地问:「律哥……我这次睡了超过三天了,下次什么时候会起来?」 「你已经起来了,不是吗?」祈律取走杯子,再倒一杯茶。 「律哥……如果我再睡下去,我会不会死?」祈音的眼神写满了恐惧。 「我摘了药,还跟曲爷购买外面的药材,你安心养病就好了。」祈律将茶水交给祈音,柔声安抚慌乱的祈音。 祈音的手紧捏着棉被,「那些药材……会不会很贵?」 「不会的,我跟曲爷交换物资,他都说外面很喜欢你的织品喔。」祈律摇了头。 「……吃了感觉也不会好,一直都是这样……好可怕……」祈音从小到大都很病弱,但最近几年猛烈变化,让她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她浑身发抖,内心想的尽是黑暗面,身上的魔气也有倾泻而出的跡象。 祈律很担心,但他必须冷静,才安抚得了祈音。 祈律不让祈音纠结于健康问题,想起她的兴趣,「音,我带你去看花。」 「……花?」祈音困惑看着祈律。 「我扶你下床。」 祈律不多做解释,伸出手帮助祈音下床,祈音奋力转移身体,足足花费几分鐘。 祈律牵住祈音的手,走出房间,花圃就在眼前。 祈音喜欢花朵,走了好几步路,看到各种花卉。 「啊……是上次的那朵花。」祈音兴奋看着醉仙草绽放的美丽白花,摘了一朵轻嗅花香。 祈音的神情舒缓许多,又摘了几朵白花。 「我种了一整片给你,喜欢吗?」祈律问。 「嗯……喜欢……」祈音娇羞点头。 祈音将白花系成花冠,手巧的她,很快就拿捏出花冠的形式。 祈律看到祈音再度绽放笑顏,笑道:「以后有烦心事,就到这边来吧。」 祈音的手瞬间停了下来,消沉地问:「……律哥又要忙村务吗?」 「刚接下村长,事情比较多,我晚些再熬药给你。」祈律轻吐一口气,等会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祈音摇了头,「不用了……我请人熬就好……」 「我要亲自确认你的状况,而且增幅之力只有我能用。」祈律道。 「呜……呜呜……」突然,祈音哭了出来。 「……音,你怎么了?」祈律不知所措,生怕祈音哭坏身子。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变成律哥的负担……」祈音连哭的力量都很微弱,断续的抽噎声,让人更加担心。 祈律急忙道:「怎么会说负担?你总在房内编织不是吗?那些对我、对大家帮助很大啊。」 「律哥……很久以前……很久以前我们还可以一起躲在柳馀川的山洞里,让爹还有霍老、李叔找我们的……」以前的顽皮举止恍若隔世,现在的祈音已无消磨体力的馀裕。 「那一次,大家可是找得很辛苦的。」祈律苦笑以对。 「我……」祈音不禁怀疑祈律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那时我第一次使用增幅之力,让植物长得太好,把山洞都堵住了,爹还要拿镰刀来砍,否则我们都要窒息了。」祈律试着以儿时记趣,压抑祈音负面的思绪。 祈音往村外方向看去,幽幽地说:「如果我的身体好……律哥就可以出村到外面的城镇了……」 「我没有要离开红柳村,这里……」 「律哥……每次曲爷来……你的心情都特别愉快……因为你想看他又带来什么有趣的东西……」 祈律还在想怎么解释,祈音便说出观察。 「我是想拿给你一起分享。」祈律正色道。 「律哥……」祈音持续哭泣,直到说不出话。 祈律无奈看着祈音,静静等待时间过去,等到霍老前来催促…… 第二十六回01.左右为难急需助,树木之灵指引道。蒙面人突然袭击,白蘄态度难推敲。 祈律走完全部的岔路,一路使用增幅之力,试着与树木沟通。 一开始,大部分的树木都没有回应;他不气馁,持续沟通,终于开啟部分树木的联络。 小优等人如无头苍蝇般乱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似乎找不到路,该不会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了?」仙士茂显率先抱怨,他是在场最着急离开的人,偏生事与愿违,心情烦躁不已。 「这里没有毒蛇,如果可以找到食物,住在这里也好。」仙士范南倒是有另一种体悟。 「哥哥……」小优扶着仙士范南前进,担忧他的伤口好不了。 「(如果请树木之灵帮忙,也许可以开条通道,但是我有事情必须先处理……)」祈律已取得联络管道,出去不成问题,但出去后的事情才是棘手。 「你是茂显吧?」祈律出声呼唤。 「对……竟然会被魔族叫得这么亲密……」仙士茂显从未想过会和魔族一同行动。 「如果你离开这里,你会将小优姑娘或是我带到司马懿那边吗?」祈律严肃地问。 「你会乖乖让我捉吗?」仙士茂显无奈地说。 仙士茂显的实力不错,但祈律也非省油的灯,这点已在之前的遭遇中证明。 「你可以放弃这次的任务,并不要再去为难小优姑娘与他的哥哥吗?」祈律问。 「啊……」 「那你要怎么办?」 小优和仙士范南都惊呼,深怕祈律会做傻事。 「没有成果,连范南都搞丢,司马大人肯定以为我窝藏魔族!上次何添被打得皮开肉绽,我可不想……」仙士茂显想到何添的下场,脸色越发难看。 「……是这样吗?」祈律似乎理解仙士茂显的紧张心情。 「当然!何况司马大人对那名魔族少女莫名坚持,他现在听到风声,我寧可错抓也不能没抓到。」仙士茂显进一步说明,他不是天生喜欢猎捕魔族,是不得不为。 「茂显哥!」仙士范南瞪着仙士茂显。 「那名魔族少女除了在鄴城皇宫内放火外,还有其他的罪行吗?」 昆蕗出于私心必须杀了她,司马懿可能知情也欲杀之,但祈律从曹操的态度中感受不到非要置她于死地,怀疑另有隐情。 「……」仙士茂显沉默了。 「我也许可以让你出得了这里,希望你告诉我。」仙士茂显的层级较高,祈律相信他知道些情报。 仙士茂显叹了一口气,「我很矛盾……现在是要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 「茂显大哥……」小优担心看着仙士茂显。 「我平常是巡逻许都,负责教导仙术的,偶尔才被叫去诛魔,范南却说我上次杀的是魔化的人类……你看起来也不像我所知的魔族,也许你是人类魔化的?」仙士茂显望着祈律和小优,双手发抖,唯恐杀害多少人。 祈律从仙士茂显流露的真情,知晓其人是正派的仙士。 「我原本就是魔族,但我是第一次听到人类会魔化的事情。」祈律道。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小优惊呼。 「以往大家都说魔族长得很奇怪,但我现在看都很正常,除了刚才莫名攻击我的那两个除外。」仙士范南嘖嘖称奇,他至今没看过外观特殊的魔族,不禁多打量祈律几眼。 「你要怎么让我离开这里?还有我离开之后要怎么跟司马大人交代?你要让我抓吗?」对仙士茂显而言,祈律是否为天然魔族不重要,他只在意圆满达成任务。 「(这确实是难题,我顶多让他离开这里。)」祈律有感又回归原点。 「这……」仙士范南陷入天人交战。 「哥哥,他不是坏人,不可以!」小优急忙劝阻,避免仙士范南铸下大错。 「我知道……但是……」仙士范南左右为难,何尝愿意如此。 仙士茂显瞪了仙士范南,「你打算一走了之,逃去哪里?!」 「本来是要去荆州的,因为那边不诛魔。」仙士范南道。 仙士茂显怒斥:「别傻了!如果让司马大人知道你带着魔族少女逃了,他才不管你去不去荆州!」捕捉祈律顶多赎些罪,唯有逮捕「魔族少女」才是完成任务。换言之,仙士范南根本带不走小优。 「不然我能怎么办!」仙士范南大吼,随即又撕裂伤口,吃疼连连。 小优再为仙士范南止血,但效果越来越差。 「我来吧。」祈律从怀中取出止血草,散发微幅的魔气。 「魔气?」仙士茂显皱起眉。 「会有些疼,要忍耐。」祈律道。 仙士范南纵使不解,但他越来越虚弱,寧可相信祈律。 祈律将被增幅之力强化后的止血草放到仙士范南的伤口内,并以乾净的布包着,稍加施力。同时,他压住同手的止血点,协助止血。 「呜!」仙士范南痛得出声。 仙士茂显忍住出手的衝动,小优则忧心看着,欲知祈律怎么处理。 未久,仙士范南流出的汩汩鲜血止了下来,比起另一手满是鲜血的布来得轻微。 「……谢谢你。」仙士范南移动手部,依然疼痛,但没有流血的跡象。 「稳定情绪,不然还会再迸开。」祈律叮嚀道。 仙士茂显神情复杂,仙士范南也是。 身为仙士,竟被敌对的魔族救治;身为仙士,竟不觉得魔族可恨;身为仙士,竟因此开始犹疑而无法坚定信仰。以上种种,都让两人天人交战。 「(树木之灵,请问您们知不知道可以长期保护他们的地点,好让他们躲避司马懿的追杀?)」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他转变心态,不再仅求离开。 眾人不解祈律为何再度施放魔气,但都不认为祈律是要伤害他们。 「(请您们回应我……)」祈律恳切祈求。 此时,树木的枝条缓缓移动,从被树木掩盖的位置中,铺出了一条隐藏的小道。 「这……树木竟然会动……」仙士茂显自认有些道行,却没发觉树木有诡。 「跟刚才一样啊……」仙士范南敏锐发现这跟保护他们进入此地的形态一模一样。 「这是你的能力吗?」小优惊呼,不禁期待自己的魔力也有这番运用。 祈律回首,严肃地说:「在这里争论得不到结论,就顺着这条路吧。」 祈律已向树木之灵祈祷许久,大多没有结论,这次直接获得回应,他相信树木之灵的判断。 三人点了头,跟着祈律的脚步行动。 第二十六回02.左右为难急需助,树木之灵指引道。蒙面人突然袭击,白蘄态度难推敲。 眾人走不足一里路,便看到田园风光。 水池内有水车,其上有鸟儿立足,发出啾啾声,配合流水流动声构成美妙的天籟。在一畦畦的耕田上,种着多种作物。豆类已经熟成,鸟儿纷纷来食;部分落入水池,池中的鱼儿竞相吞食。 远看,一栋房屋佇立于中央,规模约普通人家,外观朴素,在田园美景的加持下闲静雅致,格外引人注目。 「这里竟然有这种地方……」仙士茂显用力眨几次眼,确定不是幻觉。 「好漂亮啊……」仙士范南发出惊呼,小优也笑着说:「哥哥,我喜欢这里。」他们仅求安身立命之处,这里就是最好的示范。 相对于三人的惊喜,祈律神情严肃,「(很明显跟刚才的树林不是同一个地方,这种不协调感好像也在哪里经歷过?)」 祈律静下心,感受空气的流动。 「(我似乎感受到气息了……)」祈律眼神一敛,大喊:「小心!」 祈律出声阻止三人前进,并快步走到小优的前方。 「怎、怎么了?」小优不解地问。 一道旋风猛然袭来,如强风颳过,随即停在眾人面前。 「你很敏锐。」随风而出的是一位蒙面人,他身材高瘦,一身黑衣装,双手装备小刀。 小优捂着口,仙士茂显和仙士范南也觉得不妙。 祈律向前数步,保护三人不被波及,谨慎询问:「……你是谁?」 「破坏结界,性命留下。」 蒙面人说完,迅速袭击祈律,右手一刀往祈律的左肩削去,祈律取小刀狼狈接招。 「(他的速度好快!)」祈律没想到蒙面人会直接出手,拿不出长刀,只能以小刀应战。 小优等人后退,仙士茂显以防护罩保护三人,忧心看着战况。 「我不是故意破坏结界,只是想要寻求一条出路。」祈律以小刀挥击,锐利的刀面将蒙面人的右手小刀削掉一块。 蒙面人眼神一冷,「先前两人,也说一样。」他以左手小刀继续攻击,比用右手还来得俐落。 「你是指一男一女的魔族吗?」祈律惯用右手,对于蒙面人的左侧攻击,只得拉开距离。 「多说无益。」蒙面人专心应战,不再和祈律说话。 蒙面人散发仙气,配合攻势,每一下挥击都会扬起风势,捲起地面的沙子,影响祈律的视线。 「(看来只能先击退他了。)」祈律勉强接招,发散魔气助攻,攻击更加强劲。 祈律的小刀较蒙面人的双手小刀来得锐利,两边交会,很快蒙面人左手小刀又被折了一角。 蒙面人改以拳脚功夫应战,祈律则以魔气保护自己,不让蒙面人有机会击中。 蒙面人退后,试探情形,祈律不敢大意,拿出护身的长刀随时应对。 「他的实力……」 「这跟我的力量差距……」 仙士范南和仙士茂显的额间皆流下冷汗。祈律应战无法隐藏魔气,一旦发散而出,他的力量强过大部分的仙士。 两人僵持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出手。 「失礼了,我只是寻求解决之道。」祈律再次表达来意。 「……」蒙面人不语,依然保持警戒。 蒙面人预备再发动攻击时,从房内传来了一道威严的老声,「芐,让他们进来。」 名为芐的蒙面人瞬间停下攻击,「谨尊师命。」他侧过身,让眾人得以入房。 面对突如其来的劝止,眾人反而犹豫了。 「哥哥……要进去吗?」小优不安地问。 「这……」仙士范南看着仙士茂显,仙士茂显也是沉默。 「(那道声音是谁?但现在只能进去了。)」祈律收起武器,同样不解情况,仅有入房的选择一途。 祈律看着芐,芐一动也不动,如其所言「谨尊师命」。 祈律下定决心,率先踏入房中,小优等人也跟着他走。 分隔线 「(这里的感觉……)」 祈律一入房,扑鼻而来是沉香沉稳的气息。 屋内的设置,与许都的白蘄居所相近,坐落于园林间使它更显清幽。 他眼前站着一名威严的长者,虽然鬍鬚皆白,但站姿挺拔,眼神锐利,是相当健朗的人物。 他不敢大意,严阵以待。 芐确认所有人都入房,闔上门,恭敬向长者报告:「白蘄师傅,人带来了。」 「(他就是白蘄先生?)」祈律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白蘄。 白蘄直视祈律,态度倨傲,「你就是祈律?」 「(……他知道我?)」祈律即使吃惊,仍保持冷静,「是。」 「江离跟我提起你,并将纸凤交给我。」白蘄道。 「请问纸凤是否交给荀令君了?」祈律问。 白蘄眉头一挑,莫测高深道:「尚未。」 面对白蘄事不关己的态度,祈律严肃地说:「希望您早点将纸凤交给荀令君,因为舍妹的请求是给荀令君。」 「那只是精緻的纸凤,除此之外并无特别。」白蘄看向芐,芐亦点头以对。 祈律的内心如蚂蚁爬着,但尊敬白蘄是长者,忍住脾气道:「如果您不愿意转交,请将纸凤还给我,即使冒着被逮捕的危机,我也要亲自交给荀令君。」 白蘄不理会祈律,改向小优等人说话:「你们是天若宫的仙士,是来逮捕那名少女的吗?」 「(他是无视我吗……)」祈律暗自吸了一口气,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忧虑,忧虑将纸凤给错人,辜负祈音的心意。 「您……您就是白蘄先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本人。」仙士范南露出崇拜的眼神。 「这是你用的术法吗?还不赶快解开,让我出去!」仙士茂显语气不耐,对于天若宫术法竟破解不了白蘄的结界,显示他学艺不精。 白蘄观察小优,嘴角扯笑,「天若宫为了逮捕一名魔族少女,竟为难江离许久,我看这少女并无特别。」 「小优只是感染浊气变成魔族,本来就没有闯入宫殿的实力!」仙士范南得到白蘄的认证,更加理直气壮。 「……我承认要追捕的应该不是她。」仙士茂显早知如此,不得不接受这个错误。 「既然如此,你们可以离开。」 白蘄施展术法,开啟一条通道,正是眾人梦寐以求的。 然而,眾人面无喜色。 「白蘄先生,如果现在没有讨论好就离开,那名少女一定会被其他仙士迫害。」祈律直言提醒。 芐眼睛一瞇,对于祈律逾矩的态度有异议。 白蘄瞥向祈律,冷冷地说:「你跟她的关係是什么?何必如此关怀?」 「萍水相逢,同为魔族,不愿看她被仙士迫害。」祈律道。 白蘄冷嗤:「那么送你纸凤的人呢?你就放她走了?」 白蘄的冷言冷语正中祈律纷乱的内心,但他不能在白蘄面前示弱,陈述事实:「……我们在鄴城分离,她临走前将纸凤交给我,我才会到许都。」 「……」白蘄沉默,犹存警戒的眼神。 「(他似乎不相信我……)」祈律与白蘄一魔一仙,没有互信基础,确实很难谈判。 白蘄见祈律无话要说,再度转向其他人说:「你们是天若宫的仙士,只要有这个身分在,就要行诛魔之业。」 「我加入天若宫,只是为了保护小优,放弃这个身分又算什么。」仙士范南慷慨道。 仙士茂显眉头一皱,「……可是你的仙术?」他不禁怀疑自己培养许久的师弟也会是一场空。 「我对仙术有兴趣,但对诛魔一点兴趣也没有,纯粹是想先掌握诛魔的讯息而已。」仙士范南道。 「哥哥……」小优微笑点了头。 「(看到他们的相处,我就想起音……)」祈律的内心隐隐作疼。 祈律是为祈音到了许都,事态发展却令他感到无力,他越来越后悔当时应该直接回鄴城。 白蘄没得到仙士茂显的回应,再问了一次,「你的回答呢?」 仙士茂显担忧地看向小优,「我不会放弃求仙,但我担心的是……」 「你只要下决心放弃天若宫与诛魔,后续毋庸烦忧。」白蘄道。 「我……」白蘄的肯定多么诱人,仙士茂显依然徬徨。 「你是放不下富贵的心。」白蘄浇了仙士茂显一身冷水。 「……」仙士茂显无言反驳,沉重接受白蘄的控诉。 白蘄神色未改,「再给你一点时间思考,至于你跟我来。」他比着祈律,就要走到后院。 「……好。」祈律心情复杂,跟着白蘄走向后院。 芐留在原地,观察小优等人的状况。 第二十七回01.耕父罗敷困结界,祈律坦承己心意。白蘄提议到荆州,荀彧将逢大危机。 后院有道明显的结界,区隔了两边。耕父、罗敷被困在结界内,难以动弹。 祈律惊呼:「两位前辈,你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他一靠近结界,耕父迅速阻止:「不要过来!」 罗敷抚着脸抱怨:「真是的,哪里都不能去,真让人难受。」 祈律稍微靠近,有感受到吸引的力量,但不足将他吸入结界内。 「看来你们认识。」白蘄道。 罗敷一见白蘄,发出怒吼:「你这老头,还不快点解开结界!」 「不由分说丢小山攻击,差点杀了那无辜的仙士,把你们封在这里够客气了。」白蘄冷冷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不解地问。 「我们跟着那个仙士到了废弃帐篷,发现魔族少女的存在,为了保护那名魔族少女,我们先动手了。」耕父道。 罗敷摊手,「然后树木就伸出枝条,莫名其妙把我们捲到这里来了!」 祈律为两人说情,「白蘄先生,两位前辈只是担心那名少女……」 「范南的伤势若无茂显紧急治疗,早就失血过多,你觉得这是小事吗?」白蘄瞪着祈律,眼底透漏对魔族的不信任。 「……」祈律知道仙士范南伤势严重,也知道仙士范南是被耕父、罗敷所伤,但他不曾想过仙士范南伤得这么重。 一般而言,魔族的身体比人类来得强健,所以祈律错估仙士范南的伤势严重程度。或者说,仙士茂显当时为了治疗仙士范南,花费了多少仙气。 祈律不语,看向耕父、罗敷。 罗敷愤怒地说:「我才想说我们不去攻击,那名少女被打到就死定了!」 「所以魔族才是魔族,做事永远瞻前不顾后。」白蘄依旧答以冷漠的回应。 祈律正色驳斥:「白蘄先生,您这句话说得太过分了。」 白蘄幽幽地说:「……你觉得他们的行为值得鼓励吗?你的妹妹会鼓励你这么做吗?」他散发让人不寒而慄的惊人威势。 「……」耕父眼神发冷,多少起了杀意。 「批评我就批评我,扯到音小妹做什么!」罗敷发怒。 祈律坚定信念,直接说明:「两位前辈的行为是武断,但他们的出发点是担心那名魔族少女,不应完全否定。至于音,我想她会想办法劝诱到好的方向,而非直接予以否定。」 他端正姿态,眼神正气,散发凛然的气息,更增说服力。 「……」白蘄沉默,眼底的警戒未除。 「可以请您解开结界吗?两位前辈对我而言也是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祈律不愿再见耕父、罗敷被困在狭小的结界难以移动,如同将魔族视作囚犯的冒犯行为。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的妹妹没有与你同行?」白蘄道。 罗敷对白蘄不断重复的提问感到厌烦,怒吼:「你很囉唆耶!就说失散了,不然我也想回去找啊。」 白蘄厉声喝止:「我是问他不是问你。」 「呿!」罗敷从没被人类这般对待,眼神越发凶戾。 「因为音希望我将纸凤交给荀令君,而且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不牵扯到无辜的人民受害,我只好与音分离。」祈律内心的一把火也熊熊烧着,但他强硬忍住情绪,尽可能维持风度。 「……无辜的人民?」白蘄眼睛微睁。 「您可以去问您的徒弟白芍,相信她会告诉您原委。」祈律道。 白蘄抚着白鬚,「她还没有回来,也未通报你的事情,我如何相信你?」 「你这老头……实在是!」面对白蘄的极度挑剔,罗敷咬牙切齿,以拳头用力敲击结界。 「……」耕父心疼罗敷发红的手,但他不吭半句。 「(他不相信我,但似乎很在意音……对他来说那隻纸凤绝对不是只有精緻而已。)」白蘄的敌意明显针对祈律,原因就在祈音身上,祈律思忖着:「(之前的郭嘉是现在的音,她会将纸凤交给荀令君,代表他们认识。从白蘄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也认识之前的郭嘉。对白蘄而言我是陌生人,如果今天有陌生人将音的信物拿给我,我的反应会是怎样?)」 祈律改从白蘄的角度论事,豁然开朗:「(……他是想知道我取得那隻纸凤的来源,是真的从音的手中取得,还是透过其他的手段吗?)」 「(我要怎么说明?之前的郭嘉与现在的音的关係,还有我很在意刚才消逝的仙气……)」祈律苦思用字遣词,避免造成白蘄更深的误会。 白蘄等待祈律数分鐘,冷冷地说:「你没有话要说了吗?」 「祈律,这老头简直不可理喻,你明明都说了,他还要听什么?」罗敷的脾气不算好,但能让她短时间发飆这么多次的人不多。 「你纯粹是不信任魔族,而我们也不信任你。」耕父道出观察许久的论述。 面对耕父、罗敷的说法,白蘄神情不改,算是接受了。 「……白蘄先生。」祈律唤来白蘄的注意,严肃地说:「音自小体弱,都是由我亲自照顾,我比谁都重视她。自从我为她服下禁忌的药方后,她的性格转变不少。即使如此,我还是把她当作舍妹。」 这件事,严格来说是祕密,至少是埋藏于祈律心中的秘密。 「……」白蘄眼睛微瞇。 「我在採药时,偶然与郭嘉先生相识,之后他给我华葚,凑齐禁忌的药方;不久前,我也遇到了郭嘉先生,他的个性跟我之前所见不同,并说了『夺身之术』,表达他是从之前的郭嘉取得肉体的。」祈律道。 「耕父,你听得懂吗?」罗敷的头上彷彿冒出无数个问号。 「……大致上。」耕父神情凝重。 「后来的郭嘉说过之前的郭嘉不是一般人,也可能使用相似的术法,而被驱离的之前的郭嘉……有可能进入了舍妹音的肉体内。」祈律吐了一口气,将激昂的情绪都说了出来:「我也很想知道原本的音怎么了?但我仍然尊重现在的音的意志,因为我觉得她不是坏人。而且她是使用舍妹的肉体,您觉得我有可能视她安危于不顾吗?!」 祈律的眼睛有微微的血丝,他比任何人很担心祈音。 「祈律……」罗敷鼻头一酸,感受到祈律真挚的情意。 白蘄抚着鬚,从上到下,次数达到三次。 终于白蘄停下动作,沉重地说:「我会将你说的话交给荀令君判断。」 「……您不是荀令君的师傅吗?」祈律不解。 「令妹是将纸凤交给荀令君,不是我。」白蘄道。 「……」祈律不敢大意,深怕没有达成祈音的嘱託。 白蘄不比刚才警戒,平稳表达:「我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跟一般的魔族不太一样。」他重新审视祈律。 「……这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祈律不太习惯被人打量,何况他不知道白蘄是否会照做的时候。 「我是夸奖你。」 白蘄说完,解除结界,让耕父、罗敷重获自由。 「终于能动了……」罗敷重持自由,先伸了大大的懒腰。 祈律赶紧走到两人身旁,关怀询问:「两位前辈还好吗?」 「不能动很不舒服,但没有受伤啦。」罗敷看着发红的手,那是她刚才敲击结界造成的。 「……」耕父仅是盯着白蘄。 白蘄转过身,高傲地说:「晚些我会开条路给你们,你们直接去荆州,不要再回来了。」 「……您要怎么处理音的事情?」祈律急促地问。 白蘄冷淡回应:「之后荀令君会处理,你就不用费心了。」 未待祈律情绪爆发,罗敷先怒言:「拜託!不论音小妹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祈律的妹妹,你叫他不要管了?!我非要砸了你不可!」 罗敷顺手呼唤小山,「奇怪?叫不出山?」她眼睛微睁,发现力量仍被封锁。 耕父何尝不想攻击?但他的力量同样被封锁。 白蘄挑了眉,「曹操到许都是由荀令君接待,司马懿虎视眈眈要找荀令君与魔族勾结的证据,你们当然不能过去。」 「……司马懿要找荀令君勾结魔族的证据?」祈律内心泛起不安。 白蘄点了头,「魔族少女不仅出没许都,其残党也至,竟然尚未伏法,曹操正指责荀令君治理不善。」 「……那您有掌握到现在郭嘉的下落吗?」祈律内心的不安即将化为现实。 白蘄不明白祈律的意思,仅言:「先前在许都见过面。」 「我是指一天前,当时他人在伏牛山。」祈律道。 白蘄转过身,语气难得惊讶:「……他在这里吗?」 「是,不久前我还与他同行。」祈律沉重点了头。 「你们在哪里?为什么我都没感觉到?」罗敷问。 「我只发现仙士的仙气。」耕父也摇头。 眾人都在伏牛山,却都见不到面,连相应的仙气、魔气都感应不着。 「他怎么会在这里?」白蘄沉重地问。 「他似乎是来追捕魔族少女的。」祈律道。 白蘄神色异常严肃,语气也随之加重:「……我晚些会跟荀令君讨论,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白蘄说完,脚步稍微加快,回到大厅。 「离开就离开,态度这么差。」罗敷在白蘄背后吐舌头。 「最后还是没有打听到紫狩的消息。」耕父落寞地说。 「我有得到些风声,晚些一起讨论吧。」比起紫狩的事情,祈律更担心白蘄所说之事。 第二十七回02.耕父罗敷困结界,祈律坦承己心意。白蘄提议到荆州,荀彧将逢大危机。 祈律回到大厅,白蘄正与小优等人谈事。 罗敷从帘后看到小优等人,忍住迸发的情绪,小声地说:「……那些人不是?」 祈律也小声地说:「两位前辈,请你们先不要出来。」 耕父、罗敷点了头,先在帘后看状况。 祈律默默走回大厅,聆听眾人的对话。 「决定好了吗?」白蘄看向仙士茂显。 仙士茂显的眼神坚定许多,「我有家人在许都,如果我逃了,他们不会出事吧?」 「这不是问题。」白蘄轻易给予承诺,显见他的自信。 仙士茂显不放心,进一步确认,「你要怎么做?」 「追捕魔族时,命丧毒蛇窟而死。」白蘄从容道。 仙士茂显大惊,「你、你是要让我被毒蛇咬死?!」 「这是脱身的藉口。」白蘄冷静地说。 仙士茂显庆幸不必遭受蛇吻,仍有些不安,喃喃着:「……这样就可以了吗?」 「司马懿要追捕的魔族少女不是她,你们也非重要干部,他不会在意你们的死活。」白蘄冷淡道出残酷的事实。 「好直接……但也没错。」 「咳……」 仙士范南和仙士茂显听后,都不知要感谢还是痛哭。 「你们离开这里后,打算怎么过活呢?」祈律问。 仙士范南微笑,「我们谈好了,既然要逃就逃远一点,远到天若宫不可能追到的地方。」 「想逃到南方,看哪里偏僻就住在那。」小优也点头附和。 仙士茂显摸着头,无奈地说:「我也被他们逼得得过去了……」 小优对仙士茂显微笑,仙士茂显也回以笑容。 「那不是很好吗?一起照顾。」祈律很高兴事态朝向好的发展。 「南方环境恶劣,毒蛇猛兽多,疾病亦多,要注意身体健康。」一向直言的白蘄,再度戳破美好的幻想。 眾人听后,本已扬起的笑容变得尷尬异常。 「南方哪里不好了!」 罗敷大吼,怒气冲冲走到大厅前,质问白蘄。 耕父扶额,叹了一口气。 「你、你们不是!」仙士范南吓得后退数步。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仙士茂显伸出手,随时准备施咒。 耕父、罗敷同样交叉双手,发出惊人的气势。 祈律走到两边之间,予以缓颊:「两位前辈,他们没有要迫害那名魔族少女,不用担心。两位仙士,两位前辈是我的朋友,他们不会再攻击你们了。」 听到祈律的话后,罗敷惊呼:「……真的?」她看着小优,露出怀疑的神情。 小优躲在仙士范南的身后,怯生生遥望耕父、罗敷。 「那名魔族少女名唤小优,是那位仙士范南的妹妹。」祈律解释。 耕父疑惑地问:「仙士的哥哥却有魔族的妹妹?」 「是。」祈律坚定点了头。 耕父、罗敷的神情有诧异,更有浓浓的怀疑。 一直保持沉默的芐说了:「浊气使然,并非一例。」 「随着浊气日盛,魔化事件越来越多,目前没有解决办法,你的妹妹能够维持意志算是大幸。」白蘄补充说明。 「这样的事情很常发生吗?」祈律问。 白蘄语重心长地说:「再无法遏止,迟早会大量魔化。」 「……怎么会这么突然?」罗敷搔着头。 「罗敷前辈,你听过魔族施放魔气就会使人类魔化的事情吗?」祈律正想询问两人此事。 罗敷愣了会,「……要怎么施放到变魔族而不是死了?」 「我没有试过,而且也没有人会这么做。」耕父直接摇头。 「怎么说?」祈律好奇地问。 「施放大量魔气要花很多的力量,目的是让人成魔的话,顶多一两人就差不多了。」耕父道。 仙士茂显呿了一声,「不是你们魔族刻意施放的吗!」 罗敷摊手,「谁这么无聊嫌自己的魔力太多。」 从耕父、罗敷的态度来看,仙士茂显也难坚持长期信仰的理论,但他不能将此事置身事外。 「之前小优姑娘表示,黎王可能是被入侵的魔族魔化后带走了。」祈律道。 罗敷走到小优的面前,情绪激动地说:「……你确定?」 小优走到仙士范南的身旁,点了头,「我猜的……因为黎王身体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 「魔族入侵?」耕父同感疑惑。 「她说是带着翅膀的魔族,两位前辈的朋友有翅膀吗?」祈律问。 罗敷抬起头,用力思考着:「那个喔,也算吧,然后……」她的脑内浮出紫狩的样貌,在想怎么描述。 耕父直接制止:「罗敷,不要多嘴。」 「(耕父前辈是不信任这里的人吧。)」祈律知道耕父的意思,不再多说。 小优等人也不再说,因为黎王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蘄认为双方无话可谈,且他也有烦心事要处理,挥手道:「时间差不多,你们都该离开了。」 「去荆州吗……」祈律看着白蘄,不愿从此失去与祈音的联系。 「你们先离开是非之地,之后再想办法联络。」白蘄道。 「请问要怎么联络?」祈律谨慎询问。 芐指着祈律,「有入城令,在你手上。」 「你是说这个吗?」祈律取出官员的入城令。 白蘄点了头,「我再给你们到荆州的入城令,上面有仙气,之后就以此联络。」他轻松再製一份入城令,交给祈律。 「(这种手法……)」祈律从白蘄的施术手法想到了祈音,更加确信两人相识。 祈律接过刘表军的入城令,形制与曹操军差异颇大。 耕父皱眉,「……这是你做的?」 「为了防止入城令被不法取得所做,你们在许都使用时,是芐发现了。」白蘄说完,芐仍然沉默。 「……原来如此。」祈律收起入城令,算是解开一道谜题。他看向小优等人,「我们去荆州打听情报,你们要去哪里呢?」 「比荆州再远些,因为现在局势不是很安稳。」仙士范南道。 「听说吴地求仙风炽,会去那边看看。」仙士茂显不想只是逃亡,欲见识更多的仙道,增进自己的仙术。 「只要安全就好了。」小优苦笑地说。 得知三人有确切的目标与目的地,祈律放心不少,「那么,我们就在此告别吧。」 「大哥哥再见~」小优挥手道别。 「再见。」仙士范南也给予温柔的道别。 「嗯……」仙士茂显勉强一笑。 「再见。」祈律挥手,向三人道别。 三人渐渐走远,朝向预定的目标前进,祈律祝福他们心想事成。 祈律也有目标,转身向耕父、罗敷说话:「两位前辈,我们去荆州吧。」 「好不容易听到了情报,你阻止我后,现在要去哪里问啊?」 「我不信任仙士。」 罗敷质问耕父,她翻了白眼,气愤又失去好机会。 白蘄摀着耳,冷淡地说:「我也不信任魔族,你们要讨论事情,出去后再谈。」他大有直接关门赶客之意。 「如果有音的消息,请一定要跟我说。」祈律重申主张,严正要白蘄记起此事。 「……」白蘄对祈律点头致意,芐便将三人赶出大厅,关起了门。 祈律感觉到白蘄冷漠态度下的紧绷,带着耕父、罗敷离开了这里。 分隔线 芐关上门,确认三人走得颇远后,警戒地说:「白蘄师傅,他们可疑。」 直到刚才,芐仍不信赖祈律等人。 白蘄稍微放大声量,「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身影从房间走了出来,「他们离开了吗?」他看了几眼,才慢慢走到大厅。 他是医师葛川,理论上已经死在鄴城皇宫内。 「你怎么看?」白蘄问。 「祈律是好人,跟妹妹的感情也很和睦。现在想想,其妹的处事态度真与郭嘉大人颇为相似。」医师葛川道。 白蘄抚着鬚,「依你所言,你认为他的妹妹就是『她』吗?」 「应该是吧。」医师葛川微笑道。 白蘄总算有十成把握,吩咐道:「你暂时待在这里,毕竟你已经死了。」他回头看向医师葛川,警告其不要轻举妄动。 医师葛川逕自说着:「这里跟你的居所感觉很接近,只差没有红尾雉鸡了。」他仍旧缅怀宝贝的红尾雉鸡。 白蘄轻叹一口气,「这里有很多蛇,可以代替红尾雉鸡。」 「我就好好研究吧。」医师葛川不坚持,接受白蘄的好意。 「芐,随我拜见荀令君。」白蘄神色凝重,他有紧急事务必须先做。 「谨尊师命。」芐随白蘄而去。 两人离去,医师葛川拿出一条小蛇,细心照顾着。 分隔线 祈律等人走到南道入口,这里是通往荆州的路线。 一开始,罗敷和耕父斗气,气氛僵持一阵。 祈律默默走着,罗敷觉得不好意思,脾气稍微降了下来。 罗敷打破沉默,笑着说:「呼~能够再看到你真的很高兴呢,差点以为就要在许都分别了。」 「我也是。」祈律点了头。 耕父不同两人的开心,警戒地说:「对方似乎是打发你,你真的要去荆州吗?」他多少怀疑白蘄有不轨的企图。 祈律拿出荆州的入城令,上面发散微微的仙气。 「我相信白蘄先生所言,先到荆州观察情况也好。」祈律走一步算一步,不去想复杂的算计。 「荆州很大,你要去哪座城调查呢?」罗敷问。 祈律一脸迷茫,「荆州不是一个城吗?」 「荆州是州名,里面有许多座城池,离曹操领地最近的是宛城,但襄阳城才是刘表的根据地。」耕父解释。 「……哪里比较能获得两位前辈朋友的情报呢?」祈律将选择权交给两人。 「宛城是前线城,打听消息不容易,去襄阳城比较有可能。」耕父道。 罗敷点了头,得意地说:「襄阳城很热闹喔,也许可以找到落仙谷与紫狩的消息。」 「(虽然我觉得音在鄴城,但先去襄阳城等待消息应该也还好。)」祈律没和眾人说出此事,现在也不可能前往鄴城。 罗敷感觉到祈律的犹疑,推着说:「祈律,走啦,我们一起去打听情报。我们找紫狩,你等音小妹了。」她满脸笑意,说着挺有道理的论述。 「罗敷前辈怎么如此积极?」祈律不解地问。 罗敷哼了一声:「还不是耕父的错,偏要放你一个人到伏牛山去,害我担心得要死,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肯定殴死耕父!」她覷向耕父,又哼了一声。 「……对不起。」耕父向祈律表示歉意。 祈律摇了头,苦笑道:「……你们是指这件事?不用在意,我没有受伤。」 「出事了还得了?!」罗敷惊呼。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襄阳城。」为了不让身旁人担心,祈律继续藏起心事。 罗敷用力点头,「没错没错,等到音小妹回来,我就带你们去银湖村。」她双手插腰,热情邀约祈氏兄妹。 「银湖村……是两位前辈现在的居所吗?」祈律问。 「是。」耕父回应。 「天空飘散细雪后,湖面就是整片银色,非常漂亮的。」罗敷描述情景,展现幸福的光晕。 「如果有机会的话。」祈律于脑中描绘银湖村的美景,确实相当迷人。 突然,祈律感受到一股气息。 「……」祈律眼神一敛,捕捉那股气息。 「怎么了?」耕父严肃地问。 「有人吗?」罗敷听力出色,都没听出问题,大惑不解。 「……」祈律沉下心,静心感应,「(好像感受到什么气息,但一闪过去又没有了。)」他回味那种气息的感受, 「(有点熟悉又很陌生……那是什么感觉?)」他分析许久,仍无法明确指出那是什么气息。 耕父、罗敷都不解看着祈律。 「是我多心了,出发吧。」祈律摇了头,暂且不论那股气息。 分隔线 曹操抵达许都,由荀彧亲自接待,他满脸不悦接过荀彧的茶水。 「关于魔族入侵鄴城皇宫之事,彧已知晓,并遣士兵于城内巡逻,请曹公勿忧。」荀彧不疾不徐道出处置之法。 「吾见许都防卫与平常并无差别。」曹操不满道。 「许都安泰许久,若大举公开追捕魔族,恐怕徒生百姓恐惧。」荀彧解释。 「司马懿欲以天若宫仙士相助,比起一般士兵,仙士更熟稔魔族,何不让他们尝试?」曹操出言质问。 「彧以为白蘄先生实力不下天若宫,若要追捕魔族,请容彧内举不避亲。」荀彧的语气稳健,让人安心。 「那些魔族到许都,现在都还没捉到,你可要快点。」曹操的脸色稍微缓和,带着鼓励的语气催促荀彧。 「曹公,您率军回都是为南征做准备,请将心力放在南方,魔族之事交由彧负责即可。」荀彧微微一笑。 曹操突然眉头一皱,「说到南征……你有看到奉孝吗?他虽跟吾告假,但应该是来你这里了。」 「早些有与他寒暄,但这几天没有联络。」荀彧道。 曹操喃喃着:「真奇怪,他也该回来了,荀攸、贾詡都在等他了。」 郭嘉虽然贪玩好酒,但不曾延误正事,尤其之前昏迷一段时日,曹操难免担心。 「……您说得不错。」听到曹操的论述后,荀彧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第二十八回01.风沙肆虐助祈音,原是贾詡来相助。铜雀隐藏神秘力,祈音思醉仙用途。 在滚滚风沙中,祈音被一隻手稳健地抓住,穿梭于迷雾间。她清晰听到突如其来的变故牵引人们无助、恐惧等情绪,伴随尖叫或惊呼传播于各地。 当她看清身旁环境时,已在鄴城的客栈房间中。 鄴城里里外外正因魔族入侵不得安寧。原本投宿的旅客不是待在房内,就是赶紧离开,两人刚好有处暂时歇息的场地。 祈音坐在床上凝神聚气,贾詡调查周围,确认无人徘徊。 祈音看到贾詡,惊讶又不惊讶,庆幸是他。 「……你刚才怎么在那里?」祈音疑惑地问。 「烧燬内苑,又吸引司马懿前来,你是不要命了吗?」贾詡的语气应当严厉,但他维持一贯的冷静自持,让人捉摸不出担忧的感情。 外人可能以为贾詡事不关己,但祈音知道他的担忧。 「……或许吧。」祈音故作轻松。 贾詡观察祈音的态度,试探地问:「皇宫内死伤不少,是你或你的同伙所为吗?」 「不是。」祈音斩钉截铁地回应。 「即是除天若宫仙士、你与你的同伙外,还有其他的势力。」贾詡轻易将复杂的事态发展理出头绪。 祈音佯叹一口气,「连仙人都出现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仙人?」贾詡的语气带着疑惑。 祈音站起身,看到桌上有壶茶,为自己倒了茶,无奈地说:「今天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吉位在陛下居所,所以大家都想去那边沾点福气。」她以咒术确认茶水无毒,安心饮用。 「我只发现眼神空洞的魔族尸体。」贾詡严肃地说。 祈音略感消沉,「……是吗。」她终究保护不了那些无辜的魔族。 贾詡盯着祈音,故弄玄虚说着:「从后花园通到鄴城近郊,这是一条称不上可以走的道路,我以前只看过一个人走过。」 「你偷窥我?藏在哪里?真是讨厌。」祈音呵呵笑了。 「郭奉孝,你还要装吗?」看着祈音轻浮的态度,贾詡决定不再迂回。 「……」祈音不语。 「现在的郭嘉一看就不是以前的郭嘉,而且我从以前的郭嘉身上隐隐能感受到仙气,昨夜看那纸鸟的仙气,我确定你就是以前的郭嘉。虽然不知道为何你会附身在魔族少女的身上,但行事风格骗不了我。」贾詡道。 「(他竟然发现铜雀内的仙气,观察是如此敏锐!)」祈音喝着茶,争取思考的时间,微笑地说:「你也不是一般的老人家,刚才那阵风沙跟你有关吧。你施展那种强力的术法,竟然让我分辨不出清与浊,又是怎么办到的?」 贾詡手碰在桌上,「你何不感觉一下自己现在身上的气息?」 祈音静下心,分析附近的气流。 「(……奇怪,我身上的魔气怎么不见了?)」祈音微皱眉,「(不……不是不见,是被隐藏,但是什么原因隐藏了?)」她看着贾詡,「(文和看起来与平常一样,但我确定有问题……)」 她移动脚步,一步一步确认,直到将出房间时,她感受到奇异点。 「……这里有屏障,虽然范围不大。」她将手碰在薄到几乎不存在,又有相当效果的屏障上,范围估算是半个房间。 「你很敏锐,我本来以为你只会发现魔气不见了。」贾詡微笑道。 「这是你施展的屏障?不……如果是这样,你至少也会释放一些力量,但我感受不到你有施力,是在场还有第三人?」祈音观察贾詡的附近。 「他跟我很久了,只是从来没人发觉,包括那群仙士。」 贾詡甫言,一隻巨兽从地上浮了出来。 巨兽外貌如虎,却带一身犬毛,身长达两尺,有条引人注目的长尾。他一口利牙,比最凶猛的老虎、善战的野猪还要锐利,不是寻常的野兽。 「……这是?!」祈音一见,便知巨兽来头不小。 「他是本村的守护巨兽,在人界有个响亮的名号──檮杌。」贾詡轻抚檮杌毛茸茸的耳朵。 「檮杌……那不是四凶之一吗?」面对贾詡对檮杌的亲密举止,祈音不禁起了怀疑。 檮杌甩了头,慵懒地说:「一般是这么理解。」 「还会说话……」祈音双眼直盯檮杌,越发好奇。 檮杌疑惑地问:「吾为何不会说话?」 「(四凶是上古四大魔兽,传闻都是兇残嗜杀、非常危险的存在,文和却说檮杌是守护巨兽……)」祈音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四凶,跟她的认知完全不同。 「你看起来很讶异。」贾詡道。 「当然讶异。」祈音毫不犹豫承认。 贾詡抚着檮杌,「我已经回答你的疑问,换你说了。」 檮杌眼睛微瞇,很享受这种滋味。 「我换了肉体,这次是魔族少女。」祈音如贾詡所愿,说明简洁扼要。 「你的能力是换身之术?」檮杌问。 「这是铜雀的能力,我只是借用它的力量。」祈音指着腰间的铜雀。 贾詡发表感言:「换身之术……于是就从大叔变成可爱的魔族少女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复杂的情绪。 「这不是说换就可以换,很耗力量的。」祈音像大叔的姿态说了话。 檮杌严肃地问:「单纯的器皿不可能有这种力量,里面有何物?」 「有纯净的仙气。」祈音取下铜雀,供两人观看。 檮杌施放些微的魔气于铜雀上,看不清铜雀的内在,「防御机制极强,不是单纯的器皿。」他试着以其他方式探索都不成功。 「我拿到就是这样,详情我也不清楚。」祈音摊了手。 贾詡惊叹:「变换肉体,真是神奇的能力。」他再度望着祈音。 「正常人不需要变换肉体,何况变换肉体的代价很高。」檮杌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哀伤。 「……」祈音不语。 「……代价?」贾詡不解地问。 檮杌不解释,仅言:「好好珍惜你现在的肉体,除非你有自虐的乐趣。」 「(……如果可以,我哪希望一直变换肉体。)」祈音暗自叹口气,「感谢你们出手相助,等到风波稍歇,我就会离开了。」 她本欲趁乱逃跑,但已入鄴城,改採伺机而动。 「你要去哪里?」贾詡问。 「许都。」祈音说。 贾詡比着床上的衣裳,「你先变装,我们出去查看状况。」 分隔线 祈音脱下红柳村的衣服,换上普通的女装,并调整发型。她在脸上贴了疤痕,戴上面纱,随贾詡一同出客栈房间。 「跟在我身边,不要超过五步距离,才能保证隐藏你身上的气息。」贾詡轻声叮嚀。 「好。」祈音点了头。 两人走下楼梯,负责巡逻鄴城的仙士清心和仙士寡欲正在客栈搜查。 仙士清心拿出令牌,「我们要搜查所有房客,你派人叫他们出来。」 客栈老闆慌乱地说:「仙士大人啊……有很多大人物住在本店,怎么能叫他们出来就出来?」他身旁的伙计们也直点头。 「如果他们不出来,莫怪我等闯入了!」仙士寡欲没时间和客栈老闆打交道,就要直接入房。 「等、等等!」客栈老闆来不及劝阻,两名仙士逕自走了过去。 「(他们手上有画像,画的应该是我……态度如常,态度如常。)」祈音稍微贴近贾詡,表现出亲暱的姿态。 「……」贾詡不说话,牵着祈音的手下楼。 两人与仙士在楼梯间相会,仙士清心走到祈音的身旁,不忘观察。 「嗯……你感觉跟图画里的女子有些相像。」仙士清心觉得祈音的体型很接近描述。 「不会吧?你怎么看的?」仙士寡欲拿出画像,否决仙士清心的说法。 两名仙士围绕于祈音的身旁,她侧过身,微微低头。 「(我以薄纱覆面,还添了几道伤痕,但仔细看还是有可能被发现。)」祈音轻捏贾詡,手部微微发抖。 「我的小妾旧伤难復,内心苦痛难熬,两位仙士大人看够了吗?」贾詡厉声,尽显不悦的心情。 祈音眼眶噙泪,依贾詡所言,演出遭受心灵创伤的娇弱女子。 「呃……」 「抱歉……我们确认好了。」 两名仙士面面相覷,都觉得不应该,走上楼梯调查其他房客。 「我们走吧。」贾詡拍着祈音的肩,演出恩爱的夫妻。 「嗯……」祈音的眼角馀光撇向两名仙士,确认他们没有起疑。 第二十八回02.风沙肆虐助祈音,原是贾詡来相助。铜雀隐藏神秘力,祈音思醉仙用途。 路上有不少仙士巡逻,如客栈所见四处寻人,甚至有到民房观看闺女的情形。民眾无奈接受盘查,避免遭受无妄之灾。 「只有出动仙士,没有军队,情况不算太糟。」祈音苦中作乐。 连城门口都有仙士看守,贾詡严肃地说:「目前警戒森严,没有檮杌的保护,你很难出城。」 「是这么说不错。」祈音说。 「你去许都,是要找荀令君吗?」贾詡问。 「嗯。」祈音点了头。 「曹公之后要进军荆州,途经许都,我与司马懿都会随军,你跟着我过去比较安全。」贾詡提出方法。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祈音接受贾詡的说法。 离曹操出发还有一些时间,祈音正想如何消磨时间,贾詡先问了:「你上次提到醉仙草,我有些兴趣,司马懿真是为它屠戮魔族村庄吗?」 「没有让他屠戮到,但他应该是为醉仙草而来。」祈音回应。 贾詡瞇着眼,「如果他要醉仙草,仅需派员到村庄内採集即可,何必苦苦追寻?」 祈音摊了手,事不关己地说着:「因为我烧燬村内的醉仙草了。」 「……醉仙草这么稀有吗?」贾詡不禁问。 祈音故意拉长调,「比起稀不稀有,我更在意一件事……」 「什么事?」贾詡顺着祈音的心思提问。 「除了仙士以外,是不是还有人为天若宫提炼药丸。」祈音抚着唇,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你会这么说,肯定有些线索。」贾詡洗耳恭听。 「醉仙草除了止痛、麻痺,似乎还有催化的能力。之前听人提起,催化应该不是很容易掌握的技术,但药丸已经使用此技术製造,我很在意是谁做的。」祈音道出祈律曾说过的一席话,不认为醉仙草的妙用是人尽皆知。 「天若宫的炼丹炉不在这里,在鄴城至多取得药丸。」贾詡道。 祈音摇了头,「给我药丸没用,我不会分析药理。」 「我不会,檮杌也不专长此道。」贾詡代檮杌一同回应。 最熟稔醉仙草的祈律不在,祈音必须在鄴城内找到研究药理的人物。 祈音灵光一闪,笑着说:「我们去医馆一趟。」 分隔线 祈音抵达医馆外,僕役阿荣神情哀痛,眼眶浮肿发红,连平日的扫除工作都做不好。 祈音直觉出事了,轻拉贾詡的衣角,嘱咐道:「你去帮我问医馆的情形。」 贾詡接近僕役阿荣,沉重地说:「我的小妾身体微恙,可否请医师针灸一下?」他比向正在偽装身体不适的祈音。 僕役阿荣向贾詡鞠躬致歉:「抱歉……薛秦医师正在确认葛川医师的死因,今日医馆不开张。」 「(……连葛川医师也!)」这则消息着实吓到祈音,使她脸色一沉。 贾詡语气急促逼问:「……什么时候会开张?空等不是办法。」他不时回首,表达对祈音的重视。 僕役阿荣为难说着:「这……近期可能难了,因为曹大人下令彻查医馆,想开张也开张不了……如果您的夫人真有病痛,不如到药舖抓药吧。」 贾詡厉声怒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彻查?若是抓药就能治好病,还需要医师吗!」 僕役阿荣越发慌乱,焦急地说:「您这么说,我也不能说错,但仙士怀疑医馆与魔族勾结,短期间不可能开张的。」 「(果然连累到医馆了……天若宫本就有意让医馆失势,只缺藉口而已。)」祈音暗自叹了一口气。 贾詡走回祈音的身旁,语重心长道:「佳儿,看来只能到天若宫求医了。」 「嗯……」祈音点头,实行另则计画。 分隔线 祈音尚未看到天若宫雄伟的建筑物,即见络绎不绝的求医民眾。 民眾不分先来后到,插队、推挤等行为不断,都想赶紧让仙士诊断。 民眾裘绅推开前方的民眾白佛,哀求地说:「仙士,拜託您,先看我吧!」 「等等,我先来的,不要插队!」民眾白佛不甘示弱,硬是将民眾裘绅推了回去。 面对失序的举止,仙士冷冷回应:「照顺序,插队的就不看了。」他将号码牌交给民眾白佛,并瞪了民眾裘绅一眼。 民眾裘绅伸出手,大喊:「我的病比较严重啊!」 仙士转身离去,又去另一侧维持秩序。 「少了医馆,大家都得来天若宫求诊。」祈音对天若宫求诊民眾之多嘖嘖称奇。 「你也要加入排队吗?」贾詡比着前面至少绕了五圈的队伍。 祈音摇了头,「才不要,我在一旁看状况就好。」 两人走到前方,在阴凉处观察仙士诊断的情况。 民眾白佛正接受仙士的诊断,他才说几句话,仙士便言:「你头痛难耐?吃这颗药丸,一天一颗,一旬后再来拿药。」仙士递出了药丸。 民眾白佛捧着药丸,惊叹地说:「喔……终于拿到了。」他当场吞下药丸,心满意足离开了。 仙士不浪费时间,同样民眾裘绅才说几句话,又言:「你牙齿痛?也吃这颗药丸,痛得受不了可以一天两颗。」他交出了药丸。 「太好了……我的牙疼……」民眾裘绅同样感动不已,三步併作两步走了。 祈音仔细观察药丸的形制,神情凝重。 「那两种药丸似乎是一样的。」贾詡道。 「我本来以为会有各色药丸,但看过去只有几种,这样就能治好所有的疑难杂症?」祈音从仙士的桌上看到不少的药丸,但仙士判断病情之敷衍,她很怀疑成效。 「天若宫不以炼丹闻名,却大量炼製丹药……或许如你所言,是有高人为他们炼丹。」贾詡对医学涉猎有限,尊重祈音的说法。 祈音笑出声音,不屑地说:「……高人?如果只需几种药丸就能治病,医师是来做什么的。」 说来悲伤,病弱的「郭嘉」不得不服用多种药方,导致祈音对于药物也有一定的认识。尤其,仁慈的葛川医师总会不厌其烦说明药汤的功效,她即使傻笑喝完药汤,葛川医师仍然坚持说完才会离开。 「你的意思是不觉得炼製丹药的那人很厉害了。」贾詡道出结论。 「同样是修仙,白蘄厉害多了。」祈音说。 祈音顺着目光,看到白芍在排队人龙的附近远望着仙士。她神情紧绷,怀有心事。 「(……她在鄴城,我还以为她会回许都向白蘄报告。)」祈音倒是讶异在此地看到白芍。 「你在看什么?」贾詡问。 祈音比着白芍,「那位美人。」 贾詡瀏览白芍的姿容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着:「是你曾经调戏过的对象?」 祈音无奈叹口气,「……我有调戏过谁吗?她是白蘄的徒弟,随军到辽东,专门督促郭嘉喝药的。」她想到苦涩的药味就有呕吐的欲望。 贾詡回归正题,「如果她取得药丸,能分析出药理吗?」 「……江离的话勉强可以试试,白芍不精药学。」祈音的药学知识还比白芍来得好。 「白蘄的徒弟来到这里,显然有原因。」白蘄的本营在许都,徒弟却在鄴城徘徊,贾詡认为是突破点。 祈音同意贾詡的想法,「过去问问吧。」 祈音以手扶头,看起来就要昏倒的姿态,缓步走到白芍的身旁。 「……这位小姐,请问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医术高超的医师吗?」祈音语气虚弱问着。 贾詡稍加施力扶着祈音,显见祈音娇弱到几乎没有支撑的力气。 「……啊?你不是在排天若宫的?」白芍不解地问。 祈音吐了一口气,「人太多了……我觉得头有些晕,想立刻去诊治……」说完,她低下头,作势呕吐。 贾詡见状,立刻扶正祈音,鼓励地说:「佳儿,撑着点。」他担忧的神情让人动容。 祈音低着头,以手摀口,忍住呕吐的欲望。 白芍觉得情况危急,为难地说:「我是认识……但不在这附近……」她努力回想是否有其他适合的选择。 「好晕……好难受……」祈音再补一句,让白芍更加担心。 白芍神情复杂,嘴巴张张合合,却没说出半句话。 贾詡慷慨激昂地说着:「姑娘,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们位置!」恳切的态度,让人不忍拔腿就走。 白芍喃喃着:「到许都应该来不及……医馆偏偏也关了,这样的话……」她苦思一阵,越来越慌乱。 「呕……」祈音只好施展最后绝招,发出呕吐的声音,酝酿呕吐的感觉。 白芍大惊:「忍着!先到客栈去,我帮你调个药试试。」她扶着祈音,协助祈音走到客栈。 「呼……」祈音喘着气,情况看起来颇差。 「……谢谢姑娘。」贾詡感谢白芍的及时,他不愿被莫名吐了一身。 祈音拖着脚步,索性将全身的重量都给贾詡、白芍支撑。 第二十九回01.祈音装病引白芍,循白芍见田园景。炼丹据点非云憩,贾詡另提一可能。 白芍匆匆订了房间,和贾詡搀扶祈音入房。 祈音坐在床上,接受白芍的把脉。 「这位姑娘,请问佳儿的状况还好吗?」贾詡担忧地问。 白芍静心感受脉象,神情凝重,喃喃着:「奇怪……」她不死心,再搭配穴位助诊,依然眉头紧皱。 「(我是装晕,她应该诊断不出原因。)」祈音没有偽装脉象的本事,只能低着头佯装不适。 「……什么奇怪?」贾詡不解地问。 白芍为难地说:「脉象很正常,但……」她不知如何解释这种微妙的滋味。 祈音摀着口,痛苦地说:「我头好晕……」她身体瘫软,随时都可能跌坐于地上。 贾詡立刻扶住祈音,白芍见状大惊,连忙将放在桌上的药汤端了过来,「啊,我为你准备了药汤,是养生用的,你试试看吧。」 祈音接过药汤,虚弱地说着:「……谢谢。」 「……」白芍无奈望着祈音。 贾詡试探地问:「姑娘,请问我们打扰你了吗?」他神情诚恳,不让白芍发觉异状。 白芍像被戳破心事,扯着笑容说:「没……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贾詡道。 白芍坦白说:「我在想事情。」 祈音喝完药汤,带着虚弱的微笑,「……你帮助了我,请问有我可以报恩的地方吗?」她同时庆幸这碗药汤不算难入嚥。 「什么帮助啊……我只是给碗药汤,治不好你的晕病。」白芍自认医术不精,叹了气。 祈音神色一黯,幽幽地说:「不……刚才我晕了许久,都没人理会,只有小姐愿意伸出援手。」 「……如果是小事,我们都能帮上你的。」贾詡谨慎道。 面对祈音和贾詡的感谢,白芍感到有些为难。 「这……」白芍思索着。 「是有难言之隐吗……如果这样的话……」祈音以退为进。 白芍性格单纯,但深知分寸。若是公事,她不会说;若是私事,她就会说出来。 白芍搔着脸,叹道:「称不上难言之隐……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眼神游移,正在犹豫是否说出来。 「(……是没保护好我,不敢回许都跟白蘄报告吗?)」祈音首先想到这个可能。 祈音尚是郭嘉时,遭遇摘星和昆蕗的袭击,她匆匆指示白芍回许都向白蘄报告此事,却见白芍依然在鄴城,不禁怀疑此种可能。 白芍用力点了头,一股脑儿道出:「好吧……我在找人,找一个男人的妹妹,那个男人有头黑发,身高挺高的,看起来是很诚恳的青年……」 「……」贾詡瞇起眼。 「这样很模糊……我知道的。」白芍自认这句话有说跟没说差不多。 「那人有比我高吗?」贾詡站挺身。 贾詡出生西疆,身高较一般男人高上许多,以他的标准来论可过滤不少对象。 白芍从身高差比对后,点了头,「有,大概还高一些……」 「比我高的黑发诚恳青年,其妹年龄应该不会跟他差太多。」贾詡保证符合这种条件的男人有限,反而是没有描述的妹妹比较难寻。 看到贾詡认真的神情,白芍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说:「对……找不到也没关係,我、我先走了。」她慌张离开客栈房间。 「……」祈音不语,目送白芍离去。 白芍关上门,留下两人独处。 「她没有说出全部的话。」贾詡道。 「那是当然的,因为她要找的魔族少女就是我。」祈音大方承认。 「你有哥哥了?」贾詡略为惊讶。 祈音讚叹道:「没想到他竟然请白芍来找我,白芍也接受,他真是了不起。」她认同一脸诚恳的祈律会引发人的惻隐之心。 「你的哥哥是何方神圣,不跟我说一说吗?」贾詡极欲补充这则讯息。 祈音摊了手,「醉仙草的知识是他跟我说的,他曾是那座倒楣的魔族村庄的村长。」 「你似乎想保护他。除了是现在的哥哥以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吧。」贾詡听出祈音的避重就轻。 「(……聪明人真不好打发。)」祈音偷偷摆了鬼脸,老实地说:「……村中的醉仙草是他种的,我不想让司马懿知道这件事,才要将司马懿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贾詡提出关键问题:「那位姑娘知道你哥哥是魔族吗?」 「白芍能分辨清与浊,应该知道。」若非檮杌遮掩魔气,祈音也不会与白芍直接会面。 「哥哥是魔族,理论上妹妹也是魔族,她或许是到天若宫调查魔族的事情。」贾詡明白白芍的顾虑何来,提出可能的见解。 「魔族入侵皇宫一事由天若宫处理,我们顺着白芍的脚步看看。」祈音欲知此事的后续发展,不错过这个机会。 「她走得匆忙,要去哪里寻找?」贾詡问。 祈音抚着铜雀,微笑地说:「我刚才把纸鸟放到她的暗袋内,顺着气息走就好。」 「先追上那名姑娘。」贾詡剑及履及,就要行动。 祈音提出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不用回去报告吗?」她记得没错,担任官职总有事务,至少她当郭嘉时很忙碌。 「现在暂时没事,我也想要找到那些魔族,我陪你过去。」贾詡与曹操有复杂的纠葛,平时尚称悠间。 「……那些魔族与你的关係是?」祈音也很好奇此事。 「同为魔族,不忍看他们遭受无妄之灾。」贾詡道。 祈音讶异道:「……你意外很好心耶。」她重新审视一次贾詡,感觉今天真正认识了贾詡。 贾詡任祈音看着,不忘询问:「你会见死不救吗?」 「倒也不是,只是不会像你这般积极。」祈音说。 一直隐身于地面的檮杌突然发言:「他们这种傻个性是一脉相传,不用在意。」话语虽损贾詡,但不无赞同的意味。 「……他们?」乍听之下,祈音以为贾詡有神秘的兄弟。 「他指的是先祖,是名热情到会烧到自己的人。」贾詡解释。 「好像是很有趣的人呢。」祈音微笑。 贾詡转回话题,严肃地问:「那名姑娘去哪里了?」 祈音从铜雀指引的路线与距离来看,轻松道出:「她往鄴城近郊去了。」 分隔线 祈音走在前方,贾詡突然在广阔的鄴城近郊间停下脚步。 「檮杌,这里有特别的力量波动吗?」贾詡问。 「目前一切平稳。」檮杌未出面,仅出声回应。 檮杌以大地为基础,散发的微弱魔气与空气融合,几乎无法感受到魔气的波动。即使祈音敏锐,亦难发觉。 这是身为上古四凶应有的实力。 「还真方便,这样就不用分区寻找了。」祈音本欲透过铜雀找寻,但檮杌的办法更好。 「这片平原上没有力量波动,但不确定稍远处的山地状况。」檮杌道。 祈音环伺周围环境,「稍远处的山地……不就是云憩山吗?」 「那边仙气繚绕,却看不到相应的仙灵,应该是被下了屏障之类的法术。」贾詡道。 「(云憩山的入口确实有两条路,被隐蔽的那条会通到瓏羽那边,另一条我就不知道了。)」祈音惊讶于贾詡和檮杌的敏锐。 「要去那边看看吗?」贾詡问。 祈音点了头,「嗯,白芍也是往那边去。」 分隔线 眾人进入云憩山,入山就有两条路。 贾詡看向祈音,询问:「有两条山路,是哪一条?」 祈音透过铜雀的指引说:「是这边的小径。」 「另一条暗藏仙气,确定不是天若宫的据点之一?」贾詡问。 「我确定不是,因为我之前才去的。」祈音轻松道出。 「……」贾詡神色凝重,对于鄴城周围有莫名的仙气屏障颇为在意。 「总之,我们走。」祈音今日没有拜访瓏羽的意思,先追上白芍再说。 穿越山中小径,有别于另一边的雄壮美景,这边是静謐的农家生活。 祈音边走边看,「风景还蛮漂亮的。」 「这里有整过地,野草蔓延但不多,曾经有人长时间住在这里。」贾詡一看就知道这里经过开发。 祈音想起曾以「郭嘉」的身分当过一段时间的隐士,笑道:「会不会是山林隐士之类的?」她观望摆设,农田、牧地不多,这是有闲情的人物的生活起居。 「那位姑娘到这里总是有原因,我们顺着走进去。」贾詡道。 山中小径走到底,一间朴素的木屋就在眼前。 木屋简陋,正门木板是临时凑合而成,之后再补以较为坚固的木板固定,约可容纳二、三人。附近农田种植作物不多,没有牲口,平常无人住在这里。 木屋背后抵山,已无路可行,祈音合理推断:「看来这里就是终点。」 「那位姑娘也在。」贾詡远望到白芍的身影。 祈音走到一旁的阴暗处,「到树下观察吧。」 白芍以仙气寻找附近是否有人,为免遭人怀疑,她开啟的范围仅视线所及,眾人离远些就能规避。 眾人目睹左右张望的白芍进入屋中。 贾詡没有透视眼,无奈地问:「你有办法透过纸鸟看到里面吗?」 「放在内袋里,除非她拿出来,不然我看不到。」祈音摇了头。 贾詡再问:「檮杌,从屋内有感觉到魔气吗?」 「没有。」檮杌直接回应。 「(她一路上都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屋内所住必非一般人。但,会是谁呢?)」祈音想见屋内有人,但现在情况不宜闯入。 眾人静待数分鐘,炊烟裊裊升起。 「短期间她似乎不会出来,这里也非天若宫的据点,时间有些晚,不如先回鄴城。」贾詡道。 祈音望着将沉的夕阳,沉重地说:「……也好。」 第二十九回02.祈音装病引白芍,循白芍见田园景。炼丹据点非云憩,贾詡另提一可能。 眾人抵达市集,在黄昏之刻讨论后续事宜。 「时间不早了,我要到客栈投宿,之后怎么见面?」祈音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我跟你一同住客栈,稍微请檮杌扩大范围即可。」贾詡道。 祈音眼睛微睁,好奇地问:「你不用回去?」 「你觉得曹大人平常找我议事的机率有多高?何况『郭嘉』在他身旁,我近不了身。」贾詡微瞇眼。 祈音眉头皱得颇紧,叹道:「她这么执着啊……」她不禁难过经营许久的郭嘉形象就要毁于一旦。 两人达成共识,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天色将黑,摊贩纷纷收拾商品。一名身着斗篷的老人家,背着重重的竹篮,呼唤着两人:「啊……那边的好人啊,可否请你们买些东西,帮老人家减少些负担啊?」 两人转过身,看到慈祥的老人家正对他们微笑。 祈音比着自己,疑惑地问:「……他是指我们吗?」 贾詡点了头,「看起来是。」 慈祥的老人家气喘吁吁走到两人的面前,放下竹篮,开始推销:「老人家这里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些古怪的东西,有兴趣就买一买吧。」他拿出一堆东西,想办法吸引两人注意。 祈音看向身旁外观年龄已有六十岁的贾詡,试着比较他和慈祥的老人家的年龄。 「……」贾詡沉默。 慈祥的老人家不解两人的意思,喃喃着:「怎么了……是都不喜欢吗?」他不灰心,努力再从竹篮内搜出有趣的东西。 祈音不忍让慈祥的老人家做白工,苦笑道:「我口有些渴了,就买喝的。」 「我也买一杯。」贾詡随之附和。 「太好了,太好了,喝的东西很重的,这两个给你们。」慈祥的老人家说得开心,谨慎将装有甘泉的金属杯交给两人。 祈音接过金属杯,惊叹道:「这么讲究?看起来很高级呢。」 贾詡观后,警戒地问:「这是精炼而成的金属杯……是从哪里获得的?」 「老人家跟各地商人交换来的,不足为奇,不足为奇。」慈祥的老人家呵呵笑着。 祈音从贾詡的神情中读出这枚金属杯价值不斐,轻敲一下,听到专属于金属的清脆声响。 贾詡转变问法:「……这一杯饮品要价多少?」 「不多,不多,一杯五两就好。」慈祥的老人家说。 祈音怀疑地问:「这枚杯子本身大幅超过这个价钱,你确定不会赔吗?」她本以为要将金属杯还回去,但慈祥的老人家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这笔钱给你。」贾詡话不多说,直接将一百两交给慈祥的老人家。 慈祥的老人家大惊,连忙推却,「不用,不用,老人家都说减少负担了,不是要钱的。」他态度坚决,与贾詡形成推拒的姿态。 两名长者在街上上演你推我挡的剧情甚微妙,祈音提出转圜:「……那么,我再买些东西,你就收下那笔钱吧。」 慈祥的老人家听了,笑着说:「好啊,这样老人家才收得有理。」他大方让祈音看着竹篮内的东西。 「(还真的有不少来自各地的奇珍异宝,都是收集过来的?)」不看还好,一看真是百宝袋,祈音讚叹慈祥的老人家的搜货能力。 「……」贾詡依然研究金属杯。 祈音评估一百两得以购买的商品,随意取走生活用品与一些奇异的物件,笑着说:「好,这样就好了。」 慈祥的老人家收走一百两,感慨地说:「你们的心肠真好,让老人家想起那个孩子。」缅怀的姿态就像是想念远地的孙子。 「这样就算好吗?」祈音纳闷道。 「呵呵。」慈祥的老人家不解释,带着笑容离开。 「……你怎么看?」贾詡道。 「他这样做生意可以吗?」祈音直观地说。 贾詡摸着金属杯,研究其材质。 檮杌发出感言:「……这种锻造技术,确实惊人。」 贾詡将自己的金属杯收入行囊内,又问:「你喝完之后,可以将金属杯给我吗?」 「(第一次知道他对金属製品这么有兴趣。)」祈音喝完饮品,将金属杯交给贾詡,「给你。」 贾詡收起金属杯,露出满足的笑容。 祈音轻叹一口气,「结果,白芍不是去找天若宫的据点,而是到了一间小屋,果然事情无法这么顺利。」她摊了手,目前仍无头绪。 「这附近除了云憩山,还有其他的山脉吗?」贾詡问。 祈音和贾詡在鄴城生活时光有限,她微皱眉,「以天若宫长期送药入鄴城,我想它不会将炼丹炉藏在深山峻岭之中,但总有个建筑物……」 「如果云憩山有隐蔽,那么天若宫呢?」贾詡举一反三提出见解。 祈音思考一阵,犹豫地说:「隐蔽吗……但要将整座炼丹炉都隐蔽起来,不容易吧。」 「有规定炼丹一定要在山间吗?」贾詡道。 祈音摇了头,「是没有,但在城镇炼丹,没理由看不到。」 「除了炼丹会起浓烟,还有很多工作会起浓烟。」贾詡突破祈音的盲点,道出可能的选择。 祈音点了头,「浓烟……」她承认一直都在此处打转。 「鄴城近郊有座磁峰村,村民善于冶铁。」贾詡道。 祈音抚着唇,「好像有听过……」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座村名。 「他们有铁匠在军内冶铁。」贾詡直接说明。 祈音眼睛微睁,拍手讚叹:「你竟然会记得这种事。」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贾詡不多解释。 祈音望着天上的月娘,抚着身旁的铜雀,确实是休息的时候。 分隔线 隔天清晨,祈音梳妆完毕,准备出房时,贾詡已来敲门。 「(不愧是老人家,起得真早。)」祈音自认早起,没想到贾詡更早起,不禁怀疑他真是老人家的年龄,几乎睡不着。 祈音开了门,带着笑容,听到贾詡的叮嚀:「走了。」 「好,我们走吧。」祈音点了头,把握珍贵的时间。 第三十回01.磁峰村内雾濛濛,磁峰山内如迷宫。无林空地有魔族,贾詡赠玉各自行。 磁峰村是鄴城的边缘城镇,骑马前行需耗一段时间。 两人尚未入村,即先看到黑烟将清澈的白云染成灰雾,并发出难闻的铁腥味。 「烟好大啊……」祈音闻到铁锈与油烟交混而成的特殊气味,觉得不太舒服。 「冶铁难免生烟,他们製造量又大。」贾詡以一贯态度解释。 「空气真差,希望早点找到炼丹炉。」祈音轻揉眼睛,泛出一些泪水。 贾詡走在前方,严肃地说:「先去打听情报。」 两人走入集会空地,一群年轻人正在打铁,发出可比雷公震怒的声响。一排排的器械零件放置于地上,祈音正于脑中组合它们,猜想是何种武器。 「……真是壮观,这些都是要拿来作战的吗?」祈音常常看到武器,但很少观摩製造过程。 贾詡沉重点头,「曹大人有意向荆州用兵,最近村民的压力很大。」 一名村人看到两人,吆喝道:「你们是谁?这么早来村庄有事吗?」他走近两人,态度紧绷。 「除了这里有炼铁外,这附近还有其他地方开火吗?」贾詡直截了当地问。 村人摇了头,「村内就是你看到的,山里的我不知道。」他说完就想离开。 祈音走到村人的身旁,比着深山询问:「你有看过山里冒出浓烟之类的吗?」 「……那是烧山了吧?这几年来没发生过。」村人眼睛微睁,衷心不要发生这种事。 「我们可以入山吗?」贾詡问。 村人点了头,「你要进去就进去,但那边猛兽很多,受伤不要怪我们。」 「也就是可以进去了。」祈音说。 村人挥了手,「没事不要吵我们,得在这个月内交出五千把武器。」他匆忙离开,看得出烦躁的心情。 贾詡致歉:「抱歉,叨扰了。」 「……我们走吧。」祈音得到想要的情报,默默朝山内而行。 分隔线 磁峰村进去就是磁峰山,其集结数座小山而成,晴朗时一眼看尽群山,今日气候灰濛,视线不算清楚,但没有随之而来的铁腥味。 「这里山不高,但整片连绵而去,很好藏匿,炼丹炉可能在这里。」祈音终于呼吸大自然的味道,脑袋也清醒许多。 「再寻不到,我就要先回去了。」贾詡沉重地说。 「是离开太久了?」祈音问。 「我收到曹大人将去许都的消息,我也必须准备了。」贾詡道。 「许都……」祈音想起荀彧,也想起祈律,「(他将纸凤交给荀君了吗?)」她难免担忧,但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曹大人离开,司马懿也会跟着离开,之后你在鄴城就会安全许多。」贾詡将此事交给祈音处理。 「把握时间,入山吧。」祈音说。 第三十回02.磁峰村内雾濛濛,磁峰山内如迷宫。无林空地有魔族,贾詡赠玉各自行。 磁峰山如迷宫般蜿蜒,小山交会应分岔多条路线,竟是寻不着路。 「这种感觉……」贾詡神情严肃,敏锐感受到异常。 「这里有布下屏障。」檮杌立刻道出原因。 「这是仙士所施,不难破解。」比起云憩山严谨的结界,祈音几乎不能说这是屏障。 磁峰山本身有多条路线,仅需屏障特定路线,不必全数屏蔽。除非,施术者的目的是欲旅人有去无回,造就鬼山之名。 「破解之后,会是什么?」贾詡问。 祈音摊了手,「我也不知道。」 四下无人,檮杌索性出面走动,他神态慵懒地说:「先到屏障的中心处,再想是否需要破解。」 「好。」看着檮杌自信的神情,祈音知道这次不必由她出手。 眾人走到无林空地,四周毫无树木,相当空旷。 祈音观察地面痕跡,「这里的树木都被砍伐掉了。」 贾詡走到稍远处,提出见解:「是为冶铁所用吧。」 「……从这么远的地方?」祈音嘖嘖称奇。 贾詡挥手要祈音过来,「村子依山而建,若是直接砍伐村旁的树木,很容易造成土石崩塌,所以要到远些且土石流下不致受损的地区伐木。」他从山间比出磁峰村的位置。 「你真的很瞭解呢。」祈音瞭望磁峰村,夸奖贾詡。 「因为我的故乡是冶铁重镇。」贾詡道。 祈音点了头,「原来如此。」 「檮杌,有感受到异常吗?」贾詡对金属冶炼有研究,但不算专长咒术,请教前辈檮杌。 檮杌走了数步,停在一处不动,「这里就是中心点,但似乎没有你们想要的炼丹炉。」 「那感觉得出有什么吗?」祈音也不相信炼丹炉可以藏在这里。 「有魔族。」 檮杌吼了一声,屏障裂开一大片,瞬间看清这里隐藏的事物。 「是谁?!」 「哇!」 「你们终于要来杀我们了吗?!」 魔族妇女紧紧抱着婴孩,一旁的青年尽失风采,恐惧望着眾人。三名魔族互相依偎,深怕眾人是处刑的刽子手。 贾詡神情一黯,安慰道:「我们不是仙士,你们姑且可以安心。」 三名魔族被同条绳子绑在一起,明显是为人所捉。祈音问:「被绑起来的魔族……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魔族青年看着贾詡和祈音,喃喃着:「……是人类吗?但刚才那道吼声……」他一时没有看到檮杌。 魔族妇女见两人不似凶神恶煞,毫不犹豫求救:「我们睁开眼就在这里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语气激昂,仅愿早日离开这里。 「哇……哇……哇……」魔族婴孩吓坏了,不断嚎泣,魔族妇女赶紧安抚他。 祈音估算屏障的范围,怀疑地问:「除了你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本来还有五、六人,但不久前被带走了。」魔族青年认证祈音所想,这道屏障能够关上更多的人。 贾詡神色冷凝,「……所以这里只剩下你们了?」 魔族妇女握住贾詡的手,泪泣道:「是的,请救救我们啊!」 「你们知道被带走的人去哪里了吗?或是知道带走他们的人是谁吗?」祈音问。 魔族青年皱着眉,摇头道:「我们都是被仙士捉来的,但平常这里有什么遮住,我们也看不清来人。」 「有人喃喃说要做实验,取了我们的鲜血……你看我的孩子身上都是伤痕。」魔族妇女拉着魔族婴孩的手臂,残留一道道不小的伤痕。 祈音冷静询问:「……实验?」她调整语气,不让魔族妇女情绪失控。 「魔族的鲜血有何特别吗?」贾詡问着檮杌。 檮杌甩了尾巴,「吾很久没有流血。」 「(之前被带走的人……实验……没听说炼丹需要魔族鲜血。)」祈音寻找共通处。丹药如鲜血般赤红,但她不认为这是由魔族鲜血炼成,继续询问:「你们跟之前被带走的人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特别?」魔族青年不解地问。 「就是只有你有,别人都没有的。」祈音说。 魔族妇女直接抱住魔族婴孩,抢着说:「我有带孩子。」她举起孩子,孩子又嚎啕大哭。 贾詡观察在场三名魔族,道出结论:「他们只是一般魔族。」 「这个问题……之前有人问起,我好像是在场最瘦弱的。」魔族青年无奈地说。 「我真的只有带孩子。」魔族妇女安抚哭泣的孩子。 「你们还记得是何时被捉来的吗?」贾詡问。 「我们无法与外界接触,若硬要说……大约一个月?」魔族青年道出没有根据的推论。 「我跟他的时间差不多,之前好像还有十来人。」魔族妇女同样没有头绪。 祈音问着可能形同废话的问题:「那些被带走的人……有回来过吗?」 魔族妇女大喊着:「没有!所以我们看到你们过来才会这么害怕。」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恍若再度发生,不断发抖着。 孩子感受到母亲的恐惧,又哭泣了起来。 祈音觉得耳朵被孩子的嚎泣弄得颇疼,无奈地问:「那,再问一个问题,你们有听过仙士炼丹的事情吗?」 「炼丹?」魔族青年一脸疑惑。 「没有听过……他们根本不跟我说话。」魔族妇女猛烈摇着头。 「(这里没有炼丹炉,也看不出他们跟炼丹的关联,但确实诡异。)」祈音肯定这里有问题,即使她一时间想不出来。 「你要怎么做?」贾詡问。 祈音摀着耳朵说:「你有办法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吗?」 贾詡看向檮杌,檮杌点了头,他才说:「迂回一点可以。」 「先送他们离开,我有些事情想要釐清一下。」祈音说。 「檮杌,拜託你了。」贾詡道。 檮杌叮嚀:「你们暂且待在这里,不要走太远。」说毕,他扬起风沙,三名魔族瞬间消失了。 檮杌离开后,祈音和贾詡的魔气因未被隐藏而散发出来。 「(真是神奇的能力。)」祈音发觉檮杌有很多谜团,若非有事在身,她很愿意研究。前提是贾詡和檮杌愿意让她研究。 祈音环视无林空地,始终觉得有种不协调感。 「你在找什么?」贾詡问。 「我本来以为仙士在此炼丹,但没看到炼丹炉,只看到被掳来的魔族,他们又说之前有几名魔族被带走了……我想起在皇宫的后花园中,曾经遇到仙人操控魔族,不禁怀疑两者的关联性。」祈音说。 「……仙人?天若宫内都是仙士吧。」贾詡未曾听闻天若宫内有仙人造访,至少他没掌握此消息。 祈音认同贾詡的说法,发表论述:「这些魔族是仙士捉来的,但仙人能操控他们……」仙人与仙士,两者有否合作关係,都不影响鄴城皇宫之事。 贾詡眼睛一瞇,沉思道:「仙人操控魔族来袭击陛下……有何好处?」他很少看到仙人,对其行事作风并不瞭解。 「现在的郭嘉也是仙人……袭击陛下,栽赃给魔族,就能行诛魔之口实。」祈音随便说了一种可能。 「我有听过专行诛魔的仙人,前提是魔族必须触犯大罪才行。」贾詡提出天界的论述,相信仙人整体服从此原则。 至少,贾詡与檮杌在人界生活已久,从未遭受仙人的迫害。 祈音摊了手,「我跟她们周旋过,不认为她们多理会天规。」 贾詡瞇眼沉思,「照你所言,她们与天若宫合作,莫说陛下,连曹大人都很危险。」 「确实。」祈音点了头。 「等檮杌回来,我要入宫调查,并保护曹大人。」贾詡一直将此事视作天若宫所为,但若涉及仙人,他必须更谨慎。 「我会继续调查此事与药丸,一切小心。」如今祈音已失去「郭嘉」的身分,只能将此事委与贾詡。 贾詡不忘叮嚀:「这是我要说的。虽然你的实力出色,但莫再自蹈险境。」 「你也说过了,等曹大人回到许都,仙士在鄴城的防备就会弱上许多。」祈音闭上一隻眼睛,以淘气的语气说着。 贾詡姑且认为祈音有听进去,「之后你到许都,有机会跟我联络。」 「如果可以,请你联络荀君,不要让他担心我。」相对而言,祈音更在意此事。 「司马懿的目的不单纯,荀令君被监视的机率也高,我会尽量传达给他。」贾詡道。 「嗯……」祈音感谢贾詡明白她不主动联络的原因。 两人取得共识不久,檮杌鑽地而回。 「檮杌,我们要回去了。」贾詡道。 檮杌尚不明状况,疑惑地问:「就将小妞留在这里吗?」 「嗯,我还有事情想要确认。」祈音回应。 檮杌对贾詡使眼神,贾詡从行囊中取出一片圆润的紫玉。他对紫玉施加特殊的咒术,使紫玉变得更加沉稳且高贵。 「这枚紫玉给你,也有遮蔽气息的作用,可以瞒过一般仙士。」贾詡将紫玉交给祈音。 「(……原来宝玉也可以寄宿这种力量。)」祈音想起荀彧手中的玉戒,其是以最高级的和闐美玉打造,得以寄宿相当丰厚的仙气,是极佳的触媒。同理,司马懿手上也不乏这种玉戒,以增加自身的实力。 她抚着紫玉,其高贵不下和闐美玉,至少可储存的仙气量相近。这种等级的美玉竟是说送就送,她非常讶异。 贾詡神色无改,檮杌也不显在意,祈音若太拘泥显得小家子气。她微笑示意:「……谢谢。」 贾詡确认紫玉完全遮掩祈音的魔气后,说着:「之后见了。」 「嗯。」祈音与贾詡、檮杌挥手道别。 第三十一回01.无林空地逢摘星,两方交战因人停。山内偶遇故人来,求药草而回鹿鸣。 祈音褪去隐藏的装束,并卸了画有伤痕的妆,吐了一口气。 「呼,带着这身装扮真难行事。」祈音抚着脸颊,生怕磁峰村的浓烟沾附在脸上,让美丽的肌肤受伤了。 她重新审视无林空地,喃喃着:「文和认为这里是砍伐林木所造成的空地,但我觉得不止如此。」 她坐上纸鸟乘于天际,瞭望无林空地。 「是五芒星,这不是单纯砍伐树木造成的。」她继续观察,「地上没有刻痕,也无特别的法器,是尚未施法,还是施法完毕?」 她沉思相关术法,与五芒星关联者偏向神秘或黑暗术法一类,与她师承不同,瞭解有限。 她画下无林空地的情景,准备拿回去研究。 「啊,天黑了。」她发觉视线越来越不清晰,是时候离开。 她走在回村的路上,经过磁峰山重要的水源。河水清澈,川中还有鱼虾,水势略为湍急。 「时间拖得有些晚,赶路要紧。」她跨过川中石头,再过几分鐘就可回到磁峰村。 当她快步行走,从空气流动中感受到异常。「……嗯?」 她停下脚步,查看周围环境。 四下无人,乍看是她反应太过敏感。 对她而言,这种事不算陌生。 她还是郭嘉的时候,即是遭到仙人袭击之时,曾遇过相似的情形。 「(注意一下脚边……)」她轻轻滑过脚步,一根根细絃顶在鞋旁。 「果然是你,出来!」她以火烧去絃线,迅速过河,不在河川中央迎击。 摘星如祈音所愿出现,带着自信的笑容,「没想到你竟然跑来这里,荒郊野外的,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是刚才来的吗?)」摘星的兴奋声中有明显的喘气,除非她是会因此事牵动情绪的特殊人物,祈音合理推论她是特地前来。 「我可不想死在这里。」祈音不想成为摘星收网而得的渔获。 摘星拉着细絃,「这里很空旷,很适合我行动。」 细絃彷若细线,纤细光滑,可比蚕丝的华服;亦如钓鱼线,坚韧且锐利。 「这句话也是我要说的。」祈音说。 祈音以火绵延烧过细絃,摘星即释放更绵密的细絃,重重交叠,欲让她眼花撩乱。 「(……没完没了。)」摘星铁了心要耗尽祈音的力量,祈音不得不想别的方法因应。 摘星笑着说:「即使魔族身体比人类耐用,但你还能撑多久呢?我总会看到你的极限。」她散发如彩虹般美妙的细絃,其上面都有一层薄粉。 「你很有自信嘛。」祈音带着笑容回应,并警戒后退。 摘星不让祈音退却,施展咒术:「乐奏响起,在黑暗中逝去吧!」 细絃上的细粉随音乐响起而颤抖,音色极其悦耳,各色细粉如沙尘扬起,形成一种诡异而美绝的画面。 即使祈音阻挡,仍难防细粉侵入。「唔……」她微皱眉,耳朵有些疼。 「微幅乐音对你没有用,但这么强烈的力量,你不会没有感觉。」摘星终于看到祈音的痛苦反应。 「……好吵。」祈音觉得声音在耳内乱窜,她以魔气阻止其深入,并发起熊熊火焰阻绝了乐音。 「你的招数真是单调,只会放火吗?」摘星急忙收起细絃。 祈音燃起火焰如漩涡,在河岸间相当醒目。 「天界规定仙人不可干预人间事,你虽以诛魔为名义,但若人类看到火光而上山,你能不收手吗?」祈音说。 「……等他们过来,你早是尸体了!」摘星眼神一敛,发动凄厉的攻势。 「(……她动摇了,这样就不是和谐音!)」祈音达成目的,寻找退路。 祈音与摘星实力相当,但她身为魔族,不想与摘星周旋太久,以免引来仙士的围剿。 祈音闪避摘星的攻势,往磁峰村的方向退后。 摘星不断发絃,不让祈音趁机逃跑,但她越是焦急,祈音就越是从容。 「……」摘星眼睛微睁,发絃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祈音以为有诈,不敢大意。「(她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她眼见摘星神色匆匆,倏地离开现场。 祈音不解摘星的举动,准备将燃起的大火灭却时,看到慈祥的老人家拿起水盆汲满河川的流水。 「嘿咻!」慈祥的老人家发出吆喝,撒出水盆内的水,尽力消灭那道火焰。 「(……是之前在城内看到的商人?)」祈音认出慈祥的老人家,稍感诧异。 慈祥的老人家见一次不行,慌乱再汲满第二盆,想见至少得十几盆水才能熄灭。 祈音出面,轻松解除了火焰。 慈祥的老人家看着地上的草木被燻得如炭粉般焦黑,开始说教:「为什么要烧山呢?山林资源很珍贵的。」他对草皮浇水,减少后续的损害。 「呃……抱歉。」猛然被慈祥的老人家这番说教,祈音无奈认了,不忘思忖:「(她是看到他之后收手了?明明不在意仙士的死活,却突然在意人类的生命,真是奇怪。)」她盯着慈祥的老人家,有承担被唸十几分鐘的勇气。 慈祥的老人家本欲开唸,但他看到祈音,惊讶地说:「你……你不是音姑娘吗?」他又看了几眼,确定没有看错人。 「嗯?」祈音满脸疑惑。 慈祥的老人家见祈音没反应,激动地说:「祈音姑娘,老人家是曲爷啊,以前常到红柳村经商。」 「(糟糕,似乎是祈音认识的人!)」祈音傻笑,说着:「哈哈……是这样吗?」她正思考后续要怎么回应。 曲爷左右张望,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律去哪里了?」 「我……我跟哥哥走散了,我也在找他。」祈音顺着曲爷的论述。 曲爷眼神满是困惑,「……走散?这里跟红柳村有段距离呢。」他似乎在找红柳村的方位。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迁到其他地方了,就在这附近!」祈音不擅长应对多话的老人家,想尽办法结束话题。 曲爷喃喃着:「这可棘手了……」他露出让人担忧的眼神。 「棘手?」祈音内心的不妙感越来越大。 曲爷道出原委:「老人家以前要到红柳村购买特别的药草,都是律给的,你们不在,老人家怎么拿得到?」 「这……」祈音也很为难。 曲爷继续喃喃:「其他地方都没有,只有红柳村有啊……」他显得非常困扰。 「(该不会是醉仙草吧?但祈律会卖给他吗?)」祈音对红柳村物產瞭解有限,但她不认为这是对外贩售的商品。 曲爷急忙地问:「音姑娘,可否告诉老人家,律去哪里了?」 「这……他现在不太方便出面。」祈音不可能告知祈律的位置,或道出真相,只好回以曖昧的话语。 曲爷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缓缓道出:「那么……音姑娘,可否请你代劳一下?」 「……我?」祈音比着自己,眉头紧皱。 曲爷露出灿烂的笑容,「老人家跟你说样子,你就照着採就好,不会花太久时间的。」他的语气里,没有让祈音拒绝的意思。 「(从这里回红柳村需要多少时间啊……)」这就是祈音不想与老人家周旋的真正原因,她在心内哀号许久。 曲爷急忙鞠躬,「拜託你,这些药草很重要,老人家急着要啊。」 「……如果你要的是醉仙草,红柳村里已经没有了。」祈音说出事实。 曲爷眼神放空,疑惑道:「醉仙草?那是什么?老人家要的是山林间的,律总说是去……柳什么川的。」他想了很久。 「柳馀川。」祈音还知道这里。 曲爷笑得开怀,自嘲地说:「对、对,你看老人家又犯迷糊了。」 祈音听到满山的鸟声,都是准备归巢的鸟儿所鸣,她在这里花费的时间远比和摘星对峙来得久,偏偏不能说走就走,心生一计:「(……再听他说下去,三天三夜也不够,乾脆送他去鹿鸣村找霍老算了。)」 鹿鸣村与鄴城有距离,但绝对比红柳村来得近,祈音评估停损点,仍是值得。 「好啊,我带你过去。」祈音微笑地说。 第三十一回02.无林空地逢摘星,两方交战因人停。山内偶遇故人来,求药草而回鹿鸣。 摘星于无林空地喘着气。 「呼……上次杀了那名仙士的束缚竟然还在。」摘星欲聚集仙气,仙气却一点一点消散,进而形成束缚,反噬自身。 「这次的禁令……天界是认真的吗?」她双手微抖,为了坚定心志而紧紧握拳,「还是……主人的力量又……妲姊明明就有补充啊。」 她调整气息,舒缓反噬的痛苦。 「先去跟妲姊会合。」她内心泛起不安,这件事比起追杀行动更重要。 分隔线 经过数天的奔波,祈音带着曲爷回到鹿鸣村。 「呼……奇怪,为什么带老人家到这里了?」曲爷看到石上的「鹿鸣村」三字,露出费解的神色。 「(我的脚程有放慢些,但他背后的篮子那么重,虽气喘吁吁,也不见被摆脱的跡象,体能真是优秀。)」祈音对货郎这个职业有了新的体会。 「之前跟你说过迁村的事情,我现在带你到新村,请这里的人带你过去。」祈音解释。 曲爷语带犹豫:「山林採药都是律在做的,他们……」 「不是说记样子就行了吗?霍老在,他对药草很嫻熟。」祈音相信霍老比祈律更懂红柳村。 曲爷愣了会,傻呼呼说着:「好……音姑娘你带路吧。」 祈音走到集会空地,眾人都看向她。 「啊……是音小姐。」勇士阿壮赶紧拉了身旁的勇士阿雄。 勇士阿雄站挺身子,语气沉稳数分:「你怎么回来了?」 「霍老在吗?」祈音问。 勇士阿壮立刻回应:「他在那边,过去就会看到了。」 「谢谢。」祈音给予礼貌性的微笑。 祈音前脚刚走,勇士阿壮发出陶醉的笑声:「啊……她对我微笑了。」 「明明是对我。」勇士阿雄不甘愿地说。 祈音听到两人的争论,「(看来祈律说得不错,勇士团的壮士很喜欢祈音。)」她维持平常心,不牵涉复杂的爱恨纠葛。 曲爷跟着祈音的脚步,眾人对他瞭解不足,都露出奇怪的神情。 祈音看到霍老倚着拐杖,望着绿油油的农田。 「霍老。」祈音出声呼唤。 霍老听到意外的声音而转过身,笑着说:「音儿,你怎么回来了?曲爷,好久不见了。」他也对曲爷微笑。 「呵呵,你们迁村到这里了啊。」曲爷瀏览鹿鸣村,与霍老寒暄。 霍老简单说明:「发生一些事情,以后都会住在这里。」 「啊……老人家有带些东西,有兴趣吗?」曲爷卸下竹篮。 霍老随意看了几眼,轻叹一口气,「可惜律儿不在,他最喜欢你带来的新奇玩意了。」 直到曲爷和霍老相认之前,祈音多少有些怀疑。但她看着两人的互动,确认曲爷说的话没有问题。 霍老看向祈音,好奇询问:「音儿,律儿去哪里了呢?」 「他到许都去了,听说那边是药材集散地,他很有兴趣。」祈音不想让霍老担心,说了一个善意的谎。 霍老略感吃惊,「音儿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呢?」 「我……我觉得鄴城热闹,想暂时待在那里。」霍老的沉重语气让祈音有些压力,她扯着笑容说着。 霍老苦笑摇头,「是吗……你们两人一出村,就各自游玩,果然之前在村内是闷坏了。」 「也、也不是这么说啦……」祈音觉得霍老想得太严肃了。 曲爷适时插话:「老人家想要带些药草,在柳馀川那边。」 「老拙大概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那边山陡水险,连律儿过去,老拙都不太安心。」霍老提及此事,眉头微皱。 曲爷瞇着眼睛摇头,姿态颇为逗趣,叹道:「没办法,最近缺啊。」 「老拙身体钝了,那些勇士又分辨不出来……李叔在还能帮你一下。」霍老步行需要拄杖,实在不适合危险的行动。 曲爷不解地问:「李叔怎么了吗?」 「……」霍老沉默,无奈地望着曲爷。 「(虽然怀疑仙士炼丹与李叔相关,但我没有得到李叔的消息,不宜下定论。)」祈音从两人的对话中,知晓曲爷对霍老而言是外人,谨慎以对。 霍老移行数步,神色凝重。 曲爷呆呆站着,思考谁能带他去採药。 祈音当名称职的路人,静待霍老的指示。 霍老轻敲拐杖,如敲响决心之铃,说了:「音儿,你能帮曲爷走这一趟吗?」 「这……可是我……」祈音大惊失色。 祈音尚未想好推託词,霍老便言:「……你是在找李叔吗?」 「也……算是吧。」霍老主动提起,祈音只好认了。 「……」霍老沉默,凝重的神色带着几分哀愁。 「李叔怎么了吗?」曲爷不解两人的默契,好奇问了。 霍老努力挤出微笑,「音儿,老拙之前离村太匆忙,有东西忘了带,你能帮老拙带来吗?」 「……什么东西?」祈音问。 「一朵棠花压花,花心周围是紫色的,应该闔在老拙房内的书里。」霍老以手指画着大致外型与大小。 「……只要压花就好吗?」祈音疑惑地问。 「是的,那是先祖留下来的,可要传承下去。」霍老说明压花的意义。 曲爷瞇起眼,很有兴趣地问:「花心附近是紫色的棠花……老人家怎没看过?」他似乎在想这是什么新花种。 「种植技术已经失传,老拙手边只有几颗风乾许久的种子,本来想让律儿娶妻前种出来的,但他出村,就不必再执着了。」霍老道。 祈音听到关键字,不禁怀疑:「(娶妻前……难道这是定情用的花朵?)」她意会压花的重要性,维持表面的镇定。 「老人家有兴趣,想去看看。」曲爷眼睛一亮,比起当事人更有热忱。 祈音自知前行红柳村是躲不掉的行程,轻叹一口气,「好吧,我就顺着柳馀川到红柳村,将两位交代的事情都办一办。」面对年高德劭的两人,身为后辈的祈音必须弟子服其劳。 曲爷自告奋勇地说:「老人家跟你一同去,顺便告诉你样子。」 「好。」祈音已知曲爷长期跋涉没问题,索性满足其好奇心。 霍老沉重地说:「音儿,拜託你了。」 「嗯,我知道。」祈音点了头,她不能耽误祈律的终生大事。 第三十二回01.柳馀川内寻药草,拾取一枚金锁片。曲爷望柳吟菀柳,霍老房中藏机关。 祈音走到柳馀川的尽头,依循原路回到红柳村。 她望着生机盎然的柳馀川,呼吸新鲜的空气,心情尚称愉悦。 「曲爷,请问你要寻找的药草外观长怎么样?」祈音问。 「老人家要的是『残叶香』、『红柳枝』与『腾云草』,有听过吗?」曲爷放慢说话速度,确认祈音的反应。 祈音顿了一些时间,「……红柳枝是指红柳村的红柳吗?残叶香是叶片看起来有残缺,但天生就是那样,还带着一股如枫糖的气味?腾云草我就不知道了。」她坦白道出仅知事项。 「这是律教的吗?这样只要解释腾云草给你就好了。」曲爷略感吃惊,带着笑容称讚祈音。 「(以前荀君有带我认识药草,残叶香很稀有,只看过几回。红柳和腾云草应该是这里的原生种,想来红柳村的物產真丰富。)」祈音连忙傻笑唬弄过去,「哈哈……请告诉我腾云草的资讯。」 「腾云草在瀑布附近的山洞那边,那边非常高且难以攀登,外表大概是长这样,没什么气味,直接拔个几株就好。」曲爷随便画了一张图,勉强可供识别。 「……我爬上去吗?」祈音对山洞印象不深。 曲爷做起暖身操,「若非老人家老了,就能自己爬上去了。」他大有再爬一次的雄心。 「我先取得残叶香与红柳枝,腾云草我再看状况。」祈音回归话题,并记住不能让曲爷上去,以免伤了他的筋骨。 「好啊,逆着回去,应该会先找到残叶香。」曲爷笑着说。 两人未走太久便到残叶谷,这里有眾多谷口,都不算深邃。其中一处谷地特别阴暗潮湿,吸引祈音的目光。 「残叶香性喜潮湿,畏日照,应该就在这附近。」祈音微笑,庆幸药学知识有派上用场。 曲爷点头称讚:「不错,不错,音姑娘也很擅长药草。」 「出门在外,总要认得重要药草嘛。」祈音走到谷前,寻找残叶香。 曲爷感怀地说:「律曾经跟老人家说过,为了不荒废音姑娘的学习,他总在音姑娘服药之后讲述药草知识,但音姑娘听没几分鐘就入睡了。」 祈音转过头,不忘吐槽:「呃……那是当然的……谁想在生病时听这些烦闷的知识啊……」她曾是病弱的郭嘉,深刻体会这种心情。 曲爷摇了头,「没办法,随着年龄的增长,音姑娘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律不得不把握时间啊。」 「是吗……」祈音肩头上的压力不禁沉了些。 曲爷微笑,自顾自说着:「现在音姑娘健康许多,律所说的药草知识也有学进去,看来他不必再为此烦恼了。」 「(一切的问题是,我并非他真正的妹妹。虽然他已经发觉异状,但他能够接受吗?)」祈音无法乐观看待此事。 曲爷感受到祈音的消沉,急忙关怀:「音姑娘……你怎么了吗?」他靠近祈音,确认她的情况。 祈音摇了头,「没什么……我将残叶香摘给你。」 她反手轻摘残叶香数朵,曲爷笑着说:「摘得很好,这样就好了。」 「不多准备些吗?你之后就不用特别来拿了。」祈音仅摘取几朵,觉得数量有些少。 曲爷连忙说:「不用,不用,新鲜药草不易保存,拿太多只是让它枯萎。」他将残叶香收到布製的药袋内。 「说的也是,我们继续摘药草吧。」祈音渐渐瞭解曲爷和祈律谈得来的原因。 曲爷把握时间,比着视线尽头的小小瀑布,「接着去取腾云草,它在瀑布那边。」他朝瀑布的方向前进。 「好。」祈音跟上曲爷的脚步。 分隔线 远方可见的柳川瀑布,实需步行将近一个时辰才会抵达。 瀑布间杂有红柳散叶,将水面染成微红色,看起来相当漂亮。 祈音走在曲爷的后方,见他对夹道的红柳树视若无睹,好奇问了:「不能取这边的红柳枝吗?」 曲爷听到祈音的提问,停下脚步,和蔼地回答:「这里的不行,要接近村庄那边才有老枝可取。」 这些枝干泛白且较细,都是年轻的红柳树,展现青春的活力。 「所以是要挑红柳树的老枝干?」祈音问。 「没错,那样药材才会好。」曲爷道。 「这些是要做什么的?」祈音有些好奇。 「拿去煮茶,可以静心凝神,平復情绪。」曲爷回应。 祈音偏过头,疑惑地问:「很多药草都有相似的功效,没有一定要这味吧?」她讶异药效意外平常。 曲爷轻抚红柳,笑着说:「呵,即使有相似的功效,不代表人人适用,老人家选择是最适合的。」 祈音尊重曲爷的选择,继续寻找下一种药材。 她眼前的瀑布击石发出轰隆的声响,壮阔宏大的水势,唯有高深的山洞得衬托它。 「好吧,你说腾云草就在瀑布旁的山洞上方……吧。」祈音笔直抬起头,还得后退数步,才看得到山洞的顶端。 它有几尺高,又接近垂直峭壁的角度,若依曲爷或霍老所言「爬」上去,需要多强的体能? 「(还真不是普通地高……祈律有爬上去?还是……)」祈音观察附近的植物生态。 比起瀑布外围的植物,这里的植物生态别有玄机,印证祈音所想:「(这里的植物长得特别繁茂,果然不是自己爬上去的。)」 曲爷做起暖身操,只差没从篮中取出绳索等攀爬器具。 「嘿咻!音姑娘,你有办法上去吗?」曲爷跃跃欲试的姿态让人担心。 祈音不愿在曲爷面前施展术法,但比起让老人家折腾老骨头,她选择前者,说道:「我以纸鸟载我上去就好了。」 「纸鸟?音姑娘的术法真特别。」曲爷疑惑笑着。 「呵呵……」祈音傻笑摺好纸鸟。 祈音在纸鸟内灌输魔气,随即纸鸟周旁发散一股强风,漂浮于半空。她踏上纸鸟,缓缓升空至山洞的顶端。 山洞出乎意料地高耸,乍看可比云憩山的悬崖高度。即使祈律可用增幅之力作些弊,仍须亲自爬上去,祈音惊讶他的好体能。 山洞上方有鹰类筑巢,母鹰正守护着小鹰,看起来如云朵般轻柔的腾云草也被牠们用来筑巢。 「(呼……是这个吗?)」祈音谨慎移动,避免遭到母鹰啄啃。 母鹰瞇起锐利的眼睛,爪子随时伺候,祈音迅速摘得几朵腾云草,便以纸鸟俯衝而下。 母鹰盘旋于空中发出叫声,迟迟没有追击。牠选择保护小鹰。 祈音狼狈将腾云草交给曲爷,曲爷接下后,发出真诚的讚美:「这些腾云草长得真好。」 「(应该是受祈律的增幅之力影响了。)」祈音的心脏跳得颇快,她差点和护子心切的母鹰发生衝突。 在纸鸟上和鹰类搏斗并非易事,她需要的腾云草也不会危害鹰类生命,更不愿行无谓的杀戮。 她微微喘气,于视线所及,望到山洞的内部情景。 「……嗯?」她对山洞内若隐若现的闪光有些在意,从而观察到山洞外围的异常,疑惑地说:「那边……好像有砍伐过藤蔓的痕跡?」 曲爷顺着祈音的眼神看过去,「真的呢……你没说,老人家都没发现。」 「山洞内有反光……我去看一下。」祈音走入山洞,捡起一枚金属装饰品,「……曾经有人住在这里吗?」洞内光线昏暗,她走出山洞一探究竟。 曲爷好奇问了:「这是?」 「上面有字……写着『祈霖吾子,平安顺心』。」祈音将金属装饰品拿给曲爷看。 曲爷一眼看出金属装饰品的正身,笑着说:「是金锁片啊。」 金锁片受到青苔侵蚀,已有明显的锈蚀,看得出年代久远。 「祈霖……是红柳村民吗?」祈音直觉地说。 曲爷露出怀念的神情,「呵呵,律以前的名字是『霖』,看来他不小心将金锁片掉到这里了。」 「原来是哥哥啊……」祈音喃喃着:「(身为妹妹不知道哥哥的原名……)」她偷覷曲爷。 「你之后将那枚金锁片还给霍老吧,老人家想律是不需要了。」曲爷神态如常,似乎没有发觉问题。 祈音顺势回答:「毕竟名字都改了。」 「是啊。」曲爷坦率点了头。 祈音收起金锁片,并转移曲爷的注意力,笑道:「我们去取红柳枝吧。」 第三十二回02.柳馀川内寻药草,拾取一枚金锁片。曲爷望柳吟菀柳,霍老房中藏机关。 祈音已经看到红柳村的入口,但她跟着曲爷的脚步,绕进柳馀川的另一边,看到整片的红柳树林。 祈音惊叹道:「之前在村中仅匆匆一瞥,原来这边过去都是红柳树。」 「这里是原生红柳林,村内的红柳是从这边插枝而来的。」曲爷道。 「看得出来……每株红柳都可比巨木了。」祈音越来越怀疑红柳不是柳树,而是长寿且高大的树种。 祈音悠间漫步于林间,在阳光的照耀下,红柳的鲜红给人活力充沛的气象。她看向曲爷,觉得曲爷和红柳活泼的气质颇为相近。 曲爷清了喉咙,「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昵焉。俾予靖之,后予极焉。有菀者柳,不尚愒焉。上帝甚蹈,无自瘵焉。俾予靖之,后予迈焉。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 祈音正好倚在诗中所言不要倚靠的红柳旁,微皱起眉,「这是《诗经》的〈菀柳〉,跟哥哥口中所言的村中史诗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看到柳树就背诵一首与柳有关的诗文,老人家的记忆还不错吧。」曲爷带着求取讚美的眼神。 祈音以手接下被风吹落的红柳树叶,发表感想:「虽然红柳之红宛如鲜血,也可说是一种控诉,但我不觉得怨懟至此。」 面对祈音认真探讨诗意,曲爷问了:「音姑娘以为柳树是依依之情吗?」 祈音疑惑看向曲爷,无奈地说:「我觉得吗?柳树就柳树,寓意都是人给予的。」 她善于言词,深知如何运用语言达成迥异的目的,且因应情境会有各种解释,不需要拘泥于此。 「……有理。」曲爷眼睛微睁,接受祈音的说法。 祈音充足休息后,比着周旁的红柳,「要摘哪种红柳枝呢?」 「只要小枝干,结实不容易切断的最好。」曲爷道。 祈音观察数十棵的树木后,截取一段结实的小树枝给曲爷,「给你。」 「这样就收集好了。」曲爷收起红柳枝,露出欣慰的笑容。 风儿吹过红柳树隙,是让人冷颤的温度。祈音望着天上的太阳即将西下,其温度无法温暖红柳林,使此地变得异常寒冷。 祈音比着红柳村方向,「等会我要进村中一趟,你要来吗?」她得寻着过夜点,同时不让曲爷受寒。 曲爷摇了头,「时间已晚,老人家要离开了。」 「……还好吧?」祈音估算现在从红柳林离开,势必得在柳馀川过夜,不如在红柳村来得舒适。 不待祈音挽留,曲爷便说了:「音姑娘,今天很感谢你,之后有缘再会吧。」他神色匆匆,赶紧离开此地。 祈音疑惑目送曲爷离去,不禁抱怨:「嗯……刚才说想知道的是他,却说走就走。」她甩甩头,「算了,进红柳村吧。」 她已敬老尊贤,不能再说她无礼。 分隔线 祈音踏入红柳村,如她所想,只能以「零乱不堪」形容。 仙士为了搜寻可用资讯,内内外外澈底翻过红柳村,原本农田上的植物都被连根拔起带回研究,荒芜的农田上飞散着不小的风沙。 祈音以纸鸟探测仙气,来回数趟都没有感应,得出结论:「看来他们放弃追踪了。」 仙士不追踪,代表红柳村很安全,她带着身上的食物便可安然过夜。 「去霍老的房间吧。」她顺便搜寻霍老交代的压花。 分隔线 祈音一入霍老房间,先点起油灯,映照房内也遭翻箱倒柜。 「桌上的书籍被撕成这样,是撕什么?」她先看到油灯附近的书籍,喜欢读书的她皱起眉,研读书中文字:「……这是诗集?还有近人之作品,看来是最近取得的。原来霍老喜欢读诗啊。」 她本以为会看到古老的用字遣词或是红柳村专属的文字,入眼所及意外熟悉,不知是收穫还是失望的心情在她心中徘徊。 「看不出被撕掉的是什么。」霍老是一条条抄录,常无前后文关係,祈音很难看出玄机。 她环视周围书柜,将可见书籍、卷轴等都翻开,寻找符合霍老所言的压花。她一连翻开几本书,都有被仙士粗暴打开的痕跡。 压花被仙士取走的可能性颇高,祈音除眼前所见,还想找到更多的书籍,却只找到一、两本,纳闷地说:「霍老是教导祈律植物术的人,学问渊博,房内意外藏书不多,是都背诵于脑海中了吗?」 「先吃点东西,晚些再来找一下,如果找不到也没办法。」祈音拿出布包内的食物,决定先填饱肚子,再来澈底翻过一轮。 她坐在桌前,咬着乾粮,看起房间的摆设。 「嗯……霍老的房间跟祈音不太一样,特别狭窄,两、三人进来就很挤了。」她回想祈音房尚称宽阔,至少不会有手脚受限的感觉。 「明明就没很小啊。」她估算地板的长度与宽度、家具款式相同,认定霍老房和祈音房规模接近。 她观察造成房间狭窄的原因,发现床头的厚实墙壁挡住了房间大半。 「这么厚的墙壁……」她放下食物,摸着厚实的墙壁,喃喃着:「床边的木头材质不太一样,是有机关吗?」 她碰触床边附近所有的器皿,都没有反应。 「明明就不一样……是来骗我的?」她很敏锐发觉床头的墙壁与一般墙壁不同,直觉事态不单纯。「拿灯过来照照看。」 透过灯光的帮助,她看清楚墙壁的构造,「这是红柳树的纹路……刚才我折过红柳,它没有这么坚硬。」 她开始思考:「如果我是司马懿……我有进来这里,大概不会错过这边。如果不是陷阱,就是一般手段打不开了。」 她坐在床上,再度确认附近情形,「这附近没有机关,司马懿办不到,但霍老可以办到的……」她灵光一闪── 「试试看施放魔气吧。」 她在墙壁上施予魔气,红柳树的纹路开始扭曲,非要让眼睛花掉后,才会转成再普通不过的土石通道。 「原来不是红柳树,只是装成红柳树製成的隔间,隐藏里面的暗道。」厚实墙壁其实是土石,且其规模必定不小,才能确保下方的通道不会崩塌。 「……这是霍老做的吗?」她抱持怀疑走进暗道。 分隔线 祈音穿过暗道,进入一间密室内。密室的空间颇大,装置十来个书柜,不少书柜上的书籍都不见了。 她蹲在地上看着灰尘,「这里很整齐,不像遭仙士入侵,那就是霍老自行取走了。」去除仙士入侵的要素,压花极可能放置于此处。 她先走向离入口最近的书柜,书里记载简单的植物术与基本知识,用字浅白,较像是啟蒙书。她迅速翻完,没有找到压花。 她走到放置各项随笔纪录,字跡凌乱,看不出内容。她翻过一轮,同样没有找到压花。 她看向正前方,入目即见一叠叠的厚书。 她拿起一本书后随即放下,「这边的书籍好厚啊,每本都有砖头般的重量。」她简单清理地上的灰尘,将在地上翻书。 「从第一本开始看,我看看……」她照顺序拿书,翻了数页,「原来是记录红柳村歷史的书籍,这本开始年代有些奇怪,前面至少还有一本。」 她覷向附近的书柜,想要找到真正的第一本书,翻了其他本书都没有如愿。 「嗯……红柳村的歷史还蛮长的,但长期维持农村生态,没有什么特别的记事。」她顺便瀏览内文,觉得有些乏味。 翻着翻着,她翻到书柜的最后一本书。它外观是书,内容偏向随笔纪录,比起前面数本已有整理者不同。 「……除了当事人以外,其他人根本看不懂吧?」她瞇起眼,深感有字天书也能如无字天书难懂。 她迅速翻阅,「找到了,就在这里。」终于在翻到中间部分时看到压花。 她比对压花形制,确认如霍老所言「花心周围是紫色的棠花」。 「后面还有很多的空白页,需要誊写上去,但没有做完。」她再翻数页都是空白纸张,这是尚在记录的史书。 她本欲放下书,却被书中内容引发了兴趣。 「导兄与吾议事,以李叔有接近先祖之能,欲将村长之位交予李叔,乃令李叔为代理村长。」 「导兄独自到村外居住,瞭解人类生活。」 「吾佐李叔数年,以为可成,欲知导兄近况。联络数月,方知导兄与人类女子结婚,生下两子,长子名霖,长女名音。」 「『霖』,取甘霖之意,愿能帮助世人;『音』,以魔气特盛而命之。」 「李叔不堪用,村中来函三回,导兄携两子回村,重任村长。」 「两子到柳馀川玩耍,霖不意使用增幅之力,竟比李叔更似先祖,吾甚喜,将霖改名为『律』,愿如先祖贤能。」 「导兄年迈体弱,执吾手恳求莫行村中陋俗,含泪而卒……」 「音体渐弱,律则健康,吾唯恐音早逝,请苍天祝音长寿。」 「音无律必难活,村中如音之魔力者已寡。村民多有共识,若欲族中血脉长存,唯有此道……吾……」 祈音在房内看过霍老的字跡,又见数个熟悉的人名,推测这段纪录是霍老所记。 「原来李叔曾经担任过代理村长,但因『不堪用』被拔除,是发生什么事情?还有,村中陋俗是指什么?」她大惑不解,有想要知道的心情,「霍老可以拿走这么多的书籍,却没有取走这些,又只要我带回压花,是打算让它们留在这里吗?」她犹豫是否要将此书带回鹿鸣村。 她拿起压花,从未看过花心周围是紫色的棠花,内心一股喜悦。 「很漂亮呢……」她画着压花的形制,将其记在脑海中。 她波动的情绪传达到铜雀内,其微微发光,附和她的想法。 「我能理解霍老期许祈律种出来的原因。」仅是压花就有如此风貌,鲜花绽放绝对是人间美景。 她收起压花,将书籍放回原位,尊重霍老的决定。 第三十三回01.交付压花问往事,红柳村史引嗟叹。祈音怀疑李叔做,祭祀坟墓有期盼。 祈音漫步回鹿鸣村,看到村民间的嬉戏。 「是音妹。」村民小花笑着说。 「音妹,上次你回来,怎么没跟我们说?」村民小兰走到祈音的身旁。 面对突如其来的姊妹,祈音扯着笑,「这……因为当时有些急事不太方便。」 「那现在间下来了吗?」村民小兰带着神秘的笑容问。 祈音赶紧说:「也不算吧……我要找霍老。」她以目光搜寻霍老的可能位置,却没看到人。 「……前村长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村民小花终于发觉哪里奇怪。 祈音回以一贯的说法:「他到许都学习了……暂时不会回来。」 「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去?」村民小兰惊讶地问。 祈音继续傻笑:「哈哈……人各有志嘛。」 「怎么这么说?你本来就该跟他在一起啊。」村民小花气噗噗地说。 「不要再矜持了,你之前不是说有句话是……」村民小兰娇嗔归娇嗔,却忘记后面的话。 祈音的心情极其无奈:「(我真的不知道祈音说过什么啊……)」 祈音的救星──霍老从远处看到她,缓缓走了过来,「你们的布织完了吗?先织好再说。」他神情严肃,散发长者的威严。 「是村长……」 「是……」 村民小花、小兰心虚,不再纠缠祈音,回房织布。 两人远去,祈音才说:「我找到压花,还发现这个。」她将压花和金锁片都交给霍老。 霍老抚着金锁片,讶异地问:「这是律儿的金锁片……音儿在哪里发现的?」 「在植物特别繁茂的山洞里发现的。」祈音回应。 霍老思考一阵后,苦笑以对:「老拙也糊涂,竟然忘记去那边寻了。」 「那个山洞外有砍伐的痕跡,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祈音问。 「当时律儿第一次使用增幅之力,造成植物生长过于繁茂,紧紧封住洞口,留在洞内的你们差点无法呼吸,老拙与导兄才会赶紧伐木来救。」霍老将金锁片收到怀内,相当怀念那段时光。 「原来如此……」祈音略略低下头,不让霍老发现她对此事毫无所知。 霍老轻摇头,「只要记得以后跟老拙玩捉迷藏,不要再玩这么大的了。」 「呵呵……」祈音傻笑,承担年幼调皮的祈律应该扛的责任。 霍老觉得祈音反应有些奇怪,担心地问:「音儿,你还好吗?」 祈音想着霍老的纪录,那些不是轻松事,她思考后决定询问:「有些话……我想要问你,可以吗?」 「……是关于律儿吗?」霍老严肃地问。 「不完全是。」祈音说。 霍老神色凝重地说:「你来老拙的房间吧。」 分隔线 霍老在鹿鸣村的房间规制比照红柳村,仅在木头材质等天然材料有所改变。 祈音看着厚实的床头,不禁怀疑:「(……这里也有暗道与密室吗?)」 「音儿很聪慧,这么快就发现了密道,律儿可是不知道的。」霍老顺着祈音的目光,夸奖了她。 「他看起来不像会在意这种事的人。」祈音说。 霍老坐在床上,让祈音坐在桌前,问了:「你想问老拙什么?」 「我从书中找到这枚压花,并看到一些内容,想向你请教。」祈音直接切入主题。 霍老很快意会,「那些是老拙的随笔,年纪大,有义务写下过去的事情。」 「你说李叔有接近先祖的能力,也就是增幅之力,他是因此有担任村长的资格吗?」祈音问。 霍老思考几秒后回答:「可以这么说。」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被剥夺代理村长之位?」祈音见识过增幅之力,她很在意「不堪用」的意思。 霍老抚着鬍鬚,犹豫了些时间。 祈音看着霍老,尊重他的选择。 霍老看着祈音的双眸,缓缓啟口:「……增幅之力是先祖的能力,虽然稀有,在红柳村史上仍能记上几笔。一般而言会出现在村长的家族之中。你们的父亲,也就是导兄无此能力,且常年未有子嗣,村民不是很能接纳他,但因没有更适合的人选,相安无事许多年。」他说出属于他的时代的故事,「直到李叔出现,情况才有转变。李叔在少年时期发挥能使植物生长的力量,相当接近增幅之力,村民对他寄望深,他也有担任村长的心愿,常常施展力量,村民渐渐產生让他尝试的意思。」 「(接近……也就不是增幅之力?)」祈音没看过李叔施展力量,分不出差别,但霍老所言必有根据,可能和「不堪用」有所连结。 霍老继续说着:「导兄一心为村,想将红柳村从封闭转向开放,解决村中因长期近亲通婚导致血脉日少的问题。维系传统的意念终究较强,导兄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让出村长之位。」 霍老站起身,倒起桌上的茶,「导兄为此消沉许久,老拙安慰他到人类城镇散散心,他便到人类城镇暂居。之后,他参与经商团队四处游歷,认识一名人类小姐,两人结婚,生下了律儿与你,但那名小姐在怀第三胎时难產,母子俱危,还是保不回来。」他先将茶水递给祈音。 「……」祈音神情哀戚,默默接过茶水。 霍老饮了一口茶,说道:「导兄为此鬱鬱寡欢,老拙也只在稍早前联络到他。律儿很早熟,敏锐发觉大人间的心情,常常带你出去。你年纪小可能没印象,律儿总是在城镇中间逛,学习药草知识,立志成为一名药师。」 「(这就是祈律想当药师的原因……)」祈音瞭解祈律为何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就想帮助,因为他的身旁有太多需要帮助的人。 霍老语气一沉,「不久,从红柳村传来噩耗,导兄在守完丧后带着你们回村。你们回村时,村民见村长家系混杂人类血统多有怨言,律儿选择沉溺于植物的世界,你的出色魔力则被眾人寄予期望。本来李叔没出事,你可能会嫁给他。」他看向祈音,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 祈音差点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激动地问:「等等……所以李叔是出了什么包?」 霍老因祈音的神情一愣,稍迟说明:「李叔……他觉得红柳村物產丰富,如果能够大量生產,向外销售,肯定能闯出名堂。所以,他强迫珍稀植物生长,并拔除他认为不重要的植物,使红柳村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饥荒。」 「不能拿珍稀植物换食物回来吗?」祈音直观地问。 霍老摇了头,「当年,不止是红柳村,附近也闹饥荒,空有珍稀植物但换不了粮食。村民一个一个倒下,首当其衝就是活了许久、魔力渐失的耆老群。那场饥荒过后,村中人口骤减,村民见田地荒芜,失去主意,纷纷想起导兄,又邀请导兄回来。」 祈音点了头,有看到相关纪载。 霍老抚着茶壶,又为祈音倒了茶,「导兄回来后,重新分配土地运用,种植各色植物,以求分散风险……这本来就是红柳村的经营之道。除此之外,导兄还请以前合作的商团入红柳村商贸,使村民认识外面的世界,有些人类喜欢红柳村的环境,索性住在这里了。」 「这就是红柳村的人类比例这么高的原因吧。」祈音知道了,为何红柳村民不像魔族,反跟人类相近。 「没错。」霍老回应。 祈音的脑海中浮现曲爷的身影,好奇询问:「曲爷是以前经商认识的人吗?你们看起来很熟稔。」 「不,他是之后透过商团消息进入村庄的流浪商人,没有跟随任何商团,卖的东西也很多元。曲爷的性格跟以前的导兄有些相像,或许是想起丧母前的父亲,律儿跟曲爷一见如故,常常跟曲爷聊了许久,曲爷也常送玩具给他。」霍老被往事触动心絃而悲伤。 祈音调整称呼,谨慎地问:「丧母前的……父亲?」 「导兄年纪比老拙还大,个性开朗,有些时候会犯迷糊,是值得信赖的好人。他与你的母亲本来合葬于红柳林内,之前老拙请人迁到鹿踪道,你离开前可以祭祀一下。」霍老想起尚未将迁葬一事告知祈氏兄妹。 「我知道了。」祈音点头回应。 霍老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有想要问的吗?」 「李叔的力量并非增幅之力,那哥哥才是了?」这是祈音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 霍老轻叹一口气,「老拙从过往的纪录中观察,如果真的要说……李叔曾经能使用增幅之力。但他迷失与植物沟通的本质,不顾植物的意愿与极限,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若是李叔回归初衷,也有可能再度展现增幅之力的原貌吗?」祈音疑惑地问。 霍老眼睛微睁,阴鬱的气息因这席话而扫除,喜悦道:「虽然纪录中鲜少有如音儿所言的『回归初衷』,但老拙相信这种说法。」身为村中的长辈,不愿后辈被一时的错误举动而貽误终身。 「增幅之力,是这么容易让人迷失的能力吗……」祈音喃喃着,担心李叔的同时,也想起祈律。 祈律甫出红柳村,便遭遇人生许多困境,祈音担心他未来的走向。 「咳……」霍老深深叹息。 「我……」祈音对霍老沉重的神情无所适从,「(糟糕,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她思考问题点。 霍老不造成祈音的压力,另开了话题:「先不说这些。你和律儿出村后,这么快就个别行动,果然是村内太封闭造成的。」 「这……也不能这么说啦……」祈音没说出全部的实情是不想让霍老担心,但她也不能让霍老错认现在的情形。 霍老没有再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导兄就是希望如此……」他不断循环这句话,深沉而痛苦。 「这话怎么讲?」祈音不解。 霍老摇了头,「有些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你们年轻人要往前看才行。」话虽如此,他的神情仍然沉痛。 「嗯?」祈音越发不解霍老的想法。 霍老打断祈音的思绪,坚定地说:「村中的人跟你说的那些间话都不用理会,你与律儿就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记得偶尔回村看看老拙,老拙就满意了。」 「我会跟哥哥提起的。」祈音说。 霍老从窗户一探,「时间有些晚,今天就待在村内休息吧。」 「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不过……我理个思绪,再来请教吧。」祈音本欲再问,但霍老的神情使她决定停下。 「……是律儿还是李叔的事情吗?」霍老敏锐发觉了。 「是的。」祈音坚定回应。 霍老又叹了一口气,「你明天再来,有些事情,老拙也必须思考才行。」 祈音点了头,留给霍老喘息的空间。 第三十三回02.交付压花问往事,红柳村史引嗟叹。祈音怀疑李叔做,祭祀坟墓有期盼。 祈音用完膳,走到祈律的房间。她点起油灯,看到惊人的画面。 「……这是霍老放的吧?」 桌上的书籍被井然有序地放置,估算超过五十本,尚不论书柜内的藏书。每本书都未染灰尘,显见主人辛勤的擦拭。 「……里面会有记载红柳村製药的书籍吗?」她瀏览书名,从中寻找可用的书籍。 她翻阅超过两个时辰,大致将书籍看过一轮。 「基本上以直接运用药草为主,药汤为辅,没有炼製丹药的纪录。里面也没谈到催化,这是秘密吗?」她期待看到相关记载,但没有纪录也在意料内。 她略感疲倦而轻揉眼睛,「调查差不多,回房休息吧。」 她收集好基本情报,在睡前思索如何询问。 分隔线 怀藏心事的祈音,仅听闻鸡鸣就睁开眼睛,精神奕奕抵达霍老房间。 「音儿,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啊。」霍老惊讶地说。 桌上放置竹简,一旁还有笔墨,他正抄录喜欢的诗句,练就一手好字。 「有些事想早点知道,不自觉就早起了。」祈音说。 霍老搁下笔,「你想问律儿和李叔……是哪方面的事情?」他将有待风乾的竹简放在窗边。 「(他的语气怎么这般犹疑?)」祈音虽感纳闷,仍照既定计画说出:「请问,红柳村有炼製丹药的技术吗?」 霍老疑惑地说:「……炼製丹药?」 「就是将药汤的精华凝聚成一颗小圆球的药丸,方便人们带着走。」祈音以手指比出药丸大小。 霍老眼睛微睁,笑道:「这种东西听起来很方便呢。」 祈音从霍老的反应确定红柳村没有炼製丹药的技术,再问:「那,催化呢?」 「催化……你是听律儿提起的吧。」霍老道。 「是的。」祈音再从霍老的话中,得知催化技术仅流传于少数人间,至少「祈音」不会知道。 「催化是以魔力为基础,使特定的药草发挥其他的功效,魔力的类型、强弱与时间长短,都会影响成效。事实上,能够成功催化药草,与增幅之力息息相关,因为其让使用者得与植物沟通,增加催化成功的机率。」意外地,霍老详细说明催化的概念。 这点表示,催化知识并非秘密,只是能使用的人很少。 「所以……能够催化醉仙草增加药效,目前只有哥哥和李叔了?」祈音结合各项讯息后,尚且符合先前的推论。 霍老惊讶地问:「李叔……他会了吗?」 祈音说出推论:「最近我追踪仙士炼丹之事,偶然得知药丸中有以醉仙草强化药效之事,如果不是哥哥,那是李叔的机率就不低了。」 仙士炼丹并非新鲜事,但以醉仙草强化药效值得关注,即使祈音不怀疑,一脸沉重的祈律也洩漏此事不单纯。 「……」霍老沉默良久。 「我必须向他确认,但我寻找不到仙士的炼丹炉,在想是不是有其他的炼丹法。」祈音顾虑霍老的心情,稍微转换语句。 「老拙只负责照顾植物,药理之事通常交给律儿与李叔。律儿熬煮药汤,会同时施予魔气,达到他理想的效果。」霍老没有增幅之力,无法描述其中领悟,只能告知观察。 祈音闻后大惊:「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炼丹炉,在药汤中赋予魔气就能完成了?」她神情极其严肃,在这种情况下,找寻药丸源头的难度可比大海捞针。 「老拙不瞭解炼丹的原理。」霍老道。 祈音解释:「一般来说,需要利用灵石与火力来精炼药丸,如果将魔气比为灵石,火力问题要如何解决?还是说……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完成的?」她苦思着,没有找对方向,除非瞎打正着,根本不可能找到。 霍老分析祈音的意思,严正思忖后提出想法:「音儿,李叔应该掌握不到催化的诀窍。」 「……诀窍?」祈音问。 「律儿得以直接对药草进行强化,是他熟知各种植物的状况,拿捏魔气的使用量。所以,律儿不断和植物沟通与充实药理知识。但李叔许久未做此事,难行催化。」霍老道。 祈音理解霍老的说法,仍不得不言:「只催化醉仙草,还是有可能吧。」 「音儿,老拙觉得……也许是你想太多了。」霍老的手有些抖,神情也见消沉。 「……我想太多?」祈音凝视着霍老,尽可能压抑话语中的不愉快。 霍老迟疑地说着:「如果……如你所言吧……李叔真为仙士炼製药丸,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从霍老越来越激昂的语气中,透露他对祈音的想法并非斥为空谈,只是祈祷不要如她所言。 祈音望着霍老,沉默了。 她将窗边的竹简送回桌上,平静地说:「这是我的推测,希望是我想太多。」 她的举动牵动霍老的情绪,他悲痛地说:「如果李叔还活着……请你将他带回来,老拙……」他的眼泪在眶里打转,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尽量。」祈音无法给予霍老虚幻且美好的承诺。 面对祈音严肃的神情,霍老唯恐再也看不到李叔,抱持微薄的希望,喃喃着:「也是……拜託你了,音儿。」 分隔线 「(……实在捨不得让他难过。)」 祈音对霍老的哀痛之情感同身受,但她不能心软,以免之后事态朝严重情形发展时,她会无法解释。 她望向鹿踪道,想起霍老昨日提起的事情。 她从村中摘取美丽的花朵,捲入素白的高级纸中,抵达祈导夫妇的墓前。 「墓碑很新,也没有生苔,霍老很用心维持呢。」她将准备的清扫用具放到一旁。 她安好花束,为朴素的墓前增添了色彩。 她偏过头,觉得缺乏动态,摺起纸鸟,让其随风飘扬,作为祈福的祭品。 她点起香,向祈导夫妇祈愿:「(虽然我不能算是你们的女儿,但请帮助我早日发现真相,并保护你们的长子祈律安全……)」 当香过半,她烧去纸鸟,渴望内心的烦忧都可随风飘散。 纸鸟由浸在香氛的纸张摺成,天生就有宜人的香气,经燃烧后更显香气馥郁。 「这样就可以了。」她微微一笑。 她收拾纸灰时,看到几头鹿凑出头来。 每头鹿的额前都有白色斑点,身上则有特殊的几何纹路,吸引她的目光。 「真的有鹿耶……你们是被香气吸引了吗?」 她蹲下身,将收集好的纸灰放置于鹿前,鹿群嗅了一下后,津津有味地品尝。 「有鹿当邻居,也不算太寂寞。」她看着鹿群满足的表情,心情也好。 鹿群离开,她挥手道别,也是向祈导夫妇道别。 「我走了,祈音的父母。」 她回过身,继续未竟的行动。 第三十四回01.鄴医馆重新开张,白芍曖昧到小屋。屋内故人行正事,祈音借衣将潜入。 曹操下令返回许都,带走大部分的军队和仙士,为了防范魔族再犯,镇守鄴城的军队频繁巡逻,与最初来到的鄴城风景不同。仙士人数不如军队,依然是仙士清心和仙士寡欲负责。 两名仙士态度散漫,显然接到命令,不必孜孜矻矻寻找未知的魔族少女。 祈音抚着紫玉项鍊,计算距离,确认两名仙士没有发觉异状。至少,他们大剌剌地聊着天。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仙士清心打了大呵欠。 「只要祈祷不要再出事就好。」仙士寡欲无奈地说。 两人走着走着,仙士清心突然说了:「之前拿的药丸还够用吗?」 「还蛮充足的,怎么了?」仙士寡欲不解地问。 仙士清心怕被外人发现,将仙士寡欲拉到身旁,小声地说:「我上次巡过一轮,几乎是给同一种药丸,真的可以吗?」 「你什么时候也学炼丹术?说不定只是外表一样而已。」仙士寡欲挥手甩开仙士清心。 仙士清心纳闷道:「是这样吗?但之前我看还蛮多种类的,现在几乎是同一种。」他打开瓷瓶,确认手上的药丸种类。 「那种事给炼丹那边烦恼就好,我们巡逻。」仙士寡欲赶紧劝阻。 仙士清心眼睛瞇成一条线,「说起来你跟炼丹那边很熟的样子。」他打量仙士寡欲,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仙士寡欲被盯得不自在,撇过头道:「……怎么可能啊,那边神秘兮兮的。」 「话说,医馆又重新开张,每天都好多人。」仙士清心刻意开新话题。 仙士寡欲气噗噗地说:「那种事给炼丹那边烦恼,我们巡逻就好!」 他逕自前行,仙士清心得加大脚步才跟得上。 「(炼丹那边,看来有专门处理炼丹的部门。医馆重新开张,表示摆脱与魔族掛勾的嫌疑,去那边看看好了。)」 祈音感谢两名爱聊天的仙士,让她知道等下要先去哪里。 分隔线 祈音走到医馆外,再度回归出事前络绎不绝的求诊人潮。 甚至,更多。 「(太夸张了……看来天若宫的药丸真的有问题。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被民眾察觉,是药丸瑕疵太明显,还是病患反应太迅速?)」 连阴凉处都站满人,祈音不得不在阳光下确认情形。 「请排好队伍,不要插队。」僕役阿荣指挥秩序,一旁还有其他僕役协助进行,看起来相当忙碌。 「好疼啊……牙齿还是疼啊……」民眾裘绅的手握着牙疼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我头不痛了,但好昏啊……」民眾白佛随时可能瘫在前方或后方的人身上。 「(是之前到天若宫求药的民眾,脸色怎么这么差?)」祈音认出两人,从其气色就不对劲。 医师薛秦匆匆走到门外,求诊民眾如潮水涌了过去,「不要挤啊……」僕役阿荣想要指挥,但被洪水般的人潮困在其中,难以脱身。 「这边先。」医师薛秦果断决定,人龙立即归队,避免原本较前面的排序被人抢走。 「张口。」医师薛秦以器具轻敲民眾裘绅的牙齿。他敲一下,民眾裘绅便痛得要求神。他摇了头,「你这颗牙齿得拔掉,不然你的牙痛不会好。」 「……不能留着吗?」民眾裘绅为患齿请命。 「再不拔掉,你会有生命危险;只要拔掉,就不会有事。」 医师薛秦迅速回答,民眾裘绅含着泪水点了头。 「请往这边走。」僕役阿荣送走民眾裘绅,让学徒为其拔牙。 医师薛秦立刻诊治民眾白佛,观其脸色后,为其把脉,惊呼:「嗯……你体质属燥热,怎么又服用更燥的药丸?我帮你重新开份药,之前那些药丸不可再食。」 他迅速写好药方,另一名僕役将民眾白佛送入医馆内领药。 「谢谢医师。」民眾白佛向医师薛秦表达喜悦。 医师薛秦微笑,点头示意,又继续看诊。 依他的行诊速率,能否在落日前诊完这群病患尚有疑虑,何况病患持续前来,难以缩短人龙的长度。 「(霍老说李叔有药理知识,理论上不至如此,怎么会这样呢?只开一种药丸……是天若宫要求只要一种吗?)」祈音难免疑惑先前的推论。 她沉思之时,白芍穿过她,走到医师薛秦的身旁。 「薛伯伯,这次的药材在这里。」白芍将一大袋的药材放在医师薛秦的身后,喘了一口气,「还有需要採集吗?」 求诊民眾惊讶看着白芍,眼光不禁移向那袋药材。 医师薛秦瞥了一眼,催促道:「再多些会更好,我发现民眾的病症都差不多。」 「好,我再去採!」白芍斗志满满,很高兴派上用场。 医师薛秦顺口道:「也代我向他问好。」 「嗯。」白芍点了头,准备再去工作。 祈音悄悄走到那袋药材附近,观看其内容。药材种类超过十种,不尽为珍品,但也非常见药材。 「(白芍什么时候识得这么多种药草了?是江离採集的吗?不……如果江离在,他应该会帮助薛秦医师。)」祈音非常肯定白芍的认药能力,「(代我向他问好……)」她从两人的话中寻找玄机。 白芍匆匆离开,祈音没看到她的方向,但祈音已有想法,「(到白芍上次去的地方,也许能发现什么。)」 分隔线 祈音走到山中小径时,看到脱离结界的几隻红尾雉鸡。 「竟然跑出来了,不怕猎人吗?」祈音抱起主动亲近的红尾雉鸡,对其圆滚滚的身姿既亲切又忧虑,「乖,吃得很肥嘛。」 她覷向附近,有鸟儿的食物──新鲜的虫儿,涉世未深的红尾雉鸡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祈音转了手上红尾雉鸡,感慨地说:「果然……」 在场的红尾雉鸡几乎少了一根尾羽,也吃得肥肥胖胖,仍然趋之若鶩前来。 「吸引你们过来,又拔了一根尾羽,真像谁的风格。」祈音放下手上的红尾雉鸡,笑着说:「看来,我可以进屋了。」 山间小屋外,还有几隻红尾雉鸡于屋外觅食。牠们比起山中小径的同伴更胖,羽毛色彩也更为鲜艳动人。 「一隻比一隻肥,瓏羽竟然放任你们这样,难怪他身旁的巨鸟护卫都那么肥。」祈音快要看不出红尾雉鸡的身材曲线。 医师葛川听到声音,出外察看,手上也躺着一隻红尾雉鸡。牠气色不如同伴红润,染了疾病,正接受治疗。 「葛川医师,好久不见了。」祈音主动出面,向医师葛川致意。 医师葛川眼睛微睁,激动地说:「你是……祈律的妹妹?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他走前数步,确定没有认错人。 「我听说你遭魔族所害,怎么会待在这里呢?」祈音提出疑惑。 「说来话长,进屋再谈吧。」医师葛川道。 第三十四回02.鄴医馆重新开张,白芍曖昧到小屋。屋内故人行正事,祈音借衣将潜入。 祈音随医师葛川入房,他将红尾雉鸡放在特製的小床上,再餵牠一次药。 祈音看到桌上有几颗药丸,并有药水与赤尾羽。 医师葛川放红尾雉鸡休息后,走到祈音的身旁,询问:「令兄目前平安吗?」 「我想……是吧。」祈音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医师葛川担忧地问:「你们没有一起行动吗?」 「嗯,我们在鄴城离散了。」祈音坦率回应。 「先前听白芍言城内仙士极力捉拿魔族馀党,我一直很担心你们。」医师葛川道。 「我也很担心葛川医师被此事拖累。」祈音听到死讯时难掩悲伤,现在看到医师葛川,内心相当喜悦。 「没有师兄暗中相助,我难以倖免。」医师葛川无奈笑着。 「……师兄?」祈音好奇地问。 「我指的是白蘄。大部分的仙士随司马懿到许都,但城内仍有仙士,你不要待在鄴城比较好。」医师葛川简单解释,相信祈音听过这号人物。 祈音恍然大悟,「我在找人,还是得入城。」 「……找人?」这下换医师葛川糊涂了。 祈音比着桌上,严肃地说:「寻找製作这批药丸的人。」 医师葛川点了头,提出建议:「白芍正在处理此事,你可以问她。」他坐在位置上,继续分析药理。 祈音于一旁观览流程,「嗯……桌上的药丸看起来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样。」 「只是外观相似。这些药丸虽是单一成效,但我无法完全破解成分,使用赤尾羽也难归纳。」医师葛川面临困难,这是他养红尾雉鸡紓压的重要原因。 祈音惊讶地问:「民眾道出症状也没有帮助吗?」 「只是治得好他们的病症,但对破解药丸成分没有多少帮助。」医师葛川无奈地说。 如果民眾的药理知识比医师葛川还要出色,那人早被医馆延聘了。其实,若无先前的动乱,他想收祈律入医馆。 「也就是说……现在的药丸其实比之前的还要复杂?」祈音釐出头绪,深感专业的重要性。 「可以这么理解。」医师葛川将数颗药丸并排排列,开始说明:「你所见的药丸,外观看似相同,但每颗药丸的成分比例不尽相同。我觉得製作者的目的不在能否治疗病症,而是实验。但是做什么实验,我就不清楚了。」 祈音沉思一些时间后,拋出问题:「依你分析的药丸数量来看,你觉得这个实验是否严谨?」 「……严谨?是什么意思?」医师葛川不解地问。 「在同一比例的药丸数量与药效的稳定性之间,是否有逐渐成长了?」祈音清楚说明问题。 「你是指製作者有没有越来越接近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医师葛川重新用自己的话语解释一次。 「没错。」祈音说。 医师葛川眉头皱得颇紧,眼神瞄向沉睡的红尾雉鸡。 「这么说的话……或许就像我为病患治疗时,会依情况调整药汤,却一直调不出理想的配方。」医师葛川为治疗牠也煞费不少苦心。 「嗯……技术研发正处于转换期,导致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来得差,但若通过这段时间……一旦让他研发成功,后果不堪设想。」祈音神色凝重。 「白蘄,也就是白芍的父亲,他虽然是名仙士,但对魔族没有偏见,也在调查此事。你跟白芍见到面,可以共同去拜访他,他人应该还在许都。」医师葛川向祈音推荐白蘄。 祈音摇了头,「白蘄我听过,是很有名的仙士。魔族去找仙士,传出去可麻烦了。我不想被诛魔,也不好让他被安个罪名。」 「我目前没有突破点,待药丸的研究暂告一段落,我打算去找师兄。」医师葛川明白祈音的想法,道出打算供祈音参考。 「你要去许都吗?」祈音眼睛微瞇,不认为医师葛川有比她适合到许都溜达。 「我会先请白芍确认好位置再啟程。」医师葛川微笑,他记得自己是「死人」。 「白芍等下会来吗?」祈音与医师葛川聊了许久,还没看到白芍。 「算时间,她也要来了。」医师葛川揉着眼睛,当他疲倦之时就是白芍前来之刻。 「我等她来再一起说。」祈音接受医师葛川的说法。 医师葛川继续分析药理。祈音坐在红尾雉鸡的旁边,聆听牠微弱的鸣声,并整理牠微乱的羽毛。 分隔线 祈音打扫好整间屋子,并协助医师葛川,等待迟迟未归的白芍。 「(天都黑了,她还没过来……)」 医师葛川从药水中取出赤尾羽,桌上湿淋淋一片,下达指示:「请帮我拿条抹布过来。」 祈音从附近取得抹布,交给医师葛川时,听到推门的声音。 「葛川医师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入房的白芍直接鞠躬表示歉意。 医师葛川维持一贯的态度,温柔地说:「没关係,我刚将这些药丸分析完毕。」他站起身,将又湿又脏的抹布放入水中洗涤。 白芍抬起头,看到医师葛川身旁站着祈音,狐疑地问:「……你是谁?」她的眼神不时飘向医师葛川,似乎构筑着什么故事。 「我是祈音,魔族人,为了躲避仙士迫害,暂且躲在这里。」为免白芍开啟脑内剧场,祈音赶紧自我介绍。 白芍的眼神更显疑惑,「……我怎么感觉不到魔族的气息?」她静下心,重新感应,依然没有发觉。 祈音拿出紫玉项鍊,「我得到朋友的帮助,得以暂时隐藏我的魔气。」 白芍走到祈音的身旁,凝视紫玉项鍊,其中散发奇异的光芒,吸引她的目光。 「她与其兄长祈律之前帮过我的忙,所以我就收留她了。」医师葛川说明原由。 白芍惊讶地说:「祈律……就是之前出现在宫内的那个魔族青年吗!」 「没错。」医师葛川不明白白芍为何惊讶,略显呆愣点了头。 白芍扶额,叹了一声:「原来他的妹妹还在这里啊……」 祈音逕自先说:「我知道哥哥去许都了。我有事情要处理,才留在这里。」她不想听白芍支支吾吾跟她谈起祈律委託之事。 「什么事情?」白芍问。 「听葛川医师所言,你正在调查天若宫炼丹的事情,我想要找寻为其炼丹的人。」祈音直截了当地说。 「葛川医师,你怎么说了……」白芍叹了一口气。 「他们是可以信赖的人。」医师葛川坚决地说。 白芍犹豫地说:「这是仙士之间的事情,跟魔族没有关係啊……」她神色为难,肩负不小的压力。 「当然有关,因为我怀疑为天若宫製药的人是魔族。」祈音单手插腰,理直气壮说着。 白芍困惑地说:「……魔族为仙士炼药?听起来好荒谬。」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一时也没有评断的标准。 医师葛川从容说道:「祈律有部分的药学知识我未曾听过,也许魔族拥有一套特殊的药学理论。」他认为祈音说的有理。 听到医师葛川的说法,白芍也道出所知:「江离将药丸分析报告告诉我了,他认为外表看起来都是药丸,但製作方式不同,应该不是同一批仙士所为。」 「製作方式不同,是什么意思?」祈音对此则讯息很有兴趣。 「以前是以火炉炼製成固态,现在是在药汤内添入麵粉一类凝固,后者比较接近药学范畴,但江离同样解不出药材与手法。」白芍说。 「江离有仙术知识,也没有破解吗?」医师葛川原欲透过江离补充遗漏的部分,闻得此讯息,脸色为之沉重。 白芍呿了一口,「他的仙力微弱到不行,跟一般医师差不多,而且仙士整天烦他,没时间慢慢研究,别指望他了。」 「怎么这么说江离?我觉得他有药学的天赋与热忱,假以时日,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医师。」医师葛川认为江离是值得培育的明日之星。 「哼……他还早得很。」白芍不甘心地说。 祈音知道白芍对江离的心结,抓回主题询问:「那,你有找到天若宫炼丹的据点吗?」 「天若宫的炼丹炉不在这里,以前的药丸是从那边运来的,现在的肯定不是,我也还在找。」白芍微皱眉,承认事情不太顺利。 「以药汤加入麵粉凝固,能熬煮药汤的地方都有可能,但要製作那么多颗的药丸,不仅场地要大,水源与火源的准备也要充足。」祈音感谢江离提供的重要情报,这点与她从霍老口中得知的情报一致,得以继续推论。 「在城内大量用水与购买柴薪会被发现,而且我也没听过有谁闻到浓郁的药汤味。」白芍长期在鄴城及其附近走动,不曾打听到哪里传来奇妙的气味。 祈音喃喃着:「如果是魔族炼药,仙士不会让他们待在会被外人发现的地方……」 「我知道啊……所以我很努力透过仙士朋友想办法打听了……」白芍无奈地说。 祈音没有为难白芍的意思,纯粹是思考:「(充足的水源,丰富的柴薪,还能隐蔽魔族……果然是磁峰山。但是,上次我与文和到那里,没有看到装置,也没闻到药汤。是用什么来隐藏味道吗?)」这是目前无法破解的问题。 医师葛川见两人神情凝重,提出打算:「白芍,现在令尊还在许都吗?」 「目前还在许都,请问你有事找他吗?」白芍问。 「我打算到许都一趟,也许可以帮上他。」医师葛川自知在此没有突破点,不如另觅他事。 「好,我会帮你联络。」白芍点头,这件事很简单。 医师葛川轻拍手,提醒两人:「时间已晚,今天先在这里休息吧。」他走到红尾雉鸡的旁边,准备再换一次药。 祈音顺从医师葛川所言,放松一下再来思考。 分隔线 眾人用过膳,祈音于屋外望着月亮,继续未竟的思考。 「(理论上能熬煮药汤的地方应该在村内,上次匆匆一瞥未能看到,明天要去那边确认。但是……)」 白芍走出门,夜风稍冷,忧心地说:「时间这么晚了,你还不打算就寝吗?」 「我在想事情,晚点就去睡。」怀着心思无法入眠,所以祈音必须想一段落才行。 白芍坐在祈音的身旁,「你哥哥……看起来很担心你,你不先去许都好吗?」她从祈音的态度中看不出兄妹失散的焦急,不禁怀疑两人吵过架。 「待此事告一段落,我就会去许都了。」祈音说。 「现在没有头绪,怎么告一段落?」白芍叹了气。 祈音摇了头,「之前,我有去磁峰山,那里有伐木的痕跡,附近有水流,重点是有屏障遮蔽魔族,我觉得那边很可疑。」 白芍可能更认识鄴城及其周围,祈音拋出想法供她参考。 「磁峰山……里面有磁峰村,那边以锻冶出名,每次过去都觉得铁味好腥,打铁声好吵。」白芍偏过头,发表对磁峰山的评价。 祈音笑着说:「所以,不是正好可以遮蔽些什么吗?」 「你是说遮蔽药汤的味道?」白芍恍然大悟。 「没错。除了负责人员以外,任谁都不会到村内去看,也许秘密就藏在里面。」祈音说。 「话虽如此,但那边村民不太让外人入村。」白芍觉得有理,但她记得那边村民不算好亲近。 「偷偷潜入就好。」祈音没有白芍的困扰。 白芍眼睛睁大,「潜入都是芐做的,我不擅长做这种事啦。」她生怕祈音再提奇怪的建议。 祈音退而求其次问了:「那你有办法获得天若宫的衣服吗?」 白芍大呼:「……你要我穿天若宫的衣服?!」 她的眼神放在大腿上,天若宫的女仙士服会露出一截大腿,基于羞耻、基于特殊原因,她都穿不上去。 「你不要就给我穿,你穿别的。」祈音倒不介意。 「混成天若宫仙士就有办法吗……」白芍盯着祈音的腿,怀疑色诱村民的效果有多少。 「试试看嘛。」祈音说。 「如果不行呢……」白芍抚着脸,实在不愿出口借件天若宫的服装。 「那就潜入啊。」祈音说。 白芍眼睛一瞇,感到前所未有的怀念滋味,「听你的说话态度……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好啦,讨论完毕,我去休息了。」祈音取得结论,懒得执着怎么入村,现在正是好眠之时。 「这种态度也好像……」 祈音推开房门,留下傻眼的白芍。 第三十五回01.借衣潜入起风波,祈音绕行磁峰山。潜入密村望魔族,密林内有一房间。 经过一夜的休息,医师葛川送两人出门。 医师葛川露出如慈父和蔼的笑容,「我待在这里,你们有情报可以到这里讨论。」 看似理所当然的一幕,却因白芍的一声叹息有了疑问。 「葛川医师,这里是我家……」白芍无奈地说。 「这是你的家?」祈音一直以为这是医师葛川的别院。 「严格来说是家严建造的,只是平常都是我在住。」白芍对大厅被占用成鸟儿居所,屋外都是红尾雉鸡的鸣声,感到五味杂陈。 生病的红尾雉鸡经过一天的休养明显好了许多,牠的同伴隔着门发出悦耳的鸣声,儼然是鸟儿天堂。 这种风貌,与白芍认知的「家」差别颇大。 「我以前常来这里跟红尾雉鸡玩,很瞭解这里。」医师葛川连鸟儿会出没于何处都很清楚。 「不……我不是指这个意思。」白芍不知如何解释。 「这里是谁家姑且不论,我们先去取得天若宫仙士的衣服吧。」祈音放下所有权之争,先完成正事要紧。 「到客栈去取,我有联络到人。」白芍说。 祈音略显惊讶:「……这么可靠?」她昨晚才提的事情,一早竟有回报,她不禁怀疑白芍有私藏的天若宫的服装。 「当然!」白芍得意笑着。 「(太过顺利,反而让人生疑。)」私藏一说自是戏言,祈音依往常的处事经验,对此情况先打了预防针。 分隔线 祈音随白芍进客栈,她点了一壶酒,等待消息。 酒将喝尽,仙士清心入了客栈。 「他来了。」白芍指着仙士清心。 白芍本欲拉着祈音走到角落的位置,但祈音躲在暗处,继续喝着酒。她只好先和仙士清心接洽。 仙士清心看到白芍,小声询问:「你怎么突然说要衣服?」 主事者祈音不面对,白芍逼不得已,扭捏地说着:「因为……我想要去一些地方……」 「去哪里啊?不会是要去本部吧?」仙士清心担忧道。 「不是啦,是去小村庄而已。」白芍直接摇头。 「……小村庄为何要衣服?」仙士清心大惑不解。 「就借一下,反正你们没缺衣服吧?」白芍也想问祈音的目的,但祈音肯定不会说,她故作强势逼人就范。 「我拿的是师妹穿破的旧衣服,还可以吗?」仙士清心将衣服塞到白芍的行李内。 「谢谢,我之后再想办法。」白芍微笑地说。 「我走了,不要说到我啊。」仙士清心不放心,再强调一次。 「这是废话啦。」白芍挥了手,送仙士清心离开。 仙士清心匆匆离开,祈音此时才走到白芍的身旁。 「原来你们认识啊。」祈音问。 「……你也认识他吗?」白芍吃惊地问。 祈音摇了头,「他是路上巡逻的仙士,我之前才看过。」 「你出城把衣服换好,直接到磁峰村。」白芍拿出衣服,先确定破在哪里。 「(巡逻仙士两人一组,即使他看起来神色匆匆,未必骗人,但另一人去哪里了?直觉告诉我不单纯呢。)」祈音没有接下白芍送来的衣服,走在前方说:「我们出城去。」 白芍不解跟着祈音,并将衣服收到行李内。 直到两人抵达磁峰村口,祈音仍无更换衣服的意图。 「都到这里了,还不换衣服吗?」白芍疑惑地问。 白芍走到祈音的身旁,祈音伸手推拒,嘲弄地说:「不需要换啊。」 「……为什么?」白芍对祈音莫名的态度转换感到无所适从。 祈音与白芍拉开距离,冷漠地说:「仙魔殊途,我怎么会相信你?」 她没拿出纸鸟,也没散发魔气,纯粹警戒可能发生的情景。 「你、你讲什么啊!」白芍既慌张又生气。 「带了帮手来,不是来害我的是做啥?」祈音说。 「帮手?」 白芍正感疑惑,仙士清心和仙士寡欲走了过来。 「果然是通缉犯……等待是值得的!」仙士寡欲兴奋地说。 「咳……大人说要活的,可不要失手了。」仙士清心不如仙士寡欲来得乐观。 白芍眼睛微睁,「你……你们?」 「我很值钱的,看你们谁要捉我,但前提是要捉得到。」祈音趁眾人说话之时,观察何处适合潜入。幸运的是,她附近就有合适的点,「(从村边绕进去。)」 白芍尚未反应回来,祈音就比轻烟还快溜入村内,她怒瞪两名仙士。 「可恶!到底是谁耍我!」白芍拿出佩剑。 仙士清心大笑道:「是你太天真,相信我可以为你提供消息。」他猖狂说着,但不太敢靠近白芍。 「让开!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仙士寡欲说得激昂,亦取剑与白芍对阵。 「你、你怎么了?」仙士清心紧张地问。 白芍和仙士寡欲都拿出剑,形成极大的剑围,让急欲到另一边的仙士清心颇为困扰。「等一下,你不要挡我路,我要进村捉那个……」他不敢与白芍对决,只想挑简单的下手。 「好……当我不存在吗?你们三脚猫功夫算什么!看我打扁你们!」白芍眼睛一闪,挥剑出击。 仙士寡欲亦出剑迎击。 两边互相交手,使警戒范围变得更大,仙士清心为防波及,不得不绕开两人。 祈音早已入村,逃到让仙士清心看不到的位置。 分隔线 祈音不和村民打交道,悄悄从磁峰村的周围潜入。有浓厚的铁腥味,但没有药汤的气味。 她迅速绕到磁峰村的底部,即是与河川、无林空地相接之处。她的眼前是高耸的山壁,看不到另一边。 如贾詡所言,村民不砍伐村边山壁的树木,以免土石流失造成村中浩劫,所以岩壁下还有不少的树木。 比起攀爬高耸的岩壁,穿越树林毋寧是较可行的手段。 她走到树林入口,意外也不意外地察觉树林间有条人为的小径,以她的身材要通过相当容易。 「(以山壁为阻隔,连磁峰村的村民都未必会发现这里有座小村庄,而且无林空地和河流确实都在附近。)」 她一路踏行于小径上,并确认方向。 即将出树林前,她感受到了:「(从这里,隐约可以感受到村内有魔气与仙气……不知道李叔在不在这里。)」 她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等会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第三十五回02.借衣潜入起风波,祈音绕行磁峰山。潜入密村望魔族,密林内有一房间。 祈音抵达了一座密村。 入村口只有一个,相当狭小,又有仙士看守,无法从村口看到内部的情况。 村边的树木因警戒外人从此入侵而被砍除,除了又直又滑的高墙,没有可避开仙士潜入的好位置。 她抬头看着高墙,不仅贴有各式符咒,墙顶还有利刃,澈底防范外人入侵。 「(……是封咒术。)」 她观察符咒形制,密集的封咒术法形成绝佳的防御网,但为了不影响内部仙士使用术法,仅在墙边数尺有所作用。 她灵光一闪,估算封咒术的范围。 她默默走回入村口附近,如她所想,看守的仙士不在封咒的范围内。 她筹算看守仙士的实力。强,会耽误很多时间;弱,可以迅速击倒。一旦出手,不容退让,以她目前的情况,不论仙士是强是弱,都不适合冒险。 「(只好等了。)」 她退回小径附近,从树上远望入村口。 看守仙士约一个时辰轮班,交接时刻鲜少谈话。 她竖起耳朵,听到磨蹭树叶的声音,沙沙声比夏天的蝉声更吵。她缩起身子,躲在树上,不被下方人士看到。 「快点!这批怎么特别慢?!」仙士申隆拉着绑着一群人的粗绳,施力越来越重,仍不见推进。 「这附近的木头已经都被……」被粗绳拉住的魔族青年扛着重木,咬着牙说着。 仙士申隆放下粗绳,拿起腰间的皮鞭边打,喝斥着:「少找藉口,规定沙漏漏完前送达,你们迟了至少一刻鐘!」 「下、下次……」魔族青年痛得倒在地上,哀号不已,他肩头的巨木倒在地上,发出强大的击地声与震动。 仙士申隆笑得得意,「知道厉害了吧!还不快送去!」他拉起粗绳,继续拖行数名魔族青年。 魔族青年再次扛起巨木,身旁的同伴低下头,不敢为他说话。 魔族青年脚步蹣跚,快要走不动了。 「(那些魔族青年能扛起重木,力量应该很大,却对仙士敢怒不敢言。看来仙士有用什么手段逼他们乖乖听话。)」祈音眼神一敛,视线随着那群人行动。 仙士申隆停在村口前,与看守仙士交换信物,谈论事情花了时间。 魔族青年们只能继续扛着巨木,肩膀都因长期举重而伤痕累累。 「(……试试看吧。)」祈音披上白色斗篷,悄悄溜到魔族青年的身后。 仙士申隆确认好后,怒斥道:「还不快走!」他拉着粗绳硬扯魔族青年们入内。 魔族青年们无法维持自我的步伐,不得不前行,狼狈不堪。 祈音只有一瞬的时机。 她必须随这群人入村,又不能被发现,仰赖的只有她迅速如风的速度。 「慢吞吞的!」 仙士申隆不耐烦去看,他跟祈音之间相隔几个人。 祈音低下身,不让仙士申隆发现魔族青年后方还有一道身影。 幸好,仙士申隆牵着粗绳,也懒得走远,又回到原本的指挥位置。 现在,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祈音必须走过看守仙士的位置。有紫玉项鍊的帮助,她的魔气不会被发觉,但她与魔族青年们体型完全不同,看守仙士一瞥时难免生疑。 「(……赌了。)」祈音暗自深呼吸。 她全身缩紧,让白色斗篷作为白色的布包,她默默拉住粗绳,由眾人拉着她。身为布包,当然不会走路,只能忍着疼痛被拖行。 仙士申隆拉了数名魔族青年,一时没发现新增重量,魔族青年们也因身扛巨木不易回身。 在祈音前方的魔族青年必须花些力量才能继续前行,但疲倦的他已不想思考,祈音握紧拳头,直到顺利入村。 「那是什么?」看守仙士对于莫名出现的白色布包有些在意。 「(不要过来!)」 祈音祈祷着。 如果她被发现,只能直接行动。 仙士申隆不疑有他继续前行,看守仙士则逼近白色布包,欲知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喂,交班了。」 此时,下一批的看守仙士前来轮班。 原本的看守仙士正看着白色布包,但他不能离开岗位,喊着:「你们看!」 下一批的看守仙士尚不明状况,仙士申隆听到仅停下脚步,白色布包就以前者为屏障,悄悄地跑了。 看守仙士比着跑步的白色布包,大喊着:「……那是!」 「什么啊?」下一批的看守仙士转过身,白色布包早已离开,哪有什么东西。 仙士申隆也走了过来,不耐地问:「有什么啊?」 「我刚才有看到……什么东西……过去了?」看守仙士几秒前还有看到,一转眼就没看到,他猛眨眼睛,还是没看到。 「你是站太久,眼花啦?」下一批的看守仙士不疑有他,糗了同伴。 「……」魔族青年们都不说话,不论他们有没有发觉,都不会改变际遇,何必多言惹事。 祈音趁着这段彷若鬼故事的情节,鑽到角落,成功潜入密村。 分隔线 祈音稍行数步,闻到浓郁的药汤味。 每桶都熬煮不同的药汤,全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直捣感官,让人產生呕吐的欲望。 她静下心,忍住肠胃翻搅的不适,观察万恶的渊藪。 一群魔族正在熬煮药汤,他们得拿起沉重的汤勺,奋力在比他们身高还高的鼎内搅着药汤,才能不让其中的药材沾锅。 他们气喘吁吁,一旁的仙士霍虎面色凝重,非常不满意。 「这是这次要求的药汤……」魔族医师双手微颤捧着一碗药汤前来,药汤的量太过稀少,受此晃动竟没有溅出。 仙士霍虎拿走药碗,「怎么这么少?这样只能炼几颗药丸,还不想办法多熬些出来?」 魔族医师胆怯地说:「材料就这么多,添水只是把浓度变淡而已。」 「你说什么?你是不想看到你的家人了?」仙士霍虎不容魔族医师挑战他的权威,眼神一敛,就出恶口威胁。 魔族医师低下头,急忙否认,语气显得弱势,「不是……」 「这些药是来救你家人的,你最好想清楚,还是你来选择要让哪一个死?」仙士霍虎满意魔族医师的反应,冷酷地笑着。 「……」魔族医师不语,不得不回身继续熬煮下一批药汤。 祈音瀏览在场的魔族医师,没有看到李叔。 她望着远方,只有一条通道。走完这座密村,至少知道李叔在不在这里。 「(仙士拿家属威胁魔族医师,不知道是用什么毒药逼控他们?如果不小心碰着,连我都会有危险……)」 她再度检查全身装备,谨慎以对,避免遭到意外的袭击。 分隔线 祈音经过狭窄的密林,走到村中的尽头。 此处,只有一间房屋,规模中等,附近都是岩壁,形成绝佳的防御──也是监禁的好位置。 她确认附近是否有阵法,皆无感应。 「(这里是条死路,但没有仙士,也没有防卫机制,待在屋里的绝非一般人。)」 仙士为了控制魔族使用不少手段,唯有此间房屋不同,引起她的注意。 「(李叔……会是你吗?)」 她难免忐忑,未知希望推测正确,还是误判了。 她缓缓推开门,迎接眼前可能发生的情景。 第三十六回01.李叔製药助暴虐,祈音生火欲除害。仙士闯门无情语,村内大乱好逃外。 祈音推门入内,看到一名男人的背影。 男人中等体型,处壮年之龄,背部挺得颇直,但头稍微下垂,显见他不如年轻人体力旺盛,并常行低头之举。 祈音认不出男人的背影,但她认得了男人身上的服装。 「是谁?现在时间还没到吧。」男人悠间地说着,似乎正做些什么。 祈音忍住迸发的情绪,「时间还没到?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这声音是!」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迅速转身。 男人正是祈音寻找多时的李叔。 李叔看到祈音,竟吓得说不出话来,连手上的药丸都险些掉落。 祈音关上门,向前数步,冷声道:「李叔,可以向我解释,这段时间你都在做什么吗?」 「你怎么会来这里?」李叔惊慌地问。 「我来找你。」祈音依然保持冷淡的声调。 「怎么可能?这里这么隐密。」李叔直摇头。 「看来,你是想留在这里,协助天若宫製作各式药丸。」祈音道出李叔的打算。 李叔挥手,激昂地说:「比起待在红柳村,这里有前途多了!」他站挺身姿,不被祈音的气势压过。 祈音不想与李叔玩气势游戏,嘲讽地说:「确实,让大家吃着你的实验品挺自豪的。」 李叔以身体隐藏桌上的药丸,近乎崩溃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祈音覷了李叔一眼,「我打听消息一路过来的。本来以为就算在这里看到你,也能帮你说几句话,但显然是不太需要。」 李叔以手指比着祈音,怒喝:「你是特别来嘲笑我的?」他眼睛发直,不容祈音践踏他的自尊心。 祈音觉得心有些寒,大半是为了霍老而寒。 「或许吧。我冒着生命危险,担心你出事了,发现你与天若宫狼狈为奸,瞬间觉得我很可笑。」祈音呼了一口气。 李叔不知所措,「你、你少说一副关心我的模样,明明平常都瞧不起我!」 「身为被仙士迫害的魔族,却放任魔族遭仙士奴役;身为医师,却让病患服下功效不明的药丸……你有什么好被我瞧得起的?」祈音觉得可笑,完全明白以前的祈音不可能喜欢李叔。 「你少假惺惺了……等等,祈律在哪里!」李叔抱着头,歇斯底里吼着。 「哥哥不在这里。」祈音说。 李叔咆啸着:「他怎么可能放任你一个人来这里!肯定是在角落嘲讽我吧!」他全身紧绷,脸部青筋尽显。 「……来嘲讽你?冒着生命危险来嘲讽你?你就只想说这种话吗?」祈音不想再说废话。 「……」李叔沉默。 祈音下达最后通牒:「你跟哥哥之间的纠纷我不管。我只想问,你还要待在这里为仙士炼製违背天理的药丸吗?」 她不想细数桌上有多少新製药丸,也可以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只要李叔愿意离开这里。 若非霍老的请求,祈音不会和李叔说这么多话。 李叔喃喃着:「违背天理……哪是,我只是研究,只要我精通所有药理,祈律那傢伙!」他眼里显露对祈律的深恶痛绝。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次,劝你快点回答我。」祈音的耐性将至极限。 李叔跺脚,口中念念有词:「你威胁我,你敢威胁我……在这种地方,只要仙士进来,你就完蛋了!」他双眼充血,理智濒临断线。 「我一路顺利潜入,而且这里似乎离仙士监视的地方还蛮远的……」祈音笑着说。 李叔发觉祈音完全不受威胁,呼吸先乱;她眼中又毫无笑意,不禁怀疑她有何企图。 「……你想做什么?」李叔退到桌边,警戒地问。 祈音重申:「你还是不打算回答吗?」她给予最后一次机会。 「我在这里吃香喝辣,司马大人可倚重我了,我才要说你最好识相点,说不定我会为你求情。」李叔维持仅存的自尊,如河豚膨胀自身。 河豚有毒刺保护自己,李叔的毒辣之语只会伤害自己。 「那么,你就消逝吧。」这是祈音的回应。 李叔感受到祈音的杀意,吓得退到桌后,惊恐地问:「你、你要攻击我?!」 祈音幽幽说道:「你决定与天若宫为伍,我只好杀你免除后患。」 「可恶!看我的厉害!」 李叔拿起桌上的药丸、药汤还有各式瓷瓶,纷纷丢向祈音,被她轻易闪过;他还想再丢,桌上已无东西。为求生存的本能,他抬起桌子拋了出去,笨重的桌子根本碰不到轻盈的祈音。 「呼……呼……」李叔大口喘着气。 祈音扬起火焰,轻声说:「不要挣扎,很快就结束了。」 李叔对真格的火焰颤抖不已,失声大吼:「你的能力什么时候变成火了……你是真的要杀了我?!」 祈音缓步前行,「一般而言,像你这样的人我是不留情的,但……霍老要我将你带回来,才多给你一点时间。」 「……霍老?」李叔疑惑地问。 祈音眉宇一竖,怒道:「霍老坚持要你回村,其他的村民也希望你平安,你却在这边做这种事,怎么跟他们交代?!」 李叔瘫软坐在床边,喃喃着:「……回村?明明他的心里就只有祈律……」他眼眶微红,未知是为何事感怀。 祈音寻到突破点,继续阐述:「我从霍老的口中得知,你曾经是红柳村的代理村长,却因经营问题被拔除代理村长一职。那件事情很严重,你还能在村中担任护卫队首领,霍老对你还不够宽厚吗!」 李叔摇了头,急忙否认:「那是因为祈律当时才……如果那时……」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思绪相当混乱。 祈音瞪着李叔,发出斥责:「若非哥哥有增幅之力,你与村民根本连正眼都瞧不上他!」 像是被人戳破心事,李叔想也不想就说:「你、你这个天生魔力充沛的,怎么能理解缺乏力量的想法!」 李叔多想如现在的祈音逞威风,而非瘫软于床边。他缺乏相应的力量,唯有口出恶言可让他心理平衡。 祈音深深为以前的祈音感到悲凉,冷冷地说:「即使躺在床上难以自主,只要魔气充沛就是胜利者……你是这么看待人的吗!」 「我……我……可恶,你现在不是很得意吗!」李叔惊觉说错话,但不愿更正,只能再说着这种话。 「(祈音……她一直忍受这种痛苦吗?明明身体病弱,却因有充沛的魔力,被认为不该有烦忧困愁吗?霍老说不要理会村中人所言,并说祈音曾经可能嫁给李叔,丰沛的魔力不过是作为延续血脉的手段!)」 李叔可能不完全这么以为,但他洩漏了这种情绪。 可悲的是,村中的人大多是这么以为,所以以前的祈音只能将苦痛藏在心里。 祈音顺着李叔的理论说着:「……缺乏力量的你联合有力量的天若宫,欺负弱小的魔族。」她语气一转,「你,有什么好令人尊敬的!」 事到如今,祈音不认为有跟李叔谈判的必要。 她双眸漆黑,扬起旺盛的火焰,直接朝李叔而去。 李叔退到床上,「我……我只是……想说研究……」他退到死路,已无路可逃。 事实上,除了祈音进来的入口外,李叔又有何处可逃? 祈音大喊:「少以研究作为协助暴虐的藉口!」 李叔已经闭上眼睛,脑内浮出无数的画面,仍能听到门外的骚动声。 「有人入侵!我去那边瞧瞧,你去处理那个女人。」 「真是的,怎么老是不得安寧。」 仙士申隆和仙士霍虎交谈,两人各率领一批仙士处理麻烦事。 「……」祈音收起火焰,警戒等会破门而入的仙士。 李叔扯着虚弱的笑容,「你、你……等他们一进来,看你要不要跟我求饶!」他默默移动,尽可能远离祈音。 祈音仅是覷了李叔一眼。 仙士申隆才打开门,祈音直接胁持欲逃跑的李叔。 「你、你!」李叔吹鬍子瞪眼,脆弱的脖子被祈音紧紧握住。 仙士申隆感受不到祈音身上的魔气,惊呼:「……怎么是人类?」 「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祈音加强力道,仅是单手仍能送李叔一程。 李叔感受到生命威胁,哑着声说:「可恶!还不快点将她给……」 仙士申隆不显慌乱,从容道:「你跟外面的那个女人是同伙的?既然这样……」 他做出迎击姿态,后方仙士也做准备。 李叔慌忙再说:「等等,这样的话,连我也会被波及的!」他卡在中间,肯定会被仙士的咒术所伤。 「司马大人有令,当你被外人发现时就灭口。」仙士申隆道。 李叔睁大眼睛,大喊:「怎么可以?!我还要帮他研究……」 「你的研究已经没有新样,我看不行了,司马大人自然会找更适合的接手。」仙士申隆不听李叔后面的废话,逕自起了结论。 李叔焦急宣示自我的价值:「哪有更适合的?不就只有我!」 「魔族少女会种醉仙草,药理又不逊于你,肯定比你好用。」仙士申隆道。 「她……她……」李叔眼神游移,落到祈音身上。 「(原来司马懿是听信李叔的假消息。)」拜两人对话所赐,祈音知道被追捕的真正原因。 「你现在想说不是也来不及了!因为那名魔族少女就在许都,司马大人迟早捉到她。」仙士申隆本就不信任李叔,看其眼神就像心虚。 「……」李叔咬了牙,如果他有不止一双眼睛,他会恶狠狠瞪着在场所有的人。 祈音做了结论:「也就是要灭口了。」 她放下李叔,可悲的李叔连这点利用价值也没有。 李叔瞬间得到自由,他双腿无力,但理智催促他不能倒下。 「虽然你是女人……但也没办法!」仙士申隆感慨地说。 祈音不听仙士群的偽善之语,直接于屋内扬起火焰。 火焰蔓延于狭窄的屋内,冒出阵阵浓烟,眾人都发出咳嗽。 仙士申隆被浓烟呛得难以睁眼,后方的仙士更是狼狈,直接夺门而出。 「你……」李叔也很痛苦,伸出虚弱的手,连指责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祈音不受影响──她早已施术保护自身。她随意施咒在李叔身上,便朝最近的窗边跃了出去。 李叔感觉呼吸顺畅许多,虽然眼睛不适,但能看到逃脱的路线。 李叔盯着窗,又转头看向仙士群,陷入踌躇。 祈音拋了一句话:「你要留在这里也行。」随即不见人影。 保护李叔的咒术越来越弱,他再度感受浓烟的袭击,「我……」口乾舌燥的他,竟如被水呛到般难受。 李叔不再犹豫,爬着窗离开。 第三十六回02.李叔製药助暴虐,祈音生火欲除害。仙士闯门无情语,村内大乱好逃外。 祈音出窗,转过房屋半圈,猛然与仙士遭遇。 这群仙士甫从房内逃难而出,呼吸大口新鲜空气喘息着,他们盯着祈音,来不及惊呼,就被祈音出手制服。 仙士申隆实力较强,但他直接蒙受浓烟袭击,狼狈逃到房外。他眼睛对不了焦,挨不过祈音的攻击,多撑几秒后倒地。 李叔随后跟上,看到满地的仙士,惊愕望着祈音凛然的背影。 祈音奔向唯一的通道。路上仙士不多,反倒是魔族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仙士都被调走了……)」 所谓的「入侵者」帮助祈音不少,正好让她疏散这群魔族,她说着:「你们要离开这里就跟我走。」 「我的妻子与孩子都被仙士挟持,我……」一名魔族医师担忧地说。 「在哪里?」祈音简洁询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在这附近。」魔族医师左右张望,不见熟悉的人影。 祈音瀏览视线所及的魔族,清一色的男性,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的妻子是带着哀眉的秀气脸庞,身旁还带着一直在哭的小男婴吗?」 魔族医师惊讶地问:「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他们已经脱险了,跟我走。」祈音跟魔族医师说完后,又跟其他魔族说:「还有人有其他问题吗?」 魔族们尚未反应过来,几名仙士就衝了过来。他们看到魔族聚成一块,就要施咒攻击。 魔族们面面相覷,来不及想问题,仅知逃命优先。 仙士霍虎疾步而至,怒斥:「可恶!原来是骗局,我不会让你们逃的!」 「(……骗局?白芍有隐瞒什么吗?)」祈音不禁疑惑。 仙士霍虎与仙士施咒,以仙网包围眾人。 魔族们本欲四散奔逃,却被仙网缩小距离,惊惶不已。 祈音不让仙士完成布局,以火焰击倒身旁的仙士,仙网瞬间破裂一片。 「去死吧!」魔族们见状,扬起拳头,开始狠殴身旁的仙士。 没有巨木压身、没有咒术束缚,单纯比力气,魔族们不会输给仙士。 「你们疯了吗?!」仙士施咒时候哪有办法反击,他们怒吼后,就遭到无情的拳击。 一个,两个,三个……魔族们群集殴打仙士,仙网破裂越来越严重。 「可恶!」仙士霍虎放弃仙网,挥出仙气波攻击魔族们。 祈音倏地衝了过去,冷静地说:「我会打倒你。」 仙士霍虎的实力较强,一般魔族撑不住他的攻击,但跟祈音交手过的仙士相比,实力不算强。 「你?!」仙士霍虎看到祈音时还有十来步的距离,眨眼就在眼前,吓得连忙后退。 祈音吐了一口气,配合咒术施予强硬的一拳,硬生生将比自己庞大一倍有馀的仙士霍虎击倒于地。 「(好痛……)」即使有咒术协助,祈音仍感觉手部的骨头发疼。 仙士们被压在地上,遭到无情地猛打,吐出大量鲜血,只消再一拳就可能丧命。魔族们不在乎仙士的生命,如同仙士不管他们的生命。 李叔在稍远处,浑身发抖看着有如炼狱的一刻。 「走了!」祈音一声令下,要眾人阻止无谓的报復。 魔族们依依不捨,再赏地上的仙士狠狠一脚。 祈音走在前头,唯有李叔脚软。 「发愣做什么,跟上!」祈音发出怒喝,让李叔回神。 第三十七回01.白芍烧村灭恶根,祈音逼李叔吐真。神秘药水有问题,待在许都不安稳。 祈音回到村口,天色全黑。 密村垄罩于阴暗幽深的气氛中,配合乌鸦阴森的鸣声,火光点点缓缓前来,在夜风的吹动下,如鬼火让人心惊。 魔族们眼睛发直,不致如闺女尖叫,但脸色发青;李叔吞了一大口口水,想办法不要软脚。 祈音相信鬼的存在,但她不觉得鬼特别恐怖──遑论不是鬼。 随着火光的逼近,照映到白芍的脸庞,她笑道:「你果然在里面。」 「是你将仙士引走了吗?」祈音问。 白芍看着身旁的人,心虚地说:「也算吧。」 祈音不解白芍的意思,仙士寡欲也持着火把而来,严肃地问:「外面的人都救好了,里面还有人吗?」 仙士寡欲身后还有一些仙士,都持着火把。 「你是……」祈音双眼微微睁大。 「他是我师弟,因为他收信时被另一人发现了,他只好装作是要取信于我所为。」白芍解释。 「……原来如此。」祈音大概明白情况。 「我们要赶紧处理,不能让他们向鄴城内的仙士求援。」仙士寡欲必须把握时间。 祈音回身看着魔族们,「里面应该只剩仙士了。」 魔族们看到仙士寡欲,即身上的天若宫服装,都露出愤恨的神情,但祈音眼神一敛,暂且压抑了恨意。 李叔止不住颤抖,双手摀嘴。 「我们要烧了这里,那些仙士会自己逃出来的。」白芍手上的火把不仅是照明,也是攻击的利器。 「好啊!」听到白芍的话语,魔族们欢声雷动,姑且认定白芍不是敌人。 仙士寡欲默默移动火把,其他同行仙士也跟着移动,表示跟白芍是同一阵线。 祈音见情况稳定,向白芍说:「这些无辜的魔族给你处理。」 魔族医师拉着祈音的衣襬,担忧地说:「他们……也是仙士啊。」他不如魔族青年们勇健,万一真打起来,第一个就倒地。 「我跟天若宫不一样。」白芍坚定地说。 「我的妻子和孩子……」另一名魔族医师喃喃着。 「等情况稳定,我再帮你问去哪里了。」祈音说。 魔族医师摇了头,道出忧虑:「他们身上有毒,我……」 「……李叔,你解得掉吗?」祈音看向李叔。 李叔连忙否认:「身上有毒?我没有做毒药啊。」直率的反应显示他没有说谎。 白芍盯着李叔,问了:「他就是你说的,为天若宫製药的人?」 「你、你想要做什么?!」李叔狼狈后退。 李叔今日学乖一件事:女人未必柔弱,尤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女人绝对有问题。 白芍双手插腰,喝斥:「当然是要问居心啊,我看你没病没痛,不像被挟持的。」 「你……」李叔的自尊心哪容得了白芍的逼问,但他不敢再说。 祈音感受到魔族们对李叔的不满,下达指示:「我有事情要问你,到附近去谈。白芍,这里交给你处理。」 白芍也感受到魔族们的奇妙氛围,出言提醒:「这附近可能还有仙士……」 「我去无林空地,距离这边不算远。」祈音说。 「好吧……」白芍无奈点了头,开始思考怎么处理魔族们。 第三十七回02.白芍烧村灭恶根,祈音逼李叔吐真。神秘药水有问题,待在许都不安稳。 无林空地附近无树,冷风吹来刺骨难熬。 李叔浑身发抖,已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寒冷。 「在这种地方……你是要杀了我吗?」李叔惊慌地问。 「要杀你,把你留在刚才那里就好。」祈音相信只要道出讯息,李叔的下场就会非常凄惨。 李叔瞬间如洩了气的气球,他怎会没感受魔族们长期累积的怨恨引发的杀意双眸?他一路上都不敢说话,就怕不小心说错话,同那些仙士的下场。 因此,李叔终于确定祈音是要救他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刚才你也听到了,是我洩密的……」李叔回想不久前的那些恶行恶状,越发惭愧。 「我说过了,是霍老要我救你的。」祈音重申原因。 「他怎么会找你,而不是找祈律?」李叔始终不相信此事。 以霍老对祈律的期许,应当找祈律处理这件棘手事,而非交给「多病」的祈音。而且,李叔对祈音的复杂情绪,祈音对李叔的敌意,更不适合处理。祈音自然猜想霍老早就知道她不是原本的祈音,欲以俐落果决的手段澈底了结此事。 「我不管你对祈律的心结有多深,我有事情要问你。」祈音把握珍贵的时间,不想和李叔说明其中的曲折。 「……」李叔沉默,多少推知祈音欲问何事。 「你为天若宫研究什么药丸?」祈音直截了当地问。 「他们将药草给我,我拿去研究有何新用途……就跟在村中是一样的。」李叔道。 「那些药草是什么?有什么用途吗?」祈音不错过任何的蛛丝马跡。 「很多我都没看过,纯粹记录而已。」李叔摇了头。 「我换个说法。外面的魔族被迫为仙士劳役,除了家人被挟持以外,是否有用药物控制?」祈音发现李叔瞭解的出乎意料地少。 「仙士说过要我做些让魔族安定心神的东西……然后他们就拿了一株植物给我研究,要我想办法掩去那股怪味。我闻那株植物闻得很不舒服,一度难以研究,但最后我还是突破了……就将提炼好的药水给了仙士。」经祈音提示,李叔想起此事。 「药水……你刚才有用吗?」祈音想起李叔的桌上放置各种药水,只是都没泼到她。 「那种药水我已经给了仙士。」李叔再度摇头。 「那种药水……除了你以外,还有人会做吗?」祈音直觉情况不妙,语气略沉。 李叔迟疑了数秒后,缓缓道出:「那种药水不难做,但是药效不强,顶多让人有些无力,但我承认部分有使用醉仙草催化过……」他最后一句说得有如蚊子飞过的声音。 祈音眼神一敛,「加强让人无力的药效……你说那种植物有怪味道,其药水本身也会有怪味吗?」她必须提前掌握这则重要情报。 「没有怪味,外观是无色无味,闻起来不会让人无力,喝进去才会。」研发这种药水原是李叔的骄傲,但他不敢在祈音面前表现。 「……如果不慎喝进去,多久可以解除这种无力感?或是有什么药草可以缓和或治疗的?」祈音问。 「这……我没有试过,只要不喝到……」李叔不会以自己做实验品,无法回答祈音的疑问。 「我如果知道当然不会喝,但放到水里的话谁会知道?没有办法解决吗?」祈音厉声,非要李叔想出个解决办法。 李叔眼神漂移,犹疑地说:「一般的放到水里效果不好……但有用醉仙草催化的就不太影响了。」 祈音听到这句话,内心的忧虑越扩越大,但她不能在李叔面前失措。 祈音提出几种办法:「……你说闻到没关係,只要不喝进去就好,烧乾它有用吗?」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李叔不解地问。 祈音惊愕于李叔的天真,怒斥:「你觉得司马懿要你研发这种药水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拿来做事的!」 「司马懿说过会给我一块土地,让我升官封侯,所以我才……」李叔被祈音吓着,赶紧说出所知。 祈音严肃地说:「你被他骗了,一般人类都很难从他手中获得好处,魔族更不用说。」她与司马懿有周旋过,对其性格还算认识。 李叔慌忙地说:「他、他说他未来会统一天下,根本不将那些土地放在眼里,所以我才想可以让村民……」 祈音打碎李叔的美梦,仅需一句话:「从今天发生之事,你也知道他是骗你了。」 「……」李叔面色沉重。 无林空地因密村燃起的大火有间接的照明,两人已在此地交谈有些时间。 火光映照于两人,祈音已经不再是李叔所想倨傲的脸庞,李叔也非平日逞强的面容。 李叔感受到祈音的心情,即使他不完全知道原因。 「拜託你,快点想一种可以解决这种药水的方法。」祈音对药水一无所知,只能求助李叔。 李叔反覆吸气吐气的动作,思考解决办法。过了些时间,他提出想法:「烧乾它……可能是有用的。因为我研究的时候,放在火炉旁的药水效果比较差,但可能要完全煮滚,并放置个几分鐘比较安全。」 「那如果服到,可以吃什么药草缓解吗?」祈音再问。 「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药草。」李叔只能摇头。 祈音确认李叔已经告知所有事实,吐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李叔的思绪跟不上祈音,或说他不瞭解司马懿。 「村民已经移居到鹿鸣村,那边与鉅鹿城不远。」祈音说。 「……你不回去吗?」李叔疑惑地问。 「我要去找哥哥。」祈音正色道。 「……」李叔望着祈音,神情哀伤。 祈音不管李叔的眼神,直白说了:「李叔,以司马懿之智,应该会认为魔族少女尚在鄴城附近,派遣仙士捕捉,他却将主力都放到许都。证明你的研究帮他不少忙,使他暂时不用执着于行踪縹緲的魔族少女上。」李叔眼睛微睁,听她继续说:「但是,你知道吗?哥哥就在许都,若让司马懿发觉哥哥的存在,他可能会去调查哥哥曾经短暂入宫担任药师,你骗他魔族少女之事就曝光了。」 李叔听后,终于明白祈音的紧张。 「我……当时……也担心他的力量会被发觉,所以我才……」李叔含着泪哭诉:「但是……我不说,他们就要打死我了……」他不想死,但不说些情报无从取得仙士的信任。 「你说是我无所谓,但若仙士使用你的药水,很多人都会危险。」祈音感谢李叔第一时间选择牺牲她,而非供出祈律。 「怎么会……我……」李叔难以置信盯着祈音。 「我走了,你自己决定下一步。」祈音已知司马懿的目的,必须早点行动。 祈音匆匆离去,留下李叔在无林空地吹夜风。 分隔线 祈音甫走出无林空地,看着持着火把的白芍一脸担忧望着她。 「……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祈音再做确认。 「嗯……本来是想提醒你们要离开了。」白芍点了头。 「没差。」祈音不让白芍有罪恶感,而且白芍知情此事,她可以少些时间解释。 「你说你哥哥会很危险,是真的吗?」白芍问。 「我想是吧。」祈音只能祈祷司马懿还不知道祈律。 「……我的师父很厉害,我会请他保护你哥哥的。」白芍想鼓励祈音,但语气不免沉重。 「……」祈音沉默,但她不想让白芍染上忧愁,硬是挤出一句话:「谢谢你。」 白芍受到鼓舞,再说:「你就留在这里,等司马懿离开再说。」 「我在许都有朋友,不用担心。」祈音勉强给予微笑。 「……朋友?」白芍疑惑地问。 「给我护身符的朋友。」祈音比着紫玉项鍊。 「是吗……那你还是可以去找师父看看。」白芍洩了一点气,还是希望帮上棉薄之力。 祈音暗自叹了一口气,对白芍总对自己缺乏信心感到悲伤。「谢谢你,我知道了。」 如李叔所言,祈音非常紧张。连外人李叔都能察觉到她的心情,是她的大忌,所以她快步离去,避免情绪失控。不意又遇到白芍,更难以维持一贯的优游态度。 「(当时,我以为许都安全,才让祈律到许都,没想到司马懿这么快就去了。如果让他因此遭遇危险,我就罪过了。) 她本来以为的安全,竟然变成危险,甚至可能危害祈律。 「(祈律……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她抚着铜雀,像是安定心神,给予她继续的力量。 第三十八回01.祈音许都会贾詡,郭嘉惨死惹恩仇。交换情报得消息,将至伏牛避风头。 连日奔波的祈音,抵达熟悉的许都。 许都依然整洁且庄严,百姓却染上了烦忧。 「最近连许都都不安寧了。」。 「天若宫仙士到处搜查,真让人不舒服。」 「听说是在鄴城那边作乱的魔族到许都了,每天都抓人,但也没说有没有抓到真正作乱的。」 「巡逻士兵也辛苦,每天都要平抚居民和仙士的衝突。」 「咳……我也希望不要每天有仙士闯到我家里。」 「是啊。」 两名在路上间晃的侠客发表评语,唯有他们敢不管旁人眼光论事,道出符合许都百姓的心声。 天若宫插旗许都多年,一直不如白蘄受到百姓爱戴。尤其近日的密集巡逻严重影响长久以来的秩序。许都百姓成长于忧患之中,不畏惧忧患,但仙士骚扰民生甚于士兵,又迟迟没有所得,难免让人怀疑目的。 「(天若宫竟能入民宅搜查魔族?发生什么事情了?)」祈音面色凝重。 只有曹操能赋予天若宫这种权力,他一向分明事理,不是司马懿巧言威胁所能动摇。 「(祈律应该没被发现吧?先到荀君那边看看。)」 她走到内务府外,护卫已从原本的士兵改为仙士。 「(他们是天若宫的仙士……连内务府的防卫都被接手了?曹大人……)」她前行数步,几名仙士就上前关切。 领头的仙士南原出声警告:「你是何人?没事就快离开。」 「(虽然我有檮杌给的项鍊,但这批仙士的实力比较高,强硬闯入有被发现的危险,我不能让荀君为难。文和那边状况不知道如何了。)」仙士南原与其部属的实力远高于鄴城所见,可见司马懿将内务府「守卫」视作重要事务。 祈音佯装吓着的姑娘,退了数步,趁机观察其他的官邸。如她所想,每座官邸都有零星仙士看守,互相照应。 仙士南原盯着祈音,感应她身上的气息,道出:「只是一般人。」 祈音不吭声,低下头,如仙士南原所言赶快离开。 分隔线 祈音只能到旅人的归宿思考事情。 「(曹大人虽然不喜欢魔族,但不会让天若宫介入政治……肯定出事了。)」她知道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大到连荀彧都难处理的事,但不知究竟是何事。 现在她对许都的状况是一头雾水,得获取情报才能继续推论。但在诡譎的情况中,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以免横生枝节。 「(要想办法跟荀君联络上,但放纸鸟出去太明显了。)」她抚着铜雀,拿捏不好通知的时机。 鸟布偶放在铜雀旁,她顺手碰着就拿起它,与它互看几眼。 鸟布偶眼神呆滞,不知所措的呆萌模样,与她的情况颇为接近。 「(祈律,你还好吗?)」 外头传来敲门声,不似店小二急急躁躁,也非一般客人犹疑断续,不疾不徐的敲法,来人知道房内有谁。 祈音备起纸鸟,警戒询问:「是谁敲门?」 「是我。」贾詡应了声。 祈音听到声音,开了门,贾詡随即入房掩门。 祈音回到床前,问了:「……你是透过项鍊得知我的位置吗?」 贾詡停在门口附近,确认无人跟踪,才与祈音说明:「檮杌说你离他颇近,我推测你可能在客栈。」 「巡逻仙士的实力与之前不能比,最近是发生大事了吗?」祈音亟欲获取最新情报。 贾詡盯着一脸困惑的祈音,缓缓而言:「郭嘉……死了。」 祈音眼睛微睁,惊呼:「她死了……怎么这么突然?」 「尸体有腐蚀的痕跡,应该是被具腐蚀性的液体泼到了。」贾詡基于谨慎,澈底调查郭嘉的死状。他见过无数沙场惨状,但回想起郭嘉的最后一面仍感不适。 「腐蚀性的液体……知道兇手是谁吗?」祈音皱眉问。 「司马懿说是魔族,特别强调是不久前在辽东诅咒郭嘉的魔族馀孽。」贾詡观察祈音的态度。 祈音向贾詡徵询:「诅咒郭嘉……是我换身之后发生的事情,这是司马懿剿灭红柳村的藉口吗?」 「所以他是指你和你的同伙。」贾詡道。 司马懿对红柳村的执着并非临时起意,表示他早已获知红柳村有他欲得之物,除了醉仙草,祈音不禁怀疑包括相关人员。 换言之,剿灭红柳村是一次縝密的行动。 祈音眼神一敛,「司马懿说是魔族馀孽,不再坚持是魔族少女……他可能知道哥哥的事情了。」 「我不清楚他指的魔族馀孽是谁,但他很明显是以郭嘉之死来鼓动曹大人诛魔,藉机扩大势力。」贾詡跳脱仙魔恩怨,提出更严重的问题。 祈音喃喃着:「她是仙人……即使力量消耗再多,仍有一定的实力,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杀掉?还是欺敌的手法?」 檮杌浮出地面,为祈音解惑:「那是受腐蚀而死的尸体,脸部表情痛苦,不是施展换身之术。」当时他也在场,佐证贾詡的说法。 祈音抚着唇,「她不是使用换身之术。即使短期间难再使用,但谁有这个实力杀了她?文和,你知道她是在哪里遇害的吗?」她的脑内充斥着问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听仙士所言,是在近郊遇害,遭魔族隐藏气息,所以数天都找不到尸体。」贾詡说明。 祈音曾在许都生活一段时间,熟知当地环境,直接回应:「近郊……那边人来人往,要杀人灭口不容易。既然有所谓『隐藏气息』,也就是未必死在那里。这是为隐藏她死了不止一天,又非死于近郊的事实。但,这般大费周章的用意是什么?」聪慧的她难得觉得头脑有打结跡象。 贾詡再提醒一件麻烦的事情:「曹大人得知郭嘉死讯后,便让司马懿管理内务府的防备。」 「这是好理由,以保护为名监视荀君的一举一动。」祈音沉重回应。 「你要听一则奇闻吗?」贾詡突然拋出了这个问题。 贾詡不会讲无意义的话语,祈音直接说了:「好,请告诉我。」 「檮杌说伏牛山内有弒仙泉,那是相柳留下的诅咒之泉,郭嘉可能是受此水攻击而死。」从贾詡的语气中听得出怀疑。 「我有听说过,但它真的存在吗?」祈音从未见过弒仙泉,怀疑之情不下贾詡。 「不知道。」贾詡果断回答。 檮杌甩着尾巴,冷傲地说:「相柳实力惊人,弒仙泉对仙人的伤害之说并非无稽之谈。」 他的态度让人信服,祈音也想起祈律善于种植梦幻逸品的醉仙草,说了:「弒仙泉与煞仙根、醉仙草同为仙人剋星,也许你说的不错。」 祈音亲眼目睹祈律施展醉仙幻阵,将醉仙草应用得淋漓尽致。她虽未见其他两样,但得从醉仙草推估其对仙人的影响。 「郭嘉的肉体是人类,仙人使用其肉体,怎么会被影响?」贾詡不解。 「换身之术与夺身之术最大的差别,除了表现形式不同,还有对肉体的依附程度不同。夺身以仙魂入新肉体,保留原肉体,只要仙气储存足够,随时可以回去;换身不然,基本上换过去就过去了。我在郭嘉时期使用火焰需要倚靠铜雀,现在可以直接放出魔气之火。」祈音解释。 「你还可以使用仙术不是吗?」贾詡问。 「那是透过铜雀达成的,但对力量的消耗非常强,我尽可能少用。」祈音沉重地说。 铜雀专属祈音使用,但终究是外附之物,使用铜雀不如直接施展力量来得轻松。 贾詡听懂原理,再次确认祈音的说法:「所以,你本来认为那个仙人是拋弃郭嘉的肉体,回到原本的肉体了?」 「檮杌说郭嘉死时痛苦……理论上不会这样的,除非她的力量不足以使用夺身之术,但她的姊姊不是在她身旁,怎么会让她涉险呢?」姑且不论仙人与仙士有否同盟,以摘星的实力绝对乐胜仙士,祈音很难相信此非两者的共谋。 贾詡提议:「你何不去确认看看?反正你现在也不适合待在城内。」 祈音睇着贾詡,感慨道:「司马懿盯得这么紧啊。」她对司马懿的守备范围有些兴趣。 贾詡打断祈音的臆测,重申:「是曹大人准备南下,我要去献策,无法顾全你。」 祈音敷衍点了头,「我想先到白蘄居所那边调查情报。话说之前那些请你送走的魔族在哪里,我要跟白芍通知一下。」 「送到鄴城附近的小村庄。」贾詡将卷轴交给祈音。 祈音接下卷轴,顺道询问:「他们的身上有中毒反应吗?」 「没有中毒,只是被施了咒术,不算难解。」檮杌道。 祈音打开卷轴,是以鄴城为中心的小地图,其中一座村庄被红笔圈了起来。 「我可以跟白芍说吧?」祈音问。 「你要直接传讯吗?现在戒备很森严。」贾詡出言提醒。 「我有机会就跟她说。」祈音知道现在情况不比之前,谨慎为上。 「你进许都要多加注意,不要住客栈,每天都有仙士盘查。」贾詡看着紫玉项鍊,内在蕴藏的魔气存量足够,闪烁着沉稳美丽的紫漾光芒。 无法选择客栈,又不可能住内务府或郭嘉的原居所,祈音叹道:「……所以我得住伏牛山了?」这里是许都的好邻居。 「听说那边常有山客露营,你可以住在里面。」贾詡相信祈音比他更瞭解许都周围的环境。 「好吧,有消息记得跟我说。」祈音无奈接受露营的选择。 第三十八回02.祈音许都会贾詡,郭嘉惨死惹恩仇。交换情报得消息,将至伏牛避风头。 白蘄居所外没有仙士巡逻,像是一处绿地,空气都特别新鲜。 祈音想起白芍之前所言:「(现在这里没有仙士,江离应该在吧?)」 兵士保家见祈音在外头徘徊不前,不禁好奇询问:「姑娘,请问你有事情吗?」他将沾有泥土的手以粗布擦拭后,走了过来。 兵士保家手上刚拔除一旁园圃内的杂草,让生长其中的药草尽情伸展。从溅出走道上的泥土来看,部分药草不久前才被摘取,但没有放在这里。 「(……是巡逻的士兵?)」兵士保家的衣服上别有徽章,不会是白蘄新请的园丁,祈音无法辨别他的目的,谨慎地问:「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白蘄先生,请问可以进去吗?」 兵士保家直接回应:「他不在,请回去吧。」 祈音露出可怜兮兮的双眸,怯生生地问:「……他的徒弟也不在吗?」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惜。 兵士保家天人交战数回后,为难地说:「他是在里面……好吧,你要进去就快点。」他无法对女人的眼泪坐视不管。 「嗯……谢谢你。」祈音对兵士保家致谢。 分隔线 祈音踏入白蘄居所内,看到芐和江离。 江离正处理刚摘取的新鲜药草,芐则直视入门的祈音。 「(芐也在……这样正好。)」 江离是白蘄最小的徒弟,仅分析药理,重要大事由大弟子芐负责。有芐在,祈音不必透过江离转交讯息,耽误宝贵的时间。 「你是谁?怎么突然进来了?」江离观祈音不似可疑人物,态度尚称平缓。 「姑娘至此,有何贵事?」芐也以一贯态度应对。 祈音确定刚才两人正在谈事,至少她入门时有听到窸窣声。但这不是她要关注的。 她向前行,幻化出一隻纸凤翩翩降落于两人面前,问了:「请问你们有看到持这隻纸凤而来的青年吗?」 纸凤栩栩如生,系有微弱的仙气,与她交给祈律的款式一致。 江离惊呼:「……这不是之前那个叫祈律的人给的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是何人?」芐警戒地问。 江离分辨不出魔气,仅觉得纸凤精美;但对芐而言,这不是小事。 祈音得到满意的回应,再问:「哥哥有来找过你们,可以告诉我现在他去哪里了吗?」 「你是他的妹妹?是你要将纸凤交给荀令君的?」江离恍然大悟。 「他已离开,不在此处。」芐回以肯定又模糊的答覆。 江离是状况外,芐则是警戒,两人都不明白祈音的用意。 「(哥哥已经交出纸凤,荀君应该也看到了,但他们似乎不知道我是谁……也对,除了白蘄以外,他们对我的瞭解有限,也许荀君和白蘄什么都没跟他们说。)」 祈音本以为不必解释,但依目前状况来观,与其解释她是谁,不如直接用祈音的身分行事。 「我在鄴城的时候有遇到白芍小姐,得知仙士正密谋製药,似乎想做些什么。我想找哥哥一同讨论,所以希望你们告诉我,哥哥现在在哪里。」祈音说。 「白芍……」江离的眼底透露浓厚的埋怨之情。 芐警戒问着:「製药之事,汝知多少?」 「你不告诉我哥哥在哪里,我就不说。」祈音以情报换取情报,诱使芐回应她的提问。 芐散发强烈的敌意,江离对此感到不解,缓颊道:「芐,我觉得她应该是祈律的妹妹,虽然不知道为何要送纸凤给荀令君。」祈音和祈律说法一致,江离认为她没有说谎。 「祈律是魔,汝无魔气,此事甚怪。」芐道出原因。 祈音坦承道:「因为我有项鍊保护。」 她将紫玉项鍊放置于桌上,一步一步地后退,与它有些距离时,她身上的魔气瞬间迸发。 「我已知之,请速戴回。」芐说。 一来一往之间,江离看得一头露水,叹道:「我完全感受不到什么。」 祈音配戴紫玉项鍊,再度将魔气隐藏起来。 「白芍小姐跟我说,她曾经将药丸交给江离先生分析药理。江离先生表示药丸製作法与以前不同,比较偏向药学领域。」祈音说。 江离惊呼:「……她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 从江离惊讶的态度,芐得知祈音和白芍确有交流,但是在什么情况下的交流非常重要。 祈音直接说明:「因为,我知道製药者是谁。」 祈音先行解答芐的疑惑,仅是让他进而询问:「製药何人?所製何物?」 「製药者是本村的贤者,他因遭仙士挟持,不得不为其製药。至于製药的类型……你还没跟我说哥哥去哪里了。」祈音製造悬念勾起芐的兴趣,诱引他回答。 芐不再坚持,简洁回应:「暂居襄阳。」 「(襄阳……是暂时避风头吧?但曹大人要南征,那里不算安全。)」 荆州有天若宫势力,领导者非司马懿;司马懿亦无法命令其人,仅能间接行事。然而,随曹操军南下,难以评量后续情况。 祈音遵守规则,说道:「好,我就说那种药水的特徵。」 「……药水?不是药丸?」江离不解。 祈音统合李叔的说法而论:「药水无色无味,闻起来没有问题,但喝进去会感到昏沉。有部分的药水效力更强,可能会直接让人晕眩。」 江离对芐摇了头,没收到这类情报。 「昏沉之药,种类甚多;相关药水,尚未听闻。」芐同样没听过这件事。 连白蘄都没有相关情报,表示药水被天若宫列为最高机密,祈音更加忧虑其应用。她换个说法:「你们知道天若宫最近有在购置会让人昏沉之类的药草吗?或是有什么奇怪的消息?」 江离摊了手,「天若宫一直都很奇怪。」託天若宫之福,他的药理学进步神速。 江离所言没有意义,芐也眉头紧锁,等同无结论。 兵士保家连续敲着门,催促道:「江离!」 「真烦……又有仙士来闹了。」江离搔着头,内心烦躁不堪。 「我先离开了。」祈音说。 芐严肃地说:「汝之所言,吾会确认。」 「(还是很防备我,但至少知道哥哥的下落了。)」祈音无奈归无奈,但警戒心重是芐的优点,「(文和要我别冒险……好吧,我先去伏牛山找住宿点,顺便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跡。)」她终究只有露营这项选择。 祈音将卷轴交给江离,笑着说:「如果看到帅气的荀令君,请记得说祈音妹子很喜欢他。顺带一提,请你跟白芍说之前那些魔族人质在鄴城附近的小村庄,目前平安。」她真挚希望这段话传达给相关人员。 江离大惊,「所以纸凤真的是拿来求爱的?!」他对纸凤象徵意义意外肤浅感到错愕。 芐望着祈音的背影,沉思不语。 分隔线 祈音甫出门,便和仙士贝彻对上目光。 仙士贝彻眉头紧皱,质问:「……为什么会有姑娘在这里?」 兵士保家陪笑:「只是说点话还好吧?」 仙士贝彻不发一语,盯着祈音,一时看不出他的想法。 「嗯……只是有些问题想要知道……」祈音略微低头,做名害羞的娇弱女子。 「什么问题?」仙士贝彻问。 祈音侧过身,犹疑地说:「这……有点难以啟齿。」 「我问你是什么事情!」仙士贝彻怒斥。 兵士保家眼睛微睁,基于友善女性的想法,跟仙士贝彻摇了头。 「(看来不是认出我。)」祈音以为仙士贝彻怀疑她是魔族少女,但他的反应不似如此,随口说了理由:「癸水来得多,肚子有些疼,都是血块……」 她抚着肚子,委屈地看着两人。 「……」仙士贝彻瞬间无言。 「啊……妇女病。」兵士保家扶额,终于知道祈音的来意。 白蘄善于医术,江离亦有天分,祈音求诊符合人情。 祈音发觉仙士贝彻个性拘谨,含着眼泪说:「非常地疼……而且血量很多……如果再这样折腾下去的话……还是仙士大人要帮我诊断吗?」 祈音故意靠了过去,仙士贝彻立刻退了一步,连忙挥手,「……好,你可以走了,赶快回去休息。」他脸部羞红,检讨刚才的态度。 「谢谢两位大人。」祈音向两人鞠躬致意。 祈音走前,看了屋外的状况。 兵士保家将仙士贝彻等一行人送入屋内,不久又听到江离的怒吼。这种事每天循环几次,司马懿是为阻止白蘄行动,但白蘄仅留江离面对,算是达成平局。 「(我还是早点去伏牛山找住宿点吧。)」祈音不破坏局面,实行机动计画。 第三十九回01.伏牛山内获情报,摘星怒吼报妹屈。树木生变救祈音,漫步走到闲问居。 祈音踏入伏牛山,对此地有些印象。 她待在许都的时间不如荀彧,伏牛山又占地辽阔,没有真正走过一轮。她以前有听闻「弒仙泉」,但没多大兴趣,自不会深究是否存在。 现在,她倒是想知道了。 可惜,刚才的时间不足让她问到此事。 「我记得这里有两区帐篷,一区被蛇入侵后没人敢去了,看来那边才是我的落脚处。」她无奈再无奈,只有与蛇共舞的命运。 她不畏蛇,但也称不上爱蛇人士,尤其想到夜间和伺机而出的毒蛇近距离接触,她就一夜难眠。 「时间还够,先去山客露营区看看。」 祈音抵达所谓的山客露营区,眼前的帐棚都是同一款式,并有天若宫的标志,浩浩荡荡占满全场,哪有给山客的空间? 「(以前还有山客的帐篷,现在都被天若宫占领,是作为修练场地吗?)」祈音躲在树后,确认有否仙士驻守。 两名仙士生着火,附近没有其他人,仅是基本巡逻。 「今天轮到我们了,上次师兄们说被一群蛇追,吓都吓死了。」 「不是说有名蛇般长发的魔族,本来以为是魔族少女,但又说是男人,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要追捕谁了。」 「茂显哥跟范南也都不知下落,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总部几句话就打发了,许都部门真不受青睞。」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培训部门,跟独当一面的总部不能比。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我可不想遇到毒蛇还是魔族的。」 「是啊,有功劳也轮不到我们,乾脆改拜白蘄先生为师算了。」 仙士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抱怨。 他们是新入门的弟子,不会生火的基本咒术,别说遇到魔族或蛇群,连匪人都未必打得过。 「(这边是天若宫许都部门的仙士,我记得没错,他们都是群聚到伏牛山修练。连培训部门都投入诛魔行列,可见仙士人数严重不足,是被调到哪里了?)」 天若宫是天下知名的仙士组织,在鄴城的仙士颇弱,留守许都内部的算强,但镇守外围是实习生,祈音不禁思索仙士的分配方式。 「(魔族少女……装成魔族少女的男人……莫名不见的仙士……)」她很在意断裂的讯息,但她听不懂。 她望着深处的一条路,观天色认为不早了,决定明早再来。 分隔线 祈音抵达废弃仙士帐篷,破烂程度超出预期──不是帐篷,而是一片片被撕裂的布。 「咳……比我想像得还要破烂,好处就是没人想来。」她叹了一口气。 她四处搜查,找到一个差强人意的,入内一观大有玄机。 「嗯……外面灰尘不少,里面意外乾净,一看就是有人清理过了。谁跟我一样住这里?」 她确认帐篷内摆设,在空地上有乾枯的植物叶片被井然有序地排放着。 叶片形状相同,仅差在大小与完整性。这种树生长在帐篷的不远处,是伏牛山常见的树种之一。 「嗯……这些叶片有何特别吗?还是这样摆放有何深意?」她发挥探索的精神,欲知这是何种深奥的学问,但她研究几分鐘没釐出头绪,很快就放弃了。 「算了,不研究,我先出去生个火,烤些果子吃吧。」她想起炙烧果子的美味,若是能裹上一层糖就是人间极品了。 她走出帐篷,确认蛇窝位置后,才去找果树。 「我记得不用走太远,应该有果子可以摘。」如她所说,在一棵不起眼的树上,有结实累累的果子。 她踮起脚,碰不到高掛树上的果子,赫然想起祈音身高不若郭嘉,勾不到果子。她还记得荀彧直接伸手摘给她,挑了一颗最酸的果子,当场她整张脸都缩了起来。 「(荀君……)」她抚着紫玉项鍊,内心泛起忧虑。 「……看来只好吹下来了。」她无可奈何,施用简单的风咒,產生瞬间强风,吹落几颗果子。 她拣选果子,挑最红最软地吃,鲜甜多汁,美好的滋味让人暂且忘却烦忧。 她正欲再施咒术,一道仙气波直接打在地上,随即周围又落下几道。 她立即退后,躲过这批攻势,抬头一望,端着怒顏的摘星从天而降,又是连续的细絃攻击。 「……是你,昆妹果然是你杀的!」摘星怒声低沉,双眼瞪大而发红,死盯着她认定的杀人兇手。 祈音闪过攻击,辩驳道:「我刚到许都就听到郭嘉的死讯,不是我杀的。」 「你对昆妹抢你肉体早就怀恨在心,还需要说什么藉口!」摘星不听解释,散发强烈的仙气,非要杀了祈音。 「你的昆妹使用的是夺身之术,遇到危险会回去原本的肉体,说不定她……」明知摘星失去理智,祈音仍须冒险获取珍贵的情报。 摘星怒极反笑,「呵……如果这样,我就不会过来了!」她十指皆有细絃,为了报仇,她可以不计代价。 「(……她没有返回原本的肉体,是消耗太多仙气,还是来不及施术?)」 摘星的态度显示昆蕗已死,祈音排除仙人与仙士共谋的可能。 为了探知更多情报,祈音发表与挑衅无异的提问:「你不是待在她身旁吗?最好会不知道谁杀的!」 如祈音所料,摘星怒气冲冲施絃袭来,她赶紧开啟魔气屏障,挡下接连而来的细絃攻击。 细絃每下都打得沉,将屏障打出裂痕,可见摘星出手之重。 「我只听说她本来陪着一名魔族青年,那人不是你的同伙吗!」摘星集中力量,澈底打破屏障。 「魔族青年那么多,你不说明白,谁知道你指谁?」祈音不欲耗费太多力量,但她出言挑衅获得情报,不得不承担后续的强劲攻击。 「还要狡辩?那人不是你哥哥吗!」摘星射出细絃如箭矢,同这句话发射而出。 祈音闪过攻击,听到的不是咻咻声,而是如炸药般的轰隆声,直接将位于她后方的树木劈成两半。 「……你确定是他?没有认错?」祈音暗喊不妙。 「穿那种衣服的人还多吗?你真是没胆,要杀还叫人杀!」摘星不给祈音喘息时间,又要发出第二次攻击。 「(看来真是祈律,但我不认为他会下杀手。)」祈音瞭解祈律的性格,为其辩护:「哥哥有杀掉仙人的实力,还需要躲仙士吗?」 「哼!趁昆妹元气未復,再用弒仙泉杀之,这需要多大的实力!」摘星对祈音不断孳生的恨意,转化成强大的力量。 摘星正在聚气,她要封锁逃窜点,让祈音插翅难飞。 「(……这里有弒仙泉,但我还是不相信祈律会杀她。)」祈音得在摘星聚完气前问完话:「你都说不需要多大的实力,也未必是他啊。」 祈音自知这句话必会戳中摘星的怒点,已经寻到适合的后路。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动手,少找理由了!」摘星岔了气,索性放弃聚气,直接取细絃近身攻击。 摘星的速度不若祈音,但她报仇心切,如狂战士般不顾伤害地攻击,让急于退却的祈音颇为困扰。 「(她铁了心认定是我,但我没时间、体力与她耗。)」祈音不想和摘星玉石俱焚,运用较优势的速度勉强退到树林区域。 树木从一变二,变四,变八……祈音灵活穿梭于一层又一层的树林间,细絃打在巨木上形成极大的阻力,有效阻止摘星的凄厉攻势。 「别逃!」摘星不得不改变攻击型态,瞬间和祈音拉开距离。 「(她竟然追进来了,这里明明对她很不利。)」祈音深刻感受摘星对昆蕗浓厚的姊妹之情。 但是,祈音不需要同情。 参天巨木是最好的掩蔽,祈音伺机寻找逃亡点,澈底摆脱摘星。 「……你以为逃有用吗。」摘星停下脚步,改以絃声控制林间的动物。 优游飞翔的鸟儿,自在跳跃的兔子,窥伺盘旋的长蛇等等,都随摘星的絃声而动着。 「(我得尽量隐藏气息,她偏要逼我使用力量,真是麻烦……)」 受控制的小动物实力有限,祈音不愿无端杀生,但解除操控得耗费不少心力。 「(再往深处去。)」祈音决定继续逃亡,赌摘星不可能操控森林内所有的动物。 摘星见祈音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咬着牙,还想再施术,眼前却出现一层薄膜。 摘星碰到薄膜,手就黏了上去,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祈音离去。 摘星怒吼:「妲姊,你为什么阻止我!」 摘星的愤恨声在广阔的森林间徘徊,形成巨大的回音,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人心惊。 妲己缓步走到摘星的身旁,冷静地说:「星妹,里面有结界。」 妲己唤出随身的飞球精怪,它飞向前方不远的巨木群即萎靡不振。 「区区结界算得了什么?她就在我面前了!」摘星原地发怒。 妲己收回飞球精怪,严肃地说:「星妹,你现在情绪太过激愤,很容易被困在结界内。」 「妲姊,昆妹的仇,难道你可以忍吗?!」摘星对妲己的冷静非常生气。 妲己露出忧伤的脸庞,摇了头,「那个人……我一定会杀了她,但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摘星望着妲己,泪水都快迸了出来。 妲己蹲下身,轻抚摘星的肩膀,「星妹,我布置好新的法阵,正需要你协助推动。上次在磁峰山的只是实验,这次我是认真的。到时候你杀了她,既可以报仇,又能为主人补充力量。」 摘星听到妲己的喘息声,一向冷静自持的妲己不会做出这种事。这使摘星明白妲己对姊妹溢于言表的关怀。 摘星靠在妲己的胸怀前,赫然发觉虚耗过多力量,感到全身瘫软。她颤抖地说:「妲姊……不错,我是应该补充力量,才能为昆妹报仇。」 妲己将摘星拥入怀内,柔声道:「不要过度消耗力量,这样对主人的负担很大,别忘了我们的主目的。」她释出仙气,补充摘星流失的力量。 摘星感受到一股暖流,微笑回应:「……我知道,妲姊。」 第三十九回02.伏牛山内获情报,摘星怒吼报妹屈。树木生变救祈音,漫步走到闲问居。 祈音一路奔驰,直到再也听不到摘星的声音及其散发的气息,才放慢脚步。 铜雀微微发光,照映四周环境,显现结界型态。 「……原来是结界。」她微皱眉,为逃离摘星的追击竟忽略可能的危险而叹了气。 「(不论郭嘉死于何人手中,表面兇手都直指祈律。他现在在襄阳,司马懿无法直接过去,但那边也有很多仙士。而且我很在意李叔所製的药水。)」 她从摘星的口中得到不少情报,对祈律的安危耿耿于怀。 「无色无味,闻了没事,但喝进去会感到昏沉……原本的植物似乎是连闻了也不舒服。」她观察附近植物,约能识得半数,比起真正的植物专家还差了许多。 「铜雀似乎干涉了结界,但我不能走回头路。这座森林幅员广大,我得在这里耗上一段时间了。」 她拿出指南针,磁石未受结界影响,得以辨别方位。 她心念着祈律,默默朝南而行。 分隔线 祈音走过几个时辰,抵达闲问居前。 「……这里跟云憩山的山间小屋好像,是白蘄建造的吗?」 这是她对闲问居的第一印象。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不论如何,天都黑了,我得找个地方住。」 她敲了数次门,都无人回应。 她推开门,踏入静悄悄的大厅中,只听到她的脚步声。 屋内一片漆黑,她点起门口的油灯,从其残留浅浅的灰尘中评估:「现在没有人在这里……」 她随意调查周围环境,有不少的药书和乾枯的药草,似乎还有种植树木的后院,很符合白蘄的风格。 「(这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是为了防止天若宫势力渗透而建的秘密基地吗?)」她对白蘄保守秘密的能力嘖嘖称奇。 她以手上的油灯点起桌上的油灯,又点起附近其他的油灯,整间大厅瞬间光亮起来。 「(白芍正在南下,江离和芐在许都,白蘄在荀君的身旁,短期间不会有人来了。)」 她待在这里等不着人,过夜就要离开。 想着想着,她的肚子发出咕嚕咕嚕的声响,她不禁哀号:「唔……好饿喔,会留下吃的吗?」她的行囊内有些果子,但她要留下来。 「我有看到后院,说不定有果子可吃。」 她边走边说到后院,看到几块田地。田地上的作物多未成熟,但种在中央的果树取自伏牛山,同山间的同类结实累累。 「太好了,这是可以吃的。」她满足摘下果子。 她堆起枯叶生火,烤着刚才还没吃到的佳餚。 刚转红的果子微酸带涩,表面也有些硬,经过火烤之后会有脆脆的口感,添些酱汁非常美味──这是她偶然发现的吃法。 「一路被追杀,又闯入森林,终于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了。」她伸起懒腰,全身放松。 吃了几颗烤果子,满足肚子的需求后,她的脑袋继续运转。 她站起身,疑惑地问:「……不知道这边会通去哪里?」 她拿出指南针区分方位,决定朝哪里去。 「(通回原路,可能再遇到琵琶女;但不回许都,跟文和碰不到面……真令人困扰。)」 伏牛山有多个出口,她没有全部走过。除了原本进来的入口,她不知可从哪个出口通到许都。万一不幸迷路,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我应该直接去襄阳吗?但,祈律还在那里吗?他知道自己被锁定了吗?还有我去那里能够帮上什么忙?)」 她拿起铜雀时,碰到放在一旁的鸟布偶。 鸟布偶眼神呆滞,不像祈音精明,也不似祈律温柔,但它的表情显见它遭遇与两人相似的处境,意外有了亲切感。 她将铜雀放置于月光下,让其吸收月光的力量,补充消耗的仙气。 她无奈盯着铜雀,问了:「铜雀啊……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铜雀微微泛光,呼应她的提问。 「养精蓄锐……是吗?」 她无法和铜雀对话,所有的解读都是自问自答,为的是寻求最好的做法。 「首先吃饱睡足,在这里留讯息给荀君;接着不要想太多,直接去襄阳。运气好会遇到祈律,不然也能打听情报,襄阳的戒备总不比许都。」 戒备森严的许都,已非她能着手。 「单打独斗的感觉……真差呢。」她叹了一口气。 她将鸟布偶取了下来,放在铜雀的旁边,陪伴她一同休憩。 铜雀吸收月光,反射些微光芒在鸟布偶的双眸中,原本呆滞的神情竟似找到希望而单纯笑着。 分隔线 有温柔的月光伴眠,使祈音睡到自然醒。 她摺好纸凤,同样将铜雀的些微仙气赋予其中。 她将意念传入纸凤内:「(荀君,我要去襄阳城,寻找我现在的哥哥祈律。如果你遇到文和,请与他一起讨论,他是可以信赖的人。)」她转念一想,不忘叮嚀:「(……荀君,我在路上有遇到仙人,除了追杀我以外,还有什么目的,也请你注意。)」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 她将各色果实放入行囊内,为单调的乾粮添些味道,确认没有遗漏后,朝襄阳城出发。 第四十回01.白蘄荀彧讨论事,祈律抵达襄阳闹。祈律哀伤人间世,沉重心事谁能瞭? 祈律离开伏牛山,跟随耕父、罗敷的脚步有段时间,终于进入荆州最豪华的城池──襄阳城。 他环视襄阳城。四周有河川,空气中瀰漫水的气味,湿气沾附于身上,并有些烂泥的发酵味,与北方风情颇殊。 「这是入城令。」他将白蘄给予的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 城门守卫慎重确认形制后,态度紧绷地说:「你们进去后,早点找地方歇息。」 「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祈律不解地问。 城门守卫不耐烦地说:「不要问东问西,快点入城!」 祈律受城门守卫烦躁的心情影响,凝重入城,耕父、罗敷也随着进入。 三人入城后,罗敷不管旁人眼光,呿了一声:「态度真是够差了。」 祈律摇头道:「也许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哪有什么不能问的?」罗敷埋怨地说。 耕父望着街上的状况,严肃地说:「罗敷,等会你听一下街上百姓在说什么。」 「好啦。」罗敷不甘愿接下这个任务。 分隔线 办公房内没有护卫,但受天若宫的仙术网保护,未向仙士通报入内即视为入侵者。 荀彧正襟危坐,为即将出征的曹操军备好充足的后备。 白蘄踏入房中──以荀彧的老师为名,获得了许可。他走到荀彧前方不足一尺,使用简易结界术干涉仙术网,避免两人的对话传入仙士的耳中。 荀彧搁下笔,在竹简上留下秀气不失遒劲的墨跡。 白蘄将怀中的纸凤交给荀彧,说明:「魔族青年祈律表示是从其妹手中获取纸凤,两人在鄴城分散,他听从其妹的建议要将纸凤交给您。葛川也说祈律是好人,并看过其妹。她是那一位的可能性很高。」他观察荀彧的神情后,语调放慢:「从他们的言谈中,她的名字应该是祈音。」 荀彧从纸凤中汲取到仙气,再行确认:「……名为祈音的魔族少女吗。」 「从魔族少女的描述来看,司马懿要追捕的是她,是发现她的身分了吗?」白蘄担忧地问。 荀彧态度镇定,细细思索:「两人在鄴城分离,祈律听从她的建议到许都来找我,表示当时她有无法到许都的原因。依司马懿之智,他没有留在鄴城搜索,而是到许都主导诛魔事宜,追捕魔族少女只是名义而已。」 「荀令君,您不担心她吗?」白蘄难如荀彧从容。 荀彧身旁的烛台与放置于四周者有细微的不同,仅有他和製作贗品的白蘄知道,目的是瞒过天若宫仙士,让其得不到像样的情报。 身为内务府的主人,竟得提防仙士至此,荀彧严肃地说:「她的临机应变优于我,如有性命之忧,我与她也有紧急联络的管道。而且,曹公宣示将在许都诛魔,她现为魔族身分,我不宜贸然行动。」 白蘄知晓荀彧的意思后,再说:「司马懿以天若宫的名义,在各城镇的黑市购买珍稀药材,最近似乎亦大量购置新种药材。」 「关于此事,江离传来白芍的报告,天若宫于鄴城的据点已被剷除。」荀彧将江离的报告交给白蘄。 白蘄眼睛微睁,「……难道是寧生殿?天若宫据点隐密,我派遣余佳也探不出口风。」 「白芍没有详细说明,之后请你向她确认。」荀彧对白蘄微笑。 白蘄苦笑,眼底洩漏了些慈父的心情。 「当司马懿失去鄴城的仓储,必然寻找新的储存点并补充材料,伏牛山是他欲取得的据点,许都黑市亦是他要掌握的药源,两处请你务必看管妥当。」荀彧道。 白蘄眼神一敛,「……祈律走前告知郭嘉似乎曾在伏牛山,但我开啟结界搜寻,并没有发现他。」 荀彧难掩疑惑地问:「他为何去伏牛山?」 「祈律言郭嘉追捕魔族少女,两人曾短暂同行,并说了『夺身之术』。」白蘄解释。 「夺身之术……」荀彧喃喃着,神色越发沉重。 「我见祈律焦急郭嘉的下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白蘄和祈律没有互信基础,当时情况也不适合多问。 荀彧重新持起纸凤,附着的仙气没有残馀任何的讯息。 「她拿纸凤要祈律到许都来找我……原来如此。」荀彧神情一凝。 「她要表达什么意思吗?」白蘄请求解惑。 「祈律现在还在闲问居吗?」荀彧问。 「我担忧司马懿发现结界,先让他到荆州了。」白蘄回应。 荀彧态度不改,道出理解:「她担心祈律受到伤害,希望我保护他。」 祈音的目的不在自保,而是保人。没有留下任何讯息的纸凤,显示那时的她没有馀裕,仰赖和荀彧的默契。 「……」白蘄神情异常沉重。 荀彧出言安抚:「以我目前的情况,他到荆州未尝不好。以此为契机,派芐到襄阳城,我要请他调查附近的据点与药源状况。郭嘉之事由我亲自处理,你就制定许都诛魔事宜与配套措施,安抚曹公。」 「……我知道了。」白蘄接受荀彧的调度,仅愿后续事态发展顺利。 荀彧目送白蘄的背影,抚着纸凤,不发一语。 分隔线 祈律走在街上,百姓汹涌而出,个个焦躁难安。推挤、碰撞、怒骂、喧哗等负面情绪绵延,如漆黑黏稠的沥青沾附在过往路人的心内。 「(百姓就像是逃难般抢购……)」祈律读出百姓深藏于心中的恐惧,理解城门守卫的烦闷何来。 「……曹操南征的消息传开了,他们似乎想逃得远远的。」 罗敷不必倾听,也看得出百姓的恐惧,这些喧闹声迫使她不得不半遮耳朵。 「才刚打完北方就打南方?用兵未免没有节制。」耕父发表评语。 祈律眼神一黯,忧虑地说:「如果真是这样,襄阳城也不安全。」 他和百姓对曹操军的恐惧于某种程度而言接近,望着百姓慌乱失措的模样,想起了当时的红柳村民。他仍旧忧心哪天仙士会到鹿鸣村大开杀戒。 「襄阳城是这边的堡垒,逃到其他地方更不安全。」耕父出言阻止。 「我们不熟这里,真的打起来就麻烦了。」罗敷搜着头,对于突如其来的情报颇为困扰。 祈律对战争仅止听闻,但他目睹过仙士诛魔,喃喃着:「战争……肯定很残酷。」 「这是当然。」耕父直截了当回应。 「魔族还是不要介入人类的纷争比较好,必要时得找地方避难。」罗敷说。 「真难得听到你说这种话。」耕父虽这么说,但眼神毫无笑意。 「我是说真的!我现在还是想不通紫狩为什么要入宫,还有黎王究竟是被他魔化,还是他的小孩了。」罗敷着急说着。 「之前两位前辈曾言黎王可能是紫狩前辈之子,但黎王既有王名,应该是皇帝的子嗣,也许魔化的机率比较高。」祈律相信小优的描述。 耕父眼睛微瞇,「但我确定之前听到的是紫狩有孩子留在鄴城宫殿。」 「难道他还有其他的小孩在这里?等、等等……这样他的目的是做什么啊?」罗敷抱头不解,思绪越来越混乱。 「……」耕父听到罗敷的假设后,神情沉重。 「……两位前辈?」祈律不解两人的逻辑,呆愣地望着他们。 两人思索一阵,对彼此点了头。 「罗敷说得不错,身为魔族还是少介入人类的纷争比较好。」耕父道。 「紫狩真的是这样想吗……」罗敷眉头紧皱。 祈律对紫狩几无认识,听不懂两人的意思,只知是严肃的事情。 耕父见祈律神情疲倦,便说:「我们先入客栈休息,有点疲倦了。」 「『真难得听到你说这种话!』这话我还你了。」罗敷笑着反击。 「咳……」耕父无奈叹了气。 「(……前段时间使用力量太频繁,我确实累了。)」祈律感谢耕父的细心,顺势说:「嗯,我们走吧。」 第四十回02.白蘄荀彧讨论事,祈律抵达襄阳闹。祈律哀伤人间世,沉重心事谁能瞭? 祈律等人进入客栈,看到百姓聚在一起,讨论可能发生的危机,争执声传遍整间客栈。 「怎么办?怎么办?曹操已经到许都了,再过一阵子是不是就会攻来了?」百姓阿孔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刘表大人生重病,少主间也在内斗,根本就是袁家翻版啊!」百姓阿具想起故事,叹了一大口气。 「刘皇叔在宛城,他一定可以挡住曹操的!」百姓阿亥相对有自信。 「宛城算什么啊?留在襄阳最安全,连这里都失去了,还有哪里好?」百姓阿帕只想待在安全的堡垒内。 「万一被曹操攻入……」百姓阿孔说完,又继续颤抖。 「啊,曹操军来,最好有人打得过!」百姓阿具近似歇斯底里地怒吼。 经由百姓的强力宣传,连旅人都有收拾包袱的打算。 「(襄阳百姓对曹操的恐惧竟达如此程度,难道曹操的军队是无人可敌?)」祈律板着一张脸。 「刘表没有派人来安抚吗?」耕父忧心地问。 「你刚才没听到吗?刘表生病了,根本没办法管。」罗敷出言指正。 「看来内斗是真的很严重了。」耕父叹了一口气。 「(不思如何处置,放任百姓恐惧,这是统治者应有的态度吗?)」祈律感觉怒火从心内熊熊燃起。 现在百姓的情况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而难以齐心,如何抵御曹操军? 「两位前辈,我们……」祈律正想表达意见,但被罗敷直接打断:「祈律,这次真的不行,听我的。」 祈律寻求耕父的支持,但耕父摇头道:「一旦我们介入人类的纷争,最后我们都无法全身而退。」 「但他们似乎很恐惧,至少安抚……」祈律没有上战场的意图,仅想平息混乱的局势。 罗敷哀痛地说:「祈律……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们魔族几乎都是从魔界逃出来的,天界只是没派人来追捕我们,不代表我们不会出事。」 「天界?」祈律疑惑地问。 「我与罗敷的力量都削弱再削弱,竟连区区仙士的结界都挣脱不了,更不用提天界的仙人。」耕父神情难掩悲伤。 「不久前你也看到了,我要呼唤小山也叫不出来,白蘄有这种实力,那个司马懿大概也差不多,虽然很气馁,但不得不说我们敌不过他们。」罗敷气馁地说着。 祈律对两人失去斗志的模样感到陌生。 「(对两位前辈而言,被白蘄封在结界内是很大的屈辱,但我被困在丛林之中仍能施展魔力,是结界的种类不同吗?)」 在两人的心里,魔族不如仙人,人类不如魔族。祈律从不视人类为弱者,杰出者眾多,不致如此灰心。 然而,两人的说法点起祈律的怒火,他不满地问:「天界有这种力量,却放任人类受苦吗?」 罗敷对祈律认真的神情略显惊讶,沉重摇了头,「自从绝地天通后,天界才不管人界,这个原则同样适用于魔族……虽然我们被天界迫害,但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 「意思就是,天界不干涉人界,魔族也不干涉人界,反之就是谁干涉,另一边就会出手,最后受苦的还是人类。」耕父严正说明。 两人曾经经歷惨痛的战争,深知战争的残酷,都奉劝祈律三思。 魔族不应干涉人类事务的说法,使祈律不禁问了:「……那么紫狩前辈为何要在皇宫内?」 罗敷衝口而出:「这就是我纳闷的!明明他是主张向天界讨生存权,非要回到魔界生活,坚持不干涉人界的代表。现在竟然留小孩在宫内,还魔化人家黎王,目的是为了什么啊?」她眉头紧皱,迟迟不明白。 「祈律,这是人类的战争,不要去碰,我们付不起后续的代价。」耕父担心祈律做傻事,话说得重了。 听到两人的话后,祈律自知无法帮助这里的人。 祈律难得笑了:「居住在人界的魔族,竟因魔族的身分必须遵从天界的规矩,亲眼目睹人界的悲哀……」他眼眶微红,双拳握得死紧。 「祈律……」 罗敷对祈律的状况有些在意,但耕父按住她的肩膀,留给祈律喘息的空间。 分隔线 祈律独自待在房内。 他拿出昆蕗的最后之羽,沉思着。 「(他是仙人,音也不是一般人,不论是仙是魔,他们都待在曹操的身边……司马懿是仙士,白蘄也是仙士,理当以羽化登仙为志向的他们,都在辅佐朝中权贵……人类……魔族……仙人……究竟除了外貌与力量类型外,还有什么差别?)」 数个问题同时交织于脑内,如蜘蛛网紧紧黏住脑壁,让他的头昏了起来。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可以干涉人界?是他们不顾后果,还是我们太过恐惧了?)」 他想起耕父、罗敷忧心忡忡的神态,原本身为魔族村长的他,不会有涉入人类纷争的意图。但在这趟旅行中,他体认到即使什么事都不做,依然会招来祸端,越无辜者受害越是深刻。 「(生逢乱世,厌倦战乱的生活,却不得不以战争结束乱世……我彷彿只是被操弄的棋子,无奈且难受。)」 战争残酷,要获得和平仅能倚靠战争吗?他多么希望有其他的方法,来解答他的困惑。 「(……我明明理解两位前辈的说法,但为什么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沉重到痛楚了?)」 他的心隐隐作疼,当战争逼近时,他才发觉对战争的深恶痛绝。 务实的他不禁提了天真的说法:「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 这是为不切实际的他所叹息。 「外头实行宵禁,到客栈顶楼吹风吧。」他站起身,想要吹散烦闷的心情。 襄阳城内实行宵禁,在寂静的夜晚只有微风吹拂。 祈律望着天空,有感而发:「今晚月光皎洁,微风甚凉,得小心不要着凉了……音是懂事的人,我连这种话都没说过。」他想起下落不明的祈音,内心又起忧虑。 他微低头,发现衣服内的瓏羽的羽毛与最后之羽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取出两者并放置于手掌上。 「是在呼应月亮的光芒吗?当时,我忘记观察瓏羽族长的羽毛有没有闪闪发亮了。」他想起云憩山的美丽星空,有些怀念当时尚未踏足风波的单纯。 那时,祈音似乎心事重重,瓏羽也避重就轻,两人显然有谈些话,但不让他知情。 「(……两位前辈说得不错,白蘄似乎不太想让我与音接触,音的身分除了原本的郭嘉以外,还有什么呢?)」经由昆蕗的告知,祈律对现在的祈音的瞭解更加扑朔迷离。 「(不论如何我都要跟音问清楚……话虽这么说,但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他静思数秒,发现思绪一团混乱。 「(她受夺身之术所迫,进入音的肉体内。她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为何选择音?熬好药汤为音服下到音再度醒来的期间,我没有离音太远,却连发动术法的气息都没发觉到,是怎么办到的?)」 他再度拋出一连串的问题,疑惑佔据脑内,使他的神情越显困惑。 「(第一次看到她,她的反应是不太自然,似乎也在摸索什么。如果她是以音为目标,总会准备好一套说词,不会让我直接感觉有问题。)」 他跟郭嘉第一次见面时,不觉得其人有何恶意;他跟现在的祈音相会时,也不认为其人有何恶意。直觉的评断与事实未必相符,他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不愿被负面情绪勒索。 「真是令人担心,不论是以前的音,还是现在的音……」 出外吹风本为散心,却因想着新的事情,他再度忧烦了。 两根羽毛吸取月亮的光芒,银白的羽毛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如同星空的缩影。 「好漂亮……似乎可以理解梦中女子为何喜欢鸟儿了。」他忘神盯着,对于鸟儿的美有新的体悟。 一阵微风吹过,也传来了一股气息。 「……是谁!」 祈律出声警戒,气息瞬间消逝,断绝他的追踪。 「(这种感觉……跟上次离开伏牛山的气息似乎是一样的?)」即使只有一瞬,他仍判读出气息的内涵。 他取出白蘄给予的荆州入城令,回想当时的仙气,摇了头。 他闭目沉思,试着描述那种感觉:「明明很强烈,却又很细腻;明明很微弱,却又忘不掉……」 他对气息的敏感度颇高,目前只有祈音比他更为敏感。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能记住气息,对他而言也属难得。 然而,重新回味自己的论述后,他皱起了眉头,「……我在说什么?这些词汇根本是自相矛盾啊。」 他摇了头,收起羽毛,自嘲地说:「大概是累了,去休息吧。」 他走前再朝树梢那端探去,对于刚才的气息耿耿于怀。 第四十一回01.梦中未能逢佳人,忧鬱焦虑蒙清明。再度魔化起危机,医馆贵人解愁容。 祈律再度抵达梦的世界。 「你在吗?」他毫不犹豫呼唤着女声。 他没感受到气流,试着再呼唤一次:「我是祈律,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他深呼吸,蓄积更多的力量,拉长声调:「你──在──吗?」 他连续呼唤三声,都没有听得回应,也没感受到女声的气流。 「(我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明明有了梦,却梦不到她。)」他不禁心慌,想起之前女声所说:「(……她说越来越找不到我,是怎么了吗?)」 他向北边走,向南边走,向东边走,向西边走,最后待在原地,都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你──在──哪──里?」 不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他的心脏跳得猛烈不堪,几乎要迸出身体之外,冷颤打满了身。 「你……不要也跟音一样了……」 在梦境戛然而止前,他想要将内心的衝动喊出来,奈何声音细弱不已,如同愁思绵延悠长而无法断绝。 分隔线 祈律起身,面色异常沉重,内心满是悽凉,魔气随之发散。 「(为什么……)」 「(这种莫名焦躁的感觉……彷彿心都要被掏空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越来越难压抑情绪,是因为我太过担心了吗?)」 他抚着左胸,心脏激昂跳动多时,让他的头有些疼。 哀伤、苦楚,悲凉,嘲讽等等的负面情绪一拥而上,如紫黑色的魔气啃蚀着他。 「呼……」 他深呼吸,吐气,再度深呼吸,吐气…… 「(我没有要使用魔气,压抑下来,压抑下来……)」他提醒自己,魔气仍源源洩出。 耕父和罗敷没有敲门,逕自闯入祈律的房间。 罗敷衝到祈律的身旁,惊呼:「祈律,你没事吧?!」她担忧地看着祈律。 耕父关上门,试着维持冷静的语调:「我感受到你的魔气了。」 听到两人的说法,祈律呆愣地问:「……两位前辈,感受到我的魔气了?」 他伸出手,确实看到紫黑色的魔气,但要让隔壁房间的两人感受到,他得释出多少的力量?重点是,他没有感觉自己释出多大的力量。 罗敷不可置信地说:「你放得这么多,最好感受不出来!」 「……有吗?」祈律一脸疑惑。 耕父对祈律的反应有些担心,急忙询问:「你怎么了,怎么还不收起魔气?」 两人都很担心,因为祈律释放的魔气量,是有些程度的仙士在客栈附近感应就可能发觉。 祈律不是不想收起魔气,但他调整情绪多回,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想收起来,但是……」祈律的魔气依然发散着。 面对祈律的异状,两人神情凝重。 「你……」罗敷说不出话。 耕父点了头,「看来是那样了。」 祈律听不懂两人的说法,问了:「……两位前辈是指什么?」 「你跟当时的我很像,只是那时我还是仙人。」罗敷叹了气。 耕父解释罗敷的意思:「你似乎压抑不了负面情绪,魔气一直冒出来。」 「……负面情绪?」祈律仍感困惑。 「爱、恨、嗔、痴等强烈的负面情绪是魔气的粮食,也是魔的象徵。」罗敷无可奈何说出天界的教育内容。 祈律摇了头。 「你是魔族,理论上对这件事应该不陌生,但你生活于人界,又非魔化而成的魔族,可能现在才知道。」耕父从祈律的反应中,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霍老跟李叔也没跟我说有这种事。」祈律的情绪略为激动。 耕父赶紧说明:「也许是最近刺激太多,或是力量使用太过频繁造成的。」他以过来人的经验提出可能的原因。 两人忧虑的神情,彷彿判了祈律重罪,他不禁问:「……这样下去,我会怎么样?」 罗敷只能继续讲述天界的教育内容:「如果没有撑住,最后被魔气侵略到内里,失去控制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怪物?」祈律皱着眉。 罗敷呼了一口气,「就是行尸走肉、仅凭生存直觉的怪物。」她观察祈律的神情,尽量不刺激他。 不同于罗敷的顾虑,耕父重话说在前头:「听好了,祈律。魔族的前提是要能自我控制,不能自我控制的魔族就是怪物,魔族也不会接纳的!」 「我……会变成那样……吗?」祈律举起发散着魔气的双手,担忧地问了。 罗敷瞪了耕父一眼,推开他,以温和的语调询问:「祈律,你是担心音小妹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祈律疑惑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烦心的事情吗?」罗敷的声音高了几度,显得相当困扰。 「莫名的烦忧,莫名的焦躁,我不知道、不知道……」祈律试着说出内心的感受,但都是抽象的词汇。 耕父眉头皱得死紧,「你的情况可能比我们当时还要棘手,因为我们都很清楚为何魔化。若非你天生为魔族,以你为人处事的态度,应该不会成为魔族。」 「我不明白……魔族与仙人的差别除了气息种类外,还有什么吗?」祈律首次感受这种滋味,对仙与魔產生了疑问。 罗敷语气温和,道出当年的感受:「我与耕父本来都是仙人,魔化前感受到情绪异常愤慨、愤慨到想杀掉眼前所有的仙人,然后气息的种类就转变了。」 「我有看到罗敷魔化的瞬间,气息从仙气转为魔气,不久后我也变了。」耕父无奈地说。 两人的说法,都是祈律陌生的。天生是魔族的他,怎能理解魔化的感觉。 然而,奇怪的不是两人,是祈律。 「依两位前辈而言,魔族的大宗是来自于魔化?」祈律问。 「没看到你以前,我们一直以为是这样,但像你出生于人界的天然魔族,可能并非少数。」耕父道。 「我想到了!」罗敷突然大喊一声,欣喜说着:「我们去襄阳城内打听情报,说不定可以找到跟你一样的天然魔族,也许他们已经突破困境了。」与其待在原地困扰,不如主动出击才符合她的个性。 「……罗敷,有谁会当街承认自己是魔族?」冷静的耕父不得不吐槽。 「这……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罗敷担忧看向祈律。 「呼……呼……」祈律喘口气,勉强点了头,「天若宫迫害魔族甚盛,同小优姑娘逃难到曹操无法掌握的领地的魔族可能不少,我想这里也许会有吧?」 耕父见祈律稍微振作,提出问题:「重点是要怎么问?」 祈律脑中浮出小优曾说过的一段话── 「若非魔族降生会导致天下大乱的传闻越来越盛行,本来大家对魔族没那么反感的。」 「……传闻?」 「你没有听过吗?最近有信仰蚩尤的教派与天若宫势如水火,可怜的就是我们这些小魔族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第一个遭殃。」 「小优姑娘曾说过信仰蚩尤的教派与天若宫势如水火,如果是打听那个教派呢?」祈律问。 罗敷盘起双手,沉思着:「信仰蚩尤的教派……好像有听过。」 「那是寧生殿,还蛮有名的。」耕父直接回应。 「那我们……」祈律得到线索,就想要实践。 耕父连忙阻止,「祈律,你不是想直接进殿询问吧?」 「……有何不妥吗?」祈律不解地问。 耕父神情凝重,提出告诫:「非常不妥当。寧生殿虽与天若宫势如水火,但对魔族也不好,若遇到能感应魔气的教徒,我们一样难以脱身。」 祈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那如果只是问传闻呢?魔族降生的那个。」罗敷急忙再拋希望出来。 「祈律,我觉得罗敷说的比较妥当。」耕父出言赞同。 祈律消沉地点头,「好……」 他的魔气释放有些时间,想要收起又收不起,消耗更多的力量,精神更加不济。 「交、交给我来听吧!你就当作是旅游,尽量放轻松。」罗敷安慰地说。 「……」耕父严肃确认祈律的魔气状况。 「……谢谢两位前辈。」祈律站起身,试图打起精神。 第四十一回02.梦中未能逢佳人,忧鬱焦虑蒙清明。再度魔化起危机,医馆贵人解愁容。 祈律等人在市集上,望着来来往往的百姓。 「呼……呼……」 祈律一见人群,压力又起,魔气又不自觉窜起。 罗敷下达指示:「我去问吧。耕父,你跟祈律待在这里。」 「问个大略就好,不要让人怀疑了。」耕父道。 「我知道啦!」罗敷不耐烦地说。 罗敷慢慢走远,将在慌乱的百姓中寻找适合的对象。 「(脑袋好昏沉,几乎无法思考……)」 祈律呆呆地望着罗敷的身影,全身的力量都拿来抑制不听指挥的魔气。 「祈律,你妹妹是精明的人,我想你不用太过担心。虽然我不信任仙士,但他说要在荆州等消息,姑且就相信他了。」耕父出言安抚,每句都是他认为祈律会在意的事情。 「耕父前辈……力量一直放出来,是不是容易被……」祈律现在只求路上没有仙士看出他的魔气,甚至有掉头就走的欲望正催促着他。 「我会掩饰,你不要想太多。」 耕父不太同意让祈律出外,罗敷则希望祈律出外,因为罗敷担心留祈律一人容易鑽牛角尖。既然他被说服,就要负责照顾祈律。 「呼……」祈律重新调整吐息。 「深呼吸,吐气……」耕父于一旁协助。 不远处,百姓的对话传入两人的耳里。 「听说是有魔族在城内,刘表大人才会生病的。」 「我也有听过,之前军队染上疾病,也跟魔族脱不了关係。」 「魔族好可怕……」 几名路人讲述着传闻,对素未谋面的魔族起了恐惧,殊不知他们所说的话,更让身为魔族的祈律压力沉重。 「……」耕父明显察觉祈律身上的魔气又溢出几分,神情越发不悦。 「魔族……」祈律咕噥。 「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耕父直截了当地说。 祈律伸出手,眼神空洞地问:「为什么……这股气……会被人称作浊气?」他越说越小声,神情哀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在说什么?」耕父没听清楚祈律的话语,读不出祈律的眼神,起了不祥的预感。 祈律的眼中的灵魂不断流失,喃喃着:「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耕父摇晃祈律的肩膀,激昂劝说:「祈律,你振作一点,维持意识!」 祈律发散的魔气越来越强,已达耕父难以掩饰的程度。 罗敷感受到异常,赶紧回来。她看向耕父,耕父对她摇了头。 「……祈律?你还好吧?」罗敷不解地问。 祈律双眼微瞇,道出真诚的心志,「对……不……」 两人面面相覷,姑且不管祈律有如梦囈的话语,他身上散发的魔气更让人吃惊。 「他似乎喃喃什么,但我听不懂,先……」耕父已有离开襄阳城的打算。 罗敷尚未回应,芐匆匆走了过来。 「莫说废话,先送医馆。」芐严肃地说。 两人对芐并无好感,但事到如今,他们必须先处理情况危急的祈律。 分隔线 「呜……」祈律躺在医馆内部的个人床上发出呻吟,浑身冒着魔气如发烧般难受,神情痛苦令人动容。 「祈律,维持意志,不要被魔气打败了。」耕父握住祈律的手。 罗敷对芐露出费解的神情,「你怎么会在这里?算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她摇了头,暂时不计较这件事。 芐为祈律把脉,疑惑地问:「先前所见,并无异常,突然这样,所因何事?」他为祈律紊乱的脉象而皱眉。 「他到襄阳城就怪怪的,以前他不会这样的。」罗敷也不知道原因。 祈律被自身的魔气包围,无法控制的魔气像在侵蚀着他的身与心。 「他是魔族,不会魔化,但似魔化,甚为奇怪。」芐纳闷地说。 「你说的是废话!」罗敷不禁怒吼。 耕父静下心,发现了问题:「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医馆内会有结界?」 芐没有回应,观察祈律的魔气状况。 祈律强盛的魔气受结界影响稍行收敛,他渐渐恢復神智,并睁开了眼睛,入眼即见天花板。 祈律抚着头问了:「……这里是哪里?」他瀏览四周的环境,觉得很陌生。 罗敷立刻走到祈律的面前,急切问了:「祈律,我是罗敷,认得出来吧?」她在祈律的眼前挥手,确认祈律的意识。 祈律坐起身,一一道出:「罗敷前辈,耕父前辈……还有芐先生?」他对芐露出惊讶的神色。 「太好了,你似乎清醒了!」罗敷抚着胸口,庆幸祈律恢復意识。 听到罗敷的说法,祈律迟疑说着:「清……醒?」 「刚才你说了很多奇怪的话,都忘记了吗?」耕父严肃地问。 祈律回想两人所言,摇头道:「我觉得头好晕,好疼……」他脑内一片空白,正在寻找是从何处开始空白。 耕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质问:「你没有印象了?」 「……」祈律再度摇头,不解耕父的意思。 罗敷同样不懂耕父的意思,急忙说:「啊,说到这个,我有听到魔族降生的事情,原来是指蚩尤,一点帮助也没有。」 芐眼睛微瞇,警戒地说:「询问魔族,意欲何为。」 「你又为何在这里?」耕父反问。 「谨尊师命。」芐回应。 耕父覷着芐,不发一语。 祈律处于状况外一头雾水,只想知道:「……我的情况很糟糕吗?」他抚着头,仍然没有印象为何会在这里。 「未可知也。」芐说。 「我想知道其他魔族是否有跟我一样的情形,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魔族村庄吗?」祈律还记得此事,顺道向芐询问。 「未可知也。」芐依然仅说这句话。 耕父、罗敷神情凝重盯着祈律,只差没有叹一口气。 「(……这种事应该是秘密,我怎么会去问这种事情?)」祈律静心一想,发觉他向仙士提问魔族村庄的可笑之处,「(我……比想像中还要焦急吗?)」 祈律握住手,尽量压抑颤抖的本能,但身体的晃动仍让芐看出端倪。 芐松了口:「诛魔之事,天若宫也,去问他们,立即知晓。」 「这里也有天若宫?」罗敷大惊。 「有其仙士,密谋买药,跟踪他们,水落石出。」芐说。 罗敷大喜:「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说完就想立即行动。 祈律忧虑地说:「这里有结界压抑魔气,我现在出这里……也许还是无法控制。」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跟刚才的情况有何差别。 「祈律……」罗敷听到祈律的洩气话,也不禁难过了。 正因耕父、罗敷曾经歷过类似的情形,更能体会魔化前后的痛苦。然而他们只能协助,终究得祈律自己走出困境。 芐轻压祈律的肩膀,「我请医师,为你诊断。」他力道不重,这是他的安慰法。 「……会有医师为魔族诊断吗?」祈律哀愁地问。 「此等事情,不用烦心。」芐平静地说。 祈律低下头,虽说不用烦心,但他如何不烦心? 耕父不让祈律鑽牛角尖,转换话题询问:「你说仙士买药,知道是买什么药吗?」 「猎魔香也。」芐说完,观看在场魔族的反应。 「……猎魔香?」祈律露出不解的神色。 「听起来就很讨厌。」罗敷盘起手,透露厌恶的心情。 「确实。」耕父同意罗敷的说法。 芐继续说明:「无色无味,魔族闻之,易感昏沉。」 「是怎样的昏沉啊?」罗敷眉头皱得死紧。 「我非魔族,未可知也。」芐说了中肯但如同废话的话语。 罗敷怒吼:「最好我们会亲自试药啦!」她突然认为芐是要让他们试药,确认猎魔香的效果。 不同罗敷的不满,祈律认真询问:「……除了昏沉以外,有其他的副作用吗?」 「应该没有。」芐说。 祈律正色提出请求:「如果芐先生拿到猎魔香,请交给我分析药理。」 「祈律,你……」罗敷扶了额,不知如何传达内心的激动。 「……」耕父不语,等待芐的回应。 「你是魔族,此事不妥。」芐斩钉截铁拒绝。 祈律沉重摇了头,严肃说着:「我怀疑天若宫仙士掌握到醉仙草的催化作用,如果将其应用在猎魔香上,后果不堪设想。」 「催化是你上次说过的那个?」罗敷疑惑地问。 「是的。」祈律回应。 芐眼神一凝,「催化之事,不曾知也。」他对药理瞭解有限,但确定没听过这种理论。 「我很在意仙士是怎么催化的,我得亲自去看。」祈律的语气激昂了数分。 耕父见祈律情绪不稳定,委婉劝诫:「你一出去,魔气恐怕无法收敛。」 「是啊,我们帮你拿回来就好了。」罗敷扯着笑说着。 祈律想要下床,但被芐压住棉被。 芐平稳地说:「此事不急,你先休息。」 「……但是!」祈律担心迟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祈律强硬掀开棉被,但芐阻止他这么做,双方僵持一阵。 耕父、罗敷没有帮助祈律,但也没阻止芐,他们陷入两难的抉择中。 祈律有些动气而竖起眉宇,正欲说重话时,因门打开的声响而未出声。 那道身影进入房内,瞬间使祈律睁大了双眼。 「……他不是?!」 「嗯……」 耕父、罗敷也发出惊呼。 芐关上门,走到那人的身旁,气定神间地说:「葛川医师,病患在此。」 医师葛川持着药箱而来,慢慢走到祈律的身旁。 祈律不知眼前所见是真是幻,胆怯问了:「……葛川医师?」 医师葛川对祈律微笑,安抚地说:「你的情绪很激动,先静下来比较好。」 祈律握住医师葛川温暖的双手,满怀感激地说:「葛川医师……幸好您平安无事。」他眼眶微红,这是喜极欲泣的欢愉泪光。 医师葛川眨了眼睛,轻声说:「外传是死了,你们要帮我保密。」 「……外传?」祈律不解。 「说来话长。」医师葛川清喉咙,正思怎么啟口时,芐严肃地说:「医师来了,你先服药,取药之事,晚些再谈。」 医师葛川无奈微笑,祈律默默点了头,接受他的照料。 第四十二回01.祈律烦心道心事,司马懿小巧计藏。暂时安顿平魔气,齐心调查猎魔香。 耕父、罗敷随芐出外调查,留下祈律和医师葛川。 祈律坐在床上,刚接受完把脉,呆呆地望着医师葛川的背影。 「(……第一次成为别人的累赘,什么也帮不上忙的感觉真是气馁。这就是音的感受吗?)」祈律突然瞭解这种心情了。 医师葛川感受到祈律的目光,再度解释:「你的脉象紊乱,是心绪不定使然,我开凝神的药汤给你。」他正在配药,寻找最适合的药方。 「葛川医师,刚才您说『外传是死了』,是什么意思?」祈律很好奇此事。 医师葛川皱着眉,无奈地说:「白蘄帮我做了一具尸体,让人以为我死在鄴城,摆脱医馆与魔族掛鉤的可能性。」 祈律眼睛微睁,惊讶地问:「……所以您一直知道我是魔族吗?」 医师葛川摇了头,「不知道,就连那具尸体与来监视我们的仙士都是白蘄做的我也不知道。」 祈律不禁感慨:「……白蘄先生真是神通广大。」 医师葛川备好药,苦笑地说:「他是我的师兄,本是医馆的医师,针灸与药理都非常出色。」 「……那他之后怎么会成为仙士呢?」祈律越发不解。 医师葛川安好药材,笑着说:「这点你要去问他,如果他愿意说的话。」他不能代白蘄发言。 祈律与白蘄没有交情,且比起白蘄,他有更在意的事情。 他低下头,坦白道:「……老实说,知道您没事,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和音都很担心连累到您与医馆。」 医师葛川走了过来,「你们兄妹都很喜欢把事情揽在身上,稍微信任身旁的人吧。」 「……我和音?」祈律纳闷地问。 医师葛川轻拍祈律的肩膀,「猎魔香本来就是芐要处理的,现在有你两个同伴在会更得心应手,药理分析我也可以帮忙,不必然只有你能做。」 「……」祈律沉默。 「我说的不对吗?」医师葛川察觉祈律消沉的情绪。 祈律的眼神飘得颇远,心里满是挣扎,艰难地说:「您说得对,但是……」 「说出来吧,也许我可以帮忙。」医师葛川带着鼓励。 面对诚挚的医师葛川,祈律道出心里话:「……有件事情梗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希望不是真的……」他看向医师葛川,仍有些犹豫。 「你说吧。」医师葛川坐在祈律的身旁,做好倾听者的角色。 祈律严肃地说:「醉仙草的催化之力,我仅知可以魔力为之,天若宫都是仙士,理论上是办不到的。」 医师葛川沉思一会,「提炼也没有办法吗?」 「醉仙草本质药效是麻痺、止痛,提炼应该只能强化既有功效。催化是透过魔力的引导才有的功能,我想仙气应该不行,不然醉仙草的滥用会比现在更为严重。」祈律依据药理知识道出此事。 医师葛川态度尚称平静,缓缓而言:「你是想说……有魔族为天若宫做事吗?」 祈律沉重点了头,解释原委:「……醉仙草是珍稀的药草,栽植不易,我的故乡很适合种植,前辈们也瞭解醉仙草的原理。不久前,司马懿率仙士来攻,有名前辈坚持回村,我想他应该是被司马懿捉走了。」 「你村庄的前辈为司马懿做事?身为魔族却为仙士做事,是为了保全生命吧。」医师葛川迅速回应。 「保全生命……」这四个字,祈律咬得极重,「(如果李叔没有洩漏此事,司马懿未必知道醉仙草有这种用法,我想要相信保全性命不得不为的说法,但是……)」他神情一黯,心情再度受到影响。 「你担心猎魔香也被这样滥用吗?」医师葛川问。 「是的。」祈律坚定地回应。 「那你更要养好心神,才能出去调查。」医师葛川将熬好的药汤交给祈律。 祈律仅嗅气味就微皱眉头,无奈地说:「这碗药汤的味道应该很苦。」 「苦味入心,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猎魔香就放在桌上了。」医师葛川笑着说。 「(……睡着后,我有办法梦到她吗?)」 然而,祈律想起另一件烦心事了。 分隔线 深夜,于内务府中点着的灯,照应着如玉人般优美的荀彧。 他跪坐于软垫上,思忖着。 他接到天若宫鄴城据点遭袭之事许久,司马懿神情如常,事态发展可能尚在其掌握之中。 他确定许都内部及其近郊没有天若宫的祕密据点,合理怀疑司马懿转移据点。 「西边山高,适合藏匿,不宜搬运;东边靠海、北边寒漠,两者皆不宜;唯有南方了。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运输便利,只缺储存据点。」 他闔起桌上的洁净地图,对于司马懿将会利用南征的机会厉行诛魔,必须提早处置。 他欲起身休憩时,听到疾步的脚步声,再度坐回原位。 仙士来不及也不敢阻止,曹操闯入内务府就是怒斥:「文若!你怎么管许都的!」 未久,司马懿也进入内务府,看似担忧的神情中,冷静的双眸洩漏了他真正的心情。 「……请问曹公是指何事?」荀彧谨慎询问。 「吾找到奉孝了,他就死在近郊,你竟然都没发现!」曹操神情哀痛地说。 「……」荀彧不语。 「曹大人,请不要责怪荀令君,魔族施术隐藏郭嘉大人的尸体,若非仙士搜寻多日,亦难发觉。」司马懿连忙安抚情绪激昂的曹操。 曹操挥手斥退司马懿,不满地问:「你说的白蘄到底在做什么?连这种搜寻都做不好!」他情绪又起,叹息着:「可怜的奉孝,他……」 面对突然出现的尸体,荀彧正色道:「请让我见郭嘉大人,即使是尸体也好。」 「已经送到我那边去了,全身像被侵蚀过……那些魔族早在辽东就意图杀害奉孝,现在真的杀了,可恶!」 曹操用力敲打桌子,发出震人的巨响,在深沉的夜中更显惊人。 荀彧不因此改变神情,冷静提问:「请问魔族在辽东意图杀害郭嘉大人之事为何?」他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拱手,恭敬回应:「郭嘉大人在柳城时昏迷多日,我怀疑是附近的魔族所为,率仙士去攻,成功剿灭村庄与其阵法,才使郭嘉大人復甦。那些魔族的残党不甘心,闯入鄴城宫殿谋害曹大人不成,就到许都杀害郭嘉大人,现在还逍遥法外。」 曹操补充说明:「吾觉得那天在葛川医师旁的青年很诡异,经司马懿一说,吾就知道了。」他眼神一戾。 「请告知彧是怎样诡异。」荀彧道。 「那名魔族青年的服装正是当时辽东魔族村民的服装。」司马懿回答。 荀彧思考一些时间后,缓缓道出:「依司马先生所言,那名魔族青年的目标应是曹公了。」 曹操挥了手,「吾最近有天若宫保护,不成问题,但你也是要人,吾担心你会跟奉孝一样。」 曹操担忧的语气,真切的眼神,在在显见他对荀彧的珍视。 「……」荀彧仅能沉默。 「最近情势多变,请荀令君接受我的好意,让天若宫的仙士保护您。」司马懿顺势而为,释出善意。 荀彧神情未改,语调平静地说:「不让曹公担心,是彧应该做的。」 「太好了,之后让仙士到这边确认是否有魔族入侵的跡象,并进行保护,你就跟平常一样就好。」曹操欣慰地说。 「不会干扰到荀令君的工作,请安心。」司马懿低下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感谢司马先生的关怀。」荀彧给予温和而疏离的微笑。 第四十二回02.祈律烦心道心事,司马懿小巧计藏。暂时安顿平魔气,齐心调查猎魔香。 祈律睁开双眸,阳光隔着小窗,与他比邻而居。 「……就这样睡到天明了。」他略略吃惊,没想到这么疲倦。 「(完全没有梦,至少比梦到却没看到人来得安心。)」他坐起身,准备下床。 医师葛川正准备送药汤,看到祈律后微笑地说:「你醒来了。」 「我睡很久了吗?」祈律问。 医师葛川估算时间,温和说道:「是久了些,但睡得很沉,看来是太过疲倦了。」 祈律看到医师葛川的肩膀上有条小蛇,好奇地问:「……那是?」 「你说牠啊?」医师葛川将药汤放在桌上后,双手捧着小蛇,向祈律说明:「这是伏牛山内的小蛇,我看牠迷路了,就一起带来了。」 「葛川医师与伏牛山?」祈律不解。 「我前阵子待在闲问居,但最近白蘄事情太多,我想帮些忙,就到襄阳城的医馆了。」小蛇伸出分岔的舌头,舔拭医师葛川的手,就这样玩了起来。 祈律微皱眉,怀疑问了:「……上次拜访时,我似乎没有看到您。」 「刚好错过了吧。」医师葛川轻巧回应。 祈律观看那条小蛇,纳闷道:「那条小蛇似乎有些眼熟……」 「嘶……」小蛇发出嘶鸣声,对祈律露出敌意的眼神。 「(原来如此,是被我充当长辫的小蛇,原来牠也跟过来了。)」祈律比对花纹形制,终于知晓原因。 「牠似乎与同伴分离了,本来想把牠送回去,但伏牛山内都是蛇,没人保护还是待在闲问居比较安全。」医师葛川餵着小蛇食物。 「您说的不错。」祈律道。 「嘶。」小蛇吞得食物后,亲暱环绕于医师葛川的手掌间。 祈律看着这一幕,想起也很喜欢动物的祈音和梦中女子,眼神一柔。 「葛川医师似乎很喜欢动物。」祈律有感而发。 医师葛川以手指逗着小蛇,感慨地说:「看到牠,就会想起肥肥,那隻非常漂亮,而且很有灵性。」 「……肥肥?」祈律听不懂。 「就是我养在鄴城医馆内的红尾雉鸡,牠的体型特别庞大,但很灵活,也很懂得撒娇。」医师葛川说着说着,手指突然被小蛇用尾巴轻甩了一下。 「(红尾雉鸡……不知瓏羽族长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祈律想为医师葛川做些事,但转念一想,认为不应打扰瓏羽,安慰道:「……也许牠只是逃跑了,不是被人捉走了。」 「那样最好。」医师葛川感谢祈律的安慰。 祈律望着窗外,疑惑地问:「两位前辈与芐先生还没回来吗?」 「芐刚才收到命令,神情凝重,大概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至于你的同伴去跟踪仙士,说晚些就会回来了。」医师葛川猛然想到未与祈律报告此事。 「那我盥洗后,随两位前辈出去吧。」祈律觉得状况有改善,不欲再待在房内养病。 「我将药粥端来给你。」医师葛川道。 分隔线 祈律缓缓踏出房间,将要踏出结界的范围。他神态紧绷,脚步停格于半空中,担忧魔气外显的问题。 医师葛川在他身后鼓励着:「放平常心走出去就好了。」 「嗯……」 祈律踏出第一步,魔气没有立即外显,才又踩出第二步。 耕父、罗敷正巧回来,看到这一幕,都很欣喜。 罗敷笑着说:「祈律?太好了,你看起来好多了。」 「……魔气似乎也稳定许多。」耕父欣慰地说。 「呼……但比起之前还是不稳定。」祈律依然得花费较多的心力压抑魔气,不如以前轻松。 「慢慢就会习惯了,大家都要走过这一段的。」耕父苦笑道。 祈律低下头,喃喃着:「……音不知道会不会这样?」 「音小妹啊……」罗敷搔头,不知如何回应。 医师葛川迅速出言制止:「你又开始担心了,你不需要做这种假设。」 「对不起。」祈律下意识道歉。 罗敷不解地说:「干嘛对不起,你只是关心音小妹而已啊。」她眉头皱得颇紧,生怕祈律变得更加鑽牛角尖,总有一天鑽出一个大洞。 祈律没有停止思考:「(音后来也变得很难安抚,是因为久病厌世,还是她比我更早经歷这一段?如果是这样……)」他越来越理解病重之人的心情,检讨过去的自己。 「快和他说你们的情报吧。」医师葛川催促着。 罗敷道出任务情况:「那两个仙士正在客栈吃饭,他们晚些会出城,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吧。」 「……魔气之事?」祈律担心地看向眾人。 「那个四字仙士有给我们符咒,可以稍微掩饰魔气。」耕父将特製符咒交给祈律。 祈律接过后,发觉耕父、罗敷手上也有一张。在芐的眼里,三人的魔气外显都很明显。 祈律抚摸特製符咒,稍微掩盖了魔气,惊叹道:「好奇妙的符咒……」他不禁研究符咒上的符号,但他不通此道,看不出门路。 医师葛川分别不出魔气,一如往常微笑着:「我在医馆内等你们的好消息,记得将猎魔香拿给我看。」 「我知道了。」祈律又重拾自信。 第四十三回01.跟踪仙士探情报,荒流河渺无生机。谈及大战思史诗,湖内呼唤引祈律。 祈律跟随耕父、罗敷的脚步走到客栈外,三人在不起眼的屋簷下,窥伺里面的状况。 祈律距离门边较远,低下头,侧过身;耕父、罗敷站在门旁两、三步,充作一般散心的酒客。 祈律放低声量询问:「……他们还在里面吗?」他隔着一扇门听到吵杂的声音,但分不出谁是谁。 「我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大概是喝酒了,特别吵。」罗敷点头回应。 耕父察觉门边有长袍的阴影,「他们要出来了,我们躲起来。」 三人躲在一旁,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漫步而出。两人身上有些酒味,神态尚称清醒,仅是有些散漫──他们本非严谨遵道之辈。 「襄阳的酒菜真是好吃,如果未来在这里设分部,我自愿待在这里!」仙士自在满足地说。 「茂显哥死了,依梯次而言我们是有机会的,只要把握这次的任务就好。」仙士悠哉伸着懒腰,感受未来是一片光明。 仙士自在想了会,突然大吼:「等等,分部长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谁是分部长?」 「还需要问吗?当然是我,也不想想你每次都把任务搞砸。」仙士悠哉毫无犹豫地说。 「什么都我搞砸啊?每次做事都刚好有魔族阻挠,衰也很难衰过我们了。」仙士自在叹了一口大气。 仙士悠哉摊手,事不关己说着:「别像茂显哥莫名被毒蛇咬死就好。」 「这倒是呢。」仙士自在用力点了头。 仙士悠哉比着前方,兴奋地说:「出城去吧,小弟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有小弟可叫真是高兴。」仙士自在带着雀跃的脚步,随仙士悠哉而去。 两人逕自往前行,没发现门旁的祈律等人。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我们。」在两边距离不满百步时,耕父还有些担心,现在他确定特製符咒有些效用。 「嘿~看我的!」罗敷分别将物件丢到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的仙袍内。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自顾自走着,没有发觉异状,便朝城外而去。 祈律没有看清物件,好奇地问:「那是集音器吗?」 「是。城外是旷野,再靠近有被发现的风险,只好用集音器集声了。」罗敷不想与仙士大队周旋,谨慎行事。 「我们跟上去吧。」耕父道。 「等等。」祈律将行囊内的黑斗篷取了出来,出言表示:「那两名仙士我有在伏牛山见过,他们可能认得出我,我拿件外袍遮一下。」 他将黑斗篷套在自己身上,有效遮掩醒目的红柳村的服装。 但是── 罗敷为难地问:「……你去哪里拿的啊?」 「芐先生那边有好几件,我顺手取了一件。」祈律绑紧颈口,确定不会松脱。 「在城内穿这样更诡异了。」罗敷道出肺腑之言。 祈律披着黑衣斗篷在白日的街上行走,如黑夜中穿着白衣斗篷,没有掩饰效果,只是更引人注目。 「我不会易容术……」祈律也知不妥,但一时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盯着祈律一段时间,眼前的「魔族青年」从身形到容貌到气质都很独特,实在不好偽装。 罗敷思考未久,随即摇了头,「我们也不会啊,算了,不重要。」 「他们走了有些远,赶紧跟上。」耕父重申正题。 分隔线 三人透过集音器,监听两名仙士的步伐声,尾随到襄阳城外荒凉的河域。 在繁茂的荆州大地突然出现整片黄沙,被一条河川截断两边。一路上隐约闻到股怪味,附近又未见生物,比起广袤的沙漠更令人不安。在繁荣的襄阳城旁,在满是生机的荆州世界中,这里像来自于奇异的世界。 「荒流河」──当地人是这么称呼它的。 「这里真是荒凉,怎么会想约在这里?」仙士自在吹着冷风,打了冷颤。 「往里面走吧……赶快把任务处理掉。」仙士悠哉也浑身不自在。 两名仙士因畏惧放慢了脚步,使三人得以轻易追上。 祈律环绕四周,哀戚地说:「看到河流,却感受不到生机……」这种滋味让他很不舒服。 罗敷摀了鼻子,惊呼:「呿!从这么远就闻到怪味,你们有没有闻到啊?」她寻求两人的认同。 耕父看向祈律,「看来这就是原因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祈律不致摀鼻,但气味确实不好闻。 罗敷确认身上的水壶,出言提醒:「水准备够吗?这条河不能喝的。」她连走过去捞看看的欲望都没有。 祈律轻摇竹篮,微笑表示:「不用担心,我有准备。」 耕父点了头,「那跟上去。」 分隔线 芐进入医馆内,看到医师葛川正与小蛇玩耍,与怀着心思的他形成对比。 芐不浪费时间,直接询问:「他们三人,去哪里了?」 医师葛川转过身,轻松回应:「去追仙士了,晚些才会回来吧。」 「师傅有令,情况有变。」芐说。 一向冷静的芐,难得将紧绷的神情表现于外,让医师葛川正色以对。 医师葛川将小蛇放在桌上,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祈律身分,仙士已知,恐有危险,命我注意。」芐走到医师葛川的身旁。 「他们有拿着你的符咒,遮掩浊气后应该还好吧?」医师葛川的神情沉了几分。 祈律等人追踪仙士位置不定,且持特製符咒,反而使芐更难找到他们。 「我去找他,但愿无事。」芐匆匆离去。 医师葛川与小蛇互盯,不喜欢总是被留下的感觉。 第四十三回02.跟踪仙士探情报,荒流河渺无生机。谈及大战思史诗,湖内呼唤引祈律。 三人跟随两名仙士的脚步逐渐深入荒流河,两岸不生植物,就连稍远处亦不见其踪影。 「(好荒凉的地方,越走越让人不舒服。)」祈律抚着胸口,像是窒息般难受,他不禁问:「两位前辈,你们不会觉得很难受吗?」 「比起魔界这不算什么。」罗敷见识过更不舒服的环境。 「我已经习惯了。」耕父点头附和。 祈律环顾四周,消沉地问:「……魔界比这里还要荒凉吗?」 「魔界连太阳都没有,黑漆漆的,这里至少还有条臭水。」罗敷叹道。 祈律摇头道:「……这条河流及其附近都没有生物,让人很不安。」 弒仙泉同样让人不舒服,但它是有生机的流域,非像荒流河如死人之境──如典籍中所描述的「黄泉」。 「你习惯被植物与动物环绕的热闹生活,很难想像有这种地方,但魔界就是像这样的感觉。」耕父无奈地说。 祈律发觉两人没有听懂,重新解释:「这种荒凉不是因为贫瘠造成的,我能感受到河流中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很不舒服。」 罗敷走到河旁一探究竟,纳闷道:「……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她蹲下身,确认河内是否有魔力。 走在前头的耕父警戒地说:「嘘,他们似乎停下来了。」 三人噤声,透过集音器听得两名仙士的对谈。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仙士自在哀号着。 「刚才去取水,那味道不是臭酸,却比臭酸还难闻,超可怕的。」仙士悠哉后悔将珍贵的水壶拿来装河水,连用都不敢用。 「听说这是相柳的血形成的河流,腥臭难受,寸草不生,真是见识了!」仙士自在叹了一口大气。 「相柳是上古凶神吧?他真的存在吗?」仙士悠哉不解地问。 仙士自在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喂!你好歹是个修仙的,相信仙人存在,怎会认为凶神不存在?」 仙士悠哉转移见识不足的问题,拿起另一瓶水壶庆幸地说:「总之……幸好水带得够,不然就惨了。」 「咳!他们到底在哪里?好远啊……」仙士自在迷惘向前行。 两名仙士前行,找寻所谓的帮手。集音器仅有他们的走路声,暗示三人可以继续前进。 祈律停留原地,喃喃着:「相柳……」 「相柳是共工的谋臣,跟随共工向天界宣战,战败后被杀。看来隐藏在他体内的毒蛇之血就在这里了。」耕父解释。 罗敷神情凝重,恭敬地说:「想来他是我们的大前辈,水臭就臭吧。」 「……大前辈?」祈律不懂。 「我们与紫狩向天界讨生存权,发动了战争,史称『第三次天界大战』,共工与天界之战为『第二次天界大战』,后者的战争规模不输给黄帝与蚩尤的『第一次天界大战』,对人界的影响非常巨大。」耕父想起祈律不知道这则故事。 「不是天界的大战吗?为何会影响到人界?」祈律疑惑地问。 「因为是在第二次天界大战后才绝地天通的,之前天界与人界有一定程度的联结,人界无可避免会被捲入其中。」罗敷难得有自豪所学的时候。 祈律点了头,问道:「……所以这条河的怨念是出自相柳了?」 「也许是吧。」耕父不敢确定。 祈律盯着河水,吟出:「……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得知天界发生数次大战后,觉得先祖不再是模糊如神话般的存在,而是真切存在于世上的。他產生了些亲近感。 罗敷猛然发觉:「这样来说,你的先祖也许是前几次大战的罪犯了。」 「可以肯定不是第三次。」耕父道。 两人对前两次的天界大战瞭解有限,即使对祈律先祖有兴趣也无从着手。 祈律仅是盯着河水。河流中彷彿有道漩涡,他未知是眼花,还是真有道漩涡。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有焦躁难安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他的魔气又一点一点冒出,连特製符咒都无法掩饰过去。 罗敷慌张地说:「糟糕,你又开始压抑不住魔气了。」 耕父计算步行速率后,提出想法:「我看他们走不远,先休息吧。」 「呼……」祈律点了头,接受两人的提议。 分隔线 三人走到河水匯集处,形成宽阔的湖泊──蚀魂泊,腥臭之味远远胜过流动的河水。 罗敷掩鼻抱怨:「好难闻……就只有这种地方可以待吗?」 「刚才说水臭就臭的是你。」耕父皱了眉。 罗敷不想争论:「好好好,我认了!祈律,你现在还好吗?」她询问祈律的状况。 「呼……我觉得很不舒服。」祈律坦白地说。 「水这么臭,当然不舒服。」罗敷深觉这里不适合休息。 祈律急忙解释:「不……是魔力涌现的感觉……」他的嗅觉受魔力的干扰有些迟钝,且他对气味的敏感度本就不如罗敷。 耕父走到湖边,以器具捞起一些水。 「……确实有些魔力,但没有你说的感觉。」耕父道。 罗敷好奇地问:「真的?」她望着器具内的水,认同耕父的说法。 「……只有我感觉到吗?」祈律感受到蚀魂泊内蕴藏深邃的魔力,但两人竟无所觉,不禁迟疑了。 他望着腥臭且发红的湖水。 「(感觉与弑仙泉很相似,但比起那里更加不舒服……)」他从蚀魂泊中,直接联结到弒仙泉。 他的脑内浮现了当时那条巨蛇的画面,意会到:「(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就像是被蛇锁定了……)」他神情一凝,觉得蚀魂泊内栖息的魔物可能更为强悍。 他未想太久,一道声音如针,更像遭毒蛇利牙所咬的鑽痛感窜入祈律的脑内── 「即使外貌改变了,你也瞒不过我。」 「很痛苦吧?很迷惘吧?很难受吧?被剥夺一切的滋味……」 祈律抱着头,试图抵抗如神经毒般的刺痛感。他看不清楚四方,奋力抵抗,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疼痛,但越来越痛苦──直到被一隻温暖且札实的手给握住。 「祈律,你怎么了?!」罗敷握紧祈律的手臂,手部青筋都浮了出来。 祈律回过神,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你已经走到湖泊旁了。」耕父比着祈律的左脚。 「我?」祈律发觉左脚微湿,纳闷地问:「……我刚才有移动吗?」 「有啊!你一直走过去,我才拉住你的。」罗敷使不少力气才把祈律拉了回来。 耕父瞇起眼,道出观察:「你可能是被它呼唤了。」 「……呼唤?」祈律不解。 「它发出与你相近的波长,要将你吞噬以获取魔力。」耕父说明。 罗敷说出感受:「就像是捕虫植物,我也很怕那种植物的。」 祈律静下心,沉重点了头,「我听到了声音……确实很像两位前辈所言的『呼唤』。」 「我们快走,这里不宜久待。」耕父正色道。 「嗯……」祈律离开前,望了蚀魂泊一眼。 蚀魂泊与方才无异,一切彷彿是他的幻觉。 第四十四回01.呼唤引发浊气涌,祈律失去自控力。惊天鸟鸣震醒人,相柳现身河畔里。 三人稍作休息后,稍微加快脚步,追上已走一段时间的两名仙士。 「我觉得走得挺深入了,怎么还没看到啊……」仙士自在不安地说着。 「难道我们被唬弄了?」仙士悠哉同感不安。 「应该不会吧……可能是在更深处吧?」仙士自在犹疑地说。 仙士悠哉不禁怒吼:「不是说要蒐集药材?这种鬼地方最好有药材!」他用力跺脚,发出不小的声响。 「如果没达成任务肯定会被叱责,只能继续走了……」仙士自在无奈前行。 仙士悠哉留在原地,申明主张:「我说好了喔,再往前一段,还没看到人,我就回去囉?」他连叱责都不畏惧,可见对此地的恐惧。 「喂!你怎、怎么可以这样啊。」仙士自在惊呼。 「这里真的很诡异嘛!一直被盯着的感觉,非常不舒服耶。」仙士悠哉一直摇头。 「你说的……也没错啦,但……」仙士自在不敢离河流太近,就是因为这件事,但想起未完成任务的叱责与完成任务的奖赏,他壮起勇气,强硬拉住仙士悠哉的手,厉声道:「不行!我们走!」 「不!」仙士悠哉发出哀号,被迫继续前进。 罗敷的耳朵抖了一下,她对于锐利的尖叫特别敏感,眉头皱得颇紧。 「(因为他们是仙士,才有被盯着的感觉吗?但我不是仙士,为何也有这种感觉?)」从两名仙士的对话中,祈律确定自己不是唯一感受到异状的人。 罗敷纳闷说着:「他们好奇怪,明明只有一条主道,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走就是了。」 「我怀疑他们是要诱我们深入,或许我们离开比较好。」耕父严肃地说。 祈律喃喃着:「嗯……」 「祈律,你也同意要离开了?」罗敷惊讶地问。 罗敷的惊呼唤回祈律的注意力,他不解地问:「嗯?两位前辈说了什么吗?」 耕父摇了头,「……或许离开比较好,你现在的状况太不稳定了。」 祈律看向前方,徬徨着。 「(我很不舒服,应该要离开才对,却又想要知道什么而继续前进……这种矛盾的心情,是为什么?)」 他的胸口跳得踊跃,就像是当时拜别霍老、离开鹿鸣村时的憧憬。他会因踏上旅程有憧憬的心,但为何在荒流河间也会有这种滋味? 他不知怎么说明这种感受。 「这样好吗?这次跟丢后,下次不一定看得到喔。」罗敷主张把握这次机会。 「安全第一。」耕父谨慎回应。 祈律望着两人,不发一语。呆滞的他被有机可乘,遭「呼唤」声窜入他的脑内── 「你又打算逃避了?逃避不想面对的现实?」 「忘记被背叛的痛苦了?你是忘记了?还是不敢记起来?既然如此……」 「住口!」 祈律浑身散发魔气,衝口道出平常不会使用的词汇,激昂的态度也让人陌生。 「祈律,你在说什么?」罗敷以为祈律是指责她,瞬间呆愣了。 耕父记得这种状况,赶紧出声:「振作点!」 祈律外显魔气之强盛,连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都有所警觉。 「有浊气!」 「在、在那里!」 两名仙士透过捕捉魔气,终于发现跟踪的三人。 「……他们发现了。」耕父眼神一暗。 罗敷盯着前方六神无主的两名仙士,「怎么办?该灭口吗?」 「呼……呼……」祈律弯下腰,仍然与源源窜出的魔气奋斗,思及不了仙士的事情。 「在他面前动手……」耕父担心祈律的状况。 罗敷怒吼:「我也不想啊,但带着失控的祈律更难逃!」 两名仙士疾步到三人的面前,神情从不安转为兴奋。 「那不是红柳村的魔族吗!」 「把你抓回去交给司马大人也是大功一件!」 即使祈律披上斗篷,两名仙士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在功名利禄的催动下,他们立即放弃原有的任务。 罗敷不禁吐槽:「可别忽略我们!」若非顾念祈律,她早就出手了。 仙士自在出声壮胆:「少妨碍我!只要把你们交出去,我就能升官发财了!」 仙士悠哉不甘示弱,拋了一句狠话:「魔族本来就很可恨,要怪就怪你们为何生为魔族!」 听到两名仙士的说法,罗敷眼睛发直,怒斥:「你、你们!」她拳头握得死紧,就要控制不了情绪。 「罗敷……振作!不能连你也失控!」耕父出声制止。 情绪会影响魔气的状况,祈律情况正差,罗敷若情绪激昂,可能会刺激他更深。 罗敷大口呼气,恨恨地说着:「那些仙士……祈律……」她眼角馀光看向祈律,祈律依然喘着气,正与失控的魔气对抗。 「呼……呼……」 祈律努力抑制,但那道声音然无孔不入,窜入他的脑门── 「想起来了吗?当时的你……」 「也是遭遇这样的痛苦……」 「被一群追求富贵、追求荣耀的虚偽仙人给……」 祈律眼神空洞,散发强烈而具杀意的魔气,以低哑的嗓音说着:「我……不能……死……在……」 他抽出小刀,施予强烈的魔气,对着所谓的敌人。 「……祈律?」罗敷对祈律越感陌生,试着说服而走了过去。 耕父见状不对,大喊:「罗敷,快离开他!」他赶紧将罗敷拉离祈律的攻击范围。 耕父的判断无误。 祈律的敌人是在场所有人,尤其对发散仙气的两名仙士更具攻击意识。 他以小刀逼近仙士自在,充沛的魔气直接打破其所设置的咒术,仙士自在保命为先赶紧抽腿,仍然被画了一刀。 「天啊……那、那是什么?」仙士自在难以置信望着手臂上的伤痕,汩汩的血跡还沾有魔气,让他十分恐惧。 「这……这……不是说只是……小……」仙士悠哉看傻了眼,哪还敢迎击。 「呼……你们……背后的……」祈律目光凶狠瞪着两名仙士,沾了血的小刀上都是魔气,被这刀刺中,不因失血过多,也可能被魔气侵蚀而亡。 「快、快逃啊!」 「别拋下我!」 仙士自在吓得拔腿就逃,仙士悠哉也赶紧追了上去。 祈律未因两名仙士逃跑而有所改变,维持警戒的状况。 「……祈律?」罗敷不解地问。 「不要过去!」耕父敏锐察觉祈律没有恢復,强硬拉住罗敷。 祈律喃喃着:「敌人……全部……都是……」他以强烈的魔气作为侦测用的前导军,只要谁意图伤害他,他就先杀之。 现在,祈律浑身散发的魔气不是平日的温厚内敛,而是如黑洞般吸纳所有的负面情绪。 罗敷眼眶泛红,难过地说:「你……认不出我了吗?」 罗敷回想到当时魔化的那一刻,认知到祈律的情形比她更为严重。 耕父开啟魔气屏障,必要时他会保护罗敷,远离他们一直相信的伙伴。 祈律侦测到魔气屏障,不因魔气性质判定为友方,灌输魔气就要破坏之。 罗敷眼睛睁得颇大,用力咬了唇,不得不下定决心。 「我……」罗敷呼唤出小山,逼不得已她只能迎击。 当祈律即将攻破魔气屏障,当罗敷即将出手攻击,一道鸟声响彻云霄,发出震撼人心的鸣声。 罗敷摀着耳朵,痛苦地说:「鸟声?!」她瞬间无法施力,凝聚的小山也化回幻影。 「……从哪里来的?」耕父的魔气屏障也被瞬间瓦解,但他不解毫无生机的荒流河为何会有鸟声。 最受鸟声所苦的是祈律,「……唔!」他青筋直竖,应声倒在地上,身上的魔气遭强迫收敛灌入体内。 他全身颤抖,眼神发直,像是癲癇发作的抽搐现象。 耕父和罗敷互看一眼,都点了头。 罗敷蹲在祈律的身旁,安慰道:「祈律,你振作一点,没事的。」 「我们在你身边,没人会伤害你。」耕父不敢大意,以魔气屏障保护他和罗敷。 祈律空洞双眸渐渐回归明亮,「(我……怎么了?)」他听到不止耕父、罗敷的关怀声,还有熟悉的鸟鸣,不禁纳闷:「(这道鸟鸣……跟之前在伏牛山听到的一模一样……但当时我不会这么痛苦啊!)」 他喜欢听鼓声叮咚叮咚的声响,当时的他很欣赏这种如鼓声震撼人心的快意,但为何现在变成这样? 他看向担忧的耕父、罗敷,抚着头,对刚才一无所知的他產生了警戒── 不想再失去理智。 然而,那道声音不放过祈律,语调冷淡却能挑起人心中深沉的愤恨,像是最恶毒的甜言蜜语在耳边呢喃── 「即使想要隐藏,也无法隐藏……」 「你推心置腹信赖,只得到残酷的背叛,这世间上还有能相信的吗?」 祈律握紧拳头,必须比窜起的魔气更早回应。 「(父亲、母亲、霍老、两位前辈都待我非常好,不论是以前的音还是现在的音我都很珍惜……)」 他的脑海中浮现各道人影,全身像是暖流流过,暖化了酷寒的身体。 这种滋味,让他想起魂牵梦縈的女声,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梦中的女子……我也想找到她,并帮助她。)」 他并非缺乏爱的人,也有很多爱的人,他的世界上值得信任的人很多。 彷彿置身于脑中之海洋,他看到藏身在最深处,却看不清人影、分别不出气息的一道微弱的光芒。 熟悉又陌生,亲切又苦楚,但他想不到是谁。 他突然困惑了。 「(我好像……忘记了……哪个人?)」 茫然的他应该会受到那道声音的束缚,但坚定的态度驱使他咬牙迸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缓缓站起身,不在气势上认输,发出最大的力量嘶吼着:「你凭什么……干涉我!」 耕父、罗敷对祈律突如其来的嘶吼稍愣。 因祈律的坚定怒吼,从其体内逼出一抹阴暗的气流,在河边成形。 第四十四回02.呼唤引发浊气涌,祈律失去自控力。惊天鸟鸣震醒人,相柳现身河畔里。 那道身影是名美丽的男人。他眼神嫵媚,眸内隐约可见第二颗小瞳,身材曲线优美,如蛇般柔软坚韧,如瀑的长发乍看像名女人,但他略带英气的容貌在在显示他是名不折不扣的男人。 「……那是什么?」罗敷不解。 耕父瞇起双眼,怀疑说着:「那个姿态……难道是相柳?」 耕父没亲眼目睹相柳,但其容貌之有名,看过图像就很难忘怀。 「相柳……」祈律敌意盯着那人。 相柳轻笑一声,像是接受耕父的说法,随即以嘲讽的语调说了:「可怜,可悲,可恨,可叹的人,被人玩弄在股掌间,还自以为独立了。」 祈律从音色确切眼前的男人就是刚才影响心志的人,厉声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也不用你跟我说!」 「你要继续自我欺骗,欺骗到何时?」相柳眼睛微瞇,看来更加艳丽。 罗敷意会到祈律的异常是来自相柳,怒道:「你很吵耶!我还以为你是大前辈,要尊敬一点的!」 耕父出言提醒:「……祈律,不要被他迷惑了。」 祈律默默点了头。 相柳转看两人,叹息道:「你们也是可怜的人,不仅魔化,连心志也消沉了。」 「像你这种水鬼的模样,我也不觉得哪里好!」罗敷不甘示弱回应。 「我赞同你说的。」耕父附和。 相柳神情不慍不火,语气却相当冷淡:「现在后辈都没有礼貌,看来不教训不行。」 他化用荒流河的流水,朝三人射出腥臭又具腐蚀的水柱,打击于地面上敲出不浅的坑洞,还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祈律想起弒仙泉,但其对魔族无害,与荒流河不同。尤其此处几乎没有遮蔽物,对三人非常不利。 「……两位前辈,对方实力颇强,我们要小心应对。」祈律警戒地说。 罗敷轻挥秀发,笑道:「当然!可不能让他笑话了。」 耕父使出大范围的魔气屏障,得以包覆三人,大喊:「上吧!」 受到魔气屏障的保护,祈律以长刀援护罗敷进攻,使罗敷拋出小山阻止水柱,并攻击相柳。 相柳是灵体,小山打中也会落入后方的河水中侵蚀殆尽。 「呿!」 罗敷不服输,唤出更多的小山,都是一样的结局。 祈律也试图以魔气攻击相柳,结局也和罗敷相似。 「你们的实力真是弱呢。」相柳呵呵笑着,灵体再度消逝,散溢于空气中。 耕父收起魔气屏障,发表感言:「……看来他的本体不在这里。」 祈律抚着心口,心脏跳得像是即将迸裂,眉头一皱,「(这种感觉……不太对劲……)」他想起刚才被控制的感觉。 「祈律,你还好吗?」罗敷对祈律的沉默起了戒备。 耕父眼睛突然睁大,神情凝重。 罗敷左右张望,慌忙地问:「怎么了,突然安静了?」 「……空气中传来浓厚的血腥味,就在我们来的地方。」祈律觉得很不舒服。 「是那两名仙士吗……」耕父凝重地说。 「难道是相柳杀的?」罗敷皱了眉。 祈律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很不安。」 「罗敷,你有听到哀号声吗?」耕父问。 「没有。」罗敷斩钉截铁回应。 祈律放不下心,说了:「……我们回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前行。」 第四十五回01.仙士遭控自相残,司马懿送猎魔香。祈律请求探源头,甘泉之源意和祥。 三人稍往回行,就看到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被仙士群包围。 仙士群眼神空洞,像是游魂的姿态。地上还有许多的尸体,是他们互相残杀后的结局。 「你、你们是做什么?忘记我是谁了吗?」仙士自在后退几步,撞到了仙士悠哉。 仙士悠哉被迫与仙士自在背倚着背,惊惶地说:「他们……看起来好奇怪啊……」 「杀……杀……杀……」 仙士群发出强烈的杀戮之气,他们本来杀的是彼此,却因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的介入而转向。 罗敷不解地问:「他们不是同伴吗?怎么自相残杀了?」 「那群仙士眼神空洞,看起来……」祈律神情哀痛。 「跟刚才的你有些像,但他们完全被控制了。」耕父沉重地说。 罗敷搔了头,「这是相柳搞的?」 「……也许。」祈律无法确定。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一见三人,赶紧奔到其身旁哭诉求助。 「救、救命啊!」 「他们变得好奇怪啊……」 两名仙士不忘回顾,就怕被失去理智的仙士群打着了。 「才说那些大话,现在就来乞援了。」耕父不屑地说。 罗敷看向超过二十名的仙士,呿了一声:「真麻烦,一次得解决这么多吗?」 祈律内心泛起不安,谨慎地问:「……两位前辈的意思是?」 「他们的目标是诛魔,与其让他们离开这里,不如送他们一程。」耕父并瞪了两名仙士。 罗敷走到祈律的前方,发表声明:「祈律,你不想看就背对我们,摀上耳朵,很快就结束了。」 两名仙士眼睛发直,身体僵硬,猛然发觉这边也不安全。 「两位前辈,也许他们跟之前的……」祈律想起仙士茂显等人,不愿滥杀无辜。 不待祈律说完,耕父厉声道:「你太天真了!不是每一次都会刚好遇到好人。」 罗敷眼神一冷,「你不杀他们,他们一样会杀你!」 祈律坚定地说:「如果他们是被控制的,至少我要让他们清醒再说!」 他往前衝,保护两名仙士不被仙士群或耕父、罗敷攻击。 「你……你真的?」仙士自在难以相信。 「拜託你了!把他们打退吧!」仙士悠哉软声道。 面对祈律的举动,耕父、罗敷只好先放过两名仙士。 「不论如何,先打倒再说!」 祈律从怀中取出药草袋,以小刀割开之,使用增幅之力催动,发散出令人想睡的气味。 仙士群闻到气味,身体一软,仍有知觉往前行。 「……真拿你没办法。」罗敷叹了一口气,拋出小山压住前方的仙士。 祈律感动地说:「罗敷前辈……」 「就帮这一次,但他们晚些攻击我们,还是要杀。」耕父提出最后让步,做起屏障协助罗敷攻击。 祈律看着两人的奋战,点头道:「……我知道了。」 祈律以小刀牵制,罗敷以小山压制,耕父以屏障保护眾人,一来一往的默契建立于这段时间的互相合作上。 未久,仙士群纷纷遭到小山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祈律再度以药草让其昏厥,确定他们不能行动。 两名仙士见情况好转,竟不顾危险,一溜烟踏着仙士群的身体逃了。 罗敷正欲挥小山压制,哪有看到人影,呿了一声:「逃得倒是挺快的。」 耕父暂且不管两名仙士,比着地上的仙士群,问了:「现在这些倒地的仙士要怎么处理?」 祈律蹲下身观察:「(脸色极差,不像服用药物,是被控制的吗?)」他本欲用药治疗,但他解除不了咒术,爱莫能助。 罗敷见祈律愁眉苦脸,询问:「如何?有想法吗?」 「我想说杀了他们,但你肯定不接受。」耕父叹了气。 祈律抬起头,「刚才我似乎是听到鸟鸣才清醒过来的,如果可以再听到一次……」 「说到鸟鸣我就纳闷,这里啥也没有,最好会有鸟,我却真的听到鸟鸣了。」罗敷始终很纳闷。 「我也有听到。」耕父回应。 如罗敷所言,此处毫无生机,怎会有鸟儿栖息?祈律提出可能:「我在想……会不会是我身上的羽毛?」他拿出两根羽毛。 「要怎么用?」罗敷疑惑地问。 「施以魔气看看。」 祈律释放魔气在两根羽毛上,瓏羽的羽毛慢慢变大,最后之羽则无改变。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变化。 「……看来不是它们。」耕父道。 「那会是什么呢?」祈律收起羽毛。 罗敷盯着仙士群,「我看他们快醒了,不如把他们丢回入口,看他们的同伴会不会来认领,我们就回襄阳吧。」 耕父点头,认同罗敷的说法。 祈律伸出手,提出请求:「……两位前辈,我想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耕父问。 「我完全听不懂相柳说的话,但我想探究荒流河的源头,理解他的意思。请问,可以陪我一起探源吗?」祈律恳求地说。 罗敷面有难色,尷尬地问:「不会又变成刚才的状况吗?」 「这种呼唤都说得很曖昧,你听不懂也很正常。」耕父不认为值得为此犯险。 祈律思考用字遣词,说了:「我觉得……相柳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不是,我想知道原因。」 罗敷担心地问:「你不怕危险吗?」 「最近的情况让我很迷惘,我想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如果单纯只是魔化的症状,我也比较能安心。」祈律苦笑。 听到祈律的说法,耕父神情凝重,但他看到罗敷似曾相识的姿态,叹了一口悠长的气息。 「……好吧。」耕父无奈地说。 分隔线 耕父将最后一名仙士拋在荒流河的入口,不耐地说:「应该没有漏掉的仙士。」 「这里还算安全,对他们够客气了。」罗敷轻拍手,不让手中残留任何仙士的气味。 祈律估算人数,调整仙士群的姿势,将其放在醒目但不致被人踩踏或遭河流溅湿的位置。 「谢谢两位前辈。」祈律微笑致意。 罗敷发出轻笑:「到了人界之后,做事风格总不能跟魔界一样。」 「魔界……是说杀就杀吗?」祈律略略吃惊。 「前提是你杀,而不是被杀,在魔界里没有犹豫的时间。」耕父严峻地说。 「……」祈律沉默。 罗敷捶了耕父一下,赶紧说明:「不过那是一开始,后来大家打累了,就各自分区佔领,过着还算和平的日子,没有那么可怕啦。」 「……」耕父侧过身,心情不悦但不出言反驳。 祈律怎没发觉耕父的不满,轻叹:「(罗敷前辈是不想让我为难吧?确实,我的想法很一厢情愿,希望一切都能和平解决。)」他看向地上的仙士群,哀愁想着:「(这群仙士醒来后,又会执行诛魔任务,我们固然不会被杀,其他小魔族却未必如此;之前逃跑的两名仙士也已认出我们,他们行事没有原则,被趁虚而入依然危险。)」 「(但,即使如此,我也……)」他沉痛闭上双眸,将决心藏诸于心中。 罗敷顶了耕父一下,示意他说些话。 耕父无可奈何说了:「……你不是要探源吗?早点出发吧。」 第四十五回02.仙士遭控自相残,司马懿送猎魔香。祈律请求探源头,甘泉之源意和祥。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逃离荒流河,在路上遇到司马懿。 「司马大人,您终于来了。」 「那荒流河真是太诡异了。」 两名仙士直接蹭到司马懿的面前,哭诉惨痛的遭遇。 司马懿不改姿态,但眼神闪过厌恶之情,严肃地问:「……先来的呢?」 仙士自在比着荒流河的方向,直说:「我们转头时有看到他们,但他们好奇怪,想杀我们,我们就逃了。」 仙士悠哉不忘巴结:「幸好遇到了司马大人。」 司马懿挑了眉,抓出这句话的问题:「……你们不是后来才到?」 仙士自在用力点了头,「应该是这样没错,但他们在回程的路上。」 有司马懿撑腰,两名仙士又敢走回荒流河,看到口中所说的仙士群倒成一片。 「咦?他们怎么倒在那边?」仙士悠哉不解。 司马懿对类似景象有印象,提出假设:「……又是遇到了那个魔族青年?」 仙士自在轻巧点了头,「对,我们刚才确实在路上遇着了!」 仙士悠哉毫无犹豫地说:「肯定是他迷昏这些兄弟的。」 司马懿神情一凝,「你们怎么没把他捉起来?」 仙士自在发觉司马懿的怒气,急忙解释:「因为刚才这些兄弟要杀我们,我们先逃再说!」 仙士悠哉恐惧地说:「司马大人,这条河诡异到不行,就像是被蛇盯住了。」 司马懿不管两名仙士的狡辩,仅问:「……所以那个魔族青年在这里?」 两名仙士互看后,都点了头,由仙士自在说明:「这里只有一条路,应该还在里面。」 司马懿扬起笑容,「很好,这瓶药给你们。」他将一只瓷瓶交给仙士自在。 仙士悠哉好奇盯着瓷瓶,「这是什么?不会又是我们被迷昏?」他实在怕了「迷昏」这词。 「这是猎魔香,只对魔族有用,他使用术法只会反噬到他身上。」司马懿道。 两名仙士听着,都大笑说:「不愧是司马大人!」 「记住,这瓶药得喝进去,并让他动用浊气,等他倒地,你们总捉得住他了。」司马懿告知使用办法,两名仙士再不济总能成事。 两名仙士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司马懿不放心,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亲自出手,语出威胁:「我去执行主计画,这次再失败,你们知道下场。」 「是!」 两名仙士接受命令,长揖目送司马懿离去;当司马懿离开后,他们望着倒地的仙士群。 「话说回来,他们会醒来吗?」仙士悠哉问。 「我打个几拳看看。」 仙士自在说完,痛打其中一名昏迷的仙士,那人鼻青脸肿,依然没有醒来的跡象。 「昏得这么严重,到底是中了什么术法?」仙士自在觉得手都疼了。 仙士悠哉不安地说:「……如果那些魔族出来了,是不是得由我们两个来打?」 「我们手上可是有猎魔香的。」仙士自在自信说着。 仙士悠哉摇了头,「问题是,要怎么让他们喝进去?」 仙士悠哉一语道出癥结,让仙士自在眼睛睁得颇大。他们面面相覷,发现这个最严重的问题。 分隔线 三人继续深入荒流河,从各分岔的死路中寻找新路,蜿蜒走到一处与先前所见完全不同的景致。 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魔气,正与涓涓流出的甘泉合一,混合成令人难以忍受的荒流河气味。 「腥臭之水似乎是从这里来的。」祈律走到甘泉的前方,以手汲水,既无腥臭味也无腐蚀性,甚至有种滑润的水香。 罗敷好奇地问:「如果把这个截断的话,以后河流就会恢復正常了吗?」 「……也许。」祈律嗅了甘泉,饮了一口,是清冽的滋味。 耕父观察甘泉与魔气的位置,怀疑地问:「需要截断吗?」 「我问好玩的。」罗敷懒得做这种事,趁机喝了一口甘泉,补充流失的水分。 甘泉水量丰稳,但从此处看不到源头,皆被魔气所遮掩。 「里面应该还有路,但可能要穿过它。」祈律评估。 罗敷不禁问:「……祈律,你认真的?」 所谓的路,必须先穿过强大的魔气。以荒流河的腐蚀性,眾人很可能在穿越中途就遭到严重的损伤。 「这边的魔气强度远比刚才来得强,你确定吗?」耕父再度提醒。 祈律静下心,喃喃着:「我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他透过甘泉,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滋味。 「你想要知道什么?」耕父不解。 「(……为何我会来到这里?)」祈律其实也不懂,「(纯粹就是……想要知道……什么?)」他皱着眉思忖:「(究竟……是……什么?)」 甘泉中流露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彷彿置身于瀑布下淬鍊心志,又似被包覆于一道暖流中,微醺他的脸颊。 这种滋味,他曾经感受过。 他的魔气又缓缓释出,但比起先前的捉摸不定,这次温和许多。 「祈律,你的魔气。」耕父嘱咐。 「我看就到此为止,今天也晚了,回去吧。」罗敷也担忧祈律的状况。 祈律伸手探泉,「我再往前看一些……就好。」 染上那团魔气的腥臭之水淋在他的身上,发出侵蚀的声音,瞬间他的手就红了一片。 罗敷惊呼:「祈律,你受伤了,赶快出来吧!」 祈律忍着疼痛,继续向前走,已超过半身都纳入甘泉内。他还能走,因为里面有路。 「等等,似乎有异。」 耕父说完,祈律已经穿越了甘泉。 分隔线 甘泉的另一侧没有腥臭的魔气,两岸生长着雅緻的相柳树,并有虫鸟、小蛇在此嬉戏,形成境外桃源。 相柳树树干微弯,其上有拋物线般美妙的柳树叶,叶片是岩石般的墨绿色,如相柳在阳光下闪耀的微捲秀发。 两隻金蛇交缠的环状物安置于甘泉之源上,相柳树则围绕于侧,像是恭迎王者的驾到。甘泉之源似一颗水晶球旋转着,源源不断的活水就是从此而来。 「(那是……)」祈律欲更靠近甘泉之源,但有一道小型结界阻止他碰触,永远保持甘泉之源的纯净与高雅。 「好疼!角质也不是这么去的。」罗敷不满地说。 「以魔气防御还好。」耕父摊了手。 祈律听到两人的声音,侧身让出甘泉之源的观赏位置。 罗敷第一眼就被相柳树所吸引,不禁讚叹:「好漂亮的柳树啊!」 「跟一般的柳树不太一样。」耕父道。 祈律摘下一片柳叶,带着怀念的心情,温和说着:「它跟故乡的红柳有些像,但不是同一品种。」 对他而言,红柳多少残留哀怨的心情,相柳树则是浓厚的眷恋之情,让人一欲窥探其故事。 他试着以增幅之力与相柳树沟通,神秘的它们不予回应,留待他人无限想像的空间。 「这里也没有怪味,真是奇妙。」罗敷笑道。 「在满溢魔气的荒流河之下,依然保持着希望的生机……所谓的魔族并不是只有毁灭与荒凉。」祈律沉浸于美好的环境中,道出喜悦的心情。 罗敷怒冲冲地说:「想来想去那些天帝才是最过分的!不乾脆送一刀,而是把我们送到魔界那种地方受苦,跟现在的仙士简直没两样。」 祈律轻摇头,「如果两位前辈当场被杀,我们就不会相遇了。」 罗敷皱着眉,叹道:「魔界的生活真的很痛苦,若非紫狩带着种子,连基本的粮食都没有,非得自相残杀不可。幸好不久前封印魔界的七曜星轮松动了,我们才逃得出来,不然还要待在那里多久?」 「七曜星轮?」祈律疑惑地问。 「它是封印魔界的钥匙,因为数十年前的大地震而松动,我们同紫狩奋力破坏结构,却也因此损耗大部分的力量,变成现在的模样。」耕父解释。 「天界没有派员来追杀你们吗?」祈律略感纳闷。 罗敷沉重地说:「我们是没事,但之前有听到风声说天界要对付紫狩,才赶紧出来找他,但太久没有联络,只记得根据地的名称。」 「所以,还有魔族在魔界里吗?」祈律问。 「能出来的应该都出来了,我想没人想待在魔界。」耕父道。 「刚才两位前辈提到种子,表示魔界可以种植作物吧?」祈律确认道。 罗敷点了头,「那是特殊的种子,不知紫狩从哪里拿来的,但也只能种一点点出来,勉强度日。」她还记得每天都要分配几粒的果实,多一颗少一颗都会吵起来。 祈律微笑道:「也许我可以使用增幅之力来改善魔界的环境。」 罗敷恍然大悟,笑着说:「有道理!你跟紫狩说不定很合得来喔。」 耕父有感头顶彷彿飞过几隻乌鸦,尷尬地问:「……为什么你会想去魔界?」 「再荒废的地方都可能有生机,我不想轻易放弃。」这是祈律今日的心得。 罗敷哑然失笑:「虽然这么说,但七曜星轮又被封印,你暂时去不了。」 祈律羞赧摇了头,并非今日就要去。 耕父神情严肃,拋下这句话:「时间不早,赶紧回城吧。」他走在前头,倏地离开了。 「怎么这么急?」罗敷追上耕父的脚步。 祈律临走前,回望相柳树,若有所思:「(绝望与希望相生,有种被鼓励的感觉……)」他抚着心口,期望着:「(难以控制的魔气问题,也可能获得这样的解决吗?)」 他静心祈祷后,才跟上两人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分隔线 当祈律等人远去后,谜之男穿过外层的阻隔,进入了此地。 他背影高壮,身姿挺拔,一身亮丽的镀金白底长袍配合闪耀的金发显得光芒万丈。 他看向甘泉之源,有感而发:「……原来你在这里。」 相柳悄然现身,守在甘泉之源旁,与谜之男侧面相会。 相柳带着幽暗的笑容道:「好久不见,当时欲见你不可得,现在不想见却见着了。」 谜之男轻松回应:「我当时是差点死了。」 「可惜,当时你死了就好。」相柳的语气听不出起伏。 相柳树梢因相柳的心思扬起奇异的风势,情况显得诡譎。 谜之男不管周围情况,逕自陈述:「我可不能随便死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但你要做的事情,似乎不从你愿。」相柳似乎知道谜之男的目的,眼角显露曖昧难测的笑意。 谜之男无奈地说:「说话不用带刺,我与你本身没有什么恩怨。」 相柳顺着谜之男的思绪提问:「那你与他呢?」 「这是我与他的事情,与你无关。」谜之男严肃回应。 谜之男匆匆离去,留下相柳守着这片美丽的秘境。 「本来想吞灭他的,但留着他,也许才是对你最好的报復。」 相柳满意谜之男的反应,正欲做些事情,为乏味的生活增添娱乐。 第四十六回01.曹操派军南向行,襄阳危险居小村。仙士获报将求功,反被相柳将一军。 三人即将走回入口前,天色已经昏黑,稍不留意就可能踏在河中。 「刚才待太晚,等会要摸黑回去了。」罗敷平时动作最大,更需留意自身的脚步。 「襄阳城有宵禁,得想办法进去。」比起寻路,耕父更在意入城问题。 「对不起,是我太坚持了。」祈律对自己的短虑致歉。 罗敷挥了手,「不用抱歉,翻个城墙就好,只是多一个步骤嘛!」 她刚说完话,耳朵动了一下,「……嗯?」 「怎么了?」耕父警戒地问。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罗敷侧过身,专心聆听。 「是人的声音吗?」祈律问。 罗敷试着分析声音,随即摇了头,「听不出来。」 「此地不宜久待,早点回襄阳城。」耕父道。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三人抵达入口,昏迷的仙士群依然倒在原地,没有醒来的跡象。 「……没人发现他们吗?」祈律为难地说。 「看来是被拋弃了。」耕父不感意外,道出残酷的事实。 「他们昏迷的时间比我想像得还要长,我要确认一下。」祈律蹲下身,担忧仙士群再也醒不来。 罗敷盘起手,不悦地说:「明明不用理他们也行的。」 「姑且当作是研究。」祈律回以两人勉强可接受的说法。 罗敷摊了手,无奈表示:「好好好,你研究你的。」 耕父、罗敷站在一旁,看着祈律又把脉又观气色,不懂门路的他们只觉得无趣。 祈律放下最后一名仙士的手,思忖着:「(他们的气色越来越差,这不是时间到了就会解除的咒术,再不解掉,他们会有生命危险。天若宫应该有办法,但通知天若宫的风险太大了;还是应该找白蘄先生帮忙?)」 「有结论吗?」耕父问。 「可能需要解咒,不然他们会有生命危险。」祈律道出观察。 罗敷呿了一声:「把他们放在这边已经很客气了,还要帮他们解咒,想太多。」 「我也是这么想。」耕父的应答有些无力。 祈律拿出药草,说道:「……我身上有可以帮忙缓减症状的药草,至少争取些时间。」 罗敷翻了白眼,不耐地说:「反正不论怎么说你都会做,好,让你做。」 耕父神色不悦,静观祈律的举止。 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使药草发挥功效,就算无法帮助仙士群,他的心情也会安稳些。 「有人来了。」罗敷眼神一敛。 「……是敌人吗?」耕父做好迎击准备。 「是熟悉的脚步声,很匆促但没有敌意,应该是……」 罗敷从步伐声听出门路,正思如何解释,即看到神情凝重的芐。 芐匆匆而来,呼吸声颇为急促,不符合他一贯的冷静。 「天色已晚,此处勿待。」芐说。 罗敷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芐没有回答罗敷的问题,逕自说了:「襄阳宵禁,不易进城,附近小村,将就待着。」 祈律站起身,疑惑地看着芐。 「芐先生,你怎么了,似乎很着急?」祈律发觉芐的异常。 「曹操南下,势如破竹,襄阳鼓譟,近日可破。」芐神色不安地说。 耕父正色,谨慎询问:「刘表军没有挣扎吗?」 「刘表病逝,公子内斗,攻心即可。」芐说。 罗敷大惊:「刘表死了……这么突然?」 在荒流河的时光彷若静止,外面的世界遭遇如此大的变化,超乎眾人的想像。 「司马懿也来了吧?我们先去附近的村庄待一晚,再来看究竟。」祈律感谢芐的通知。 芐盯着祈律,说道:「必要之时,再往南退。」 「芐先生,谢谢你。」祈律点头致意。 罗敷搔着头,不解地问:「说来说去,究竟要去哪个村庄啊?」 「往南行去,有平阳村,去找村长,即可暂居。」芐说明。 「平阳村?」祈律不解地问。 「曹操南下,平阳村也很难安寧吧?」耕父不认为襄阳附近的小村庄不会受襄阳城剧变影响。 「理论勿忧。你们三人,先避风头。」芐不解释太多,赶紧交代事情。 祈律感受到芐的急促,应了声:「好。」 「我先回城,报告事情。」芐确定三人瞭解意思后,才放心离开。 「谢谢芐先生。」 祈律还没说完,芐就施展轻功离去,更显匆忙。 祈律不禁疑惑:「他很着急,情况是很糟糕吗?」 「襄阳城若失陷,整个荆州都会是曹操的囊中物,到时候还有哪里可以逃?」耕父握紧拳头,道出严峻的事态。 罗敷同样困扰,但她奔波一天实在疲倦,挥了手,「先别想这么多,我想休息了。」 「我们去平阳村吧。」祈律道。 第四十六回02.曹操派军南向行,襄阳危险居小村。仙士获报将求功,反被相柳将一军。 三人离开荒流河,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从河流中伸出头来。 两名仙士浑身湿透,直发冷颤,神情却是相当喜悦。 「你听到了吗?他们要去平阳村。」仙士悠哉笑着说。 「我不仅听到了,还看到白蘄的徒弟。」仙士自在得意道。 仙士悠哉走到河岸上,「我们找到白蘄与魔族勾结的证据,还知道魔族的下个目标,刚好那里也是我们的目标。」 「只要早点通知那边的兄弟,还要怕那些魔族吗?」仙士自在欣喜事态发展之顺利。 仙士悠哉提议:「我去找平阳村的兄弟,你去跟司马大人报告,到时候功劳一人一半!」 「好主意!」仙士自在毫不犹豫接受了。 仙士悠哉打了喷嚏,抱怨道:「这水真的好冷啊。」 「没办法,不然要躲哪呢?」仙士自在搓着手,何尝愿意如此。 荒流河没有藏匿点,离得太远又看不到来人,潜入水中是不得已中的得已。 「哈啾!」两名仙士一致打了好大的喷嚏,面色憔悴不堪。 「咳……看来得先换件衣服了。」仙士自在无奈地说。 「还有浑身的怪味也要洗掉……」仙士悠哉也不敢以这种姿态报告事情。 两名仙士边走边擤着鼻涕,眼睛都红得如兔子般。他们经过昏倒的仙士群旁,感觉到奇异的晃动感。 「……你有撞我吗?」仙士自在发觉他的脚似乎被碰了一下。 「我没有啊。」仙士悠哉摇头否认。 仙士自在顺势看下去,一名仙士正对他微笑。 仙士悠哉则看到另一名仙士坐起身,双眼空洞但同样洋溢奇异的笑容。 「刚才……他们是躺着的吧?」仙士自在冷汗直流,无法分辨是受寒还是受惊。 仙士悠哉吞了口水后回应:「对啊……怎样都叫不醒……」 仙士自在扯着虚弱的笑容,「他们……怎么……醒来了?」他正想着如何逃跑。 「样子还怪怪的……」仙士悠哉也想逃,但不想跑在仙士自在的后方。 两名仙士互相拉扯,谁都不敢想像在后方会有什么下场,然而这段时间足以使原本昏迷的仙士群全数站起身。 两名仙士同声大骂:「那个魔族青年到底施了什么妖法!」 仙士群摇摇晃晃起身,口中唸着:「杀……杀……杀……」双手伸直,全身柔软却打不倒的姿态,让人想到恐怖的殭尸。 仙士自在决定不和仙士悠哉互相拉扯,大喊:「快逃!总之各自完成……」 然而,两名仙士突然停了下来。 「唔……这个水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变得好重啊……」仙士悠哉感受到水的力量使他无法再前进,慌张地问着。 「跑……跑不了……」仙士自在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逃不了的两名仙士,正好成为殭尸般的仙士群攻击的目标。 「他们……要、要来了!」待在后方的仙士悠哉面色刷白,说什么都想前进,但不如他所愿。 仙士自在奋力向前,但连脚都抬不起来。 仙士群依然唸着:「杀……杀……杀……」柔软的他们竟轻易拖走沉重的仙士悠哉,将其往河流拖了过去。 「救……救我!」仙士悠哉仅剩说话的力量,求助于仙士自在。 仙士自在哪有救人的馀裕?他只能趁这段时间逃跑,但就是动不了。 「……啊!」 仙士悠哉被拖入河中,伴随如遭强酸所淋到的腐蚀声,发出凄惨的叫声,化成白骨,再也不会恢復。 「杀……杀……杀……」 仙士群的下个目标当然是仙士自在,他们眼眶流出鲜血,笑容越张越大。 「不、不要过来!」仙士自在回不了身,但他从仙士悠哉凄惨的叫声中,猜想得到其遭遇的结局。 仙士群继续前进,轻松拖走仙士自在,将让他回味与仙士悠哉一样的结局。 仙士自在已知结局,比仙士悠哉更为恐惧,满口白沫,就要昏倒了。 然而,他昏迷不了。 仙士群将仙士自在拖入河中,咻咻的侵蚀声后,浮出另一副白骨陪伴着原本的白骨。 仙士群像是完成前所未有的大任务,随兴奋的笑声一同跃入河中,一一化成白骨。最后白骨随风消逝,留下微弱的仙气为荒流河增添养分…… 第四十七回01.平阳村长好心留,质朴村庄好安眠。祈律静心思心事,司马懿恳求发展。 祈律听从芐的指示,约略亥时抵达平阳村。 村民护卫见到三人,立刻大喊:「停下脚步,你们是谁?」 「我是祈律,听从芐先生的指示,要来这里暂居。」祈律道。 村民护卫神色凝重,「怎么这么晚才来?差点以为你们不来了。」 从荒流河到平阳村有段距离,在这种时间一般村庄早已关闭。 「路上耽搁了。」祈律轻描淡写带过。 村民护卫摀着鼻,「呃……好难闻的味道。等会我送你们到村长那边,他会安排好一切。」 「谢谢你。」祈律致意。 村民护卫催促道:「快点进去。最近仙士很多,不要在这边间晃。」 「我知道了。」祈律沉重点了头。 村民护卫将三人送入村长房间,入眼即见年迈的村长。 村长略略皱眉,发出苦笑:「看来你们就是芐先生所说的贵客了。」 「感谢您愿意让我们暂居几日。」祈律越来越理解罗敷想要休息隐含的意思。 「呵呵呵,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芐先生的贵客,就是老人家的贵客。」村长亲切地笑着,「你们的房间在旁边的屋舍,老人家也准备好热水了。」 听到热水,罗敷眼睛都亮了起来,祈律、耕父也感欣慰。 「抱歉,让您费心思了。」祈律确实也想洗个澡。 村长叹了气,「你们是去了荒流河吧?那里不安全,常常有人去了就回不来,以后别去了。」这股腥臭难闻的气味造成他鼻子难受,背后隐藏的问题也让他鼻酸。 「我知道了。」祈律接受村长的善意叮嚀。 罗敷兴奋地说:「终于可以洗澡了,真好!」 「我也想告别这身怪味。」耕父现在才敢闻身上的气味。 村长见三人都想沐浴,轻笑道:「小村没有什么资源,有的是热情,但一次只能提供一位贵客洗澡。」 村长仅准备一个大木桶,不得不先提醒。 罗敷双手大开,瞪着耕父,同时威胁祈律,大喊:「我先,不要跟我抢!」 「……不让你先,你也会逼得我不得不让你先。」耕父早已习惯此场景。 「两位前辈请先去盥洗吧。」祈律苦笑道。 罗敷扬起下巴,「人家祈律说得多好,哪像你不甘愿的。」 「是,请罗敷小姐先去沐浴净身。」耕父棒读。 「哼~」罗敷带着如孔雀展屏般的骄傲神情,随着村民的脚步而离开。 祈律想起重要事,严肃地问:「村长,请问现在曹操军的状况如何了?」 「曹操军南下,小村会与襄阳城共存亡……但你们是芐先生的贵客,就跟你们说吧,襄阳城会无血开城。」村长因微笑而双眼微瞇。 「为什么会无血开城?」耕父不解。 「当然是荀令君长期运筹帷幄而成。」村长自信地说。 「荀令君……」祈律喃喃着,神情难掩凝重。 村长没发现祈律的异样,说着:「芐先生平常很照顾老人家,老人家也很欣赏荀令君,当然乐见其成了。」 祈律不得不出言提醒:「但是,天若宫的仙士……」 「他们很麻烦,但不是没办法处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村长打断祈律的忧虑。 祈律必须说:「……芐先生有跟您说过,我们是魔族吗?」 「……」耕父对祈律的坦率微睁了眼。 村长依然微笑,「呵呵呵,其实本村有近半数的村民是魔族。」他不是魔族,但他对魔族很友善。 「真的吗?」祈律颇为惊讶。 看到祈律的反应,村长无奈摇了头,「何必骗你?真的。」 「……原来他真的知道魔族村庄。」耕父感怀道。 村长打了呵欠,眼角泛出些眼油,「你们可以去看一下房间,若有不周全的地方,可再跟老人家说,但要早点,老人家的眼皮有些沉了。」 祈律认为罗敷还要享受热水浴一段时间,村长既已疲倦,他也不好打扰。 「我可以去附近逛逛吗?」祈律问。 耕父有些倦意,对祈律的好精神颇为讶异,「你今天消耗不少力量,不会累吗?」 「我想去看一下。」祈律无法带着这身异味入眠,也不想污染乾净的客房,想出外走走打发时间。 「可以啊,不打扰村民生活就行。」村长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祈律道。 分隔线 平阳村是质朴的村庄,沿着河岸有密集的水田,里面有青蛙呱呱声,树上也有夜梟出没。 耕父随祈律到村内走走,享受无人打扰的美好夜晚。 「耕父前辈,你不先休息吗?」祈律好奇地问。 耕父叹了气,「等罗敷也要时间,就陪你走走吧。」 祈律望着随河川晃动的小船隻,有感而发:「这里沿河而建,船隻很多,时间有些晚了,不然想尝试坐船。」 「跟你相处久了,发现你对外面的事物真的很有兴趣。」耕父看过无数艘船隻,也坐过许多船,对此事早无感觉。 祈律走到河岸,看到一艘装满箱子的小船,笑着说:「刚才听村长说话,想起常来拜访故乡的老人家,觉得有些亲切。他总是带来各城镇的商品,让我大开眼界。」 「我和罗敷可比刚才的村长还要老了。」耕父道。 「那名村长的年纪是真正大了,但故乡的老人家不是。他明明年纪不大,却自称『老人家』,我曾经说过,但他很坚持,不唤他老人家似乎不太行。」祈律哑然失笑。 「还有这种事?」耕父难得看到祈律的笑容。 祈律收起笑容,道起烦忧之事:「……芐先生知道平阳村很多魔族,不代表天若宫不知道。我们又在荒流河遇到不少的天若宫仙士,我很担心这件事。」 「昏迷于荒流河的那群仙士应该没看到我们,但那两名逃跑的就难说了。」耕父同感忧心忡忡。 「仙士要找猎魔香,如果我知道猎魔香,至少可以研究药理。」祈律整天搜寻荒流河后,肯定那里不会有猎魔香,不禁认同耕父的推论。 耕父安慰地说:「村长似乎有自信,不用太担心。」他话虽说得重,但没有伤害祈律的意思。 祈律摇头道:「……红柳村民当时也是这样,但事实上不堪一击,若非音坚持撤村,后果不堪设想。」他遥望远方,思及下落成谜的祈音。 「……」耕父沉默。 罗敷靠近两人,浑身散发刚洗好澡的热气与香气,温暖微醺的氛围,让人有立即洗澡的衝动。 「你们散步到这里啦,换你啦。」罗敷示意耕父可以走了。 耕父临走前,又对祈律说:「我先去洗澡,你不要想太多。」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耕父离开前与罗敷交换眼神,但罗敷不知道两人刚才谈些什么,只好重新来过。 「什么想太多?」罗敷问。 祈律坐在河边,轻声道:「我想吹个风,继续逛一下。」 罗敷没看出祈律有何奇怪,爽朗地说:「好啊,我要去睡觉了。」她打了大呵欠,随时都能入眠。 「嗯,晚安。」祈律挥手送走罗敷。 第四十七回02.平阳村长好心留,质朴村庄好安眠。祈律静心思心事,司马懿恳求发展。 祈律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流,里面有颗饱满的月亮。他抚着腰间的两根羽毛又闪闪发光,它们将月亮视作月饼般贪婪地食着。 「月色真美,又是月圆之日了。」他微笑地说。 不必抬头也能欣赏满月,这种体验对他而言很特别。 他重新回味鸟鸣的滋味,喃喃着:「那道鸟鸣……究竟是什么?第一次还好,第二次很痛苦,但听完后都让人身心俱寧。」他眉头一皱,不禁想着:「(如果当时的音也有听到的话,是不是就能脱离不安和痛苦了呢?)」 病弱的祈音,痛苦的祈音,愤怒的祈音,不安的祈音……种种画面缠绕于他的脑海中,使他越来越消沉。 「(……为什么我对音留下的印象都是这种的?)」他叹了气,突然体认没有真正瞭解祈音的想法。 他的心事深埋于心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倾听呢? 「口有些渴,打点水吧。」他越想越悲观,决定做些事,消磨这段等待的时光。 他走到房舍外,一幢幢同样规格的房屋映入眼帘,像是同个模型刻出来的,与红柳村的感觉颇为相似。 门扉都已闭上,路上无人出来嬉游。 「(村民似乎都休息了,看来今晚没办法问魔化的事情。)」他本来打算諮询村长,但村长看起来很疲倦,他就搁置了。 平阳村是这么美好的地方,他越发担心:「(仙士很多……魔族村民……猎魔香……很难认为没有关联。)」 他走着走着,继续思考:「(芐先生说过猎魔香的药效是使魔族易感昏沉,但猎魔香是闻的还是服用的不得而知,很难预防。)」 他从未听过猎魔香,也没打听过类似药效的植物,面对素未谋面的猎魔香,只有瞎操心的份。 他走到井旁,以放置于一旁的空桶子汲水,试喝井水的味道。 「水质还不错,准备些拿回房间吧。」祈律道。 井水风味不如相柳河畔的甘泉,但总是能喝。他将井水倒入数个水壶中,等会还能给耕父、罗敷。 他漫步走回房间,正好碰到耕父洗好澡。 「耕父前辈,你要喝水吗?」祈律拿出一壶井水。 「……这是刚才拿的吗?」耕父问。 「是村中的井水。」祈律将壶口打开,水质尚称清澈。 「给我吧。」耕父觉得口有些渴,欣然接受祈律的好意。 「罗敷前辈睡了吗?」祈律轻声询问。 「她只喝流动的水。放心,她刚才装了不少的泉水,不会渴的。」耕父解释。 「原来如此。」祈律隐约记得这件事。 「你去洗澡吧,我要休息了。」耕父难掩疲倦。 「我知道了。」祈律道。 祈律亦感疲倦,迅速洗好澡,确认身上没异味,躺在素朴的床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沉淀心情,看看能否梦见她……)」他想起女声,思索着:「(先想好要问什么……她的名字、她所在的位置,还有她遭遇的困难。)」 他在梦中只能处理此事,希望处理妥当,不要如现实处于一筹莫展的情况。 他调整吐息,闭上双眸,「(好,入眠吧。)」 分隔线 宛城.深夜 荀彧于营内瀏览荆州地图,并在地图上标註记号。 曹操军击退镇守宛城的刘备,逼其遁逃,一路往南进攻,下个目标就是襄阳城。 攻略荆州一切顺利,荀彧的目光放在襄阳城上,凝重的神情洩漏了他的忧虑。 他抚着手上的玉鐲,若有所思。 「荀令君,司马大人求见。」门外的仙士入房向荀彧报告。 「让他进来吧。」 荀彧命令一下,仙士便将司马懿邀入房中。 司马懿拱手持敬,关怀地说:「荀令君,深夜未眠是很伤身的。」 「司马先生也是,连日巡逻辛苦了。」荀彧道。 「荀令君是要人,我更要谨慎,避免您遭到魔族的伤害。」司马懿的眼神中带着几许温和。 「司马先生的用心,彧铭记于心。」荀彧平静地说。 司马懿取出瓷瓶,「我见荀令君气色欠佳,准备了药丸给您,这是很好的补气药。」他将瓷瓶放在桌上。 荀彧拿起瓷瓶把玩,感怀地说:「天若宫近日药术发展日盛,在许都亦是如雷贯耳。」 「若可得荀令君的推荐,发展肯定如日中天。」司马懿直白道出目的。 荀彧微笑,「如此,白蘄先生会吃味的。」 「我自认能力比白蘄出色,就缺荀令君赏识。」司马懿不要荀彧的客套语,不惜毛遂自荐求取试用的机会。 「司马先生率领天若宫诛魔的积极是有目共睹。」荀彧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真正的想法。 司马懿苦口婆心劝告:「魔族身上的浊气是犯乱之源,即使外貌装得人畜无害,终究包藏祸心,恳请荀令君莫被他们蒙骗。」 荀彧再度抚摸瓷瓶,沉静表达:「彧会思考司马先生的建议。」 「待襄阳城定,还望荀令君让天若宫在荆州长足发展。」司马懿重申主张。 「此事不由彧做主。」 荀彧捲起地图,上头画有曹操军的旗号。 司马懿低头致歉:「当然,曹公的想法比较重要,就当我失言了。」 「怎会?司马先生是累了,不如早点歇息。」荀彧顺势送上关怀。 司马懿微笑以对:「荀令君也是,祝福有个好眠。」 司马懿从容离房,荀彧对他的背影沉思许久。 「……如果你在就好了。」荀彧喃喃着。 他遥望窗外,抚着玉鐲,思念远方的人儿。 第四十八回01.再度魔化后果重,村长备船赴蜀地。祈律回想童年事,魔化徵兆有先例。 「……结果一觉到天明,连个梦也没有。」 祈律坐起身,神情复杂。 没梦比梦到没遇到女声来得好,但这点表示力量消耗太多,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补得足。以他目前的情形,能像今日睡得如此舒适且安稳的环境并不容易。 他移远芐给予的符咒,试着收敛身上的魔气,暂时没有外溢的问题。 「时间还早,向村长道早吧。」 他走到村长家外,门扉没关,村长正和几名守卫村民共同用膳。 村长看到祈律,惊呼:「你醒了,还真早起。」 「村长才是。」祈律微笑回应。 村长苦笑道:「平常没这么早,老人家是被叫起来的。」 一旁的守卫村民面无表情,收起原本的喧譁,大口用膳。 祈律踏进门,谨慎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村长眼睛闪了一下,沉重地问:「咳……你们昨天在荒流河不错吧?」 「是。」祈律点头。 「一早就有仙士喧嚷,说到荒流河的仙士一天没有回去,认为他们在小村里,非要入村搜查不可。」村长边说边叹气。 祈律神色一沉,严肃地说:「昨天,荒流河那边确实有不少仙士,但他们应该没有跟过来。」他一路上都有注意行踪,就怕百密一疏。 村长摇了头,「呵呵呵,你真是单纯,这是仙士入村的藉口。」 「……是这样吗?」祈律不解。 村长扶着头,「前天也来,昨天也来,今天也来,仙士用尽各种名目想要入村,只是态度越来越积极,让老人家不堪其扰。」 村长年迈,经不起每天被这样骚扰;守卫村民即便勇健,也已厌烦此事。 祈律不如村长乐观,提出想法:「……我认为仙士可能掌握到平阳村有魔族村民的事情了。」 听到祈律的论述,村长和守卫村民都笑出声音。 「我们魔族村民都有以魔力隐藏,外貌和态度与常人无异,仙士感应魔气也很难发觉。老人家纯粹不想让一批仙士入村,打扰村民的生活。」村长解释。 平阳村民的反应如当时勇士团自信的笑容,这正是祈律忧虑的部分,「(我担心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村长太有自信能够对付仙士,我得告诉他。)」 他严肃地问:「……村长,请问平阳村的战斗能力能与仙士相比吗?」 守卫村民不是魔族,实力也很普通,祈律很难想像魔族村民会出色多少。 「老人家看过仙士的术法,还不错,但小村村民善于作战,仙士不是对手。」村长转手几下,戏謔模仿仙士的施咒模样。 祈律面临两难:留、不留。他是魔族,留在平阳村等同证明平阳村窝藏魔族;不留又担心魔族村民被仙士发现时,会牵连整座平阳村。 他权衡利害,试着维持平稳的态度说了:「如果仙士真的进攻的话,请让我帮忙。」 村长急忙劝阻:「你是芐先生的贵客,吃完早膳就离开吧,老人家准备好小舟送你们到蜀地,那边很安全。」 这是祈律必须注意的部分,因为牵扯到白蘄,事态会变得更加严重。 祈律按捺内心的不安,转问原本造访的目的:「……我有件事情想向您请教。」 「请说。」村长道。 「如果本身是魔族,还会有再次魔化的现象吗?」祈律问。 村长望着祈律,确认道:「你是天生的魔族吧?」 「是。」祈律回应。 村长神色一凝,叹道:「老人家曾见过……魔族因失去理智而魔化,可能会直接成为怪物,不过那是受到很严重的刺激。」 「严重的刺激?」祈律疑惑地问。 「老人家看你们都还好,是你的朋友有这个困扰吗?」村长不解。 「……是我。」祈律坦白道。 村长眼睛微睁,安慰道:「那你可要想办法排除了,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村民护卫对祈律摆出悲悯之情,反使祈律内心一阵酸涩。 祈律走出门,自嘲笑着:「(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原因。)」 他甫出门,室内再度恢復喧闹,他的到访是不折不扣的打扰。 分隔线 祈律走到河岸旁,吃着手中的乾粮,静观河水打在小船上。 一来,一往,乍看循环不变的波浪,实受到风力和水流丰稳的影响而有些微的差异。这点,从小船上的水痕看得特别明显。 小船长期受波浪侵袭,表面早有落漆,木头亦遭水咬,可见水流的强劲。 祈律稍微释放身上的魔气,思考着:「(无法排除的话就会再次魔化,最严重就是成为无法控制的怪物……两位前辈曾言魔族不会接纳怪物,成为怪物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亡。)」 他觉得自己像那艘小船,只能靠水流运作而行,但伤害它最深的也是水流,对于魔气有新的体悟。 「(……我究竟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 然而,他的情况跟小船不同。 他很清楚小船受水流侵蚀而磨损,但他的魔化危机依然不得解答。 他努力回想不知原因,不去思索又会在意,不禁怀疑因此引发更强烈的负面情绪。 罗敷看到发呆的祈律,惊呼:「在那里!」 耕父看到几艘昨日没看到的船隻,试着以轻松的态度应对:「村长备好小船,看来可以乘船了。」 「嗯……」祈律随意应了声。 罗敷皱眉问:「怎么无精打采的?」 「我刚才询问村长关于魔族魔化的事情,他说曾经看过,最严重时会变成无法控制的怪物。」祈律道。 「不算意外的回应。」耕父平静地说。 祈律沉重表示:「我一直在想严重的刺激是指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低下头,脑袋都快因长期思考烧了起来。 罗敷摊了手,叹道:「你就是一直在想这种事,才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少去想这种事就好。」她说出祈律的假设论述之一。 耕父眼神一瞇,提出想法:「你在荒流河的情况很奇怪,也许你可以试着回想听到了什么。」 「……我没有印象了。」祈律摇了头。 耕父眼睛微睁,惊讶地问:「你忘记了?」 「清醒以后,本来在脑内盘旋的话语都消失了。」祈律试着回想过,但那些话语也随鸟鸣而去。 罗敷搔着脸,无奈地说:「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也许音小妹会知道吧?」 祈律抬起头,疑惑地问:「为何会说到音?」 「她不是你妹吗?也许你小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她曾经看过。」罗敷说。 耕父点了头,认同道:「罗敷说的有道理。」 「音吗……」 祈律没想过这个可能,不禁开始回想…… 第四十八回02.再度魔化后果重,村长备船赴蜀地。祈律回想童年事,魔化徵兆有先例。 红柳村.祈音房 六岁的祈音躺在床上,十岁的祈律待在她的身旁。 祈音微喘,但神情喜悦,看得出经歷了好事。 祈律稳重的姿态超过同龄男女,但他同祈音露出欣喜的笑容,还有些孩童的稚气。 祈音扯着棉被,引起祈律的注意,笑说:「庆典好有趣喔。」 「……身体还好吗?」祈律将棉被拉回去。 祈音噘起嘴,「不要在这时候提我的身体,很讨厌耶。」 「对不起。」祈律致歉。 祈音又将棉被往下调,「村里来了好多没看过的人,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好有趣喔。」 「确实,可惜爹看得紧,不然买些送给你。」祈律笑道。 祈音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让祈律很安心。可惜祈律手上没多少钱,无法满足祈音的好奇心。 「不用啦,看看就好。」祈音摇了头。 「音真懂事。」祈律夸奖。 祈音拉着祈律的手,央求着:「律哥,我想听故事。」 「好啊,要听什么呢?」祈律问。 「刚才听律哥在唱歌,是唱什么啊?」祈音想起在庆典时,祈律一直哼着的歌。 祈律恍然大悟,羞涩地说:「我是唱红柳村的歷史喔。」 这首歌是霍老前些时间教导祈律的,本来要他在庆典时表演,但因商人入村太过踊跃,谈着谈着,这件事就取消了。 他很庆幸此事取消了,因为他歌艺平庸,没有勇气在眾人面前引吭高歌。 「红柳村?歷史?」祈音不解。 祈律清了喉咙,生涩唱着:「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唱完后,脸都红了起来。 祈音毫无犹豫拍手,当名热情的小歌迷问了:「好好听喔,这是什么意思啊?」 「红柳村的大家长犯了罪,得到天神的原谅,到人界生活。他种了很多漂亮的红柳树,建立了红柳村,每天在此拿着锄头垦地,过着平凡的每一天,就像是我们现在的生活。」祈律将霍老的话转述给祈音。 祈音偏过头,「可是我们不是魔族吗?跟天神有什么关係?」年幼的她也知道仙与魔的存在。 祈律闭目沉思,说了:「也许天神也跟我们一样是魔族啊。」史诗中没有说天神是仙人,他的推论也很合理。 祈音呆愣点了头,再问:「那他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呢,因为只有这笔纪录而已。」祈音的问题,祈律也问过了,他再度转述霍老的回答。 祈音露出不甘心的神情,抿着唇努力思考。 祈律没想到祈音这么喜欢这首史诗,想着下次要多和霍老请教才是。 突然,祈音兴奋提出了想法:「那肯定没有罪!」 「……怎么说呢?」祈律哑然失笑。 「犯了罪不就死了,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么多漂亮的红柳树,其实很幸福呢。」祈音想起红柳树,觉得世上很难有比它更美好的植物。 红柳树不仅高贵美丽,也是很好的经济作物,支持红柳村的日常生活所需。至少,祈氏兄妹身上的衣裳都是由它製成的。 「……被流放很幸福?」祈律眼神一黯。 他年纪虽轻,但已知「流放」代表的涵义,怎样都无法将其与幸福比为一谈。 「律哥?」祈音不解望着祈律。 祈律喃喃着:「死了与被流放……我想都很难受吧。」 「律哥?」祈音疑惑地问。 「如果可以选择,为何一定要从两者择一呢……」祈律身上的魔气缓缓而出,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 祈音慌张大喊:「律哥?」她压住祈律,手部染上祈律的魔气,感受到祈律的负面情绪。 「(这种的苦涩的感觉……好难受……)」 被魔气环绕的感觉,让祈律想起被困在山洞的那一刻,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觉得快要窒息了。 祈音释放魔气想要帮忙,但其魔气反遭祈律的魔气吞噬,形成更强大的魔气。 魔气除包围祈律外,还往祈音扩散,她想要抽手,却受魔气阻挠而不成,也将被包围其中。 「律哥……」 祈音出声,试图唤醒祈律,但祈律像是睡着了,没有回应。 「救……命!」 祈音发出最大的声音,要穿过门扉与墙壁的阻隔,让门外正享受庆典馀韵的村民听到她的求救声。 祈音越是慌乱,受到魔气的影响越是严重,她就快要跟祈律再度回味当时的山洞之旅。 此时,一道鸟声响彻云霄,发出震撼人心的鸣声。祈律身上的魔气受到鸟声影响退了回去,他满脸苍白趴在床上。 「律哥!律哥!」祈音确认祈律的呼吸与脉搏正常后,非要摇醒祈律。 祈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焦虑的祈音,纳闷道:「……音,怎么了吗?」他忘了何时趴在床上了。 祈音的眼泪都要迸了出来,「……律哥,你刚才好奇怪。」她擦拭微红的眼眶,既担心又恐惧。 「……我怎么了吗?」祈律不解祈音为何颤抖。 祈音哭着说:「我叫你都没反应……」随即,几颗泪珠就落了下来。 祈律赶紧取布擦拭,安慰道:「是吗?可能是我在想事情吧?」 「真的吗……」祈音怀疑地问。 「嗯……」祈律给予答復,但内心满是疑问:「(话说……我刚才在想什么?)」 祈律静思回想刚才的事情,呆愣的神情洩漏了真意。 「我不问了,以后再也不问了。」祈音突然说。 祈律皱眉问:「……不问什么?」 祈音将棉被拉回肩膀,倏地躺了下来,说着:「律哥,我要去睡觉了,你也去睡。」她侧过身,赶客意味十足。 「音?怎么这么突然?」祈律完全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觉得很难堪。 「晚安。」祈音闭上眼睛。 被窝内的祈音仍止不住抖意,恐惧之情并未从她的记忆中消退。 「(音……怎么了?)」祈律站起身,不得不离开祈音房。 他抚着头,始终徘徊着:「(我……刚才是怎么了?)」 第四十九回01.奇异鸟鸣有玄机,村中井水有问题。为求信任至荒流,祈律必须护村里。 祈律因为窜入的记忆而睁大眼睛。 这则淡忘的记忆,因罗敷的提醒,让他想了起来。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那道鸟鸣,但我为什么忘记了?)」 他记得那天与祈音谈着村中史诗,还为祈音不对劲的态度苦恼了一段时间,但他的脑中完全没有鸟声的印象。 「唔……」 如针鑽入脑内神经的痛楚传达而来,使他发出不小的闷哼声。 随之而起是不听使唤的魔气。 罗敷惊呼:「祈律?你没事吧?」她赶紧搀扶祈律,避免他失足落于河中。 「振作,你的魔气又要起来了。」耕父协助将祈律安置于安全位置上。 祈律倚在石砌墙边,喘着气说:「呼……原来是那道鸟鸣……有问题吗?」 「……你是说荒流河的鸟鸣?」罗敷犹疑地问。 祈律带着疑惑的口吻说了:「那道鸟鸣……听到后……好像就会忘记什么……」他提出假设:「我很盛的魔气……是想要……让我……记起来吗?」 突然地,他想要知道那天祈音究竟感应到什么。 「呼……呼……」 他试着从丰沛的魔气中寻找原因。但越是思考,头疼就是严重,使他难以继续。 罗敷哀愁地说:「原来那道鸟鸣有这种意思?明明很好听,却是这样啊。」她很少听过如此高亢优美的鸟鸣,以为是好的,却害了祈律。 「我去打水给你。」耕父释出善意。 罗敷对耕父点了头,坐在祈律的身旁。 「……有好些吗?」罗敷轻握祈律的手,其虚弱但没有发抖。 「呼……不太好。」祈律脸色惨白,心跳依然跳得强烈,只能说魔气可控制是大幸了。 耕父将一碗井水交给祈律,「喝点水吧。」 「……谢谢。」祈律接过碗,喝了一口。 祈律微皱眉,喃喃着:「……味道似乎跟昨天不太一样。」 「你昨天有喝?」罗敷问。 「嗯……」祈律点了头。 耕父接过碗,也喝了一口,「我觉得还好。」 「很些微的差别,是我太敏感了吗?」祈律不知如何描述这种差别。 罗敷赞同祈律所言:「我可以理解。因为我听力很好,也常被耕父说神经质。」以饮水而言,罗敷习惯取泉水,不然也要是江水,对于带着土味的井水敬而远之。 「我确实对味觉比较敏感……」为了判断药汤的内容,祈律练就比常人更佳的味觉。 「……」耕父神情凝重。 罗敷诧异道:「真难得,你竟然不反驳。」她本来以为耕父会说上几句,却半句不吭。 「……祈律说得不错,这水有问题。」耕父警戒地说。 「……耕父前辈?」祈律有不祥的预感。 耕父吐了一口气,解释:「我以魔气充盈体内维持防御模式,但我现在不是很能维持住。」 罗敷神情一变,严肃询问:「什么意思?」 祈律尚在思索耕父的意思,耕父即先提醒:「祈律,不要运气,我要恢復原本的模样了。」 「……好。」祈律呆愣点了头。 耕父卸除魔气,瞬间如松了气的气球,恢復原本的体态。 「……一运气就感觉昏沉,不运气就好。」耕父发表感想。 「昨天不会这样的。」祈律确定昨日的井水很正常。 罗敷搔着脸,「昨晚没问题,现在就有问题,究竟是?」 不待三人思考一夜的变化,附近的屋舍就传来各式声响与躁动。 第四十九回02.奇异鸟鸣有玄机,村中井水有问题。为求信任至荒流,祈律必须护村里。 「亲爱的,你怎么变回来了?!」 「汪!我只是喝了些水……」 一名妇人惊讶地看着丈夫变成狗头身,丈夫也完全不明瞭现在的情况。 「我头好昏,好难受……」 「爱妻,你的尾巴跑出来了!」 另一边的妇女如身旁的夫君所言,已有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冒了出来。 平阳村有不少魔族村民,平常皆以化身之术与村民共同生活,没有特殊原因不会解掉。至少,他们也是出于自我意识解除。 「……是化身之术被解除了吗?」祈律脸色一沉。 「他们需要少量魔力来维持化身,有问题的井水使他们施术就感到昏沉,于是变回原形。」耕父回以经验谈。 罗敷担忧看向耕父,「……还有办法作战吗?」 「我只喝一口,等药效退就好,但他们可能就不行了。」耕父无法确定药效何时会退,神情依然凝重。 「……」祈律调整吐息,表情也不好看。 「祈律,你只喝一口,还好吧?」罗敷慌张地问。 祈律摇头道:「我使用魔气的时候多少会增强药效,情况不比他们来得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增幅之力会强化植物类型的药效,祈律施放魔气就有强化的效果,他不敢断言井水内的异样物质是否含有植物成分。 「你不要使用魔气。」耕父再次叮嚀。 祈律的眼角馀光看到闻讯而来的村长与守卫村民。 「……怎么会?」村长难以置信眼前的情景。 「村长,现在该怎么办?」村民护卫焦急地问。 面对眼前的村民一一打回原形,个个虚弱不堪,哪有平常的威风? 村长走向前询问:「……你们吃了什么吗?」 「我只是喝了水啊……」 「我也差不多啊。」 魔族村民回復内容相近,彼此面面相覷,很难相信长期饮用的水源有问题。 「几位贵客,你们没事吧?」村长看向祈律等人,担忧之情尽显脸上。 祈律将装有井水的碗交给村长,严肃地说:「这井水似乎被下了药,我与耕父前辈都误喝一口。」 「井水?这?」村长拿着碗,看不出其中有何玄机。 「请问最近有可疑人士进来这里吗?」祈律问。 村民护卫看不出井水有何不同,但他不敢尝试,仅说:「昨晚除了你们以外,就没有外人进来了。」 村民护卫甫说完,村民间都以怀疑并带敌视的双眸盯着三人。 「难道是你们吗!」一名魔族村民直指祈律,将内心的怀疑说了出口。 怀疑之心如植物蔓延而生,瞬间村民们眼睛发红,都认为三人有问题。 村长怒斥:「住口!芐先生的贵客不会做这种事。」他的威严仅压抑村民的情绪出口,但怀疑的根已经深植于心中。 「(就以时间点我们是最可疑的,但重点是谁下的药?)」祈律理解村民的心情,无奈归无奈,仍要寻找解决之道。 罗敷望着耕父,很在意他一直暗中调整吐息。 村长解释:「今早仙士没有入村,但逗留了一阵子,也许是趁这段时间……」 村长试图缓颊,但村民护卫听后惊惶,连忙否认:「村长,这不可能,我们都有看着他们。」 现在情况是互相怀疑,之后就会沦为互相指责,都无法解决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喝了这些井水的魔族都很难施术,恐怕……」祈律指出问题所在。 村长摇了头,「不施术就无法对付仙士了。」他自信对付仙士的手段必须透过魔族村民,否则一般人类怎能和仙士对抗? 「我没有喝到,少量仙士不是我的对手。」罗敷说。 「就怕仙士的数量不少。」耕父不同罗敷有自信。 听到耕父的话语,罗敷的神情难得闪过犹豫。她很瞭解耕父说的是泼冷水还是事实,也担忧祈律的状况。 村民护卫怒吼:「我看就是你们!昨晚还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他不能忍受被村长怀疑办事不力,非要找三人下手。 「不要胡说!」 即使村长厉声阻止,也无法遏止村民们的怀疑,他们交头接耳,传递各式不利于三人的讯息。 「我也觉得是他们……」 「你们跟我们有仇吗?!」 「早知道不要接纳外人了。」 「现在该怎么办啊……」 怀疑、埋怨、早知道、不知所措等等负面情绪不断围绕于整座平阳村中,导致出焦躁难安的氛围。 「(平阳村的状况远比红柳村来得危险,我们也得不到村民的信任,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祈律本意是帮助平阳村,却因身分不合宜适得其反,他很焦急但无计可施。 「祈律,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很不信任我们。」罗敷悄声说。 罗敷很愿意帮忙,但没获得村民的认同,她也力不从心。 「我看早点离开,不然我们之后很难脱身。」耕父发表残酷但实际的论述。 「(……平阳村会出事也跟我有关吗?如果是这样,我怎能说逃就逃?但是,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依村长所言,仙士长期骚扰平阳村,但直到祈律前往平阳村避难才出这种事,他怎能不认为是他害了平阳村? 祈律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出打算:「两位前辈,我要引出仙士,最好引出司马懿。」 耕父眼睛睁得颇大,大喝:「你现在无法施术,你疯了吗?!」他不相信祈律的情况会比他好。 罗敷冷静地问:「祈律,你要去哪里引仙士?」 「……罗敷?」耕父对罗敷反常的态度有些陌生。 「我还可以作战,我也不想看平阳村遭到仙士的蹂躪。」罗敷意会到严重的后果,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我,他们就会被我引走,攻击平阳村的人就会变少,我想一路把他们引到荒流河那边。」 以平阳村现在的状况,已经坐实窝藏魔族的罪则;祈律仅希望这个推论是真的。 「你去荒流河的情况不稳定,何况你现在又不能使用魔力。」耕父劝戒祈律打消主意。 罗敷沉思数秒,发表想法:「……好,我陪你去荒流河。」 罗敷的决定对耕父儼然如晴天霹靂,他严肃说着:「罗敷,你认真的?没处理好的话,我们不一定能活。」 「罗敷前辈,耕父前辈说的不错,荒流河之事……」祈律不愿拉耕父、罗敷蹚浑水。 罗敷怒吼:「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上次跟你在伏牛山分离后,我整个人都很不安,何况我现在还知道你不能使用魔力!放你一个人去荒流河,根本就是要你死!」她抿着唇,这份觉悟不是说假的。 面对罗敷强烈的气势,祈律幽幽说了:「……我还不想死,我不会轻易死的。」 如果可以活下去,何必自寻死路;不论如何他都想活下去,然而事态发展能如想像顺利吗? 「(要死,也要我知道真相以后……)」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他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这句话。 「你们若是有三长两短,芐先生那边……」村长为难地说。 「村长!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村民护卫提醒村长事态轻重。 「对啊!对啊!」 「我还得赶快去防御才行。」 「没立刻赶他们就很好了。」 「赶走他们!肯定是他们的错!」 村民的恶毒言论再度响起,罗敷跺脚,怒吼:「你们很烦耶!走就走。」 罗敷的气势逼使村民们噤声,莫名的沉静反倒像暴风雨前的寧静。 「罗敷……既然你决定如此,我就陪你去。」耕父沉重地说。 罗敷伸出手,拒绝道:「你不用勉强,你把我的笨弟弟找来比较乾脆。」 「现在找他无济于事。」耕父明白罗敷的意思,更不能让她独自行动。 祈律沉默望着两人,痛楚的滋味涌上心头,牵动神经,让他鼻头微酸。 「……我们去荒流河,请罗敷前辈施魔力引来仙士。」祈律发出指示。 罗敷沉重点了头,「……嗯。」 村长知道三人的决定,只能说:「你们要去荒流河……一路小心。」 「……您们也是。」祈律留下这句话。 村民间外表不说话,内心都庆贺三人识趣离开,相信只要赶走衰鬼就能获得安稳。 祈律不管旁人眼光,逕自离去,瀟洒的姿态让人印象深刻。 耕父走在罗敷的身旁,罗敷则坚定向前行。 彼此复杂的心思,谁也说不清楚。 第五十回01.出平阳仙士群集,入荒流刺客袭击。不明敌意但减伤,祈律独自面强敌。 平阳村的村口外,已有一群仙士徘徊。他们目露凶光,装备充足,已在感应魔气,不是前来探路或巡逻的一般仙士,而是真真切切的诛魔仙士。 诛魔仙士的实力远较一般仙士出色,对于已中计的魔族而言更添危机。 「……他们已经来了。」祈律不算意外地说。 「把他们打倒吗?」罗敷徵询祈律的想法。 祈律点了头,出现于仙士的面前。 「是魔族!」 「平阳村果然窝藏魔族!」 仙士见猎心喜,将以三人作为开头的小菜。 祈律自知已无馀裕,以冷硬的语调下令:「……战斗吧。」 罗敷不必再顾虑生死,一出手就是致命伤,不少仙士仅觉脖子一凉,就再也没有意识。 祈律忍住血腥味造成的不适,强硬以长刀攻击眼前的敌人,面对两边涌上的仙士,他以增幅之力强化怀中药草的药效,瞬间仙士都倒在地上。 耕父拿出武器,直接给予地上昏倒或挣扎的仙士最后一击,不再留下任何活口。 「怪、怪物啊!」 罗敷对欲逃的仙士拋出一座坚实的小山,不同以往的警告意味,这次是永远将他们压在底下,如同真正的山压在身上,筋骨寸断。 祈律确认没有仙士逃逸而出,稍微喘了气。 「祈律,你还可以吗?」耕父担忧地问。 「……勉强。」 祈律虽这么说,但他开始头晕,逼迫自己绝不能倒下。 「那我们去荒流河吧。」罗敷说。 「嗯……」祈律维持一贯的步伐,不让两人发觉异状。 分隔线 村长同村民护卫走到入口,看到触目惊心的仙士尸体。 「仙士已经来了,果然是那群人引来的……」村民护卫恨恨地说。 村长怒道:「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先处理那群仙士吧。」 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村民护卫不耐地处理这些尸体。 此时,一名小孩走到村长的身旁,天真地说:「爷爷,我要吃糖糖。」 村长蹲下身,好心地说:「呆呆,不要待在这里,很危险的。」 村长推着小孩,不想让他看到眼前恐怖的一幕。 小孩哭喊着:「爷爷坏坏,都不给我糖糖。」他坐在地上打转,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呆呆乖,叔叔给你吃糖糖。」村民护卫将怀中放了有些时间的糖果交给小孩。 小孩直摇头,「这个不好吃,之前的叔叔给的比较好吃。」 「之前的叔叔?」村民护卫不解。 小孩向村长哭诉:「爷爷,我要吃糖糖,那个好吃的糖糖。」他拉着村长的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相当严重。 村长对村民护卫比眼色,无奈地说:「呆呆,爷爷很忙,可不可以……」 「爷爷讨厌,都不理呆呆了!」 小孩拋下这句话,哭着跑开了。 村民护卫不禁纳闷:「好吃的糖糖是指什么?我之后买给他吧。」他也不捨小孩哭成那样。 村长惊讶地看向村民护卫,「老人家最近待在村内,没有买糖啊……」 「也不是我买的啊。」村民护卫也摇了头。 村长看向地上的仙士尸体,不安地问:「……那会是谁给的?」 分隔线 包围平阳村的仙士比祈律等人想像得更多。 当他们抵达村外时,此处早被放置一捆捆的柴薪,显见仙士的意图。 「魔族逃窜了!採取包围战法。」 「不能让你们逃了!」 仙士感应到三人身上的魔气,话不多说立即向前包围,并吟唱咒术。 「这里的仙士还真多,但还难不倒我。」 罗敷瀏览在场仙士十来人,释放一路上集结的魔气,伸手一挥就是连绵的小山。 小山与咒术形成拉锯,罗敷为了压垮下方的仙士,势必得付出更多的力量。 「喝!」罗敷以呼声带领气息流动,但仙士的实力渐强,她很难一口气解决。 「看来他们是不想让我们逃了。」耕父强硬忍住不适,放出强烈的光芒使仙士无法看清附近。 「嗯……」祈律取出药草,以增幅之力增强药效。 面对视觉与嗅觉的异变,仙士得以不看,但无法不闻,纷纷吸入气味。眼睛一垂,便难维持咒术,小山瞬间落了下来,一批仙士发出凄惨的尖锐声。 祈律强忍不适,望着地上的仙士尸体,越发困惑。 他不禁疑问:「……究竟司马懿要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耕父调整吐息。 「我本来以为他是追捕我,但现在来看,他是真的要灭了所有魔族,他为何要如此对待魔族?他与魔族有何怨仇吗?」祈律一连问了数道问题,单纯的他不懂司马懿深层的考量。 耕父解答不了祈律的疑问,仅说:「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罗敷见两人状况尚可,断绝无谓的对话:「先突围再说!」 第五十回02.出平阳仙士群集,入荒流刺客袭击。不明敌意但减伤,祈律独自面强敌。 三人抵达目的地──荒流河。 荒流河没有仙士驻扎,在荆州各地皆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竟成安全的位置。 正当祈律这么以为时,一道黑影飘了过来,打破他的想法。 祈律瞬间以长刀反应,先听到金属的鏗鏘声,才看到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拿着匕首,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他。 祈律惊呼:「……敌人已经到这里了?」 罗敷对蒙面人的好身手大惊:「祈律,你没事吧?!」她连忙向前,保护祈律不受蒙面人的伤害。 蒙面人身材娇小,但手脚俐落,拿起匕首的姿势颇有架式。他稍微弯身,严肃地说:「你就是被通缉的魔族青年?黑市也悬赏你,价值高得很,不能让其他人抢先了!」 「我有被通缉?」祈律不解地问。 「刘琮投降曹操,襄阳城已经开城了,仙士大举进入荆州诛魔,不趁现在要趁何时?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蒙面人说完,又准备攻击。 罗敷怒道:「我不会让你得逞!」 罗敷尚未唤出小山,蒙面人即轻盈穿过,她改採拳击,强硬使蒙面人停下脚步。 蒙面人持匕挥击,匕首打在经魔气强化的拳上没有效果,他嘖了一声,拋下匕首以擒拿术应对。 罗敷对近身肉搏有心得,但蒙面人的速度就如脱兔般灵敏,她一直无法有效攻击。 耕父欲向前帮助罗敷,但祈律拉住了他。 「(他感觉跟刚才的仙士不同……)」 一路上,追杀祈律者只有仙士,蒙面人的身手与说话方式都不同先前所见的仙士。 蒙面人持匕和肉搏战非其所长,展现的只有优异的速度,沦为一味闪避罗敷追击的窘境。 「你做什么?」耕父对祈律的举止发出怒声。 祈律从怀中取出微量的药草,说道:「……我来。」他仅散发微幅的魔气,强烈的晕眩感随之而来。 蒙面人一见祈律的举止,急忙退了数步,冷冷地说:「……唔,还真是厉害,但你给我记住:只要曹操掌控的地方,就会继续悬赏你,别以为其他人不会动手!」 蒙面人撂完这句话,就退出了荒流河。 罗敷呿了一声:「莫名其妙的!」 祈律对蒙面人的行径同感不解,但他感谢其主动撤退。 他不禁感慨:「(只要曹操掌握的地方,我就会一直被通缉……荆州已经纳入曹操的管辖范围内,也不安全了。)」 他望着荒流河,竟对腥臭的味道麻痺了。 耕父提出建议:「对方似乎暂时放弃了,但荒流河是死路,离开比较好。」他不觉得在这里应战是好主意。 祈律喃喃着:「天下虽大,几乎都在曹操的掌握之下……而且,被悬赏的似乎只有我。」 「之前平阳村长说过让你到巴蜀避难,总是有办法的。」耕父安慰道。 罗敷插着腰,自信说着:「如果逃到巴蜀,就回银湖村,我老弟才不怕那群仙士。」 「……」祈律哀戚望着两人。 「(我固然不是曹操的目标,但只要曹操扩展势力,我就要担心连累无辜的人。依两位前辈所言,银湖村是世外桃源,那我更不能把他们捲入战局中。)」 平阳村曾是安乐的小村,却因收留他而出事──他不能让银湖村也遭逢这样的悲剧。 他下定了决心:「(如果只有通缉我,就让我结束一切吧……)」 罗敷与耕父都在等待祈律的回答,但祈律迟迟未语,罗敷逕自说了:「事不宜迟,趁现在的空档还来得及。」 「祈律,我们去银湖村。」耕父也同意罗敷所言。 祈律往前走数步路,将刚才未用的药草藏在掌心,说道:「……罗敷前辈,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请问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好啊。」罗敷回应。 罗敷不疑有他走到祈律的身旁,祈律倏地啟动药草的功效,让她昏睡了过去。 「祈律,你做什么?!」耕父衝向前,警戒地盯着祈律。 罗敷落在祈律的手中,他将罗敷交给耕父,沉重地说:「耕父前辈,请你带走罗敷前辈,回到你们的故乡。」 耕父确认罗敷仅是昏睡后,担忧地问:「你是要……」 「仙士的目标是我,我留在这里就好,不必把你们拖下水。」祈律道。 「……」耕父仅是沉默。 祈律进而解释:「耕父前辈,你应该也感受得到,这次的诛魔范围不同以往,我们三人没有办法与仙士大队对抗,只能尽量减少损伤。」 如今,面对集结的仙士,谁都没有把握。在场除了罗敷有攻击力,耕父、祈律都将至极限,根本无法长期作战。 耕父望着罗敷沉静的睡顏,咕噥着:「罗敷醒来后会很难接受的。」 祈律知道说中耕父的心坎,进一步论述:「耕父前辈,刚才的战斗几乎仰赖罗敷前辈。我与她相处一段时光,知道她会为了朋友不惜让自己伤痕累累,所以我绝不能让她牺牲。」 耕父明白祈律的意思,他的内心也这么想过,但他想起罗敷的怒顏,感慨地说:「上次伏牛山的事情,她已经很内疚了,你怎么能让我……」他为之气结。 「我相信耕父前辈安抚得了她。」祈律稳重地说。 耕父露出忧虑的神色,询问:「……你要怎么做?」 祈律吐了一口气,解释:「我要使用增幅之力,会牵连到你们,你们必须离开。」 他说了某一程度的事实,因为他无法控制药草的气味只袭击仙士的嗅觉。 但是── 「……你真的还能使用吗?」耕父提出关键问题。 祈律一路上的行为看似未受影响,但耕父不怎么相信。 耕父直盯祈律,想要知道真正的解答。 「可以。」祈律斩钉截铁地回应。 「……」耕父对祈律露出狐疑的神色。 「耕父前辈几乎不能使用力量,趁现在罗敷前辈状况还好,至少你们两人都安全。」祈律估算药效有一刻鐘多,足以让耕父带走罗敷。 「……」耕父沉默了。 这次情况不同伏牛山,耕父看着罗敷,陷入天人交战。 「紫狩前辈之事,落仙谷之事,请恕我无法再相陪了。」祈律不再多说,仅愿耕父把握时间。 耕父将罗敷抱了起来,以近似永别的严肃语调说着:「……你……保重。」 祈律有意以荒流河为战场,尽量减轻其他地区的伤害,耕父选择尊重。 耕父快步疾驰,唯恐回头就会转变心意。 眼见耕父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时,祈律才敢蹲下身喘息。 「呼……」头晕如突然降临的黑夜席捲全身,但他不能停下脚步,强硬坚定眼神完成目标。 祈律将寻找荒流河中浓度最高、最适合迎战、最能有效解决仙士的位置。 「……到湖泊那边吧。」祈律已经有了答案。 第五十一回01.司马亲至蚀魂泊,祈律乃是俎上肉。祈律一赌全身力,最终选择仅一投。 祈律瞭望辽阔的蚀魂泊。 蚀魂泊上氤氳的气流,伴随强酸的腥臭味,是整条荒流河中最危险之地方。同时,这里三面环湖,祈律仅需以一面迎战,适合背水一战的他。 如果他真的有这么珍贵,值得成为仙士的目标,不久仙士就会抵达此处。 「这座湖泊有特殊的魔力,被它吸引进去,就连仙士也很难脱身吧?」 毫无生机的荒流河世界本是他的罩门,讽刺地变成他最适合迎战的地点。 他盯着湖心,喃喃着:「如果可以引来司马懿的话……」他与司马懿从无接触,遑论其心思,纯粹只是一种祈祷。 他聚精会神,确认怀中的药草存量,并将长刀与小刀安置好随时应战。 「开始吧。」 他走回河流处,施放魔气,引导感应气息的仙士前来此地。 仙士进击的速度比祈律想像得更快。 祈律施放魔气不足五分鐘,即有一群仙士衝到他的面前,彷彿本来就在此地等待他。 「魔族在这里!」 「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仙士群眼睛发红,死盯着祈律。 「我不会死在这里。」 祈律来不及讶异仙士现身之速,取出长刀,诱引仙士到蚀魂泊。 仙士的体术训练不足,使祈律得用长刀拉开距离,尽可能以一般攻击对付之。 探路的仙士一一而来,一对一的情况下,正好让他各自解决。 这些,不是他要担心的部分。 当后方的仙士发觉探路的仙士未归,便知情况不对劲,一拥而上到了蚀魂泊。 祈律的三面都是湖泊,仅以一面迎敌。 他可以长刀抵御前方的仙士,但面对其身后助攻的仙士,不得不施展魔力一起解决,以免遭到突袭。 为了防范倒地的仙士突然起身攻击,他或以长刀,或以魔气,甚至是自己的脚将那些人送到蚀魂泊内。当人一落水,湖心便发出「吱吱」的声响,未久一副副的白骨就浮了出来。 仙士群都恐惧蚀魂泊,但他们不群起施咒将祈律推入湖内,而是尽量牵制祈律的行动,有助祈律的进攻。 「呼……」然而,仙士鱼贯而入,祈律体能再优异也不免喘息。 「(是欲用人海战术吗……也好。)」 隻身一人的祈律确实难敌千军万马,但他不相信有无穷无尽的仙士。想到袭击他地的仙士数量减少,他觉得辛苦有了代价。 他又踢落几名仙士入湖,湖面上泛着氤氳的气流,荒流河的仙灵已吞灭了无数的生灵。 「他是怪物吗……」 眼前的仙士恐惧不堪,没想到祈律竟有如此战斗能力,渐渐往后退。 祈律不离开原地,紧盯着眼前的敌人,掩饰早已疲倦不堪的身体。 两边僵持一段时间,一道自信而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自己逃到死路了。也好,省去我的麻烦。」 出言者说完话,从容现身于蚀魂泊。 仙士群发出惊呼:「司马大人!」他们退到司马懿的身旁,由其出面应对。 「(他是司马懿?)」祈律仅闻其名,不曾见过本人。 司马懿比起白蘄年轻许多,已有深厚的仙气,桀驁不驯的双眸显见他的野心之大。 祈律知道此人难缠。 司马懿观察祈律,嘖嘖称奇:「你就是红柳村的村长吧?比我想像得还要年轻,当时才会让你逃了。」 如同祈律讶异司马懿之年轻,司马懿同样这么评估了他。 祈律不卑不亢地回应:「红柳村一向与外界隔离,和仙士更是素无恩怨,你为何要如此逼迫红柳村?」 「红柳村有醉仙草,而那名魔族少女善于种植,你则似乎能使醉仙草发挥更强的功效。」司马懿轻挥羽扇,优雅地说着。 羽扇以上等鸟羽製成,本身即蕴藏丰厚的仙气,司马懿每下挥动都会散发微幅仙气,作为基础的防御。 换言之,一般进攻取不了便宜。 「……你说的魔族少女不会种植醉仙草,你误会了。」祈律驳斥。 司马懿不感意外地说:「这是李叔亲口说的,我想屈打成招的效果是有的。」 祈律眼睛微睁,「(……李叔竟将此事推给音?!)」 「看你的神情就有鬼,少以为我会被你骗了。」司马懿熟知人性,认定祈律必有隐瞒。 「(原来音会被通缉,是因为司马懿以为她会种植醉仙草,但不论是种植还是增幅都是我……李叔,你为何要这么做?)」当司马懿将祈音列为主目标,他即使死了也无法安心,表情难掩慌乱的心情。 司马懿不管祈律的想法,逕自提了:「你的能力我也有兴趣,不如我们来谈个合作,一同统治天下。」 祈律眼神一闇,冷声道:「……你的主君不是曹操吗?」 司马懿闻后大笑,「哈哈哈。只是暂时放在他那边,我迟早会夺取天下,而你的能力可以帮上忙。」他收敛笑意,装出值得信赖的神情,哄着:「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司马懿说得诚恳,情势也对祈律不利,理当有些诱惑力。但是,祈律早就知道他的居心。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祈律道。 「可恶的魔族!别以为你现在的处境有资格与司马大人谈判。」 「司马大人随便都能灭了你!」 若非司马懿执意活捉祈律,仙士群哪需迂回对付祈律?他们发出怨言,逼迫祈律接受司马懿的说法。 「(我得维持意志,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异状。)」祈律唯有保持实力,哪怕只有表面,这是司马懿迟迟不出手的关键原因。 司马懿以扇阻止仙士群的叫嚣,大方地说:「你可以选择自主帮忙或被控制,我特别优待才给你前项选择。」他的语气不无奉劝祈律识趣些。 祈律怒吼:「李叔……除了屈打成招外,你还对他做了什么!」 司马懿轻摇了头,「他很识趣,挨了几次皮肉之苦后就自愿帮忙了,醉仙草的妙用还是他弄出来的。」 「……」祈律闻讯,神情异常沉重。 司马懿满意祈律的反应,进而说了:「我看你的能力似乎比他还要厉害,又很年轻,肯定想做一番大事业,之后给你块地,别说一座红柳村,十座也没问题。」 司马懿的提议如甜蜜般诱人,以他的实力与地位,确实给得起这样的承诺。区区的红柳村,在他的眼里不算什么;成千上万这样的小村庄,他都不放在眼里。 豪气万丈的言论,显见司马懿真正的心思。 祈律幽幽地说:「……如果醉仙草被用来如此,或许它最好的结局是烧燬。」 直到刚才,他才真正瞭解现在的祈音为何要烧燬所有的醉仙草。 醉仙草的本质无罪,却因使用者的心思而变成罪恶之源。如果不愿让更多人受害,狠下心烧燬它,或许是不得已中的得已。 祈律身为种植者,对于心爱的醉仙草竟只有这种结局,内心酸楚难耐。 司马懿眼神一冷,「你不愿意与我合作?」他放下佯装优雅高贵的羽扇,尽显阴狠的眼神。 「我不会与你这种人合作。」祈律坚决道出主张。 司马懿扬起一边嘴角,冷笑:「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司马懿一呼,仙士群一拥而上,他们不必顾念祈律的生死,得以尽情攻击。 第五十一回02.司马亲至蚀魂泊,祈律乃是俎上肉。祈律一赌全身力,最终选择仅一投。 「(……趁现在挟持司马懿。)」 祈律把握一瞬的时机,不顾一切衝到司马懿的面前。 司马懿挑衅道:「你要攻击我?凭你?」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祈律大喊。 祈律自知如飞蛾扑火,但他只有这个选择。他将怀中的药草尽洒空中,散发强劲的魔气强化药草的昏迷药效。 「好难受……」 「好想睡……」 高浓度的药草功效,使在场仙士群都承受不住浓厚的睡意,纷纷倒在地上。 但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司马懿屹立不摇,以得意的神色盯着祈律,就像是狼虎猎捕小鹿的神情。 「(……怎么可能?)」祈律警戒退后。 司马懿笑着说:「哼!果然是想搞花招,还好有先准备。」 声音非来自眼前,而是天空,祈律往上看去,发现了另一个司马懿。 祈律惊呼:「……两个司马懿?」 从天而降的司马懿一落地,手指一弹,打消原本祈律看到的司马懿。 他,才是司马懿的本尊。 「(糟糕,刚才使用完力量,整个头都在晕……)」祈律将全部的力量都付予刚才的那一击,强烈的晕眩使他不得不蹲下身。 司马懿见状,嘲弄地说:「真是天真,以为我不会防备吗?看来你已服下猎魔香,没有办法再攻击了。」他肯定现在的祈律无法再进行攻势。 祈律喘着气,咬着牙迸出声:「呼……谁说的……」他打起精神,又扬起一些魔气。 「很不错,但是打不过我!」司马懿认同祈律的努力,但区区这样的魔力,不是他的对手。 司马懿集结仙气,正在评估力道。 原本守在后方的仙士也到了此地,情况岌岌可危。 「要留活口。」司马懿冷言下令。 由于祈律的出色表现,司马懿对他的能力更有兴趣了。 「是!」仙士群以司马懿为中心布阵,他们正吟唱不明的咒术。 「(现在我不可能敌过他,也不能被他捉走,我得……)」祈律缓缓后退。 他退到蚀魂泊旁,感受到强烈的力量正拉着他。 「不会让你藉湖遁逃的!」 司马懿未知蚀魂泊对魔族的伤害性,急忙释出仙气绳,与蚀魂泊的吸引力量达成一拉一扯的抗衡。 「放弃吧……」 「快点放弃吧……」 「你不是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祈律听到了声音──即是耕父所言的「呼唤」,催促他进来这个美好的世界。 「(湖泊……终究只能走向这一步……)」 他心内一酸。 他有一死了之的觉悟,但想起祈音因李叔的情报而无法免除危险,变得难以瀟洒。 然而,现在的他,哪有馀裕担忧呢? 祈律凄凉地笑着:「那你来捉我吧……」 他往后一跳,身上的服装因吃水而沉重不堪,司马懿难以拉起依附在他身上的仙气绳,其未久亦遭蚀魂泊所毁。 司马懿下令:「把他捞起来!」 「是!」 仙士群接到命令,都在湖面上施咒,形成一条条的仙气绳,想办法拉起祈律。 仙士群咬着牙猛拉,「奇怪,他的身体好重,为什么没办法拉起来?」 「……怎么会?」司马懿发觉了异常。 「司马大人,他的身体就好像装了铁球,好重啊……」仙士群说完,一条条仙气绳都被湖水侵蚀而断裂,猛然失去拮抗力,他们往后滚了好几圈。 司马懿知道仙气绳被湖水侵蚀,但对莫名的沉重深感费解。 司马懿不放弃,欲在水面上施咒,却听到一道强劲的爆炸声。 「轰隆──」 随爆炸声而起,是绚烂美丽的火焰。火焰如花朵般盛开于河畔旁,残英落于河流间,浓郁的花香暂且由浓烟替代,由于荒流河是单向道,阴冷的它瞬间变成炙热封闭的炼狱。 「为什么会有火?入口的仙士呢?」司马懿很清楚起火点就在入口,即是他唯一可走的路。 「咳、咳……好呛啊。」 「那个魔族青年怎样都捞不起来,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烧死的。」 比火焰更早袭击他们的是浓烟,仙士群咳嗽连连,都难以施术。 司马懿咬牙,痛恨地说:「可恶,原来是陷阱吗……」他握紧拳头,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屈辱。 「生命比较重要,只能放弃了。」 司马懿很不甘心,但他只能认了。 他一声令下,拂袖而去,仙士群也随之离去。 祈律沉入蚀魂泊中,生死未卜,心思依然掛念着尚未解危的祈音…… 第五十二回01.祈音入城获协助,司马使计诱眾人。襄阳城内办酒宴,酒里掺水逃无门。 稍早之前 祈音离开伏牛山,抵达襄阳城外,看到一批流离失所的百姓正和城门守卫争执。这群百姓来自宛城附近,他们受曹操军的袭击不得不离开家乡,一心想回到安稳的大堡垒。 「曹操军要来了,求求你让我们进城啊!」百姓向城门守卫哭诉,但仅得其冷淡的神色。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间谍,交出入城令。」城门守卫照惯例行事,以免惹祸上身。 「救命啊……」百姓的脑内只有这句话,他们不断搓手,却搓不动城门守卫的惻隐之心。 「(曹大人的军队已经南下了?好快的进军速度。)」曹操的行军速度出乎祈音的意料之外,她神色一沉。 祈音本欲观察襄阳城的入城令形制,但围绕于城外的百姓几乎没有入城令,她无从仿製。 祈音思考如何入城时,江离拖着脚步走到她的前方,惊讶地说:「……是你啊。」 江离后方的医师葛川同感讶异,温和道:「原来你在这里,祈姑娘。」 「你们也来襄阳城了?」祈音问。 「嗯,来行医。」江离回应。 祈音比着城门守卫,请託道:「这里需要入城令,我进不去,可以请你们帮忙吗?」 江离将一篮器具交给祈音,比了手势指示:「跟在我们旁边。」 医师葛川走在前头,江离随侍于侧,祈音则在最后方充当小助手。 「交出入城令。」城门守卫道。 医师葛川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和蔼地说:「那名姑娘是我的助手,让我们一起进去吧。」 「真的?」城门守卫打量初次谋面的祈音。 「当然,我还有病患要治疗。」医师葛川坚决地回应。 城门守卫调查入城令,轻声道:「……好吧,看在您为很多人治病,就放您过了。」 城门守卫仅取得两枚入城令,依规定不能让祈音入城,但他敬仰医师葛川,相信其不会说谎。 「谢谢。」医师葛川致意。 祈音随两人入城,一路走到医馆前。街道上不少城民聚集在一起,谈着最近听到的各式消息。 「怎么办?怎么办?刘皇叔的军队已经撤离了。」百姓阿孔惊呼。 「曹操军在宛城,不一会功夫就会下来了。」百姓阿具浑身发抖。 「这、这……我相信刘皇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百姓阿亥说得心虚。 「留在襄阳城真的安全吗?乾脆到……」百姓阿帕眼神游移不定。 百姓阿孔怒斥百姓阿帕:「之前是你说襄阳城最坚固的,现在要逃到哪里去?」 「逃到孙家那边去的话……」百姓阿亥恐惧到连投奔刘表军的仇家都可以了。 百姓阿帕直摇头,「到小村庄去避风头好了,我就怕曹操军屠杀啊……」 四名百姓直打哆嗦,谁都听闻过曹操的风评。 百姓阿孔垂头丧气,消沉地说:「逃到哪里都不安全,乾脆去钱家那边喝酒。」 「钱家……都这种时候了,他们还会提供好酒吗?」百姓阿具不解地问。 百姓阿亥点了头,「我有听客栈老闆说过,这次钱家一样买下全部的酒,今晚还是会办的。」 百姓阿帕笑得痴傻,大叹:「喝酒……喝酒……也许醉个几天,什么事情都结束了……」 四名百姓说完后,决定到钱家报到,拒绝再想恐怖的现实。 祈音皱眉问:「……在这种时节喝酒?」 「钱家每年这段时间都会买下客栈的酒,是这边的大事。」江离解释。 祈音挑了眉,语调满是怀疑:「即使曹操军已经在宛城了?」 「刘琮取得统治,但军队不合心,不是曹大人的对手。百姓内部分歧也大,不是逃亡,就是留在城内,与其每天慌张等死,不如醉死。」医师葛川说明百姓的心态。 「确实看得出统治不力,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百姓喝得醉醺醺的?」祈音理解百姓的恐惧害怕,她是针对刘家发出批判:「(襄阳城不论从上到下,早就被渗透得乾乾净净,最终唯有投降一途。)」 她窥视医师葛川和江离的态度与往常无异,便知这些都属计画的一环。 荀彧经营荆州多年,正是收割的时候。然而,现在的情势不同以往,祈音担忧天若宫的动态。 「(仙士入城,我能掌控的时间不多……难得觉得荀君的攻心策略太过顺利真是不好。)」 她不禁轻叹一口气。 分隔线 祈音随两人入医馆,房内无人,又有结界守护,很适合谈事。 「刚才谢谢你们,我正想怎么潜入。」祈音致谢。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江离问。 「哥哥不是在襄阳城吗?我来找他的。」祈音理所当然地说。 医师葛川摇了头,惋惜道:「真是不巧,他去找猎魔香了。」 「……猎魔香?」祈音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是种魔族闻到容易感到晕沉的药草,跟你之前提到的药水有些相似。」医师葛川解释。 祈音喃喃着:「猎魔香……是只对魔族生效吗?」她听药名就觉得不舒服。 江离扶着桌几前行,「听名字是这样,但我们没看到。」 祈音将手上的篮子放在桌上,问了:「哥哥是去哪里找猎魔香?」 医师葛川比对药草,随意说着:「他跟踪仙士,我也不清楚去哪里,晚些就会回来了。」 江离听到医师葛川的话后不禁吐槽:「葛川医师,你的『晚些』已经有点太晚了。」他记得那是他入城前的事情。 「……哥哥去那么久了吗?」祈音严肃地问。 医师葛川观察天色,沉重地说:「……去了一段时间。」若非江离提起,他还没发现问题。 祈音问起另一件在意的事情:「另一位……也就是那个说四字的男人去哪里了?」她猜想芐是处理这些事的人。 江离迅速意会,点头道:「喔,你说芐啊。」 「芐说仙士已经知道祈律的身分,去找祈律了,但还没传回消息。」医师葛川回答。 祈音眼神一凝,语气平淡地说:「……跟我想得差不多。」她担忧的剧码可能即将上映。 医师葛川没发觉祈音的异状,微笑地说:「你不妨在此休息一会,也许芐晚些就将祈律带回来了。」 祈音没有等待的间情,又问:「你们在荆州有打听到天若宫的事情吗?」 「襄阳城内的仙士不多,但鬼鬼祟祟的,芐才会知道他们暗中买了猎魔香。」江离转述芐的报告。 祈音思考片刻,提问:「城内不多,是指城外很多,还是说你们也不知道?」 医师葛川和江离互看一眼后,都摇了头。 江离摊了手,「我最近才到这里,哪知道啊。」 「祈姑娘,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医师葛川不解地问。 祈音换种两人会懂的说法:「猎魔香……它是很珍贵的药草?还是只在荆州生產?连在许都、鄴城都会没看过吗?」 「我是没听过,可能要问师兄。」医师葛川对仙学瞭解有限。 江离倒是回答:「师父有听过,但他说药效没有想像得好。」他正是有些仙学知识才被派来这里,协助医师葛川分析药理。 「看来猎魔香对仙士而言不算罕见药草。」祈音道出结论。 江离连忙辩驳:「……不能这么说,芐不久前才听过的。」 祈音知道江离没听懂,重新说明:「许都是药材集散地,黑市也贩售多种珍稀药材,即使猎魔香同醉仙草异常珍稀,难道非在这里才取得到吗?」 「这是什么意思?」江离的脑袋有些打结了。 祈音喃喃着:「猎魔香的药效不如想像,但提炼为药水,能够有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药效吗……」这是她在意的事情之一。 「现在没有发现药水,无法分析药理给你作参考。」医师葛川道。 江离认真思考,「是将猎魔香提炼成药水吗?如果浓度变强,确实有可能。」他有读过数篇描述如何提升药效的仙学,认为祈音说的有道理。 祈音抚着唇,继续分析:「本来只有芐调查猎魔香,现在连哥哥都加入了……」 「你是担心祈律会有危险吗?」医师葛川问。 祈音对医师葛川点了头,于一旁沉思:「(这次司马懿打算以药水迷晕魔族,减轻诛魔时的反抗,但他购买药草的行为做得太明显了……以往他会藏一藏药丸的成分,葛川医师分析药理尚需一段时间,在李叔之时却放任只做一种药丸,这次更是让芐发现购置药草了。)」 对她而言,使用哪种药材製作药水不是重点,她仅需评估司马懿的居心:「(炼製强效药水需要李叔使用催化醉仙草的能力,但司马懿能说拋就拋,可见他对药水的需求不高。)」她轻敲头,轻叹一口气:「(说的也是,他诛魔时不需要特地迷晕魔族,因为实力出色的魔族没有很多。)」 「(等等……如果少量的药水不是拿来诛魔,那是!)」她眼神一闪,想到一种可能:「不行,芐跟哥哥都被司马懿钓出来了!」 「钓出来?芐的隐藏实力很强的。」江离为芐说话。 祈音终于解开一路上的疑惑,解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司马懿故意用实力普通的仙士买药,吸引芐和哥哥的注意,让其他实力较强的仙士尾随于后。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在鄴城的仙士防备那么弱,因为司马懿想要知道是谁阻止他,并找到他真正要找的人。」 天若宫内不乏优异的仙士,至少她在许都内务府外见到的仙士实力就不错,但路上所见的仙士大多平庸,足以印证她的想法。 医师葛川惊惶地问:「所以……司马懿可能知道我们的身分了?」 「可以肯定司马懿掌握到白蘄是阻止他的人,至于他真正要找的人……可能也知道了。」祈音沉重地说。 「真正要找的人……是谁?」江离不解。 医师葛川长叹后,问了:「……他是要找祈律吗?」 「从郭嘉之死的布局来看,应该是。」祈音说。 如此,也能解释昆蕗为何会死在对魔族无害的弒仙泉上,而非遭到武器或术法的攻击。因为这有利于司马懿导引不懂仙术的曹操将此事怪罪于魔族身上。 江离费解两人凝重的神情,直问:「奇怪,他是什么人,有什么专长吗?」他回想当时见到的祈律,并无让人特别深刻的印象。 「我得通知……」医师葛川出乎直觉行事。 祈音立刻阻止:「你不要通知白蘄,至少外表上你已经死了,司马懿可能不知道你的身分。江离也是,留在这里看状况,除非白蘄主动跟你们联络。」她只能期望两人是能动的活棋。 「……那你呢?」江离疑惑地问。 「(司马懿监视荀君,是他怀疑荀君是真正的主事者,还是纯粹想要那个地位?以荀君现在的状况,他应该不会发现荀君的气息。)」祈音已知荀彧被看得紧,难以联络。 「(我的身分已经曝光,如果司马懿的目标是祈律,我得迂回一点……)」她现在只能独自行动,吩咐道:「我出去闲晃,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江离挥手,出言劝戒:「喂,虽然我分辨不出清气与浊气,但不代表其他仙士分不出来啊。」 「你先担心你自己。」祈音冷漠地说。 江离没想到祈音会拋下这种话,愣在当场。 「……真的没问题吗?」医师葛川忧心地问。 「希望如此。」祈音没多少把握,但她必须做些事情。 第五十二回02.祈音入城获协助,司马使计诱眾人。襄阳城内办酒宴,酒里掺水逃无门。 祈音走出医馆时天色已黑,商贩收工,路上间晃的百姓如游魂般魂不守舍,仍在忧虑曹操军。 「(百姓的情绪很紧绷,也是,现在是襄阳城的关键时刻。)」 这样的百姓问不出像样的情报,在大街上探问也不合宜,最好的地点莫过于客栈。 她踏入客栈,欲问今早听到的情报。 客栈老闆身后的酒架空荡荡一片就像遭到抢劫,她却故意问:「老闆,请给我一壶酒。」 客栈老闆不必回头也会回答:「酒……这位客官很抱歉,酒都被买走了。」 「……买走?」祈音佯装不知。 客栈老闆见祈音疑惑,贴心说明:「你是外地人吧?钱家富翁将酒买下,到民居分送,现在已经开始送了,你想喝就快去吧。」 「这样曹操军来怎么迎击呢?」祈音不解。 客栈老闆叹了一口大气,「咳……如果喝醉还好,但每壶酒少说要掺半壶以上的水,根本喝不醉。」 「那样也称不上是酒了。」对好酒的祈音而言,这种酒实在难以下嚥。 客栈老闆看向远方,道出真心话:「有得喝就好,若非所有财產都在这里,我也想逃啊。」他像是抓到一根浮木,就想宣洩心中所有的话。 「……我知道了,我去民居那边看看。」祈音趁客栈老闆话匣子未开,赶紧离开。 分隔线 钱家富翁遣人到民居附近分送酒水,百姓纷纷取盆来饮,喝得相当痛快。他除备有酒水,还请舞伎团奏乐跳舞,场面热闹。 「真是怀念啊,几乎快喝不到酒的味道了。」百姓阿孔突然觉得这是种幸福。 「想醉又不能醉,更让人痛苦。」百姓阿具提出和百姓阿孔迥异的论述。 「这样只会一直想上厕所吧?」百姓阿亥连喝数杯,已有如厕的欲望。 「不在乎了……一切都无所谓了。」百姓阿帕索性放弃思考。 钱家富翁站在前方的高台上,圆滚滚的身材与瘦弱的百姓形成对比,一下就被凸显出来。 钱家富翁慷慨大喊:「酒水还有很多,大家喝啊!」 他甫说完,僕役又送来一打打的酒,即使味淡如水,百姓仍趋之若鶩领取。 酒的品质不重要,重要的是眾人欢聚的一刻。当襄阳城正值纷乱之秋,这种麻痺人心的欢乐庆典更是需要。 祈音走到民居附近,钱家富翁见她气质不同一般百姓,热情邀约:「姑娘,要喝酒吗?」他将一杯酒交给祈音。 「我看很热闹走了过来,但女孩子还是别喝比较好。」祈音故作娇羞姿态谢却了酒。 钱家富翁放下酒,叹道:「不用勉强,这也只是苦中作乐。」 「……苦中作乐?」祈音问。 「没事、没事,大家喝吧!」钱家富翁闪避祈音的问题,移步邀新来的百姓共同饮酒。 祈音见百姓喝上十杯都无醉意,如客栈老闆所言是有酒香的水,但她在意的是:「(没士兵管理也太奇怪了……)」 钱家富翁势力再大,举办庆典也该有士兵巡逻,但祈音完全没看到。 祈音思考之时,又有几名百姓前来。 他们的服装不似城内人,像是来自附近村庄的村民,或工作或慕名而到这里。 「还有酒可以喝吗?」百姓阿京询问。 「当然有。」钱家富翁爽快交出酒。 「工作一整天,终于可以放松了。」百姓阿夏笑着取酒。 两人喝了一口酒,不禁苦笑。 「跟水几乎没两样……」百姓阿夏很不满足。 「勉强还有些酒味。」百姓阿京安慰地说。 钱家富翁再给两人一杯酒,劝道:「别嫌了,要让大家都喝到不容易。」 两名百姓无奈喝着,在这种时节有酒喝就是好事。 「(他们身上的气息……虽然非常微弱,但是魔族吧?看来藏身于城镇的魔族人数,超乎我的想像。)」祈音相信各地都有魔族栖息,但荆州的魔族居民比她想像得更多。 在天若宫诛魔行动的逼迫下,不少魔族离开曹操的领地,富庶的荆州成为他们理想的居住地之一。 「(魔族……喝酒……掺水……)」祈音连结近来取得的资讯,神色越发沉重。 百姓阿京和百姓阿夏打了饱嗝,并揉起眼睛。 「这酒里有什么?头好晕啊……」百姓阿京不解地说。 「醉酒不是……这种感觉吧?」百姓阿夏同感不解。 钱家富翁惊呼:「你们……难道……」他连忙后退,露出恐惧的神情。 祈音读出钱家富翁的心情,思忖:「(……他们是将药水掺入水里吗?几瓶药水就有这种效果了?!)」 依她的推论,李叔製作的药水不多,但能让魔族喝到就感不适,浓度究竟有多高。 「啊……」 「唔!」 两名魔族百姓发出哀鸣,面容扭曲,身体极为不适。 「喂……你们怎么了?」百姓阿亥关怀地问。 「……这酒有问题吗?」百姓阿帕疑惑看着自己手上的酒。 百姓群起关心两名魔族百姓,然而下一秒鐘,他们便化为原形,即是人类熟知的魔族姿态。 钱家富翁吓得不浅,大喊:「魔族、真的是魔族!原来城镇里真的有魔族!」 「什么意思?」祈音趁机询问。 钱家富翁一股脑儿说了出口:「仙士说城镇内有很多魔族,随时都会伤害大家,给我一瓶药水放到酒里,保证能看出谁是魔族……还真的是!」他倒坐于地上,生怕遭受袭击。 「(一瓶药水就有这种威力?李叔,你……)」祈音内心复杂,但她无暇怪罪李叔。 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一见异状,立刻率领仙士群从各巷道出现,包围整区民居范围。他们埋伏有些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 「魔族,看你们往哪跑!」仙士东彰围住东面。 「你们逃不掉的!」仙士西旺则封锁西面。 「可恶……竟然是仙士。」 「呼……力量提不上来啊……」 百姓阿京和百姓阿夏惊觉中计都想逃跑,却被药效所困而难以行动。 钱家富翁赶紧走到仙士身旁,不安地说:「仙士大人,之前好像有人喝酒就跑了,或许他们也是……」 仙士东彰嗤了一声:「这不需要你说,我们都有处理了。」 「这么多魔族,难怪襄阳城内乱成一片!」仙士西旺不屑地说。 祈音走到两名魔族百姓的面前,目光直视两名仙士,冷声道:「……明明都是你们在乱。」 两名魔族百姓惊愕地望着祈音的背影,藉机运气却更感昏沉。 钱家富翁指着祈音,慌乱地说:「你、你……对,你没喝酒,该不会也是……」他对魔族变化莫测的形态感到恐惧。 祈音取下紫玉项鍊,身上的魔气倏地出现。 「我是魔族,还是你们通缉的魔族,要来就来追我吧。」祈音挑衅地说。 「这种姿态……好像有些印象。」仙士东彰皱了眉。 仙士西旺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她是之前在鄴城的魔族少女。」 两人欣喜若狂,没想到会在此遇上祈音。 「司马大人有令,要活捉你!」 「乖乖束手就擒吧!」 两人皆拿出佩剑,一左一右困住祈音。 祈音看向身后的两名魔族百姓,他们已有开战就逃的准备。 祈音调整步伐,寻找哪面最适合逃跑──东面与西面不行,北面建筑不少,唯有南面可突破。 「也要你们打得过我。」 祈音取出纸,幻化出无数的火鸟,从原地打转扩散于四周,火焰如旋风,袭往整区的民居。 「哇!有火啊!」 「快逃啊!」 百姓见到火焰纷纷逃窜,仙士不能攻击无辜百姓,但又必须追捕魔族,显得进退两难。 「喂!你们!」 「不要乱动!」 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身旁都是百姓,哪有挥剑的空间?但他们怎么喊,惊惶的百姓都不会理会。 「你们快逃。」祈音比着南面,要两名魔族百姓把握时机。 「谢谢你。」 「我们快逃吧。」 百姓阿京和百姓阿夏忍住晕眩,非要逃出襄阳城不可。 祈音掩护他们,继续观察两名仙士的情况。 仙士东彰勉强移动,用最大的声量喊着:「可恶……呼叫其他兄弟,不要让她逃了!」 「你逃不掉的!」仙士西旺终于找到空隙,疾步朝祈音而去。 祈音与仙士西旺的距离较远,估算:「(注意力都被我引走了吧……那好。)」 她将火焰转向攻击仙士西旺,其奋力抵抗火鸟的啄击,寸步难行。 两名魔族百姓越跑越远,祈音只能祈祷:「(剩下的事情,就由江离他们处理。)」 骚动越传越大,她赌江离会处理好这件事。 她迅速离开襄阳城,引来一群仙士追逐。 分隔线 祈音跑到襄阳城近郊,飞扬的「曹」字旗就在视线所及处。 「(军队……曹大人已经来了?)」她惊呼曹操行军之速,推断曹操已到襄阳城外有些时间。 「(以诛魔为藉口,让城内乱成一片,逼得刘琮只能开城投降,不得不说司马懿的智谋真是不错。)」她很不甘心,但她必须承认司马懿有两把刷子,不禁忧虑:「(一瓶药水就能造成这种效果,这种事情恐怕不止襄阳城而已。)」 她出城未久,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也追了上来,城外的仙士队看到他们正感纳闷,但以仙士的诛魔直觉来说,他们不久就会共同追捕她。 「在那里!」 「别逃!」 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刻意引起仙士队的注意,不信奈何不了祈音。 「(先摆脱他们,要去哪里?)」 祈音是泥菩萨过江,不会朝北扑入曹操军的怀抱,只能往南逃。 一阵沙尘随风扬起,影响眾人的视线。 仙士群皆知祈音就在不远处,但沙粒进入眼内实在难受,不得不停下脚步搓揉双眼。 「(……文和在这附近吗?)」祈音知道贾詡出手帮忙了。 她迅速瀏览四周,沙尘较弱、隐约可见之地,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五十三回01.祈音情急生巧智,贾詡妙言藏暗意。荀彧细心找阵法,祈音荒流探祈律。 祈音往南行,闻到刺鼻难闻的味道,蹙眉不语,以免连嘴都吸入了这股怪味。 「(这里有条河……味道好重。)」 她默默走到味道的源头,即是荒流河的入口。 她正想研究这里是否安全,猛然听到声响,躲到稍远方。 「已经将他逼到里面了吗?」具威严声调的男人道。 「是,他从平阳村逃到这里了。」一名声音普通的人回应。 「很好……他逃不了了。」具威严声调的男人发出阴狠又欣喜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慄。 那位男人确实足以让人不寒而慄。 「(……司马懿不去襄阳却在这里,他是要追捕谁?)」祈音一下就听出司马懿的声调,好奇他的目的。 司马懿说完话,带领大部分的仙士离开,仅留下不多的仙士处理后续事宜。 仙士刻意隐避起来,唯有同伴知道集合地点。 「(仙士还没完全集结……应该还有些时间。)」 祈音读出仙士的行事逻辑,躡手躡脚,避过仙士的目光,悄悄溜入荒流河的区域内。 她才走几步路,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祈律他们!)」她按捺激动的心情,思忖着:「(他们是从其他地方逃出来的,我不能让他们到襄阳城。)」 与祈律相遇是好事,但现在祈音是少数的活棋,她必须隐藏行踪,不让司马懿察觉她的存在。 她披上黑色斗篷,蒙起面,运用紫玉项鍊的能力,不致使祈律等人立刻发觉她是谁。 她倏地现身,听到祈律的惊呼:「……敌人已经到这里了?」 从此,祈音确定祈律等人逃亡有些时间,精神甚至涣散,连她这点距离都发现不了,遑论司马懿早派仙士在外头埋伏。 罗敷大惊:「祈律,你没事吧?!」她连忙向前,保护祈律不受祈音的伤害。 「(……哥哥,你怎么了?)」祈律有自保能力,不需要罗敷的保护,祈音直觉他出事了。 她持匕试探,严肃地说:「你就是被通缉的魔族青年?黑市也悬赏你,价值高得很,不能让其他人抢先了!」 「我有被通缉?」祈律不解地问。 「刘琮投降曹操,襄阳城已经开城了,仙士大举进入荆州诛魔,不趁现在要趁何时?就乖乖束手就擒吧!」祈音说完,准备攻击。 罗敷怒道:「我不会让你得逞!」 罗敷尚未唤出小山,祈音即轻盈穿过,她改採拳击,强硬使祈音停下脚步。 祈音持匕挥击,匕首打在经过魔气强化的拳上没有效果,她嘖了一声,拋下匕首以擒拿术应对。 祈音不能施术,仅能透过出色的速度闪避罗敷。 「(哥哥很奇怪,耕父也很奇怪……)」 祈律和耕父都不会让罗敷单独应战,现在两人却待在原地像个摆设。 罗敷见祈音眼神有异,怒喊:「你的对手是我!」 此时,祈音的眼角馀光瞄到祈律取出药草,并散发微幅的魔气。 「(不妙。)」祈音一见祈律的举止,急忙退了数步,冷冷地说:「……唔,还真是厉害,但你给我记住:只要曹操掌控的地方,就会继续悬赏你,别以为其他人不会动手!」 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撂完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后退出荒流河。 祈律神色一如往常,祈音担忧他没听懂意思,但她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 分隔线 当祈音从襄阳城脱困后,贾詡确认司马懿与其仙士未在此地,从容走到荀彧的身旁。 「荀令君,刚才那阵风沙真大。」贾詡道。 「确实如此。」荀彧平稳地说。 「风沙中似乎有些什么,就像是少女被一群人追着。」贾詡观察荀彧的神情。 「……少女?贾先生的眼力真好。」荀彧谨慎回应,但犹疑一秒的语气显见他微幅的动摇。 贾詡轻声询问:「你不担心她吗?」 荀彧望着贾詡一些时间后,缓缓道出:「比起『魔族少女』,彧更担心襄阳城内的状况,但曹公不动,彧亦不能轻举妄动。」 贾詡眼睛微瞇,请示:「我到附近观察局势,可否准行?」 「彧无法干涉你的行动,请自便。」荀彧依然保持温和而疏离的态度。 「如果曹公有事找我,请帮我圆场。」贾詡道。 「连司马先生都先行离去,彧不难帮贾先生圆场。」荀彧的心思微妙得难以看透。 贾詡走前,不忘留下这句话:「以荀令君之名,可以行多少事?期望适当时候,荀令君莫再拘泥『三思』而后行。」他神情一凝,直白表达了异议。 「彧会斟酌。」荀彧给予浅浅的微笑。 贾詡留下莫测高深的神情,让守在稍远处的白蘄难以看出意图。 白蘄确认贾詡离开后,走到荀彧的身旁,询问:「荀令君,他说了什么?」 「只是提醒我,她在附近了。」荀彧平静回应。 「……如何确定的?」白蘄略为惊讶。 荀彧解释:「那阵风沙来得不寻常,我尚且只能判断气息,他却能知道实际情况,表示风沙与他有关。他一向反对诛魔,也与她交好,我认为他不是敌人。」 「司马懿诛魔,她在这附近,我们还得待在这里吗?」白蘄不解荀彧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荀彧以食指发出仙气,缓缓前行数步,释出的仙气即化为轻烟。 「白蘄,我一路上都有释放微弱的仙气,在此处即遭阻断,有不弱的阵法设置在这附近,我们必须找出来。」荀彧神情凝重,传达此事的重要性。 「是。」白蘄点了头。 分隔线 祈音走到荒流河外,目睹仙士聚集的过程。 「(祈律尚未从荒流河出来,如果他不是从其他地方逃出去,我要如何与他呼应?)」她突然想到荒流河可能不止一条路。 仙士群正在讨论后续事宜,只缺领导者,祈音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 「有奇怪的震动!」 「是地牛翻身吗?」 仙士群对突然的震动有所警戒,各自组队调查,暂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是檮杌。)」 祈音一眨眼,檮杌即穿透到地面,待在她的身旁。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会太危险吗?」檮杌刻意再晃个几下,让仙士群多慌些时间。 仙士群没感应到魔气,判定是寻常的地震,又恢復了纪律。 祈音躲在深处,悄声说:「哥哥在里面,司马懿的目标似乎是他。」 「你要怎么做?」檮杌问。 「我要放火。」祈音简洁回应。 檮杌甩了尾巴,疑惑地问:「不会让你要保护的人被火困住吗?」 「我会控制火势,尽量不造成生态浩劫。」祈音至少保证不会封死入口。 檮杌的耳朵动了一下,示意:「吾在一旁看着,必要时带你离开。」 「谢谢你。话说,文和在哪里?」祈音没发现熟悉的好战友。 「他的身分不宜曝光,就在不远处。」檮杌道。 祈音点了头,说明:「等这些仙士都进入荒流河,我就动手。」有檮杌协助,计画会更加安稳。 然而檮杌却说了:「你的速度得尽量加快。」 「……怎么了吗?」祈音不解地问。 檮杌左顾右盼,严肃地说:「这附近有阵法,但隐藏得很好,一时确认不到所在位置。」 祈音眼睛微睁,为难地说:「……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 「你先做好你的事,吾趁现在搜寻阵法。」檮杌优间走着,乍看是吃饱后要散个步。 明明是危急存亡之刻,檮杌从容的行动让人感受不到危机。 「嗯……」祈音感受到四凶之所以为四凶,就是对任何事都可优间看待的本事。 第五十三回02.祈音情急生巧智,贾詡妙言藏暗意。荀彧细心找阵法,祈音荒流探祈律。 「(是祈律的魔气!)」 祈律释放不少的魔气,立即引起仙士群的警戒。 仙士群依组别迅速进入荒流河内,入口处仅有几名仙士留守,防御单薄。 祈音很在意祈律的下落,但是── 「(时机已到,不能再等了。) 祈音确认不会再有仙士增援,现在是最好的断路时机。 她倏地出现在留守仙士的面前,守备仙士都吓了一大跳。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恶,击倒她!」 几名仙士甫说完话,就被祈音和檮杌各自击倒,无法向内部传递讯息。 「放火。」 祈音释放火焰,让荒流河的入口瞬间陷入火海之中。 这道火焰强劲,產生的浓雾也强,仙士为求生存必会赶紧出面,并费一番功夫熄灭,足以拖延这群仙士的时间。 「这样就可以了吧?」檮杌问。 祈音始终惦念祈律,担忧地说:「我有点不安……我要进去看看。」 「吾陪你去。」檮杌道。 檮杌让祈音坐在背上,以鑽地之术穿过火海,避免与仙士的衝突。 仙士的哀号声不断,他们的眼睛只看着唯一的入口,完全不管附近的动态。 檮杌将祈音安置在荒流河的一角,面露警戒之色。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荒凉?」祈音刚才仅是匆匆一瞥,现在才对荒流河的荒凉有极深的感触。 「先前有听说过这里是『荒流河』,而这种气息的感觉……」檮杌有不好的预感。 祈音本来以为檮杌会将她送到更深处,不禁问了:「为何将我放在这里呢?」 「有人阻扰吾。」檮杌凝重地说。 檮杌实力出色,竟能阻止其施咒。祈音警戒四周,除了听到人的嘶吼声,没有看到任何人。 「出来。」檮杌冷声道。 檮杌以尾巴用力击地,產生剧烈的震动,配合熊熊火势与浓烟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祈音没看到人,但她感受到一股气流通过。 她顺着让气流通过,冰冰凉凉的,像是蛇贴在皮肤上。她不动声色,不让气流有机可乘。 气流试着缠住她,但她以基本的魔气护身,又受铜雀的保护,她等同有两种的保护。气流试图侵入几次未果,就以魔气的姿态出现于不远处。 魔气化为相柳的灵体,他神情似笑非笑,双瞳的眸子更难窥测他的心思。 相柳盯着祈音,冷声道:「现在后辈真是没礼貌,说放火就放火。」 「这把火晚些就灭了,我在找人,抱歉请让开。」祈音被盯得不自在,但她不躲避相柳的眼神,并以清间的态度应对。 这让相柳有些兴趣。 「我不让你过,你过得了吗?」相柳语带挑衅,说着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相柳是何等人物?灵体状态仍有相当的实力,不是祈音能够轻易对付的对手。 「(……真是难对付。)」祈音发觉自己似乎成为相柳打发时间的玩具了。 檮杌甩着尾巴,平静地说:「你现在是灵体的状态……原来如此,你死了。」他将严肃的话题以轻佻的态度说出,同样是挑衅。 「你当不了仙人,只能当隻被眾人唾弃的魔兽,想必很威风了?」相柳神态未改,从容回应。 「当仙人又怎样?当魔兽又如何?吾早就不在乎。」檮杌说得瀟洒。 相柳轻声笑着:「说的也是,如果要你回味当时怎么『永失人形』,肯定痛苦到不行……说不定会再魔化,跟刚才那位名为祈律的青年处境差不多。」他眼角瞥了祈音一眼。 「(他看透人心,话里藏针,不能随他的意念起舞。)」祈音保持一贯的微笑,身为谋士首重故弄玄虚的能力,思忖着:「(祈律应该还在这里,但确切的位置在哪?)」 她不能左右张望显得慌乱,又要把握时间寻找要人,难不成要问相柳? 「彼此彼此,要你回味『吾师』不愿帮助你们,也肯定会让你痛苦到不行。」檮杌声调一沉。 「过了这么久,你只学会这种话术吗?」相柳满意檮杌的反应。 以嘴皮之利,檮杌绝非相柳的对手,他只是争取时间。 檮杌缓缓移动,以庞大的身姿掩护祈音,祈音一眨眼就逃了。 相柳不说话,也不阻挠,抚着美丽的秀发,任檮杌警戒盯着。 分隔线 祈音快步行走,不久看到两条岔路。 「(……是哪一条?)」 她不再感应到祈律的魔气,两条岔路皆有不少的脚印,难以判断。 她抚着心口,正当心思有些纷乱时,腰间的铜雀发出微弱的光线,指引了一条路。 「是那里吗?」 她在半信半疑的情况下,走到了蚀魂泊前。 蚀魂泊聚集所有的恶臭腥味,不仅难闻,侵蚀性也惊人。她在一旁看到不少新鲜白骨,显见此处刚才发生不小的骚动。 她大喊:「祈律!祈律!你在哪里?」她担忧望着一旁的白骨,生怕祈律是其中的一份子。 檮杌随后而至,沉重地说:「如果他跳湖了,恐怕……」 祈音放出纸鸟探测湖内的动静,但纸鸟甫入水面即被侵蚀,连纸屑都没留下。 她双眼一怔,发出怒吼:「我是暗示你离开这里、离开荆州,你怎么会去跳湖了?即使策略成功,我也不会高兴的!」 她看往其他方向,寻找是否有其他路线,但这里似乎就是终点了。 檮杌冷静询问:「……现在你要怎么做?」 祈音抚着铜雀,沉淀焦躁的情绪,思忖:「(刚才铜雀对祈律產生反应,是它有话想说吗?)」她吐了一口气,「我再试一次,用『它』的力量。」 她放出数道仙气,强硬穿透湖面的保护机制,深入湖心之中。 蚀魂泊由相柳的力量构成,又吸收不少的养分,她以铜雀的仙气深入湖心,必须施放大量的力量。 她喘着气说着:「祈律,如果你还在湖内,希望这股仙气能保护你离开这里。」这是她的殷切期望。 「……」檮杌竖起耳朵,长毛也立了起来。 「是相柳追来了?还是?」祈音不安地问。 「吾跟相柳没话好谈,吾是感觉到阵法正在运转。」檮杌凝重地说。 事态迫在眉睫,不容祈音观察后续情况。 她叹气道:「……没办法了。」她再度发散数道强劲的仙气灌入蚀魂泊中。 「这样好吗?消耗这么多的仙气?」檮杌忧心地问。 以蚀魂泊的腐蚀性来观,祈律若真跳入河内早已徒留尸骨,事后灌入仙气并无任何助益。檮杌其实不愿祈音在此浪费过多的力量。 祈音何尝不明此理,但她难掩哀痛,说道:「身为『他的妹妹』,我总要为他做些什么。」 她的脑海中浮现祈律温柔的神情,不希望这样的好人含冤而死;纵使祈律逃不了一死,她也要让其死得有尊严。 「……你要待在这里吗?」檮杌问。 祈音摇头道:「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无法留在这里等待。」 「……」檮杌不语,尊重祈音的想法。 祈音已经实践应行之事,转身道:「……走吧。」 她回头再看一眼蚀魂泊,暗中祈祷奇蹟降临。 檮杌带着祈音远去,彷彿他们不曾来过荒流河。 一股微风吹过蚀魂泊,拂动湖面,激起涟漪,涟漪的深浅律动如同拨弄琴絃般优美乐音,将祈音真挚的情感传入了其中。 相柳默默现身于蚀魂泊前,因微风吹动秀发而不得不以手遮风。 第五十四回01.花火乍放荀彧意,手鐲龟裂毁良玉。阵法诡异染红月,眾人入阵灭敌意。 荀彧在前线军营,聆听曹操的军情报告。 「刘备似乎与魔族联合了,看来不剿灭那些魔族就捉不到刘备。」曹操眼睛微瞇,认定捉不到「脚滑」的刘备是因魔族包庇之。 「曹公,荆州甫定,人心不稳,诛魔将使荆州百姓更为恐惧,请以直取刘备为目标。」荀彧劝戒道。 曹操严肃解释:「文若,魔族的人口比你我想像得更多,吾欲藉此机会整治,削弱魔族的势力,断绝他们与刘备的联络。」 「曹公尊仙士,但魔族亦有能人,可先使魔族转为中立,再行收揽,更有助曹公的霸业。」荀彧提出想法。 曹操用力握紧拳,怒道:「文若,你太天真了!魔族就是魔族,不讲信义,吾怎么可能会用他们?」他想起郭嘉事,愤恨的情绪升了上来,但他不愿责备荀彧,压抑情绪地说:「你不愿行军,诛魔之事就交给司马懿,吾并派几支军队协助之,你只要想怎么捉到刘备就好。」 荀彧以美丽的眸子望着曹操,表达无言的抗议。 曹操转过身,硬是不看荀彧,坚决传达他的心意。 突然一阵火光闪过,两人都往光源探了过去。 如花朵般美丽的火焰在黑夜的平坦大地上相当醒目,不似兇恶的火龙令人恐惧,又比璀璨的烟火优雅数倍。 彷彿是受火光影响,从天上的明月到整片大地都陷入红色的世界中,连身在远处的荀彧,都能以光滑细緻的美肤感受到鸡皮疙瘩的不适感。 「……」荀彧为之眼神一敛。 「火?那边是怎么回事?」曹操评估距离不远,但应非城内失火,略感纳闷。 白蘄走到荀彧的身旁,对两人执礼后,道出观察:「曹公,荀令君,依方位来看,应是荒流河附近烧起来了。」 曹操一愣,「那边不是战略要地,烧了要做什么?」 「……」荀彧沉默。 曹操听过荒流河,不认为正常人会去那里,判断:「难道是诛魔不如想像顺利?那再多派遣……」他想起派遣不少军队协助仙士诛魔,不宜再分兵,正在想因应措施。 白蘄在曹操的面前,目睹荀彧悄悄移动,抚着手鐲于曹操的身后一击。 这一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彷彿未曾施力,或说如鹅毛般轻盈,就足以让曹操昏迷。他的手鐲有些微龟裂的纹路,坏了原本无暇的温润美玉。 「……这样好吗?」白蘄忧心地说。 从手鐲的裂纹中散发出的微幅仙气自然来自于荀彧,以他仅是慕名修习仙术,有此稳健的仙气不太合理,但他已不在意此事。 「白蘄,你製作几名假人宣告停止诛魔,并拯救遭到诛魔的村庄,我亲自处理阵法。」 事到如今,荀彧明瞭自己劝说不住曹操,而且他发现更棘手的问题。 「司马懿在荒流河附近,似乎还有仙人相助,请一定要小心。」白蘄恭敬地说。 荀彧以仙气确认阵法位置后,给予白蘄安心的答覆:「我知道。」 第五十四回02.花火乍放荀彧意,手鐲龟裂毁良玉。阵法诡异染红月,眾人入阵灭敌意。 祈音离开荒流河,被斗大的红月所震撼。 红月如血,占据整面黑暗的天空,形成广大的布面,将视野所及的事物都包纳其中。空气中瀰漫着腐臭、血腥等等不舒服的味道,程度直比荒流河。 「……天上的月亮怎么是红色的?」祈音很不安。 「不是月亮变成红色,是此处被阵法遮蔽使然。」檮杌解释。 「这是什么阵法?」祈音不解地问。 「不清楚,但可以想见是让人不舒服的阵法。」檮杌沉重地说。 檮杌转过身,以眼神示意,贾詡即出面走到祈音的面前。 「你没事吧?」贾詡对祈音带着疲倦的神情关怀询问。 「我没事,现在情况怎样了?」祈音无暇关注身体不适的问题。 「仙士在荆州各城镇诛魔,然后天上的月亮变得越来越红,那种红让人很不舒服。」贾詡感觉全身像被吸盘吸着,程度可比八爪章鱼般难受。 祈音恍然大悟:「……确实,就像是心脏被紧紧揪住,非常难受。」她突然意会这是针对特定人,例如她和贾詡。 「檮杌,你有感觉吗?」贾詡问。 「有一点。」檮杌抖起全身的毛,像要摆脱黏附在身上的寄生虫。 贾詡道出结论:「仙士似乎不受影响,可能是针对魔族的阵法。」 「(是真要将魔族赶尽杀绝吗……)」祈音眼神一黯,难免想起不久前的憾事。 贾詡发觉祈音的心不在焉,巧妙地问:「你有感觉阵法在哪里吗?」他唤回祈音的注意力。 祈音盯着红月,感应气息,依循经验说了:「阵法应该在这附近……」 突然,她感受到了。 她发出惊呼:「……是荀君,他在这附近!」 「他终于出发了。」贾詡平稳地说。 「(为什么你的仙气……)」祈音偷覷贾詡的神情,得知贾詡也感受到荀彧的仙气,不禁眉头微皱。 「不止一股仙气。」迟迟未语的檮杌道出沉重的事实:「不似仙士的气息,看来推动阵法者不是仙士,而是仙人。」 「仙人……他们为何协助仙士诛魔?」贾詡始终相信天界有一秩序论的存在。 祈音想起摘星,怀疑地问:「仙人推动阵法……难道是像磁峰山无林空地那样的阵形吗?」 「你要过去看吗?」贾詡问。 祈音点头,坚定地说:「我要过去。」 贾詡也点了头,面对此事,他不会置若罔闻。 檮杌知晓两人的决心后,提出忠告:「吾带路,但一切小心,因为这道阵法对魔族很不友善。」 分隔线 檮杌指引祈音和贾詡,在荒流河附近找到一处血红色的椭圆形体。 血红色如眾人所想,集结各式血腥──新鲜的、乾涸的、血块的、浓黑的……全部混在一起,铁腥味造成的不适直接引发各种死亡的联想,比起荒流河更令人厌恶。 它源源不绝吸收这些血腥,在形体内部分解又构成其他的物质。为了维持功能,它必须吸收更多、更多。 祈音皱眉道:「刚才我明明有到附近,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久前才出现这道图案,我猜想是藉月圆之夜啟动。」贾詡分析。 檮杌观察阵法形制,谨慎地说:「这是从古老咒术传承而来的阵法形式,施术者相当纯熟此阵法。」 祈音没看过、也没读过类似驱动方式的阵法,好奇询问:「……古老咒术?」 「比你还古老吗?」贾詡直观问了。 檮杌竖起耳朵,「吾的资歷与辈分在天界而言只是普通。」 连四凶都没看过此阵法,可见此阵法之冷僻──意即眾人不得不在没有参考基础的情况下涉入险地。 「即使危险,我们也要进去。」祈音严肃地说。 分隔线 一入阵法,祈音看到与无林空地相似的情景──五芒星。 五芒星的顶点如利刃锐利,各自连结到相应位置。中心点──眾人所站之地,集结来自各顶点灌入的各股气息。地面有如伏流通过,用力一踏可能就会坠落其中。 祈音以纸鸟鑽洞,鑽不破地面,地面不如想像脆弱。 祈音基于结界知识说了:「这里是中心点,必须破解才会开啟通道。」 贾詡蹲下身,摸索地面气息的流动性质,推估:「五芒星是五行的概念,木火土金水,最上层似乎是木的感觉,可能要从木开始。」 他看向檮杌,寻求檮杌的说法。 檮杌瀏览阵法,对贾詡摇了尾巴,发表认同:「此阵法不算难解,但必须照规矩解开,很浪费时间。」 「恐怕敌人的目的就是争取时间,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以前,我们只能慢慢破解。」祈音沉重地说。 留在原地担忧无法解决事情,不如前行破阵。 「走吧。」祈音说。 第五十五回01.五行布阵依序解,妲己布阵摘星寻。荀彧入阵直捣央,留下玉戒保护音。 祈音等人进入木络──此处团聚眾多姿态诡异的植物,吸取来自不同地方的鲜血,就像是吸取水分般自然。 贾詡强忍不适,凝重地问:「……好重的血腥味,它们是从哪里吸来的?」 「是那些遭到杀害的魔族吧。」祈音沉重回应。 眾人不必亲眼目睹诛魔现场,即可从木络吸取源源不绝的鲜血中窥知其规模之惨烈。 木络的植物感应到魔气,张牙舞爪的枝条显露兴奋之情,都想拿他们吸取新鲜的血液。 「快走,不要被影响情绪了。」檮杌劝说两人前行。 两侧植物伸出枝条阻挠其前进,眾人如参与障碍跑步赛,一边跑步,一边闪避。 「呿!」眼前的枝条延伸为一面大墙,祈音释出火焰烧燬之。 遭火舌所噬的植物发出可比生肉腐臭的味道,汁液如血──或真的是血,如同一般植物流出的汩汩汤汁。 「(这种使用增幅之力有用吗?)」祈音试图将木络的植物比为一般的植物,有助于减少反胃的不适感。 她看向身旁的贾詡,关怀地问:「你还好吗?」 「还可以。」贾詡态度如常回应。 他外表年迈,但矫健的身手可知他并非老人年龄,体能有相当的程度。 「这些植物是从哪找来的?有够噁心的。」祈音不禁怀疑世界上最噁心的植物都聚集于此。 「可以知道是从很多地方取得的。」檮杌以屏障保护眾人,避免遭鲜红的汁液波及,因为毛茸茸的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那是?」贾詡看到前方有株比巨大岩壁还要大的球形怪物,露出费解的神情。 球形怪物──严格来说是球形的植物,贪婪压榨其他植物所吸收的血液,逼使其他植物只能从外地吸取更多的血液。它膨大不堪,随时都可能爆炸,仍如金鱼般摄取。 「看来它是源头了。」祈音说。 「把它消灭,就能断绝这条通路的力量。」檮杌道。 贾詡严肃地问:「要怎么消灭它?」他持起放置于腰间的弯刀,很怀疑刺不刺得穿。 祈音一贯回应:「烧了它。」 檮杌看向贾詡,「金剋木,也许用刀剑的效果比较好。」 「……」贾詡无言回望檮杌。 「木剋土,别忘了。」檮杌语气无奈,但从神情看不出来。 庞然大物对活物兴奋不已,拚命动着藤条,只是被檮杌的屏障挡了下来。 藤条打在屏障发出咚咚的沉稳声响,贾詡依旧沉默。 「你做得到吗?」祈音好奇地问。 贾詡坦承说了:「我不是战士。」他将弯刀交给祈音。 「这把弯刀挺厉害的。」祈音接下弯刀,轻薄锋利,挥动起来相当顺手,出色的锻冶师傅才做得出来。 「你用得顺手就好。」贾詡面无表情地说。 祈音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隻怪物给你杀。」贾詡平稳地说。 「看来是这样。」檮杌附和。 「……」祈音无言看着两人,强烈怀疑她在他们的心中的定位。 她盯着怪物,将力量注入于弯刀内,试着找到一击毙命的重点。 「吾会掩护,但你尽量要快。」 檮杌发出自地面上扬的土壁,卡住怪物的行动,减少其攻击的频率。 「……是。」祈音唯有接下这份工作。 她聚精会神,观察怪物的攻击模式。受到檮杌的影响,它的挥动范围狭窄,但更加凄厉,被打到任何一下,都有骨折的危险。 她发出微弱的火势,确认枝条是否会焚烧起来。如同她的预料,枝条内充沛的水分形成天然的防火道,难以持续火焰燃烧。 换言之,要将怪物烧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力量。 「(确实得用刀剑。)」她不像祈律对近身战有心得,只能毕其功于一役,将灌输力量的弯刀对准饱满的嘴口。 怪物平常不张嘴,唯有大口摄食才会张嘴,祈音要在那时才能一刀毙命。 「文和,你吸引它张嘴。」祈音指示。 「……嗯。」贾詡勉强点了头,稍微踏出檮杌的屏障范围,吸引怪物的注意。 怪物亦知挑弱的对付。它看到贾詡出来,身上纤毛直竖,洩漏狂喜之情。 祈音下达命令:「你往前跑,檮杌只要保护你,我会成功的!」 贾詡闻讯,往前衝了过去,檮杌改用土墙保护他。 祈音没有任何支援,她倏地前衝,闪避所有自保的枝条,尽可能衝到怪物的面前。 怪物张口欲食贾詡,但又要顾念祈音,若以枝条作手脚,它着实是手忙脚乱。 怪物眼见贾詡难食,转而将目标看向祈音──不仅保护自己,又能摄取新鲜血肉。 「……」贾詡渐渐看不到祈音,尽显担忧。 檮杌调整地面气息,试着以其他方式帮助祈音。 祈音已在怪物的面前,怪物意外谨慎,评估刚好吞入她即可,口张得不开。 怪物仅微微张口,便传送浓厚的腥臭之味。 祈音没有皱眉的馀裕,她持着弯刀,索性将前来阻扰的枝条一起串了过去。 弯刀相当锐利,一下就刺穿枝条,让其撒出大量的汁液而瞬间萎缩。 「(好锋利啊!)」她顺着这股气势,直接逼到怪物的大口,冒着可能被吞噬的危机,以弯刀穿了过去。 「喝!」祈音以声助势,也没想是否会吃到些汁液。 怪物没想到弯刀锐利,赶紧用其他枝条保护自己的嘴,但时间已晚,弯刀硬生生刺进它的口,直往脆弱的内在穿了过去。 祈音再施加些魔力,助长弯刀的威力,直到在怪物的肚中穿出大洞。 未久,摇晃的地面严重影响怪物的底盘──它受到致命伤,难以抵抗檮杌的骚扰,根都露了出来。 「你把它的根拔出来!」檮杌发出命令。 「好!」贾詡拿出怀中的匕首,将外露的根一一剷除。 怪物失去巩固的根,无枝条吸收养分,且遭到致命的打击,痛苦打滚,圆滚的身形逐渐萎缩,从丰润的丝瓜逐渐变成菜瓜布,仅留下纤维纹路。 满身汁液的祈音从天而降,以火烧燬纤维化的怪物,让其化为灰烟。 「这刀还你,我去烧其他的植物。」她将弯刀丢给贾詡,回身焚燬其他的植物。 贾詡擦拭宝贝的弯刀,为之叹息:「还真噁心。」他顺手将擦拭的布也丢了。 「离开这里。」檮杌见木络正在崩溃,催促着贾詡。 祈音烧毕所有的植物,不再有力量传输的感觉。 「走。」贾詡提醒祈音。 祈音与贾詡、檮杌一同回到中心点,未久听到木络失去支撑的崩塌声响。 从中心点清晰可见木络吸收的力量逐渐消失,但失去一边注入的力量,不足开啟中心点。 「看来还得继续。」檮杌道。 「我们走吧。」祈音已有面对其他奇异现象的准备。 贾詡点了头,拿起擦好的弯刀迎接下场挑战。 第五十五回02.五行布阵依序解,妲己布阵摘星寻。荀彧入阵直捣央,留下玉戒保护音。 来自木络的力量遭到截断,使妲己发觉了异状。 「有人正在破坏阵法。」妲己说。 守护妲己的摘星问了:「……是那个人吗?」 妲己输送一些力量维持阵法,冷静地说:「不能确定,但极有可能。」 摘星的眼底绽放一丝光芒,恨恨地说:「我去对付她,为昆妹报仇。」 妲己将阵法一部分的力量传导到摘星身上,示意:「阵法已经推动,这里有我就好,你在阵法的加持下,应该能打倒她了。」 摘星感受丰稳的力量正输入体内,露出阴狠的美丽笑容说道:「……这次,一定要杀了她。」 「交给你了。」妲己对摘星微笑,持续观察阵法的状况。 分隔线 祈音等人进入火络,这里散布着红色丝线,看似人类的经络。这些丝线不如植物伸出枝条攻击,但散发黏稠闷热的气息同样使人难受。 「……这次是吸取元气。」这种热度不致使祈音精神不振,她分析是火络的环境使然。 「连我们都受影响了。」贾詡的额间流下许多汗水,这种黏腻的热感让他很难受。 「这是消化液的概念,莫被趁虚而入。」檮杌身上厚重的毛皮具保护的作用,不太受环境影响。 「嗯,我知道。」祈音施术保护自己和贾詡。 火络有一点一点的火光,汲取大量生灵的元气,尚未死亡的魔族会先遭此袭击而闷懨懨。当它们膨胀得如气球般就会回到火络,被像针的东西刺穿,释放全部的元气。 火光绕着眾人身旁,如炙过的艾草针灸,但它不会让人舒畅。 「他们究竟迫害多少魔族?」贾詡眼睛微瞇。 「……至少这附近吧。」祈音甩开身旁的火光,好奇问了檮杌:「你真的不会烧起来吗?」 「它不是火,是虫子。」檮杌竖起全身,如豪猪般锐利的坚韧之毛得以阻止火光的入侵。 「这次该不会是一堆虫吧?」祈音才刚擦掉身上的汁液,对于接着可能面对的敌人有心理准备。 「你用火烧可能就行了。」贾詡安慰地说。 「好吧……我好像看到了。」祈音无奈地说。 火络与木络的结构一致,走到底处就会看到守护怪物。 某种涵义上,祈音想得没错,确实是一隻全身布满血色丝线的怪物,身上都是火光,远望像是起火了。 「你除了放火外,还有其他的方法吗?」贾詡问。 眼前的怪物显然不畏火,祈音骄傲的火焰恐怕不会太有效果。 「我试看看直接施放魔气。」祈音以魔气聚敛成一条光束,但受外边的火光阻隔而刺不入内部。 「吾可以帮你震下来那些虫子。」檮杌吼了一声,不少火光掉了下来,匍匐挣扎。 怪物失去火光的庇护,露出暗红色的本体,它拥有许多小尖角,接收来自外界的讯息。 「还真的是虫。」祈音趁机以魔气光束切割怪物。 怪物遭到攻击,身上的尖角发出强烈的光芒,模糊眾人的视线,并反射魔气光束。 「文和!小心!」祈音出声提醒。 贾詡发觉魔气未久,就遭反射的魔气光束从脸颊画了过去,流下一条血痕。他擦拭血痕,感慨道:「……看来不能用这招。」 「刀剑也行不通。」祈音的魔气光束无法伤害怪物的表面,刀剑效果也不会好,沉重地说:「……得使用仙气吗?」 怪物吸取魔族的生气,对魔气有一定的抵抗力,祈音怀疑仙气才有效。 「不会又被反弹回来吗?」贾詡严肃地问。 「超过它的力量,它就反弹不了,但很消耗女娃的力量。」檮杌解释。 祈音苦笑道:「檮杌,请帮我震落它身上的火光,文和你帮我看一下附近,我要使用铜雀的力量。」 贾詡和檮杌都点了头,照祈音的指示行事。 祈音捧着铜雀,凝聚强劲的仙气光束。 火光感受到危机,都想解决具威胁性的祈音,飞行未久即被贾詡挥动弯刀洒落。 「吼!」檮杌发出震天的大吼,连紧附墙面的丝线都有滑落的跡象,遑论附着于怪物身上的火光。 怪物暗红本体再度出现,其中突出物刚分泌吸附火光的黏液也清晰可见。 祈音把握机会,大喊:「去吧!」她一口气释放仙气光束,直接朝怪物本体而去。 怪物想要逃跑,但被仙气光束直接定在墙面上而动弹不得,原本吸取大量的生气如水蒸气蒸散,显露其本质是魔物。 祈音喘着气,怪物同样也是苟延残喘。 经歷这种致命的打击,木络的怪物即遭纤维化而死,火络的怪物仍匍匐后退,试图寻求生存的机会。 「火系的特色……生命力特别强韧。」祈音喘息道。 她向前行,将给怪物最后一击。 「我去。」贾詡劝住祈音,以弯刀朝怪物用力一斩。 怪物还想挣扎,但贾詡不给它时间,又斩了几刀,终于将怪物斩死。 「(他真的不擅长战斗……)」祈音从贾詡的动作,看出严重问题,「(檮杌似乎对这种阵法很没办法,文和也不行,全部都得由我来,我有这个体力吗?)」 她破解两处便觉得疲倦,还有三处需要处理,必须花费非常多的时间。如果破解得了还是好事,她生怕体力不支。 「(荀君……)」她未有一刻像现在希望立刻看到荀彧。 「接着是土了。」贾詡道。 「嗯……」祈音心不在焉地回应。 贾詡和檮杌准备离开,但祈音未动半步。檮杌关怀地问:「……那边的女娃,你在想什么?」 祈音抚着铜雀,为难地说:「我感受到荀君的仙气,但确认不到详细位置。」她想以铜雀呼唤荀彧,却不知从何唤起。 「这很正常,阵法有阻隔的作用,你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实属不易。」檮杌道。 「嗯……我们回中心点。」祈音点了头。 分隔线 荀彧抵达中心点,观察阵法的结构。 「以五芒星吸收血气,供给施术者力量……这是舐血阵法。」荀彧估算阵法范围,「此等规模,非一般仙士能支撑,必为仙人施展。」 他从地面的气息流动得知阵法规模庞大,眼神一敛。 「是配合司马懿的诛魔行动吗?」他带着沉思说了:「近年来,我仅听闻炽仙军行动,此事并未牵连在人界生活的一般魔族。以魔族未行恶事,仙人应受天规约束,怎会参与仙士的诛魔行动……」他对仙人与仙士联手颇为疑惑。 他分析周围,捉到一闪而逝的气息,「我感应到铜雀的气息,你在这里了……」他静下心判断位置,但受阵法阻断,无法寻得确切位置。 他将一枚玉戒指放在中心点上。 「这里是舐血阵法的假中心,木是鲜血,火是元气,土是形体,金是骨骼,水是循环。木与火皆毁,舐血阵法失去外来力量的补充,大幅削弱强度,也许我能直接找到施术者。」 他以玉戒指发动术法,四散的仙气破除中心点的假象,让他得以找到施术者的真正位置。 他确认玉戒散发温润的光芒后,捎了口信:「我将这枚戒指留在这里,它会保护你减少阵法造成的伤害。」 他说完后,即朝阵法深处而去。 第五十六回01.摘星出动欲杀音,分头行事各自没。战况胶着比耐性,荀彧破阵祈音危。 祈音走回中心点,醒目的玉戒指就放在中心处屹立着。 她蹲下身,惊呼:「这是荀君的玉戒指。」 「……为什么只有留下戒指?」贾詡不解。 「这是减少阵法威力用的戒指,顺便让我知道他来了。」祈音微笑。 「他一人没问题吗?」贾詡怀疑地问。 「荀君善于布阵,解阵也难不倒他,我想不用担心。」祈音说。 檮杌观察玉戒指有些时间,发表感言:「……是如你所言不错。」 他调整玉戒指的位置,或说是观察构造,他左右摇摆的尾巴洩漏了他的兴致。 「有观察出什么吗?」贾詡问。 「吾有感受到一股仙气,本来以为是这枚戒指的主人,但气息不同。」檮杌道。 经檮杌提醒后,祈音感应此处的气息,脸上的喜悦之情转为严肃。 「有仙气。」贾詡也感应到了。 「……她来了。」祈音冷静地说。 「谁?」贾詡警戒道。 「一直追杀我的仙人。」 祈音甫说完,摘星就现身在她的面前。 摘星极度哀愁又阴狠的笑容,使她的雍容高贵之美变得扭曲,让人不寒而慄。 「果然是你呢……」摘星很高兴在此看到祈音。 「这阵法是你布下的?」祈音顺口问了。 「是或不是,很重要吗?」摘星瀏览贾詡和檮杌,笑着说:「你带同伴过来了,真是有趣。」 「(阵法已破两角,又遭荀君介入,施术者维持阵法需要耗费不小的心力。她不受影响,还能吸收这些力量,她不是施术者。)」祈音至少知道此座阵法内有两名敌对的仙人。 摘星牵起细絃,扬起美妙的乐音。 祈音赶紧提醒:「文和、檮杌,不要听她的音乐!」 「……那些絃有问题吗?」贾詡警戒确认。 檮杌从容说着:「吾等去破其他的阵法,她交给你对付。」 「好,这样我也没后顾之忧!」祈音说。 「你们说得真高兴,当我不存在吗?」 摘星出手攻击贾詡,但檮杌堆砌土墙保护贾詡,随即遁地离开。 「……什么?」摘星不懂为何檮杌能在阵法内来去自如,愣了一会。 「(看来阵法被削弱不少了。)」檮杌能在此地穿梭自如,显见阵法对他的约束力大降,破除其他三处会比先前来得快速。 现在,祈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你的对手是我。」 祈音释出火焰,阻止摘星追击,迫使摘星与她一对一对决。 摘星本有意去追,但她眼见不成,回归本意。 摘星低沉笑着:「呵呵……也好,反正我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她身上充斥各种气息,强化了她的能力。 「(她明明是仙体,却以经转化的魔气作为力量,又仙又魔,力量性质好诡异。)」祈音快要无法分辨摘星的气息类型。 「我得到新力量,你受死吧!」摘星满意祈音的反应。 摘星的实力比之前来得更强,祈音很难肯定与她达成一比一均势,暗喊不妙:「(……这场仗不好打,我得拖到大家破解阵法。)」 祈音以火鸟试探,摘星仅以细絃就打掉了。 「呵呵,看来你的力量削弱不少了。」摘星对两人的力量差距颇为兴奋。 「(她的力量还在增加,而我受阵法所累,之前又耗费不少铜雀的仙气。)」祈音谨慎走位,尽可能拖延时间。 「你为了报『昆妹』之仇,不惜折损仙体都要使用这种力量,但你根本没搞清楚谁杀了你的昆妹。」祈音凝重地说。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摘星不中计,继续挥絃进攻。 祈音一边闪避,一边询问:「你协助仙士诛魔,趁机推动阵法……还是问一句,不怕遭到天界的制裁吗?」 一道絃强力打在地面,地面裂了一大片,摘星怒道:「……天界?你说的天界放任弱肉强食,什么事情都不管。何况你是魔族,天界对魔族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瞭解。」 祈音得知摘星动气,故意出言挑衅:「你是哪里管辖的?这么随便。」 「呵呵……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摘星轻笑,告诫不可受祈音挑起情绪。 「(她不是受天界管辖的正规仙人,不是犯过罪就是落难仙人,要在天界生存只能倚靠强者保护,但是受谁保护?)」祈音还想得到更多资讯,嚷嚷着:「当然要跟我说,因为你们追杀我不止这次,好歹我死前也要知道是谁想杀我。」 摘星看到祈音就生气,尤其是这种轻佻的态度更引她怒火,狠狠地说:「原本想杀你的是妲姊,但现在我也要杀你了!」 「……这话等于没说嘛。」祈音说完又闪过一絃。 每条絃都能打破地面,若被打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得快一点……)」祈音已知得不到情报,专心应战。 分隔线 荀彧即将走到施术点前,陆续有几颗飞球精怪前来迎接他。 飞球精怪来不及发动术法,即被荀彧困在小型结界内,逐渐萎缩而消灭。 「……是你闯入了这里,看来你的实力不如想像地弱。」妲己正面看向荀彧。 「原来是你……你还没放弃追杀她。」荀彧恍然大悟。 妲己冷笑道:「中间相隔一千多年没起事,你就觉得我放弃了?」 「我确实小覷你的耐性。」荀彧皮笑肉不笑回应。 妲己摆弄姿态,看来风骚动人,语调娇柔:「你的女人在这里,却先来找我,不觉得对她很失礼吗?」 「我会送份礼物向她赔罪。」荀彧取出怀中的玉戒指。 妲己覷着那枚玉戒指,「男人就是这样,以为礼物包装得高贵精緻,就可以打发女人了。」 荀彧戴上数枚玉戒指,平静表示:「比起外在的包装,我更重视礼物的本身价值;破解这个阵法,我想她会笑纳之。」 他直接对妲己施展结界术,意图困住妲己。 妲己笑道:「真是野蛮,小女子焉能受此大礼?」她以飞球精怪打破结界的各角,瓦解这道结界。 飞球精怪持续吸收阵法的力量,强化施术点的防御力,但妲己不像摘星有力量输入的跡象,而是输送到她的身后──荀彧看不到的位置。 荀彧沉思妲己的用意。 「不动手吗?请容小女子赶客了。」妲己又唤出飞球精怪。 妲己不动,仅以飞球精怪难以打败荀彧;但荀彧亦难破阵。 荀彧对来击的飞球精怪施予范围结界术,使其在术中瘫痪,逼迫妲己出手。 妲己笑得从容,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对手。 第五十六回02.摘星出动欲杀音,分头行事各自没。战况胶着比耐性,荀彧破阵祈音危。 「(好慢啊……为什么这么久?)」祈音闪避有些时间,期间没感受到变化,知晓大家都陷入困境。 「你很期待伙伴会来帮你,但你有伙伴,难道我就没有吗?」摘星笑着说。 「显然是如此呢。」祈音不禁怀疑敌人超过两名仙人。 摘星再度扬起力量,兴奋地说:「让仙士杀害魔族真是浪费,让魔族自相残杀,再一起吸收力量,不是更有意义吗?」她觉得这个主意相当精妙。 祈音听出摘星的意思,「(文和与檮杌被遭控制的魔族给拖住了,施术者能支撑此阵法实力必然出色,我在这里使用魔力的效果又差,看来……)」她抚着铜雀。 她眼神一闇,幽幽地说:「……好主意,你跟司马懿一定很合拍。」她得激怒摘星。 「司马懿……以人类来说是很出色,但终究是人类,拿我们来对比,太失礼了吧。」摘星微慍。 祈音嘲讽说着:「你的昆妹是被他害死的,你却报错仇,我才想说你们两人智谋不是同一等级的。」 「你是挑拨吗……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你了?乖乖受死吧!」摘星发觉跟祈音说了废话,再度开啟攻势。 祈音举起铜雀,大喊:「我才不想死。」 铜雀内有仙气,受祈音的引导而缓缓流出。 「装有仙气的器皿……你又在玩什么花招?」摘星首次看到铜雀,对其有所警备。 「你觉得呢?」 祈音甫说完,以铜雀施展火焰──以仙气为基础的火焰。 「……你!」摘星连忙后退。 摘星的反应印证祈音一直纳闷的事情。 「(魔气与仙气是相对的,虽说一向是仙气对魔气的效果好,但那是两边强度不对等,理论上同样强度的仙气与魔气互斗并无绝对的优劣。不过,这几次与她周旋,我发现魔气的火焰效果都不好,仙气却能给予不错的打击,真是奇怪。)」 摘星对仙气异常恐惧,使祈音有自信地说:「来吧,我们再来第二轮吧。」 分隔线 在土络的尽头,是以肉块组成的怪物,如铁壁般坚实。 但在之前,贾詡和檮杌先遭遇被操控的魔族。 贾詡回忆当时在鄴城皇宫看到的魔族尸体,语调一沉:「……这些魔族眼睛无神,姿态诡异,是被控制了吗?」 「他们身上有细絃,应该是。」檮杌从魔族的关节处看到一根根的细絃。 「是刚才那个女人所为吗?」贾詡问。 「魂控之术,不算稀有的技能。」檮杌道出摘星使用的术法名称。 贾詡面色凝重,「所谓的仙人就是这种德性吗?」他一生没见过几名仙人,一见都是这种的。 「仙与魔只是气息种类不同,不是品性的保证。而且,这些絃上沾惹的气息,又似仙气又似魔气,绝非天界所容。」檮杌解释。 贾詡细观絃上残留的气息,再度确认:「……你是指?」 「仙气与魔气互斥,仙人不可能吸收魔族的力量纳为己用,只有魔族能吸收魔气。」檮杌道出关键。 「魔族……但刚才所见是仙人。」贾詡确定摘星是仙气,颇为纳闷。 檮杌大吼:「不要被外在迷惑了!」他不仅唤醒贾詡的思考,也是迫使被操控的魔族倒地。 被操控的魔族痛苦不堪倒在地上,身上的细絃尚存,但意识清醒许多。 「我拖住他们,你快毁掉那个主体的核心。」檮杌道。 贾詡看着怪物坚实的防御,拿起弯刀,凝重陈述:「……我尽量。」 分隔线 荀彧的手鐲因铜雀大幅洩出仙气而发出微光,使他面色微沉。 妲己不错过荀彧些微的表情变化,笑道:「怎么,决定回去找你的女人了吗?」 荀彧与妲己的交手呈现僵局。 妲己持续以飞球精怪吸收力量,并藉机攻击荀彧;荀彧和妲己虚与委蛇,不让妲己发现真正的意图。 荀彧击落数颗飞球精怪,平稳表达:「你不愿放我走,我怎么离开?」 「刚才你有机会离去,但现在我不打算让你回去了。」妲己回应。 「此事表示,我已触动阵法的核心。」荀彧道。 荀彧的每一步都有盘算,如同每枚棋存在都有其价值,那怕细微到看不太出差异。 妲己神色未改,但语气略有迟疑:「……怎么会呢?是小哥你的脸挺俊的,让我想起之前出任务时看到的那位很俊很俊的小哥。」 「我已心有所属,请恕我拒绝。」荀彧见有空隙,出招对付妲己。 妲己挥扇吹灭那道攻击,笑着说:「你的实力只有这样吗?再不认真点,你的下场就会变成很俊很俊的小哥。」 在妲己的心中,荀彧是非常弱的仙人。直到荀彧进入此地,她稍微改观;但荀彧不痛不痒的攻击,她又收回评价。 荀彧再度移动脚步,沉默不语。 妲己观察荀彧的美丽容顏,心生一计:「我有个好想法,把你变成『那个』送给她吧!」 妲己发出凄厉的攻势,相信一击就能击倒荀彧。 荀彧勉强闪过这道扇击,从妲己的侧后方看到见过数次的阵眼。 「这么弱的仙人,难怪只能躲在人界苟延残喘。」妲己再挥一扇,以荀彧现在的状况,很难闪过这一击。 飞球精怪附和妲己,共同攻击荀彧,情势岌岌可危。 妲己怒嗔:「可恨的是,为什么我就得受尽敌意与欺负,而你却在人界当荀令君受人景仰!」 荀彧以小型结界术防御,严肃地说:「你本可当名贤妃,辅佐一世之圣王,是你不愿如此。」 强风打在结界层上瞬间瓦解其结构,「鏗」的一声也引爆妲己的怒点。 「想到那个男人我就想吐……要我服侍那种男人,想都别想!」妲己将较强的力量赋予在这次扇击上。 「……」荀彧侧身闪避,脸颊遭妲己的风击轻画,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妲己看到鲜血露出异常兴奋的神情,笑说:「我早就想尝试仙人的效果了……你就当第一个吧!」 荀彧对妲己的话语有所警戒,深知她是野心勃勃的人物。 但是…… 妲己还没挥出强风,荀彧随即连结早已布置于阵眼附近的结界眼,形成一层稳固的结界。结界内各节点发出强劲的仙气光束,联合轰击阵眼。 阵眼瞬间被消灭,象徵阵法崩灭进入倒数阶段。 「可惜,你的阵法被我破解了。」荀彧冷静地说。 妲己回过身,「……你是什么时候?」她眼神难掩惊讶。 「若是不想遭阵法瓦解的作用所伤,我劝你最好早些应对。」荀彧提出忠告。 「……你!」妲己为维护阵法,不得不施予自己的力量。 下一刻,荀彧走到妲己的面前,以仙气利刃逼近妲己的玉颈。 他出言逼迫:「你收集力量不为己用,是为谁而用?」 「……真够卑鄙了呢。」妲己冷声道。 「说。」荀彧不管妲己的控诉。 妲己冷笑:「我立刻放弃阵法,这里的设施都会毁掉,你逃得了,不代表她逃得掉。」 「你还有姊妹在这里。这句话,我还给你。」 荀彧虽这么说,但仙气利刃抵住玉颈的力道弱了几分。 「……你大意了。」熟知人情世故的妲己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趁隙后退,将一部分的力量输入阵法上,并对荀彧展开攻势。 她不仅搧扇生风,更使用专长的幻化术法,有和荀彧同归于尽的意图。 「来吧,我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我不会让你找到她的!」她认为这是值得一睹的赌盘。 击败荀彧除了杀了他,还有对付他最在意的人,正好那人也是她欲杀之人。 总而言之,那人的死亡是最好的结果。 「……」荀彧严肃的神情中带着不悦,手上的玉鐲也散发越来越强的光芒。 第五十七回01.祈音释出铜雀力,将与摘星决胜负。破阵反噬留生机,祈音昏迷梦中物。 祈音和摘星对峙许久,铜雀的仙气存量越来越少。 「(刚才有道好强的震动,是荀君打击到阵眼了吗?)」祈音诚心希望如此。 摘星发觉祈音的攻击频率有下降的趋势,喘息道:「你的极限似乎快到了,我终于……要看到了。」 「……你的极限也差不多了。」祈音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情说了这句话。 「只要比你晚就好!」摘星说。 摘星像是即将抵达终点线的跑者,使尽全力绵密攻击,不再给祈音喘息的机会。 「(……目前不再有力量流入她的体内,但以她现在的情况,确实比我好多了。)」祈音承认摘星的判断正确,「(铜雀的光辉越来越弱,眼皮越来越沉,但我还得……)」 她的意识因力量使用过度而模糊,她下意识反击,只是不让摘星得逞。 过了一会,连结土络的力量也被封印。当阵眼消灭,支撑阵法的骨架又少了一大块,阵法崩溃是迟早的事。 「终于……」祈音不禁讚叹。 「这样又如何!」摘星不管阵法,她只要击败眼前的敌人就好。 各条絃线在祈音的眼里变得模糊,逐渐分不清,「(好难受……明明没力量还要硬使……)」 为了不被细絃所伤,她只能放出火焰一同烧燬,但这样使她变得更加疲倦。 「(唯一驱使我还能移动的原因……只是不想死……)」 摘星从一侧放絃,迫使祈音不断移动,耗尽体力。 祈音移动不及,被一条细絃绊到,流出不少鲜血。 「你受伤了……看你怎么躲避!」摘星集中絃线,要对受伤的祈音给予最后一击。 「(糟糕……)」祈音暗暗吃痛。 「(魔族的寿命比人类长上许多,祈音虽体弱,活几百年也不成问题……我不能因为能够换身,就随意拋弃她!)」 祈音有办法解决困境。 只要运用铜雀最后的仙气,使用换身之术,就能脱离摘星的追击。但她想起祈律──为祈音难过伤神,最后她还是拯救不了的人。 「(撑下去……撑下去……)」祈音救不了祈律,但她不能辜负祈律的期望,「(想起来吧……每次换身时遭遇的痛苦,比这样痛苦多了!)」 摘星聚好气,语气是喜悦地颤抖:「你终于倒下了,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 祈音也在聚集最后的力量。 「(我放弃换身所需要的仙气,聚积所有的力量……等她过来……)」 祈音只剩这一招,如果这样还无法击败摘星,不必摘星攻击,她也会因气竭而亡。 铜雀内强制留作换身之术的仙气被祈音取了出来,她要发出最后的火焰──专属于她的火焰,与摘星一决胜负。 摘星的絃线集结如箭矢,即将射穿祈音;祈音也将释出前所未见的火焰,直袭摘星。 两人衝突一触即发,比拚的是谁留下较多的力量。 「去死吧!」 摘星匯出箭雨,只要任一发击中祈音,祈音绝无生存的可能。 然而,箭矢的尖端逐渐消解,渐渐整支消失,每支箭都有同样的情况。 摘星歇斯底里吼着:「是谁!是谁阻止我!」她还想再发箭,竟使不出力量。 「(怎么……回事?)」祈音不解。 贾詡和檮杌一同现身,出面保护祈音。 祈音望着檮杌的背影想:「(……是檮杌的力量吗?)」 贾詡出言激励:「你撑着点,就快结束了。」 贾詡身上有不少伤痕,这是他和土络的怪物搏斗许久的证明。他咬牙忍痛,保护状况更危急的祈音。 「好……」祈音默默点了头,将一切交给了他们。 摘星怒视贾詡和檮杌,「你们……」她唤出细絃,但不从她愿。 「唔……到底是怎么了!」摘星觉得力量正被消解,内心慌乱。 「檮杌,这是你用的吗?」贾詡皱眉问。 「与吾无关。」檮杌道。 摘星指着两人,愤恨地说:「你们……使用什么法术……」她的心口绷得死紧,快要不能呼吸。 「什么都没使用。」檮杌重申主张。 「怎么可能……我的力量……怎么可能?!」摘星清楚看到了,她释出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化为光点,随风消逝,怒斥:「就只差一点点了!」 摘星想用仅存的力量出来,但那些光点竟聚集成光圈,开始反噬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贾詡不懂现在的情况。 檮杌提出论述:「……可能是阵形瓦解,遭副作用反噬了。」事实上,他也不太知道摘星发生了什么事情。 摘星痛得弯下身,遭反噬的力量所伤害,怒眼瞪着虚弱的祈音。 分隔线 「……」 飞球精怪失去力量纷纷掉落,在地上挣扎着。 妲己双眼瞪大,尽量压抑喘息的衝动,仍被荀彧看出异状。 荀彧警戒盯着妲己,直到最后一颗的飞球精怪再也无法动弹,才肯定妲己遭阵法反噬。 妲己撑起笑容,「你运气真好,这次……」 「你现在没有力量了。」荀彧道。 荀彧以妲己为中心施展结界术,要将她困在术中。 「……」妲己怒目相对,现在的她只剩这股狠劲。 当结界术完成时,妲己的身旁泛起点点光芒,保护她不被结界攻击。 「那是?」荀彧警戒以对。 妲己凄凉看着光芒,「主人……醒来了?原来是主人阻止我吗……」她泪光闪闪,向不知位于何处的人呼喊:「主人……我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什么……您要阻止我?」 她一向强势冷艳,现在却露出再委屈不过的小女人姿态,让人有几分动容。 「……主人?」荀彧怀疑其人是主事者,施予强力的结界封锁妲己。 「主人!」 然而,随妲己哀声控诉后,那道光芒竟突破荀彧的结界术,将妲己传送到远方。 「……是强制传送术。」荀彧分析出术法类型,但他和那人实力有段差距,无法透过干涉留下妲己。 施术者消失,舐血阵法正迅速崩溃,临时搭建的土墙石壁都在脱落,地面震晃如兇猛地牛暴怒衝动。 荀彧欲回入口,但强烈的震幅让他难以移步,不禁忧虑:「……凤孝,你在哪里?」 第五十七回02.祈音释出铜雀力,将与摘星决胜负。破阵反噬留生机,祈音昏迷梦中物。 阵法崩解的情况也传回中心处。 虚弱的摘星不解现在的情形,喃喃着:「妲姊……你去哪里了?还有……这种力量消失的感觉是什么?」她空洞的双眸洩漏了恐惧,「难道是主人干预了?但……怎么会?」 「呼……呼……」祈音脸色奇差,随时都可能昏倒,遑论走路的力量。 「这里要崩解了,吾等得立刻离开。」檮杌蹲下身。 「走!」贾詡搀扶祈音。 祈音以近似蚊子声响的声音吟着:「荀……」她很担心在阵内深处的荀彧。 贾詡抱起祈音,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 两人一同趴在檮杌的背上,贾詡以身体的重量撑住祈音,避免她在快速移动时被甩下。 摘星眼见祈音即将离开此地,大喊:「别跑……别跑……好不容易才看到你的极限!」她想施展力量,但越想使用就反噬得越严重。 摘星痛苦倒地,人生凄凉莫过于此。 檮杌回过身,怜悯地说:「你保重生命吧。」 摘星流着泪,「主人……你怎么可以干预我……」她声泪俱下:「明明我们才是最保护你的人!!」 摘星的身上浮出异样纹路,她以锐利的指甲割着自己的身体,纹路越来越淡,直到再也看不到。 「……她在做什么?」贾詡神情凝重。 檮杌叹了一口气,「那是契约……她在毁弃契约。」 「会影响到我们吗?」贾詡很担心摘星会突然攻击。 「先离开再说,女娃的情况非常差。」檮杌说完,迅速离开当场。 摘星拖着身子离开阵法,眼底仅留下血红的报復欲望。 分隔线 荀彧突破阵法,刚好看到檮杌奔驰的背影。如鸵鸟般的时速,他眨了一眼就看不到了。 「……凤孝,你在那里。」荀彧透过玉鐲,感应到祈音正高速移动远离他。 荀彧想起近日发生的奇事,轻叹一口气:「看来是他了。」 与祈音同行,并保护她,都是荀彧值得信赖的人物。 至少,比起处处遭人监视,又比须遵守天界规约的他来得合适。 阵法崩溃后,地面上有不少的魔族尸体,或是早已死亡,或是不及逃跑,死状皆相当悽惨。 他内心一沉。 玉鐲上的裂痕尚未裂至核心,身上宣洩的仙气尚能称作仙士程度。 「在完全裂开之前,我得完成『荀令君』应尽的义务。」他转过身,回程确认现在的情况。 分隔线 祈音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身体不断下沉、下沉,彷彿可以再一直沉下去,直到再也没有感觉为止。 「(这里是哪里……)」她想睁开眼睛,但身体不像自己的,失去了控制权。 「(我是睡着了吗?但,以前睡着不是这样的。)」她有些慌乱,不曾感受到这种异样滋味。 「(荀君……)」她想要呼唤深爱的人,但连出声都办不到。 她只能继续下沉、下沉。 「你不是跟吾说会撑下去的吗……快点醒来!」 突然,一道娇气十足又具威严的女声命令了她。 「(有声音……但是谁?)」祈音从没听过这种音色,好奇了起来。 「你的伤好严重……还能走吗?吾也快要撑不下去了……眼皮好沉重……」那道女声似乎看到什么,气势弱了许多。 「(我……伤不重……只是……很累。)」祈音只能在心里这么说。 「……你说什么?如果你还有力量,可以分一些给吾吗?」那道女声显然没听到,逕自说了:「吾需要力量……让吾可以继续走下去。」 「(力量……是怎样的力量?)」祈音也想说现在的她哪有多少力量,却不愿对那道女声表示不敬。 那道女声描述:「充满活力的力量……那是吾最缺乏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感受得到她的疲惫。 「(我……)」祈音听不懂这种模糊的论述。 「与此交换,吾会带你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那道女声试着提出振奋人心的提议,但这句话说得相当辛苦。 「(安全的地方……)」祈音不明白那道女声的意思,只是呆愣地聆听。 「跟吾走……」那道女声轻柔地说。 祈音以为已经要到达最深处,却有股微弱的仙气将她提了上来。 「(这是……铜雀吗……)」她分析出这是铜雀内的仙气。 铜雀强硬将她往上浮起,她觉得那道女声变得越来越小声。 「你……为什么……要拋弃吾?」 这是祈音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第五十八回01.祈律弥留梦棠晞,甦醒但穿曲爷衣。耕父罗敷齐相聚,曲爷凝重唤天啟。 黑暗的世界就像进入梦的世界──沉静、专注,仅听得到周围的声音。 唯一不同的是,祈律感受到自己不断向下沉。 「(我可以沉得有多深……到什么时候我会失去意识……)」 从他跳湖起算,过了多久了呢? 「(如果我结束了,是不是大家就……)」 过长的等待时间,使他回想起往事。 「(明明就沉了好久,为什么还没结束呢……)」 他开始焦躁,似乎理解死亡前的难熬。 「(等待死亡……也需要这么漫长吗?)」 他想到祈音,越发担心司马懿的动态,奈何即将死亡的他无能为力。 「(……如果我是鸟儿,是否可以捎个口信给她?)」 鸟儿得以用最后之羽传递死前的遗言,他突然羡慕了。 如果有谁看得到他的脸庞,他的神情肯定是悲伤得想哭,却比真正动情大哭还要丑陋。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真正的死亡可能不可怕,处于死亡前的状况才是最煎熬的,尤其是没有后路的时候。如同上吊者必会踢开木椅,窒息前的挣扎,他体认到了。 「(我……根本……)」 他欲流泪,泪水流入河中,化为其中亦可。 一团温暖的仙气环绕着他,彷彿为将要失温的他包覆了厚实的毛毯,暖烘烘的滋味不仅暖身,也暖了心。 「(好温暖……)」 他心满意足接纳了这股暖流。 「律哥……我找到你了。」女声的这句话,倾诉哪怕千辛万苦都不会放弃的决心。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祈律以手抚摸仙气,记忆专属于女声的气息。 「我不在这里,是感应到你了……」女声温柔的语调,像是找回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细心呵护着。 若女声是这团仙气,祈律正与她紧紧相偎。 身为魔族,不被仙气所伤,还觉得仙气暖和,祈律直观地说:「我很高兴……在死前能感受到你……」他不禁怀疑濒临死亡时能够突破仙魔之别。 女声不如祈律想像,发出温柔的劝说,而是以冷静沉稳的声调说了:「律哥,不要死。」 「我也……不想死……」祈律道出心底话:「但是……我无法抵抗司马懿……被他控制……会让更多人死……所以我只能……」他沉痛表达:「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拥有力量……保护着大家……而不是受制于司马懿……」 他希望自己是强大的,不论是肉体,还是心灵,甚至是力量…… 至少,帮助所爱的人们。 女声聆听祈律的肺腑之言,柔声道:「律哥,你不会死的……」 一团团的仙气簇拥着祈律,如一个个垂手可得的希望,让人兴起再度啟程的勇气。 祈律想要呼唤女声,却不知道怎么说,怯生生地问:「一直忘记询问……你的名字……」 如果没有死,他要处理很多重要的事情──他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我是棠晞……记起来了吗?」女声慢慢说,让祈律听得清楚。 棠晞,破晓之时的棠花,日气初升照亮棠花,此时受露水滋润最是娇美动人,又不致炙伤了美丽的花瓣。以此为名的女人,可想见她是名窈窕淑女。 祈律沉浸于美好的想像中,笑着说:「棠晞……很好听的名字……我会记起来的……」 「律哥,我透过她感受到你……可以帮我找到她吗?」棠晞语气沉重,此事在她心中的严峻程度可能超过祈律求死。 祈律对于突然的请託不知所措,不解问道:「『她』是谁……但你问了……我也……」他记得自己还在荒流河中。 「你不会死的……」棠晞断绝祈律的多虑,将每团仙气输入祈律的身体之中。 最后,祈律依稀听到棠晞的这句话:「我会保护你,律哥。」 分隔线 祈律睁开双眸,映入眼帘是美丽的天泉。 泉水彷若来自天境,优雅流下形成美丽的瀑布,如半捲的帘掩饰景致。瀑布后方似有美人弹琴,与瀑布的哗啦声共构成天籟之音。雾气中瀰漫百花香气,浅浅扑过鼻尖是清雅淡香,没有俗艳花香的庸俗。 他躺在草坪上,仅穿着内衬,在微寒的池边不觉发寒,还有些暖和。 「(……这是谁的衣服?)」 内衬材质柔韧,胸口开得较低,还有一股混着玫瑰的麝香气味。这不是他的衣服。 他往一旁看过去,发现常穿着的衣服被放在一旁,已经洗过并摺叠起来,两根羽毛并平放于上方。 「……这里不是荒流河吧?」 环顾四周后,整排缕梅树就在不远处。 他站在一株缕梅树前,这是他和郭嘉,即是和现在的祈音相遇的地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抚着头,感到相当纳闷。 突然,一道怒吼从远方传来,划破静謐的梦华池:「你这大笨蛋!每次都这样,你就认为我只会衝动坏事吗!」 「(是罗敷前辈。)」祈律一下就听出来了。 「不顾我的想法,做着自以为好的事情,然后再说一切是为了我……你、你……」罗敷为之气结,并有些抽噎声。 「……对不起。」耕父沉重致歉。 「这不是对不起可以解决的!这种内疚感会一直存在心里,根本无法化解!如果、如果他出事了,你要我怎么活?!」罗敷已隐藏不住哭声。 「罗敷……」耕父想要安慰罗敷,但遭罗敷伸手拒绝。 「不要每次都说这种话,难怪笨弟弟跟你不对盘!遇事就想逃,一点肩膀也没有!」罗敷的拳头打在耕父的肩上,责备耕父的同时,也是伤感自己的无力。 「……」耕父没有抵抗,任罗敷发洩,内心所想与罗敷相同。 两人曾在天界有一定的实力,为了获取自由付出沉重的代价,即使表面接受,内心深处难免遗憾。特别是在想要保护重要的人物,心有馀而力不足时更感痛苦。 「……两位前辈也在,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对两人吵架没有实感,疑惑地问:「……难道我真的死了?原来死后的世界是指梦华池,那也……」 他抚着脸颊,有温度,捏下去也会疼,但很难确认自己是否活着。 「……你好点了吗?」 祈律听着音色,确定听过但又有些陌生,转过身看到熟悉的面孔。 曲爷一脸凝重,衣服非平日常穿的粗布服,而是以上等蚕丝製成的袍装。虽然他披着普通的斗篷遮住大半的脸,但散发一般的货郎不会有的气质。 「连曲爷都来了,到底是?」祈律越来越糊涂了。 曲爷直接询问:「身体还有沉重的感觉吗?」 「……没有了,感觉很轻盈。」祈律对曲爷凝重的姿态颇不习惯。 曲爷观察祈律的神情,并握住其手腕,安心地说:「那就好。」 「曲爷,这里是梦华村附近吧?还有您为何会在这里?」祈律一吐心中的疑惑。 「……」曲爷仅是望着祈律的双眸。 祈律不明白曲爷的意思,肃然回望之。 未久,罗敷和耕父走了过来,两人见到祈律的身影,加快了脚步。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罗敷感动地看着祈律。 「两位前辈……」 正当祈律将给予安心的微笑时,猛不防遭受罗敷的正面直拳。 罗敷避开了鼻樑等脆弱部位,恶狠狠打在脸颊上,瞬间祈律脸颊微肿,还有青绿色的的瘀血。 「疼……」祈律第一次遭罗敷动拳,深感这拳的威力。 耕父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曲爷则眉头微皱,不一而足表达对祈律的关切。 「知道疼了吧!」罗敷呿了一声,将关怀之情寓于这拳之中。 「罗敷前辈……我……」祈律不知是否要感谢罗敷的手下留情。 曲爷拿出治瘀散,让祈律抹上。治瘀散抹下去冰凉冰凉,有效缓解疼痛,祈律不致觉得说话都有些疼。 罗敷不满表达:「下次再说那种话、再做那种事,我就直接把你抓回银湖村!」即使力量大失,要将祈律捉回去还是不成问题。 祈律猛然想起此事,严肃提问:「说到这件事,平阳村……」 「荆州乱成一片,路上都是仙士,之后还有异象,若非那位先生帮忙,我也带不走罗敷。」耕父解释。 「所以……平阳村等……」祈律可想诛魔的结局而心情沉重。 曲爷冷静地说:「有人去处理了,他们会尽量减少损伤。」 罗敷抿唇问:「祈律,你最后是跳湖了吗?」 「是。」祈律回应。 罗敷叹道:「你的身体好冷,全身重到不行,差点以为救不回你了。」她还记得当时无助的绝望感。 「幸好那位先生把你救出来,并烤火为你取暖,不然我们……」即使耕父对外人常持敌意,也必须感谢曲爷的及时援助。 祈律不解地看向曲爷,问了:「……所以现在的状况是?」 「过了数个月,外界传闻你已经死了。」曲爷简洁回答。 「……数个月?」祈律不知该问睡了太久还是太短。 罗敷点了头,「是啊,你一直醒不来,这阵子我都在跟耕父吵架。」 「……那我为何会在这里?」祈律记得荒流河与梦华池有段距离。 「那位先生说这里安全,把我们带过来这里。」耕父回復。 「曲爷?」从两人的说法中,祈律察觉到问题,不禁怀疑眼前的曲爷不是他认识的曲爷。 不待祈律提问,曲爷先提了:「……有件事情我想要问你。」 「……什么事情?」祈律严肃地说。 曲爷顿了几秒后,语气沉重:「你跳湖……是真心求死吗?」 耕父和罗敷同样严肃,欲听祈律的回应。 第五十八回02.祈律弥留梦棠晞,甦醒但穿曲爷衣。耕父罗敷齐相聚,曲爷凝重唤天啟。 祈律坚定地说:「是,既然敌不过司马懿,就不能让他得逞。」 曲爷犹疑地问:「……只有这样吗?」他显然有其他的想法。 「那不然是怎样?」罗敷不解地问。 跳湖自是求死,祈律的寻死理由合情合理,反倒是曲爷的提问让人费解。 祈律想起刚才所问皆没获得相应答覆,厉声道:「曲爷,我才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要逃避我的问题。」 他眼神坚决,势必得到曲爷的答覆;曲爷沉默了良久。 耕父和罗敷对祈律的态度略感诧异,此时才发现祈律和曲爷的交情可能相当深厚。换言之,曲爷的协助可能不是刚好。 曲爷抬起头,看向来自天境的泉水,悠悠说道:「你去问他吧。」 「……他?」祈律思索这句是否为推託之词。 曲爷向前数步,回首警告:「你们都退后,不然会被波及到。」 「是要做什么啊?」罗敷不懂。 祈律不后退,耕父、罗敷也随他不动。 曲爷见三人无移步的打算,不再出声劝阻,逕自散发强力的仙气。 池间的浓雾原本如阴雨濛濛似蒙面美人弹琴,转为水光瀲灩如豪爽美人坦率高歌,亦相当美丽。 然而,三人离得太近,受强劲仙气的影响,身体皆感不适。 「(好痛苦……)」祈律知晓曲爷的警告意味了,但他的疑惑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梦华池浓雾尽褪后,清晰可见通往天上之泉的环状阶梯。 阶梯上花团锦簇,祈律轻嗅便知泉水的香气从此而来。原来泉水真从天上来,浓雾是遮掩通往天上的道路。 曲爷收敛仙气,但他已不像祈律往昔所见的完全感受不到仙气的普通货郎,或多或少能感受得到仙气。 「你们从这里上去,木神句芒会回答你们的疑惑。」曲爷严肃地说。 「木神句芒?」耕父神情惊讶。 「他不是紫狩的前上司吗?!」罗敷也难掩讶异之情。 曲爷匆匆忙忙亟欲离去,祈律迅速走到他的身旁,质问:「为什么我要去找他?还有曲爷,您身上为什么有仙气!」 「……」曲爷沉默不语。 祈律深信的事实,就这样改变了。 他直望曲爷,眼内除了坚决,还有深刻的恳求,不想品味这种无所适从的滋味。 曲爷没有回应祈律的眼神,快步离去。 「曲爷!」 祈律出声,但唤不住曲爷,曲爷的走路速度比飞得还要快。 「(曲爷……为什么您不回答我的问题?您究竟隐瞒我多少事情……)」 他很难受。 他想要听到曲爷的亲口回应,但曲爷选择了逃避。 最后,还将他推给一个从来没听过的仙人。 「祈律,他是谁?身上的仙气如此惊人……」罗敷抚着双耳,至今还有些微不适。 「……现在要怎么做?去找木神句芒吗?」耕父凝重地问。 两人神情复杂,去或不去都很为难。 祈律望着曲爷离开的路径,深知难过无法解决事情,以稳健的态度说着:「走吧,我们也只能去了。」 分隔线 三人走上天梯,穿过染有百花娇柔的鹅黄、粉红、淡紫、蔚蓝等色的云彩后,即登上天境,踏在厚实的土地上。 率先入眼的,是一群惊惶失措的小精怪。 小精怪由各式花草幻化而成,看起来小巧可爱,不脱植物原貌,用圆睁睁的大眼睛警戒着。 「真是盛大的光临。」罗敷摸着头。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耕父无奈地说。 这些小精怪仅是住民,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只能勉强迎击。它们实力不强,但不断集结,堵住三人的通道。 对这些小精怪使用增幅之力沟通会消耗太多力量,且人多口杂很难取得共识,祈律把握珍贵的时间,下达指示:「只好驱散他们了。」 罗敷拿捏魔气的程度,避免不慎压死这些小精怪。 「来吧!」她呼唤外观巨大而内在空虚的大山,轻易顶在手上,与小巧的小精怪形成强烈的对比。 小精怪眼睛睁得颇大,看到那座大山吓得不知所措,纷纷四散奔逃,并发出像哨子的声音。 罗敷晃了一圈,将在场的小精怪都驱散开了。 「以这种小精怪看门,木神句芒的防卫也未免太单薄了。」她觉得有些奇怪。 「曲爷的力量暂时消解此地的屏障,原本在这里的小精怪被迫紧急防卫,等会我们见木神大人时必须好好解释。」祈律沉重地说。 「你说的曲爷究竟是谁?」耕父问。 「……他就是我说来红柳村交换物资的商人,我刚才才知道他是仙士。」祈律仅能回应所知。 耕父摇头驳斥:「他不是仙士,是仙人。」 罗敷摊了手,庆幸地说:「没错,那股仙气比我全盛期还要强上不知几倍,只能说不是敌人真是太好了。」 「是这样吗……」听到两人的说法,祈律眉头微皱,思忖:「(曲爷拥有这么强大的仙气,为何我都没发现?而且他为什么要跟魔族交易?)」 他不认为句芒回答得了这些问题。 罗敷兴奋地说:「正好趁这个时候问紫狩的下落!」 「刚才两位前辈说木神大人是紫狩前辈的上司吧?」祈律猛然想起。 「不错。」耕父点头回应。 祈律从两人的态度看出他们与句芒友善,脱口而出:「那你们成魔被打入魔界,木神大人都没有伸出援手吗?」 他不瞭解天界,欲从两人的描述得知句芒的为人,才知道如何应对。 罗敷搔着脸,试图解释:「咳……天界的关係很复杂的,不是你说想帮就能帮的,何况紫狩根本不要仙人的援助。」 「……什么意思?」祈律不懂。 耕父思索一段时间,叹道:「之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祈律猜想天界的规矩可能比牛毛还多,把握珍贵的时间,不执着于这件事上,说道:「也好。」 第五十九回01.千华梦地乃仙居,眾人入内遇伶叶。伶叶阻隔两边路,天边一声便化解。 经过一座由花卉构成、如彩虹般优雅曲线的小桥,才进入句芒管辖的千华梦地。 高耸到看不到尽头,三人环抱亦抱不住的参天老木;不曾见过的妍丽花朵,散发的香味迷人而优雅;还有许多珍稀动物穿梭其间,在在显现此地的特殊。 千华梦地不似人们所描述孤高而远离凡尘的仙境,是万物优游生活的住家,让人產生长居此地的憧憬。 祈律对每棵树木、每朵花卉、每株小草……都有兴趣。 「耕父,你看,祈律的眼睛又亮起来了。」罗敷悄声说。 「因为都是植物吧。」耕父微笑道。 祈律抚摸一棵巨木,笑着说:「这些仙木与人界不同,高大威武,自适自在,过得很好。」他无需使用增幅之力,仅从外观就知道植物之灵的喜悦。 「它们少说有数千岁,甚至有到万年之长。」耕父很久以前看到就是这样。 「千华梦地的植物是老前辈中的老前辈,没有幻化成人形,守护着这里。」罗敷用力点了头。 「嗯……」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欲与植物之灵沟通。 两人见紧绷的祈律再度回归初时所见的青涩,都为他高兴。 然而,两人顺着通道,看到了不速之客。 「虽然想说让你继续研究啦……」罗敷出声提醒。 「敌人似乎站在那里。」耕父警戒地说。 莫说祈律,连耕父、罗敷都没发现绿衣青年何时站在前方。 绿衣青年以髻穿过青绿长发,着黄衫为底,并披绿袍。他佇立于要道上,神色漠然,单手按住剑鞘,铜褐色的双眸与植物的环境融为一体。 「……」绿衣青年观察三人。 祈律走上前,温和问了:「这位先生,我们欲拜见木神大人,可否请你指路?」 绿衣青年望着祈律,「破除屏障者是以强盛仙气,进来者却是魔族……你们因何事请见师父?」他将疑惑之情藏在平静的态度下。 罗敷惊呼:「木神句芒是你师父?我怎么没看过你?」她来过千华梦地数次,自认对此地的人事有些认识。 「他应该是年轻的仙人。」耕父道。 绿衣青年不受喧腾影响,静待三人的解答。 「曲爷表示木神大人可以解答我们的疑惑,我就顺着通道过来了。」祈律坦白地说。 「……曲爷?我没有听过这号人物。」这是绿衣青年深思后的回答。 「(曲爷是仙人,为何不亲自过来,而要我们自己来问,对方不怀疑我们的居心也很难。)」 绿衣青年是谨慎且可沟通的仙人,才会给予祈律说明的机会;但连祈律都说不清曲爷的身分,又如何说服对方? 祈律不禁懊恼。 罗敷走向前,询问:「那边的年轻人,你有听过紫狩吗?他是木神句芒的部属。我们是紫狩的朋友,正在找他的下落,希望木神句芒可以告诉我们。」 绿衣青年眼神一敛,冷声道:「仙魔殊途,紫狩成魔并被封入魔界,已非师父管辖。」 耕父闻后怒斥:「仙魔殊途……所以紫狩就跟你们一点关係也没有了吗!」 「……不论是仙是魔,未经师父同意进入千华梦地,即视为入侵者。」绿衣青年平静回应。 罗敷声量转大:「就问一下,告诉我们落仙谷也好啊!」 绿衣青年抽出剑,显示浓厚的警告意味。 「对方似乎要驱逐我们了。」耕父眼睛一瞇。 「真小气,只是问一下而已嘛!」罗敷用力跺脚。 眼前的绿衣青年是守护者,不通过此处就无法见到句芒;三人为请教句芒,原本希望和平解决,但「仙魔殊途」使他们不得不另寻办法。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师父。」 相对于耕父、罗敷的不满,身为旁观者的祈律表达对绿衣青年的想法。 千华梦地内的植物之灵活得从容自得,且绿衣青年是现在祈律看过最符合仙人风范的人物,这点使他相信句芒的人品。 「然后呢?离开这里?」罗敷怀疑地问。 祈律取出短刀宣示:「不,击倒他,直接去见木神大人。」 耕父、罗敷听到祈律的话后,都露出欣喜的神情。 「真难得是你说这种话!」罗敷出言夸奖。 「你豁出去了呢。」耕父微笑。 好不容易寻得的线索,怎能轻易放弃?即使之后要和句芒解释一段时间,三人都觉得值得。 绿衣青年见三人达成共识,语调依然平静:「……你们打算与我作战吗?」 「我有很多事情必须确认,不得不请你让道了!」祈律坚定地说。 罗敷立即投出小山,绿衣青年吟咒破解小山幻术,不久面临耕父的强光攻势,罗敷趁隙出拳袭击。 这是耕父和罗敷的默契。 绿衣青年的眼睛被强光所扰,但他听声辨位,以出色的体术与罗敷应战。 罗敷拳术颇佳,竟无法取得上风,绿衣青年甚至不必出剑就能与她打成平手。 耕父亦出手攻击,与罗敷一左一右夹击绿衣青年。 绿衣青年稳健应战,不受两人的默契影响,维持自我的步调。 「(……他的实力果真出色。)」 即使绿衣青年同时遭受两面攻击,祈律仍然找不到空隙。他环视周围的植物,发散微幅的魔气,试图寻得沟通途径。 两人与绿衣青年周旋数回后,即遭其以剑气震开。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绿衣青年宣告残酷的事实。 罗敷后退取得平衡后,纳闷道:「他怎么这么强?明明是年轻的仙人……」她从绿衣青年身上感应到的仙气与实际对决有大段的差异,不懂为何占不了上风。 「……是我们衰退得太严重了吗?」耕父只能如此解释。 祈律镇静表示:「……胜负还很难说。」他散发强烈的魔气。 第五十九回02.千华梦地乃仙居,眾人入内遇伶叶。伶叶阻隔两边路,天边一声便化解。 绿衣青年对祈律发出警告:「不要逼我动手。」他将剑稍微下移。 「两位前辈,请你们帮我争取时间,我要试着与植物交谈。」祈律悄声道。 罗敷惊讶地问:「仙木也可以吗?」她有记得压低声量。 「不知道,但可以尝试看看。」祈律不敢肯定成效,但不试就连转圜的可能性都失去了。 「好。」耕父点头回应。 耕父、罗敷再次出击,争取祈律沟通的时间。 绿衣青年没听到三人的悄悄话,但他知道三人没有退却之意,再度警告:「我再说一次,不要逼我动手。」 坚决的语气宣告他不会仅是防御。 「如果你告诉我紫狩在哪里,或是落仙谷的位置,我可以考虑离开,但你都没有说!」罗敷先安了一个罪名。 「魔族是很坚持的,别忘了这点!」耕父冷淡地说。 这次由耕父主攻,他应用庞大身躯的优势,意欲捉起绿衣青年,并不让其发现祈律的行动。 绿衣青年不得不挥剑反击,但罗敷以小山辅助耕父,迫使绿衣青年吟咒破除小山。 绿衣青年挥出大范围的剑气,同时破解耕父与罗敷的攻势。 两人稍微后退,发起下一波攻势,不让绿衣青年喘息。 「……」绿衣青年神情凝重,变换持剑的姿势。 祈律使用增幅之力,向植物之灵祈求:「(树木之灵啊,我只是想要寻求真相,请指引一条路,让我抵达木神大人的所在地。)」 他知道绿衣青年奋战的理由,不忍也不能让植物之灵与其人互相伤害,寻求一贯的和平手段。 风儿吹动,树叶也为之摇曳。 绿衣青年微怔:「……这股风?」 「趁现在!」耕父趁绿衣青年闪神的片刻,指示罗敷行动。 「好!」罗敷应声,出拳迎击。 绿衣青年抬剑防御,罗敷的拳头打在剑面上,因反作用力而后退数步路。 「两位前辈,走了。」祈律催促道。 透过植物之灵的协助,树木群为祈律开了条狭道,得以绕过绿衣青年。 「好!」 「嗯。」 耕父、罗敷赶紧随祈律的脚步而去。 绿衣青年脚步一蹬,阻碍耕父、罗敷的动线,分隔出两边。 「……放弃吧。」 绿衣青年持剑警戒,在强烈警告的语气下,蕴含更多的不忍。 「他反应还真快。」罗敷正思突破办法。 耕父走向前,意味深长地说:「……罗敷。」 「好。」罗敷点头并闭上眼睛,耕父发出前所未见之强光,直接袭击绿衣青年的双眸。 绿衣青年不及反应,完全中了这一下,发出不适的呢喃:「唔……」他侧过身,仍保持一贯的警备,显见他的武术造诣之佳。 「(不愧是木神大人的徒弟,若非他无意伤人,我们不可能跟他周旋这么久。)」 即使逼迫绿衣青年至此,祈律仍知三人不是他的对手。 他发出诚心的祈求:「(树木之灵啊,我们必须见到木神大人,可否稍微牵制一下那名绿衣青年。)」 祈律的魔气正一点一点传到仙木旁,如绽放暗紫色的蒲公英飘摇,引发了许许宜人的微风。仙木应和,依循祈律的祈求,飘扬繽纷的落叶。 在千华梦地的土壤上,留下绿叶铺成的大道,还有几朵落英点缀。 「你们……」绿衣青年眉头微皱,敏锐发觉身旁的环境变动。 耕父、罗敷惊讶地望着现成的大道,对祈律的增幅之力有了深刻的体会。 祈律神情自若,与这些仙木沟通没有耗费他太多的力量──因为仙木没有排拒他。 绿衣青年从未见过这种事,持剑的姿态在防御与强攻之间徘徊。 「(如果还是不行……)」祈律推测绿衣青年下一步极可能是强攻,他不能让三人有所闪失,必要之时他得行非常手段。 「……」耕父、罗敷也感受到绿衣青年的警戒,正缓步移向祈律的身旁。 又有一股风吹来,比起之前所感的风儿来得凛冽些,随之而来是一道冷静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伶叶,让他们进来吧。」 「……师父?」名唤伶叶的绿衣青年不解地问。 罗敷试图听出声音来源,但她分别不出距离,纳闷问了:「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感觉是在深处。」耕父也无法确定。 这股声音就像扩音器,任何人听到的声音大小都是一样的,反而无法辨别来人的所在位置。 祈律不管声音来源,仅是想知道:「所以,我们是获得许可了吗?」 「……你们可以进去了。」伶叶收起剑,侧过身,让三人通行。 祈律于心内感谢植物之灵的帮助后,才收起魔气。 罗敷快步走到祈律的身旁,笑着说:「祈律,太好了呢!」 「嗯。」耕父点头赞同。 「我们走吧。」 祈律让两人先行,他走在中间,伶叶在后方送他们入内。 第六十回01.高大椿姿引驻足,句芒现身答疑惑。耕父罗敷下觉悟,祈律心思未能豁。 眾人顺着通道抵达了最深处。 「好像没路了,但怎么没看到人?」罗敷不解地问。 「……是走错了吗?」耕父没印象走过这里。 伶叶停下脚步,不回答两人的疑惑,静待下个指示。 祈律走向前,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仙木,微笑道:「这是椿姿吧?」 此处坐落无数椿姿,其中这株椿姿特别吸引他的目光。 它高耸得看不到顶端,挺拔刚健,枝头微弯显得优雅,树叶翠绿而叶形美观,各色妍丽鸟儿以它为巢。外头的仙木无法与它相比,可以「曾经沧海难为水」讚叹之。 祈律仅从传闻认识椿姿,首次看到便震撼不已,不禁以手抚摸。 「这么女性的名字,却是这么雄伟的巨木。」罗敷完全无法将两者连结起来。 耕父从树木粗度推算,感慨道:「它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祈律凝视着椿姿,思忖:「(进入千华梦地后,常有股熟悉的感觉,看到椿姿更是如此,为什么呢?)」他抚摸树皮感受植物生长之艰辛,会有种踏实的心情。 句芒从树木深处现身,淡绿色的长发披肩垂下,戴上鲜黄枝干製成的冠,背后有树木的纹饰包围着全身的长袍。他神情漠然,难以感受他的心情起伏,如记载中的仙人不易亲近。 相对而言,伶叶仅是沉默不语,不致让人有明显的隔阂感。 「你们何事找吾?」句芒平静地问。 「……」祈律沉重看着句芒,内心满是疑惑:「(为什么我觉得木神大人应该不是这样?)」 他走到句芒的面前,句芒仅是沉默回望。 「祈律?你怎么突然沉默了,是要我先问吗?」罗敷不懂两人互望有何深意。 祈律摇了头,啟口询问:「木神大人,请问刚才消解屏障的那位曲爷,您知道他是谁吗?」 句芒沉静回应:「……他是与你我皆有因缘之人。」 「因缘?」 「是指有关係的意思吗?听不懂。」 耕父、罗敷听到这句拗口的话,不明白是自己的文学素养太差,还是句芒故弄玄虚。 「可否请您说得更明确点?」祈律亦不要这种模糊的回答。 「他不愿洩漏身分,吾不能代替他回应。」句芒道。 从句芒的这句话,显见他对曲爷的瞭解,这点使祈律相信他能够解答所有的谜团。 「……那么,我曾经在伏牛山与荒流河中,听到特殊的鸟鸣声,又是什么呢?」祈律询问。 句芒眨着美丽的绿瞳,「吾没听到,无法回答你的疑惑。」 「(……曲爷说只要问木神大人就会知道,但对方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要怎么问才好?)」祈律显得困扰。 纵使句芒是出色的仙人,但其非全知全能,如何尽答祈律的疑惑?祈律必须想到更适切的问法。 句芒等待一分鐘后,问了:「你还有其他的疑惑吗?」 「我……」祈律疑惑太多,很难决定哪项先问,反而无言以对。 罗敷出言:「祈律,让我先问吧。」她很清楚要问什么。 祈律点头,走到椿姿旁苦思。 句芒的眼神在祈律身上游移一会后,平静说道:「你们欲询问什么?」 「我们想问紫狩的下落,有落仙谷的位置也可以。」事到如今,罗敷只要有个确切的目标就好。 「你们意欲何为?」句芒问。 「听闻天界要对紫狩不利,想要去帮助他。」耕父坦承道。 句芒微闭双眸,语气难掩哀愁:「逝者已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指紫狩跟你没关了?还是他死了?」罗敷的内心闪过不安。 「……」耕父凝重不语。 「你们虽为魔族,但若安分守己,天界亦不会赶尽杀绝。」句芒补充说明。 罗敷双眼瞪大,怒斥:「意思果然是死了!紫狩最好有做什么!」她跺脚连连,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罗敷……」耕父不捨地说。 紫狩之死已在耕父的预料之内,现在只是确定了这件事;罗敷激昂的态度,实也证明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两位前辈在人界多年都没有遭到仙人迫害,紫狩却被通缉,恐怕他真想做什么事情。即使如此……)」祈律不知如何描述内心复杂的情绪,只是想说:「木神大人……」 「你唤我句芒即可。」句芒严肃地说。 祈律不解句芒为何要他更正称呼,但顺从其意,道出主张:「……句芒大人,紫狩前辈或许干涉了人界的规矩,但两位前辈寻找他多年,可否告知落仙谷附近的地貌,让两位前辈得偿所愿?」 「……」句芒神情凝重,不语盯着祈律。 「(紫狩之事真有这么禁忌吗?)」祈律内心满是费解。 句芒悠悠啟口:「你们可以承诺吾,只是到落仙谷慰问友人而已吗?」 「什么意思啊……难道你是担心我们会去为紫狩报仇?」罗敷疑惑地问。 「这……」在情形不明下,耕父很难给予承诺。 「两位前辈……」祈律为难看着两人。 他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不问事态,在不知是非的情况下许这种诺言,等同放弃之后所有的选择。若是事实真相让人无法接受,迫于承诺无法行事,更为折磨。 他看到一闪一闪的光芒,低下头,「(腰间的羽毛正在发光,是感应到什么了吗?)」 「……」句芒的目光直视发光的羽毛。 祈律拿起最后之羽,问了:「……句芒大人,请问您知道这根羽毛的来歷吗?」他将最后之羽交给句芒。 「祈律,人家是管植物的,你给他鸟羽毛做什么?」罗敷哑然失笑。 「……」句芒以手指轻捏羽毛,不伤害羽毛的纹理,端视着。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会知道……)」祈律本凭直觉行事,但他从句芒抚羽的姿势想起现在的祈音,认为将能获得确切的答覆。 句芒将最后之羽翻过一圈后,简要说明:「这是白雉的最后之羽,依其毛色来看,是原生于南方。」他将最后之羽还给祈律。 「还真的回答了……」罗敷深感诧异。 「他见多识广,你当然不能跟他比。」耕父吐槽。 「喔,抱歉喔。」罗敷不满回应。 祈律抚着最后之羽,说道:「我曾与她短暂同行于伏牛山,她告诉我『夺身之术』,表示是从名唤郭嘉的人身上抢得肉体。而那名遭抢夺者,可能进入了舍妹祈音的肉体内,我想要找到他,询问当时的事情。」 听完祈律颇长的问句后,句芒仅问:「你找到她,又能改变什么?」 祈律隐约察知句芒的异样,坚决地说:「……至少,我要知道他的想法。」 「知道之后呢?」句芒的语气如轻烟般,拂过便不知其意。 「……」祈律原本的想法因句芒轻巧的话语而不知如何继续。 「木神大人,我也想见音小妹,我很担心她啊。」罗敷道出对祈音的真诚关怀。 句芒不理会罗敷所言,逕自说了:「你的内心尚有迷惘,是为何迷惘?」 「我……」祈律迟疑了。 不待祈律反应,句芒悠然而说:「你将问题拋给对方,不论对方回答什么,都无法满足你。」 句芒这句话,堵得祈律哑口无言。 「(我为什么找不到反驳的话?难道,真如句芒大人所言,是我走不出来?)」 祈律如拿小刀剖析外在虚偽的自己,直视埋藏于内心真正的狐疑种子。 「(自从得知夺身之术后,我越来越难用以往的态度面对他,其实是我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了吗……)」 他不得不承认,没看到祈音,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的外在言行与实际的态度是矛盾的。 句芒不再出言刺激,静观痛苦的祈律。 罗敷望着祈律,下定了决心,「木神大人……我答应你。」 「答应吾何事?」句芒问。 「我只要知道落仙谷的位置,确认紫狩与其族人的状况,不会为他们报仇的。」罗敷苦涩地说。 「罗敷,这样好吗?」耕父忧心说了。 罗敷轻摇头,语气哽咽:「紫狩已经死了,至少我想知道落仙谷的状况,不要整个心悬在上面。」她很难释怀紫狩之死,但她必须面对,才不会困在死胡同内走不出来。 「你的回答呢?」句芒看向耕父。 「罗敷可以,我也可以。」耕父沉重回应。 罗敷瞪了耕父一眼,不悦地说:「你不要学我说话,到时候出事又怪我!」 「……对不起。」耕父反省用语,赫然发觉习惯将责任压在罗敷身上。 两人已下定决心,句芒再度看向祈律,问了:「你的疑惑解除了吗?」 祈律摇了头,坦诚以对:「……没有。」 句芒走到椿姿旁,将厚实的手掌放置其上,平静地说:「不论是以何种方式,你的疑问终将解决。」 祈律从句芒在树上的施力,感受其不安与难捨,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朝西北去,过潼关,未到塞外,在群山环抱的谷地间,落仙谷就在其中。」句芒道出眾人期望的落仙谷位置,却没有回答祈律的问题。 祈律知晓句芒不愿回应,他又何尝希望说出内心的自私话呢? 他,不如罗敷坦率,也没外表表现得淡然。 罗敷抚头,抱怨道:「那边少说有数百座小山,未免太模糊了。」 「这样要找多久?」耕父也很为难。 即使魔族寿命颇长,翻山越岭仍需时日,这项资讯显得很没诚意。 「吾仅能说到这里。」句芒态度严肃,隐约表达他已洩漏天机。 如眾人所猜想,紫狩之事在天界是个禁忌。 「范围还是小了许多,句芒大人,谢谢您。」祈律感受到句芒的善意。 「是这么说啦……好吧,谢谢你。」罗敷无奈地说。 「咳……」耕父只能以叹气应答。 正当三人准备离去时,句芒出声唤住:「……你名唤祈律吧?」 三人都回了头,发现句芒的眼光落在祈律身上。 祈律停下脚步,点头道:「是。」 「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吾有事情要跟你说。」句芒沉重表示。 「……为什么是祈律?」罗敷不解。 「……」句芒不语。 祈律从句芒的眼中读出诚意,说道:「我知道了,句芒大人。」 耕父、罗敷面面相覷,不懂索性不问了。 「她在路上,你们应该离开了。」句芒道。 「她?」祈律疑惑地问。 「你所牵掛的人。」句芒简洁解释。 罗敷大惊:「音小妹吗?!」 「她也要去落仙谷?」耕父同感讶异。 祈律眼睛微睁,微笑地说:「谢谢您,句芒大人。」 他对句芒行礼,句芒只是静静点了头。 「我们快走吧!」罗敷催促着祈律,迫不及待要和祈音见面。 祈律对耕父苦笑,两人共同目视罗敷快步走在前头。 第六十回02.高大椿姿引驻足,句芒现身答疑惑。耕父罗敷下觉悟,祈律心思未能豁。 待三人离去后,句芒仍若有所思。 「伶叶,你在吗?」句芒呼唤。 伶叶从不远处现身,担忧地说:「师父,关于紫狩的事情……」褪去与敌人对峙的武装,他对句芒流露了浓厚的关怀之情。 仙与魔是相对的存在,伶叶担心句芒帮助魔族会引发上层的问罪。 「旅程终究有终点,必须解答他们的疑惑,他们才能往前进。」句芒平稳说明。 「是。」伶叶低下头,接受句芒的教诲。 句芒走到伶叶的身旁,说道:「伶叶,吾有任务要交办给你,可能得花点时间。」 「师父请说。」伶叶恭敬道。 句芒释出些微仙气如一片叶,将任务内容记录在上面。 伶叶读取内容,完全明白后,严肃致意:「我确实接受任务了。」他稍施些力使这片叶消失无踪。 当他为准备任务而离开,留下句芒一人在椿姿前。 句芒抚着祈律刚才碰着椿姿的位置,略略低头,与椿姿共享心情的波动。 分隔线 三人过了桥,回到当时上来的地点。雾气越来越浓,转眼间通道又将封闭。 「木神大人说音小妹在路上了,我们赶紧到落仙谷吧。」罗敷心情大好。 「朝西北去,过潼关,未到塞外……」祈律喃喃着。 耕父见祈律有意复习刚才所知内容,不忘提醒:「屏障似乎要回復了,我们先下去吧。」 祈律点了头,顺着阶梯而下,回到梦华池前。 未久,浓雾瀰漫掩住通道,使梦华池再度回归雾中仙境,彷彿刚才走过的阶梯都是幻觉。 祈律在雾中探人,「(曲爷果然没回来……)」他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内心难免落寞。 「如果没有在时间内下来,我们会被封在里面吗?」罗敷试着再走一次,就像走在空气上。 「可能会被防卫机制当作入侵者排除。」耕父回以一般理论。 罗敷赶紧远离梦华池,惊呼:「这样之后要怎么过来?」 祈律向上望。 「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吾有事情要跟你说。」 句芒不需要和三人虚应故事,不愿再见也不必说谎。 祈律微笑表示:「句芒大人说有机会就有机会,我想没有问题的。」 「好吧,我们先去落仙谷,往西边去。」罗敷说。 「直接过去吗?」祈律疑惑地问。 「这里与塞外有段距离,我们先到长安打听情报,并补充物资。」耕父自然不会在群山峻岭中盲目寻找。 「长安……是与洛阳并称的古都吗?」祈律眼睛一亮。 「不错。」耕父点了头。 祈律突然想到一事,忧虑问了:「不过,长安是不是也在曹操的管辖下?」 「是啊。」罗敷果断回答。 「我被通缉,还有办法进城吗?」祈律问。 耕父思考半刻后,回应:「曹操没有直接管理长安,暂留几天应该还好。」 曹操是中原霸主,与长安以西的广袤大地的当地豪强同样尊汉室为帝,属同盟的关係。 「真的不行就走人,反正在山林间自有办法生存的。」罗敷不很在意。 「我知道了。」祈律遵从两人的说法。 他回首再望缕梅树,再次浮现当时郭嘉温柔而虚弱的笑容。 「(这次我……一定要问清楚。)」他下定了决心。 第六十一回01.祈音起身居长安,贾詡回报数年事。内疚不安问落仙,啟程将至解心事。 祈音躺在床上,觉得背有些疼。 「……这里是?」 她坐起身,躺在由藺草织成的席子上,连铺层棉袄或兽皮都没有。 贾詡远望看到如老人家起身的祈音,将温好的茶壶送入房内,说道:「你终于醒来了。」 祈音轻捶自己的腰,无奈地问:「……我昏倒了吗?」 「你昏倒在檮杌的背上。」贾詡比着在晒穀场晒着温煦阳光的檮杌。 檮杌懒洋洋趴在于地上,轻摇着尾巴,露出幸福的神情。 「荀君……他没事吧?」祈音觉得脚有些麻。 「他没事,还是荀令君。」贾詡倒薑茶给祈音。 祈音嗅了薑茶的气味后,好奇询问:「我昏倒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轻吹茶面,一团热呼呼的雾气瀰漫整张脸,像做脸部蒸气浴。 「你发高烧,喃喃自语,听不出说什么,但你的手一直伸出去,就像受到了呼唤,不久铜雀发出光芒,把你的手又压回去了。」贾詡简要说明。 这段听起来像是殭尸的情景,让祈音勉强点头回应:「……好像理解了。」 她呼着气,思忖:「(原来是铜雀拉回我的意识了。但是,呼唤我的那道声音,我觉得很熟悉,甚至还有股想要落泪的滋味。)」 她试饮一口,率先窜入味觉的是专属于薑的辣味,使她微微皱眉,「(这些感觉凑在一块,理应感同身受,又觉得隔了一层……为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 「檮杌紧急输送魔气,维持你的生理机能,幸好你醒来了。」贾詡确认祈音没有大碍,心里踏实许多。 祈音望着檮杌,担忧地问:「他还好吗?」 「这里是天然地脉,他在此休息,不用担心。」贾詡也有段时间没看到檮杌得休息这么长的时间。 祈音自知那时花费的力量颇多,哪怕檮杌是上古魔兽,都很难不受影响。 「当时若没你们在,我肯定撑不下去了。」她苦笑以对。 贾詡沉重摇头,「……我攻击妖怪拖延太多时间,深感歉意。」他手上留下不少的伤疤,这是他当时奋战的证明。 祈音平静地说:「你本来就不擅长战斗,不怪你。」 如果没有贾詡和檮杌的鼎力相助,她无法以「祈音」的身分活下去,是两人让她的坚持有了回报。 她对两人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贾詡为自己倒杯薑茶,道出在意的事情:「攻击你的那个女人,檮杌言她『毁弃契约』,情况甚为奇异。我没看到她追出来,但她应该不会被困在阵法之中。」 那一幕颇为震撼,他迟迟无法忘怀。 祈音分析道:「契约……代表她有跟谁签订契约。毁弃契约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势必承受不小的伤害。她为她妹妹豁出去了。」她对摘星的心情有些复杂。 「目前没得到她的消息,但只是时间长短。」贾詡道。 祈音猛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惊呼:「对了……这里是哪里?还有我昏睡多久了?」她发现这里不是许都或鄴城。 贾詡掐指计算,从容说道:「这里是我在长安的居所,你昏睡要两年了。」 「……我这次睡了挺久的。」祈音眼睛微睁,试图云淡风轻带过这件事。 「(咳……荀君。)」 想起荀彧美丽的怒顏,她觉得头疼了起来,又想倒头大睡。 贾詡回以檮杌的说明:「以你的消耗量不算太长。顺道一提,檮杌将你的铜雀拿去照月光,补充仙气。」 祈音身上仅着轻盈舒适的衣衫,没有铜雀,鸟布偶也不知飞到哪去了,疑惑地问:「……檮杌拿得走铜雀?」 「铜雀内的仙气几乎耗尽,连维持基本防卫机能都很勉强,自然取得走。」贾詡将祈音所有的装备都还给她。 鸟布偶依偎在铜雀旁,呆滞的神情看起来很满足。 祈音很久没看过铜雀内充饱满满的仙气,微笑地说:「……谢谢你们。」 「以后有危险,不妨通知一声,不要勉强自己应战。若非那个女人的状况很奇怪,我与檮杌都来不及救你。」贾詡严厉说起教。 「不是你们救了我吗?」祈音一头雾水。 贾詡摇了头,「我们当时才刚出来,状况未明,我有看到那个女人想使用力量却被消解的瞬间。」 「力量被消解……这是什么能力?」祈音皱眉问。 「确定不是荀令君的能力?」这也是贾詡想问的。 祈音嘖嘖称奇:「他的能力不是这个。难道是契约的限制吗?看来我真是命大。」她感谢上苍让她活了下来。 「你所谓的荀君,目前也在长安。」贾詡顺道一提。 镇守许都的荀彧怎会在长安?这是件大事。在贾詡平稳的语气下,隐藏了汹涌的政治风暴。 「荀君怎么没待在许都?」祈音直觉出事了。 「曹公『下令』停止诛魔,仍无法阻止眾多魔族遭到仙士的屠戮,只能说白蘄等人尽力了。之后,曹公与孙权宣战,不幸战败,马超趁机起事,我随军到长安等待命令。」贾詡压抑情绪,道出不论是对魔族还是对曹操的谋士而言都是惨痛的结果。 「够简洁扼要。」祈音亦感唏嘘,但不想受此事影响情绪,以轻松的态度回应:「所以,荀君是随军到长安了。」 「没错。」贾詡点了头。 祈音不得不提煞风景的事情:「司马懿也来了吗?」 「他晚些才会到。」贾詡道。 祈音喃喃着:「荀君长期留守许都,这次却被下令随军……司马懿确实在这次诛魔行动中,获得曹大人的信任。」 即使无奈,她也得接受荀彧将被斗垮的事实。 「我是这次战役的军师,无法随意行动,我保护不了你。」贾詡能在出征前看到祈音醒来,已属难得。 祈音为贾詡拍拍手,此举表示贾詡获得曹操一定程度的信任,称得上是好事。 她已非郭嘉,身为魔族又不适合与荀彧相会,想起应该要问的事情:「文和……你有得到祈律的消息吗?」 「听仙士说他跳河自尽,已经撤销通缉了。」贾詡沉重回应。 「跳河自尽……跟我当时看到的差不多。」祈音虽不意外,但颇为难受。 贾詡不愿说漂亮话,坦白说出心里话:「仙士亲眼目睹他跳河,你也确认过……他可能不在人世了。」 他从檮杌的转述中,不认为祈律有存活的可能性。 第六十一回02.祈音起身居长安,贾詡回报数年事。内疚不安问落仙,啟程将至解心事。 祈音叹道:「我取得他妹妹的肉体,让他跟司马懿周旋,完全没尽到谋士该有的本分。讽刺的是,司马懿透过『郭嘉』之死获得曹公的信赖,不仅荀君地位不稳,我被仙人追杀,还让一群魔族遭殃了。」 转念一想,她或许才是罪魁祸首。 「全部的事情搅和在一起,你尽力了。」贾詡制止祈音的胡思乱想。 祈音摇头道:「我不会浪费时间在后悔上,只是……」她的眼神放得颇远。 「你换过不止一次身体,每次都会这么悲伤吗?」贾詡不禁感怀祈音得面对多少次的人事变迁,明白檮杌所言换身之术的限制。 祈音苦笑道:「以往我都会赶紧离开,不与原肉体主人的相关人员接触,这次算是例外。我不是不想离开,只是当时情况太危急,必须出面处理。我想我怎么看都很可疑,但他不说破,还包容我,很难看到这种傻瓜吧?」 她自嘲摊了手,说祈律是傻瓜的同时,何尝不是说自己? 「……」贾詡沉默。 「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长期照顾的病弱妹妹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任谁都很难接受,也许他在心内犯过不止一次嘀咕,只是从来没说出口。」祈音猜想多虑的贾詡不会相信人生有如此单纯的傻瓜。 「……你相信他是接受了吗?」贾詡确认地问。 祈音吐了一口气,说道:「……老实说,我无法这么乐观相信。之前不说,是因为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不过……现在可能也不用说了。」 「可能……你认为他还活着吗?」贾詡没有放过祈音的暗示。 祈音喝了一口放凉的薑茶,缓缓而说:「当时铜雀发出光芒,指引我到祈律的所在地,我想……至少我输送仙气进去的时候,他是活着的。受到仙气的保护,得以保护祈律不受荒流河的侵蚀与遭水窒息。」 贾詡沉默良久,顺应祈音的想法,说了:「如果我有得到他的相关情报,我会再跟你联络。」 与其完全否定,不如保持一些希望,对两人都好。 「谢啦。」祈音感谢贾詡的安慰。 「你之后要怎么做?去找荀令君吗?」贾詡问。 「他还在曹大人的身旁吧?」祈音将喝完的杯子放在一旁。 现在,她才发现这是之前跟曲爷购置的金属杯。 「没错。」贾詡道。 祈音无奈地说:「……这次他是认真的,他真心相信曹大人能够创下不世之功业。以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去找他。」 「若非檮杌相助,你未必能够过关。」贾詡提醒祈音的情况并不安全。 「……是啊。」祈音听出贾詡的担忧,敷衍带过。 「(如果我提早使用铜雀提醒他,以他的性格,拋下所有任务都会过来找我。但……如果这次真能改变混乱的世局,我不该打扰他才对吧?)」她的内心泛着不安,「(而且……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我不曾听荀君提过。我本来就知道自己少了一段记忆,长期以来都觉得无关痛痒,但会不会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问荀君,就跟以前一样,他不会对我说吧……)」她有些埋怨荀彧。 贾詡察觉祈音有心事,提出想法:「不如先到哪里避风头,我很瞭解这里的地理环境。」 祈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询问:「地理环境……对了,除了祈律以外,你有没有听到一男一女的魔族消息?男的名为耕父,又壮又高,像一堵墙;女的名为罗敷,高?美丽,常常有甩手的动作。」 她边说边比动作,帮助贾詡理解。 贾詡摇了头,「从头到尾被通缉的只有你与祈律。」 「他们总和祈律一同行动,没理由没看到,难道是到落仙谷了?」祈音不禁纳闷。 「……落仙谷?」贾詡疑惑地问。 「嗯,本来我们的目标是去落仙谷,但不知道位置,中间又遇到很多事情,就耽搁下来了。」祈音解释。 「那是位于西北的魔族聚落,幅员广大,平常封闭不与外人打交道。」贾詡不解祈音为何要去那里。 祈音眼睛睁大,惊呼:「你知道?!」 「我说过我很瞭解这里。」贾詡平静回应。 祈音呿了一声:「什么嘛,早知道就问你,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她大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要去那里吗?」贾詡严肃地问。 祈音点头道:「反正现在也没目标,不如去那边看看,说不定可以得到些消息。」若等到司马懿率天若宫仙士前来,她就难走了。 「落仙谷尚武又排外,你一人去很危险。」贾詡不觉得落仙谷比较安全。 「我会看情形行动。託你们的福气,现在我精力饱满,铜雀也充满仙气,大不了逃吧。」祈音感谢贾詡的关怀。 贾詡严正提醒:「除此之外,那个追杀你的女人也还活着,虽然她的实力可能不如上次所见,但还是危险。」 「嗯……」祈音沉重应声。 贾詡不解地问:「你真的不去找他?」 他从檮杌口中得知荀彧破解阵法有一定的实力,不明白与其相交甚篤的祈音坚持不同行的原因。 祈音百感交集,轻声道:「落仙谷距离长安城还有一段路程,荒山野岭,如果遇到琵琶女,比较不会牵扯到太多人。」 「我给你地图,准备好就离开。」贾詡听出祈音的排拒心情,交给她一张地图。 祈音打开地图,其记录西北边境的地理,「落仙谷」也在其中一处。 「感谢你长期的照顾,要不要顺道告诉我你家乡的位置,之后我还可以带伴手去找你。」她开个玩笑。 「我标註上去。」贾詡顺手取了毛笔,圈起家乡所在地。 祈音以文火烘乾墨跡,感慨道:「这次你成为第一军师,可见曹大人对你的信任进了一步,好好把握机会,不要像我事情做到一半就被迫离开了。」 「你与荀令君的个性都太过强硬,难免树敌。」贾詡发表评语。 祈音故意用大叔的语气说了:「这就是年纪大了,固执了。」 「如果他真是在意你,就不会让你一人冒险。我之后找个机会跟他说明情况,当作是给你的饯行礼。」贾詡仍然不放心。 「(他好像误会荀君了……也是,我的表达方式是有问题。)」祈音暗自一惊,没想到贾詡关怀至此,让她產生感动流泪的衝动。 「(暂且不想荀君的事情,过段时间,我再跟他解释吧。)」像是逃避何事,她暂时不想和荀彧见到面。 她收起地图,向贾詡致意:「……谢啦。」 贾詡目送祈音离去,檮杌竖起耳朵,用灵活的尾巴向祈音道别。 分隔线 祈音离开贾詡家,打开了地图。 「……镜铜村,比落仙谷还要西边,看起来在西域那里……他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啊。」她知道贾詡来自武威,但实际一观才感受其遥远。 「这段时间麻烦他这么多……算了,我当郭嘉的时候也很照顾他,姑且扯平,以后再说吧。」她说完后,想起要先办正事。 她比着地图,喃喃着:「到落仙谷前要先经过『悬壶洞天』,似乎是不小的山洞,可能得再多准备些东西。」 她确认随身的行囊,除了必备的资金外,贾詡和檮杌还放了不少乾粮在里面。乾粮与她常吃的不同,她猜想是长安当地的风格。 「嗯……还蛮好吃的。」她咬了一口,蛮合口味,不必担心水土不服的问题。 她走到城内市集瀏览所需,粗獷豪侠的长安城贩卖的商品与文教气息丰厚的许都、商业繁茂的鄴城都很不同。 她顺手买了些东西,漫步到西城门,看到先至的天若宫仙士结队同行,神情得意。 「这次要向西进攻,又是发展势力的机会了。」 「听说西边也有很多修仙士,肯定要让他们知道天若宫是最好的!」 仙士群旁若无人说着,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骄傲。 「(天若宫吃下荆州后,目标转为关中地区了……虽然不甘心,但现在不是跟他们起衝突的时候,让仙士群自行苦恼吧。)」祈音受紫玉项鍊帮助隐藏魔族身分,她可不能让长安城陷入魔族风暴内。 一名仙士大步流星,身上鼓鼓的行囊不断摇晃,很引人注目。 祈音盯着行囊,灵光一闪,「(带个伴手……就是它了。)」 她靠近仙士,顺手摸得仙士的行囊,悄悄放入衣服内。 「(这样心情好一些。)」 她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离开长安城,朝西而去。 第六十二回01.律入长安遇贾詡,贾詡凄厉问居心。祈律决意保护之,赶紧出发寻祈音。 祈律等人从梦华池啟程,抵达长安城外已过许久时间。 「从梦华村到长安城还蛮远的,音到落仙谷了吗?」祈律没想到东西横亙的距离竟比南北还要遥远。 「一路爬山、走山谷,也很难快啦。」罗敷苦笑以对。 「抱歉,因为我想尽量不要经过城市。」祈律致歉。 「这无所谓,只希望你妹妹会待在落仙谷等我们。」耕父道。 之前,三人到鄴城附近时,偶然听到市民讨论魔族,并有仙士到处出任务,判断驰道不安全,决定迂回走山间。但山间难行,路程又远,很浪费时间。 「话说回来,原本的入城令不知道能不能用?」罗敷疑惑地问。 「我试试看。」祈律点了头。 他靠近城门守卫,先听到熟悉的话语:「交出入城令。」 「这个给你。」祈律交出了入城令。 城门守卫看了几眼,纳闷地问:「这是几年前的入城令?早就不能用了。」 「入城令改了吗?」祈律问。 「听说有魔族以假入城令入城,在二年前有改过样式,旧的入城令一律不能使用。」城门守卫解释。 祈律默默收起入城令,以诚恳的姿态询问:「是这样的,我们长期待在乡村,不是很明白时事,请问如何取得新的入城令?」 城门守卫叹了一口大气,「咳……这句话也不是只有你一人说过。你得回到你的户籍所在的城市申请,我没办法放你通行,不然我会很难交代。」 「我知道了,谢谢你。」祈律向城门守卫致谢。 祈律走回两人身旁,神情凝重。 「不能到长安城,就只能绕路了。」耕父已有再登数座山的心理准备。 罗敷直摇头,「要绕很大一圈,还是入城比较方便。」 长安天险不是浪得虚名,罗敷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不可能回到原户籍地,如果知道新的入城令的话……」祈律瀏览周围,欲找与他同样要入城的百姓。 等待未久,一批百姓也要入城,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 「你们的入城令不能用了。」城门守卫退还入城令。 「拜託大人!附近有战祸,我们说什么都要避难啊!」 「对啊,对啊,我们得投靠曹大人才行啊。」 百姓闻知此事,出声恳求,希望动摇城门守卫的心。 城门守卫为难地说:「收留难民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是奉命行事,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我们都是来投靠曹大人的,不要拋下我们!」 「求求您,通融一下就好……」 百姓搓着手,他们进不了城就获得不了保护,待在城外肯定成为战争的牺牲者。 城门守卫叹道:「咳……我去问大人,你们先待在这里……」他挥手要另一名同伴暂守。 「谢谢您……」 「请一定要收留我们……」 百姓对城门守卫鞠躬再鞠躬,都希望传来好消息。 祈律喃喃着:「附近也有战祸……」此事又引起他对乱世的感触。 「我们可以试着用难民的名义进城。」耕父提议。 「得要他们愿意才行,不然我看夜闯比较乾脆。」罗敷不认为城门守卫有多大能耐得以说动大人物。 「这样要不惊动护卫也太难了。」耕父叹了气。 固若金汤的长安城拥有完备的防御力,尤其战争将近,戒备更是森严,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衝突。 「……我希望静悄悄过去,不要再引来仙士了。」祈律不愿重演鄴城往事。 「好吧。」罗敷对两人摊了手,无计可施唯有登山健行一途。 未久,城门守卫带来了大人物。 「贾大人,是否要收留这些难民?」城门守卫显然已经告知原委了。 「……」贾詡神色无改,静观眼前的百姓。 「大人……」 「求求您……」 百姓知道贾詡能帮助他们,声泪俱下请求收留。 贾詡环视一圈,比着祈律等人问了:「那边的三人也是吗?」 「(他是指我们吗?)」祈律不解望着贾詡。 「是的……」耕父迟疑回应。 「没、没错……」罗敷也赶紧应声。 面对突如其来的机会,三人反应再不自然,也知非把握不可。 「你记录入城的难民资讯后,暂且送到我的府邸安置,我之后再请示曹公。」贾詡提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是!」城门守卫迅速回復。 「太好了……」 「谢谢大人……」 百姓皆向贾詡表达谢意,但贾詡仅盯着三人。 「……你们三人,没话要说吗?」贾詡出声问了。 「(……他是要我们道谢吗?)」祈律不懂贾詡的意思,维持一贯的礼貌说着:「谢谢您,大人。」 「……谢谢。」耕父不情愿地说。 「谢囉?」罗敷试探性出口。 贾詡眼神微妙,看不太出他的心情。 「入城后安分待着,长安最近情况不安稳,又有魔族作乱的传闻了。」贾詡向百姓交代事宜。 「是啊,刚才在路上也看到一群仙士,肯定是去诛魔的。」 「赤壁战后好不容易剿灭一批魔族,怎么又出来了。」 百姓连忙附和,他们入城求生,怎样也不想与魔族打个照面。 「(……究竟是真的作乱的魔族,还是被诬陷的?)」祈律神情凝重。 贾詡见祈律闪神,语气短促:「快入城。」 「……好。」祈律不解贾詡的思考模式,呆愣随百姓入城。 第六十二回02.律入长安遇贾詡,贾詡凄厉问居心。祈律决意保护之,赶紧出发寻祈音。 贾詡请人安置百姓后,带着祈律等人回到他的家。 贾詡家占地宽广,仅有几座建筑物包围中心的晒穀场,很适合奔跑。 「(……好奇妙的感觉。)」祈律有种奇异感。 罗敷环顾后,疑惑地说:「好空旷啊……只有一个小房间与大厅,其他几乎是空地。」 「他很少来这里吧?」耕父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祈律停下脚步,静心感受奇异感来自何处。 天上,地下,房内,房外……他都感应过,最后提出想法:「……我觉得土地有微幅震动。」 地面的振幅极小,如微风拂过水面激不起涟漪的程度,但他还是感受到了。 「震动?」罗敷踩地,没有感觉异常。 「……」耕父不语,发觉如祈律所言的震动。 贾詡坐在厅前的木头板上,冷静地说:「你很敏锐,跟你所谓的『妹妹』一样,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妹妹?」祈律眉头微皱。 心直口快的罗敷直接说了:「你、你认识音小妹?」 「罗敷,你怎么……咳……」耕父抚额。 贾詡不管三人的内心小剧场,直接表明:「我知道你们是魔族,还是几年前被通缉的魔族,看来你跳湖没死。」 「……」祈律肃然盯着贾詡。 「外传说你死了,你的通缉令也撤销了。在长安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但你不要被仙士看到比较好。」贾詡道。 「……您为何要帮助我们?」祈律不认识贾詡,难免怀疑其心思。 「我认识你妹妹,在稍早前,她算是我的朋友。」贾詡回以听似曖昧实则精准的话语。 罗敷搔头不解:「……稍早前?」 「您是指郭嘉先生吗?」祈律正色询问。 贾詡微微一惊,「……你知道她的前身是郭嘉?」 「我从之后的郭嘉的口中得知此事。」祈律回应。 贾詡点了头,问了:「那你知道此事后,还想与她见面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想见音小妹!」罗敷为难地看着祈律。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祈律道。 贾詡话中有话,是标准的聪明人。祈律与几名聪明人周旋过,经验告诉他,面对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坦白以对。 尤其,贾詡似乎知道祈音的下落。 贾詡满意祈律的回答,他也不想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套出一些话。 「你真正的妹妹的灵魂已经消失了,现在在你妹妹体内的是别的灵魂,也就是只有肉体是你的妹妹,本质上已经不是你的妹妹了。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见到她吗?」贾詡质问。 祈律对贾詡所知情报难掩讶异,但这个问题不仅一人问过,他回以相同的答覆:「我有事情要询问她,所以我一定要见到她。」 「见到她,然后呢?逼她交出肉体,好安葬你的妹妹吗?」贾詡问法与句芒类似,但更为直接且富敌意。 「你……」罗敷欲出言,但耕父拉住她。 「我没有这个打算。」祈律严正否决。 「为什么?一般来说都会认为你妹妹被她消灭了,你还打算跟她做假兄妹吗?」贾詡不相信祈律,非要揪出其虚偽的本质。 「……」祈律感觉内心苦涩难熬的滋味再度涌上心头,不得不沉默了。 「祈律,就算音小妹不是你的亲妹妹了,但我不觉得她是坏人啊。」罗敷很担心祈律被贾詡影响。 「罗敷,让祈律自己回答吧。」耕父制止罗敷过度介入。 这个问题,祈律终究得要面对。他想的是什么,唯有他自己知道,任何人都无法帮他说明。 罗敷被耕父强制劝阻而不出声,贾詡则在等待祈律的回应。 过了些时间,祈律沉重地说:「我只是想知道音是真的大限到了,还是我让她提早结束了,因为当时那帖药汤……」他略微哽咽。 「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贾詡不因此心软。 「……是。」祈律深刻感受贾詡的严峻。 耕父、罗敷静观祈律,最近他们才知道祈律隐藏了多少心事。 贾詡盯着祈律的双眸,轻叹一口气:「她长期被仙人追杀,你所提的郭嘉也是追杀她的一员,那群仙人似乎与仙士有联络。为了永绝后患,她决定独自行动。」 「……她确实说过要杀音,但是为了独占曹操。」祈律对追杀祈音者不止一人展露忧虑的神色。 「我们遇到的是操控仙士的女人,她一直相信她的好姊妹是死在你妹妹的手上。」贾詡说明。 「……所谓的好姊妹是指她吗?」祈律拿出最后之羽,说道:「这根羽毛上传达的讯息,说她的名字是昆蕗,我一直怀疑她命丧伏牛山,但我没看到她的尸体。」 贾詡对鸟族没有研究,不论最后之羽,仅言:「她死在许都近郊,是天若宫仙士发现的,但那时你妹妹还在鄴城。」 「所以,音是承担我的嫌疑了?」祈律皱了眉。 「不完全,因为那群仙人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妹妹。」贾詡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祈律瞬间理解,惊呼:「那现在音一个人!」他身体前倾,显见他紧绷的心情。 「那个女人会魂控之术,但她的实力只是普通,一对一,你妹妹不会输,所以她决定离开城市,到偏僻的地方迎战。」贾詡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 「即使如此……」祈律从贾詡的语气中听出担忧,他又怎会不担忧? 「你要去帮她吗?」贾詡严肃地问。 「当然,我不会坐视她发生危险!」祈律坚决回应。 听到祈律的觉悟,耕父、罗敷都面露微笑。 「祈律说得对!不论音小妹原本是谁,我所知道的就只有一个。」罗敷宣示主张。 「她再精明,一人作战还是让人担心。」耕父苦笑叹了气。 「……」贾詡不语望着三人。 地面又有微幅的摇晃,贾詡瞇起眼沉思。 「(他很关心音……)」 祈律明白贾詡的顾虑。 贾詡希望祈律等人是祈音的助力,而非陷她于危境。这点表示他对祈音独自行动之忧心。 「请告诉我,音现在去哪里了?」祈律严正询问。 「她说你们要去落仙谷,所以我告知了其位置。」贾詡终于说了出口。 罗敷诧异大喊:「你知道落仙谷?!」 「那么大的魔族部落,要不知道也很难吧?」贾詡平静回应。 耕父不解地问:「……不是说很隐密吗?」 「再隐密的地方,只要有心探查,都查得出来。」贾詡轻松回答。 「那么,仙士他们……」祈律不禁担忧落仙谷也会成为仙士诛魔的目标之一。 贾詡冷言:「你们先担心自己。连司马懿都打不过,要怎么帮助你妹妹对付仙人?」 罗敷呿了一声:「这……好过分啊!」她看向耕父,要其一同否决这道控诉。 「……」耕父仅是沉默。 祈律见识过司马懿的智谋与实力,喃喃着:「这样,不会把敌人引入落仙谷吗?」 「……你会恐惧吗?」贾詡试探地问。 「不,只是希望不要让落仙谷也如平阳村……」祈律摇了头。 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他不惜和仙人一战,但他不愿牵扯到无辜者。 贾詡神情一凝,「平阳村等,我们已经尽力弥补,事事终究难尽如人愿。」他看着手上的疤痕,此事是他心中的痛。 「……是这样吗?」祈律不解贾詡的意思。 贾詡挥了手,不悦地说:「你妹妹很担心你,希望你能聆听她的困扰。」 「贾詡先生,您也很关心音呢。」祈律微笑地说。 贾詡眼睛微瞇,重申:「她是我的朋友。」 祈律点了头,很高兴祈音有贾詡这样的好朋友。 「音在前往落仙谷的路上,我要去找她,不仅是有事要询问她,也要为她处理天界的仇家。」他重新整理资讯,越发瞭解应行之事。 「不错!音小妹肯定需要帮忙的。」罗敷很高兴祈律找回目标。 「这也是我们的目的。」耕父道。 贾詡见三人干劲满满,催促道:「你们补充好物资就快点离开,司马懿与天若宫的仙士要来了。」他无法一次包庇三个魔族。 「……他们是追杀音的吗?」祈律忧心问了。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就不会以你们为目标。」贾詡记得有和祈律提过「你已经死了」。 祈律为之伤神,无奈地说:「所以,又是其他的魔族遭到迫害了……」他真心希望仙士的诛魔行动有终结的一天。 「你管好你自己比较重要。」贾詡的冷声浇了祈律一身冷水。 「……我知道了。」祈律呆愣回应,不明白贾詡为何对他特别严厉。 莫测高深的贾詡不是祈律猜得透的人物。 分隔线 三人走到西城门前,耕父打开贾詡给予的地图。 「我们从此过去,好像必须经过『悬壶洞天』。」罗敷指着相关位置。 「悬壶洞天怎么了吗?」祈律不解。 耕父皱眉道:「那边栖息传说中的凶兽,如果可以尽量不要惊动牠。」 祈律闻后,沉重地说:「……希望可以先看到音。」 凶兽恐怖,但耕父也有疑惑:「她被仙人追杀,但我们的实力足够对付仙人吗?」他某种程度瞭解贾詡的意思。 罗敷以手指轻画鼻子,自信地说:「多一人就多一份力量,何况我们有三个人,总会想到办法的。」 耕父严肃的神情不因罗敷所言而放松,但他不排斥这种说法。 「嗯,我们走吧。」 祈律肯定罗敷所言,微笑前行,步伐比平日所见略大。 耕父、罗敷感受到祈律的好心情,将忧虑的神色转化为绽放的笑顏。 第六十三回01.悬壶洞天藏猛兽,祈音洞外逢摘星。贾詡置茶邀荀彧,猛兽狂追祈音行。 悬壶洞天位于长安城百里之外,是深山峻岭中的深邃山洞。 祈音依据地图的指示,尚未踏入洞穴,先感受奇异刺骨的凉风,并有天然地脉涌出灵力的滋味。 「吼!」 从洞穴内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透过回声变得更加骇人。 「这道声音离我有段距离,但嘶吼声这般凶狠,里面肯定住了不好惹的凶兽。」祈音抚着头,有些困扰。 「(我有释放些微魔气引她过来,但洞穴内有凶兽,得小心了。)」她可不想躲了摘星却扑入凶兽的怀抱内。 她待在洞穴外,感应摘星的气息。 她出长安城后一些时间,开始有被盯住的感觉,一开始气息不强,仅稍加警戒。直到此处时,她发觉了问题。 「(她的气息真奇怪……)」 摘星是仙人,怀有仙气,但现在她的气息染上了魔气,不是像祈音这么纯粹的魔气,而是如眾色染成混浊的顏色,让人望之生厌。 她静下心,等待摘星前来。 如她所料,摘星又找来一群遭操控的仙士群,打算让她困扰一下。 「……我终于又看到你了。」摘星阴冷地微笑。 「好久不见,你又去哪里找来这么多的仙士?」祈音回以笑容。 摘星挥了手,遭操控的仙士也动了起来,她是操偶师正操作戏偶表演,说道:「有什么困难的?总是有人喜欢在山间修行。」 祈音担心遭操控的仙士的状况,却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担心又遭到天界的制裁?」她姑且以为力量消解是天界所为。 摘星杏眼圆睁,怒斥:「天界……如今它与我何干!」 她甫说完,便让遭操控的仙士群如丧尸攻击祈音。她难以压抑喘息的衝动,看得出吃力。 「(她的实力确实削弱不少,所以她改採魂控之术对付我。)」祈音眼神一闪。 摘星踩着祈音的痛脚,骄傲地说:「你好像很在意这些人的死活,那你加油,可别让他们死了……因为你很在意天界的制裁嘛。」 祈音以轻佻的态度表达不满:「我在意的是……每当我被仙人袭击的时候,为什么天界都没保护我,至少『郭嘉』是人类吧。」她故意放慢最后一句话。 「你少提昆妹!」摘星大怒。 她不顾身体状况出絃攻击,因暴怒不恤力量消耗,只为杀害眼前可憎的敌人。 「(她出手了……但这里范围太大,不好集中攻击。)」 宽广之地不适合两人攻击,但很符合将要逃亡的祈音,她的目的是消耗摘星的体力。 摘星的细絃在过于宽广或狭窄处都处弱势,遭操控的仙士天生实力不足,纯粹是让祈音稍感困扰,不会成为制胜关键。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她逼入封闭的地方……)」祈音目前的状况远比摘星来得好,只欠得以发挥实力的场所。 祈音本欲以山洞迎战,但栖息的凶兽让她不得不换个法子。 她边思考边闪避细絃攻击时,天空传来了凶戾的鸟鸣声。 「……鸟鸣声?」祈音听取鸟语,但事出突然没能听到内容。 摘星欣喜地说:「这种鸟声……似乎是猛禽,拿牠来对付你吧!」她直觉这隻猛禽可能比在场遭操控的仙士来得强悍多倍。 摘星试着以絃声控制猛禽,气息传到空中却似烟火四散,连猛禽都碰不着。 「(她真的削弱很多,但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祈音对摘星胡乱攻击颇为困扰。 她望着山洞,暗自吐了一口气。 「你慢慢呼唤吧,我进山洞观光啦。」她踏着轻盈的脚步跃入山洞内。 摘星恶狠狠地瞪着祈音,「你……」当祈音踏入山洞内,她操控猛禽又有何用。 摘星放弃施术,带着遭操控的仙士进入山洞。 分隔线 祈音进入山洞未久,就听到摘星等人的脚步声。 「(到山洞内可以有效集中火焰,但得让她深入,我也要逃得掉。)」她观察山洞形制,摇了头,「(……这里似乎不太符合条件,只能一路逃了?)」 她刻意放轻脚步与呼吸声,就是不引起凶兽的注意。 但是── 「你别逃!」摘星在洞内大喊,实在引人注意。 祈音扶额,暗自埋怨:「(若非顾忌那些人的生命,还需要这么麻烦吗?)」 她不禁怀疑摘星是故意要让她被凶兽发现。 她不疾不徐,与摘星维持一定的距离,随时关注凶兽的动态。 然而,当她拐个弯,就看到凶兽佇立在她的面前。 凶兽外表似虎又如狮,浑身如赤焰包覆,眼神兇狠且冷酷,体型大到张口就能吞下祈音。 「吼!」凶兽发出震天巨吼。 祈音遏止掩耳的衝动,也尽量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以还算冷静的语调说了:「这个姿态……难道是四凶的穷奇?」 她何其有幸遇到第二隻上古魔兽?但,眼前的穷奇似乎不像檮杌好沟通。 穷奇在她的面前,摘星在她的背后,可说前有狼后有虎的窘境,她暗暗思考哪边比较安全。 「……那是!」摘星看到穷奇,神情大惊。 摘星脸色刷白,浑身止不住抖意,与强力维持冷静的祈音形成极大的对比。 「(她似乎很怕穷奇……说的也是,四凶可不是一般魔兽。)」如果可以,祈音也不想站在穷奇的面前。 「吼!」穷奇再发怒吼,眼神紧盯两人,显然在想谁比较美味。 祈音只要动一步就吃得到,发抖的摘星逃不过牠,两者都是盘中飧。 祈音缓缓侧身移动,她得拉开距离,至少不能一下就被穷奇击倒在地。 「……可恶。」摘星想要手刃仇人,但她恐惧穷奇,生怕没达成目标就被吃掉了。 她以遭操控的仙士为遮蔽,瞬间逃出洞外。 「吼!」穷奇吼了一声,对于遭操控的仙士群兴趣缺缺。 「(细皮嫩肉的比较好吃?)」祈音无奈自嘲,好言相劝:「你是领地被侵犯感到不高兴的话,我晚点就走;你是肚子饿想要吃东西的话,我给你食物……我跟你的同伴檮杌之前有合作过喔……」 她努力从行囊中取出比她美味的食物,不忘道出檮杌的名号──虽然她不确定会不会造成反效果。 「吼!」穷奇怒吼震地,看起来相当不悦。 「(……这是什么意思?两者都是吗?)」祈音暗自叹口气,重申主张:「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她只差没说「有毒勿食」。 「吼!」穷奇再度发出不悦的怒吼。 「我看看行囊里有什么好吃的……」祈音感谢穷奇给她多次的辩驳机会,她边翻行囊边留意穷奇的举动。 穷奇盯着行囊,态度倨傲。 祈音从仙士的行囊中取出东西,笑着说:「这是不久前从仙士身上拿到的,车马芝还不错吧?」 穷奇看了一眼,发出不屑的怒吼:「吼!」 「没办法,我只拿到这株,不吃拉倒。」祈音发觉穷奇现在不饿,还有时间跟她玩乐。 祈音试着往前移动,观察穷奇的下一步。 穷奇没有阻止她,但跟在她的背后,让人很不安。 「唔……我身上没啥好吃的,不要跟着我啦。」祈音不禁怒吼。 她搞不懂穷奇的用意,只觉得头皮发麻,就怕一道黑影过去就再也没知觉了。 她的怒吼算什么?穷奇继续跟着她。 第六十三回02.悬壶洞天藏猛兽,祈音洞外逢摘星。贾詡置茶邀荀彧,猛兽狂追祈音行。 贾詡敲开茶砖,以热水一淋,发出醇厚的香气。 当眾人前往落仙谷的路上,贾詡沏壶茶,等待贵客的到访。 未久,荀彧踏入府内,先闻到宜人的茶香。 贾詡没有出声,仅以手势带位,让荀彧跪坐在他对面的软垫上。 荀彧就坐,贾詡即以朴实无华的陶杯装取热茶,放置于他的面前。 「请喝。」贾詡道。 荀彧从容饮了一口,平静地说:「……真难得你有事找彧。」 「荀令君竟亲临前线,可见曹公对你的信任不如以往了。」贾詡道出失礼的话语。 「比起贾詡大人主导这次战役的军师之职,彧确实受到冷落了。」荀彧不算否认贾詡的说法。 贾詡望着荀彧的玉鐲,有感而发:「你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难以隐藏,不是吗?」 「……彧不懂你的意思。」荀彧以饮茶的动作含糊回应。 贾詡笑了一下,「你骗得了司马懿,骗不了我,何况我还想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荀彧不语。 「不需要这么警戒,我不是你的敌人。」贾詡道出主张,试图软化荀彧的心防。 「请说。」荀彧道, 贾詡语带玄机地说:「你所思念的人,目前正朝落仙谷而去。」他不忘观察荀彧的反应。 荀彧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震惊,那段时间可比快马奔驰还要短促,仍被贾詡掌握到了。 贾詡加重语气:「你是恋栈荀令君的地位,还是珍惜与她的相处?她遭到仙人的攻击,你难道要置若罔闻吗?仅因捨不得荀令君的尊位?」 「彧不恋栈权位,只为求取苍生之幸福。」荀彧平稳回答。 贾詡比着正洩漏仙气的玉鐲,激昂地说:「你再行干涉,即使说为了苍生,苍生也不会因此幸福。」 他在这段时间中,清楚体认了祖训──仙人不论出自善恶是非,对人界的影响太过深远,终究有害。 「你是谁?为何要跟彧说这些话?」荀彧提出长年的疑惑。 「我与郭嘉合作多年,应该能算是她的朋友吧?」贾詡道。 「……你不是一般人,但我感受不出你的气息。」荀彧无法从此判读贾詡,难免对其抱持警戒。 「若非你的仙气从破碎的手鐲洩漏而出,不然我之前也感受不到。」贾詡回应。 仙气洩漏量不多,以荀彧宣称长期修习仙术不致让外人起疑,但贾詡(或说檮杌)对仙人和仙士的区分有心得,迅速读出荀彧是仙人隐藏气息,而非仙士尚在修练。 「司马懿是仙士,他很敏锐也没发现此事,你为何能发觉?」荀彧警戒地问。 贾詡轻叹口气,「你果然是当局者迷,所以没发现到『他』的存在。」他看向晒穀场。 檮杌藏身于地面之下,散发极弱的气息,以荀彧的修练绝对感受得出来。 「……他?」荀彧顺着贾詡的目光,一时没有意会。 贾詡不解释,逕自说道:「我已经请她的哥哥过去,你也该过去了。」 「……」荀彧不语,严肃地望着贾詡。 「郭嘉无法完成的心愿,荀令君办不到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贾詡看出荀彧的犹疑,给予了承诺。 贾詡和曹操之间有复杂的纠葛,竟能如庖丁解牛般优游相处,可见他高超的处世哲学。这句承诺,他比起失去身分的郭嘉、有要事须先处理的荀彧来得合适。 荀彧静思数秒后,缓缓而说:「……西边战事暂且交给你了。」 他站起身,终于能义无反顾追寻着爱人。 贾詡看着荀彧未饮过半的茶,并摇晃壶内的半壶茶,轻叹道:「还真是不坦率。」 檮杌从地面上浮起,走到贾詡的身旁,平稳说道:「有他在,情况会更加稳定。」 贾詡对檮杌点了头,倒出壶内所有的茶,供檮杌润喉。 分隔线 过了一段时间,祈音仍和穷奇玩着「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祈音不时回头,确认身后的穷奇的动态。 她回头不知多少次,叹道:「……你是要当我的保鑣吗?」 「吼!」穷奇怒吼。 祈音盯着手上的车马芝,坦白地说:「好啦,我承认车马芝的等级很低,对你来说有吃跟没吃一样,但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然我会准备好一点的给你。」 「吼!」穷奇的嘶吼声稍微放柔了些。 祈音望着穷奇,想起没有牠,也难脱离摘星的纠缠,喃喃着:「四凶……看檮杌也没哪里兇,你似乎也还好,究竟是为什么被称为『凶』呢?」 她反省既定的成见,觉得所知所学的侷限之处。 穷奇依然盯着祈音。 祈音感谢归感谢,仍得顾及现实因素:「(被牠拖延一段时间,虽然不会饿死渴死,但什么时候才能到落仙谷啊?本来指望几天前就要出悬壶洞天了。)」 「(试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然后就跑吧?)」她可不想在悬壶洞天终老。 她用精緻的纸张摺出栩栩如生的纸鸟,就像真鸟般吸引目光。 「你看,很漂亮吧?」 她施予魔气,纸鸟便在穷奇面前展翅高飞。 「吼?」穷奇随纸鸟飞翔而移动身躯,很喜欢这隻纸鸟。 穷奇对纸鸟的兴趣出乎祈音的意料之外,她暗自微笑:「(好机会!)」 她趁着穷奇的目光放在纸鸟上,推估她出了穷奇的视野范围,立刻开溜。 穷奇听到脚步声,转头去探,祈音正快速远离牠。 「吼!」穷奇发出巨吼,紧追过去。 第六十四回01.祈律护妹斗穷奇,祈音无恙喜相逢。穷奇要求送伴手,增幅之力起作用。 祈律等人抵达悬壶洞天外。 「这里就是悬壶洞天?看起来是不小的山洞。」祈律思考它和伏牛山内的山洞哪个较大。 罗敷侧耳聆听,「嗯……里面听起来没有杂音,看来传说中的凶兽真的在这里了。」 「紫狩以此凶兽作为东边的屏障,很有他的风格。」耕父认为这是紫狩的计画。 「希望我们可以顺利通过此处。」祈律祈求道。 三人前行,走了一段路,有感悬壶洞天的曲折。 「真的好远啊,紫狩当时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罗敷越来越怀疑紫狩的脑袋结构跟她不一样。 耕父一路标记,感慨道:「路程复杂,一不留神就迷路了。」 罗敷幻化出几座手掌大小的小山协助记录,避免耕父的标记用具用讫。 「两位前辈说这里栖息着传说中的凶兽,是什么凶兽呢?」祈律好奇询问。 耕父想了半响,说了:「听说四凶之一的穷奇就栖息于此。」 「……穷奇?」祈律只是眨了一眼。 罗敷眼睛微睁,讶异地说:「你没听过吗?四凶就是穷奇、檮杌、饕餮和混沌,应该还蛮有名的。」她以为这是三界共通的知识。 「……原来如此。」祈律略愣。 望着祈律呆呆的神情,耕父摇头道:「看起来是真的没听过。」 罗敷骄傲地说:「四凶虽是兽形,但实力比多数仙人还要出色,不过牠们再厉害,紫狩依然与混沌订立了契约。」难以从她的语气中判断她是向祈律炫耀所学而骄傲,还是为紫狩而骄傲。 祈律点了头,思忖:「(可以沟通就好。)」 「很久以前我有看过混沌,也许到落仙谷会看到牠。」耕父怀念地说。 「也许是紫狩收服了穷奇,让牠待在这里守门,我们说清楚就可以顺利通过了。」罗敷欣喜地说。 「……希望如此。」祈律重申期望。 分隔线 三人又走了一阵,在变化难以捉摸的路程中,找到了蛛丝马跡。 祈律蹲下身,粗步评估:「……这里有动物经过的痕跡。」 他以手掌比对,约是他一个半的手掌长度,宽度则有两个以上的手掌宽,泥土凹陷痕约两个指节高。 一般猛兽没有这种体积,罗敷如此推想:「脚印挺大的,应该是穷奇吧。」 「似乎一直延伸过去。」耕父向前走数步,暂时没看到尽头。 祈律站起身,喃喃着:「牠是追逐谁吗……」他不知穷奇是漫步或奔跑,但他肯定穷奇有个目标,因为脚印的轨跡都朝同一方向。 罗敷耳朵一动,两人未久也听到了声响。 「吼!」 盘旋于山洞的回声让罗敷不得不摀耳,从穷奇的嘶吼声中,可窥其凶戾。 「看来牠真的遇到谁了。」耕父佐证祈律的说法。 祈律神色一凝,走到耕父的身旁。 「我们快点过去吧!」 罗敷连忙跟上,三人都想知道穷奇正在追逐谁。 分隔线 三人笔直前进,尚未看到穷奇,先听到了不悦的女声。 「真是的,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啊?」祈音插着腰,神情表现与其说生气,更像是说教。 「吼!」穷奇不甘示弱回应。 三人向前数步,先看到穷奇的背影,顺着目光过去,祈音就在穷奇的面前。 「……音?」祈律疑惑地问。 他怎会认不出祈音的声音?但长期未见突然相见,他唯恐这是一场幻梦,必须得到对方的回应,才会真正心安。 「音小妹,你没事吧?!」罗敷担心地问。 「吼!」 穷奇回过身,分别两边,正对三人警戒。 罗敷担心望着祈音,咬着牙说:「可恶……」 穷奇感受到罗敷的敌意,直接扑了过来。 耕父惊呼:「小心!」他连忙设置魔气屏障保护罗敷。 「吼!」 穷奇这下猛撞大幅衝击魔气屏障,耕父以身材顶住了这道攻势,屏障已有严重的损坏。 祈律取出长刀,疾呼:「音,你没事吧?」 祈音对突然出现的三人感到十分纳闷,仍不忘回答:「……哥哥,我没事。」 罗敷唤出小山,高兴地说:「音小妹,我可终于看到你了!」 耕父重施魔气屏障,以免三人遭穷奇伤害,但身旁两人注意都放在祈音身上,喝斥:「先面对敌人吧!」 穷奇发怒多次猛撞,迫使耕父节节后退。 罗敷本欲拋出小山,但在高度甚低的山洞下本就不易拋高,也因穷奇不断移位而难以瞄准,显得投鼠忌器。 祈音在穷奇的身后,送出纸鸟牵制穷奇的动作,有助于减少耕父的压力。 「吼!吼!吼!」 穷奇发出多次怒吼,暴躁的牠攻势更加猛烈,撞破魔气屏障是迟早的事情。 「(牠仅把我们当敌人,但没攻击音……)」如果穷奇要伤害祈音,姑且不论三人的出面时机,刚才早可回身攻击,提出想法:「牠似乎很生气……是因为我们打扰到牠的领地吗?」 「……可以算是吧。」祈音的回应尚称平静。 她再发出几隻纸鸟,对穷奇皆如搔痒般微弱。 「……音?」祈律发现祈音无意攻击穷奇,判读三人认知情境有误,说了:「两位前辈,我们先只要防御试试看。」 「好。」耕父、罗敷顺从祈律所言,仅维持原本的魔气屏障。 一边释出善意,祈音也顺势劝说:「穷奇,不要生气了,他们是我的同伴。」 「吼!」穷奇不悦归不悦,但慢慢收起攻势。 直到穷奇完全停下攻势,耕父才解开魔气屏障。 耕父、罗敷与穷奇持续警戒。 祈律缓缓走过去,与穷奇打了照面,穷奇仅是瞪了他一眼。 「音,你认识穷奇吗?」祈律不解地问。 「认识说不上。但牠说的是鸟语,勉强沟通得了。」祈音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听出穷奇的吼声出自极特殊的鸟语。 「你听得懂鸟语?」罗敷与穷奇四目相望许久,终于走到祈音身旁。 「……穷奇确实是鸟族。」耕父走在后方,认证祈音的说法。 祈律回望穷奇,一时无法从外表如兽的牠看出鸟族的特色。 「音小妹,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罗敷好奇地问。 「哈哈……说来话长。」祈音苦笑望着穷奇,很难解释现在的情况。 「穷奇前辈,请问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祈律姑且认为四凶的资歷颇深。 「吼!」穷奇快步堵住出口。 「音,牠说什么?」祈律仅知穷奇不让他们离开。 穷奇双眼如火炯炯有神,非要得到满意的答覆才会让步。 祈音抚了头,无奈表示:「我有给车马芝,但牠显然不满意。」 「车马芝?可以让我看一下吗?」祈律问。 「好啊。」祈音将行囊内的车马芝交给祈律。 祈律端视车马芝,外型如犬而有鬚,色泽尚可,一般人服用可强身健体,对穷奇而言仅是平凡的零食。 「这是下等品质的车马芝,确实是差了。」他瞭解穷奇的不满。 祈音摊了手,事不关己地说:「谁叫天若宫只有这种的呢。」 罗敷对穷奇为讨个伴手而闹彆扭,不解地问:「我们是紫狩的朋友,只是借个道,需要这么小气吗?」 「吼!」穷奇不悦地嘶吼。 耕父从穷奇的态度中读出其与紫狩并无交情,严肃地问:「现在要怎么做?」 祈律微笑说了:「这株车马芝的品质虽低,但我可以透过增幅之力来强化药效。」 祈音从耕父所言的鸟族发想,对着没有翅膀的穷奇打趣说着:「就算无法让你飞起来,至少也能跳得好几公尺高。」 「……吼!」穷奇发出迟疑的嘶吼声。 「牠似乎很在意音小妹说的话。」罗敷说。 「听说穷奇出于鸟族,却飞不起来,一直引以为耻。」耕父道出可能原因。 穷奇听后立即反驳:「吼!」 穷奇的行为,某种涵义上证实耕父所言不错。 「是这样吗……」祈律喃喃着,为让穷奇发挥身体的潜能使用力量。 车马芝受增幅之力的影响散发奇异的光芒,外观仍是犬形,但蕴藏的潜质让人期待。 穷奇目不转睛盯着车马芝,竟发出呢喃的可爱兽声。 祈律收起魔气,将车马芝交给穷奇,微笑以对:「请服用。」 他甫说完,穷奇便以舌头捲起车马芝吞入腹内,留下一些口水在他的手上。 「(牠真的很高兴……)」祈律视穷奇为较大隻的犬族,将留下的些微口水当作亲近的表现。 穷奇服毕未久,赶紧到洞穴内高度最高的地方。 眾人随穷奇的脚步而去,都想知道牠欲行何事。 穷奇感受到奇异的感觉,「吼!吼!」嘶吼数声,就跳了起来。 第一次跳跃有半个人高,第二次越过祈音的高度,第三次就有数尺高。 罗敷担心提醒:「小心!小心!不要撞出洞了。」 「没想到车马芝竟有如此功效。」耕父嘖嘖称奇。 穷奇控制跳跃力度,确实能跳得更高,只是在此地无法发挥。 「牠的腿肌强健,又勤于锻鍊,跳跃力本就出色。」祈律审视穷奇的跳跃姿势,很高兴帮上了忙。 祈音望着祈律,有感而发:「哥哥,你的增幅之力又成长了。」 「最近常常使用,是得心应手许多。」祈律突然发现施加力量不多,已有此成效,讶异祈音观察之细腻。 「……」祈音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她似乎有心事,但我何尝不是?)」祈律觉得有些尷尬。 两人猛然碰面,尚未做好心理建设,如今穷奇之事暂告一段落,又得回到棘手的现实。 罗敷插着手,苦笑道:「好啦,你跳得很高兴,应该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吧?」她的耳朵因穷奇不断跳跃发出的声响而疼痛。 「吼!」穷奇迅速让道,到一旁感受跳跃的滋味。 「看来我们可以过去了。」祈音感谢祈律等人的出面让她得以离开此地。 「呼!只是借个道,需要这么辛苦吗?」罗敷用力点了头,同意祈音所言。 「这样表示其他人也很难过来,某种涵义保护了落仙谷。」祈律也想要有这种守护村庄的魔兽。 「没错。」耕父认同地说。 第六十四回02.祈律护妹斗穷奇,祈音无恙喜相逢。穷奇要求送伴手,增幅之力起作用。 眾人离开悬壶洞天,眼前是平坦的大原野,心胸阔达了许多。 罗敷瀏览四周,对于群山包覆的盆地有此美景,讚叹:「好开阔的原野,风光真美!」 耕父轻拍祈律的肩膀,叮嚀道:「你们兄妹有话要说就先说,我与罗敷到前面看状况。」 祈律难掩紧绷地回应:「我知道了。」 耕父再拍一下祈律的肩膀,微笑走到罗敷身旁,一同欣赏美丽的风光,并找寻落仙谷的位置。 两人走了段距离,祈律才对一旁欣赏景致的祈音说了:「穷奇虽是四凶之一,性格却意外单纯呢。」说完,他的内心正对他的慢热犯嘀咕。 「没错,但牠的朋友更好说话些。」祈音轻松以对。 「……牠的朋友?」祈律不解地问。 「嗯,跟哥哥分离之后,我得到朋友的帮忙,才在天若宫的监视下来去自如。」祈音解释。 祈律比对情况后,说道:「你是指贾詡先生吗?」 祈音不算意外地问:「哥哥果然有遇到他,是从他的口中得知落仙谷的位置吗?」 「不,我是从句芒大人的口中得知的,只是在长安偶遇贾詡先生。」祈律说明。 祈音眼睛睁得颇大,惊呼:「木神大人?!怎么认识的?」 「……你也认识句芒大人?」祈律觉得祈音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祈音摇了头,无奈地说:「认识说不上,只能说听过,没想到哥哥竟然跟木神大人见到面了……」她难掩落寞的神情。 「你本来也是仙人吗?」祈律将怀疑说了出口。 祈音眼神放得颇远,喃喃着:「应该……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一个?」祈律继续追问。 祈音抚着腰间的铜雀,思考了一阵后,试图说明:「使用铜雀是仙气,使用现在的力量是魔气,至于我本身……我不知道。」 祈律皱起眉,从未想过会听到这种回应;他观察祈音的态度,不觉得她有说谎。 「……为何会不知道?」祈律放柔声,不造成祈音的压力。 「我没有最初的记忆,我的名字是『他』命名的。」祈音坦白地说。 「……」祈律不语。 他原以为和祈音相会并恳谈就可以瞭解全部的事情,却是越听越迷糊,连从何问起都不知道。 祈音唯有苦笑以对:「听起来很像卸责吧……但这就是事实。」 祈律走了数步,一览原野之美,倾听自然之声。 他发散微幅的增幅之力,试着与此地的植物之灵沟通,听到其正唱着歌,欢欣鼓舞地。 祈音听不到植物的软语,也不想特别去听鸟儿间的嬉戏。 她已经说完了,接着是祈律的回应。 祈律望着祈音,问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平常使用的名字吗?」 「……我不是你真正的妹妹,你会想跟我相处吗?」祈音点出残酷的事实。 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要掀起两人之间的薄纱,与祈律澈底说清楚,不再有模稜两可的解释空间。 「瞭解始末后,我们再来谈这件事情。」祈律谨慎回应。 祈音点头道:「……我的名字是『凤孝』,你以后就这样称呼,我也比较自在。」一直被称作「祈音」,会造成她沉重的压力。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祈音,却必须称呼别的名字,祈律试着在心中默唸数次,习惯这个称呼。 「凤孝……我知道了。」 两人的心结仍未解开,但前进了一步──不必再以虚偽的称谓称呼彼此。 耕父、罗敷绕过一圈,慢慢走回两人身旁,自信的笑容显然找到应行之路。 「谈好了吗?」罗敷问。 「……差不多了。」祈律道。 耕父、罗敷对祈律的犹疑有些在意,正欲询问时,凤孝平静地说:「我们去落仙谷吧。」 祈律默默点了头,姑且放下内心的疑惑。 分隔线 祈律等人离开后,穷奇依然于洞内跳跃着。 「吼!」 身为鸟族的牠仅有一双退化的小翅膀,无法翱翔天际,现在却可透过出色的跳跃能力看到以往欲见之风景,心里的雀跃全都写在脸上。 牠想出洞外尝试能跳到多高时,与刚好进入洞穴的谜之男碰着了。 「最近过得好吗?」谜之男向穷奇问候。 「吼。」穷奇轻吼了一声。 「安稳一阵子是吗?这样才好。」谜之男读出穷奇的意思,为牠高兴。 「吼。」 穷奇嘶吼一声吸引谜之男的注意,到外边跳了起来。 牠奋力一跃,竟比在树上筑巢的鸟儿还要高;鸟儿猛然见到牠,啾啾声都染上了恐惧。 谜之男抬头望,感慨道:「跳得好高啊,我都没办法。」 「吼!」穷奇落地,对谜之男发出不满。 谜之男苦笑解释:「我是说真的,跳与飞是不同的类型。你以跳跃着称也很好。」 他轻抚穷奇的头,穷奇也乖乖任他触碰,露出如小狗的可爱神情。 「吼。」穷奇嗅出食物味。 「我拜託你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我有准备你喜欢的食物。」谜之男笑着说。 他从怀中取出热腾腾的竹叶包装,打开一见,是有猪肉的油饭。尚冒着烟的油饭,是他不久前购得的,香气宜人。 「吼。」穷奇眼睛发亮,直盯着谜之男,尾巴摇啊摇。 「你问我有事吗?暂时应该没事,我陪你一起用膳吧。」谜之男坐下来,拿出自己要吃的食物。 穷奇随之坐下,大口品尝佳餚。 谜之男对穷奇的豪迈吃相微笑,望着遥远的西方,有感而发:「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分隔线 嵐隐溪畔环绕落仙谷外围,谷水潺潺,空气传来清新的气息,得以沉静情绪。 祈律蹲下身,让河流通过他的手心,疑惑地问:「这是富含仙气的水源吗?但气息似乎跟仙气不同。」 「嗯~」凤孝双手捧水,顺道洗了把脸,发出满意的呢喃声。 耕父不如两人开心,出言告诫:「这是冰夷族的据点之一,我们经过就好。」 「冰夷族?」祈律有些好奇。 「是像人鱼的族群吗?我只听过却没看过,有点好奇呢。」凤孝看向河流深处,试探附近有否神秘人物。 罗敷顺着凤孝的目光,说道:「冰夷族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我也没看过。」 耕父见眾人没有危机意识,直接警告:「冰夷族很重视领域,若是被她们认为侵犯领域,就很麻烦了。」他不想引来无妄之灾。 凤孝被罗敷拉走,还依依不捨盯着河流,想着人鱼是否如传说中美好。 祈律站起身,询问:「……落仙谷就在前方了吗?」 「不错,刚才我们与司祭联络上了,接着就在落仙谷外等他们解除结界。」耕父解释。 「……要解除结界才能进去吗?」凤孝神情凝重。 「不用全解,但至少要消掉一部分。」罗敷说。 「怎么了吗?」祈律不解地问。 「我被天界的仇家追杀,虽然她在悬壶洞天被穷奇吓着了,但晚些可能会过来,我不要进去比较好。」摘星是坚持的人,凤孝相信她不会因一时的挫折止步。 祈律想起贾詡曾说过的话,予以回应:「……我跟你先留在这里,确认状况。」他不会让凤孝一人遭遇危险。 「没关係,她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也差不多该解决了。」凤孝沉重地说。 摘星濒临极限,更精确的说法是她破弃契约后,寿命进入倒数阶段,与其让她有玉石俱焚的举止,不如提早处置。 「你的神情看得出疲倦,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祈律坚决地说。 「……」凤孝的神情看得出为难。 罗敷激昂地说:「听到你被天界的仇家追杀,我怎么可能当作没听到?我跟司祭讨论看看,说不定能解决。」她不知道摘星的实力多强,但一群人集思广益总能想到解决办法。 「那名司祭的实力不错,不用太担心。」耕父辅佐罗敷的论述。 凤孝仍有犹疑之色,显然没有说出所有的事实。 祈律看不出凤孝的顾虑,仅能先说:「总之,先到落仙谷外。」 第六十五回01.落仙谷外遇司祭,凤孝入窟求封锁。摘星施计难对付,凤孝放魂尽之火。 眾人抵达落仙谷外,仅看到河谷,没有聚落的踪影。 凤孝仅看一眼,便言:「这里很明显有屏障……」 她以魔气试探,隐隐浮现屏障的外围,并见屏障内的栅栏。 「乍看之下就是普通的河谷。」祈律对落仙谷浑然天成的好位置颇有兴趣。 「这个屏障有被修补的痕跡,不算很牢固。」凤孝以魔气引导,屏障的厚薄不一,显然之后的修补者不如原施展者的实力,而有些差别。 「你真的什么都学呢。」罗敷嘖嘖称奇。 「因为他很博学,我待在他的身旁,也得多学一点。」凤孝露出难得的娇羞微笑。 「(……他是谁?)」 当祈律好奇不已时,落仙谷的屏障半褪,露出了外围的栅栏。 美艳的女人着如蜘蛛状的紫衣,袒露酥胸,带着哀怨却勾人的美丽双眸,一下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美艳的女人略略鞠躬,恭敬地问:「两位前辈,他们就是您们所言的祈氏兄妹吗?」 「对喔,哥哥是祈律,妹妹是祈……」罗敷尚未介绍完毕,凤孝出言更正:「我是凤孝。」 「怎么突然改名了?」罗敷对凤孝露出不解的神情。 「以后就唤她凤孝吧。」祈律附和。 罗敷以为是两人刚才讨论的结果,从善如流,说道:「好吧,妹妹是凤孝。」 「这位前辈,请问如何称呼?」祈律的眼睛尽量仅看美艳的女人的脸。 罗敷暗自偷笑,凤孝倒是乾脆欣赏美人。 「我是司祭师倩,现在代少主管理落仙谷。」师倩说。 耕父神情一沉,「紫狩他……」虽然早已知情,内心仍感受相当的痛楚。 师倩严正点了头,「先王的墓就在不远处,我会带你们过去,但时间不早,我先邀诸位入谷。」 师倩除了美艳,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使祈律有些在意。 「(……她的气息好特别,明明是魔族,却有一种空灵的感觉。)」祈律思索如何解释这种感觉。 「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司祭看?难道她是你喜欢的类型?」罗敷故意糗了祈律。 「不……只是觉得……」祈律的脸微红。 「师倩之美是公认的,你不必急于否定。」耕父承认首次看到师倩时多看了几眼,差点被一旁的罗敷揍死。 「祈律先生,请问我怎么了吗?」师倩知道祈律看她,但与一般人看的感觉不同,而有些疑惑。 祈律坦白地说:「师倩前辈有种空灵的感觉……这能用空灵吗……就像是……」他懊恼自己的词穷。 罗敷惊呼:「空灵!还说你不喜欢人家?」她用力拍了祈律的背数下,有感祈律终于像个正常的男人。 「(好疼……)」祈律觉得血都快吐了出来,感受耕父平常所受的「甜蜜的折磨」之沉重。 凤孝轻巧握住罗敷的手,不让祈律继续遭受残酷的拍击。 罗敷看到祈律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尷尬地说:「抱歉啊……」 「……空灵?」师倩不懂祈律的意思。 「(要怎么解释……)」祈律担心用语未妥又让人误会。 凤孝望着祈律,祈律则回望她,眼底透露了强烈的期盼之情。 凤孝神色凝重,试着解释:「仙人有所谓纯净的仙气,师倩小姐给人的是纯净的魔气。」她望向祈律寻求确认。 「……确实有这种感觉。」祈律沉重点了头。 「纯净的魔气?魔气也有分纯不纯净吗?」师倩迷惑地看向耕父和罗敷。 罗敷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照你这么说,祈律的魔气也有这种感觉……」耕父似乎意会凤孝的说法。 「……我?」祈律不解为何话题又兜回他的身上。 凤孝坚定陈述:「我曾经说过哥哥的气息很特别,就是这样的感觉。」 「……像师倩前辈吗?」 「……像祈律先生这样?」 祈律和师倩都释放些微魔气,感受彼此气息的相似性。 两人的魔气如高贵的紫水晶,颇似凤孝配戴的紫玉项鍊,正曖曖内含光。若说相异处,祈律的魔气比较沉稳温和,师倩则带着强烈的情绪。 罗敷也观察凤孝的魔气性质,其与祈律接近,同样沉稳,并有积极的活力。 「原来如此,似乎是真的有一点点感觉到了。」罗敷终于理解了。 当祈律和师倩比较魔气时,一道仙气倏然而过,凤孝立即瞇眼警戒。 「……刚才似乎有股仙气?」祈律没错过这股气息,虽然他不很肯定能否称其为仙气。 「她在附近了。」凤孝沉静地说。 师倩从容解释:「……从屏障传来是仙人率领仙士,尚未通过各隘口,必须先进行防御。」 「本来想在外面解决的,没想到还是拖到这里了。」凤孝无奈说着。 师倩予以自信的笑容,「不用在意,这个仙人的实力完全无法与相丹相比,很快就会结束了。」 耕父、罗敷面色一凝。 「……相丹?」祈律不解。 「……紫狩终究遇到炽仙军了。」耕父不禁叹息。 罗敷沉重地说:「原来是相丹,那我理解了。」 「相丹是很厉害的仙人吗?」祈律问。 「炽仙军的首领,手持诛魔剑,在天界的实力属中上。」耕父解释。 「以我们削弱再削弱的能力,跟相丹对战确实不利。」罗敷说得含蓄,事实上是无法为敌。 凤孝不管炽仙军或相丹,道出问题:「她带来的仙士都是被操纵的,我得帮助他们解除束缚。」 「你要怎么处理?」祈律严肃地问。 凤孝寻求师倩的协助,问了:「师倩前辈,请问这附近有葫芦形的谷口吗?」 师倩思考未足一分鐘,即道:「东北方的落仙深窟符合你的条件,你是要将敌人引到那边吗?」 「是的。」凤孝回应。 「我陪你过去。」祈律担心凤孝的状况。 凤孝摇了头,提出另则主张:「我要放火,人少一点比较好做事,如果真的担心,就在谷外支应我吧。」 「这里适合迎战,情况不利请将敌人引来这里,我们可以施术一起对付。」师倩接受凤孝的说法。 祈律确认凤孝不是逞强后,说道:「植物很多的话,使用增幅之力的效果比谷内来得好。」他的眼底仍透露些许担忧。 罗敷同样担心凤孝,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好了,祈律你跟师倩留在这里看状况,我与耕父陪音……不,凤小妹过去,这样可以吧?」 凤孝点了头,「我先过去准备了。」 她脚步匆忙,必须早摘星一步抵达落仙深窟。 「……她说走就走了。」耕父稍感不悦。 「我们赶紧跟上去。」罗敷说。 祈律在两人走前不忘叮嚀:「两位前辈,凤孝就拜託你们了。」 「没问题!」罗敷毫不犹豫接下这个任务。 耕父本欲留在此处观察情况,但他重视罗敷,仅留下一句:「……师倩,这边给你管了。」 第六十五回02.落仙谷外遇司祭,凤孝入窟求封锁。摘星施计难对付,凤孝放魂尽之火。 凤孝早一步抵达落仙深窟,观察此地是否适合执行计画。 洞口两侧狭窄,中间宽大,一点火就会引发熊熊大火;容易引敌深入,而难以退却,只要敌人没在第一时间退却就很难脱逃。 「……这次放火,她应该逃不掉了。」她很满意找到浑然天成的放火点。 她抚着铜雀,仙气存量充足,足够使用秘密大绝。 未久,耕父、罗敷追了上来。 「呼!幸好你还在这里。」罗敷感谢凤孝没有太过深入。 「……你们兄妹同一个样,总是拋下同伴。」耕父提出指控。 凤孝连忙摇头,辩驳道:「我只是先来观察,没有要独自行动。」 「凤小妹,你要怎么引来敌人?」罗敷问。 凤孝拿出铜雀,说道:「……用这个。」铜雀受微弱的仙气环绕而泛着银白的光芒。 耕父、罗敷都神情一凝。 「为什么你会有仙气!」耕父直接散发强烈的敌意。 罗敷拍着耕父的肩膀,劝说:「……好啦,耕父,这件事晚些再说。」她很惊讶,但她相信凤孝,不在此时失了和气。 耕父挣脱罗敷,指着凤孝怒斥:「这很重要,我从来不知道她会使用仙气!」 凤孝再以铜雀散发较强的仙气,冷淡地说:「……她感觉到就会过来,我先过去。」她没有解释的时间。 罗敷望着凤孝的背影,不悦地说:「耕父!这种事情晚些再说就好了,何必用这种态度。」她简直就要疯了。 「……」耕父怒而不言。 罗敷匆匆追上,听到了如游魂般的声音:「杀……杀……杀……」 凤孝已在前方备战,面对一群被操控的仙士。 罗敷看到那群仙士,「……跟荒流河的感觉好像。」 「荒流河?」凤孝不解。 「就跟眼前这些人很像。」罗敷庆幸祈律不在这里。 「要怎么处理?」耕父希望不要听到跟祈律同样的说法。 凤孝不很明白两人的意思,但她姑且不论,先行说明:「先打倒他们,把操控的线烧掉,后续的净化晚些再说。」 「线?在哪里?」罗敷完全没看到。 「在他们关节上。」凤孝比着前方的仙士。 罗敷盯着仙士关节上的细絃,确定其与荒流河不同,询问:「……那要怎么打?」 凤孝聚精会神对付后方的摘星,没有馀力处理这群仙士。 耕父看出凤孝的紧绷,说道:「我们制伏这些仙士,接着由你处理。」 「好,得快一点,因为她在后面。」凤孝明白说明情势之急迫。 如果不在摘星来前就将这群仙士击倒,等到两边合流时,凤孝就会不得不拉这群仙士与摘星陪葬。 「杀!杀!杀!」 仙士群衝上前,啃噬撕咬眼前的敌人,哪像名人类?连兇猛的野兽猎捕猎物都优雅得多。 这点表示摘星急了,失去一贯的优雅。 耕父将魔气外洩以保护自身,直接牵制来击的仙士群,大喊:「我压住他们了!趁现在!」 罗敷挥了一拳,仙士群竟如弹簧柔韧有弹性,为难地说:「身体软趴趴的,却很有力气,得快点!」她没把握能禁錮他们太久。 「我知道了!」 凤孝感谢两人的协助,以微幅的火焰烧去絃线,仙士群瞬间失力倒了下来。 「真厉害,竟然没烧到他们。」罗敷嘖嘖称奇。 「……我烧过很多次了。」凤孝连控制火焰的程度都有心得。 仙士群的脸色仍然惨白,但有些血色,不同于荒流河所见,晚些就会甦醒。 「你为何会招惹天界的仇家?」耕父想问铜雀,但硬是压抑了下来。 「……我不知道。」凤孝摇了头。 「不知道?」耕父的语气瞬间冷凝。 「……耕父。」罗敷瞪了耕父一眼。 「……」耕父将不满藏在心中。 凤孝不理会两人的争论,一心寻找摘星的下落。 以往,摘星都会同操控者一同前来,这次却是分段行动,让凤孝有些在意。 眾人不语,现场安静了下来。 中间部分狭窄不易行,但不必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凤孝喃喃着:「奇怪……」 「那个仙人真的在这里吗?」耕父怀疑地问。 「嗯?」迟迟未语的罗敷发出了疑惑声。 「怎么了?」耕父问。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罗敷闭上眼,静心聆听。 「有声音吗?」凤孝皱眉问。 「我没听到。」耕父直接摇头。 罗敷描述感觉:「像是拨絃的声音,还蛮好听的……」 凤孝听到关键字,赶紧劝阻:「……拨絃?罗敷姊姊,不要去听!」 「你说不要听……但声音就传入我的耳朵了……」罗敷不懂。 「那是她的魂控之术!」凤孝走到罗敷的身旁,以双手强行掩住罗敷的双耳。 罗敷明明被凤孝掩住双耳,仍说:「声音……灌入……耳朵……」她的双眸越来越涣散。 耕父大惊:「罗敷!是因为你听力好才听得到吗?」他赶紧以魔气阻隔,但如何阻隔无形的声音? 「以她的距离来说……我想是的。」凤孝沉重回应。 摘星带着微笑,轻易拨弄着影响罗敷的细絃。 「唔……」罗敷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抵抗欲控制她的絃声。 「你找到同伴……又有可以被操控的人了,好高兴喔。」摘星笑得阴暗,让人毛骨悚然。 「我跟那群仙士一直都不是同伴。」凤孝顺势将仙士群往后踢。 「无所谓,可以操控就好了,就像那位大姊……」摘星打着拍子。 「……唔!」罗敷的右手不受控制举了起来。 耕父急忙大喊:「罗敷!」他赶紧将罗敷的手压了下来。 不同于仙士群身上有明显的细絃,控制罗敷的是絃声,不是凤孝烧燬细絃就能解决。 「虽然不完全成功,但这样似乎更有趣喔。」摘星相信罗敷是凤孝重要的人,得以有效打击凤孝的心志。 「唔……」罗敷咬着牙,持续与灌入耳内的絃声对抗。 耕父怒骂:「可恶!你这女人!」 「你可以骂我阴险,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臭男人。」摘星冷冷地回应。 摘星下的这一子确实让凤孝困扰。 「(絃声……类似呼唤的意思吗?要怎么处理呼唤?)」凤孝必须立即想到解决办法,不然她杀了摘星也未必能助罗敷唤回意志,「(一般是以声破声,但我不会这种术法,驱散有用吗……)」 罗敷大口喘着气,快要维持不住意识,没剩几分鐘了。 「(好吧,就赌赌看!)」凤孝沉静看着耕父,说明:「耕父哥哥,你用魔气灌入罗敷姊姊的耳朵内,试着驱散那道絃音……」 「那道絃音是仙气,不会让她更痛苦吗?」耕父担心仙气与魔气在罗敷耳内互相干扰,会使情况更加恶化。 凤孝沉重表示:「如果让那道弦音一直留在脑内会更痛苦,我想耕父哥哥能控制力道的。」她知道驱散的高风险,但她相信耕父和罗敷的默契。 罗敷脸色刷白,吟着:「唔……痛……」 「罗敷……」 一向强悍乐观的罗敷竟变成这种病懨懨的模样,耕父慌得不知所措,手部力量越握越紧。 摘星于一旁看戏,轻笑道:「这样好吗?跟我求饶,也许我可以保她一命,你乱使用浊气,当心让那大姊聋了。」她的语气充满威胁。 「你……」耕父怒瞪摘星。 罗敷回握耕父的手,虚弱地说:「耕父……别……听……她的……」她撑起精神,不让摘星的诡计得逞。 罗敷的双眸因疲倦而微闭,但她眼底透露的坚决意志,已告知她的觉悟。 耕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耕父凝视着罗敷,哽咽说着:「我灌输魔气给你,会痛就打我。」 「嗯……」罗敷仅是应了声,现在的她可能失去了回击的力量。 凤孝确认两人的决意后,直盯摘星。 「真是动人的爱情……若不是你,她又何必受此折磨?」摘星手部用力一收,让罗敷痛到立刻半起身。 耕父右拳紧握,内心愤恨不已。他压抑情绪,让罗敷躺在自己的手上,从其状况确认应输出多少魔气。 「对付不了我,就从我身边的人下手,真是不错的策略。」凤孝语句轻佻,但态度庄严。 她非常生气,但衝动仅会坏事,必须维持理智。 「我对付不了你……笑话。」摘星想起上次让凤孝逃跑之事就怒从中来。 罗敷因摘星的怒气而岔了气,耕父咬了牙,试着放轻魔气的输出量,驱散看不到的絃声。 「那你就来试试看啊!」凤孝已无暇顾忌罗敷,专心应对摘星。 「昆妹的死……唯有将你碎尸万段……才能报!」摘星以低哑的嗓音说了。 摘星身上散发各种气息,似仙似魔,难以分析类别。 「你妹妹的死跟我无关,何况抢我肉体的是你们!」凤孝不管气息种类,直接扬起火焰烧燬各种细絃。 「絃声似乎对你没用,但若化为攻击呢?」 摘星将气息化入絃音攻击,一阵阵音波打击在洞窟内,都是猛烈的撞击声。 凤孝无法以有形的火焰烧去无形的絃声,只能闪避。 幸好,落仙深窟是以坚硬的岩石壁组成,未有倒塌的跡象。 「可恶!」位于战区内的耕父不得不开啟防护罩,避免遭到波及。 絃声打在防护罩上,穿透不入导致声音散开,失去了强劲的攻击力。 「防护罩……絃声……」凤孝喃喃着。 「喃喃自语什么?」摘星不给凤孝休息的时间,又是一波强劲的攻势。 絃音形成的音波衝击又细又绵,凤孝越来越不好闪避,且她一味闪避,即可能造成洞窟崩塌。 凤孝想到一计,说道:「耕父哥哥,你可以加大防护罩的范围吗?」 「……你要用多久?」耕父一刻都不想分心。 凤孝迅速估算时间,回应:「大约五分鐘,可以吗?」 「呼……」罗敷因失去耕父以魔气制衡絃声而喘着气。 「快点!罗敷的状况很不好。」耕父加大防护罩范围,一心得做二事的他背负的压力异常沉重。 罗敷缓缓伸起手,往耳朵抚了过去。 耕父欲移开罗敷的手,但他感受到的不是被操控的柔软感,而是强烈的自主意识。 耕父的内心浮现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 凤孝顾不了两人,拿出腰间的铜雀。 「那个铜雀好别緻,真想送给昆妹当礼物……」摘星记得这件物品。 「这是我的宝贝,不外送的。」凤孝慢慢后退。 摘星纳闷地说:「又用浊气,又用仙气,想来你真是奇怪的人,难怪妲姊这么在意你。」 「我的追求者够多了,不缺你们姊妹。」凤孝继续后退。 「那你就留下性命吧!」摘星当然不会让凤孝退到防护罩内,说完即以笼罩全洞窟范围的絃声音波攻击。 「(她中计了。)」 凤孝早摘星一步,以铜雀发出强力的火焰包围了摘星。 取出铜雀和加大防护罩是凤孝隐藏施术的手段,因为施展这种火焰必须花费较长的准备时间。 摘星发觉火势,赶紧以絃音护身。 「还以为你想做什么,还不是放火?」摘星不悦地说。 凤孝冷静说着:「这火焰跟以往的火焰不一样吧。」 「……这火焰?」摘星朝火焰看了一眼。 不同于以往如美丽花朵的形制,这次的火焰明显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它前端如鸟喙锐利,后方则是绵延强势的火焰,正扑向摘星。 摘星感觉火焰有意识地逼近她,炙热到熔解她的防护层。 「我一直很不想用……因为这会耗损大量铜雀的仙气。」如凤孝所言,为了维持这种火焰,得不断释出铜雀内的仙气。 「但是,这就是……专属于我的火焰!」 她一声令下,火焰衝破摘星的防护层,逼得摘星连忙闪避。 「这火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往我逼过来?!」摘星慌乱地问。 一般火焰都是直线前进,摘星却明显看到火焰正追踪着她,吓得在洞内乱窜。 凤孝以手掌瞄准摘星的所在地,冷声道:「这是燃烧灵魂的火焰,我锁定你了。」 摘星感觉衣服着火了,直觉想要扑灭,却有奇异的感受,不解地问:「好奇怪……明明没有很热,但为什么……」她觉得全身的力量正被剥夺。 「将我所看到的一切都燃尽吧!」 凤孝比了手势,要如鸟喙的火焰直接吞下摘星。 「不……」 葫芦形的谷口集中火势,并使摘星难以脱困,她即使想后退,仍然逃不出火焰的范围。 「不要过来!」 摘星在被鸟喙吞下前,发出了惊恐的遗言,并以细絃回击,皆遭火焰吞噬。未久,她也同细絃的结局。 摘星的灵魂不如普遍仙人纯净,染上许多的杂质,却又不似魔气化为紫黑色。透过这道火焰的洗礼,她的灵魂再度净化为原本纯粹的银白本质。 最后,火焰的尾端散成多重羽穗,如鸟尾羽美丽。回想火焰的模样,就似浴火的凤凰捉住了猎物。 凤孝收起火焰,勉强维持站姿。 耕父不可置信地问:「那道火焰……究竟是什么?」他看过无数火焰,从来没有看过如凤凰般的火焰,内心震撼不比摘星来得小。 「魂尽之火。」凤孝说。 「……魂尽?」耕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它是纯粹的火焰,连灵魂都会被烧得一乾二净。」凤孝解释。 「……你有这么强的火焰,为何之前都不用?」耕父不满地问。 凤孝全身瘫软,躺在地上,虚弱地说:「……结束了,终于。」 她暂时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会。 耕父不再质问,关怀说道:「罗敷还没脱离困境……你别倒下了。」他不确定还有没有敌人。 凤孝挥了手,发表想法:「你将罗敷姊姊带回落仙谷外,也许师倩前辈有办法处理。」 「你……还好吗?」耕父怀疑地问。 「你抱着罗敷姊姊先走,我会慢慢走出去……」凤孝喘了一口气,无奈表示:「因为……好累……」 事实上,她暂时动不了。 耕父对凤孝点了头,抱着半昏迷的罗敷离开落仙深窟。 第六十六回01.祈律备战遇熟人,伶叶出剑袭荀彧。荀彧施力破咒术,一心仅为凤孝虞。 当凤孝等人前往落仙深窟迎战时,祈律看向师倩,觉得有些不自在。 「师倩前辈,请问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请随时应敌就好。」 祈律听到师倩迅速的回应,瞬间觉得有些尷尬。 落仙谷的战士都出面迎战,身材雄壮不必言,个个散发强烈的战意,是标准的战士。比起红柳村或平阳村的战士,落仙谷的是强悍许多。 「(这里的植物……)」 理论上,一切交给师倩负责即可,但祈律留在此地总想帮上忙,正观察附近地貌。 他散发微幅的魔气,与此地的植物之灵沟通。 「祈律先生,请问你在做什么?」师倩敏锐发觉祈律的气息。 「(……她的反应好快。)」祈律尚未与植物之灵取得联系,先被师倩发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 「我在确认这附近的植物状况。」祈律说明。 「你的能力是操控植物吗?」师倩问。 祈律摇了头,更正道:「我是请植物之灵帮助我,不是操控。」 师倩微笑,讚许道:「……不愧是两位前辈盛讚的人物,你的实力与我相拟。」 虽然仅有数秒,魔气也放得很少,但仅需这样的魔气就能达成效用,可窥祈律的实力。 「落仙谷内应该还有更多的强者吧?」祈律不解。 「……」师倩沉默,不回应祈律的问题。 祈律深感纳闷时,从落仙深窟传来强盛的火焰,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眾人看不清楚火焰的形制,但要将整个落仙深窟都燃得火红,需要相当强大的力量。 「……那火焰?」 「好吓人啊!」 落仙谷战士难掩讶异,但他们饱经训练,动摇未久又回归警戒。 「(是凤孝吗?但火焰怎么跟以前的不太一样……)」祈律直觉是凤孝所为。 「那是仙气的火焰?难道是敌人?」师倩读出火焰是由仙气所发,合理怀疑是敌人所为。 「凤孝是擅长放火,但……」祈律不知怎么解释而语塞。 师倩欲施术确认时,听到了前方战士的骚动声。 「是仙士!仙士来了!」 「可恶的仙士,吃我一击!」 最前方的战士与仙士衝突,与落仙深窟位置不同,战局一触即发。 「让开,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一道女声喝斥。 「不要挡路。」一道男声不耐烦地说。 师倩竖起警戒,认为必须先解决附近的敌人,冷静提示:「敌人来了。」 「(那些声音好像有些耳熟?)」祈律眉头微皱,谨慎地说:「我过去看看。」 他走在师倩的前方,未久,先看到几名战士被踢飞,然后看到熟悉的面孔。 「就说不要挡路了!讲不听啊。」江离在白芍的后方助拳。 「就是!」白芍未取剑,仅以拳脚功夫,就打败几名战士。 「怎么可能放任你们!」 「才不会输!」 战士不服输,起身续战,这次被芐打败。 白蘄守在荀彧的身旁,面色凝重:「荀令君,他们似乎不愿退却……」 「……」荀彧不语。 荀彧身旁有白蘄,前方则有芐守护,白芍和江离直接与战士对峙。 两边已有零星衝突,稍有不慎,随时都会变成混战。 「白蘄先生、芐先生、白芍姑娘还有江离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祈律不解地问。 荀彧未见过祈律,观察其无恶意,态度温和,但以威严的气场询问:「请告诉我那道火焰的位置。」他展现想立刻获得解答的心情。 祈律正想回答时,师倩怒斥:「你们就是入侵的仙士?」她说完就施了咒。 「等等,师倩前辈,他们……」 祈律还想解释,但白蘄护主心切,「不能让你伤害荀令君。」他出面防御,挡下了这次攻击。 师倩瞇起眼,认为眼前的仙士欲与仙人合流,判定都是敌人,吟唱着强力的冰咒。 不仅白蘄,连芐都感到威胁,共同吟咒来破除这次的术法。 白芍和江离费解望着祈律,不懂现在的情况。 「(糟糕,他们就要打起来了,我得阻止他们。)」祈律猜想荀彧要找凤孝,以上都是误会一场,但他得先阻止才有办法说明。 他发散魔气,祈求着:「(树木之灵啊……草木之灵啊……请阻止他们打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树木与草木皆有动静,呈现奇异的氛围。 「……」荀彧眼睛微睁。 「……这是?」师倩抚着心口。 随两人感应不久,平常习惯的花草都动了起来。 「植物……怎么动起来了?」白芍不安地问。 「好奇怪啊?」江离揉了眼睛,确定没有看错。 两人背靠着背,从来都没听说植物会变成这样。 师倩寻回理智,想起未竟的攻击,怒喝:「入侵者,离开这里!」 她发出强劲的冰咒,却被一闪剑光抵销,残留于地面的是如春天冰川融化之水源。 「……剑光?」师倩的冰咒没打到人,但她也没被相应的攻击所伤。 「(不是攻击师倩前辈,那是?)」祈律顺着剑光,寻找相对位置。 芐出声警戒:「小心敌人!」他正思索敌人会从哪里出现。 白蘄于脑中判断后,喃喃着:「他的目标难道是……」 白蘄和芐同时看向荀彧,如他们所想,一道身影迅速袭击而来,但他们来不及回击,就被打飞于远方。 「唔!」白蘄和芐同时发出哀鸣,但他们想要保护要人而迅速起身。 「是谁?!」江离感觉一阵风吹过,左右张望,慌张得不得了。 第六十六回02.祈律备战遇熟人,伶叶出剑袭荀彧。荀彧施力破咒术,一心仅为凤孝虞。 白芍大喊:「荀令君!」她仅来得及出声提醒。 祈律覷到一抹绿色身影,时间约是他刚好出刀抵抗;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会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 那道身影倏地停落于荀彧的面前。 「……」 「……」 两人相隔不远,伶叶持剑,未将剑指在荀彧的面前。 荀彧不动,关注伶叶的动静。 看似平和的一幕,蕴藏两人的角力。伶叶非不欲前进,是被荀彧逼迫停在此处;伶叶并非无计可施,而是评估荀彧的动态再做决定。 「……是伶叶先生?」祈律惊讶地说。 「你认识他?」师倩对一瞬被击破的冰咒耿耿于怀。 「有一面之缘。」祈律点了头。 伶叶持剑伸手去击,芐出面以匕首应对,却被伶叶一脚踢开。 一旁的白蘄施展术法欲困住伶叶──或言牵制,伶叶却轻晃剑身就瓦解了。 江离额间冒着汗,不知所措地看着。 师倩对于眼前的情形一头雾水,身后的战士也不知如何是好,呆愣于当地。 白芍吐了一口气,决定出手时,祈律伸手阻止她。 「他可是荀令君呢!」白芍慌乱地说。 任谁都看得出伶叶实力出色,但对白蘄等人而言,保护荀彧是首要目标,怎可贪恋生命而貽误使命。 「我想办法。」祈律释放魔气请植物之灵协助。 微风吹过,植物似乎有再移动的跡象,但伶叶不顾其阻挠,依然对荀彧执剑。 「(……伶叶先生怎么了?)」祈律不懂伶叶为何攻击荀彧,稍微加强了力度,牵制伶叶的行动。 江离不顾身体残缺而出面,逼迫伶叶转移目标。伶叶眉头微皱,轻踢一下,就让江离飞了数步之远。 「江离!」白芍赶紧扶住江离,生怕他的腿伤会因这次的衝击更为严重。 白蘄和芐还想攻击,但他们得到荀彧的眼神而停了下来。 「封锁结界。」 荀彧的玉手鐲因释放强劲的仙气而澈底破裂,身上的仙气源源不绝地涌出,施展他最拿手的结界术。 封锁结界的范围设置得相当大,不让伶叶有闪躲的机会,「……嗯?」他停下脚步,以剑施术,以咒术回应之。 「师父!」白蘄不顾场合喊出真正的称谓,浑身发抖着。 「那股气……他是仙人?」师倩的语气难掩不安。 「荀令君……是仙人?」祈律觉得脑内一片混乱。 「……仙人为什么自己打起来了?」 师倩的问题,祈律也不懂,两人仅是继续观望伶叶和荀彧的互斗。 「你为何攻击我?」荀彧手上的玉戒指闪闪发亮,质问眼前的不速之客。 「奉师命行事。」伶叶冷静回应。 荀彧眼睛微瞇,「……师命,你的师父是谁?」 「……」伶叶不语,聚积破解结界术的力量。 「……不回答吗?」 荀彧将伶叶困于结界之中,以各节点围攻伶叶;伶叶发出火焰回击之,并以利刃攻击结界的脆弱之处。 荀彧变换结界结构,不让伶叶刺得中心,并让节点攻击伶叶未防御之处。 伶叶发出强劲的剑气,试图强力击破结界,但荀彧的结界岂是浪得虚名,强攻无法得逞。 荀彧缩小结界范围,将困住伶叶;伶叶半握剑,以灵巧的运剑姿态干扰结界的移动。 结界术需要縝密的计算,遭到伶叶的干扰,荀彧被迫不断重新运算,结界的强度多少受到影响。 伶叶即将脱困,荀彧又拿出另一枚玉戒指辅助时,从其衣袖内飞出了一颗飞球精怪。 「……」荀彧警戒盯着飞球精怪,此举使他未能及时阻止伶叶离开结界。 伶叶脱困结界,第一件事,就是持剑往荀彧的头穿了过去…… 眾人眼睛睁大,屏气凝神望着眼前这一幕。 伶叶的剑不偏不倚刺中飞球精怪,其匍匐倒下,最后被伶叶以术法封印。 荀彧感受到迅速出剑的疾风,仍维持镇定的神情,直视着伶叶。 伶叶收起剑,并将封印的飞球精怪纳入怀内,疑惑地问:「师兄,你怎么会让这种东西近身?」 「……」荀彧没有回应伶叶,直接走向落仙深窟。 「站住!」师倩厉声,不让荀彧再移动。 「师倩前辈,荀令君应该是要找人。」祈律为荀彧说话。 「找那仙人吗?」师倩直觉仙人只会帮助仙人,即是她的敌人。 师倩的眼神满是警戒,不容荀彧离开她的视线。 荀彧再走一步,师倩以冰咒阻止他的脚步。冰咒如绵延的冰峰,凛冽不已,显见师倩强大的敌意。 荀彧终于停下脚步,看向祈律。 「她在里面吗?」荀彧询问。 「您是问凤孝吗?」祈律严肃地说。 「……你知道她的名字了?」荀彧的眼神有一丝动摇。 「我是祈律,初次见面,荀令君。」 「……」 两人耳闻彼此有些时间,但初次见面仅从描述听出端倪。 未久,耕父抱着罗敷离开了落仙深窟,大喊着:「谁来帮助罗敷?」 第六十七回01.大战酣后待解释,荀彧告换身理论。伶叶前来传师命,眾人先至紫狩坟。 「(师倩前辈晚些要带我们到紫狩前辈的墓前,先去确认大家的状况吧。)」 祈律远望即看到伶叶等人。 「……」 伶叶佇立当地,沉默接受芐和江离的敌意视线。 「可疑人物,严加看管。」芐浑身散发强烈的警戒。 「不能让他靠近荀令君。」江离以睁大眼睛撑气势。 伶叶像尊庄严的木像,不受两人的影响。 祈律看向伶叶,询问:「伶叶先生,你怎么会到这里?」 「……你认识他?」江离不可置信地问。 「……」芐改盯祈律。 「嗯,有一面之缘。」祈律温和回应。 伶叶缓缓回答:「我奉师令到人界寻找师兄。」 祈律点了头,理解刚才听到的意思,却又纳闷地问:「……荀令君真是你的师兄吗?」 「仙气性质一致,他是我的师兄。」伶叶坚定地说。 祈律不解问了:「既然如此,为何要攻击他呢?」他以为师兄弟应该互相友爱,不然也该以和平手段处理。 「我确认的前提是他要使用仙气,而且他没有发现被小精怪近身,我必须将其逼出来。」伶叶平静解释。 「……」芐不语。 「就算你这么说,但没得到荀令君的回应前,我都不会放你过去!」江离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伶叶以沉默回应。 「(伶叶先生若要过去,我想在场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祈律有感伶叶的好脾气。 「我等师兄解释,你先去找其他人。」伶叶道。 祈律点了头,想起在树下乘凉的凤孝等人。 分隔线 凤孝斜倚在树下,享受微风吹拂,放松疲惫的身心。 白芍端着药汤,对于眼前的凤孝露出费解的神情。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凤孝不习惯白芍吞吞吐吐的模样。 白芍迟疑地问:「……你真的是郭嘉大人?」 「嗯,跟你相处过的那个郭嘉。」凤孝微笑。 白芍看到似曾相识的笑容,吓了一大跳,直呼:「怎么可能……我完全没感觉你是女人!」她的药汤差点撒了出来。 「看换到的身体是什么,我不一定是女人。」凤孝轻松地说。 白芍不知怎么说明内心的感受,像是安慰自己的喃喃着:「好……好……」 「一开始我也不习惯,但之后就慢慢习惯了。」凤孝猛然发觉过去的换身人生意外精彩。 「好……师父要我将这碗药汤给你。」白芍赶紧送出药汤,以免她太激动会将药汤洒得一地。 凤孝接过药汤,好奇询问:「你们不是父女吗?为何喊得这么见外?」 「你跟荀令君是什么关係啊……我看你们也喊得很生疏啊。」白芍也很好奇。 「你觉得呢?」凤孝露出神秘的微笑,轻巧喝了一口药汤。 祈律远望看到凤孝正与白芍聊天,认为她的情况转佳,安心许多。 「凤孝,你现在还好吗?」祈律关怀地问。 凤孝顺势放下药汤,抱怨道:「荀君紧急输送仙气给我就好多了,刚才几乎是爬出来的。」 她还记得刚才那一幕。 耕父大喊请谷外的人协助,师倩等人赶紧搀扶半昏迷的罗敷,她一时担心没人会发现在洞内如虫子般蠕动的她。 幸好,荀彧直接进入落仙深窟,为她补充仙气,让她至少是站着「走」出来,维持了自尊心。 美中不足的是,祈律仍然看到她倒在地上的模样。只是祈律选择先处理昏迷的仙士群,不让他们太早醒来,并放置于安全处。 「……你又勉强自己了。」祈律的语气略有责备。 凤孝无奈表示:「总该结束了,一味拖延只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凤孝做事一向果决,祈律亦知她的打算,改问:「你之前说的『他』,指的是荀令君吗?」 「嗯。」凤孝坦然点了头。 「为何不跟我说?这样我……」祈律还没说完,就遭凤孝打断:「荀君在人界有尚书令的身分,我不能让他的仙人身分曝光。」 「现在已经曝光了,你要怎么办?」祈律问。 凤孝摊了手,叹道:「……问荀君和他不请自来的师弟吧,还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也得问荀君。」她也是透过转述才知道谷外发生了大事。 「我知道了。」祈律勉强接受。 凤孝喝完药汤,跃起身,笑道:「我的药汤都熬好了,我想时间差不多,我们过去吧。」 「一起去吧。」祈律收拾药碗。 祈律和凤孝的相处太过自然,白芍感觉自己像是装饰品,赶紧抢走药碗,发出娇嗔:「等等,你们都忽略我。」她不喜欢被当空气的感觉。 「谢谢你的照顾。」凤孝说。 「白芍姑娘,我们一起去吧。」祈律道。 听着两人默契般的言论,白芍感慨地说:「……好啦。」 分隔线 「罗敷……」 在落仙谷外的空地边,耕父正忧心握住罗敷的手。 荀彧为罗敷把脉,输送极少量的仙气,驱散摘星赋予的絃音。 罗敷仍然昏迷,但她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復,看得出情况好转。 「当时你以魔气护体,未使仙气侵略至内里,是正确的处置。」荀彧判定罗敷已无大碍。 「她晚些醒来,让她服用这碗药汤就会好多了。」白蘄将刚熬好的热腾腾药汤交给耕父。 「真的吗?」耕父对于白蘄等人仍有疑虑。 荀彧看到耕父手部的伤,出言提醒:「你手上有伤,需要治疗。」 「……原来我被她割伤了。」直到现在,耕父才敢感觉到疼。 「白蘄,你将刀伤药给他。」荀彧道。 「是。」白蘄为耕父抹药,耕父眉头皱得颇紧,可见伤口之深。 祈律走在前方,不解凤孝为何要跟在他的背后,逼他直接与荀彧的眼神对上。 「荀令君……」祈律打了招呼。 荀彧没有祈律的顾虑,从容说道:「祈律先生,请问你刚才有使用力量吗?」 「有。」祈律回应。 荀彧眼神一敛,有感而发:「你使用力量,连我都有感觉,以此来观,伏牛山的结界被你干涉多次,也不足为奇了。」 「伏牛山的结界是您施的?」祈律略感惊讶。 「影响植物不算稀有的力量,但能像你这样干涉,实属少数。」荀彧的语气听不出赞否。 「是……」祈律思索荀彧的真正意图。 凤孝笑着说:「荀君,你就坦率说人家不错就好了。」她感受到祈律的背后就像有无数根针刺在背上,完全安不了心。 「确实是很出色的能力,也感谢你照顾凤孝许久。」荀彧向祈律表达谢意。 「(……他似乎有其他的想法?)」在荀彧温和的微笑中,似乎隐藏了些什么,让祈律有些在意。 凤孝以手指轻戳祈律的背,暗示祈律问下个问题。 「荀令君,我想询问您关于凤孝换身的事情。」祈律道。 荀彧看了凤孝一眼后解释:「凤孝体质特别,必须透过铜雀的力量进行换身,一般是选择甫过世的人类,这次难得是魔族,所以我初时也没掌握到。」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 祈律顾着思考,没注意凤孝和荀彧的眼神交流,问了:「体质特别是指什么?凤孝说她似乎没有最初的记忆……」 「凤孝情况特殊,一般修练无法使她成形,只能使用既有的肉体,我再以仙气补充铜雀内的仙气。至于她的记忆问题,这是秘密,请恕我无法告知。」荀彧道。 「……」荀彧迅速的回应显见其早有充分的准备,祈律不知如何问下去。 凤孝无奈出面,问道:「荀君,祈律似乎很在意他妹妹的事情,我记得换身的前提是灵魂都必须离开吧?但他又说餵食禁忌的药方,如果死了应该喝不进去,这个肉体我也使用不了吧?」她先为祈律索个回答。 荀彧神情凝重,再度确认:「你使用了禁忌的药方?」 「是。」祈律坚决回应。 「是吗……」荀彧沉重地说。 「荀令君,禁忌的药方怎么了吗?」祈律不解地问。 荀彧望着祈律的神情,思索遣词,态度冷静,语句轻柔说了:「……也许只能说,令妹没有撑过禁忌的药方所带来的痛苦。」 「……痛苦?」祈律内心一沉。 荀彧道出所知:「听说会有如刀割、火灼、冰冻、风残、土掩等痛苦,这是肉体修復的过程,必须全部通过才醒得来。」 祈律一怔,于心内吶喊:「(……我竟然让音承担这些痛苦!)」他从未想过此事,猛然听得事实,便不知所措。 「……」凤孝神情凝重,并非讶异,而是早有体悟的成熟。 「凤孝,你有感受到吗?」荀彧直盯着凤孝。 凤孝迟疑了几秒,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喔。」 「……」 「……」 祈律和荀彧双双沉默。 第六十七回02.大战酣后待解释,荀彧告换身理论。伶叶前来传师命,眾人先至紫狩坟。 「……你们为何沉默?」凤孝对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很不适应。 荀彧抚着凤孝的脸颊,心疼地说:「我不应该放你远行。」 「啥?我又不是小孩,而且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好闷喔。」凤孝摇了头,受够了内务府的无聊生活。 「……」荀彧不语,将疼惜之情都放在拥抱之中。 凤孝任荀彧拥着,双眼微闭,将思念寄託于其中。 「(……连我都看出你在说谎。)」 祈律知道凤孝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目的是不让他难受。 「(不论音有无承受,你的态度看起来就是经歷过了……不论如何,你都撑下去,也就是音的肉体终究要为你所有。)」 他明白事实的真相──凤孝不是夺取祈音生命的那个人,而是…… 他的双手微微发抖,「(我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不知如何解释。)」他不欲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瞬间无人说话,气氛凝滞,彷彿影带定格。 此时,罗敷的手微微移动,碰到习惯的粗茧,问了:「……耕父?」 「你终于清醒了……」耕父感动地说。 眾人听到罗敷的声音,都看了过去。 「罗敷前辈,你好些了吗?」祈律担忧问着。 罗敷抚着耳朵,「耳鸣好久,差点以为要聋了。」事实上她的头还有些晕。 「因为仙气在你的耳里震,还好你撑下来了。」凤孝解释。 罗敷点头道:「当时最后的想法是把自己的耳朵打聋,但耕父的魔气输进来就好多了。」 「听力是你引以为傲的特长,不要轻易放弃了。」耕父将微凉的药汤交给罗敷。 「我也不想放弃。」罗敷看到耕父的手,大喊:「啊,你的手怎么了?」伤处被药粉覆盖,染成血红的块状,伤势相当严重。 耕父握紧药碗,出言安抚:「只是割伤,没怎么样。」 「……是我吗?是神智不清的我攻击了你吗!」罗敷非常在意。 「不,是那女人的攻击,你看像絃线,你怎么可能有这么纤细的攻击?」耕父拨开些药粉,让罗敷看清楚伤口形式。 罗敷微微一笑,「等我身体恢復就用指甲割你。」她将药碗夺了过来。 「你还是丢小山吧,指甲割人不是你的风格。」耕父无法想像罗敷变得那么神经质的时候。 「嗯……」罗敷喝着浓郁的苦涩药汤,内心却像吃了甜糖般喜悦。 祈律见罗敷无事,想起另一件事。 「凤孝,为何你会招来天界的仇家呢?」祈律始终不解。 凤孝摇了头,比着荀彧。 「这是秘密,我不能跟你说。」荀彧不因询问对象换人而改变说法。 「那我呢?为何我也不行?」凤孝纳闷当事人为何没有知的权力。 「因为这是我与师父的约定,除非师父许可。」荀彧肃然表示。 「您的师父是指……」祈律有感事情兜了一圈,又兜回原处。 伶叶走了过来,芐和江离仍戒备着他。两人所为明明是押解犯人,却又像保鑣,显得有些滑稽。 伶叶看向罗敷,平稳说道:「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荀彧观察伶叶的举止,于脑海中分析可能人选,皆无符合标准者。他乃问:「我没有看过你,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是伶叶,是句芒大人的徒弟。抱歉之前试探你了,容若师兄。」伶叶道出原委。 句芒一向不干涉人界,也尊重徒弟的想法,派遣伶叶出动必有要事。荀彧直接询问:「……师父请你做什么任务?」 「师父命我找到你,并连祈律先生等人一同回千华梦地。」伶叶坦白地说。 「我们也?」祈律没想到会听到自己的名字。 「木神大人……也就是荀君的师父,好紧张喔!」凤孝的语调乍听雀跃,但眼神毫无笑意。 「所以他之前说的再会是指这个?」耕父似乎解开了一个谜团。 罗敷头晕,又突然看到伶叶和听到其莫名的论述,不禁伸出手寻求解答:「等、等等……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她快分不清头晕是因何事而起。 「对了,罗敷前辈刚醒,可能不太明白。」 祈律对罗敷说明状况,罗敷勉强点了头。 「原来如此,你们的关係好复杂,我听得好混乱啊。」罗敷不想再为难自己的脑袋。 「荀彧的本名是容若,跟伶叶都是木神的徒弟,木神要伶叶带大家到千华梦地。」耕父简单解释。 「可以这么说。」伶叶道。 「回到千华梦地吗……」荀彧的眼神看得出犹疑。 「师兄,师父当年给你隐藏仙气的手鐲已经毁坏,你无法再以人类的身分介入人间事。」伶叶提醒严峻的事实。 荀彧沉重回应:「我知道,这是我与师父的约定。」 凤孝以清澈的双眸盯着荀彧,问着:「荀君,你要回天界了吗?」 「我会带你一起去。」荀彧回应。 凤孝自嘲笑了:「……我现在是魔族,可以待在天界吗?」 罗敷不懂凤孝的语气为何如此哀凉,为难说着:「我们上次也有到千华梦地,应该还好吧?」 「魔族也能到天界?」凤孝不解。 伶叶重申句芒的旨意:「师父说邀请全部的人,不用担心。」 「师父究竟在想什么?」荀彧不懂句芒除了找他,还要邀请一群魔族的用意。 「我不清楚。」伶叶摇了头。 祈律对天界规矩瞭解有限,仅知许多事情都要请教句芒,很高兴句芒主动邀约。 「既然如此,祭祀好紫狩前辈就出发吧。」祈律认为师倩应该准备好了。 荀彧看向白蘄等人,说道:「我有尚书令的身分,须先割捨这个身分,才能回千华梦地。」他必须完结他在人界的事务。 白蘄沉重点了头,「师父,终究到分离的时候了吗?」他早知有这一天,但事情发生得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芐的眼神中也充满不捨。 「白蘄,你的仙术已很出色,再多加磨练,羽化登仙不成问题。芐、白芍和江离本来就是接受你的指导,更不用担心。」荀彧安抚白蘄。 「我从来没想过荀令君是仙人,这样……」白芍对白蘄露出小小的叛逆眼神。 白蘄沉重地说:「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芍盯着白蘄,心内五味杂陈。 白蘄任白芍盯着,内心何尝好受?但荀彧的身分兹事体大,他仅能藏在心里。 荀彧尊重白蘄的选择,父女的相处不是外人所能置喙。 荀彧瞥向凤孝,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她面露疏离的微笑,让外人读不出她的抗拒。 此时,江离发出极其哀怨的语调:「啊?为什么只有我感受不到仙气啊!」他遵从白蘄和芐的指导,并照书籍的内容修练,依然分不出眼前的荀彧跟之前有何差别。 「因为你没天分啊。」白芍不满地说。 「我也不觉得你多有天分啊!」江离瞪了一眼。 芐冷冷回应:「你们两人,都没天分。」 芐这句话,让白芍和江离都想瞪他一眼,但鉴于芐是师兄,两人只能隐忍在心里。 「……」白蘄盯着白芍,又回望荀彧,露出微微苦涩的欣喜微笑。 荀彧聆听白蘄等人的相处,明白自己不是占据重要地位的人物,交付最后的任务:「热闹也好,这件事情需要你们善后。」 「我知道……请让我陪完『荀令君』的最后一程。」这是白蘄的坚持。 「有劳你了。」荀彧感谢白蘄的心意。 祈律听得荀彧等人的对话后,担忧问了:「……这样朝政不会有事吗?」 荀彧神色一黯,「曹公跟以前不同,对我的信赖也不同以往,如果我想要达成目标,终究会进行干涉……这样就是影响人界了。」 事实上,伶叶仅是打碎了他还想挣扎的欲念,不然早在赤壁战前,他就违背了誓言。 「(他很难过……)」祈律深刻感受到仙人与魔族、人类一样,都是充满情感之人,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耕父思忖良久,问了:「仙人也被要求不能干涉人界吗?」随着离开天界越久,他越不瞭解天界的规矩。 「这是我与师父的约定。」荀彧不为所有仙人回答。 旁观的凤孝伸了大懒腰,轻佻地说:「仙人跟魔族关係不好,人界不好待了,天界又能待到何时呢?」 祈律意会凤孝说的是她自己,想起凤孝的处境与他不同,正色表示:「……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荀彧沉静表达:「见到师父再说。」 荀彧信任句芒,相信其会给予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凤孝不这么以为,侧过身,将不满藏在心里。 「(凤孝……)」祈律不懂凤孝和荀彧的沟通模式,但他窥见凤孝对句芒有疙瘩,可能是荀彧不明白的。他虽觉得句芒是可以沟通的人,但不排除凤孝有其他的想法。 罗敷眼睛微睁,惊呼:「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师倩该不会还在等吧?」 「……我们要去祭祀紫狩,祈律你要去吗?」耕父问。 祈律点头道:「我要去。」 凤孝看向荀彧,寻求想法。 「你无须顾忌。」荀彧尊重凤孝的想法。 「你要来吗?」祈律温和询问。 「去啦,反正只是见见故人,没这么多忌讳。」罗敷积极邀请。 「嗯……」耕父心情微妙,但整体偏向赞成。 凤孝抚着铜雀,她不是一般的魔族,很难像荀彧所言坦然。 「凤孝,我们一起去拜见魔族的大人物。」祈律正式提出邀约,表达对凤孝的重视。 「……好!」凤孝微微一笑,顺势接受祈律的说法。 祈律等人前往嵐隐溪畔,留下荀彧和伶叶。 「你似乎有心事。」荀彧看向伶叶。 伶叶缓缓啟口:「……相丹称讚紫狩是难得的人物,若非使命,也许他们不会走上这一步。」他对紫狩之事并非无知,仅能以冷静的外表压抑内心的复杂情绪。 「使命吗……」 荀彧蹲下身,捡起碎成数片的玉鐲,不久其随风而逝,与大地合而为一。 他不禁远望凤孝走过的路上。 第六十八回01.耕父罗敷遵诺言,凤孝巧言解僵局。回天之前有要事,眾人相约鹿鸣居。 祈律等人绕到嵐隐溪畔另一侧,这里有处缓坡,紫狩的墓就建在这上面。 紫狩的墓不大,上面安了一个简单的碑文,并有一把长剑插在其上,吸引眾人的目光。长剑由精炼赤铜製成,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完美的折射幅度,从它直入土中仍不受损伤,可见其锋利。 「(一把剑……那是紫狩前辈的配剑吗?)」祈律对剑的瞭解有限,仍轻易看出那把剑的精良。 墓的两边有红梅树相伴,散落着美丽而如血鲜红的梅瓣,为单调的墓碑增添了色彩。 凤孝伸手迎接一片落梅,讚叹道:「好漂亮的红梅花。」 「师倩很喜欢梅花的。」罗敷猜想这是师倩来到落仙谷时所种。 「……师倩身边的人是?」耕父看到面生的背影。 墓前,师倩已备好祭品,与身旁的紫发孩童一同跪坐沉思。 师倩听到声音,站起身,庄重地说:「你们来了,刚才在祈祷忘神了。」 「……」紫发孩童回过身,除了一身贵气的袍装,微捲的紫发修饰了细緻的脸蛋,其上镶嵌了一双深邃的紫眸,美丽不失英气的容貌,显见他未来必为不凡之人物。 「(紫色长发的孩子,带着贵族的气质,怎么感觉……)」祈律想到了一件事。 「少主,他们是耕父前辈、罗敷前辈,还有祈律先生与凤孝姑娘。」师倩向紫发孩童介绍眾人。 紫发孩童拱手持敬,平稳说着:「紫某名丞,正与司祭祭祀亡父。」他与一群前辈相处未见怯场,甚至散发一股气势,足见他的早熟。 罗敷嘖嘖称奇:「长得还真的跟紫狩一个样啊。」她相信谁都不会错认那头紫发。 「紫狩的孩子在这里,难道我们听错皇宫的传闻了?」耕父疑惑地问。 「……」紫丞未语。 「少主不久前居住于鄴城皇宫,最近才回到落仙谷。」师倩解释。 「……他就是黎王吗?」祈律问。 「是的。」师倩回应。 「……」凤孝沉默,静观紫丞的姿态。 她曾是郭嘉,对于鄴城出了黎王几无印象,连其耀眼的容貌都没有看过,不禁怀疑紫狩动过手脚,或说当今皇帝隐瞒何事。 师倩在墓前请示:「先王,诸位前辈来看您了。」 她让出位置,让祈律等人祭祀。 罗敷捻了香,悲伤地说:「听到你死了,还一直无法相信,明明你就很强的……」 「……最后你还是留下这把剑,真服了你。」耕父叹了一口大气。 「我带了酒给你,肯定比以前喝到的还好喝。」罗敷将珍藏的好酒放在墓前。 耕父协助斟酒,不忘夸奖:「你的孩子一表人才,可以想见未来会成为出色的人物,你不用太担心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师倩微笑,但紫丞不改顏色。 祈律双手合十,祈祷着:「(仅愿你的灵魂得以安息……)」身为外人,这样的祝福已经足够。 凤孝同祈律双手合十,内心所想的依然是黎王,但她不可能听到紫狩的回应。 师倩静待数分鐘,见眾人祈祷完毕,舀取此地的清水供眾人洗净双手。紫丞取乾净的布让眾人擦拭,完成了这次的祭祀。 「诸位前辈,你们之后要去哪里?」师倩问。 「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奔波一阵。」耕父回答。 「处理完就回去,老弟大概又在唸了。」罗敷想起此事就头疼。 师倩眼神一敛,幽幽地问:「不留下来,为先王报仇吗?」 「……」紫丞静待眾人的回应。 「(他的眼睛刚毅而有神,但眼底有股熊熊的怨恨之火,大概是想为父报仇吧。)」祈律读出紫丞冷静外表下的愤慨。 「……」 「……」 耕父、罗敷神情凝重。 「父皇未犯过错,却遭仙人所害,紫某以为要联合魔族击倒仙人。」紫丞的话语中没有同龄少年的纯真,可见他遭遇了不少事情。 「(报仇……向天界报仇吗?)」祈律发觉紫丞企图心之大。 「……」 「……」 耕父、罗敷仍然不语。 「耕父前辈有强大的防御力,罗敷前辈则有强悍的攻击力。祈律先生,你刚才使用的法术,连我都受到影响,如果你可以操控所有的植物,一定可以成为很强的助力。」师倩鼓舞眾人一同行动,为紫狩、甚至是广大的魔族争口气。 祈律盯着紫丞,内心有股异样的情绪不断涌上心头。 「(我与落仙谷素无恩怨,但为什么……我的内心……有隐隐的……)」他不明白为何激昂,「(我的内心也有想要……报仇……吗?)」他越发迷惑,「(但我要报的是……什么?)」 自襄阳事后,祈律越来越无法说明真实的自己,欲从紫丞取得关联性,他却皱眉难语。 「(……看着这名男孩的眼神……我感受到的不是鼓舞……而是担忧……我们都想报仇……不是吗?)」他停顿一会,釐清两人的差别,「(是……哪里……不一样?)」 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向一个模糊的目标报仇。终究,他无法像紫丞、师倩一样坚决,纵使集结全魔族之力,都要打败广大的「天界」。 迟迟未语的凤孝随意摺了纸鸟,飞在空中盘旋,任其高飞到远方。 高飞的纸鸟是受凤孝的意志驱使呢?还是风儿的摆弄?抑或是紫狩的心愿?祈律纵有疑惑,也无法获得回復。 「祭祀好了吗?我想要回去了。」凤孝佯装不耐地说。 耕父、罗敷听到凤孝的话后,竟如释重负。 「啊……是好了啦。」 「嗯……」 两人随口回应,使紫丞、师倩知道在场眾人不是同道中人。 「……希望您们下次再来。」师倩维持基本的礼仪。 「……」紫丞回归沉默,尊重眾人的选择。 祈律离开时,红梅纷纷飘落,散发同红柳哀怨的气息。 「(原来是含怨的……)」祈律摘取一朵红梅收入怀中,未知其怨懟来自于何方。 第六十八回02.耕父罗敷遵诺言,凤孝巧言解僵局。回天之前有要事,眾人相约鹿鸣居。 祈律等人回到落仙谷外,仅看到荀彧和伶叶。 「我回来了。」走在前方的凤孝刻意洋溢好心情。 「……白蘄先生他们呢?」祈律好奇地问。 荀彧擦拭玉戒指,从容地说:「我请他们先回去处理事情。」 「我们要一起到千华梦地吗?」祈律问。 「我处理后续事宜需要时间,可能要请你们稍待了。」荀彧回应。 祈律趁机说了:「……既然如此,我想回鹿鸣村一趟。」 他在祭祀紫狩时,想起故乡事物,赫然惊觉许久未归,稍感掛心。 「我也想过去看看李叔的情况。」凤孝也很顺地接了上去。 祈律惊讶地问:「李叔……回去了?」他本来想和霍老报告坏消息,不意听到这件事。 「嗯,经过一番的『说服』,我把他劝回去了。」凤孝轻描淡写说着。 「……」祈律瞬间沉默。 凤孝读出祈律的尷尬,勉励地说:「总是要面对的,不论是你还是他,报个平安也好,不是吗?」 「(她知道李叔帮助司马懿的事情吗?)」祈律实在不知如何应对李叔。 罗敷没有祈律的顾忌,笑着说:「反正间着也是间着,就过去看看。」 「还算顺路,没问题。」耕父也表示同意。 眾人都这么说了,祈律再犹豫也得去。 他看着落单的伶叶,询问:「……伶叶先生呢?」 「鹿鸣村是魔族村庄吗?」伶叶问。 「是的。」祈律点头。 「我去附近的城市,你们好了再唤我。」伶叶坚守不干涉魔族事务的原则。 「最近的城市是鉅鹿城,还算不错热闹。」凤孝提醒伶叶可以到哪落脚,只差没介绍名產。 「仙人可以下凡这么久吗?」罗敷怀疑地问。 「我有任务在身,平常我会隐藏仙气到一般仙士的程度。」伶叶说完话,收敛自身的仙气到一般仙士的等级。 祈律讶异地说:「好厉害的隐藏能力……」他明白在千华梦地对峙时,明明没有感应到伶叶有强大的仙气,却怎样都敌不过的原因。 「我刚才见识过了,伶叶不会被认出来的。」荀彧苦笑。 一般情况是「压抑」魔气或仙气为一般人类,伶叶却是「收敛」仙气成一般仙士,如呼吸般轻松自然,即使他挥剑施咒也未必洩漏他的仙人实力。 如此,眾人都能确定伶叶得在人界优游一段时间。 「抱歉,可能要让伶叶先生等一阵子了。」祈律致歉。 「……不会。」伶叶稍微迟疑才回应。 「(……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是?)」祈律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与伶叶不熟,不好出言询问。 「我也想去逛街,买些东西。」凤孝用力点了头。 荀彧瞥了一眼,笑说:「身上的钱还够吗?」 「你要给我当然好啊。」凤孝大方伸出手。 「给你。」荀彧将一百两交给了凤孝。 凤孝觉得手上的重量感与内心的感受一样空虚,抱怨地说:「好吝嗇啊……」 「我知道你要买什么,这样够了。」荀彧很瞭解凤孝的性格。 「一百两不算少了。」耕父不解。 「凤小妹,你是要买什么啊?」罗敷略感好奇。 凤孝嘟起嘴,咕噥:「大家一起喝就没了啦。」 「……是酒吗?」祈律想起凤孝颇好杯中物。 「对啊,好久没喝了。」当危机解除,凤孝就想喝些酒来犒赏自己。 荀彧思忖后,平静表示:「祈律先生,这笔钱给你。」他将两百两交给祈律。 「……这是?」祈律纳闷地拿着鉅款。 「给你们的酒钱,请注意不要让凤孝喝多了。」荀彧叮嘱。 「……我一向很有节制的。」凤孝要求荀彧更正。 荀彧微点头,顺应凤孝的想法,说着:「我更正用语,请注意不要被凤孝灌醉了。」 「好……」祈律意会凤孝的节制可能与一般人理解不同。 「……」 伶叶站在一旁,难与眾人交流,像是一尊木头人。 「(他是仙人,若非命令,不太可能与魔族亲近吧?那么,句芒大人的任务究竟是?)」祈律直观伶叶可能也不想太接近魔族。 「我与你们先在此分离,这段时间,凤孝就拜託你们照顾了。」荀彧抚着凤孝的头。 凤孝扳开荀彧的大手,不满地说:「我不是小孩。」但她握住荀彧的手有些时间。 荀彧对凤孝微笑,凤孝鼓起双颊不看他。 「我知道了。」祈律接下这份工作。 「没问题!」罗敷自认很照顾凤孝。 一旁的耕父露出费解的神色,吐槽道:「她需要照顾吗?」他有时真的不瞭解祈律、罗敷对凤孝的看法。 「……」伶叶依然不语,依循眾人的想法而行动。 第六十九回01.回放人生抵鹿鸣,李叔相见意踟躕。祈律深思过往事,凤孝失忆难自处。 眾人风尘僕僕抵达鉅鹿城,经歷许多事件后,它依然寧静而安详,让人想起第一次来到此城的点点滴滴。 祈律将入城令交给伶叶,说明:「伶叶先生,这是荀令君给我们的入城令,你拿这个进去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伶叶收下了入城令。 伶叶与人类接触自然,与仙士碰面也懂寒暄几句,凤孝不禁好奇问了:「你看起来不像没来过人界的样子。」 「我是第一次到人界。」伶叶道。 「但你似乎很熟悉人界的运作。」凤孝眼角馀光瞥向祈律。 祈律苦笑,承认刚出红柳村的他就像颗土包子,什么也不懂。 「因为『他』对人界很有兴趣,我也顺势调查人界的资讯。」伶叶微笑说明。 「(……聊起来了?)」 眾人,或说除了凤孝以外,看到伶叶的微笑都很吃惊。他一路上很少说话,唯有凤孝主动攀谈才会说上几句,让人以为他懒开尊口。 凤孝试探地问:「他?从你的态度来看……我猜……应该是你的小孩吧?」她藉机观察伶叶的神情变化。 「伶叶先生看起来不太像……」祈律从伶叶的行事,判断其没有孩子。 「对我来说,他确实是如孩子的存在。」伶叶坦白道。 凤孝眨了一眼,笑了:「对吧?因为我观你就像父母看玩具,想买给小孩的样子。」 「……」伶叶眼睛微睁,不说话但也不否认。 「(……难道真被凤孝说中了?)」祈律回想刚才伶叶的双眸,瞭解父母想买玩具给小孩的眼神。 他脑中浮现双亲带兄妹一同游玩的时刻,又想起曲爷带着新奇玩具的时候,是否都是这种眼神呢?不论是亲爱的双亲还是祈音都已逝世,曲爷也变得陌生,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拋弃的那个人。 伶叶不说话,持着入城令将要入城,看得出想要保密的心。 「祈律,我们先回鹿鸣村,让伶叶慢慢看吧。」凤孝尊重伶叶的想法。 「伶叶先生,这段时间请你待在客栈,我们之后约在客栈见面。」祈律相信这段时间足够让伶叶买很多玩具了。 「以纸鹤通知我即可。」伶叶道。 「好。」凤孝点了头。 「(凤孝似乎很快就跟他熟稔了,因为她本身不是魔族,才能与仙人畅谈吗?)」祈律以为凤孝跟谁都能很快熟稔,对他的善意可能仅是礼貌性质,内心的孤寂感更深。 伶叶与百姓共同持令入城,渐渐看不到他的背影。 祈律回忆起当时双亲带他离开城镇时,他也看了城门许久──直到父亲温暖的手将他握紧,向他表示「心爱之人所在,即是家之所在」,他才依依不捨离开了居住有段时间的城镇。 「哥哥,你在发啥呆?」凤孝见祈律神情异常凝重,故意以轻佻的语气带动气氛。 祈律看向凤孝,真的从她的身上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就跟曲爷一样。 分隔线 眾人抵达鹿鸣村的入口,看到勇士团正在值勤,确认来往旅人。 霍老开放商人入村,交流村中特產,鹿鸣村也成为一座小有商机的村庄,勇士团忙碌中带着笑容,看得出心灵的富足。 看到此景,祈律也露出了微笑。 勇士阿壮在瞭望台上看到远方的一群人,大声呼喊:「来者是谁?」 「那不是律先生跟音小姐吗?」一旁的勇士阿雄视力好许多,一下就看出来者何人。 祈律停在村口,等待两名勇士下瞭望台。 「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好吗?」勇士阿雄雀跃地望着祈律和凤孝。 「音小姐……」勇士阿壮对凤孝依然抱持希望,双颊羞红。 「我回来了。」祈律道。 「……嗯。」凤孝对勇士阿壮热切的眼神有些不习惯。 可能发觉到凤孝的排斥,勇士阿壮立即说:「还有两位大前辈。」 「看起来状况还不错。」 「是啊。」 耕父、罗敷对鹿鸣村远离战乱颇为高兴。 「霍老在吗?」祈律问。 「村长在集会空地,你去找他吧。」勇士阿壮回应。 「巡逻辛苦了。」祈律给予两名壮士口头上的鼓励。 「不会、不会。」两名勇士摇了头,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分隔线 眾人到集会空地时,仅见霍老拄着拐杖,环视着村中的状况。 霍老顺着目光,看到日思夜盼的人,「律儿?你回来了。」他的语气中带些怀疑,就怕看到幻影。 祈律站在霍老面前,坚定地说:「是,我回来了。」 凤孝对霍老微笑,耕父、罗敷也以眼神示意,证明眼前所见都不是幻影。 霍老呵呵笑着,告诉祈律好消息:「李叔也回来了,正在后山採集药草。」 「我从音的口中知道了。」祈律尽量维持平稳的态度。 霍老看向凤孝,轻笑道:「老拙也有从李叔的口中谈到音儿。」 「不是说我很可怕之类的?」凤孝吐了舌。 「李叔没跟老拙说这么多,但从他的神情来看,猜得到音儿说重话了。」霍老欣慰地说。 祈律读不出霍老的神情,担忧地问:「……音,你到底说了什么?」 凤孝也同祈律一样,态度平静回答:「『教诲』了一番。」她在「教诲」二字唸得稍重些。 祈律突然头皮发麻,无奈地想:「(……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恐怖。)」他对凤孝的行事作风有些认识,相信成为她的「非友方」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凤孝对祈律笑而不语,加深了祈律的想法。 「你们是旅行结束了,还是暂时休息?」霍老好奇地问。 「我途经鹿鸣村,想来见你们。」祈律回应。 霍老的头点了有些沉,仍以和蔼的态度说:「来就休息吧,我有留下你们的房间。」 「我先去找李叔。」祈律认为要先处理这件事。 第六十九回02.回放人生抵鹿鸣,李叔相见意踟躕。祈律深思过往事,凤孝失忆难自处。 李叔正于鹿踪道上採集药草,他背着竹娄,细心将所需药草放入其中。专心的他,没发现祈律等人就在不远处。 「(李叔……)」祈律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过李叔摘取药草,李叔熟练的姿势展现对此地药草的嫻熟度。 罗敷轻推发呆的祈律,温柔地说:「好不容易看到他,赶紧过去吧。」 「去吧。」耕父也挥手要祈律把握机会。 凤孝不语。她比耕父、罗敷瞭解祈律和李叔之间的矛盾,尊重祈律的步调。 「嗯……」祈律轻吐一口气,走到李叔的身旁。 李叔听到脚步声停下动作,无须抬头或出声,即知祈律站在他的身旁。 「……李叔。」祈律主动出声化解沉默。 李叔缓缓而言:「……祈律。」他的头垂得很低。 「这几年……你还好吗?」祈律不知怎么问。 「甘苦各半吧……」李叔也回答得含糊。 「(……他是承认与司马懿合作了吗?)」祈律沉默,对于李叔某种涵义上的坦率感到不知所措。 李叔不让祈律为难,逕自说着:「我正在採集药草,认识这里的生态,并研习医术,当村中的医师。」 「只有霍老,确实忙不过来。」祈律道。 李叔疑惑地问:「……你不是旅行结束了吗?」 「只是暂时休息,晚些还有事情要确认。」祈律回村本意是喘口气,这口气却让他很难喘下去。 「……」李叔对祈律的疏离感露出悲伤的神情。 凤孝对李叔眨眼,以严肃的神情示意李叔说些话。 李叔深呼吸后,说了:「……祈律。」 「你说吧。」祈律不解凤孝和李叔间的默契。 「对不起。」李叔对祈律鞠躬,奉上最深刻的歉意。 「……李叔,你没有对不起我。」祈律不明白李叔为何跟他说这句话。 「对不起,这是……跟很多人说的……我会用……一生来赎罪……」李叔压抑许久的情绪迸了出来,泣不成声,完全没有平常的威风。 「(……为什么听到李叔的懺悔,心竟痛得如此?)」祈律多多少少知道李叔可能做了什么,但他想要的是这句话吗? 「(李叔很喜欢药草,一心想为红柳村谋福利……只是他……)」他与李叔的不和,在于药草学知识专属于村长家庭,当他被霍老选上时,注定李叔只能放弃,「(如果可以再早些处理,是不是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不禁怀疑他有机会改变,却没有去做──抑或是说,他也享受着被人簇拥的滋味,不愿让外人有可能挑战他?即使他没有当村长的意愿。 「(我……)」他的心痛不仅是对李叔的懺悔,更是对自己的私心而汗顏。 凤孝旁观两人的情况后,出言提醒:「……祈律,跟他说些话吧。」 当李叔说出心里话,祈律都应该说些话。 「李叔,以后红柳村……或许应该说鹿鸣村……就拜託你了。」祈律不能重演当时的遗憾。 「祈律……」李叔眼睛微睁,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我认为与司马懿合作是严重的事情,这样云淡风轻过去……可以吗?)」祈律的内心还泛着些微不安,但他想给李叔机会。 凤孝亦感惊讶,也许还带着不少的困惑。 「霍老年纪也大了,你可要帮助他。」凤孝鼓舞李叔,希望李叔不要再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知道……」听到霍老,李叔的眼泪又要落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吧。」凤孝不想看李叔哭哭啼啼的模样,赶紧催促大家离开。 「嗯……」从李叔的神情中,祈律似乎意会了什么。 分隔线 祈律用完膳,观察房间的形制,几乎与红柳村相同,除了建材不是由红柳製作。 桌上放满竹简,都有妥善的擦拭与放置,可见霍老对祈律的深刻期许。 祈律觉得有些对不起霍老。 霍老一心希望祈律成为好村长,带领村民过着和平的生活,就像是祈导一样。然而,祈律对村中没有实感,一直无法将此地当作是自己真正的家乡。 他的家乡不是以前与家人一起生活的城镇,而是珍贵的家人们。即使霍老待他再好,还是隔了一层,不如李叔对霍老的敬意。 「(究竟我对家的感觉是什么?)」他不禁疑惑。 至亲一一离世,身旁的祈音也非原本相处的妹妹,他找不到除了原本家人共同生活的和乐家庭外,还有哪里是他的家。 有敲门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让人听得见,敲的速度像是吟首小曲,有种特殊的节奏感,祈律一听就知道是凤孝敲的门。 「祈律,我是凤孝,可以叨扰一下吗?」凤孝说。 祈律为凤孝开门,温和地说:「请进。」 凤孝入门,直接看到桌上满满的竹简,眼睛立即发亮。 「……你在看书吗?」她比着竹简。 「不,这是霍老放的,这些是我曾读过的书籍。」祈律回答。 凤孝走到桌前,疑惑地问:「咦?上面有卷还蛮新的,不像以前的喔。」 「……是吗?」祈律顺着凤孝的视线,确实有份新的竹简,看了几行字后点头道:「真的是。」 「霍老很希望你留下来呢。」凤孝颇有感怀。 「嗯……」祈律随意翻着竹简,不知不觉看了好几行。 「等事情告一段落,你会回鹿鸣村吧?」凤孝试探地问。 祈律翻阅的速度慢了些,坦白将内心的犹疑说了出口:「……我不知道。」 「嗯?」凤孝疑惑看着祈律。 祈律放下竹简,坐在床边,神情愁苦。 凤孝顺手取了那份竹简,坐在床旁,充当聆听者。 祈律将不能对霍老说的话讲了出来:「我虽然致力瞭解红柳村中的一切,但一直没有实感……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 凤孝点了头,翻起竹简,不给祈律压力。 「这种感觉……在魔气外溢时更为明显。」祈律覷向凤孝,未知她是否经歷过此事。 「是吗……」凤孝没见过祈律失控的情况,但她想见一向自持的祈律会很慌乱,语气稍微沉了些。 「你说你没有最初的记忆,难道不会觉得茫然吗?」祈律对于莫名缺乏的记忆感到不安,但依凤孝所言,她没有的记忆更多,寻求她的想法。 凤孝微微皱眉,看向祈律,正色道来:「……虽说有荀君陪在我身旁,但我也真的会想知道。」她也不喜欢少了记忆的滋味。 「……你可以问他,但我不知道问谁。」祈律觉得自己的情况更为棘手。 凤孝沉重摇了头,轻声道:「他口风很紧,比蚌壳还要紧,怎么问也问不到,不比你来得轻松。」 祈律惊觉失言,赶紧致歉:「抱歉。」 「不用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的心情有些沉重,来关怀你的。」凤孝不是来和祈律比较谁悽惨。 「……谢谢你。」祈律微笑,感谢凤孝的贴心。 凤孝将竹简交给祈律,笑着说:「我觉得这份竹简写的内容还蛮适合你的。」 「……嗯?」祈律不解地握住竹简。 「早点休息吧,荀君近日会到鉅鹿城来与我们会合。」凤孝说。 「他处理好了?」祈律略感惊讶。 「他说好了就好了,白蘄他们很能干的。」凤孝保证白蘄等人的能力。 「我知道了。」祈律点了头。 第七十回01.祈律凤孝本应识,梦中佳人话别离。现实梦境两相远,何谓自我益加疑。 祈律闭眼未久,来到久违的梦的世界。 「(梦……又梦到了……)」他难掩激昂,急切寻找棠晞的芳踪。 他搜寻气息时,直接与棠晞的气息碰了一下。 「律哥……」 「棠晞姑娘……」 两人互唤彼此的名字,对再度碰面感到欣慰。 「你找到她了……所以我又能感应到你了……」棠晞的语气听得出安心。 祈律问了先前的疑惑:「她……是指凤孝吗?」 「……凤孝?」棠晞疑惑地问。 「……你不是指她吗?」祈律认为只有凤孝符合再遇棠晞的条件。 棠晞思考了一阵,平静地说:「感觉很接近,但名字不一样……也许是她吧。」 「你认识她吗?」祈律有些高兴。 棠晞疑惑中带着忧虑,询问:「律哥……你忘记她了吗?」 祈律不懂棠晞的心情,困惑表示:「……我与凤孝?我只知道现在她是使用我妹妹的肉体。」如果没有遗漏的记忆,他与凤孝是在梦华池认识的。 「……她也失去肉体了吗?」棠晞感慨地说。 「也……你也是漂泊的灵魂吗?」祈律的内心泛起不安。 「我在昏暗的世界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这是我自愿的。」棠晞试着解释处境。 「……自愿?」祈律的语气低了几分,他不相信有人会想这么做。 棠晞迟疑说着:「律哥……我可能……撑不久了。」 「你是指……消失吗?」祈律道出理解,拳头则握得颇紧。 棠晞再度思考了一会,语调一凉:「也许……是这个意思……」 棠晞曾劝勉祈律活下去,如今消极不已,祈律如何坐视不管?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祈律欲拉住棠晞的手,却像握住空气。 听到祈律激昂的语调,棠晞笑着说:「……律哥,谢谢你,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她的笑声中带着几许悲愁。 「怎么会……」祈律越发迷糊了。 「知道你平安……就好……」棠晞越说越小声,最后近似喃喃声。 祈律听到这句话,怒火都升了起来,大喊:「怎么能说平安就好?我一定要将你找出来!」 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即使他没看过棠晞,但他认为两人相会必有深刻的因缘,不容他蹉跎。 「律哥……」棠晞对于祈律的态度有些愕然。 祈律赶紧询问:「你还记得附近的地貌吗?只要有些许内容,或许句芒大人就会知道。」 「……句芒大人?」棠晞不解。 「他是天界的木神,学问渊博,我想他会知道怎么拯救你。」祈律说明。 棠晞不可置信地咕噥:「木神……为什么东方大地的属神变成句芒了?」她的语气听得出强烈的不安。 「……原本东方大地的属神不是指句芒大人吗?」祈律问。 「……」棠晞不语。 「你知道天界的事情,也许句芒大人知道你的事情,我会去向他请教。」祈律把握线索,就是想要拯救棠晞。 然而,棠晞却说了:「律哥……不要去……」殷切的语气听得出她的劝阻之情。 「为什么?」祈律不解地问。 「天界……已经……跟我所知的……不同了……」棠晞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担心……你……」。 祈律依据经验,以为棠晞与他的联系将要断绝,坚决宣示:「棠晞姑娘,我会找到你的。」 「我只要你平安,不要再犯险了……」棠晞的声音越来越小。 「棠晞姑娘,我可以感受到你,表示我与你有缘分,我不能坐视你发生危难。」祈律不管棠晞是否听见,都要将这句话传达出去。 「律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不听我的劝……」棠晞说完话,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棠晞姑娘?」 祈律来不及问原因,如同他的意料,梦境戛然而止。 分隔线 祈律醒来,一脸凝重,思索梦中的内容。 「(她似乎对句芒大人有敌意,但除了请教句芒大人,我不知道其他的办法。但她说『不听我的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很在意,但再睡一轮也梦不到棠晞。 高高的竹简堆在桌上,昨日凤孝翻过的那份竹简被放置于床边,他顺手拿起来。 「(对她而言,我与凤孝应该是认识的,但为何彼此都没印象呢?)」 不同于昨日仅是匆匆瀏览,他仔细一观,理解凤孝的意思。 窗边透入鱼肚白的光彩,他兴味盎然地阅览,不知不觉就看了一个时辰,记起竹简的内容。 「(出去吹吹风吧。)」 他将竹简捲了起来,放回原本的位置上。 霍老一如往常待在集会空地看着眾人工作,凤孝陪在他的身旁,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比祈律和霍老相处更加自然。 「律儿,昨夜睡得如何?」霍老远望看到祈律,和蔼地询问。 「还不错。」祈律微笑致意。 凤孝闭起一隻眼,取笑道:「看来是这样,睡得有些久喔。」 祈律不好意思说原因,转变话题:「……两位前辈呢?」 霍老呵呵笑说:「音儿逗你的,你只比平常晚些,两位前辈还没起来。」 「你们一早在这里讨论什么?」祈律好奇地问。 「我在问昨天的那份竹简,它好像不是植物书呢。」凤孝说。 「我瀏览过了,是调养吐息的书籍。」祈律回应。 霍老点了头,「那是之前曲爷送到鹿鸣村要给你的,只是你现在才回来。」 「曲爷……」听到曲爷,祈律心里一沉。 「(曲爷是在我第一次听到鸟鸣后约半年认识,我从来没感受到他的仙气,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回想与曲爷的初次相遇,始终解不开内心的疑惑。 「喔!我知道了,那个竹篮是曲爷的东西吧?」凤孝听到曲爷,比了抬重重竹篮的动作。 「……你还记得这件事?」祈律有些惊讶。 凤孝点头道:「因为印象很深刻啊。」她比着腰间的鸟布偶,正一脸呆滞望着祈律。 祈律压抑情绪,问了:「曲爷最近还有来鹿鸣村经商吗?」 「搬到鹿鸣村后,频率是比较少了。」霍老道。 「(鹿鸣村更符合曲爷的活动范围,频率反而变少了……)」祈律以为两人在鉅鹿城相遇是因曲爷以其为中心,现在却不得不想其他的可能性,「(曲爷是仙人……我多么希望有两个曲爷,但事实上只有一个曲爷。)」连自欺都欺不了,如何欺他人? 凤孝见祈律神色有异,询问:「哥哥,你怎么了?」 祈律坦白道:「在荒流河之事后,我在梦华池看到了曲爷。」 「梦华池……」凤孝的语气听得出怀疑。 「不,请当我没说吧。」祈律猛然想起凤孝可能没听过荒流河,也不宜将尚未证实的怀疑说出口。 凤孝盯着祈律,以沉默代替询问。 霍老听得出祈律的不安,以沉稳的语调说了:「……律儿,那份竹简你带走吧。」 「为什么?」祈律不解。 「老拙看过那份竹简。它教导调养吐息,但用字遣词与一般书籍不同,对你可能有帮助。」霍老明白那份竹简的特殊性。 「……」祈律不语,欲言又止的态度反让人更在意。 霍老不懂祈律的意思,主动询问:「你以前跟曲爷很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祈律喃喃着:「曲爷是仙人……为什么要到红柳村?」 「……为什么仙人不能到红柳村?」凤孝纳闷地问。 祈律不如凤孝的乐观看待,冷声道:「仙与魔的关係,互不侵犯已属难得,主动亲近是为了什么?」 「曲爷……是仙人?老拙完全没感受到。」霍老疑惑地看着祈律。 凤孝思忖半刻,冷静地问:「哥哥,你觉得曲爷是坏人吗?」 听到「坏人」二字,祈律担心凤孝误会曲爷,辩驳道:「……并不是。」他不明白曲爷的居心,但不怀疑他的人品。 凤孝轻巧点了头,笑着说:「那你下次遇到他再问就好了,就像你与我一样。」 经凤孝提醒,祈律想起他结识了不少仙人,棠晞可能也是,或许情况不如他想像得复杂。 「凤孝……」祈律对凤孝点头致意。 「……凤孝?」这话让霍老不懂了。 祈律眼睛微睁,但凤孝比他更快反应,打趣地说:「啊哈哈……那是我取的小名,很好听吧~」她只差没哼首小曲表达喜悦。 霍老态度平静,微笑以对:「原来如此,老拙以后也称呼你凤孝吧。」 「好啊。」凤孝点了头。 从霍老的态度中,祈律明白了。 「(我忽略了……霍老早就知道凤孝不是祈音,他仍大方接纳她,我又为什么不能听听曲爷的说法呢?)」祈律捫心自问:「(为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就像每天照镜子竟会突然认不出自己般茫然。 凤孝眼见祈律又有鑽牛角尖的可能,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唤醒两位前辈,晚些到鉅鹿城的客栈集合。」 「你们还有约人在鉅鹿城啊。」霍老问。 「嗯……」祈律点了头。 霍老眼睛瞇成一条线,直说:「听到你们交到朋友,老拙真的很高兴……老拙将一些酱菜拿给你们,等会到客栈可以吃。」 「霍老醃製的酱菜非常好吃。」有段时间没吃到,祈律颇为怀念。 「蔬菜是李叔摘的,他很认真除去老叶,这对眼花的老拙真是帮了大忙。」霍老呵呵笑着。 「……我昨天与李叔聊过了,他积极想为村庄贡献心力。」祈律顺道告知昨日的情形。 祈律以为霍老在意,但霍老显然不在意,重提之前的论述:「老拙还是那句话,年轻人应该多出去看看世界,倦了回来休息一会也行,以前是红柳村,现在是鹿鸣村,都会一直欢迎你们的。」 霍老的豁达超乎祈律的想像,祈律理解李叔的悲伤,心情越来越沉重。 凤孝偏过头,举手宣告:「我要吃酱菜,配酒应该很美味吧?」她正愁没有下酒菜。 「……那些酱菜适合配酒吗?」祈律以为那些配小米粥比较合适。 霍老和蔼地摇了头,「凤孝,那些酱菜不适合配酒,其实本村不太喝酒的。」他曾试着凑合看看,但结局相当遗憾。 凤孝惊呼:「难怪我从来都没看过酒……」她的语气难掩失望。 「到鉅鹿城喝吧。」祈律道。 「可以,可以。」霍老笑着附和。 凤孝看向至高处,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哥哥,你应该还不知道父母的墓已经迁过来这里了吧?」她差点就要离开了。 霍老也点了头,说道:「先前音儿祭祀过了,那边留下的香气相当宜人。」 祈律眼睛微睁,表示:「本来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回红柳村祭祀,既已迁至鹿鸣村,我先去祭祀。」他感谢两人的告知。 「好啊,导兄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霍老欣慰地说。 「那我带路。」凤孝走在前头。 「谢谢你。」 祈律跟随凤孝的脚步,霍老笑着与他们挥手告别。 第七十回02.祈律凤孝本应识,梦中佳人话别离。现实梦境两相远,何谓自我益加疑。 凤孝带路至鹿踪道,在祈导夫妇的墓前有安插花束,并植有翠绿的草坪,给人安详寧静的舒适感。 「就在这里,我之前有在这里看到鹿喔。」凤孝停下脚步。 祈律环顾一圈,微笑道:「霍老重新安排了,这里的环境跟我小时候的家很像。」 凤孝不忘寻找鹿的踪跡,喃喃着:「你以前的家是像这样的感觉啊……」 「嗯,一家四口住在近郊,家父总是忙进忙出,要将家母织好的布拿出去卖,那时候的我什么也不会,呆呆地看着他们。」祈律苦笑道出年幼时的无力。 「现在你熟习药学,不是什么都不会了。」凤孝单手插腰,肯定祈律的努力。 祈律观凤孝的态度,平静询问:「霍老有跟你说过家父的事情吗?」 「稍微提过。」凤孝点了头。 祈律调整花束的位置,说道:「家父是开朗而略带迷糊的人,能干的家母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家中和乐,偶尔到城镇中闲晃,是我很嚮往的生活。」 凤孝摺起纸鸟,附和:「看得出来,你每到城镇,总是眼睛亮闪闪的。」 祈律轻拂花朵,有感而发:「音很怕生,不喜欢城镇,也不喜欢我给她的玩具,她只喜欢花儿,每次都要我戴上她织的花冠,但五顏六色的花冠,看起来很滑稽。」 「呵呵,我猜这是她想跟你亲近的方法吧?你们的兴趣完全不一样,但很关心彼此,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凤孝将各式姿态的纸鸟放在草坪间,如小宠物玩耍其间,为单调的墓园增添生气。 「我当上村长后,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务,有天她送给我特别精緻的花冠,希望我戴上去,但那时我真的太忙碌,跟她表示晚些再说。之后,我才知道她撑着病弱的身躯,以魔气维持花儿绽放的姿态,但时间拖得太久,花冠的花儿全谢了。」祈律拂过花朵的力量增了些,没有伤害到花朵,反而是压抑的手有些疼。 凤孝停止摺纸鸟,沉默地看向祈律。 李叔曾惊讶祈音的力量何时转为火焰,从祈律所言,祈音本身的能力是维持植物的生命力。她为了精緻花冠得付出多少力量维持其美丽,最后没有得到祈律的回应,内心的悲苦可想而知。 凤孝从霍老等人的言论中,窥知祈音的意思,谨慎回应:「虽然很可惜,但事情有轻重之分,村务恐怕重要些。」 「自此之后,不论我做什么事情,她不是消极以对,就是暴躁易怒,求生意志越来越弱,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也许,我当时戴上去,就不会这样了。」 祈律希望时光可以倒退,但事实无法如此,最后徒剩遗憾。 「……祈律,我的立场不适合表达想法。」凤孝以沉重的双眸盯着祈律。 祈律摇了头,说道:「没关係,你就当作是我的感怀吧。」 他瞭解逝者已逝的道理,但内心感怀太深,不说出口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从来没有为难凤孝的意思。 「看着我……会让你感觉到痛苦吗?」凤孝无奈地问。 祈律不解回望凤孝,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我使用你妹妹的肉体,但不是她,不会很痛苦吗?」凤孝提出人之常情,她想祈律再豁达,也很难没有这类的想法。 她必须知道,现在祈律与她的相处是出于勉强,还是出于释怀。如果是前者,她就要重新调整态度。 「……」祈律不语,于脑内思忖:「(依棠晞姑娘所言,我与凤孝应该是认识的,现在却是彼此不认识。从我们相处的时光来看,这种自然自在的感觉,我觉得她说得不错。但是这样对音,我……)」 他的心情很矛盾,越来越矛盾。 随着与凤孝相处日久,他对凤孝确实有种如家人的熟悉感。不因凤孝的外表是他熟悉的妹妹祈音,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亲密,让他对祈音有浓厚的歉意。 「……」凤孝等待祈律的回应。 祈律自知得解释,将复杂的心思简略成一句话:「我没有感觉到痛苦,只能说感伤。」这句感伤,融会了各式情绪。 「是吗……那我知道了。」凤孝闭起眼,接受祈律的说法。 「凤孝,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吗?」祈律问。 「……时间?」凤孝不解。 「我想釐清一些事情,之后再给你回应。」祈律不想在未知的情况下给予说法,以免再度后悔。 凤孝皱了眉,苦笑道:「这好像是我之前用过的手段嘛。」 「你拖这么久才回答,不是吗?」祈律笑着回应。 凤孝阴鬱的神色稍微紓解,瀟洒地说:「好,没问题。」 祈律高兴没让凤孝理解错误,内心安稳不少。 他散发微幅的魔气,微风吹拂草坪,传来青草的芳香。草坪上的纸鸟随风振翅,看起来很开心。 「我为父母上香,请你通知两位前辈准备离开了。」祈律道。 「嗯,让你与他们好好说些话。」凤孝留给祈律独处的时间。 凤孝离开前,不忘再观察一下鹿的存在,带着微笑的轻盈脚步似乎有所斩获?但,这非专心祈念的祈律所知。 祈律点了支香,传达自己的心情:「(父亲……母亲……还有不知道灵魂漂泊于何处的音……我在红柳村的危机中、荒流河中活了下来,是否表示上天并未拋弃我?)」他继续想着:「(最近,经常涌入新的思绪,让我颇为困顿,彷彿我曾失去一段记忆……)」 他停顿半刻后,不知如何说明少了一段记忆的感受。 「(希望见到句芒大人后,能解开一切的谜团。)」他将香插在小炉前。 他静静佇立于当地,香受火焰影响变得越来越短,但也散发宜人的檀香味,使整座墓园变得庄重肃穆。 「(愿您们在此安眠,我之后会再来祭祀您们。)」 他撒了一些水,确认附近没有火势,才离开了此地。 他离开后,几头小鹿凑出头来,优游于墓前散步并食用鲜草,过着幸福的生活。 分隔线 当祈律回到鹿前道,准备出村和凤孝等人会合时,耕父和罗敷正看着不远方的李叔。 李叔动也不动,身体僵硬,神情紧绷,怀有不小的压力。 「他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人吗?」罗敷好奇询问。 「他似乎站在那边有些时间了。」耕父道。 祈律走到三人的面前,也看向满怀心事的李叔。 「(李叔……)」 祈律正思如何啟口时,如雕像的李叔走了过来,说道:「祈律,你要离开了吗?」 「是。」祈律道。 李叔顿了一下,犹疑地说:「霍老很想念你……你应该留在这里的。」 即使霍老说得坦率,但李叔相信霍老的真心是想要祈律留下来。 「透过这次旅程,也许我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所以现在还不是回村的时候。」祈律坚决表示。 李叔吐了一大口气,直说:「你一心求走,是因为我与那个人合作吗?如果是那件事,我求求你不要走!」他不管眾人的目光与评价,仅是不想再看霍老暗自神伤的容顏。 祈律冷静回应:「那只是其一,但不是主因。」 李叔一怔,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这使他明白,祈律从来不是他瞭解的人。 换言之,他根本劝不住祈律,仅能沉默以对。 「……李叔,以后霍老就拜託你了。」祈律将李叔对他的期待还给了李叔。 李叔眼眶含泪,哽咽地说:「你要平安归来……一定要……」他说完,匆匆离去,不让祈律看到他落泪的瞬间。 「嗯……」祈律于李叔的背后点了头,感谢李叔的情意。 凤孝将放置于地上的酱菜罐拿了起来,沉重的数罐都是霍老与李叔的深切情意,她毫无犹豫将这些满载的爱放到祈律背着的竹篮内。 第七十一回01.齐约会友聚鉅鹿,品茗饮酒话人间。千年佳酿涌入口,一刻忧愁未知仙。 眾人抵达鉅鹿城的客栈,尚未入内,先听到两名侠客的对话。 「你听说了吗?」 「没想到荀令君竟然自尽了,咳……」 「荀令君一死,白蘄也走了,看来以后是天若宫的时代了。」 「可不是?」 两名侠客咄嗟不已,没想到一代人物以自尽结束了人生。 「……」凤孝神情凝重,踏入客栈内。 「(曹操曾经是她的主君,演变成这样也是感慨。)」祈律顺着凤孝的脚步入内。 凤孝刻意在稀落的席间左右张望,问道:「伶叶去哪里了?都没看到他。」 「可能在外头,我们等一下。」祈律道。 罗敷看到客栈老闆身后的酒,兴奋大喊:「好!我要喝酒。」 「一大早就喝酒?」耕父扶了额。 「酒啊……」凤孝洋溢着微笑,很想念酒的滋味。 祈律见两名女眷都想喝酒,伶叶也未归,主动提议:「我身上有钱,点几罈没问题。」这是荀彧给他的照顾费。 凤孝坐在位上,问了:「耕父哥哥喝酒吗?」 「我可以。」耕父回答。 「那就先三罈酒跟一壶茶。」凤孝说。 祈律见三人就坐,兴起服务的心情,走到客栈老闆的面前,说道:「老闆,请给我三罈酒跟一壶茶。」 「没问题,小二送过去。」客栈老闆豪爽说着。 「知道了。」店小二随即接下了指示。 凤孝趁祈律点酒,桌上空荡荡时,一如往常摺着纸。 「凤小妹又在摺纸了。」罗敷笑道。 「我跟伶叶、荀君联络,在想摺什么送过去好。」凤孝微笑以对。 「摺成怎样有差别吗?」耕父皱眉问。 「没有差喔。」凤孝坦然回应。 「……那何必浪费时间?」耕父不明白女人的想法。 凤孝扬起头,笑道:「这是兴趣。」 转眼间,她摺好两隻纸鸟,并送了出去。 祈律回过身,看到纸鸟飞出的瞬间。它们是两隻可爱的小信鸽,圆滚滚的姿态神似于凤孝腰间的鸟布偶。 他尚未坐下,店小二先送上酒与茶。 「酒跟茶送来了。」店小二吆喝道。 「谢谢你。」祈律让过身,让店小二好做事。 店小二对眾人微笑,又忙碌其他事务。 「这些纸……是你刚才买的吧。」祈律望着桌上的各色纸张,对其淡雅的花纹与独特的触感有些印象。 「嗯,听说有新种类,我就顺手买了几张。」凤孝回应。 「排在一起还蛮漂亮的。」祈律觉得这些纸张本身就是艺术品。 「刚才纸鸟飞走了,那两隻可美了。」罗敷略感惋惜。 「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要摺这么多种鸟类。」耕父纳闷地说。 罗敷用力揍了耕父一拳,怒斥:「你这大块头怎么会知道女孩子的心思啊!」 耕父挨上莫名的一拳,叫屈:「我是不懂,祈律你也说点话。」 祈律不解为何会扯到他,敷衍说着:「……我?她喜欢就好。」 凤孝在眾人喧扰之时,比着门口,笑道:「啊,伶叶回来了。」 她挥了手,伶叶顺着指示走到位置旁。 「等很久了吗?」伶叶收起小布包。 凤孝偷覷略鼓的布包,摇头道:「才刚送上酒而已。」 伶叶坐在凤孝的旁边,祈律即将茶杯放在他的面前,温和询问:「伶叶先生,这几天过得好吗?」 「可以。」伶叶简洁回应。 罗敷好奇地问:「你都吃什么?不会每天都吃客栈的吧?」她突然怀疑伶叶身上的钱是否足够付客栈的费用。 「我饮水可活。」伶叶平静地说。 耕父尽量压抑诧异的心情,问道:「也就是你不用吃东西?」 「可以这么说。」伶叶道。 祈律微皱眉,喃喃着:「仙人……不,这就是仙士的训练吗?」 仙士修练有「辟穀」一法,他仅是耳闻,如今算是长了见识。 「这是我的修练方法,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伶叶解释。 「没错,荀君就不是这样。」凤孝附和伶叶的说法,避免在场三人将仙人比作奇异的生物。 「(意外他不算寡言,看来一开始只是我们不知道怎么聊天而已。)」伶叶属于有问必答的人,也不算惜字如金,祈律稍微掌握了沟通诀窍。 「……」伶叶若有所思看着桌面。 「(他在看什么?)」祈律顺着伶叶的目光,仅看到凤孝排在桌上的纸张。 凤孝恍然大悟,说道:「抱歉,我把这些纸收起来,这样桌上才有空间。」她细心地将一张张的纸张收入行囊内。 伶叶迟疑些时间,问了:「……这些纸适合写字吗?」 「……写字?」凤孝确认地问。 「我在找适合写字的纸张。」伶叶道。 「这些是摺纸用的,如果要写字的话……这张还有这张都很适合。」凤孝将行囊内的几张纸交给伶叶比较。 伶叶细观后,以手抚摸纸感,谨慎询问:「……可以给我吗?」 「可以啊,还需要更多吗?」凤孝还有不少符合条件的纸张。 「这样就可以了。」伶叶满意将纸张放入小布包中。 透过安放纸张的动作,祈律和凤孝看到小布包内有笔、墨与砚台,都有妥善包装,不受外力所伤,可见伶叶的珍视。 「伶叶先生,你是要写字吗?」祈律难掩好奇。 「这是我要送给他的礼物。」伶叶微笑。 「他……就是像你孩子的那一位嘛。」凤孝迅速意会伶叶的笑容。 「是的。」伶叶微点头。 罗敷死盯着眼前的酒壶,想喝得不得了。 第七十一回02.齐约会友聚鉅鹿,品茗饮酒话人间。千年佳酿涌入口,一刻忧愁未知仙。 「凤小妹,你说的荀君什么时候会来?」罗敷正想是否先喝个一罈满足酒癮。 「他在路上了,约半个时辰会到。」凤孝回应。 祈律也有些饿了,提出建议:「我们就在客栈吃饭等他吧。」 凤孝立即反应:「我要吃霍老醃的酱菜。」她早就想要开动了。 「给你。」祈律从竹篮内取出数种酱菜放在桌上,供眾人品尝。 一放上酱菜,桌上仅有酒和茶实在空旷。 「这样不够吃,耕父快去点吃的过来。」罗敷笑着指挥耕父。 「好、好。」耕父被迫移位,但这样他也能点些想吃的餐点。 祈律拿起茶壶,罗敷立即打开酒罈,兴奋地说:「祈律,喝一杯吧!」 「抱歉,罗敷前辈,我不喝酒。」祈律苦笑婉拒。 凤孝夹起一片酱瓜,帮忙解释:「是啊,那壶茶是给他的。」她随即将酱瓜放入口,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伶叶望着眾人,发觉没有相应的行为有些突兀,便说:「我也喝茶就好。」 祈律为伶叶倒茶,再为自己倒茶,确保杯内不会有酒。 「酒很美味的,真不知天界为何禁酒。」罗敷索性举起整罈酒喝了。 凤孝为自己倒酒,疑惑地问:「有这个规矩?」她没听荀彧提起。 「是啊,所以大家都偷偷喝,或到人界畅饮,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罗敷露出有些怀念的眼神。 对罗敷而言,荀彧与伶叶的出现,使她想起仙人生活的点点滴滴,说不怀念当时的青春年华是不太可能的。 耕父回到座位上,看到罗敷豪迈的举止。 「我才出去点个餐,就一罈酒不见了。」耕父对酒也很在意。 罗敷比着桌上的那罈酒,不满地说:「我还留给你了,不然你喝得到吗?」 「感谢你口下留情啊。」耕父将那罈酒取走,避免遭到罗敷的袭击。 桌上仅剩一罈酒,因凤孝以杯装取,目前存量还算多。 罗敷以为凤孝娇小,不可能喝完一整罈酒,又觉得美酒在前不喝可惜,鼓吹:「祈律,还有那位假仙士,你们真的不喝吗?我觉得这酒挺美味的。」 「假仙士……是指我吗?」伶叶难得露出尷尬的神情。 「你的身分不能曝光,喊你的名字又太亲暱,但我怎样都无法把你当作一般仙士,就只能称假仙士了。」罗敷说出很有道理的话。 凤孝偏过头,道出观感:「假仙士……听起来好像江湖的卖药郎中。」还是能耐不怎么好的。 「嗯……不是很适切的称呼。」祈律沉重点了头。 「唤我伶叶就好。」伶叶严正表达。 眾人看到伶叶难得的神情转变,知晓他很在意这个称呼。 「身为魔族,竟然与仙人同行,真是奇妙的经歷。」耕父有不小的感触。 「还有一个仙人要来喔。」凤孝对门口挥手。 荀彧──或以本名「容若」称呼,穿着素雅的白袍而来。白袍上有简洁不失雅致的几何纹路,以淡紫色的束绳绑腰,搭配一块美玉于腰间,与担任尚书令的荀彧有不同的风采。 凤孝让出一个位置给容若,让两名师兄弟坐在一块。 容若看着桌上的酒菜,微笑致意:「看来我来得不迟。」 「这半罈酒给你。」凤孝将酒推了过去。 祈律观察容若的容止,担忧地问:「您的服装虽有改变,但整体感觉还是像荀令君,不会被认出来吗?」 「他们所知道的是『荀彧』,荀彧已在寿春自尽,我只是外貌接近;而且我即将回天界,人界之事……也无法插手了。」容若的心情难免苦涩。 「荀令君……」祈律望着容若。 「请唤我『容若』,亦不用敬称。」容若更正祈律的称呼。 「容若先生……菜似乎不够,我再去点些回来。」祈律觉得称呼起来还是彆扭。 「那再给我两罈酒。」凤孝不客气地说。 「好。」 祈律唤来店小二,让桌上摆满酒菜,看起来相当热闹。 罗敷见容若杯中无酒,好奇询问:「容若,你喝酒吗?」 「我喝。」容若回应。 「罗敷,喝酒要有节制,不要把人灌醉了。」耕父突然发觉罗敷像是酒促小姐,出言提醒。 凤孝轻笑:「放心吧,荀君没那么好醉的。」她饮了一口酒。 祈律不如凤孝等人轻松以对,纳闷想着:「(……你们是打算灌醉谁吗?)」他默默饮了茶,避免被灌酒。 「……」伶叶神情一凝,内心所想可能与祈律相去不远。 容若从行囊中取出一壶酒,不如客栈酒罈是豪迈素朴的圆罐,精緻刻印花朵的柳腰瓶身显示其高雅。 「我有带一壶酒过来,当作给各位的见面礼。」他将酒壶放置于桌上。 凤孝眼睛一亮,笑着说:「是玉酿仙露,好久没喝了。」 「听名字就觉得好喝。」罗敷跃跃欲试。 耕父望着几罈空酒,吐槽道:「……你们刚才喝的酒还不够多吗?」 祈律对玉酿仙露的瓶身颇有好感,欣赏其上的花卉种类,神情一柔。 「我来为大家斟酒。」 他站起身,去除自己与伶叶依序倒酒。 罗敷豪迈一口饮尽,耕父嗅着酒香而饮,凤孝暂且放置酒杯。 「应该还有酒,你们两位也喝吧。」容若道。 「我不喝酒……」祈律摇了头。 「天界规定不能喝酒。」伶叶坚定回应。 容若听得伶叶所言略感惊讶,仍说:「玉酿仙露是难得的美酒,我愿与诸位分享。」 祈律和伶叶都显为难,不知是喝还是不喝。 「只喝一小杯也好,甜甜的,很好喝。」凤孝眨了眼,表达没有要看两人醉酒的笑话。 「……就这一杯。」祈律勉强地说。 「没问题。」凤孝为祈律倒了一口多的酒。 祈律嗅得酒中花香,感受是自洁净的美泉中摘得春天的花卉,有生命繁茂的美感。 他饮了一口,认同道:「……确实是蛮甘甜的。」他喝到神秘的甘甜味,但没有印象哪种植物有这种味道,怀疑是来自天上的仙物。 「玉酿仙露后劲不强,不致让人醉酒。」容若鼓励祈律喝完这一杯。 祈律喝这一杯不难,「(但是我的酒量真的很差,连这一杯都有些感觉。)」他维持神态清醒,不让眾人发觉他微醺了。 「伶叶,你呢?」容若问。 「师兄,天界有规矩。」伶叶坚决地说。 容若神态自若,说道:「到人界就要入境随俗,喝个一小杯表示心意即可。」他记得句芒没有这么古板。 「……」伶叶神情凝重。 「这味道好甘甜,真好喝呢。」罗敷意犹未尽,还想再喝一杯。 「像果汁,很好入口。」耕父也很欣赏。 凤孝细细品味玉酿仙露,露出怀念的神情。 面对眾人的评语,伶叶有些不安,迟疑地说:「……请给我一小杯。」 「嗯。」容若为伶叶倒了酒。 伶叶饮酒入喉,眼神一敛,像是感受了什么。 「味道应该不错吧?」凤孝好奇伶叶会给予什么评价。 伶叶静思一会,于脑中分析那股奇异的花香──很熟悉,又不太肯定,但他确定有接触过。 「(看来真是天界的植物。)」祈律很想知道。 「嗯……」伶叶看向容若,询问:「师兄……这是用千华梦地的植物酿成的酒吗?」他喝出家乡的味道。 容若点了头,喃喃着:「我将此酒酿在人界有千年之久,也是该喝掉了。」他将最后一些酒倒给凤孝。 伶叶猛然意会了容若的心意,致意:「……师兄,谢谢你的酒。」 容若对伶叶微笑,在场识得酒中味的人并不多。 祈律观看眼前的这幕情景,有感而发:「(他们是仙人,除了散发的气息外,外貌和态度都与我们没有不同,而且也不是所有仙人都对魔族深恶痛绝,反而是我有些以偏概全了。)」 他重新嗅着酒杯,记着这种香味,之后将在千华梦地中寻觅其芳踪。 凤孝凑到祈律的身旁,比着他眼前的茶壶,问道:「我可以喝你的茶吗?」 「请。」祈律将茶壶交给凤孝。 凤孝饮了茶,乍看开朗的笑容下,眼神却是忧虑重重。 祈律有些担心,但凤孝先说:「以后也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为何这么说?」祈律不懂。 凤孝哀伤看着玉酿仙露的瓶身,问道:「你听过天女羽衣的故事吗?」 「听过。」祈律点了头。 「失去羽衣的仙女,怎么回得了天界呢。」凤孝对祈律无奈笑了。 面对凤孝难得的示弱,祈律看向容若,觉得她的天界之路并不像他走得这么理所当然。 容若观望祈律和凤孝的互动,神情一凝,将内心的徘徊以饮酒的动作带了过去。 第七十二回01.梦华雾起朦胧境,如镜映照他人顏。憔悴过桥意纷乱,绿羽璀璨思往年。 眾人穿过浓雾,抵达梦华池,盯着上次被曲爷打开通道的位置。 「要怎么进去呢?」祈律问。 「请后退点。」伶叶道。 除伶叶外,眾人退后数步。 伶叶以仙气指导,与屏障性质相符,逐渐破解屏障外围,开啟一条小通道。 「有路了。」罗敷兴奋地说。 「看来这条才是正道。」耕父道。 凤孝听得一头雾水,问了:「你们上次是怎么进去的?」 「……曲爷以仙气强制打开通道。」祈律沉重回应。 凤孝和容若面面相覷。 「强制?管理千华梦地的是木神,有这么容易打开吗?」凤孝疑惑地问。 「……屏障由师父守护,要强制开啟并不容易。」容若神情凝重。 罗敷直说:「我也有看到,真的是这样!」 耕父附和:「那人看起来从容,很令人在意。」 「……从容?」凤孝更感费解。 祈律对凤孝点头示意,正因他亲眼看到那一幕,才无法对曲爷释怀。 凤孝意会祈律对曲爷的顾虑何来,正用聪明的脑袋梳理来龙去脉。 容若不知道曲爷是谁,但他想见必为出色的仙人,看向可能知情的伶叶。 伶叶不做任何评论,仅言:「我带你们去见师父。」 他将一切的解释权都交给句芒。 分隔线 当看到巨大的椿姿,便是句芒的所在地。 句芒经由伶叶的通知,佇立于原地,等待眾人的来访。 伶叶恭敬表示:「师父,我将您邀请的人带来了。」 他退到一旁,让句芒与祈律等人相见。 「师父,许久未见了。」容若先执弟子礼。 「吾有听说你在人界之事,你已尽力,不必愧疚。」句芒平稳地说。 句芒一语直击容若最在意的部分,可见他对容若瞭解之深、关怀之切,使容若仅能噤言表达敬意。 凤孝于一旁观看情形,冷静的神情如医者针灸,不带个人感情以剖析事理。 「句芒大人,请问您找我们有何事?」祈律不解地问。 「祈律先生,请你将那根最后之羽交给容若。」句芒道。 「好。」祈律将最后之羽交给容若。 容若接过后,细观最后之羽的样式,凤孝也凑了过来。 说到鸟类,凤孝比容若瞭解许多,容若直接将最后之羽交给她。 凤孝好奇地说:「这是生活于南方的白雉之羽,你去哪里得到的?」 「这是我在伏牛山时,名为昆蕗的人传达给我的讯息。」祈律坦白回应。 凤孝惊呼:「昆蕗……不就是摘星的妹妹吗?」 「摘星?」祈律没听过这个人。 「那个追杀我的琵琶女,她口口声声说我杀了她的昆妹。」凤孝解释。 耕父恍然大悟,怒说:「就是那个女人,差点害罗敷失去听力。」 「为什么那个叫昆蕗的仙人要把最后之羽给你?」罗敷不懂。 「我不知道。」祈律摇了头。 眼前的状况是一团混乱,但句芒依然淡定。 「容若,这是否与之前追杀你等的仙人一致?」句芒询问。 「师父推论没错。」容若恭敬回答。 「师父,这是贴在师兄身上的小精怪。」伶叶将飞球精怪交给句芒。 句芒看了一眼,即道:「它主要用于收集情报,已被封印,不会再起效用。」 他稍施气力,轻易摧毁了飞球精怪,其化为灰屑,消散于空气中。 「为什么仙人要追杀容若先生和凤孝呢?」祈律仍然不解。 「……」容若神情凝重,沉默不语。 凤孝问过这个问题不知几次,容若都给她沉默的回应,她不禁覷了一眼。 「吾准许你说出来。」 句芒施展术法,解开隐藏于容若颈部的藤蔓,使容若不再受保守秘密的痛苦。 凤孝见状,对句芒露出戒备的神情。 容若抚着喉咙,缓缓道出:「第二次天界大战后,我奉师命製作铜雀,亲送至南方大地的凤族栖地,交由当时的族长卫凤。但是,有天突然发生变故,我快步过去时,只见到一根羽毛衔着铜雀往这里飞来,要我赶紧离开。」 这些话梗在喉间许久,但他受制术法无法出声,长期都以凝重的沉默回应凤孝的质问,不让她看出他的痛苦。 凤孝从容若的话语中分析事理,但不明瞭的地方太多了。 「一根羽毛……那是最后之羽吗?」祈律内心一沉。 「看起来相似,但最后之羽只能传达些微的思念,无法进行乘载。」容若对鸟族有些研究,认为最后之羽没有这种功能。 「……」句芒缄默,以眼神示意容若继续说。 「我回到千华梦地与师父商议此事……师父认为战后情势不稳,劝我到人界较安定的地方生活,于是我带着铜雀到人界。」容若道。 凤孝将铜雀拿在手上,问了:「铜雀……是指这个吗?」 铜雀外观如凤垂翅休憩,高雅大方的姿态看得出刻者的实力。它散发微幅的仙气,不仅防护自身,亦保护凤孝不受外力侵扰。 「铜雀似乎很重要,容若先生怎么会将它放在凤孝身上呢?」祈律认为铜雀可能是招致仇家的原因。 「因为只有凤孝能使用铜雀的力量。」容若无奈地说。 凤孝偏过头,不解询问:「……荀君不是能灌输仙气吗?」 「我可以为你补充仙气,但只有你能使用。」 容若输入仙气,即被铜雀吸收,但他使用铜雀时,外围的仙气阻扰他取出;凤孝随意以铜雀施展仙气火焰,完全不受限制,证实容若的理论。 祈律对铜雀机制有些瞭解后,又问:「那么换身之术又是什么?」 「凤孝没有肉体,灵魂长期漂泊,容易成为游魂的目标,所以我将她放入甫过世的人类肉体之中。」容若解释。 罗敷眉皱得死紧,纳闷地说:「不对吧?没有肉体、只剩灵魂不就死了吗?让她去转世就好啦。」 「……」容若以不语回应。 祈律不禁以为:「……是无法转世吗?」他很担心棠晞的情形。 身为当事人的凤孝内心复杂,仍试着用轻松的态度,提出残酷的说法:「所以,我几乎可以说是死了?」她对自己的存在越来越不瞭解了。 「你没有死,还有健全的灵魂。」容若坚持主张。 这话换耕父有异议,不解地问:「健全的灵魂?难道还有不健全的?」 「……」句芒沉默不语。 祈律从容若和句芒的态度中,隐约猜得到其有些没说出口的秘密,但他姑且不论此事,提出最在意的问题:「现在凤孝进入音的肉体内成为魔族,如果容若先生要留在天界,凤孝该如何是好?」 「……祈律?」凤孝没想到祈律对她的处境这么在意。 「……」容若略惊,亦没想到祈律会为凤孝着想至此地步。 凤孝与祈律相处时光有限,还有佔据祈音肉体的纠葛,谁都很难相信祈律能够释怀。但是,从他慷慨激昂的态度中听不出虚偽,只感受到浓厚的关怀之情。 耕父、罗敷对祈律微笑,这样才是他们熟悉的祈律。 句芒未语,不慍不火的态度显示他的稳重。 祈律不让容若以沉默带过,大喝:「你不会说要凤孝拋弃音的肉体,或是拋弃凤孝吧!」他一定要得到确切的回应。 「我若会拋弃凤孝,就不会到人界;至于魔族的身分,本来就不重要。」容若斩钉截铁宣示理念。 「荀君……」凤孝讶异看向容若,很少、或说几乎没能从容若的口中听得这么炽热的宣示,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回答如此坚定,我还能说什么?)」 容若的宣示正是祈律要的,也是他无法坚定的。他应该要为已逝的祈音多要些什么,但看到凤孝的处境就说不出口。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失败的兄长,连为亲爱的妹妹寻些生存的尊严都办不到。 他悲从中来,内心的酸涩让他说不出话来。 罗敷得知凤孝和容若的处境后,提出邀请:「你们要不要住在银湖村?那边很自由的。」 「仙人……适合吗?」耕父觉得有些微妙。 魔界不适人居,天界容不下魔族,唯有人界兼容并蓄。然而,以凤孝长期遭受仙人追杀,长居人界未必是好选择。 「师父,请问现在应如何是好?」伶叶也很担心。 久久未语的句芒神情肃穆,不同眾人有忧虑之色,事态发展尚在他的掌握之中。 「容若,你带他们到凤族栖地,询问当时卫凤族长之事。」句芒下达指示。 「那边的通道不是被封锁了吗?」容若困惑问着。 「钥匙具备,即能开啟封锁的道路。」句芒从容回应。 「……钥匙?」容若听不懂这句玄机语。 罗敷搔着头,疑惑问着:「凤族栖地有什么吗?」 「凤族……不就是凤凰吗?」耕父不知为何范围越扩越大。 事态发展越来越复杂,却没能解除任一疑惑,祈律冷漠地问:「过去那边,就能改变什么吗?」他不致怀疑句芒的用心,但很烦躁。 凤孝同样不懂为何要去凤族栖地,但她从「凤」字中得到了线索,多少认为此事与她有关,不如祈律烦躁。 句芒道出祈律最耿耿于怀的原因:「已发生之事无法扭转,令妹之死是既定事实,你无法让她復活。」 「……」祈律移开脸,不让句芒看着他。 在这趟天界旅程中,祈律仅感受挫败,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对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参与感。 句芒不因祈律的排拒而改变态度,但在他冷漠的眼神中,流露了些情绪。 终于,句芒轻叹一口气,说道:「祈律先生,吾有件事情要让你知道。」 面对句芒的情绪波动,祈律勉强维持语气问了:「……什么事情?」 「伶叶,你带其他人瀏览千华梦地,吾要去那里。」句芒道。 「是。」伶叶接受句芒的指示。 第七十二回02.梦华雾起朦胧境,如镜映照他人顏。憔悴过桥意纷乱,绿羽璀璨思往年。 伶叶带领眾人离开此地,仅留下祈律和句芒。 句芒命树木移动,开啟一条通道,还能走上一段路。 祈律的心脏跳得猛烈,却不知原因,内心的恐惧正推动他不要再前进。 「祈律先生,请跟吾走。」 句芒发出坚定的声调,不容祈律半途而废,迫使祈律向前行。 祈律和句芒穿过由椿姿构成的通道后,最后的终点是一座桥──华惇桥。 这座桥连接千华梦地与未知的彼岸,中间完全悬空,就像架在空气上的虚幻之桥。 句芒停下脚步,平静地说:「祈律先生,请通过这座桥。」 「……这座桥的彼方有什么吗?」祈律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想釐清是否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通往华胥之枢。」句芒回应。 祈律耗费数分鐘才走到句芒身旁,拖沓的脚步、大口的喘息彷彿老叟,完全没有平日的生龙活虎。 「(我的脚步在抗拒……每一步都走得好艰辛……因为这里是仙人的世界吗?)」他对自己莫名的身体状况感到奇怪。 「……」句芒静观祈律,一切尊重其步调。 祈律脑内都是疑惑,喃喃着:「我……为什么……走不太了?」他想再往前走,都如背了千金锤沉重。 句芒一语道破:「你在抗拒。」 「是因为……我是魔族吗……」这是祈律直觉的想法。 「是你抗拒它,与是否为魔族无关。」句芒平静回答。 「我为什么……要抗拒?」 祈律继续询问,但句芒以沉默回应。 「(为什么……我的脑内充满为什么,问人也得不到回答,却……)」 他不禁自嘲,对自己如小孩依赖大人不成又耍赖的态度,感到可笑。 「还是太早了吗……」句芒眼神竟带着悲伤。 「……太早?」 祈律发觉一件事──他很在意句芒的情绪流露,因为他对句芒几无情绪波动的神态很生气。他不是生气句芒本人,但就是生气,他也说不上原因。 「祈律先生,你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吗?」句芒反问祈律的本心。 「我……」当祈律说想要知道一切,却不知他与句芒之间的理解有无落差,不禁迷惘了。 句芒不强求祈律的口头回应,悠悠而言:「欲之则行,或到此为止。」 「我的脚步好沉重……但我不知道为何沉重……」祈律气馁地说。 在襄阳城魔气难以控制、荒流河的失控等等,都不符他的生活经验。他觉得平静的人生正起着波澜,却找不到起浪的原因。 无知、未知、有限知……这些使他变得迷惘、乖戾、疏离,那怕表面依然如之前一般温和,他仍清楚感受自己的变化。 不顾一切放任情绪宣洩,就会沦为人们口中惧怕的魔族;一旦如此,他就很难再以平静的态度观事。除非他将所有事情都不当自己的事情,这又与魔族最痛恨的麻木无情的仙人无异了。 句芒看出祈律需要帮助,温和询问:「吾扶你过去,可否?」 「句芒大人?」祈律不晓得句芒为何对他关怀至此,喟叹之情油然而生。 「不可吗?」句芒神情一黯。 「(我看着他,就觉得内心苦涩,为什么?)」祈律不愿句芒黯然神伤,但也不想被搀扶过去,他想要的是:「我会走过去……再给我一点时间。」 终究,自己的问题要自己解决,即使句芒再想帮助,也仅能点到为止。 「吾会等你。」句芒点了头,他还可以等待。 祈律如重伤后復健的人员,双腿彷彿不是自己的,脚步沉重到不行。 「呼……呼……」他咬着牙,硬是压过内心莫名的恐惧之情,如蜗牛般的速度前进。 句芒静静看着祈律的背影,尊重祈律的意志展现。 祈律走在半空中,半透明的桥身下是变化莫测的云海,只要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他不畏高,也不怕掉下去。不是桥面宽可并排十馀人,也非两侧有防护,而是他只要能战胜内心的恐惧,这种外在的险峻又算得了什么? 「我……可以……的……」他发出激励语,不容许自己再度半途而废。 他想要知道一切,不论是他问的,还是他不知道的──他不想再被蒙在鼓里、如棋子般被摆弄。 他吐了一口气,跨过最后一步,离开了华惇桥,抵达千华梦地的另一端,眼前景致却与想像得完全不同。 他愣在当场了。 分隔线 华胥之枢是超大植物园,原本应该种植各式珍稀植物,并经妥善的照顾,可比千华梦地的美景。 三株石化藤花与此地连结,未知是精美石雕安置于此处,还是失去了生命动力。 华胥之枢像是虚弱的热气球,勉强浮在半空中,破碎的土地边缘、不断枯萎的植物,让人怀疑还能撑上多久时间。更或是说,像是曾盛极一时的风景游憩区,人潮不再时的破旧落寞。 「这是……哪里?」祈律从植物之灵感受到浓厚的哀愁与不安、几近绝望的心情。 「(这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为什么?)」他瞬间热泪盈眶,只差夺眶而出。 句芒随后而至,平静回应:「东方天帝的居处──华胥之枢。」 东方天帝──依层级而言,是句芒的上司,是天界数一数二高位者的存在。 「东方天帝……句芒大人为何要带我来这里?」祈律的手仍发抖着。 「……」句芒不语。 「(……不回答吗?)」祈律越发迷惑了。 句芒从怀内取出一根异常美丽的翠绿羽毛,无需阳光照耀即有翡翠的沉稳与亮丽,丰稳的细羽显见原本的鸟儿的意气风发。与它相比,昆蕗的最后之羽、瓏羽的长尾羽都为之逊色。 「这根羽毛给你,里面有吾储存的记忆。」句芒的手微微颤抖,怀着忐忑的心情将羽毛交给了祈律。 「(他将记忆存在最后之羽内……这是谁的最后之羽?)」祈律端视羽毛,没来由认定这是最后之羽。 句芒转过身,发出叮嚀:「祈律先生,吾先回华惇桥。」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第七十三回01.繁木道中探荀草,横天藤花倾芳香。宛转鸟鸣道玄机,曲爷谜男见真章。 伶叶带领眾人来到繁木道,此处种植各种树木,并有眾多动物栖息,看起来相当热闹。 「请先在此处休憩。」伶叶道。 「这不就是你挡我们路的地方吗?我还以为你会带我们去看秘境之类的。」罗敷呿了一声。 「……你是来观光的吗?」耕父吐槽。 容若环顾四周,有感而发:「这里的风光跟以前差别颇大。」 面对容若的说法,伶叶平和地说:「师父提倡自然生态。」 「这根本是放任了。」容若皱眉回应。 「所以这里像原始丛林的姿态不对吗?」罗敷很久以前来过这里,感觉差不多。 「不是不对,只是跟我以前所见不同。」容若很难解释心中的感触。 凤孝猛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问了:「荀君的本体在哪里?」 「我带你去。」容若希望还找得到。 繁木道并非笔直的道路,眾人需要迂回一段路,并小心不要踩到植物,才能走到较深处──即岩壁的位置。 容若蹲下身,拨开一旁的杂草,发现一株形如兰草,有接近方形的茎,绽放鹅黄花朵,结着赤色果实,并有一股神祕的异香──同玉酿仙露的香味。 「这就是荀草,果真漂亮!」凤孝兴奋地说。 罗敷眼睛一亮,惊呼:「……这就是天界很有名的荀草?」她赶紧靠近观察。 「难得你听过。」耕父倒没多少兴趣。 「当然听过,荀草是养顏美容的仙草,大家都想要。」罗敷笑着说。 罗敷想拔一株回去,但被凤孝如猎鹰的双眸盯着,只好放弃。 「所以它的数量才会越来越少。」容若无奈表示。 容若拔除周旁杂草,让荀草透透气,心情舒畅不少。虽然他修练成人形,对本体的依赖少了许多,受到影响相对也小,仍不想被莫名拔了根。 凤孝看向岩壁,一棵树木紧紧以根捉住岩壁,扎根于浅层的泥土中,伸出的枝条如藤蔓蔓延于岩壁中,正绽放紫色的成串花朵,相当美丽。 「嗯,旁边那株植物是什么?好高大啊。」凤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美丽的树木。 「是藤花。」伶叶回应。 容若眼睛微睁,诧异地说:「……藤花?跟我印象的藤花长得不太一样。」他仔细观察了一轮。 「如何的不一样?」凤孝好奇地问。 「枝干可比乔木,藤条很粗壮,我是从花朵的形制看出来的。」容若记得藤花是攀缘植物。 「……它是藤花。」伶叶以平静的态度重申。 容若若有所思,感慨道:「虽然外观不尽相同,但师父竟然种出藤花了。」 「藤花很难种吗?」凤孝将藤花比作紫藤,对容若的感慨颇为纳闷。 「藤花完全不符千华梦地的生态,几乎不可能种植成功。」容若认为这株藤花为了在此生存演化成乔木的姿态,本身就是值得歌颂的大事。 「他是木神嘛,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他。」凤孝用力点了头。 「……」伶叶望着藤花良久。 凤孝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哥哥好慢喔……」 「他们似乎是谈重要的事情,再等一会吧。」耕父道。 林间本有鸟鸣啾啾,突然一道清脆而响亮的鸟鸣声引起眾人的注意。 「(这道鸟鸣所伴随的气息……)」凤孝似乎察觉到端倪。 「这道鸟鸣是什么?好像常常听到。」罗敷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你们知道吗?」耕父问。 「……」容若和伶叶神情凝重,缄默不回应。 罗敷疑惑地问:「……这是不知道的意思?」 「看来是。」耕父道。 鸟鸣再响数次,如哨声有长有短、有轻有重、有缓有急,像是一种暗示。 「(……是有事要说吗?)」凤孝判读鸟鸣后,微笑表示:「我想到梦华池晃晃,晚些你们到那边找我就好了。」 「我陪你。」容若道。 悠长的鸟鸣随风而来,凤孝听明白这句话。 「你难得回来,跟植物同伴聊一聊,我一人在池边休息,不要打扰我。」凤孝挥了手。 容若似乎对鸟鸣也有些认识,仅是神情肃穆。 「梦华池很安全,应该还好。」罗敷不懂容若为何担心。 「我也想休息一下。」耕父想趁此时打个盹,晚些再上路。 「我带你们到休憩处。」伶叶道。 凤孝见眾人都有行程,微笑以对:「我去梦华池玩水。」 「……我晚些找你。」容若做有限度的退让。 「嗯。」凤孝点了头。 第七十三回02.繁木道中探荀草,横天藤花倾芳香。宛转鸟鸣道玄机,曲爷谜男见真章。 凤孝走下天梯,回到梦华池畔,将铜雀放置于身旁。 「出来吧,我发现你了。」 她敏锐发觉气息,或说对方有意释放气息让她找得到。 谜之男正坐在缕梅树旁,轻拍着手,夸奖道:「你听得懂鸟鸣的意思,真是聪慧。」 谜之男有张英俊的脸庞,深刻的五官与金发相得益彰,年约三十来岁,拥有成熟的男人韵味。他微笑的姿态更显风采,富有亲切感,给人随和的观感。 谜之男的样貌应让女人风靡,但凤孝眼睛瞇成一条线,无奈地说:「我的『凤』字可不是取假的。」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谜之男迅速感受到凤孝的异常。 凤孝坐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叹道:「本来以为荀君说出所有的事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但还是没结论。只知莫名要去凤族栖地,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去。」 谜之男摘取一朵梅花,笑着说:「凤族栖地与你有关係,你就耐着性子等一等。」 「你除了跟踪祈律以外,连我都瞭解,究竟藏匿多少事情?难道你连铜雀内是谁都知道吗?」凤孝开始擦拭铜雀。 「知道。」谜之男坦率回应。 凤孝想都没想,就说了:「然后又是一句秘密,或说姑且不论?」她受够大人物间的神来神去,让人从茫然转为火大。 「……没有记忆很痛苦吧。」谜之男露出苦涩的微笑。 凤孝不因谜之男的示弱而退让,不满说道:「没记忆是一回事,但一群人显然知道我的记忆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她相信眼前的男人也属其中的一份子。 谜之男以仙气运转朵朵梅花,乍看是风的流动,实是他将仙气化入空气之中,尽可能隐藏他的仙气。檮杌也是採取这种方式隐藏实力。 「记忆这种事很严肃,记到片段的记忆会更混乱。」谜之男正色表示。 凤孝摊了手,冷笑道:「高阶仙人不是只要输个仙气就能让人想起来了吗?」她有读过类似的理论,实际运作也不算困难。 谜之男思忖了些时间,疑惑地问:「经由导引的记忆能否称为真实的记忆?如果你想要的是这种,这样很简单。」 谜之男的神情中难掩挣扎与不安,凤孝轻易读出他正面临不知所措的局面。 凤孝刻意轻松以对,问道:「所以,你跟踪祈律的用意是什么?他跟我一样少了一段记忆吗?」 谜之男越是困惑难安,凤孝越是轻松应对──这是她谈判的模式之一。 「可以这么说。」谜之男道。 「木神大人对他的态度显然不是第一次相遇,能打开千华梦地的屏障的仙人也没几位,你是哪方的属神吗?」凤孝将自己和祈律的疑惑一起问了。 「我不是强硬开啟屏障,只是提醒他人来了,所费力量并无想像来得强大。」谜之男轻笑。 「顾左右而言他……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你的能力可比属神了?」凤孝不禁吐槽。 凤孝发觉谜之男的隐藏能力远不如他的道行,意外容易套话。 谜之男耸耸肩,索性认输,俏皮说着:「目前我的身分不宜曝光,你之后发现我,请不要宣扬。」 「刚才发现你的不止我,你不用跟荀君他们说吗?」凤孝问。 「重儿会跟他们说。」谜之男摇了头。 听到莫名的人名,凤孝疑惑问了:「重儿……他是谁?」 谜之男比着消耗有些多的铜雀,逕自说着:「你乘这段时间补充铜雀的仙气,到凤族栖地前,还有一段路得行。」 凤孝取出铜雀本就有意补充仙气,但被谜之男这么说,就像是:「……怎么感觉我又变跑腿的?」她越来越不明白是为谁走这趟路。 谜之男调整嗓音,和蔼地说:「帮老人家跑跑腿,老人家跟你保证这趟旅程会有收穫的。」 凤孝的眼睛再度瞇成一条线,抱怨道:「不要用这种姿态学曲爷的说话方式,怪不协调的。」她眼睛没有问题,第一眼看到谜之男就知道他是谁了。 谜之男与曲爷的差别,仅是曲爷前鬓染白,眼睛刻意瞇起来,还撇了白鬍,用斗篷包住他耀眼的金发。 「律如果有困难,也希望你帮帮他。」谜之男露出欣慰的微笑。 「……为什么你关怀他,要如此拐弯抹角?」凤孝眉头微皱。 谜之男尚在寻思如何应对时,听到了脚步声。 「容若来了,我先走了。」谜之男脚底抹油逃了。 「喂!」凤孝发出怒吼。 怒吼声划破寂静,使林间的鸟儿都飞走了。 「逃得还真快……但肯定跟祈律有关係就是了。」凤孝没想到谜之男说逃就逃。 容若走到凤孝的身旁,严肃询问:「凤孝,你刚才在跟尊者说话吗?」 「尊者?」凤孝不懂。 「即是我曾经与你提起的鸟中之王。」容若解释。 凤孝眼睛睁得颇大,惊呼:「鸟王……他就是鸟王?!」她认为的鸟王形象,谜之男除了外貌外都不甚符合。 「上次见到他是数千年前,原来他还在这里。」容若有感而发。 凤孝挥了手,辩驳道:「不,他一直乱飞,我在人界发现几回,祈律肯定也看过他。」 「是吗……」容若态度尚称平静。 凤孝插着腰,无奈宣示:「好,之后要去凤族栖地一趟,帮他跑跑腿。」不论是出于敬老尊贤、还是鸟中之王的邀约,她都得去。 「抵达天界要从人界的交会点过去,云憩山是其一,我会从那边过去。」容若说明主张。 凤孝想到瓏羽,苦笑道:「又要跟很聒噪的瓏羽族长见面了。」 「我会先与他联系,相信尊者也会晓以大义。」容若道。 凤孝神情一凝,问道:「从人界到天界没问题,但到凤族栖地附近不是……」她有不好的回忆。 「上次是因战争刚结束情况混乱,这次会顺利许多。」容若微笑回应。 「……你怎么又变得这么积极了?」凤孝觉得容若的微笑不太寻常。 容若握起凤孝的手,坚定表达:「凤孝,我一定会带你到凤族栖地。」 容若突然的热情没让凤孝开心,她冷声问:「……是为了卫凤族长吗?」她没有遗漏这项资讯。 「可以这么说。」容若坦白地说。 「那我呢?我为什么要去?」凤孝不想听容若谈起别的女人。 「你与卫凤族长有关係,我当然要带你去。」容若重申很久以前就说过的话。 凤孝甩开容若的手,不满嘀咕:「……又是这种回应。」 「……」容若静静看着凤孝。 凤孝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她受够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她走了数步路,随口说了一句推託语── 「我听到脚步声,他们要来了,不跟你吵架,去就去。」 第七十四回01.落羽浮光回忆显,怀忧顾虑意重重。伏羲隳灭藤花萎,重持决意命处刑。 祈律坐在华胥之枢的一块大石头上,将魔气输入句芒给予的羽毛内。 不同于瓏羽的羽毛变大,也不同于昆蕗的最后之羽毫无反应,羽毛发散强劲的光芒,将他笼罩其中。 他因强光掩住双眸,待强光消退后,他看到千华梦地──不同于现在所见旺盛的丛林生态,而是植物刚茁壮时的生机处处。 他走在其中,触碰眼前的植物都是扑空,显见在场一切都是幻影。 他直观寻找句芒常在的椿姿前,像是走在熟悉的土地上,没一会功夫就看到忧虑满面的句芒。 幻影中的句芒比现在年轻,与祈律外观年龄相近,心浮气躁的脸庞没有句芒的成熟稳重,还像个孩子。 抑或说,眼前的青年除了外貌与句芒接近外,就像不同的人。 「(逢律大人,您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句芒左右踱步,以仙气寻找他所想的逢律大人。 「(为何我完全感觉不到逢律大人的气息?)」他益发焦急,不禁怀疑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倏地停下脚步,站在椿姿的前方。 未久,传讯仙人进入此地,手持卷轴就要宣告事情。 「……」句芒凝重盯着传讯仙人。 「木神大人,属下来传达北帝大人諭令。」传讯仙人紧张说着。 「……有事就快说吧。」句芒不耐烦地说。 传讯仙人打开卷轴,照本宣科:「……北帝大人諭令:『前东方天帝伏羲意图谋反,已当场诛杀,东方大地其馀人等不得擅出,静候调查』。」 句芒的声音低了几度,威胁道:「……你刚才说什么?」 「关于伏羲意图谋反……」传讯仙人再说了一次。 句芒怒斥:「胡说!这不可能!逢律大人绝对不会这么做!」 面对盛怒的句芒,传讯仙人浑身发抖,将諭令交给了他。 句芒瀏览后,确定传讯仙人没胡说,直言:「这諭令绝对有问题!我去找顓頊理论!」他怒冲冲就要离开。 传讯仙人冒着被殴打的可能,大喊:「木神大人,依照諭令您必须静待调查……」 「让开!」句芒推开传讯仙人,不管諭令的指示。 句芒未走几步,两名老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厉声道:「重,不得胡闹!」 重──即看似与句芒相近的青年,他愣了一会,「长老?」 除了长老任升外,另一名老叟长老僖荣也出言指责:「顓頊现在已是共主,你必须遵守諭令。」 重听到顓頊的名字就怒从中来,大喝:「我不接受!这根本是莫须有的指控!我要见逢律大人。」 「伏羲已经就地正法了。」长老任升重提諭令内容。 重握紧拳头,恨恨地说:「不可能!逢律大人……怎么可能……」他没找到逢律,也知道「就地正法」的意思,内心的忧虑正不断扩大。 他不顾一切推开所有的阻挠者。传讯仙人和长老哪敌得过身强体壮的他,纷纷退到一旁。 然而,他还是被阻止了。 不是被强力的术法所制,也非强劲的力量所逼,而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物,使他必须停下脚步。 「重儿!」少昊不同于平常和蔼的神情,一句话显示他的威严。 两名长老看到少昊,都是态度漠然。 「少昊,你可终于来了。」长老任升冷冷地说。 重压抑慌张的情绪,问了:「父亲……逢律大人真的……已经……」他仅相信少昊不会说谎。 「……」少昊沉重点了头。 重更加慌张,喃喃着:「逢律大人绝对不可能谋反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重儿……」少昊按住重的双肩,他的内心也不好受。 「……我不相信!我要去找顓頊,这肯定是他搞的鬼!」重迸出声,希望有转圜的机会。 「重儿!」少昊惊呼。 少昊被重突然的一甩而失去掌控权,重迅速就要飞上空中,去找顓頊理论。 不过,他突然发现目标就在不远处。 顓頊走到少昊的身旁,散发冷漠而高傲的气势,与活泼轻率的重形成极大的对比。 「……任性妄为也要有个限度。」顓頊冷声道。 「……是你做的吧,一定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重走到顓頊的面前,因眾目睽睽而无法拎住其衣领。 「伏羲与共工军多次联络,又拒不发兵,显见他有据地自立的野心。」顓頊平稳地说。 重青筋直冒,怒喝:「含血喷人!共工军使者来的时候我也在场,他们只是普通的寒暄。」 「……」顓頊凝重盯着重。 「重儿……」少昊为重的直言所感。 重指着顓頊,不敬说着:「根本是你栽赃嫁祸,意图谋杀!」 直视共主不敬,当面指责共主更是大忌,即使重与顓頊皆为少昊抚养,也不能放任重的行为。 站在顓頊身后迟迟未语的脩冷静表示:「『木神』,请自重。」他对亲爱的兄长道出职称,告诫事态轻重。 脩一向秉持公理,他护着顓頊,表达逢律之事并非如重所言。 「……」重恶狠狠瞪着脩。 长老僖荣见情势转稳,安抚地说:「重,你自身的嫌疑还未洗脱,为了整个东方大地好,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呃!」 他话未说完,就受强烈的震动所惊。 比起地牛翻身更为惊人的天摇地动,彷彿立基的土地都要崩塌,让人站得不安稳。 「……这是怎么回事?」长老任升扶着树木,对于持续的强烈震幅感到不安。 脩分析震动原理后,疑惑地问:「东方大地……在震动?」 「难道是……华胥之枢?」 重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性,趁眾人尚感纳闷时,飞向华胥之枢。 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分隔线 重衝入华胥之枢,发现支撑东方大地的三株藤花开始石化,立即以仙气遏止。 「(逢律大人……)」重释放大量的仙气,不让藤花随逢律而去。 眾人追了上来,看到藤花竟如石雕,都深感诧异。 「藤花竟然石化了?!」长老任升不安惊呼。 「这是东方大地的守护机制,不能放任藤花枯萎。」少昊也以仙气辅助一株藤花,但完全没有作用。 顓頊评估三株藤花分布位置与支撑力,施予结界顶在支撑点上,脩协助顓頊施术,暂时制止华胥之枢因藤花石化而倏地下坠。 长老僖荣仍有感受下沉,惊慌地说:「……就算设置结界,至多只能延缓石化。」 「支撑东方大地的藤花石化,此事非同小可……顓頊,你有何对策?」长老任升将此事全权交给顓頊处理。 「藤花凭藉天帝的仙气维持生命力……」 顓頊观察重和少昊同样施予仙气,重有起些功用,少昊完全无用,可见仙气性质的重要性。如今,逢律已死,东方天帝又非临时可选,只能挑选性质接近的人物。 顓頊对重下达命令:「既然你这么怀念伏羲,你就代替他支撑东方大地。」 「什么!」重大惊。 长老僖荣点头附和:「虽然以重嫌疑未除的状况不适合接任,但一时也没其他办法。」 长老任升也说:「如果重愿意担负支撑东方大地的责任,伏羲之事我们可以暂不追究。少昊,你没意见吧?」 两名长老仅希望站得安稳,完全依顓頊指示行事。 「你们!」重发出怒吼,对于被莫名安上的命运气愤不已。 他不管藤花的石化,就想和顓頊等人理论,但被少昊伸手制止了。 重不满盯着少昊,少昊仅是向前走。 「……能够给这孩子一点时间考虑吗?」少昊观华胥之枢暂且不会坠落,争取重的思考时间。 「……现在军情紧急,千万别再惹事。」长老任升本欲当场解决,但少昊这么说,他只好咬着牙忍受。 长老僖荣同样不满,但华胥之枢坠落不仅是天界大事,更会影响人界安危,必须谨慎以对。 顓頊强化结界,以行动同意少昊的说法。 分隔线 重回到千华梦地,独自待在育种室内。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藤花种子,想起当时与逢律的点点滴滴。 重看到枯萎的藤花内蕴藏着一颗颗的生命,兴奋地说:「……藤花生出种子了。」 「嗯,等到老藤退隐之时,又会有新藤长成。」逢律温柔地说。 重採收种子,不忘糗了一句:「逢律大人,现在提退隐还太早吧。」 「呵。」逢律笑了一声。 「东方大地与您理想中的植物园还有一大段距离,我们还得继续努力不是吗?」重微笑问着。 他想着那天来临时,东方大地将回復最盛时期的繁荣,甚至进入更为繁盛的时代。 「……是啊。」逢律略感惊讶。 重满心欢喜将种子收入特製的袋内,之后要将它们放到育种室内收藏,以待下次的播种。 逢律从重的神情中感受到责任心,有感而发:「重……这些藤花种子,就交给你了。」 「(逢律大人,这些是您留下来的藤花种子。)」 经过长期间的採收,袋内种子仍未足十颗,如今藤花又因石化而无法结果,他的手正颤抖着:「(……我真的有能力承担您肩负的重任吗?)」 撑起华胥之枢,顶起整片东方大地需要耗费多少的力量?多少的心血?多少的觉悟?这些都是年少的他难以想像的。 事到如今,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唯有接任东方天帝的属神──木神,才有可能办到。 他眉头皱得颇深。 他虽被称为「木神」,事实上有系统学习植物术是担任木神的那一天才开始,逢律虽对他期许颇深,但他距离出师还有些时间。 逢律逝世后,他更深刻感受自己的道行与觉悟根本不足。 「……如果不是想当东方天帝,来东方大地的用意又是什么?」 突然,这句话回盪于他的脑内。 「(不是这样……我……)」他急忙为自己辩驳,「(为了跟那个人一较高下,我确实想过担任东方天帝……但自从与您相遇之后,我瞭解到我是没办法的。)」 他会到东方大地成为木神,是出于跟那人竞争的心态,但经由逢律的细心教导后,他改变了想法。 他学习植物术,从最基本的松土、播种开始,即使被已成精的植物笑说「只会授粉」,他仍放下高傲的自尊心虚心求教。他不像逢律能与植物沟通,仅能仰赖经验,在他手中奄奄一息的植物,通常是被逢律救了回来。但是,逢律从不指责他,植物们对他也相当宽容,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是求学心炽的初学者。 这样的他,哪有成为东方天帝的资格? 这样的他,即使成为东方天帝,不受旁人的讥讽,他也瞧不起自己。 「(逢律大人……如果我这么做了,您又会如何看待我呢?)」 最重要的是,已逝的逢律又会做何感想。 「……」重始终不语,在心内思索着。 最后,他想到了。 他将藤花种子放回育种室,出了房门,与门外的少昊及该见面。 少昊和该在门外等待重的选择。 「父亲,重哥已经在里面待好一阵子了……真的没关係吗?」该忧心忡忡。 「无论重儿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他完成……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少昊沉重地说。 「父亲……」该低下头,眼神内满是亏欠。 重出了房门,与两人说道:「父亲、该弟。」 少昊见重双眼炯炯有神,询问:「重儿……你决定好了吗?」 重坚定点了头,宣示:「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支撑东方大地。」 第七十四回02.落羽浮光回忆显,怀忧顾虑意重重。伏羲隳灭藤花萎,重持决意命处刑。 重站在椿姿的面前,静心抚摸。 此地椿姿虽多,皆不如重所触碰的椿姿雄伟高大,可见它的年资之长。 「……这是?」该不解地问。 「这是东方大地最年长的『椿姿』,也是千华梦地的骨干。」重解释。 「重儿,你打算怎么做?」重的行为与少昊所想不同,少昊略感迷惑。 「我要以椿姿的力量支撑东方大地。」重的力道稍微加重。 少昊闻后,严肃提醒:「……椿姿虽是长寿之树,但作为东方大地的支柱还是过于勉强。」 「我知道。」重点了头。 他放下手,凝视着该,眼内是壮士断腕的觉悟。 「所以……该弟,我需要你的帮忙。」他一喘息可能就说不出口。 该有不祥的预感,轻声询问:「重哥……你打算做什么……」 「纯粹以仙气驱使椿姿支撑东方大地确实困难……但如果我与椿姿融合,应该可行。」重道出打算。 少昊惊呼:「……重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重哥?!」该也不知所措。 重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坚决表示:「我是认真的。」 一向不羈的重竟会下此决定,少昊凝重地盯着他,久久不能一语。 「该弟,请你将我的灵魂置入椿姿之中。」重对该下达指示。 该亦严正回应:「不行……这样重哥你就……」他看向少昊,希望其阻止重。 「这是我所想到,最适合的方法。」重不退让。 「重儿……」少昊有感重真的长大了,内心满是不捨,但又有些欣慰。 「……父亲,逢律大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依諭令所言,「当场诛杀」除了一般的死亡,还可能有另一种意思,即是灵魂遭到澈底消灭,再也不留下任何转世的可能。 重不愿接受这件事,问了当时可能也在场的少昊。 「虽然我不清楚律弟会到哪里,但他一定还在。」少昊沉重说着。 听到少昊的话,重知晓逢律的灵魂没有遭到澈底消灭,内心稍感安慰。 「那么……就麻烦父亲了。」重有更强的动机驱使他这么做。 少昊接收重的心愿,同时也是他的心愿,苦涩笑着:「我绝对会把律弟找回来,你……放心吧。」 得到少昊的承诺后,重看向该,平静地说:「……该弟。」 「重哥……」该摇了头,不愿动手。 「成全我的心愿吧。」重眼神一凝。 「……」该沉默。 「……」少昊以眼神对该摇了头。 「父亲,我……」该处于弱势,但他真心不愿如此。 重厉声:「如果不在藤花完全石化前完成,东方大地都会垮下的!」他必须告知事态的严重性。 「一定……只能这样吗?我不想对重哥……」该觉得应该有其他的办法。 「该弟,我希望是你,拜託你……完成我的心愿。」重苦口婆心地劝说。 「重哥……这时候不要任性,我们可以再想……」该生怕重如以往一样衝动,可是这次一旦动手无法恢復了。 重吐了一口气,道出最不想说的话语:「该,我是你哥哥!」 该眼睛直视重,不因这句话退让。 情况僵持不下,少昊悠悠叹了气。 「……该儿,就依重儿所言吧。」少昊道。 「父亲……」该不可置信望着少昊。 少昊走到两人之间,以宽广的手臂抱住两人,低头祈祷:「我会在一旁守候你们,处刑……一定会成功的。」 身为父亲,怎会希望发生这种事?但事到如今,他却庆幸这是出自三人的共同决定,而非受制于人。 重点了头,坚定说着:「是……一定会成功的。」此时,他没有惘然的馀裕。 该沉默抱住重,再一次感受专属于兄长的温暖。 重任该抱住,同样感谢该接受他的任性。 该蓄积力量,手部发出独特的金光,向重的胸口探去,谨慎取出灵魂。 随着灵魂的取出,重的形体从人形转回翠绿色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鷙鸟,到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专属于鸟族的最后之羽。 该难掩悲痛,但对手中随时可能散溢的灵魂,只能迅速置入椿姿内,将重的灵魂与椿姿之灵融合为一。 椿姿外貌无异,但内里散发着光芒,从耀眼逐渐回復原本的情况。 直到「处刑」结束,该失力跌坐于地上,眼泪直流。 处刑的结果可能融合两者创造新的生命,但也可能终结两者的生命,皆非该所能预见。因此,它被称为「处刑」,由上天决定是生是死。 「该儿……」 少昊蹲下身,抱住为了增加施术成功率而耗费大量心力的该。 重的灵魂与椿姿正在融合,是相容或是排斥,端看这一刻。 少昊握着重遗留的最后之羽,于心内祈愿。 过了些许时间,一道形体再度出现,他融合重与椿姿之灵,形成有重的外貌,但具椿姿性质的新形体── 他就是句芒。 分隔线 羽毛的光芒不再闪耀时,表示回忆结束了。 祈律依然待在华胥之枢内,手中持着重的最后之羽。 「这份记忆储存于重的最后之羽中……重……消失了……」祈律若有所思看着最后之羽,喃喃着:「重……句芒……看来相似,但又是不完全一样的存在……」 他神情异常严肃,不解地问:「……明明这是句芒大人的记忆,为什么我的心揪得如此紧?」他分析内心的情感,自问自答:「那种愤慨、不甘心、妥协等等……是来自句芒大人吗?」 他仅是名旁观者,不可能与重记忆同步,他却同样感受激昂的情绪。 而且,还有一件他在意的事情。 「东方天帝伏羲……句芒大人称他为『逢律』……」他苦涩地说:「逢律……不就是先祖吗……」 他想起与霍老的回忆,那时他名为「祈霖」,在山洞内第一次使用增幅之力,获得霍老的垂青。 「虽然以前就知道你与先祖的能力相近,但没想到你比李叔还要纯熟,看来红柳村有希望了。」霍老难得有如此欣喜的神情。 「……先祖的能力?」他不解问了。 「就是你让山洞的植物都长出来的能力,那是先祖的『增幅之力』。」霍老解释。 「增幅之力……」当时的他觉得这个词汇有些难懂。 「以后你的名字就改为『律』,跟先祖逢律大人同名,你一定能够復兴红柳村的。」霍老没过问祈导的意思,自顾自改了他的名字,让他有些困扰。 「霍老……」他喃喃着,还是不太瞭解事态的发展。 祈律不怀疑先祖的存在,但他从来不觉得两人同样拥有「增幅之力」的关係,有必要如霍老那样异常兴奋。 然而,当他看完句芒的记忆后,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那股感觉,似乎与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微妙的关联性。 「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再度吟唱诗歌,从中读出了意思。 「我……必须回应些什么……」 他眼神一凝,匆匆朝华惇桥而去。 第七十五回01.双重记忆存脑海,欲知未知惹心烦。凤孝疑心吐妙语,巧使两人共赴前。 祈律与句芒隔座华惇桥,遥遥相望。 句芒佇立于桥端静思,祈律缓缓走了过去。 眼前的人融合了重与椿姿之灵,祈律出于尊重,先行询问:「句芒大人……还是要称您为重大人?」 「……」句芒缄默不语。 祈律明白两个称呼都不是句芒要的,但他想不到其他的称呼方式,索性不管外在的称谓,直率表达谢意:「谢谢您……撑起了东方大地。」 「……」句芒眼睛微睁。 祈律迟疑地问:「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段记忆呢?」 「您不愿面对这件事吗?」句芒沉重问了。 祈律抚着头,不安说道:「我很混乱……各种思绪窜入脑内,让我釐不清自己到底是祈律,还是那个被杀掉的逢律……不禁怀疑我将村中的史诗故事混淆其中了。」 这种滋味与再魔化有些相似,内容虽很明确,但他依然困惑。 句芒正色回应:「这不是您的记忆,是名为重的记忆。吾说过,已经发生之事就无法扭转,重与逢律都是过去式。」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我知道?」祈律不解。 「尚未发生之事即有扭转的可能,吾只是把握机会。」句芒沉静地说。 祈律自嘲笑了:「我知道这件事,能够改变什么吗?」他不认为渺小的自己有多少本事足让天界大仙另眼相看。 句芒神情凝重,对祈律的重视都蕴藏在其中。 祈律收起苦笑,即使他不明白原因。 「吾的记忆无法让您完全记起来,但让您感觉到逢律大人的存在……有些后续事情,您必须知情才能处理。」句芒解释。 「……处理?」祈律疑惑地问。 「请您去凤族栖地,有件事情要让您知晓。」句芒道。 「……我跟凤族栖地?」祈律不懂为何他也与凤族栖地有了关联。 句芒知道眼前的祈律空白如张白纸,不仅单纯,而且什么也不知道,仅能说:「同时有两个记忆在脑中很痛苦,请您一定要突破这时的困惑,这样您才能真正跨过再度魔化的危机。」 祈律听到关键字,难掩惊讶地问:「再度魔化……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以为这件事情只有两位前辈知晓。 句芒冷静回应:「……是尊者与吾所言。」他的语气带些试探意味。 祈律眼神一敛,追问:「尊者……是谁?」 句芒神情不乏悲伤,轻叹道:「是您应该知道,却一直忽略的那一位。」 「……」面对句芒的说法,祈律唯有沉默以对。 分隔线 祈律和句芒沉默回到椿姿的所在地,耕父等人都在此地休憩。 「啊,你们回来了。」罗敷向祈律挥手。 「去了挺久的。」耕父已经休息一段时间了。 「抱歉,有些事情需要釐清。」祈律苦笑。 「有什么事情吗?」罗敷不解地问。 祈律正色说道:「是关于我再度魔化的事情。」 耕父侧过身,好奇询问:「有解决办法了?」 祈律看向句芒,沉重地说:「……句芒大人有提供方法,但是成是败,我还不清楚。」 句芒走向前,向伶叶指示:「……伶叶,容若与凤孝小姐在哪里?」 「他们在梦华池,凤孝小姐似乎不太想待在天界。」伶叶神情凝重。 「……」句芒眼神一黯。 祈律不禁问了:「凤孝曾跟我说她是失去羽衣的天女,意思是她无法待在天界吗?」他知道魔族无法待在天界,但凤孝最近才变成魔族,不知之前的凤孝为何无法待在天界。 「这是吾的表达问题,让她误会了。」句芒坦白地说。 「……什么意思?」祈律不解地问。 句芒走到椿姿的旁边,说明:「当年容若带着当时的凤孝小姐与铜雀过来时,吾曾说过要他放手让凤孝小姐离开转世。容若与吾起了争执,他在遵守基本的规则下离开天界,到人界生活。凤孝小姐从此事以为吾不欢迎她。」 「……为什么要让凤孝转世?」祈律直觉转世不是好说法。 「她失去肉体,容若为她准备人类的肉体,但终究不是原本的肉体。」句芒道。 耕父回到之前的疑惑,问道:「……所以她是死了?」 句芒眼睛一瞇,坚定地说:「容若以为这样不是死亡,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祈律眉头一皱,担忧问着:「所以,失去肉体……通常就是死亡的意思吗?」 「一般来说当然是啊,肉体换来换去的才不正常吧。」罗敷惊呼祈律怎会问这种问题。 「(这样的话……)」祈律想起梦中女子,决定不顾她的劝阻,向句芒指教:「句芒大人,您有听过『棠晞』这位女子的名字吗?」 「……」句芒神情一凝。 「棠晞?她是谁?名字好好听喔。」罗敷倒是喜欢这个名字。 「……没听过。」耕父摇了头。 「(句芒大人的神情好复杂,难道真如棠晞姑娘所言,事情真是不单纯吗?)」祈律突然怀疑这样做对不对。 句芒幽幽地说:「你们应该啟程了。」 祈律不管身分问题,厉声道:「句芒大人,您应知道棠晞姑娘是谁吧!」 「你记不起来,吾不会强硬使你记起来。」句芒回以无奈的论述。 句芒的回应与祈律想像得不同,他茫然问着:「这样我要怎么去找她?」 句芒正襟危坐,看着祈律,压抑情绪说着:「祈律先生,棠晞大人的下落,只有尊者知晓。」 面对句芒复杂的神情,祈律内心百感交集。 第七十五回02.双重记忆存脑海,欲知未知惹心烦。凤孝疑心吐妙语,巧使两人共赴前。 耕父、罗敷走在前头,心情相当愉悦;伶叶走在后方不发一语。 祈律怀着心思,走下梦华池的天梯。 「(句芒大人称『棠晞大人』,她的地位应该很崇高……但他不愿直说是为什么?)」他始终不明白此事。 他听到清脆的鸟鸣声,想起棠晞喜爱鸟儿,姑且认为凤族栖地可能与她有关。 罗敷见祈律发呆许久,好奇询问:「你们刚才在谈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听起来,你似乎与木神有交情。」耕父有另一层体会。 句芒对祈律的态度不同于他人,但祈律不禁怀疑:「是我吗……我也不知道。」 罗敷惊呼:「不知道?你怎么会连有没有看过木神都不知道?」 「……」祈律无奈面对两人的疑惑。 罗敷不管祈律的心思,比着后方的伶叶,笑说:「假仙士也跟来了。」 「……请唤我的名字。」伶叶沉重回应。 耕父思索严重的问题:「凤族栖地……我们真的过得去吗?」 千华梦地若非有人相助,他们根本上不去,其他天界地区同理可证。 「尊者主动协助,就有办法过去。」伶叶道。 「那为什么以前不过去,现在才要过去?」罗敷不解地问。 「……我谨尊师命行事。」这是伶叶无法回答的问题。 分隔线 凤孝和容若于池畔观瀑,看到天梯出现后,便知祈律等人要来了。 直到祈律走到两人的附近时,凤孝才扯着笑容说:「……你们谈好啦。」 「嗯……」祈律勉强点了头。 凤孝对祈律的情绪变化有些在意,问道:「怎么一脸凝重呢?就去凤族栖地,不是吗?」 祈律不让凤孝担心,问了:「……是,但要怎么去?」他猛然想起没有相关资讯。 容若平静回答:「从云憩山过去。」 「云憩山……是找瓏羽族长帮忙?」罗敷恍然大悟。 「……找那隻鸟?」耕父露出嫌恶的神情。 「嗯,刚才听荀君说过了,云憩山是人界与天界的交会点之一,从那边过去可以到达天界。」凤孝解释。 「但是,瓏羽族长的实力至多载我们到天界,应该没有办法到凤族栖地。」容若记得当时凤族栖地环境之险峻,连靠近都很困难。 伶叶平稳地说:「师父表示尊者会予以协助。」 「……即使是他,也有必须遵守的规矩。」容若不如句芒等人乐观。 祈律听着两人的交谈后,对于一个词汇非常在意,提出质疑:「……你们一直提的尊者是谁?」 「尊者不愿曝光身分,请恕我暂时保密。」伶叶为难地说。 「……」祈律眼神一敛,觉得自己不被尊重。 凤孝盯着伶叶,认为伶叶没学会轻轻带过的话术,甚至将重要资讯半曝不曝,更引人好奇。 凤孝信守承诺,刻意叹了口气:「真让人不安心,以前去都不成功,这次就会顺利吗?」 「你以前去过吗?」祈律问。 凤孝点了头,无奈表示:「有记忆的时候去过一回,当时情况惨烈,若非有人帮助,连人界都回不了。那次学乖后,我就待在人界了。」她对天界没存几分綺丽的幻想。 「……天界环境如此严峻吗?」祈律以为天界应该就如千华梦地般美好。 「当时天界大战刚结束,战区状况依旧诡譎,我是遇到卫凤族长的旧识才得以脱身。」容若解释。 罗敷眉头微皱,急迫问着:「等等,你是仙人都这么辛苦了,那我们现在过去……」 「确定上得了天界吗?」连容若都这么说,耕父实在不乐观。 伶叶依然冷静回应:「必要时,尊者会与以协助,但那是逼不得已的时候。」 「尊者出手更难处理,只愿当时是大战使然。」容若严肃地说。 两名仙人显然意见不同,其他人等也难介入话题,为前往凤族栖地增添了不小变数。 祈律偷覷凤孝,「(为什么我要去凤族栖地……是为了凤孝吗?)」在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都要去的地方,他总要寻个原因。 凤孝感受到祈律的视线,平静地问:「……祈律,你也觉得没必要去吧?」 凤孝所言与祈律想法极其接近,反让祈律有些尷尬,为难说着:「不至于此,只是……有点疑问。」 祈律突然意会句芒所言「两个记忆」的问题。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矛盾,比起原本就不知道的凤孝来得严重。 凤孝眼神一瞇,不满地说:「我待在人界这么久也觉得不用去,但木神大人一说,荀君又想去了。」她斜眼瞥向容若。 「你担心会发生危险吗?」祈律问了一句废话。 凤孝嘟起嘴,抱怨道:「危险是一定的。但荀君提到那个卫凤族长神情就变了,我的危机意识就被挑起来了。」如果她的眼睛会射出光线,早就穿透容若的身体了。 祈律听到出乎意料的回应,悄声问:「……你认为卫凤族长是容若先生的恋人吗?」他担心被容若听到了。 「我觉得是,因为我就像是被託付给荀君照顾的人。」凤孝故意说给容若听。 容若乍看没反应,但身体瞬间紧绷了些。 祈律说明感受:「我不知道容若先生与卫凤族长的关係,但我认为……对容若先生而言,你绝对是最重要的人。」虽然他无法肯定符不符合凤孝想要的那种关係。 「……你怎么看的?」凤孝对祈律的自信存疑。 「男人的观察。」祈律坚定回应。 这句话,听起来有道理又没道理,但出于诚恳的祈律口中就是有些信服力。 「好吧……姑且相信你的说法,去一趟凤族栖地。」凤孝只好拿此理由自蹈险地。 「凤孝。」祈律想起一件事。 「怎么了?」凤孝问。 「你听过『棠晞』这个名字吗?」祈律欲知凤孝的反应。 凤孝喃喃着:「棠晞……」 「……听过吗?」祈律怀有期待。 凤孝思索一阵后,对祈律摇了头,问道:「……我没听过,有其他的提示吗?」 「她很喜欢鸟儿并认识你,似乎是你让我与她能够在梦中相会,虽然她说名字不一样。」祈律将所知都说了出口。 凤孝眉头皱得颇紧,因为跟她谈到「过去的记忆」等同问道于盲。 她望着祈律,坦白表示:「我是没听过她,但是……」 「但是?」祈律疑惑地问。 「但是,我觉得与你的相会不是偶然,感觉我们认识很久了,就像有什么联系似的。」凤孝将内心的感受说了出口。 「……」祈律的眼睛睁得颇大。 凤孝以为祈律误解她的意思,急忙解释:「啊,不要误会,我是说你很有兄长的感觉,就像真的哥哥一样。」她没有换夫的意思。 祈律轻笑道:「我知道,因为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如果凤孝向他告白,他才会困窘不已。 凤孝呼了口气,抚着心口,安心地说:「是吗,太好了,不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 「凤孝,你可以继续称呼我为哥哥,因为我听你唤我的名字觉得很生疏。」祈律顺势道出期望。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除了容若以外,凤孝很久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滋味。 她眼睛闪闪发亮,笑着说:「……嗯,哥哥。」 「我们去凤族栖地吧。」祈律微笑地说。 「好!」凤孝充满干劲表达意志。 一旁的容若望着两人的互动微微一笑,内心舒畅不少。 第七十六回01.云憩飞渡通石謁,风阻道险敌纷纷。为求真相闯天际,先取着陆战云云。 眾人抵达云憩山入口,即看到三隻巨鸟护卫。 巨鸟护卫甲挥着翅膀,大喊:「啊,看到了。」 巨鸟护卫乙梳理羽毛,从容地说:「瓏羽大人说得果然不错。」 巨鸟护卫丙刚摘下成熟的果实,笑着说:「来了,来了。」 牠们占满整条通道,不怕错过祈律等人。 「还真是盛大的欢迎呢。」凤孝嘖嘖称奇。 「……你们怎么待在这里?」祈律不禁担心牠们的安危。 容若走向前,说道:「我有先与瓏羽族长联系。」 他与巨鸟护卫丙点头致意,并将城中买来的甜点交给牠。 「谢谢,谢谢。」巨鸟护卫丙吞下手中的果实,立刻享用久违的甜点,露出满足的笑容。 容若买了两份甜点,一份给凤孝,另一份给巨鸟护卫丙,两边都吃得津津有味。 「容若先生认识瓏羽族长吗?」祈律问。 「云憩山的结界是我布置的。」容若摸着巨鸟护卫丙的头。 「原来如此……您就是瓏羽族长所言的仙人。」祈律恍然大悟。 凤孝插着腰,骄傲地问:「现在你的结界被我改掉了,还可以吗?」 「勉强算你合格。」容若平稳地说。 罗敷看向凤孝,好奇问了:「凤小妹是跟容若学习结界术啊?」 「不止结界术喔。」凤孝微笑。 一阵风吹过树丛,「我的羽毛……」才梳理好羽毛的巨鸟护卫乙很洩气,不得不再梳理一次。 风儿内隐藏些微的气息,祈律顺着风势看了过去,「(……我好像感受到谁的仙气?)」 「尊者在附近了。」伶叶平静表示。 「……他就是你所说的尊者吗?」祈律凝重地问。 「是。」伶叶道。 「(这股仙气……我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祈律其实认出了这股气,不禁纳闷起来。 「是您应该知道,却一直忽略的那一位。」 他想起句芒的话语,内心越发沉重。 「(我……应该将谁记起来……却记不起来……)」他试着连结气息,但他抚着头,「(我的头……好疼……)」他的神情中看得出不适。 「祈律先生,你还好吗?」伶叶担忧地问。 「我的头有些疼……」祈律觉得头内像被一颗大石头卡住,非常难受,某种涵义上体会头风的痛楚。 「为什么会突然头痛?」伶叶靠近祈律,确认其状况。 祈律摇了头,喃喃着:「……我也不知道。」 风儿再度吹过,那股气息随之而去,彷彿一切仅是祈律的幻觉。 「(……跟他有关吗?)」祈律抚着头,情况确实有所改善。 「……」伶叶沉默,对于祈律的异状颇为在意。 分隔线 巨鸟护卫群引领眾人入雉羽宫,相对于上次所见的优间,这次气氛庄重许多。 「瓏羽大人,人都带来了。」巨鸟护卫乙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瓏羽。 「很好,你先出去吧。」瓏羽给予巨鸟护卫乙一个微笑。 「是。」巨鸟护卫乙高兴地离开了。 待巨鸟护卫乙离开后,祈律对瓏羽致意:「瓏羽族长,许久未见了。」 「你是祈律,我还记得你,羽毛用得习惯吗?」瓏羽寒暄。 祈律取出长尾羽,微笑地说:「谢谢您的羽毛,帮了我不少忙。」 「都说送给你了,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瓏羽观察长尾羽,其保养颇佳,看得出祈律的用心。 「这次没讲你,看来他转移目标了。」耕父促狭地说。 「那不也好吗?」罗敷哑然失笑。 瓏羽佯叹一口气:「我当然记得美人,但比起风花雪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看向容若。 「瓏羽族长,现在有办法回到天界吗?」容若问。 「我可以载你们到石謁碑,但已是极限了。」瓏羽严肃地说。 凤孝疑惑地问:「石謁碑?」她没有印象去过那里。 「从云憩山过去的第一站,从那边到凤族栖地还有一小段路。」瓏羽解释。 「……无法再过去了吗?」容若神情凝重。 瓏羽振了袖,说明原由:「凤族女娃不知是怎么,竟然将整座山都封起来了,非得经过南方大地的警戒线才绕得过去,以我的实力遇到护卫就结束了。」 他来自西方大地,与南方大地没有关联,碰到护卫连句藉口都说不出来。 「凤族女娃……是指卫凤族长吗?」祈律似乎知道了。 「你听过她?是啊,是指她。」瓏羽略感惊讶。 罗敷扶额,叹道:「照你这么说,是那个叫卫凤的人封山了?」 「不是她封的,还会是谁封的?」瓏羽摊了手。 容若听完后,仅是平静地说:「……情况与我离开时相去无几。」 「南方大地的护卫很厉害吗?」凤孝怀疑地问。 瓏羽听出凤孝的挑衅意味,不满说道:「我看你们一行人实力还不错,可以闯闯看,我就免了,以免美丽的羽毛又掉了好几根。」 瓏羽的实力固然平庸,但丧失大半力量或是如初生之犊的魔族,又能与强劲的天界大军为敌吗? 「祈律,我们真的要去闯天界?」耕父沉重的神情显示了他的回答。 「句芒大人要我前往凤族栖地,我想冒犯是难免的。」祈律在出发前已想过此事,既已决定出发,就不会半途而废。 「我会过去,不用顾虑我。」容若态度本就坚定。 凤孝看向容若,无奈表示:「……我当然是要去的。」即使她不明白原因,但身旁的人都认为她应该去,姑且以观光的心态应对茫然的心情。 罗敷点了头,热情笑着:「你们去,我就奉陪。」 「师父命我来帮助你们。」伶叶亦如此说。 耕父听到眾人的觉悟后,不再说话,守在罗敷的身旁表达他的决定。 祈律看向瓏羽,说道:「大家都会去,请瓏羽族长带路吧。」 眼前的人都曾帮助瓏羽,他内心难掩恐惧,仍说:「……我先说一句,我与南方大地不熟,拿东方大地的规矩也是没用的,遇到问题千万不要提到我。」 在诡譎难测的环境中,运输人员最容易被牺牲,承担的风险其实很高。 「这是当然。」祈律肯定地说。 「你载我们到石謁碑就可以了,我们会想办法过去。」凤孝正色回应。 「……你们可要小心,毕竟大战后的情况变成怎样,我都不知道了。」瓏羽关怀地告诫。 「大战……是指第二次天界大战吧?」祈律喃喃着。 「你真的知道很多呢,去哪里知道的?」瓏羽很少遇到对天界歷史如此瞭解的魔族。 「……句芒大人提的。」祈律内心一沉。 耕父和罗敷面面相覷,从没听过这些话,但他们将疑惑藏在心里。 「在大战前还有看到凤族女娃,现在不知怎么……拜託你看一下了。」瓏羽轻叹一口气。 「瓏羽族长似乎很关心卫凤族长?」祈律好奇地问。 瓏羽哼了一声:「我以前追求过她,但她不知好歹,竟然看不到我的美丽……我是很关心她啦。」最后他还是说出真正的心情。 「你太聒噪了。」凤孝以一句话作结。 瓏羽的语气升高了几度,不悦地说:「那群鸚鵡不聒噪吗!还有,我不算聒噪吧?」美丽的他绝不能接受「聒噪」这种粗俗的词汇。 「哈哈……可以算是活泼吧?」至少,罗敷觉得瓏羽是个有趣的人。 「很吵是真的。」耕父纯粹不喜欢瓏羽覬覦他的女人。 「……」容若眼神一凝,似乎思考何事。 在眾人间聊之时,阳光已从谷底逐渐升起,光芒并要穿透云朵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祈律道。 叙旧可以之后再说,现在正事要紧。 第七十六回02.云憩飞渡通石謁,风阻道险敌纷纷。为求真相闯天际,先取着陆战云云。 云憩山的山顶被云雾繚绕,仍透出些光芒,整体天色不错。 「……从这边过去吗?」祈律看不到云雾外的风景,略感不安。 「是的,最近天气状况不错,几天就能到。」瓏羽轻松回应。 罗敷不禁问:「那天气糟糕呢?」 瓏羽摊了手,轻佻表示:「天气糟糕?那就到不了,中途就摔下来了。」 如果在云憩山就是这种情形,他不会出行,不必考虑此事。有时候,恶劣的气候环境比起战争更加恐怖。 乍听轻松的话语中,瞬间触动了巨鸟护卫群的心情。 「当时飞过来的时候,很多同伴都摔死了。」巨鸟护卫甲有感而发。 「我还好有瓏羽族长的保护,不然我也撑不下去。」巨鸟护卫乙也心有戚戚焉。 巨鸟护卫丙摇头晃脑,敷衍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巨鸟护卫的庞大体积如海上的大船,理当相当坚固,但从牠们的描述中,遭逢天变依然不堪一击。 「……瓏羽族长来到人界是如此艰辛吗?」祈律感慨地问。 「绝地天通后可能更难些,所以我只能载你们到石謁碑。」瓏羽严肃地说。 祈律拿出长尾羽,问了:「如果使用羽毛呢?」 「那撑不住的。」瓏羽迅速否决。 连巨鸟护卫群都无法承受,区区的长尾羽又能派上何用场呢?事实上,瓏羽能成为族长,仰赖的不是最稳定的运输能力,而是最出色的指挥能力,指引族民的方向。 「如果天界与人界能轻易互通,天界还有什么尊严呢?」凤孝苦笑道。 「因为我们是偷渡,当然难上去。」瓏羽直白说出理由。 「绝地天通」分隔天界与人界,配合天界禁令,若非容若、伶叶出任务须至人界,连仙人都难自由来往两界,遑论一般人类。 经由凤孝和瓏羽的说法后,祈律疑惑地问:「……连句芒大人也无能为力吗?」他不明白句芒为何不先和各方天帝、属神知会一声。 「每个大地都有自治权,而且……」瓏羽看向祈律。 「因为我们是魔族吗?」祈律道出最有可能的答案。 瓏羽轻巧地说:「问你们,我只是载你们的。」他与权力核心一直离得远远的,不愿也不敢与其接触,以免惹祸上身。 「容若先生、伶叶先生,句芒大人为什么……」祈律询问可能知情的人。 「祈律先生,凤族栖地的情况不单纯,我们必须秘密前往。」容若正色以对。 「是要知道卫凤封锁的目的吗?」耕父问。 容若思考片刻后,沉重回应:「……你们可以姑且这么认为。」 「姑且?」罗敷很在意这个词。 容若显然有所顾虑,但他的隐瞒可能出自很多种原因。 凤孝仔细观察容若的态度,特别是喉间,很在意他是否有被施术。 容若对凤孝摇了头,以眼神暗示此事到此为止。 「总之先到石謁碑,也许会遇到麻烦就是了。」凤孝出面缓颊。 「简单来说是如此。」伶叶点了头。 祈律听出凤孝的意思,说道:「瓏羽族长,拜託您带路了。」 分隔线 眾人骑乘巨鸟护卫,离开云憩山时有些风势,但仅需抓住颈部后端的韁绳即可无忧。但飞行一段路程后,突如其来的强风,宣告天界之路的难行。 「好强的风……你们还好吗?」祈律不得不别过脸,以免遭强风直接灌入。 「请小心。」祈律身后的伶叶施展咒术,试着减少风的阻力。 「得抓得很紧……这风势未免……」罗敷手部的青筋都浮了出来。 「罗敷,你待在我后面,比较稳。」耕父以稳重的身材护着罗敷。 「你可别被吹走了,不然我肯定被你撞飞出去……」罗敷几乎趴在巨鸟护卫乙上,仍不忘吐槽。 巨鸟护卫群的翅膀勉强挥打,前行速度虽慢,但尚称稳定。 瓏羽于前方引路并观看情况,必要时释放仙气协助巨鸟护卫群前行,减轻其遭遇的阻力。 祈律看向凤孝,她受到容若的结界保护,但神情常保戒备。 「……凤孝,你还好吗?」他问。 「这种风……是要将入侵者吹走的风势。」凤孝读出风势强盛的原因。 「这附近的区域……是指凤族栖地吗?」伶叶不太明白现在的所在位置。 「不是凤族栖地,是南方大地的警戒线。」容若严肃回应。 祈律试着向下看,没看到任何的标志,问了:「是不让我们着陆吗?」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得在你们身上打架了。」瓏羽说的是玩笑话,但情势确实不太妙。 巨鸟护卫群听到瓏羽的话后,都吓得发出尖叫声。 「瓏羽族长,不要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啊!」巨鸟护卫甲连突破风势都很困难,遑论战斗。 「瓏羽族长会保护我吗……」巨鸟护卫乙不想全身插满了武器。 「我体积太大,会变靶子,变靶子……」巨鸟护卫丙慌张不已。 在空中作战对眾人极其不利,祈律必须提前应对。 「(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植物……)」他释放些微魔气,与附近的植物之灵沟通。 结局如他所料,植物尚未突破土壤的界线,无法凭空而生。 未久,一群身着盔甲的飞鸟飞了过来,个个都有精实的肌肉,并依阵形排列,显见其训练有素。 「警告,警告,来人已经逾越南方大地的防线。」 「警告,警告,非经申请者不可入内。」 飞鸟军发出警告,奉劝眾人莫轻举妄动。 凤孝眼神一敛,「我们被发现了。」她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纸鸟。 祈律受伶叶所助,稳定站在巨鸟护卫甲身上,大喊:「各位,有办法战斗吗?」 「上吧。」耕父在巨鸟护卫乙可承受的基础下膨胀自身,形成坚实的一堵墙。 「我没问题的。」罗敷有耕父挡风,还算从容。 容若和伶叶都点了头,他们正施术维持眾人与巨鸟护卫群的稳定性。 飞鸟军见眾人没有退却的跡象,直接认定:「偷渡!偷渡!立刻派员!」 「别让他们过去了!」 飞鸟军一次集结十来隻,以强劲的喙攻击耕父。 瓏羽眼睛一眨就飞入屏障内,感慨地说:「还真的得在天空上战斗……」 「瓏羽族长,辛苦您了。」祈律拿出长刀,将负责保护瓏羽。 瓏羽看向眾人,发觉能远距离攻击者有限,聚集自身的仙气说道:「我会协助你们,平白掉了几根美丽的羽毛很不甘心的。」 有祈律的保护,瓏羽就敢发射羽毛利刃干扰飞鸟军。 「没错!」罗敷说完,就丢了几座小山。 飞鸟军看到小山即轻巧飞过,但也因此无法攻击耕父,转攻容若和伶叶共同设置的屏障。 「伶叶,你先维持屏障,我争取时间让荀君改成结界。」凤孝以纸鸟包围飞鸟军,同牠们一样以鸟喙攻击。 飞鸟军对纸鸟的利喙深感不悦,出于假鸟哪能与真鸟相比的心情下,暂时引开牠们的攻击目标。 伶叶一路调整屏障的范围,让耕父不必以肉身对抗飞鸟军。 「你们可以攻击了!」容若计算一些时间,以巨鸟护卫群的位置为基础,设置简易的流动结界,让耕父、伶叶都能出击。 「旋风咒。」伶叶吟咒发出强劲的旋风,顺着原本强劲的风势,将飞鸟军吹得远远的。 耕父发觉后方虚弱,正好以强光照射欲袭击的飞鸟军,逼牠们不得不原地打转。罗敷趁机拋出小山,打中几隻飞鸟军,使其失速掉了下去。 凤孝不动,随时确认容若的情况,并警戒可能来袭的新敌人。 祈律没有远距离的攻击,专职保卫瓏羽。 飞鸟军眼见无法在天空得利,疾声呼喊:「敌人有魔族,有仙人,还有笨鸟,赶紧来援!」 巨鸟护卫群受结界影响不好移动,彼此距离颇近,听到飞鸟军的这些话,开始讨论起来。 「笨鸟是指谁?」巨鸟护卫甲看向巨鸟护卫丙。 「肯定不是指我与瓏羽族长。」巨鸟护卫乙骄傲地说。 「那是谁?是谁?」巨鸟护卫丙疑惑地问。 「疑惑的那就是了。」瓏羽从容地说。 瓏羽不再攻击,回归原职,以优异的方向感判断石謁碑的位置。 「不……不是我……」巨鸟护卫丙发出微弱的反驳。 目前情形在掌握内,但不适合长期作战,尤其浮动的结界对容若的负担颇大。 「先到石謁碑,着陆再说!」凤孝大喝。 「当然。」瓏羽笑着回应。 他朝西北飞行,巨鸟护卫群即随他而去。 第七十七回01.石謁碑上逢强手,凤火相拚是故交。穿山破咒见赤帝,手执火玉如良药。 经由瓏羽的指引,眾人在石謁碑附近登陆,石謁碑是小平台,因竖立「石謁」一碑而命名。 眾人站上去有些拥挤,活动空间不大,但踏在厚实的土地上,较不畏强风的侵袭。 瓏羽扶着石碑,额间不断冒出汗水,带头抵抗强风的他承受的风势比任何人都强。 「……瓏羽族长,您还好吗?」祈律地问。 瓏羽摇了头,「呼……好久没这样运动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喘息声。 「你先到旁边梳理羽毛吧。」凤孝以眼神示意巨鸟护卫群行动。 「也好。」瓏羽顺势跪坐运气。 巨鸟护卫群围绕于石碑旁,三面保护瓏羽。 「(瓏羽族长的体能已届极限,如果等下敌人来袭,我得保护他们的安全。)」祈律环视附近生态,「(石謁碑是光秃的山地,草木稀疏,我的增幅之力成效有限。)」他握住长刀,因应可能的来袭。 罗敷左右张望,石謁碑附近没有通道,疑惑地问:「接着要怎么过去凤族栖地?」 「现在是因触动警戒线而起强风,但凤族栖地那边也有屏障。」容若严肃地说。 「一般的屏障由我处理。」伶叶道。 「问题在于那道屏障颇强,恐怕联合我与你之力都打不破。」容若道出严峻的事实。 如果无法在第一时间进入凤族栖地,极可能同时遭受南方大地与凤族栖地的双重攻击。容若和凤孝曾经闯过此地一次,当年遭遇的险阻之大,让他们退缩了数千年。他们既决定再来,就不能重蹈覆辙,势必突破此险阻。 「那道屏障如此厉害吗?」祈律感觉情势不太妙。 凤孝静心凝神,手抚腰间的铜雀,与平常跟眾人谈上几句的轻松态度不同。 「(……凤孝?)」祈律对这样的凤孝有些陌生。 凤孝持起铜雀,警戒地说:「……注意!有很强的仙气要过来了。」 「哪里?」 「……嗯?」 耕父和罗敷不解凤孝所言。 「(……这种感觉!)」祈律猛然感受到极其强劲的仙气衝了过来,但他来不及反应。 如凤鸟的火焰直接朝眾人袭来,尚未开啟其强劲的喙,即被凤孝以魂尽之火硬是吞了下去。 「这道火焰……」凤孝的手紧紧握住铜雀。 「也是魂尽之火。」容若神情一凝。 魂尽之火是专属于南境凤族的强力火焰,灵活运用者寥寥可数,与其为敌势必耗费不少的气力。 「跟我的一样的火焰……有趣!」 一道豪爽自信的男声传了过来,眾人抬头望,发现他正飘浮于空中。 他二十来岁,有种少年的衝劲,看起来比祈律更年轻。他满头红发如乱翘的羽毛,闪耀直视的双眸比火焰还要炽热,充分展现直率的性格。 现在,他正洋溢找到对手的兴奋之情。 「(他的仙气好特别,乍看不出色,但施放出来的火焰却很强悍。他压抑多大的力量,才不会伤害到我们。)」祈律自知对方的实力强上他们许多,额间冒了些许的汗。 耕父见识过那种火焰,一心保护罗敷。 伶叶望着眼前的豪爽青年,握剑的力道加重了些。 相比眾人的紧绷之情,凤孝突然松了口气,说道:「……你不是重黎吗?」 容若出面寒暄:「重黎先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容若。」 重黎盯着容若,怀疑地说:「……容若?这个样貌……」他不擅长辨认男人的容貌,但因眼前的男人相当俊美,他有些印象。 「当时我与凤孝到天界,是你把我们送到人界的。」容若道出因缘。 「……旁边的小姐是凤孝?我怎么记得不是长这样?但火焰确实很像……」重黎倏然及地,直接走到凤孝的面前,专注盯着她。 凤孝像是动物园的王牌明星,任重黎欣赏。 眼前的凤孝与重黎记忆中的凤孝长得不一样,他面色凝重,思考原由。 终于,他恍然大悟:「啊!我知道,她是你不知道几代的孙女,名字都是凤孝吧!」 如果将凤孝的心情具现化,她的头上肯定飞过一群乌鸦,甚至想呼唤牠们啄醒重黎。 「不,她一直都是凤孝,只是换了身体。」容若解释。 重黎插着腰,不解地说:「为什么要换身体?卫凤的女儿体质真特别。」 「……卫凤的女儿?」这下换凤孝好奇了。 「容若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祈律不禁怀疑凤孝和容若的关係。 面对眾人疑惑的神情,容若无奈地说:「重黎先生,凤孝就是卫凤族长,我以前有跟你说过。」 重黎敷衍点了头,「……啊,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太久以前,忘了。」 凤孝确定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质问:「……我是卫凤族长?」 「晚些我再解释。」容若道。 飞鸟军见重黎与入侵者有说有笑,惊惶大喊:「祝融大人,他们是入侵者!」 罗敷眼睛睁大,「祝融……不就是赤帝吗?」 「赤帝?」祈律不解。 「南方大地的天帝之一,没想到竟是一名青年。」耕父尽量维持平稳的声调说明。 谁都很难相信尊贵的赤帝会亲临前线,但伶叶相信飞鸟军所言。 「祝融大人,我是伶叶,奉木神大人的命令前来,希望通过南方大地。」伶叶将证明令牌交给重黎。 重黎随意覷了一眼,不满说道:「句芒是我的长辈不错,但不跟我说还偷渡,我不管也太奇怪了。我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偏过脸,露出少年的叛逆神情,看起来像是闹脾气。 「(没想到直接遇到赤帝,即使凤孝与他有旧,能够顺利通过吗?)」祈律内心泛着不安。 「重黎先生,我很久以前有请你……」容若严肃地说。 重黎伸出手,「私情与公事是两回事,如果你们真是作客,到我那边也行吧。」 「容若先生,伶叶先生,我觉得祝融大人说得有理,不如听他的。」祈律建议。 「嗯。」容若和伶叶点头同意。 重黎看向祈律,嘖嘖称奇:「看来你是这群人的领导者,没想到是由魔族领导。」 「我是祈律,抱歉冒犯了。」祈律自我介绍。 重黎皱了眉,摇头道:「……客套话就免了,直接到石謁山说吧,那段路不算短,你们不会再偷渡吧?」 「(……如果我们偷渡,他肯定不会留情的意思。)」 祈律读出重黎的威胁之意。 凤孝见彼此互相怀疑,主动缓颊:「哥哥,重黎不难说话,我们去石謁山吧。」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分隔线 从石謁碑起飞未久,即看到石謁山;在其山顶上有座孤立的边境城,周围安置各式屏障设施,并有编制飞鸟军,是南方大地的边境线。 眾人走在通往边境城的石阶上,两侧都有凤鸟石雕,施予特殊的咒术,散发奇异的光芒。 「这里……」祈律内心一绷,直观判定咒术不怀好意。 「骗人!这真的是给我们走的吗!」罗敷对被当成贼防的感觉很不舒服。 「稍有动静,就会直接开火的意思吗?」耕父冷哼了一声。 相较于三人的不适,凤孝等人态度如常。 「我们走吧。」凤孝督促三人前进。 三人神情凝重,试探前行,暂时没有异状。 「凤孝,你相信祝融大人的为人吗?」祈律迟疑地问。 「相信,因为他没必要对弱小的我们动手。」凤孝非常瞭解重黎的实力。 「这是考验我们的心志与居心,问心无愧,自然不必恐惧。」容若说明咒术的性质。 「偷渡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吗?」耕父不禁冷嘲。 容若稍感不悦,但他基于修养没有答腔。 罗敷喃喃着:「也对,我们是有原因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在这次旅程中,她自认问心无愧,没有心虚的必要。 「罗敷……」听到罗敷的话后,耕父的尖锐的语调稍微弱了。 瓏羽叹了一口气,「我在后面跟着,我没有你们的勇气。」他问心无愧,但没有实力走在前方,直接遭遇可能出现的危机。 「说不定……敌人会在后头追着你跑喔?」凤孝故意这么说。 「……」瓏羽试图维持神色平稳,但僵硬的笑容露了馅。 「凤孝小姐,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事。」伶叶安抚受惊的瓏羽。 这种咒术没有此效果,但难知有否其他的考验。祈律明白凤孝的意思,说道:「……凤孝,我在后头看情况。」 他才转过身,凤孝即惊呼:「哥哥,你的脸色好糟。」 「(……这种感觉跟之前不一样,心绪波动异常强烈,强烈到令人厌恶,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祈律尚未进入咒术的范围,但已受其严重影响,不禁怀疑这是会引起强烈情绪的咒术。 一阵风吹过,使联系于凤鸟石雕上的咒术光芒褪去许多。 祈律胸口依然感到闷沉,但尚能前行。耕父、罗敷也有明显的改善。 伶叶看向树梢,仅听到风吹过婆娑枝叶的摩擦声。 祈律意会这是「尊者」所为,另一种情绪又触动心头,却不知如何描述。他猛然回首,看到凤孝担忧的眼神。 「……我们走吧。」他说。 第七十七回02.石謁碑上逢强手,凤火相拚是故交。穿山破咒见赤帝,手执火玉如良药。 眾人一路前行,看到越来越大的边境城。 「一路上戒备森严,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回忆。」耕父有感而发。 「看似寻常,却是不折不扣的陷阱,最后……大家都被击倒了。」罗敷附和。 祈律不禁问:「……这是两位前辈的过去吗?」 「嗯,即将堕入魔界前的回忆,就只有一瞬间。」罗敷至今想起仍感毛骨悚然。 「连怎么堕入的都不知道,也不愿回想。」耕父摇了头。 「……」伶叶凝重望着祈律等人,刻意放慢脚步,不让他们感受到孤立的绝望。 凤孝和容若走在前头,他们已踏出咒术范围,与城前佇立的重黎相会。 「啊,看到了。」凤孝说。 「……重黎先生。」容若没想到重黎会待在这里。 当眾人都走出咒术范围后,重黎双手交缠,得意地说:「你们走到这里,我承认你们是出使。」 「这么好说话啊……」瓏羽一路上心惊胆跳,就怕有突然的攻击,白担心是好事,但突然的放松让强烈的疲倦感席捲而来。 「当然好说话,因为有施咒术,内心稍图不轨,就会被攻击了。」凤孝吐槽。 「……庆幸我弱到不行,根本不会想这种事情。」瓏羽感谢自己的单纯。 罗敷抚着头,不悦地说:「好讨厌……极度讨厌的感觉……」 「这种法术,不就跟那时候一样吗……」这是耕父不愿回忆的部分。 「(我不知道他们所言的事,但……)」祈律感同身受,但他不明白原因。 「这是缚灵之术,已经弱上许多,应该不至太过痛苦。」伶叶对三人的异状颇为在意。 重黎搔着头,无奈表示:「这是尊者硬要放的,我也很讨厌啦。『但基本规矩还是要有,不然就没规矩了』──这是他说的。」他稍微学了语气。 「尊者……是句芒大人所言的那一位吗?」祈律眼神一暗。 重黎认真思考,「句芒的尊者跟我说的应该不一样,啊……难怪我也觉得奇怪!」他似乎想起一件事。 「……哪里奇怪?」祈律问。 「那是我家的事,不用跟你说。」重黎自认与祈律没有交情。 「……」祈律稍感不悦。 重黎率性坐在一旁的石雕上,笑着说:「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南方大地的天帝祝融,又称赤帝,你们加不加大人都无所谓。你们为什么擅闯石謁碑?」 「我欲到凤族栖地寻找卫凤族长,但因其地有阻隔,不得不借道于南方大地。」祈律道明来意。 重黎疑惑看向容若,「……容若,你没跟他们说吗?卫凤不就是你旁边的凤孝?」 「……我是卫凤族长?」凤孝没忘记这件事。 「这是我的推测,只能说八九不离十。」容若谨慎回应。 重黎敷衍地说:「我觉得灵魂的感觉很接近,魂尽之火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的,十之八九就是了。」他做事很看直觉。 「句芒大人曾提过要让凤孝转世,难道是卫凤族长的灵魂带着铜雀而来?」祈律想到这种可能。 「一般来说,最后之羽只会蕴藏些微仙气,但我发现的却是完整的灵魂系着铜雀,以凤族栖地的生态而言只有卫凤族长了。」这是容若的推论。 瓏羽点了头,「……整个凤族栖地只有凤族女娃是凤族,其他都是鸚鵡。」 重黎听到关键字跳了起来,惊问:「带着灵魂……等等,所以你是将灵魂塞入人类还是魔族的身体吗?」 「……是。」容若对重黎的大反应有些不解。 重黎扶额,怒说:「你真是太大胆了!这样灵魂原有的记忆不是消失,就是灵魂会澈底消灭,你……」情绪激昂的他几乎说不出话。 「……」容若沉默接受重黎的指责。 面对容若坚定的眼神,重黎竟露出难得的严肃神情,叹道:「……罢了!我不是没遇过这样的人,你的运气算很好。」他的眼底划过一股哀伤。 「依你所言,我没有卫凤族长的记忆是因为进入人类的肉体内,但我之后的记忆都还留着,是为什么呢?」凤孝不解地问。 「因为铜雀将你的记忆储存起来,但卫凤族长的记忆就没有办法了。」容若道。 祈律看向凤孝腰间的铜雀,不禁问了:「……铜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是我奉师命製作的容器,委託来自于卫凤族长,她似乎想要保存谁的灵魂。」容若说明。 重黎眼睛微睁,问道:「……卫凤没跟你说那位大人的身分?」 「没有,我只是试着将那个灵魂收入铜雀之中,但不算顺利,在凤族栖地待了许久。」容若态度尚称坦荡。 祈律没有错过任何蛛丝马跡,冷声问:「那位大人……是谁?」 瞭解灵魂机制后,他不认为正常人需要铜雀保护,从重黎心虚的态度中读出情况的不单纯。 「呃……这个……」重黎被祈律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 「你显然知道是谁。」祈律亟欲知晓铜雀内究竟有什么。 重黎赶紧走到容若的面前,扯着笑说:「啊,你之前要我找的东西我有找到,就是这个!」他将一枚精美的火玉交了出去。 火玉以暗红为底,表面有雨过天青的美好青色,并散发着些微的雄黄味。它一体成形如勾月,几无雕刻痕跡,是天生的美玉。 「这是……火玉?」凤孝好奇地问。 「这是卫凤族长的火玉。」容若神情哀痛,将火玉紧紧握在手中。 「凤族栖地很奇怪,一般手段进不去,我也不好直接闯进去。这片火玉掉在外边,刚好被巡逻的宝贝鸟儿发现了,本来要送给她当礼物,但我发现是卫凤的,就收起来了。」重黎得意地说。 祈律观察火玉,喃喃着:「这是薰了青雄黄的金火玉……」 「啥?我听不懂,这片火玉确实很特别。」重黎对火玉的材质没有研究。 「好熟悉的感觉……还闻得到雄黄的气味。」凤孝感受到一种安心的滋味。 容若将火玉交给凤孝,期待地问:「你能感受到吗……」 凤孝抚摸火玉,欣喜的容顏让祈律有些熟悉。 祈律抚着头,纳闷着:「(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片火玉的来歷?我的头……)」他说出口后,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青雄黄是什么。 「唔……」痛感瞬间窜入脑门,让他发出不适的呢喃。 凤孝扶住祈律,关怀地问:「哥哥,你还好吗?」 凤孝拉着火玉的绳子,因姿势的变动,而使火玉摇曳。火玉恰似催眠的工具,在祈律的眼前不断摇摆。他的视线逐渐模糊,面前的凤孝变成好几个,最后出现了一个幻觉。 他不禁喃喃:「哥哥……不是哥哥……」 第七十八回01.回忆美声现倩影,两人共伴卫凤舞。驀然回首取铜雀,情绪再起魔气附。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 一名蓄着落腮鬍的男人,正与一名美丽的女人站在一起。 男人温柔的神情缓和身材高大所造成的压迫感,即使身着素朴的长袍,亦不失威严。女人容貌之美是祈律未曾见过的,他必须屏气凝神,才不会褻瀆她的庄严之美。 两人的面前有隻长尾的凤鸟,与边境城的凤鸟石雕有些相似,分岔的各色尾羽鲜艳丰满,身形圆润素朴,是隻健康的母鸟,正跳舞取乐。 「律哥,你看卫凤,她应该快化成人形了。」女人露出宠爱的微笑。 「(是棠晞姑娘?)」祈律听到女人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早已縈绕于他的心中不散。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男人观察卫凤的型态,点头附和:「确实。」 「我想送给她化形的礼物,就拿你领地内的金火玉镶成项鍊如何?」棠晞问。 「你这么说,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男人笑着说。 棠晞露出自信的微笑,说道:「我跟她商量好了,我准备项鍊,她帮忙铸形。」 「铸形……找挚兄不是更好吗?」男人纳闷地问。 「不要跟我提他,之前他才惹火我。」棠晞露出嫌恶的神情,却像恶作剧般可爱。 男人满脸笑意,无奈地说:「呵呵,晞儿明明很喜欢鸟儿,却很不喜欢挚兄呢。」 「他总是让其他的鸟儿难过,不是好鸟儿。」棠晞平静回应。 男人佯叹一口气,「挚兄被这么说,我也不会帮他说情。」他认同棠晞的说法。 尚为鸟形的卫凤已跳完一支舞,她喘口气后,打算再跳另一支舞。身为百鸟之王的凤族,她对自我的期许极高,绝不允许被人小覷。 「律哥,你不帮卫凤做些什么吗?她可是你的义女呢。」棠晞催促着。 「这是当然,不过你都拿金火玉了,我要做什么呢?」男人苦笑。 贤慧的棠晞已经完成一切,他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她似乎很希望你将记忆之术放在金火玉内,这样就能记录卫凤的一生了。」棠晞说。 「记忆之术吗……」男人思考着。 「我记得一般都是放于千绪木内,放于金火玉能否?」棠晞问。 「难度比较高,但我没问题。」男人从容回答。 「我想也是。项鍊完成后,就拜託你了。」棠晞很相信男人的实力。 男人走到卫凤的身旁,勉励地说:「卫凤,大家都为你的成形之礼尽了心力,你可要健康才行。」 「有我的照顾,卫凤只会健健康康的。」棠晞为卫凤梳理羽毛,眼底尽是母亲对孩子的宠爱与要求。 卫凤抬起头,以炯炯有神的双眸回应两人的期待。 「那就好,毕竟凤族真的是越来难见到了。」男人有感而发。 「律哥……」棠晞神情一黯。 第七十八回02.回忆美声现倩影,两人共伴卫凤舞。驀然回首取铜雀,情绪再起魔气附。 祈律突然抢走了火玉。 「……哥哥?」凤孝感受到不小的拉扯力道,不懂祈律突如其来的举动。 重黎出声喝斥:「喂!你怎么突然……」 祈律抚摸火玉,露出缅怀的神情,喃喃着:「金火玉……晞儿……」 「……晞儿?」重黎神情凝重。 「晞儿是指谁?」容若觉得重黎似乎知道些什么。 祈律因火玉平抚内心的纷乱,心神稍定后,他提出请求:「凤孝……你的铜雀……可以借我吗?」 有件事情,他必须确定。 「这是贴在我身上的,你不一定拿得走。」凤孝将铜雀拿在手上。 「嗯……」 祈律伸出手,甫接触铜雀,外边附着的仙气并未抗拒,他即轻易取走了铜雀。 「……什么?」容若难掩讶异。 「哥哥可以取走铜雀?」凤孝更是惊讶。 当铜雀储存仙气量太少时,会因缺乏防卫机制而取得走;但现在仙气丰沛,防卫机制特盛,除了凤孝以外都取不走。 容若和凤孝目不转睛盯着祈律和铜雀的互动。 祈律感应铜雀内的仙气,「(这种感觉……没有错……是她……)」他紧紧握住了铜雀,安心想着:「(原来……她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铜雀发出微弱的光芒,温暖暖的,让人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容若凝重,重黎诧异,两人的共通点都是不解。 凤孝严肃望着两人。 「你们怎么一脸怪样,那个铜雀有什么吗?」始终进不入状况的罗敷问了。 「我仅知道里面有仙气,难道还有装东西吗?」耕父也很疑惑。 「……有装灵魂。」容若回应。 祈律已知容若没有隐瞒,改看反应过度的重黎,怒说:「你说,铜雀内的灵魂是谁?」 「这……」重黎一直给人强势坦率的姿态,竟不知所措。 「是名为『棠晞』的灵魂,没错吧?」祈律厉声道。 重黎眼睛睁大,惊呼:「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等等,你怎么会知道?」他记得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个人。 「棠晞……祈律,之前你好像提过她。」罗敷还有印象。 「所以就在这里吗?」耕父对铜雀的构造有些兴趣了。 「棠晞……她就是哥哥之前说的人。」凤孝终于知道长期陪伴她的人之名字。 祈律还想从铜雀中获得更多的共鸣时,却不再有其他的回应,低沉地问:「为什么……她的灵魂这么少?还有,为什么她会失去肉体!」 未久,他意会到何事,激昂地说:「难道你们连晞儿也不放过吗!」 重黎神色一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不接受这道莫名的指控。 「别装了,你连缚灵之术这种阴毒的咒术都会使用,还不会用更恶毒的手段吗!」祈律冷声质问。 祈律起伏不定的情绪,让认识他的人都在意起来。 「祈律先生,缚灵之术不是祝融大人使用的。」伶叶道。 「哥哥,重黎不是这种人,还有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至于这么剑拔弩张吧?」凤孝觉得眼前的祈律就像是陌生人,眉头始终无法放松。 祈律抚着头,痛苦说着:「我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跟那个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模糊的黑影,正与重黎重叠,但姿态显然有异,呢喃着:「我……刚才把你跟谁……混在一起了吗……」 「……最后,竟然还是得由我下手。」 「用这丑陋的姿态!」 回响于脑内的冷澈声让他深恶痛绝。 「哥哥,你还好吗?」凤孝靠近祈律,确认其状况。 「啊……」 祈律身上的魔气倏地爆发,他痛苦得半跪于地。 「……怎么回事?」重黎看糊涂了。 「糟糕,怎么又这样了!」罗敷担忧地说。 「祈律,振作!」耕父赶紧激励。 两人很清楚祈律的异状,想要靠近又很担心,只好出言安抚。 「……」祈律不语,且没人看得到低下头的他的神情,无从判断情形。 凤孝搀扶祈律,顺势将铜雀吸引回身旁,让其发散微弱的温暖光芒,试着安稳祈律的心寧。 「你怎么了,哥哥?」凤孝柔声问。 「敌……敌人……」祈律双眼布满血丝,神智极为涣散。 容若本欲施展静心咒,但满溢魔气的祈律可能无法分辨敌我,使他警戒地说:「……这样的状况,我无法以仙气安稳他。」他甚至担心造成反效果。 「必要的话,先击昏他。」伶叶抽出剑柄,拿捏轻重。 「哥哥,我是凤孝,你快点恢復理智啊!」凤孝轻声劝说。 「你……你……」祈律眼神混浊,盯着凤孝,看不出恢復的跡象。 祈律身上的魔气正朝周围发散,凤孝受铜雀保护而未被波及,表示铜雀已开啟防卫模式。 凤孝面色一凝,与伶叶交换眼神。 正当伶叶准备出手时,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凤孝,先开啟金火玉的记忆!」 谜之男如风般轻巧夺取祈律手中的火玉,将其拋给凤孝,才现身于眾人的面前。 谜之男直接与祈律正眼相对,并保护眾人不受祈律外洩的魔气所伤。 祈律眼神兇戾,狠狠地说:「你……是……」 祈律释放强劲的魔气扑向谜之男,其以仙气盾挡住他的攻击。 瓏羽仅看到谜之男的背影,但他认出白袍镶金边的高贵服装,惶恐地问:「这……您怎么会来这里?」 凤孝拿着火玉,对于祈律和谜之男的剑拔弩张,正评估是否要依后者所言。然而,祈律狰狞的神情让她警戒不已,逼迫她立即应对。 「凤孝小姐,请释放你的气息呼唤火玉。」伶叶告知方法。 「嗯……」凤孝沉重点了头。 她以魔气开啟火玉,随即散发一股光芒,将祈律等人包纳进去。 强光过去,瓏羽睁着双眼,两名大人物依然在他的视线之内。 「……我怎么还在这里?」瓏羽不解地问。 「我们被排拒了。」重黎冷淡回应。 「凤族女娃不想见我?」瓏羽的内心有点受伤。 重黎不再理会瓏羽,走到谜之男的面前,盯着不请自来的大人物。他神情严肃,发出低哑的质问声:「……我虽然好说话,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他散发的威严让人生惧,有赤帝该有的尊严,但谜之男任他直视,丝毫不以为意,显见他的沉稳。 「西帝,还是应该称呼您为少昊大人。」重黎不悦地说。 第七十九回01.火玉啟发记忆随,卫凤容若相识初。招引灵魂入铜雀,隐情汹涌藏暗幕。 透过凤孝的气息引导,眾人进入火玉所製造的幻影之内,目前是一片漆黑。 祈律睁大双眼,抚着心口,试图缓和激昂的情绪。 凤孝扬起微弱的火光,平静地说:「哥哥,你终于恢復了。」 情绪异常时,往往释放过度的魔气,强烈的疲倦感就会随之而来。祈律即知失去控制了。 「刚才……抱歉。」他凝重地说。 「你有发现是我吗?还是……」 失去控制的祈律固然可怕,但凤孝感受到他盛怒下隐藏的哀愁,唯恐强制压抑造成更大的伤害,不禁犹疑了。 「……隐约有一点。」 祈律在昏暗的意识中,有股熟悉的气息守在他的身旁,使他的意志不致全然涣散。他事后回想,就跟现在持着微弱火光的凤孝是一样的。 「那就好。」凤孝浅浅一笑。 祈律已经恢復,眾人转而关注在场环境。 即使有火光协助,伸手可见五指,仍看不出周围的景观。 「这里是哪里,仙气好重啊。」罗敷蹙眉。 「感觉不算舒服。」耕父因警戒而绷紧身体。 祈律摊开手掌,让仙气流过手掌缝隙,就像左手摸右手般自然,喃喃着:「我觉得还好……至少比刚才好多了。」 「有种熟悉的滋味……」凤孝轻抚铜雀,此地和铜雀的仙气不同,但都让她安心。 「我们进入火玉记录的记忆中了。」容若露出怀念的神情。 「……火玉也能储存记忆,与师父的记忆之术有些相似。」伶叶稍感讶异。 「是一样的术法。」祈律道。 伶叶从句芒学得此术后,仅见师门间使用,不禁说:「我一直以为这是东方大地的秘术。」 「……是东方大地的秘术没错。」祈律不免迟疑了。 「哥哥,你想起什么事了吗?」凤孝发觉祈律比她还瞭解现在的状况。 「(卫凤……你想传达什么讯息吗?)」祈律盯着凤孝手上的火玉,沉思着:「(跟那个人……会有关係吗?)」 他在意识断线前,隐隐约约有看到一道人影,但被捲入火玉内就没看到了。他越想越消沉,但已进入记忆之术中,唯有看完记忆才能离开。 「没什么。」他摇了头。 「那我继续了。」凤孝催动火玉发动术法。 火玉再度绽放光芒,于凤孝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通道。 分隔线 一出通道,看到的是空旷的宫殿建筑,以朱红为本体,并种植各色花卉,不过于阳刚或阴柔,给人坦率大方的好印象。 一名美人坐在殿内的主位上,亮丽的双眸闪着几分慧黠,五官细緻,身材精瘦,穿着中性的袍装,有种英气的美。 两名少女踏入宫内,向美人传达消息。 「报告,木神大人派的使者到了,要亲自接见吗?」甜美的鸚鵡小樱问。 嫵媚的鸚鵡小嫵不禁吐槽:「当然啊,难道当他不存在吗?」 美人听着两人话后微微一笑,从容回应:「是我拜託人家的,哪有不见的道理?何况……」她加深了笑意。 鸚鵡小樱双眸闪闪发亮,兴奋地说:「传说中的荀草精,不知道长得怎样~」 「荀草是养顏美容的仙草,容貌肯定……」鸚鵡小嫵也相当期待。 美人依然保持平稳的态度,说道:「百闻不如一见,晚些就知道了。」 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赶紧出外迎接传说中的荀草精,这段等待的时间,让眾人发表想法。 「原来荀草化成人形这么珍贵吗?」罗敷仅听懂这句话。 「是。」容若简洁回答。 凤孝从容若的反应得知,即将看到她从未看过的容若姿态,欣喜说着:「传说中的荀草精,我见到了。」 祈律对凤孝苦笑未久,记忆中的容若就被请到美人的面前。 记忆中的容若与现在的他容貌相去不大,但青涩许多,行为举止还有些侷促,看得出紧张。相对而言,美人落落大方,自然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 容若向美人拱手持敬,拘谨说道:「卫凤族长,初次见面,我是木神大人的使者,名为容若。」 「我知道你是容若。」卫凤说。 面对卫凤的自信,容若有些不知所措,道出来意:「……我奉师命带来容器,请您鑑赏。」 卫凤端视容若出色的容貌,微笑以对:「鑑赏……嗯,确实很不错。」 「……」容若沉默将容器交给卫凤。 卫凤起身,走到容若的身旁观看容器的样式。 她比容若矮约半颗头,以女性来说仍相当高,浑身散发的成熟女人的韵味,与容若站在一起颇为登对。 「纹路像木头,却是金属材质,怎么办到的?」卫凤好奇地问。 「我以椿姿木所刻,由尊者加持而成。」容若平稳回应。 卫凤喃喃着:「椿姿……加持……看来他们是真的很重视了。」她露出安心的微笑。 「我甫成仙形,虽通容器之术,但容器是否合意,仍需族长评断。」容若很在意卫凤的评价。 卫凤盯着容若戒慎恐惧的姿态,轻笑出声:「有长寿椿姿与固化之术加持,当然没问题。」 「……」容若神情难掩落寞。 卫凤没有错过容若的神情变化,调整容器的角度,问了:「我很好奇,为何刻成凤形?」 「听师父所言是送到凤族栖地,又无规定款式,私自以凤为形刻製。」容若略感羞涩。 卫凤的眸间闪过一丝戏謔之情,叹道:「我不是将凤放进去,你又该如何是好?」 如卫凤所料,容若有些担忧,迟疑地问:「……什么意思?」 卫凤不回答容若的疑问,而是比着容器各处细节,说着:「你对凤很不暸解,很多地方都刻错了呢。」 「非常抱歉,因为我没看过真正的凤,只能从史籍与图鑑中……」容若意会专家就在眼前。 「你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观察真正的凤。」卫凤眨了一眼。 「听说凤鸟非常稀有,有此机会是我的荣幸。」容若对传说中的凤族也是跃跃欲试。 「……」卫凤眼睛微睁。 担任称职壁花的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听到容若这句自然的话语,都陶醉不已。 「哇~不愧是含蓄的植物之美。」鸚鵡小樱面部羞红。 「那些笨鸚鵡肯定说不出这种话。」鸚鵡小嫵也摇了头。 容若不解两人的态度为何这么激昂。 卫凤态度如常,说道:「我就称那个容器为铜雀吧,之后还需要你的帮忙。」 「是。」容若谨慎应答。 卫凤对容若认真的态度苦笑,缓和地说:「不用紧张,我想不会太复杂的。」 「……是。」经卫凤提醒,容若发觉自己太紧绷了。 卫凤拿着铜雀,呼唤两人:「你们两个带容若小弟去客房吧。」 「没问题,帅小哥跟我走。」 「啊,原来还有这种告白法。」 两人尚未抽离刚才的情境,带着粉红氛围的愉悦心情带领容若离开。容若不懂情况,略愣随两人而去。 这段记忆至此告一段落,眾人需再走一段通道,才会接到下段记忆。 凤孝取笑道:「……喔?荀君用铜雀告白啊。」她看到容若难得的羞涩神情,相当高兴。 「当时的我不知道凤族栖地只有卫凤族长是凤族。」容若无奈地说。 相对于凤孝的欣喜,祈律面前凝重,思忖:「(……卫凤显然知道铜雀要放的是晞儿的灵魂。)」他覷向铜雀,「(椿姿木是句芒大人,固化则是……)」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看来瓏羽族长喜欢丰满的女人。」罗敷见识了瓏羽的品味。 「……我觉得她过壮了。」耕父吐槽。 「……喂,别在好像是当事者的面前讨论这种事好吗?」凤孝不满地说。 「我们继续看吧。」迟迟不语的伶叶想再往前行了。 第七十九回02.火玉啟发记忆随,卫凤容若相识初。招引灵魂入铜雀,隐情汹涌藏暗幕。 下一段记忆是卫凤带容若到一处被结界保护的封闭区域,里面有一抹仙气的灵魂,不受外界的干扰。 「……它是?」容若迟疑地问。 「它是灵魂。」卫凤说。 「……我是欲问它的身分。」容若自然知道那是灵魂。 「你仅需知道那位是尊贵的大人,其馀的就不要多问了。」卫凤严肃回应。 「……」容若神情一沉。 「少知道些事情,对你比较好。」卫凤柔声劝戒。 容若观察卫凤的神情,从善如流不再过问私事,而说:「是要将它置入铜雀之中吗?」 「不错,你试看看能否让她进入,我来维持结界。」卫凤走到结界设置处,向容若比手势。 容若手持铜雀,隔着结界,要在结界减弱时,瞬间吸引灵魂进入铜雀内,以免灵魂消散。 卫凤屏气凝神盯着容若,随容若的指示控制结界强弱。 容若深呼吸,释放身上的仙气,聚集于铜雀之间。铜雀发出微弱的光芒,指引灵魂进入容器之内。 卫凤将结界减弱,让灵魂得以穿过结界进入铜雀内。 「入!」 容若以自身仙气指引灵魂,但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加强施术数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没有反应?」他不禁纳闷。 「是因为太少了吗?」卫凤提出推论。 「……太少?请问是什么意思?」容若不解。 「灵魂量太少,吸不过来。」卫凤解释。 「……如果我再多施些力呢?」容若将此理解为仙气释放不足。 「你可以试试。」卫凤尊重容若的判断。 容若施放稍强的力量,灵魂依然不为所动;他不气馁,释放强度越来越强,数次之后,他已开始喘气。 然而,灵魂依然没有动静。 「……是我施得还不够吗?」容若怀疑是自身实力不足。 「先停下来,可能不是这个原因。」卫凤不再继续让容若浪费气力。 初次出任务就不顺利,容若神色难免消沉。 卫凤鼓励地说:「别气馁,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容器之术,我们慢慢研究吧。」她自认研究不足,无法提供良好的建议,对容若深感歉意。 「抱歉,卫凤族长。」容若不很能接受这句安慰话。 「不用跟我道歉,倒是得想个办法。」卫凤无奈说着。 「我会想办法的。」容若沉重点头。 他重新观察铜雀与灵魂的关係,检讨施术可能的问题,认真的神情让人心安。 卫凤对容若微微一笑。 这段记忆到此结束,眾人又必须走向另一条通道。 当祈律前行时,凤孝唤住了他:「哥哥。」 祈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凤孝。 「刚才哥哥提到铜雀内的灵魂量很少,哥哥是知道容器之术吗?」凤孝问。 「不……刚才是衝口而出。」祈律为难地说。 「……衝口而出?」凤孝露出费解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灵魂量太少。」祈律很难解释。 容若走到凤孝的身旁,「……灵魂量是少,但不是主因,我与卫凤族长摸索一阵,才找到办法。」 「原因是什么?」凤孝像观眾想请主角剧透。 容若轻敲凤孝的头,说道:「看下去吧,卫凤族长应该有记录。」他牵着凤孝的手向前行。 祈律跟着凤孝的步伐,发现大家都在前面等待他们。 分隔线 下段记忆的开展,同样是卫凤和容若待在结界装置,但从两人较为对等的互动中,看出时光飞梭。 「……怎样都吸不过来,难道是铜雀没开吗?」卫凤已经试过许多可能,不禁询问最基础的问题。 容若看向结界装置,凝重地说:「卫凤族长,我有一个推论。」 「说吧。」卫凤说。 「这个结界使里面的灵魂不致飞散,但似乎会抵销我的施术,让我无法吸引灵魂前来。」容若说明。 「抵销施术……怎么说?」卫凤问。 「再少量的灵魂也有办法呼唤,但我唤不到她,一开始我以为是实力问题,但我想可能根本没传过去。」容若回应。 「我有看到你的仙气在结界内流动,会传不过去吗?」卫凤不解。 「我推测可能是被吸收了。」容若严肃地说。 他随意释放仙气,试图穿透结界,但微弱的力量无法突破结界,在结界外围游移。未久,这股仙气慢慢消失,看似从未存在。这种结界术与他学习的系统不同,所以他没发现力量是遭吸收而非反弹,一直没发现异状。 「……原来如此。」卫凤确认仙气的消失形式后,认同容若所言。 「卫凤族长,可以请你暂时解开结界吗?」容若问。 「这样灵魂不会散逸吗?」卫凤必须确认此事。 「如果灵魂有被吸引入铜雀,就没有问题。」容若坚定地说。 「……你确定?」卫凤再度确认。 一旦失败,造成灵魂散逸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确定。」容若沉重点了头。 卫凤思忖些时间,走到结界装置旁,「……我暂时解开,你一定要接到才行,因为我不会施结界术。」 「必要时,我会先补结界术。」容若带上数枚玉戒指,肩负的不止是卫凤的期待。 他先在身旁施展数种简易结界,只消几秒就能建构成较大的结界,因应各种情况保存灵魂。 卫凤见容若准备充分,手握结界装置,予以回应:「好,听你的。」 「去!」 容若释放仙气吸引灵魂,一开始没有反应,但随卫凤将结界装置关上,暂时消除结界后,开始有些动静。 结界不会马上消除,但清楚可见灵魂受到阻碍而难以移动,迟迟进不入铜雀内。 「怎么回事?」卫凤很难判断灵魂是散逸还是被吸引。 「卫凤族长,不要重开结界,我会想办法吸引灵魂进去!」容若出声制止。 他额间冒出斗大的汗水,显然被强大的力量所阻止。他仍持续释放稳定的仙气,连接灵魂通往铜雀的通道。 「嗯……」卫凤即使忧虑,也仅能在一旁为容若加油。 随着结界完全消除,容若所施的力量越来越小,终于顺利将灵魂牢牢吸入铜雀内,并以封闭咒术保护其不受外界的干扰。 「呼……」容若移动铜雀,确保灵魂不会外洩,才敢喘一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吗?」卫凤忧心地问。 「卫凤族长,铜雀给你。」容若将铜雀交给卫凤。 卫凤甫拿到铜雀,铜雀森严的防御机制立即卸下,纯净的灵魂就在铜雀内部休憩。 「太好了……」她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容若收起简易结界,有感而发:「原来结界术与容器之术会互相排斥,我上了一课。」 「有这个道理吗?」卫凤擦拭铜雀。 容若仅靠近铜雀,立即触发其内部的防御机制,而提出另一种假设:「也可能因为我的仙气是外来的力量,被当成敌人排除了。」 卫凤不通此学,仅知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就重啟结界术了。」她重新开啟结界装置。 结界装置重新啟动,原本消解的结界再度凝聚起来,渐渐恢復最初的样貌。 「这个结界不是族长设置的吗?」容若对此机制颇为好奇。 「我不会结界术,这是主人放的。」卫凤摇了头。 容若皱眉问:「主人?是指……不,当我没说吧。」他突然想起有些事情可能不适合询问。 「你真的很乖耶,我说不要问就不会问。我的主人跟这个灵魂感情很好,所以我才会将她放在这里。」卫凤哑然失笑。 与容若相处日久,卫凤相信他的为人,不再处处防备。 看到卫凤亲切的微笑后,容若稍微偏过脸,眼神却一直放在她身上。 卫凤想和容若说些什么,发现平常都在谈正事,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尚在寻求话题时,眼神就和容若对上了。 「……」容若望着卫凤,不语。 卫凤迟疑些时间,尷尬地说:「……事情大功告成,我想你可以回去报告了。」 「卫凤族长,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教导。」容若致谢。 「教导说不上,结界与容器我都不会,反而是你教了我许多。」卫凤苦笑以对。 容若连忙说明:「……是因为你愿意给我时间尝试。」他很高兴首次出任务就遇到这么好的机会。 卫凤于脑内寻觅话题,想着想着似乎就得送走容若,突然冒出一句话:「我为你开场宴会,明天你就啟程吧。」 「……好。」容若很难解释内心的感受。 卫凤发觉容若的神情有些受伤,赶紧补充:「也许……之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请你过来帮忙。」 容若观察卫凤神情,微笑回应:「如果师父许可,我很愿意。」 「我只听过木神的名号,还没看过他,有机会的话……我应该去东方大地看看。」卫凤略带羞怯。 「东方大地是植物之国,鸟儿也很多,我想卫凤族长会喜欢的。」容若很愿意做引路人。 卫凤开心地说:「我的义父在东方大地喔,大战期间太忙忘了,战后也没联系他……」她说着说着,神情越来越消沉,最后哀伤地说:「啊,算了。」 「……卫凤族长?」容若对卫凤突然的情绪变化很在意。 卫凤不让容若担心,说道:「没事,你先休息吧,我叫鸚鵡妹子准备。」 容若知道卫凤的性格,仅是回应:「……好。」 这段记忆慢慢结束,下条通道逐渐成形。 「……为什么我觉得好难过?」凤孝眼眶微红,内心苦涩难熬,却不知如何说明感受。 随着涉入越深,凤孝受卫凤的记忆影响越大,她隐隐与卫凤的心思有些连接,却依然有很多的不明白。 「凤孝……」祈律出言安抚。 「卫凤族长的心情,传达到我这里了……她的义父,还有棠晞是她的谁?」凤孝问着没人回答得了的问题。 「我不知道,因为卫凤族长没跟我说。」容若爱莫能助。 「……」凤孝沉重点了头。 她肯定容若没有说谎,有所隐瞒的其实是卫凤。 祈律却知卫凤的顾虑。 「(卫凤是逢律的义女……这时候的她似乎不知道逢律出事了,只是担心他知道晞儿的事情会很难过。)」祈律不禁疑惑:「(句芒……你知道晞儿出事了,但你的态度为何是那样?是因为我问晞儿是谁你不知如何解释,还是你害怕让我知道晞儿灵魂不足的事情?显然,你也没跟卫凤提起逢律出事了……)」 「(句芒……还有他……)」他对铜雀之事始终耿耿于怀。 罗敷见祈律等人心情沉重,关怀问道:「……你们还好吗?」 「后面似乎还有记忆。」耕父提醒。 「到下一段了,但……」伶叶以眼神寻求容若的想法。 「接着的事,我一定要知道。」容若态度坚决,率先前进。 第八十回01.恩义情理如线团,卫凤果决断纠缠。祝融述说往日局,祈律逢律一线间。 卫凤悵然若失待在居所内。 她开了场宴会,邀容若共舞,在互敬一杯酒后,隔天早晨送走了容若。 「这种感觉……还真奇妙。」她心情沉闷,脑内都是容若的身影,失去了平常的风采。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摇了头,试着勉励自己:「不行,沉溺在这种感觉内,整个人都没有斗志,要出去走走才行。」 「去找重黎练身手,流了满身汗,睡个几天就好。」这是她平常会做的事情。 她看向窗外,犹疑地问:「重黎……要往东去吧?」 她托着腮,心思沉闷。 「义父……我要怎么跟您说,棠晞大人只剩下灵魂了?重黎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问他支支吾吾的,看起来就像不知道。」 她恐惧和逢律相会的那一刻,因为她只能将装有棠晞灵魂的铜雀交给逢律。 「还是我将铜雀交给容若,由他上呈木神,再转交给您……」她再坚强,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 然而,她的脑海中一闪容若被斥责的瞬间,心都疼了起来,立刻起身宣示:「不,我应该亲自交过去!」 她匆匆披上外袍,准备好随身用品,喃喃着:「我快点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她希望容若没有走得太快。 即将出门时,一股不寻常的震动让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一回事?」她分析事理:「凤族栖地是建立在主人的身上……难道是主人来了?」 她眉头一皱,发着牢骚:「怎么没先跟我说,我会来不及迎接的。」 她想起铜雀尚在结界装置内,轻叹一口气,疾速飞到结界装置,迎接她的主人。 分隔线 当卫凤抵达结界装置时,一道神秘的身影正伸出手,意欲碰触铜雀。 卫凤仅看到黑影,警戒大喝:「是谁!」 「……卫凤,你忘记吾了吗?」神秘的身影发出不悦声。 卫凤听出主人的声音,语气放柔,问了:「主人?您怎么没现身?」 「这里是吾的管辖领域,吾要怎样就怎样,不是吗?」主人质问。 「……您可以先跟我说,突然过来不太像您。」卫凤婉转地说。 主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吾做事需要向你报告吗?」 「主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卫凤明显发觉主人心情不好。 主人比着结界装置的开关,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解开结界装置?还有这是什么东西?」 卫凤不会施展结界术,结界是由主人所设,她却私自解开,主人确实有不悦的理由。她低下头,恭敬地解释:「这是铜雀,用来承载棠晞大人的灵魂。」 主人手持铜雀,冷漠地说:「……原来在这里。」 「……主人?」卫凤觉得主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为什么吾读取不了这个东西?」主人高傲地问。 「可以拿给我看看吗?」卫凤朝主人走了过去。 主人见卫凤走来,便说:「……罢了,吾要收走此物。」 「……为什么?」卫凤越来越无所适从。 「谁才是你的主人?一直询问吾不觉失礼吗?」主人喝斥。 卫凤正色,向主人提出请求:「……主人,我许久未看到您了,好不容易见到您,您的语气为何如此冷淡?如果是我的错,请跟我说。」她不喜欢也不愿意猜测主人的心思。 卫凤已经示弱,主人也卸下些气焰,说道:「你抵抗共工军队,保护南方大地有功……有段时间没看到你,让吾觉得很心急,是吾的错。」 这些话听在熟知主人性格的卫凤耳里,却有另一种解读。 「主人,请容我冒昧问一句。」她说。 「……吾要离开了。」主人就想打消身影。 卫凤读出主人高傲态度下的心虚,急忙劝阻:「主人!为什么棠晞大人会只剩灵魂?还有您的语气似乎跟她……」 她知道这样不敬,但她真的很怀疑,亟欲获得主人的回復。 「……」主人不语。 主人的沉默,认证了卫凤的猜测。 她伸出手,悲痛地说:「您读取不了铜雀,表示棠晞大人将您视作敌人……」她以仙气吸引铜雀过来。 原本握在手中的铜雀,竟轻易被卫凤吸走,主人焦急大喊:「你做什么?!」 「……主人,您与棠晞大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卫凤沉重地问。 「她对吾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快将那个东西交过来!」主人散发强悍的怒意。 「……主人,您打算做什么?」卫凤冷静问了。 「吾打算做什么?需要跟你说吗!」 若非主人以黑影现身,她的神情必然是狰狞的。 卫凤仅能沉默,思索如何在主人和棠晞间的纠纷取得两全其美的办法。 主人对卫凤的沉思感到不安,急切说着:「她是你主人,还是吾是你主人!你口口声声喊她『棠晞大人』,是觉得吾待你不够好吗!」 「主人,您不是这样的人……」卫凤深感沉痛,道出不欲说的话语:「主人,您虽然有些脾气,但不曾发出这种凶狠的声音,这样的您……让我很陌生。」 「你是想说她比较好吗?!」主人怒喝。 卫凤观察主人的身影,悲伤地问:「主人……您为何不现身?我觉得您的仙气……似乎染上了混浊。」 「混浊?你说吾的仙气……」主人显得慌乱。 「……凤族是何其敏感,您又是我的主人,我怎么会感觉不到您的异状呢?」卫凤眼神一敛,以低哑的嗓音说了:「主人,您不要忘记了,我们签订的是生命的契约,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您的仙气!」 卫凤释出自身的仙气,便与主人牵着一条微弱的细线,两者相较,主人的仙气黯淡许多。 「你将那个东西交过来,吾……」主人焦急如焚,一心想要取走铜雀。 「您不现身是与棠晞大人有关吗……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将铜雀交给这样的您!」卫凤坚持保护铜雀。 「……卫凤,不要逼吾动手。」主人的声音沉了几度。 卫凤道出主人可能的意图:「主人,您是想毁了铜雀,毁了里面的灵魂吗?」 主人浑身发抖,激昂的态度不仅是怒气,更多的是怨气,说道:「她对吾、对吾……吾没做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对吾,让吾……」她哽咽难以再言。 卫凤哀痛不已,可以想见主人必然遭遇惨痛的大事。但是,她对主人和棠晞都很瞭解,相信此事不单纯。比起偏袒任一方,她必须提出关键的说法── 「您或许没有错,棠晞大人也许有错,但是您想毁了棠晞大人的灵魂,不为她想,不为我想,也该为那一位想……」她酝酿情绪,激昂道出:「您这样做,之后您要如何跟逢律大人交代?!」 听到关键字,主人颤抖了一下,强势的态度弱化许多。 卫凤见主人有软化的跡象,苦口婆心地劝说:「逢律大人是讲理的人,但您先将棠晞大人的灵魂毁灭了,怎样都无法说服他,不如我将铜雀交给……」 她未说完,主人即低下头,痛苦呻吟:「吾……吾……好恨……好恨……」 卫凤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本来……吾是自由的……却被她……被她……」主人忍住抽搐,发出最大的怨恨之声:「吾的一切都被她毁了!」 在卫凤的认知中,原本主人的仙气纯净如仙泉,今日一见如表面浮了层油,然而当主人身旁冒出紫黑色的点点魔气,就似倒入黑浊的墨水,仙气就要混浊。 卫凤现在才发觉主人压抑强烈的负面情绪,尽可能维持理智与她沟通,「主人,再这样下去,您会魔化的……」 她伸手触碰点点魔气,有如针扎的刺痛感。被魔气垄罩的主人,就像承受千万根针。她释放火焰,试着消除魔气,但魔气自主人体内而起,怎样也烧不尽。 「唔!」主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和魔气对抗着。 卫凤清楚知晓主人正走在魔化的路程上,或者说,已经逼近魔族的程度。她神色一凝,「我不能坐视您魔化!」 她扬起魂尽之火,面容哀戚,内心满是挣扎。 「你要做什么?!」主人警戒大喊。 卫凤单手持铜雀,道出真心话:「主人,我与您订有生命的契约。不久后,您的感觉就会流入我的意识中;同理,我的感觉也会流入您的意识中。」 依她所言,主人无须质问也能知道她的想法,但焦急的主人显然无法与她意识流通。这使她明白,一旦沾惹魔气,原本订定的生命契约也会受到影响。 她苦涩说着:「以前的您,透过这个方法,拯救承受不了恶劣气候变迁,而身染重病年幼的我……」她双眼微闭,思索是否只能这么做。 「卫凤,吾问你,你要做什么!」 主人无法读出卫凤的意图,仅知魂尽之火是攻击招数,显得惊惶与茫然──她理解卫凤和棠晞情同母女,但她不相信卫凤会为此对她刀刃相向。 「魂尽之火,是纯净的生命之火,以您正受魔化之苦,也许……」卫凤喃喃着。 「你是打算烧了吾吗!」主人近似歇斯底里地吼着。 卫凤露出刚毅的双眸,坚决表达:「主人,我不会伤害您,也不会让您伤害棠晞大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抽了一口气,让魂尽之火锁定自己为目标,并以强大的意志执行计画。 她受火焰的力道将被撞出结界之外,主人惊觉她的目的,大喊:「卫凤!吾不允许,你就不可能离开这里!」主人立即施展结界术,想尽办法将她留在此地。 「再会了,主人……」卫凤双眼含泪,在火中与敬畏的主人道别。 她的肉体受契约所束无法离开,但随着肉体遭火焚燬,灵魂即将冒出时,她的最后之羽受到遗愿的驱使而拖着铜雀,迅速朝东而去。 「卫凤……你……」主人望着被魂尽之火烧穿的一个大洞,呆愣留在当地,从未想过卫凤会以这么激烈的手段离开她。 她流着泪水,原本缠着她的点点紫黑魔气如卫凤所言,渐渐被魂尽之火洗涤,不再继续恶化。 火玉因卫凤的消失而失去记录效果,最后的记忆就断在这里。 第八十回02.恩义情理如线团,卫凤果决断纠缠。祝融述说往日局,祈律逢律一线间。 眾人看完记忆,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瓏羽正与巨鸟护卫群吃果子,愉悦的心情受眾人影响而沉了几分。 凤孝握着火玉,容若望着她,两人都说不出话。 罗敷眼眶微湿,不禁感慨:「没想到卫凤竟是自焚而死……这是何其痛苦啊。」 「嗯……」耕父沉重点了头。 「(卫凤为了保护晞儿,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祈律同感震撼,「(我必须想起更多……这样才能回报她的努力……)」 自从受句芒的记忆导引后,他成功想起一些片段;受卫凤的啟迪,他深刻感受不能仅是被动想起。 「(唔……)」他忍着可能窜出的魔气侵袭,想要记起更多,脸色相当地差。 他退到后方,不让任何人发觉他的不适。即使他可能会受魔气侵蚀而无法控制,也不能因恐惧而退却,否则将永远陷入一知半解的窘境。 瓏羽看向凤孝,凝重地问:「凤族女娃……真的就是你吗?」 凤孝握住火玉,迟疑说了:「应该……是。」 「我能肯定就是你了。」容若回应。 「还有些记忆陆续窜入脑海中……我觉得头有些疼。」凤孝对火玉呈现的记忆,就像是看戏者,总有隔一层的感觉,不是很习惯。 「……凤孝。」祈律担心问了。 凤孝苦笑道:「似乎理解记忆窜入的头疼感,但不会像哥哥一样……冒出浑身的魔气。」她发现祈律流了不少汗水。 「浊气是负面情绪,卫凤族长的记忆虽然哀伤,但没有强烈的负面情绪。」伶叶说明。 「也就是说……我窜入的记忆中,会让我萌生强烈的负面情绪吗……」祈律喃喃着。 「听起来是这个意思。」耕父道。 「祈律,很抱歉我们没办法给你相关经验。」罗敷摇了头。 「凤族女娃一直是坚强且乐观的人,我很难想像她会变成魔族。」瓏羽不胜唏嘘。 「现在真的是魔族了。」凤孝摊了手。 「你们差很多耶。」瓏羽道。 卫凤是高傲的凤族,以拥有纯净仙气为荣。瓏羽认为她很难像凤孝随遇而安。 「你是进入魔族的身体内,不是成魔,跟祈律先生的道理不同。」容若对祈律不稳的情形仍歷歷在目。 「……瓏羽族长,怎么只有你一人,祝融呢?」祈律想起这件事。 「他刚才跟西帝大人谈事,彼此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我就待在这里等你们了。」瓏羽唯恐被低气压波及到。 罗敷惊呼:「继南方天帝又是西方天帝?怎么这么多平常看不到的大人物都来了?」 「……不是来杀我们的就好。」耕父此时只想当名小魔族路过此地。 「西方天帝……」祈律眼神一暗。 瓏羽以为祈律不懂,贴心解释:「他就是之前我提过的鸟王,没想到他也跟着我们来了。」 「我已经看到你说的鸟王了,他之前自称曲爷。」凤孝说。 「凤孝,你也遇到曲爷了?」祈律略感惊讶。 「嗯,虽然他装成老爷爷的模样,但一点都不像,一看就很奇怪。」凤孝模仿曲爷的动作,刻意半瞇眼扮慈祥,看起来颇为滑稽。 「……」祈律忍住发笑的自然反应,肯定凤孝见过曲爷了。 「曲爷……祈律之前也有提过他,跟凤小妹说得差不多。」罗敷对曲爷没特别的印象。 「为什么他要装成那个曲爷?还有他来这里做什么?」耕父相当纳闷。 「他即是我所言的尊者。」伶叶道。 经由眾人所言,他知晓了是谁暂时消解句芒设置的屏障。 「西帝大人有固化之力,铜雀的保护机制是他设定的。」容若说明。 「原来如此。」凤孝盯着铜雀,回想当时拿到的金属杯,有些理解固化之力。 祈律手握得死紧,压抑情绪说道:「也就是……他知情了。」 「现在观来,师父与西帝大人应该都知情。」容若严肃地说。 「那为什么……他们要坐视这件事!」祈律大喊。 祈律的激昂态度理应让凤孝感到陌生,却意外有种熟悉感,她脱口而出:「哥哥,你的记忆是什么?我觉得你……」 「瓏羽族长,祝融还在吗?我有事要问他。」祈律眼神一敛。 瓏羽对祈律的庄严姿态不自觉挺直了腰脊,说道:「刚才还在里面……要去呼唤他吗?」 「不需要,我亲自面对你们。」 不待瓏羽指路,重黎即出面,庄重的神色自然散发天帝的气势。 「祝融,西方天帝在哪里?」祈律不因重黎的气势而退却。 重黎对祈律的态度略感警戒,谨慎回应:「……我不需要回答你。」 「那么,晞儿的灵魂为什么只剩一半,你总知道吧。」祈律比着铜雀。 「……是卫凤说的?」重黎看向凤孝和容若。 「你还打算逃避吗?」祈律篤定重黎知情。 「……重黎,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凤孝放柔音调,缓和祈律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我说,但让我说完。」重黎道。 「……」祈律不语,给予重黎思考的时间。 重黎想了些时间,悠悠啟口:「第二次天界大战爆发,我向共工宣战,直接与他对决,两边长期交战,打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时间去想天界与人界怎么了。一天,共工撞毁一座高山,我们都没当一回事,直到女媧大人前来,才知道问题严重。」 耕父突然意会:「……你们刚才所提的棠晞,是指女媧大人吗?」 「晞儿继承先祖的名号就是『女媧』。」祈律解释。 凤孝眼睛微睁,对祈律的怀疑越来越深。 「女媧大人在大战採中立,但她会出手,问题肯定严重。原来,共工撞毁的是不周山,是天柱,天都倾斜了一大片,再这样倾颓下去,别说人界了,连天界都会毁灭。」重黎扶额,对当时的紧迫情况仍心有馀悸。 他走到一旁,倚着栏杆,无奈表示:「我和共工是水火不容,但我们都尊敬女媧大人,她既提出办法,我们暂且先收手,她说要我们协助收集并炼製五色石,我们也照做了。」 他看向天际,说道:「我和共工将五色石给她,她也准备好替代的天柱,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来的光波攻击了她,她的灵魂就裂成两份。我和共工吓着了,赶紧一人抓一份,相约各自处理,再回来这里。」 他伸出手,传达当时的情境:「卫凤跟女媧大人感情好,我将我抓到的灵魂交给卫凤,共工的话似乎是放在不周山附近,他不会问我,我哪会去问他,于是女媧大人的灵魂就这样安置好了。」 他说完全部的事情后,冷静接受眾人的目光。 祈律的熊熊怒火将从眼中喷射而出。 「你们也太随便了!女媧大人会被攻击,你们还能这样胡来!」直率的罗敷也很气愤。 「你有碰过灵魂吗?在一瞬就会飘散的状况,你能想多久!」重黎不满驳斥。 罗敷还想再说,但容若和凤孝都点了头。 「……他说的没错。」容若道。 当年,他看到卫凤的灵魂时,从凤族栖地的结界装置取得灵感,以结界术封存灵魂,置入肉体内。然而,对于不熟悉结界术的人而言,一闪即逝的灵魂没有让人多想的时间。 灵魂若未完整,姑且不论转世问题,很可能直接与大地融合而消失。 凤孝从未接触灵魂,却以肯定的语调说了:「……重黎的处置没有错,我想共工也不会放任棠晞大人灵魂出事的。」她手抚着头。 「凤孝,你还好吗?」容若不禁问。 「记忆陆陆续续传到我的脑内……很模糊……但我相信棠晞大人另一半的灵魂一定还在世上。」凤孝相信重黎和共工的为人。 「共工……为什么会是你与共工……应该……」祈律的脑海中浮现另一道人影,但没有理所当然地现身,感到困惑不已。 重黎感觉莫名其妙,怒说:「西帝下落不明,尊者和我联合向共工宣战。他不在,我是整个部族最能打的,当然是我对付共工!」 「我在战争爆发前后被凤族女娃训斥一顿后离开了,但我也听说过,留在那边的部族被迫输出资源或兵士,伤亡相当惨重。」瓏羽有感而发。 「我也有耳闻大战之事,但没你们详细。」罗敷摇了头。 「那场大战,以西边的损伤最为严重。」耕父道出事实。 重黎眉头直竖,不悦表示:「没人统领就会乱成一片,那是当然的!何况共工的大本营就在西边。」他才想问怎么没人关心他,只记得指责他的不是。 重黎所言,让祈律错愕不已。 「我……好像……有遇到……他……」祈律喃喃着:「他……来跟我……说什么……但……我……」他的头又疼了起来。 「哥哥,你有想起回忆了吧?」凤孝理解这种不适感。 「我……曾听说过……逢律……」祈律因疼痛而双手发抖,不解问着:「逢律……是先祖之名……为什么……我会与他连结?」 他很迷惘,越发搞不清楚祈律与逢律的差别。 「哥哥……你是跟我一样吗?」凤孝正色询问。 「不,祈律先生应该没有失去肉体。」容若肯定两人不同。 重黎却很讶异,大呼:「逢律……他不是?!」 「我生活于红柳村,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直到最近频繁使用力量,魔气越来越旺盛后……慢慢浮出这些记忆断片。」祈律也想寻得解答。 「我不知道逢律是谁,但应该是仙人吧?那怎么会是魔族?」罗敷自认听过大部分的魔族名号。 「……罗敷,也许他跟我们很像……但又不一样。」耕父对重黎的态度有所保留。 「我……」祈律觉得自己是异类,心情落寞。 凤孝额间流下汗水,将方才的怀疑说了出口:「哥哥……不……难道我该称你……」 容若神情端正,看向凤孝,似乎察觉到端倪。 重黎回首望向房内,微闭双眸以思考事情。 「你跟我来,其他人先待在这里。」这是他的决定。 「……你要做什么?」祈律戒备问着。 「我带你去见西帝。」重黎道。 第八十一回01.坐落华园如金雀,欲饮未饮动迟犹。高歌悲鸣啟回响,遥记当年一杯酒。 重黎走入房内,不必迂回绕过整座城池,就能通往庭园。 庭园空间不大,有鸟儿在果树上筑巢栖息,树下安置了一张木桌,为戒备森严的边境城增添了柔情。 独自坐在位置上的少昊空持茶杯,就像被囚禁此地的金丝雀,仅可聆听鸟儿的啾啾声。 重黎大步流星划破寂静的空间,说道:「西帝,我将他带来了。」 少昊看到祈律,平静询问:「……你愿意让步了?」 「这件事我可以,但那件事我不会让步。」重黎严肃宣示。 「无妨。」少昊点了头,接受重黎的说法。 重黎将已空的茶壶倒满水,以文火煮茶,供少昊和祈律润喉。 少昊将另一只茶杯放在对面,对重黎微笑示意,重黎未发一语离开,留给两人谈事的空间。 「坐吧。」少昊伸手请祈律坐在他的对面。 少昊的容貌与重的记忆几乎一致,也与祈律熟悉的曲爷差别甚少,他却迟迟没有将两者连结起来。他在外头虽说要与少昊见面,但真正碰上面,内心的恐惧又催促他赶紧离开。 他强压内心的恐惧,以提问代替逃避:「曲爷……还是我应该称你为……西帝大人?」 少昊沥过茶叶,「我希望听到的……都不是。」他的动作因祈律的提问而慢了些。 「……之前我听过几次的鸟鸣,都是你所为吗?」祈律质问。 「是我。」少昊坦然承认。 祈律想起在荒流河时的异状,询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目的是要让我记不起什么事情吗?」 少昊再舀一匙清泉于壶中,却因祈律的指控停止动作,平静回应:「我希望你记起来,但是完整的,不是片段的。」 祈律眼神一敛,不悦地问:「完整……片段……这是由谁来决定的?」 「是你。」少昊道。 少昊不慍不火的态度,不仅显得祈律情绪激昂,更让祈律难以说出预期的话,勉强地问:「我曾经从句芒大人的记忆中看到你,当时你说……要找我……为什么要找我?」 少昊将舀起的水以拋物线的弧度泼洒于树旁,并放下汤舀。 「你……恨我吗?」他强忍悲痛地问。 「……」祈律沉默。 「你恨我吗?不希望看到我?还是希望我消失?」少昊连续提问,每一次的问句都越来越强烈。 「……」祈律依然沉默。 少昊试着将重黎发出的文火熄灭,其火势虽小但很稳定,一时之间不好搧熄,火光正摇晃着。 忽明忽灭却又灭不掉的文火,使整个气氛变得更加尷尬,或说是冷凝。 祈律仅是盯着少昊,文火的摇曳光芒照着他的脸。 「棠晞小姐的下落,我也打听许久,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带你去找她。」少昊道。 「我想要知道晞儿的下落,但是……」如少昊所料,祈律对这则讯息起了反应。 「……不希望是我跟你说吗?」少昊问。 面对少昊的问题,祈律很徬徨,为难说着:「我……不知道。」 「……」这次换少昊沉默了。 他轻叹一口气,将施术熄灭文火,祈律却说了:「我可以……再听一次那道鸟鸣吗?」 「……你不是说那让你记不起来吗?」少昊严肃地问。 「那道鸟鸣……有时是心旷神怡,有时又是痛苦不堪,究竟怎样才是本质……」祈律试着说出感受。 「本质?那道鸟鸣的性质,长期以来都是一样的。」少昊平静回应。 「……我却不是这样。」 祈律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但不知如何说明,最后沦为没有意义的一问一答。他知道这样不行,一时又想不到主张,终究只剩沉默。 少昊知道祈律已无话可问,意即他也无话好说。 「……我唱首歌给你听,听完后就当作结束了。」他决定一切到此为止。 「……结束?」祈律直觉这不是好事。 「我会跟你说棠晞小姐的位置,并且尽我应尽的责任。」少昊沉重地说。 「(听到他说这些话,我的心情很复杂……)」祈律觉得自己的心揪得很紧,非常难受,捫心自问:「(我到底是想看到他?还是不想看到他?)」 然而,这个解答,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唱红柳村的诗歌吧……」 少昊以为祈律怀乡,选择其最熟悉并有感情的红柳村诗歌。 他以低哑浑厚的嗓音唱着:「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的歌艺出色得让树梢上的鸟儿都为之震撼,不敢发出杂乱的啾啾声,且远比祈律呆版的歌唱方式更富情感,让人相信他对此事的感同身受。 祈律觉得眼眶有些湿。 「(这是村中的史诗,我比谁都明白内容,但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模糊了?)」他不禁怀疑霍老的讲解,但非受少昊啟迪,而是自然而然地认为:「(就好像……不是这样的。)」 「……」少昊唱完,静待祈律的回復。 「西帝……少昊……都好陌生……」 祈律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但他不知情绪为何激昂;他明知不突破这道难关,永远无法真正面对迷惘的自我,但他就是手足无措。 他身上的魔气因未定的情绪而有窜出的跡象,使少昊相当忧心。 终于,少昊决定了:「你想不起来,我也不会再勉强……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他正要挥手施术时,祈律握住他的手腕,问了: 「己挚……是你吗?」 第八十一回02.坐落华园如金雀,欲饮未饮动迟犹。高歌悲鸣啟回响,遥记当年一杯酒。 祈律的脑海中窜出一段逢律的记忆。 当时,少昊透过重欲至华胥之枢,逢律得知此事,放下了手边的工作。 重神情凝重带领少昊前来,但少昊仅是疾步前行,亟欲见到逢律。 「律弟。」少昊呼喊。 「听该说您被共工所伤,有没有怎样?」重一直很担心。 「没事,不用担心。」少昊平稳回应。 逢律观察少昊的吐息,敏锐提出:「挚兄的气力减弱了许多。」 「呃……」少昊尷尬笑了。 「受伤怎么不好好休养?有事吩咐,找我过去就好了啊。」重不满地说。 少昊摇了头,严肃说着:「我有重要的事要与律弟谈。」 逢律摘下一棵树的几片叶,正色以对:「我先帮你调理。」 少昊知道逢律的性格,无奈回答:「唉……麻烦你了。」 逢律以纯清之气驱动增幅之力,叶片发出金色的耀眼光芒,他将其磨碎成药泥,敷在少昊的各穴位,以调养身体。 乘着这段时间,重怒气冲冲说着:「共工竟然敢伤害父亲,不可饶恕!」 「(挚兄消耗的气力似乎有些多……)」逢律摘下数颗枣子,赋予增幅之力强化其功效。 「你已经消耗不少仙气,这样就行了。」少昊移除敷在身上的药泥,态度略显急躁。 逢律将枣子交给少昊,给予忠告:「挚兄得静心调养,别再动用真气了。」 「大概没办法吧。」少昊将枣子收了起来。 他一向给人游刃有馀的从容态度,却露出这种神情。 逢律收起捣药器具,有感而发:「……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少昊眼神一敛,直接说明来意:「律弟,共工也派人来找过你了吧。」 「共工的属下浮游确实来过。」逢律坦白回应。 「是请你帮助他们吗?」少昊沉重询问。 「不,只跟我谈了一些家乡的事。」逢律平稳地说。 少昊皱了眉,不解说着:「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逢律道。 共工的行为与少昊想像不同,但与他要做的事情不衝突。 少昊顿了几秒,说了:「……律弟。」 「嗯?」逢律对少昊难得的迟疑感到陌生。 少昊轻吐一口气,说道:「我这次来,是希望东方大地加入战局。」 重不意外少昊所言,热切回復:「父亲怎么这么客气,我们当然会帮忙啊!是吧,逢律大人。」他看向逢律寻求认同。 「……」逢律沉默以对。 「……逢律大人?」直率的重马上显示费解的神情。 逢律发散微微的仙气,感应植物之灵的心情,面露愁容。 「挚兄……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他沉重地说。 「可是父亲……」 重从少昊难得的请求得知战局的艰困,想说服逢律,但少昊对他摇了头。 「……重儿,这是我捅出来的娄子,本来就不能勉强律弟替我弥补。」少昊自知这个请求来得太突然。 逢律急忙解释:「不是这样。如果只关係到我个人,我很愿意帮忙,但是牵涉到整个东方大地,我不能……」 风儿吹过树梢,竟吹落了满地的树叶,使他的神情更加落寞。 「律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少昊仅求支援,没有要以此地为战场,不禁怀疑逢律有所误解。 逢律伸出手,所有植物都冒出点点光芒,这是它们的元气,也是它们想要传达给他的心情。 少昊和重无法从中得知植物说了什么,但从逢律挣扎的神情中,推想得到植物之灵们的排拒之情。 「……这千华梦地,是东方大地的屏障,在这里生长的植物,就是我们的全部战力。」逢律道出严峻的事实:「这些孩子还年幼,没有战斗的能力,纵使少数已化作仙灵,也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那么如果只动用逢律大人与我的力量,应该就没问题了吧?」重急迫想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逢律走到一株藤花的旁边,问了:「挚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华胥之枢的事吗?」 「嗯,那时你一次让三株藤花成长,重儿可是看傻眼了呢。」少昊对此印象深刻。 「才没有傻眼……呢。」重别过头否认。 少昊和重一派轻松,逢律却是严正解释:「那是我与东方大地的『契约』,象徵我们共生关係成立。」 藤花是守护华胥之枢的屏障,并支撑整片东方大地。它是天界数一数二难生的植物,即使风乾的种子也深富灵性,会选择属意的主人而破芽生长。当东方天帝的候选人将三颗藤花种子植于华胥之枢,且得破芽生长,即完成整场仪式,成为新一任的东方天帝。 有件事让身为见证者的少昊很困惑。 「共生?这是指……」少昊从未听闻此事。 「我提供支撑东方大地的仙气,相对地,东方大地上的万物提供我力量,为我治癒一切伤害。」逢律刻意划伤手指,不久就有植物释出仙气为他治疗。 「逢律大人……」重对逢律已经平復的伤口有些在意。 「一旦开战,东方大地势必受到很大的伤害,我无法牺牲它们。」 逢律小小的划伤仅需让植物休息一些时间,但过度的伤害势必牺牲植物才可復原。这是他必须顾全的部分。 「……」少昊沉默良久。 「挚兄……」逢律蕴藏对少昊深刻的歉意。 少昊环视华胥之枢,偌大的植物园生机蓬勃,哪看得到远古大战的阴影?此是自华胥氏到逢律长期以来的耕耘才有的成果。 少昊咬着牙,痛苦地说:「律弟,你有你的考量……我……不勉强你。」 重忧心忡忡问了:「……父亲,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只能辛苦頊儿了,也许他有什么对策。」少昊无奈回应。 「挚兄,我真的很抱歉。」逢律神情哀戚。 少昊伸出手,劝阻道:「是朋友就别道歉了。」他不喜欢听到这种见外的词汇,尤其是出自逢律之口。 「……」逢律仅能将担忧藏于心中。 少昊感受到逢律的心情,勉强露出微笑,说道:「……战争结束后,再陪我喝一杯吧。」 「定当相陪。」逢律坚定地说。 少昊稍感意外,笑道:「以你只有一杯的酒量,愿意答应我可不容易。那就这样记下了。」 「我会确实记住的。」逢律点了头。 少昊拍了重的肩膀,督促道:「重儿,好好辅佐律弟,别像孩子一样闹脾气,知道吗?」 即使这几下拍得有些沉,直率的重仍不甘示弱回嘴:「我什么时候闹过脾气了?」 少昊苦笑,挥手道别:「律弟、重儿,你们保重。」 「挚兄,你也多保重。」逢律仅能祝福一切顺利。 少昊来时仓促,去时却是拖沓,将复杂的情绪藏在心中。 逢律皱着眉,持续与植物之灵沟通,不论他释放多少力量或改变几次说法,结果依然如此。 重静静看着逢律重复多次的沟通行为,脸色越发沉重。 第八十二回01.相柳出使心计深,逢律犹念战局辛。忽有黑影传旨意,将签盟约显忠贞。 少昊离开一段时间了,沉闷的低气压依然垄罩于逢律和重之间。两人相看无言,各自打理事务。 重在完成一个阶段的工作后,无精打采望着美丽的华胥之枢。 「……唉。」 终于,重叹了一口气。 「重。」逢律唤出声音。 重转过身,猛然惊觉发出心内的叹息声。 逢律轻拍手上沾惹的泥土,走到水旁,问了:「……在想开战的事吗?」 「……嗯。」重沉重点了头。 「我决定不出兵协助,让你很失望吧。」逢律持水瓢洗净双手。 「没有这回事,我明白您的难处。」重急忙摇了头。 身为辅佐的木神,重也瞭解东方大地的歷史。 远古大战造成东方大地失去仙气而破碎下坠,不仅天界岌岌可危,人界也几近毁灭。当时主政的华胥氏不得不以共生契约维系东方大地,并约束之后的东方天帝不得发动并参与各式战争。 看似繁茂的华胥之枢,整体仍由逢律提供丰稳的仙气,并受三株藤花支撑提起,此地的植物之灵与土地灵性尚不足担负此大任。 木神不像东方天帝被约束得如处囹圄,但因应情况随侍于侧是基本要求,他即使想要援助少昊,也必须得到逢律和千华梦地的植物之灵许可。 逢律凝重盯着重,内心正有所盘算。 蘑菇精摇摆着大臀,急急忙忙走到两人的面前,说道:「逢律大人、重大人,共工军的相柳来访。」 重听到共工就直冒火气,怒吼:「他来干什么?把他轰走!」 逢律感受到植物之灵的异状,冷静地说:「……不得无礼,请他进来吧。」 他以为东方大地属中立方,即使内心偏袒少昊,仍不宜直接视其为敌对势力的仇视行为。 「对他那么客气干嘛……」重不禁埋怨。 逢律不同重的浮躁,抚摸叶缘,静心宣告:「约在千华梦地相会,我处理好便去。」 「……好。」重不情愿地接受了。 逢律和重在千华梦地接见相柳。 相柳经由蘑菇精的带领,与两人会面。 相柳神情舒畅,态度从容,双瞳眸子蕴藏深不可测的智慧光芒,一见就是出色的谋士。 「东方天帝,一切安好。」相柳不免俗来句寒暄。 「哼。」重正眼不瞧相柳,直接予以强烈的敌意。 逢律没有制止重,仅礼貌性回应:「请问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跟你谈将来的事。」相柳说得坦然。 「跟你们有什么好谈的?」重简直要疯了。 相柳覷向重,以平稳的语气发出请求:「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与东方天帝私下会谈。」 重直觉不是好事,怒说:「有什么话我在不能说?你在这里说就好了!」 逢律对重过度激烈的反应感到为难,但他先以沉默确认相柳的后续行动。 相柳轻松地说:「好吧,如果你不怕尷尬也没关係。」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笑意,如蛇般让人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重有些迷糊了。 相柳如重所愿,直接道出:「东方天帝,就算你在这场战争中居功厥伟,就真的可以一直待在这东方大地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重警戒质问。 相柳的眼角馀光飘向重,轻声说道:「我是指……黄帝的后人们真心想让你这个外人担任东方天帝吗?」 逢律不语,也不外显情绪,让相柳猜不得他的心思。 相柳不受影响,从容地说:「如果不是华胥氏订下的『规矩』,他们大概也想安插自己人吧。」 「你……」重为之气结。 「就算你为他们竭尽全力,他们就不会趁机拔除你吗?」相柳拋出问句,逼迫逢律回应。 「挚兄不是这种人。」逢律平静地说。 「那少昊将他的儿子放在你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相柳看向脸色越来越差的重。 「不准侮辱父亲!」重发出怒吼。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相柳眼神一凝,如冷酷的蛇覷着猎物让人胆战心惊,冷言:「……毕竟在你身边的,可是血统纯正的小少爷呢,如果不是想当东方天帝,来东方大地的用意又是什么?」 少昊是西方天帝,其子重为木神,该为金神,脩为水神,姪子顓頊为北方天帝,一家都任天界至高职位。不必相柳提醒,一般人多认为少昊的权力布局是由自家人统治全天界。 「不是这样……我……」重态度有些犹疑。 「我的回答还是一样,请回吧。」逢律的态度依然平静。 「是吗?真可惜。」相柳轻松地说:「我还是劝你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狡兔死,走狗烹,他们的始祖黄帝,可就是这样对外人的呢。」 他不死缠烂打寻求认同,而是道出人尽皆知的故事,特别有说服力。 逢律眼神坚定不移,不与相柳再言;相柳眼带笑意,这场局势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相柳说完话就离去了,迅速果决的姿态反让人在意。 重一见相柳离去,尷尬地说:「逢律大人……」 「……」逢律闭眼沉思。 重直觉逢律心情不佳,不知如何是好,随口想了理由:「我……出去晃晃,晚点就回来。」 「……嗯。」逢律同意。 重怀着心事离开,逢律继续思索心事。 「(如果不考虑东方大地的损害,我真的很想帮助挚兄。)」 逢律释出仙气与千华梦地的植物之灵沟通,不如华胥之枢坚决反战,呈现不置可否的情形。 他想起相柳所言,内心一沉:「(……我不想怀疑挚兄与重,我想相信我眼前所见的他们。)」他有些顾虑,却没有人能为他解惑。 「(晞儿,你总说我不适合复杂的思考,如果你在的话,应该能够给我一个答案吧。)」他一脸凝重摘除椿姿的老叶。 他欲放松紧绷的心情,巡视整座千华梦地,观察每株植物的生长状况。 「这片还是有些乱啊……」 他走到繁木道,大多数的植物都种植于此地,彼此为了茁壮都尽可能夺取阳光、水和空气,如原始丛林般热闹。 他已和重整顿数次,区隔每株植物的生存权,仍不免有强凌弱之嫌,使他的内心再度沉重。 他拨开杂草,让被覆盖的娇贵植物透口气,以免他从各地交换而来的植物就这样闷死了。 此时,他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仙气。 「……是谁?」他警戒地问。 一道黑影出现于他的面前,来人仅是意念体,为传输讯息而存在。 「抱歉突然来访,在下奉共主大人之命,来请东帝大人前去一晤。」黑影道。 「……为何挚兄不直接跟我说?」逢律不喜欢这种传令的感觉。 「共主之位已经移交北帝大人。」意念体回復。 「挚兄……怎么会?」逢律难掩惊讶,「(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他脑海浮现少昊的笑容,对于其可能蕴藏的沉重心事竟无所觉,感到相当自责。 「东帝大人?」黑影寻求逢律的回应。 「我知道了。」逢律不想再造成少昊的困扰。 第八十二回02.相柳出使心计深,逢律犹念战局辛。忽有黑影传旨意,将签盟约显忠贞。 逢律随黑影走了一阵,抵达北方大地的边境。 他看到长老葴何与其随从围着大石桌,留下了一个位置。 「东帝大人,请坐。」长老葴何比着唯一的位置。 「……」逢律凝重地坐了下来。 逢律就座后,长老葴何即言:「咳,我就开宗明义说了,前共主转达了你不愿意参战的消息,我们都很担忧。」 「我无意加入共工。」逢律以为长老葴何是顾忌此事。 长老葴何点了头,沉重表示:「就算我们愿意相信你,但终究难杜悠悠眾口。」 「……您要我如何证明?」逢律不很明白目前的情况。 长老葴何使个眼神,一名随从就将文件交给逢律。 「大家只是图个心安,希望你能签下这份誓约书。」长老葴何解释。 逢律迅速瀏览文件内容,没有牴触意志或有害于东方大地,仅具宣示效用。 「我知道了。」他签上了名字。 长老葴何再使眼神,另名随从送上酒水,并取走文件。 「那么请喝誓约之酒吧,大家将来都是同伴。」长老葴何举起酒杯。 「(……这样就能让大家信任我了吗?)」逢律对于一纸文件能达成多少作用存疑。 长老葴何见逢律迟迟未取酒杯,怀疑地问:「东帝大人,莫非对我等心存疑虑?」 「不,只是我酒量不好,一杯已经是极限了。」逢律举起酒杯。 长老葴何头点了有些重,说道:「……一杯也就够了,麻烦东帝大人。」 逢律随后饮酒,思忖:「(这杯酒喝起来特别苦涩……是因为我的心情吗?)」他几乎不喝酒,但受少昊盛情邀约下也喝过几回,从来没喝过这么苦涩的酒,不禁疑惑了。 「……」长老葴何也喝完了酒。 「如果没有其他要事的话,请容我告辞。」逢律道。 长老葴何双手交叉,身旁的随从都有所行动。 他发出低哑的声音,冷声道:「没错……也该办正事了。」 他话甫说完,除了逢律所见的随从,尚有从其他隐蔽处现身的杀手,团团包围了逢律。 「……您这是什么意思?」逢律眼神一敛。 长老葴何站起身,冷漠回应:「没什么,只是比起形式上的誓约,我更相信死人不会背叛。」 「……诸神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逢律侧过身。 「只要你死了,之后怎么解释,就是我们的事了。」长老葴何冷笑说着。 随从与杀手拿起惯用武器就要斩杀逢律,逢律欲出手时发觉异状。 「(真气……竟然提不上来?)」逢律明显有受阻感,不得不耗费更多的气力发招。他不禁问:「你们……做了什么……」 长老葴何满意逢律的提问,大喊:「面对东方天帝,怎么能不用点手段呢……绝对别让他回到东方大地!」 眾人见逢律实力转弱,都大胆攻击,却遭逢律以仙气光波击飞而出。 「……」逢律神情凝重,先将眼前所见的敌人击退。 「他撑不久的,别怕!」长老葴何讶异逢律尚能攻击,但他不相信一群人奈何不了。 几名杀手射出小刀,逢律出以屏障反弹,让他们不得不闪避自己射出的小刀;随从群则以刀剑攻击,他即以仙气击飞之。 「(这是……)」他想要释放更多的仙气,却遭到束缚,对于刚才那杯苦涩的酒有些理解了。 即使他发招受限,他仅需提起较强的力量,依然使那些袭击者再也无法攻击。 长老葴何吹鬍子瞪眼,显然低估逢律的实力,摇着手杖又想呼唤一群人。 「(不行……得赶快回去……)」逢律估量无法一瞬击败长老葴何,决定先撤再说。 长老葴何怎会放任逢律离开?早在逢律的返程路上安排数十名杀手,个个凶神恶煞,杀不了逢律,也要让逢律再也无法施术。 杀手群施展术法逼迫逢律耗尽所有力量,逢律眼神一黯,直接以强劲的仙气光束贯穿包围他的杀手。 他身上的纯清之气是他长久修练的结晶,不仅精纯,仙气底蕴更是深厚,平常都用于照顾植物。 但,只要他愿意,拿来攻击绝对绰绰有馀。 他成为东方天帝,仰赖的正是足以支撑整座东方大地的纯清之气。 长老葴何欲唤杀手,但逢律不再拖延,直接对他射出光束,光束贯穿精美的手杖,直接射穿他的心脏,他双眼瞪大,就这样化作仙气消逝了。 应长老葴何招唤而来的杀手和随从来不及讶异,逢律就让他们同长老葴何的结局,化为一团团的仙气。 目前周围无人。 「呼……呼……」逢律暂且喘口气,他受药效影响,实已消耗大量的仙气。 「(一定……要回去……)」 他疾驰奔跑,在即将回到东方大地时,先受一道黑影的阻扰而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发觉了,那道黑影与传令的黑影是同一性质。 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于逢律的面前,幽幽地问:「……到底是我高估了长老,还是低估了你呢……东方天帝。」 男人身形不如少昊壮硕,身着以黑为主色的长袍,腰间有块窄弧状的白玉,面具以青铜製成,刻有神秘的纹路。 他浑身散发冷傲的气势,光是佇立原地,就有强大的威胁性。 「你是……为什么……」逢律从面具形式,知晓眼前的男人身分。 男人脱下面具,在俊美的容貌下,左侧脸颊下有道特殊的刺青,深邃的双瞳眸子彷彿能将人吸纳于深海之中。 「你身为东方天帝,一举一动都牵动诸神的立场,在这种情况下只想保留实力,就是你的罪。」男人轻易安了逢律一则重罪。 逢律严肃盯着男人。 男人伸出手,带着强烈的厌恶之情,冷声道:「……最后,竟然还是得由我下手。」他慍怒说着:「用这丑陋的姿态!」 他以特製蔘木尺製成集中的仙术波,强度之强,让逢律无从回击,眼睁睁遭到其吞噬。 在那道仙术波即将过来时,逢律想到少昊曾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頊儿只是看起来阴沉,但他是个好孩子。」 「难道……是你……」 「为什么……」 逢律失神喃喃着。 肉体遭仙术波摧毁理应异常痛苦,但他内心遭受的背叛苦楚早让外在感官麻痺了。 最后,他仅留下一道指控── 「己挚!」 第八十三回01.相逢千年质问先,一问一答显挚情。回首疑惑如绳解,欲拯棠晞不周行。 祈律浑身散发强烈的魔气,不同以往将自己包围其中感到痛苦难熬,这次外放直逼眼前的少昊,就似逢律生前的最后一道控诉。 祈律怒瞪少昊,「己挚,是你吗!」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少昊严肃回应。 「最后那杯酒、那件事是你唆使的吗!」祈律厉声质问。 「那件事非我所为,但其后果由我承担。」少昊沉着应对。 「……那个人是你的姪儿,你唆使他所为,你当然要承担!」祈律怒斥。 「你的魔化,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少昊已有预料,但听到祈律的指控,内心沉重不已。 「你是承认了?惩罚当时不出兵的我,假意说那些话来……」祈律悲伤地说:「因为我没有出兵帮助你……你就……用煞仙根……」 煞仙根具有封印仙气的功用,一般用于遭咒术等不能施展仙气以保全其身。它本身有强烈气味,入口苦涩难以下嚥,需要佐以味道浓烈之物。 「将你引诱出东方大地的不是我。」少昊正色以对。 「……」祈律依然怒瞪少昊。 两人互视一段时间,以沉默代替对话。 少昊态度真诚,昂然挺立,眼底未见惭愧或心虚之色。 祈律心情复杂。他对少昊的性格瞭若指掌,知晓其没有说谎,满溢的魔气受心情影响,如丧了气的狗尾,迅速消退。 少昊观察祈律的状况,未敢轻忽。 终于,祈律问了:「己挚……我……是应该相信你,还是不应相信你?」 「我可以对你发誓,我所言字字句句,绝无虚偽。」少昊坚决回復。 「我的心情很复杂,思绪很混乱……」祈律抚着头,困惑的双眸传达手足无措的心情。 他身上的魔气虽退,仍起伏难测,方才的激昂究竟是为何激昂,也难说得清。 少昊稍微靠近祈律,安慰地说:「记忆一瞬间涌入脑海中,任何人都很难承受,尤其你又魔化了……这也是我不敢直接唤醒的原因。」 祈律对少昊的话语略感讶异。 少昊重新为茶壶装了清水,放在文火上,说道:「很久以前,我就听闻红柳村的事情,但红柳村是封闭不接受外人的村庄。直到前村长,也就是你的父亲开啟一场盛宴,接待外地人后,我才有机会进去。」 他折了招待宾客的茶砖放入水中,继续说着:「当天很热闹,我以鸟形前去,寻找像你的气息。我没看到你,但感受到你失控的浊气。我不知道你为何失控,只知道不能让你失控,先以鸟声镇定。」 「那天,我和音谈到红柳村的史诗,一时情绪难以控制。」祈律已经想起此事。 少昊神情一凝,摇头道:「……不止如此,只要我过去,你的浊气就会起来。」 「(……我只听过一次鸟鸣,但他来过数回,我却不知道?)」祈律自认对感应气息颇为敏锐,现在始知不如他的魔气来得敏感。 少昊搅着茶砖帮助溶解,叹道:「我苦恼许久,请重儿帮忙隐藏仙气,以曲爷的身分与你会面。我循循善诱,希望慢慢唤醒你的记忆,但你毫无所觉,只把我当成曲爷,看着来自各个城镇的新奇玩意。这点,让我不禁怀疑,你的魔化可能跟我有关。」 「……」即使获得逢律的记忆,祈律仍不明白为何魔化,仅沉默以对。 少昊的动作慢了一些,犹疑地说:「你的妹妹,也就是已逝的祈音小姐,她虽然病弱,但很敏锐,我不敢去看她,生怕她会发现我的仙人身分。」 「音,也不是很想看到你。」祈律曾向祈音介绍曲爷,但她见过几次面就藉故不去。 少昊吐了一口气:「从祈音小姐的态度,我原本以为棠晞小姐的灵魂转世至她的身上,幸也不幸,她纯粹是对我的敌意较高。本来,我希望透过特製药物治疗她的病弱,但她是心病,不从源头入手无法治癒。终究我没办法治疗她。」他贵为天帝,仍有许多办不到的事情,不禁落寞。 「音的心病……是什么?」祈律知晓祈音有心事,但他不懂,欲从少昊的口中得知真相。 少昊望了祈律一眼,又将目光放回茶壶内,云淡风轻说着:「女孩子的心情……不是我们能懂的。」 祈律微微点了头,无奈地说:「……音心思纤细,我确实不很明白。」 少昊见茶水将滚,安好两人的茶杯,说道:「与此同时,我也寻找棠晞小姐的灵魂。容若将铜雀带到人界,同样被重儿隐藏仙气,我很难找他。直到他以荀令君的身分行事,凤孝以郭嘉身分从军,我才终于找到他们。」 他为祈律倒茶,感慨地说:「凤孝选择刚死的人类肉体,共同问题都是使用时间不长,必须时常更换肉体,每换一次肉体,她就得承受一次死亡般的痛苦,我……」他的动作放慢了些。 「所以,你就拿音的肉体……去承载凤孝吗?」祈律盯着少昊质问。 少昊放下茶壶,语重心长地说:「当你决定使用禁忌的药方,我就跟你一同赌了。如果祈音小姐因此存活,我就为凤孝寻找其他的肉体;但如果她撑不下去,我就让凤孝借用她的肉体。」 「你不知道这个举止,等同将音的死活系在我手上吗!」 祈律为祈音决定最后的结局已感到极度懊悔,又知是少昊刻意为之,眉头直竖,因愤怒而手部发抖。 「……我知道,但我不能坐视凤孝被天界的仇家追杀与更换肉体的问题。」少昊凝重回应祈律的指控。 更换肉体可比禁忌的药方,其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凤孝每过数年就得承受这种痛苦,少昊闻知如何置若罔闻?这点,实是句芒劝容若放凤孝转生之主因。 原本少昊也同意句芒的想法,但当他看到凤孝活出自我的坚忍觉悟,他改变想法,试图寻找一劳永逸的良方,即是以魔族或仙人的身体承载凤孝的灵魂,让她活得长久,减少换身的频率。 「凤孝……」祈律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凤孝……音……两人对我都很重要,却只能保全其一,这叫我如何回答?)」 这是痛苦的抉择;但最痛苦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决定了这件事情。 「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行动是我的错,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凤孝是无辜的。」少昊致上深切的歉意。 祈律笑得凄凉,无奈说了:「……我怎么可能会去责备凤孝?这种说法不过是狡猾的论述。你还是一样……坚定要做的时候,就会先斩后奏。」 这点,眼前的少昊依然是祈律所熟知的少昊。 「你与凤孝相处良好,我松了口气,因为你们两个人……原本情同父女啊。」少昊为自己倒了茶。 看到少昊的态度,祈律怒从中来,不悦地说:「你以为这么说……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吗!」 「不会。」少昊从不以此作为卸责藉口。 「你……」祈律神情痛苦,「(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做起事来就是用这种凛然的眼神看着我……)」 如同句芒所言,祈音之死是事实,任谁都无法扭转;同理,凤孝之生也是事实,任谁都不能抹煞其存在。 祈律是知道的,但他很难泰然应对。 少昊没听到祈律后续的斥责,给予尊重,不在此事上打转。 「……祈律,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他道。 「什么事。」祈律冷淡地说。 「我去调查凤孝的仇家时,意外发现棠晞小姐另一半灵魂的下落。」少昊认为这是祈律会在意的事情。 「……在哪里?」祈律眼睛微睁。 「似乎跟你有关係。」少昊饮了一口茶。 「……我?」祈律不解。 少昊比了祈律腰间的羽毛,解释:「你有得到白雉的最后之羽,那人与凤孝的天界仇家是同一批人。」 「你说昆蕗吗?」祈律听懂了。 少昊沉重点了头,道出一件震撼的讯息── 「她们的主人,就是卫凤的主人。」 第八十三回02.相逢千年质问先,一问一答显挚情。回首疑惑如绳解,欲拯棠晞不周行。 祈律和少昊回到边境城,看到凤孝正和重黎热切聊天。 「以前卫凤很健美,现在变成娇滴滴的弱女子,拳打过去就两半了,实在很难适应耶。」这是重黎观察一段时间后的结论。 凤孝闭上一隻眼,不满地说:「娇滴滴的弱女子?再给我一段时间磨练,我不觉得我的实力会比卫凤来得差喔。」她是好强的人,会为了这句话而努力锻鍊。 「是吗?那之后来切磋切磋,放心,只是教导战。」重黎自信微笑,很期待与凤孝的交手。 「好啊。」凤孝欣然接受。 容若神情复杂,担心凤孝为锻鍊自我变得比卫凤还要健美,可比南境凤族肌肉纠结的女战士,连男人都望洋兴叹。 祈律欣然微笑。 他从凤孝与重黎的互动中看到卫凤,又有明显的不同,两者都是他亲爱的家人。 他看向铜雀,还有一名家人在不远的彼方。 少昊走到重黎的身旁,严肃地说:「重黎,我要去那里了。」 重黎收起笑顏,正色以对:「……您还是决定要做吗?」 「我必须补偿一切。」少昊坚决地说。 重黎沉重点了头,说道:「我知道了,请您平安归来。」 眾人盯着少昊和重黎的互动,都不解其意,但知是重要之事。 「他们在讨论什么?听起来很危险呢。」凤孝悄悄地问。 「……平安归来,是会危及生命之事吗?」容若不禁担心。 「……」伶叶眼底也透露忧心。 祈律回到眾人的身旁,平静地说:「他会知所分寸,不必忧虑他。」 少昊懂得维持实力,不是逞强说大话的人。 罗敷对祈律的反应有些陌生,疑惑地问:「祈律,你真的就是……逢律?那个东方天帝?」 「我仅听闻东方天帝长期隐居于幕后,原来是魔化了?」耕父也很好奇。 在祈律与少昊恳谈之时,眾人经由凤孝的说明,明白祈律和逢律的关係。 「那是我前世的记忆,我依然是祈律。」祈律正色回应。 「但使唤我的能力不太像就是了。」少昊哑然失笑。 祈律眼神一敛,语气略冷:「己挚,有些事情我还没有释怀。」 「我知道,你不用勉强。」少昊轻松回復。 祈律瞄了少昊一眼。 祈律一向温柔,却对少昊有这种闹彆扭的神情,凤孝对两人的互动就似猫起了好奇心。不过,她调整语气,先说明正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棠晞大人另一半的灵魂。」 「只要找到灵魂,我就可以将她收纳于铜雀之中。」容若道。 「灵魂完整,就可以现形了吗?」罗敷询问。 「铜雀内的仙气可以短暂支持,但若要以铜雀为形体,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潜。」容若解释。 灵魂分裂已久,重新结合并凝聚需要时间,且容器与一般肉体概念不同,要成形并长期使用也要时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祈律严肃地说。 凤孝点了头,说道:「棠晞大人的灵魂在不周山附近,姑且不论搜寻灵魂的困难度,可能会有人来阻止。」她神情略显复杂。 「(……她果然也知道了。)」 凤孝巧妙应用卫凤的记忆而减少其对心绪的影响,不同祈律被逢律的记忆纠缠颇深,祈律颇感讶异。 「就是当时袭击女媧大人的人吧?」罗敷眉头微皱。 「一切都要小心为上。」连棠晞都会受此重创,耕父深感此趟行程险阻重重。 少昊以值得信赖的声调说了:「我会跟你们过去。」 「连尊者都要亲自出动,那名敌人是如此强悍吗?」伶叶略惊。 祈律、少昊和凤孝听得伶叶的问题后,都沉重不语。 「……怎么都沉默了?」罗敷不解地问。 重黎摊了手,「我不过去,不周山是西方大地的范围,由西帝负责就好。」他相信少昊瞭解不周山的地理位置。 瓏羽梳理美丽的羽毛,慵懒地说:「我也不去,我在这里休息,等待你们的好消息。」他可不想到危险的地方。 祈律点了头,坚定说着:「我们走吧。」 眾人对祈律点头回应,共同踏向不周山。 第八十四回01.不周活水静心河,重瓣黄花紫核心。回棠廊道动情愫,当年皇人求婚姻。 不周山,位于天界的西北隅,通过荒漠后,即看到各式破碎但坚挺的山脊。它不同于东方大地是仙气尽失而破碎下坠,天生即是如此,甚至以此尖细的山顶支撑天际,让人叹为观止。 山间生长许多耐乾旱的特有植物,并有覆盖厚实绒毛的牛、羊行走于山道,此处环境险峻,甚少有仙人逗留徘徊。 重黎和共工当年大战,一路从西南边界打到此处,可见两人战斗之激烈,浑然忘却了地理限制。这点,可从山间明显的火痕和水蚀看出端倪。 不周山本就破碎,这些痕跡非但不使其憔悴,反而更具歷史的魅力,不止天界,连人界都熟知它的名号。 祈律佇立于当地,静心感受着熟悉的气息。 「晞儿在这里,但我没有感觉到灵魂的波动。」祈律道。 「应该是藏在山的深处,有个确切目标还算好找。」凤孝不认为共工会将棠晞的灵魂放在入口当观光景点。 「她曾说被压在黑暗的地方,喘不过气,正如你所言。」祈律点了头。 容若比着铜雀,说道:「凤孝使用铜雀可以搜寻到她,但得在搜寻范围内。」 「我们往里面走吧。」祈律仅能这么说。 分隔线 眾人走了一阵,看到静心河。 静心河的水面泛出点点的光芒,不如星子耀眼,但让人心情安稳。 「……这条河流的感觉有些熟悉。」祈律道。 少昊神情凝重,不发一语望着河流。 罗敷左思右想,脑内突然浮现一个画面,笑道:「……啊,我知道了,像是荒流河的感觉。」 「你们是说有柳树的那边?」耕父一时没想到。 「是的,这是具生机的水源。」祈律喜欢活水,因为用此水灌溉植物,能让其生长得很好。 「荒流河有这种地方……我怎么没发现?」凤孝纳闷地问。 「在荒流河的深处,你可能没走到那边。」祈律回应。 少昊伸手触水,露出怀念却又复杂的神情,说道:「这是共工的力量,棠晞小姐的灵魂就在深处。」 「还有段距离,因为我没感受到。」凤孝从此看不尽河流的终点。 伶叶有感而发:「共工操控洪患,也能有此活水吗?」他对共工的印象取自通论,很难与眼前的活水產生连结。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一切系在共工施放力量的程度。」 少昊欣赏共工,才会邀请其共同治理西方大地,之后虽因故失和,他也不会完全否定共工。否则,当时的他就是瞎了眼。 「水源虽富生机,但土地颇为贫瘠,只生长得出绿草。」容若观察与眾人不同。 「阳光、空气、水源与土地是植物生长的根基,但要生长茁壮,必须下多些工夫。」祈律对容若植物知识颇佳感到高兴。 「……」少昊神情一黯。 祈律理解少昊的意思后,心情也变得苦涩。 「最近你们怎么老是沉默啊?」罗敷完全看不懂两人的互动。 「……我们继续前行吧。」祈律不解释,就这样走了。 分隔线 在静心河的一岸,有条以黄花为主体构成的廊道,花朵多枯黄萎缩。 「这是……」祈律迅速走向前。 「花好漂亮,但好多都枯萎了。」罗敷对奄奄一息的花朵有怜惜之情。 凤孝观察花朵形式,问了身旁的容若:「嗯……这是回棠吗?」 「重瓣黄花,我想是回棠。」容若曾看过图册。 「它是回棠没错。」祈律回以肯定的答覆。 凤孝走到祈律的身旁,研究花心部分,认真地说:「……果然仔细看,还是不太一样。」 「人界也有回棠吗?」祈律疑惑地问。 凤孝露出神秘的笑容,轻松道出:「有啊。」 祈律思考回棠的生长环境,寻找人界可能相应的地点,眉头却皱得颇紧。 「我听师父说过,回棠相当难植,一不注意就会枯萎。」容若道。 「所以它们枯萎……就是死了吗?」耕父分不太出来。 「整片盛开肯定很漂亮,好可惜啊。」罗敷叹了一口气。 祈律蹲下身,确认回棠的根与茎,其尚称稳健,予以肯定的说法:「扎根时是难植,稳固后生命力相当强韧,这样还有办法救治。」 「……」伶叶眼睛微睁。 少昊露出神秘的笑容,跟凤孝方才的笑容竟有些相似,自信地说:「回棠是你擅长的花种,我想你有办法的。」 「……」祈律意会少昊的言下之意,却不知凤孝是从何知悉。 「真的吗?要怎么处理呢?」凤孝雀跃地问。 「(晞儿……)」 凤孝和少昊的神祕笑容,使祈律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幕。 第八十四回02.不周活水静心河,重瓣黄花紫核心。回棠廊道动情愫,当年皇人求婚姻。 逢律成为东方天帝前,受少昊协助,前往始祖伏羲曾治理过的皇人山上担任族长。 棠晞是隔壁中皇山的族长,她受逢律邀请前往皇人山,两人漫步于大草原上。 远方仅有一棵树,视野开阔可瞭望附近地貌,流通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爽朗的阳光则使人心情愉快。 棠晞走路姿态端庄不做作,眼神专注于前方高大的逢律。 距离树木尚有十来步,逢律停下脚步,于浅坡上回望棠晞。 逢律似乎想说些话,还在犹豫如何啟口,棠晞便先问了:「你邀我前来此处,欲言何事?」 「棠晞族长,感谢你应约前来。」逢律致意。 「……」棠晞不语,覷着逢律。 「棠晞族长虽然给人冷漠的观感,但对鸟儿很温柔,也善体人意,本山的凤鸟承蒙你的照顾了。」逢律稍微别开眼,仍闻到棠晞身上的高雅花香,脸颊微红。 一开始,逢律入中皇山政厅闻到的香味就是出自棠晞。那股香味与回棠协调,就像回棠丛中唯一的绝美花卉,烙印他的脑中不散。 「……你是神凤族,不仅不瞭解凤鸟,连自己都不懂得照顾。」棠晞冷漠回应。 「身体不舒服,服用药草就好,毕竟部族事务需要我处理。」逢律不接受这则指控。 「身为族长,身体不适会影响判断。」棠晞同样是一族之长,提出另种见解。 「谢谢你的关心。」逢律微笑。 面对逢律的微笑,棠晞仅是平静地说:「你感谢之词不绝于口,但过度的感谢并不会让人產生好感。」 逢律瞬间纳闷是微笑还是感谢出了问题,试图说明:「我是真心感到谢意,因为我感受到你的真心。」 「……我不是来听你的狡辩。」棠晞觉得有些倦了。 「(我又让她误会了。)」逢律懊恼自己的慢热,轻吐一口气,衝口而出:「棠晞族长……其实我对你很有好感。」 「……」棠晞眼睛微睁,善于推敲人心的她也有不明白的时候。 在棠晞抵达皇人山前,逢律已经想过数次应对法则,他将脑内绕过无数次的话说了出口:「我是神凤族,也是鸟儿之一,有此荣幸能接受你的专属照顾吗?」他尝试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一些。 逢律高大并留有落腮鬍,即使样貌尚称清秀,仍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汉,突然的撒娇姿态有种反差的萌感。 「直球之后是撒娇……你跟你的朋友学来的吗?」棠晞承认这是高招。 「我与挚兄不同,棠晞族长应该感受得出来。」逢律委屈的姿态,让人心生怜惜。 棠晞眼睛微瞇,「……看你平常诚恳,忽略你也是鸟儿了。」 「……棠晞小姐欲言鸟儿就是轻浮吗?」逢律疑惑地问。 「倒也不是。」棠晞说。 「……」逢律不懂棠晞的意思而沉默。 棠晞对逢律露出不解的神色,平静问了:「你希望我这么言你?」 「不希望。」逢律自认没有受虐的兴趣。 风儿吹过,棠晞轻压秀发,在一贯的高雅中增添了些少女的姿态,让人目眩神迷。 「说吧,你带我来这里,只是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棠晞将秀发塞在耳后,露出美丽的耳廓曲线,不放任风儿的胡闹。 「(她是不接受吗……但似乎又不像……)」逢律发觉自己真的不瞭解女人,就怕说错话会被棠晞讨厌。 「……」棠晞不语,静待逢律的下一步。 事到如今,逢律无法请教他人,也不能諮询本人,只能老实地说:「我不是说奇怪的话,但没想到你会这么以为。」 棠晞望着逢律诚挚目光下的生涩态度,轻叹一口气,「逢律先生……鸟王求婚还会跳支求偶舞,你说几句话就算打发我了吗?」 她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逢律支支吾吾背后的意思呢? 「不……我不是只说几句话。」逢律急忙否认。 「……刚才看你一副很熟练的模样,这么快就破功了。」棠晞戏弄地说。 「棠晞族长,我是第一次求婚,还不太明白怎么说你才会接受。」逢律为难说着。 他曾经暗中打听数种求婚方法,但他脸皮薄,又不想被人打扰,只能一对一,几乎变成互看无言的状况也很困窘。 「……第一次求婚?你还没结过婚吗?」棠晞有些惊讶。 逢律和少昊年纪相仿,少昊已是数个孩子的父亲;且凤族珍贵,竟放任逢律单身,也是匪夷所思。 逢律很难判断棠晞眼中的惊讶之赞否成分,略感尷尬表示:「年少时都在锻鍊能力与培养植物,不知不觉就超过适婚年龄了。」 棠晞眼神一敛,「……我希望你真的只有这一次。」 如果被她发现说谎,眼前的男人下场将会很凄惨。因为,蛇族是很执着的,尤其对爱情,严格要求彼此忠贞。 逢律听出棠晞的意思,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提出邀请:「棠晞小姐,请你陪我走到尽头的树木那边。」 棠晞没有牵上逢律的手,逢律先走了几步,两人已有些距离。 棠晞在半信半疑中踏出了一步。 她踩在的泥土上,竟突然冒出了一朵回棠。 「……这是?」 她正想研究原因,但逢律说了:「请你继续前行。」 棠晞顺着逢律的意思前行,每走一步都冒出回棠,她不禁回首,从浅坡上观望着回棠大道。 逢律已走到树下,耐心等候棠晞的到来。 棠晞摘取一株回棠,「……这也是你的增幅之力?」 「是回棠之灵愿意帮助我。」逢律道。 他本来以为回棠之灵将在山间从花苞一併绽放,其真意却非如此。他遵从回棠之灵的心意,将从中皇山的回棠廊道中收集的种子种在泥土内,让其吸收饱满的营养后,待棠晞前来时才一鼓生长,製造出美丽的景色。 此事需要植物之灵的全力协助,他也是第一次知晓增幅之力可以如此应用。 棠晞走到逢律的身旁,以纤指比着摘取的花朵,好奇询问:「……它们与回棠相似,但花心是紫色,还散发着奇妙的香味,这是什么品种的棠花?」 「皇人山不适合种植回棠,我寻求回棠之灵的帮助,改良出新品种。皇人山盛產青雄黄,生长此处的回棠散发特殊的香味,是我始料未及的。」逢律靦腆解释。 棠晞清嗅花香,其隐隐蕴藏矿石的气味,不同花朵常给人的娇柔姿态,有种坚毅的气质。 「你为它取名了吗?」棠晞问。 逢律摇了头,试着以平静的外表隐藏内心的澎湃,「我将命名权交给我未来的妻子。」 「……」棠晞覷了一眼。 「最美的回棠只生长在中皇山内,这朵新回棠融合中皇山与皇人山的资源,是专属于此地的花卉。」逢律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 棠晞凝视花心,紫色的蕊与花瓣形成对比,却是高贵和谐,让人印象深刻。 「你狡猾起来,跟你的朋友不相上下。」她说。 「……我向你求婚,何必一直提到挚兄呢?」逢律承认有参考己挚一些讨人欢心的办法,现在却忧适得其反。 棠晞对苦恼神情的逢律露出神秘的微笑,转身望向回棠大道,喃喃着:「必须走过才能看到的回棠……回兮盼兮,莫忘吾棠,就称回兮棠吧。」 「我也想过此名,但我的『晞』是你的名字。」逢律的好心情都写在脸上。 「你的晞……现在就喊得这么亲密?」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柔情,棠晞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 抱持着「要害臊就一次害臊到底」的心情,逢律再补一句:「我希望可以一直如此亲密,直到永远。」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脸颊红辣辣的,心脏都要迸出来了。 棠晞神色一凝,「我通常不出领地,虽答应你的邀约,但是……」 逢律听出棠晞的顾虑,立即表示:「除非必要,我也不喜欢让人入领地,何况还是邀到如此隐密之处。」 此处不止是瞭望美景,更是侦测敌军的前哨站,唯有推心置腹的人才可至此。 他希望棠晞感受到他的真心真意。 棠晞对逢律洩露困惑的神情,缓缓问道:「……逢律先生,神凤族不是很重视血统吗?你欲娶非神凤族之女,又是一夫一妻制的我族,不怕后悔吗?」 东境凤族有严格的内婚制,目的是维系寥寥无几的珍贵凤族,尤其逢律有稀有的增幅之力,理当是被严格要求的对象。 逢律恍然大悟,严正解释:「我虽有与始祖相近的能力,但我是旁支,又自愿到偏远的西方,他们没有干涉我娶妻的权力。」 他坚持原则,长久维持单身,绝非外人三言两语所能撼动。 「即使,你可能无法拥有凤鸟的后裔?」棠晞道出可能的严峻问题。 「比起凤鸟的后裔,我更想要有亲爱的妻子与健康的子嗣。」 东境凤族长期近亲通婚的结果,导致许多凤族生有残疾,多不长寿。逢律不想因执着凤族而牺牲了一切。 棠晞抬头凝视逢律,温柔地说:「逢律先生,自你栽种出回棠走廊后,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愿你不要被我的性格吓退。」 当她尚未升任族长一职时,已有不少的求爱者;当她成为族长后,求爱者更是络绎不绝。她很清楚那些人看中的不是年轻与美貌,而是中皇山。因此,她武装自己,轻者吃鱉,重者恐惧,却没有人像逢律一样这么吸引她。 她喜欢和逢律相处的感觉,不必算计,自然而然表达真正的自我。 「我们初次见面,你就下过马威了,还有更狠的吗?」逢律哑然失笑,很难想像棠晞还能有多吓人的举动。 「……谁知道呢?」棠晞不排除未来的自己有无限发展的可能。 「有能干的妻子,做起事来更得心应手,我是这么想的。」逢律姑且将此当作是好事。 「回棠……回兮棠……莫忘吾棠。」棠晞心情有些沉重。 「回兮盼兮,拥纳吾棠……谢谢你。」逢律顺势将棠晞拥入怀内。 棠晞的身高直逼少昊,在逢律的怀内依然仅到肩膀附近,她享受难得的小鸟依人的滋味,仍不免吐槽:「这时候不要说谢谢,听起来很彆扭。」 「晞儿……以后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逢律早想拋掉「族长」两字。 「律哥,就让你这么称呼吧。」棠晞说完,脸红润了起来。 第八十五回01.回棠一瞬展风华,引得美人意流连。化作伊人同形貌,仅为求得爱人怜。 祈律望着半枯萎的回棠,花朵受阳光的反射,于他脑内一闪棠晞忍受煎熬,维持凛然态度苦持的容顏。 「回棠的枯萎是因土壤营养不足造成,只要补充营养,并适时催促生长,就会恢復原本的模样。」他说明。 「营养……你是说像肥料之类的?」凤孝问。 「是的。」祈律道。 罗敷搔着头,无奈地说:「谁身上会带着这种东西?看来没办法了。」 「再放任下去,花灵就会消失了。」伶叶严肃地说。 同样是由植物化形而成,伶叶对同族的敏感度颇高,容若仅是依稀感受到花灵的存在。 「(伶叶先生似乎很在意回棠的状况,而我也不愿看到回棠枯死。)」祈律难得看到伶叶这样的神态。 「祈律,使用增幅之力有效吗?」耕父问。 「增幅之力是促进成长,缺乏营养猛然求成长,将导致快速枯死。」祈律回答。 罗敷摊了手,不得不说:「所以问题是没有肥料?现在不是找肥料的时候了。」 少昊观察回棠的情况,思考着。 「这些回棠很特别,我似乎能感受到什么。」凤孝不像伶叶、容若感应到花灵,对气息敏感的她感受的是一股安心。 「回棠是屏障植物之一,只要没有完全枯萎,都能发挥一定的功能。」祈律理解凤孝的说法。 「像是东方大地的藤花吗?」容若听懂了。 「是类似的存在。」祈律点了头。 伶叶走向前,严正表示:「它们枯萎后,这边的守护力量就会更加衰弱,虽然我不明白它们欲守候的内容,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物。」 他的内心有股躁动,就像回棠之灵正寻求他的帮助,以获取活下去的希望,使他无法置若罔闻。 「该不会是保护女媧大人不受伤害吧?」罗敷恍然大悟。 容若接受罗敷的说法,看向凤孝,问了:「凤孝,有感应到什么吗?」 凤孝静心感受铜雀,欣喜说道:「铜雀对这些回棠有產生波动,与以往感应仙气的波动不太一样,或许可以这么说喔。」 祈律不如眾人所想乐观,疑惑地想:「(晞儿喜欢回棠,但她会到不周山种植回棠吗?而且回棠拥有保护灵魂的效果吗?)」 他不禁看向迟迟未语的少昊。 少昊发觉祈律的目光,从容问着:「只要提供营养就好吗?」 「尊者,您有准备营养剂吗?」容若有些讶异。 少昊耸耸肩,「算是吧。但要准备多少营养给回棠,需要问祈律。」他将此事交由专业处理。 「你知道这些回棠的目的吧?」祈律质问。 「你们的推论虽不中亦不远,这些回棠确实有保护的作用。」少昊婉转地说。 「意思就是,不是保护棠晞大人的灵魂,但有保护什么就是了。」凤孝贴心解释。 少昊苦笑以对,他一向对聪明人很没办法。 「……祈律先生,请你帮助这些回棠回復原本的样貌。」伶叶发出恳求。 「伶叶先生,你似乎很在意这些回棠。」祈律略感好奇。 伶叶眼底闪过难得的犹豫,欲言又止的态度,使祈律不禁疑惑了。 「也许跟千华梦地的藤花有关係。」容若猜想到可能的原因,尊重伶叶的沉默,仅说到此处。 祈律眼睛微睁,「……千华梦地植得出藤花?那边的环境几乎不可能,句芒的植物术成长至此了吗?」他惊讶到忘记称呼大人二字。 句芒竟实现连逢律可能都办不到的壮举,身为师父的他心情相当复杂。 「……拜託你。」伶叶顺势而言。 凤孝对伶叶难得的情绪起伏颇为动容,好奇问了:「哥哥,恢復这些回棠需要耗费很多的力量吗?」 「是需要不少力量。」祈律现在的实力不如逢律,修復整片回棠廊道确实有难度。 「如果消耗力量太大,就不要了。」耕父关怀地说。 「我也不捨回棠枯萎。使用力量后,我需要休息一会。」祈律坦白说道。 罗敷瞭解情况后,笑说:「原来如此,反正女媧大人的灵魂不会突然消失,休息一下也还好。」 不周山的行程可能危机四伏,但她以为有少昊同行,理当不必太过担忧。 第八十五回02.回棠一瞬展风华,引得美人意流连。化作伊人同形貌,仅为求得爱人怜。 少昊走到祈律的身旁,自行发问:「你要我做什么?」 「……灌溉没有问题,活水流动状况不需要我说,你只要比以前加半指力左右,我会将回棠开到布满这片廊道。」祈律下达指示。 少昊比了手势,确实接受祈律的指示。 面对两人自然流露的情谊,眾人不禁思考「半指力」究竟是什么。 「凤孝,这里有枯枝残叶,你可以除去吗?」祈律问。 「好啊。」凤孝说。 「容若,伶叶,你们注意祈律的状况,两位魔族后辈观察附近情况,不要让敌人有机可趁。」少昊也发出指示。 「是。」容若和伶叶接受指令。 耕父和罗敷面面相覷,露出无奈的神情。 「啊,竟然被天帝交代任务了。」罗敷是仙人时,从没看过天帝本人;现在天帝近在眼前,感觉很不真实。 「……心情很微妙。」耕父很难解释心中的感受。 少昊伸出手,一小团的仙气聚集在手指上,范围如祈律指示的一指半,指向回棠附近的土壤。仙气附着于土壤上,未起任何变化,就像风吹过不留痕跡。 「好神奇,几乎感受不到力量的波动。」凤孝讚赏少昊拿捏力量的程度。 少昊贵为天帝,实力出色不必言,仍依实际情况增减气力以融合环境之中,可见他对周遭事物的细腻观察。 「这样就可以充当肥料?什么道理啊?」罗敷嘖嘖称奇。 少昊从容回应:「施力太多,这区土地都会变成金属,怎么拿捏是经验。」他说完不忘眨了一眼。 「我听师父说过,以前西方大地水源充足,土地富饶,原来是这样。」容若上了一课。 少昊苦笑,耐心将附近土地都施了肥。 「(他还是一样熟练,我也不能原地踏步。)」祈律观察土地的状况,敏锐评估土壤的肥力已足。 他散发魔气,「(回棠之灵,请你们感受到这些营养后,尽情开展你们的美丽吧!)」他发出真诚的祈愿,让回棠之灵不必担心营养不足而鬱鬱寡欢。 耕父有感而发:「增幅之力很特别,不论对仙物还是魔物,似乎都可以使用。」对他而言,增幅之力打破仙与魔的界线,很是奇妙。 「仙草多少起排拒,但因祈律先生没有敌意,还是会愿意接受。」容若是由荀草化形而来,解释了这种滋味。 「……我是能感受到,但没有像师兄那种愿意接受的感觉。」伶叶像是受隔膜所阻,总是隔了一层。 少昊听闻后,道出可能的原因:「早期千华梦地的植物多数由逢律与重儿一同种下,容若也是其一,会怀念逢律很自然。」 换句话说,逢律对容若而言是类似父亲的存在。 「怀念吗……」伶叶喃喃着,思考这种情感。 容若看向祈律,内心有种踏实的滋味,认同道:「或许可以这么说。」 一旁烧着枯枝败叶的凤孝听到少昊等人的间谈,不禁埋怨:「你们那边也太优间,我烧到眼都要花了。」 为了让回棠尽情伸展,必须先将末端的枯枝去除,如何不烧到植物本体,就像烧燬摘星控制人们的絃线一样需要技巧。 祈律听取回棠之灵的反应后,微笑地说:「凤孝,谢谢你。现在回棠应该能够突破枯枝残叶,继续生长了。」 凤孝停下动作,好奇地问:「也就是我可以欣赏植物的表演了?」 「如果回棠之灵愿意帮忙的话。」祈律继续释放力量,鼓励回棠的生长,「(回棠之灵……我想要帮助你们恢復原本的模样,没有冒犯之意,请不要因我的魔气而排拒。)」 他浑身的力量都灌入回棠廊道之中,回棠接纳了这股魔气,周旁闪着璀璨的紫光,与橘黄色的回棠花色形成对比。 回棠大肆开展,再度充盈整条廊道,娇美不显柔弱,为荒凉的荒地景观增添了无限的春意。 「呼……」祈律喘了气,静观回棠的状况。 罗敷眼睛亮闪闪,陶醉说着:「整片开展上去,真的好美丽!」 「……如果魔界也有这番情景就好了。」耕父不禁感怀。 凤孝欣赏美景之馀,手抚铜雀,专注聆听铜雀给予的讯息。 「有感受到了吗?」容若问。 「铜雀的振幅相当剧烈,但没有感应到棠晞大人的灵魂。」凤孝略感纳闷。 伶叶察觉异状,警戒地说:「……似乎有人靠近了。」 一名高?美丽的女人走了过来。 「回棠竟然又开满廊道了……是你们做的吗?」她的神情难掩惊讶,彷彿回棠不再可能绽放。 「怎么会有女人在这里?」耕父疑惑地问。 祈律和凤孝看到女人都露出讶异的神色,少昊则是尽量保持一贯的神情,掩饰有些尷尬的心情。 「(她是……)」祈律不可能认错眼前的女人。 女人对回棠的盛开绽放美丽的笑容,欣喜说道:「逢律大人……是您回来了吗?」 「逢律已经死了。」祈律冷静回应。 「这种力量,吾只见逢律大人使用过,你快告诉吾,逢律大人在哪里!」女人语气急促。 「(我虽身染魔气,但整体气息仍与逢律相近,她分辨不出两者的差别吗?)」祈律觉得情况不单纯。 凤孝走到祈律的身旁,试着以平静的态度回復:「哥哥说的不错,逢律已经死了。」 女人对凤孝抱持敌意,不悦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说谎。」 凤孝神情难掩落寞,使祈律越发狐疑:「(……她连凤孝都认不出来吗?)」 罗敷搔着脸,「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祈律与凤小妹真的没有说谎。」 女人发出具威严的娇声,怒斥:「这分明是增幅之力,只有逢律大人会使用,难道你们将他给!」她眼神一暗。 终于,凤孝不得不说:「卫凤的主人……你为什么要装成棠晞大人的模样呢?」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装?难道她的外貌跟女媧大人很像吗?」罗敷两者都没见过,无从比较,有些搞糊涂了。 「卫凤的主人……也就是掌管结界装置的人?」容若倒是理解了。 女人眼神一敛,质问:「你听过卫凤?怎么知道的?」 她对凤孝有明显的敌意,使祈律正色以对:「寿,凤孝与卫凤的气息很接近,你应该感觉得出来。」 祈律道出卫凤的主人的名讳,唯有与她平辈的人才会这样称呼她。 寿对祈律露出费解的神情,喃喃着:「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吾?」 如凤孝所言,她化成棠晞的外表,若非看破术法,必须对棠晞和她都有瞭解。 祈律和凤孝都符合这个条件,所以他们立刻看出问题。 「我是祈律。」祈律简洁介绍。 「祈律?凤孝?」寿完全没有印象,露出难得的困惑神情。 旁观的伶叶提出假设:「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可能是意象体,所以探测不到我们身上的气息。」 「……祈律,你确定她不是棠晞小姐吗?」少昊悄悄地问。 「她是寿,也就是卫凤的主人,与晞儿是好姊妹。」祈律解释。 寿一见少昊,露出愤恨的神情,大喝:「你……老贼,你终于现身了!」 少昊不解地问:「你讨厌我?但我不认识你。」他自知惹火无数的男男女女,但总要知道原因。 「假意封逢律大人担任东方天帝,实际上随时都想除掉他,现在又想装好人?说!你把逢律大人藏到哪里去了!」寿很乾脆指控少昊。 少昊摇了头,一一否决:「分封之事出自我的真心,没有想除掉他,也不是装好人,更没有藏起逢律。他就在你的面前。」他比着祈律。 祈律仅是望着寿。 寿虽无法评估气息,但区分仙气和魔气尚无问题,犹疑地说:「骗人……逢律大人明明是仙气,吾看他是浊气啊!」 如果去除仙气与魔气,寿不得不承认祈律从力量性质、性格展现和说话态度都与逢律相近。尤其,祈律明显知道她是谁。 「寿,你知道晞儿的下落吗?」祈律严肃地问。 「……」寿不语。 「你装成晞儿的外表,还藏匿她的气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祈律已知眾人找不到棠晞的原因。 「……」寿依然不语。 妲己现身于眾人面前,隔绝寿与眾人。 「寿大人,这些人意图扰乱您的判断,请由属下对付他们。」妲己冷静地说。 「是你。」容若有些惊讶但又不太惊讶。 「……你的主人是卫凤的主人,那你为什么要追杀我?」凤孝不怎么相信这是寿下的命令。 伶叶看向容若,警戒地问:「她就是师兄所言的天界仇家?」 「没错,黏在我身上的小精怪就是她放的。」容若戴上预藏的玉戒。 妲己眼神一敛,冷声道:「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你们已经踏入迷阵之内,就由她们来招待你们吧!」 她手一挥,不周山的情景倏地扭曲,变成一座迷阵,眾人都被捲入其中。 祈律望着不远方的漩涡,「(……我没事?)」 寿出手制止漩涡吞下祈律,端视着他,谨慎问了:「……你说你的名字是祈律吧?」 「是。」祈律简洁回应。 「……这些盛开的回棠,是你使用力量达成的吗?」寿对着祈律的目光颇为炽热。 「是。」祈律依然简洁回应。 「吾从妲己的口中得知逢律大人已经不幸丧命,你是魔族,也拥有增幅之力,你与逢律大人的关係是什么?」寿的语气带着些许期待。 祈律担心凤孝等人,但又不好对寿太失礼,迅速回復:「我最近记忆復甦,得知他是我的前世。」他以最快的说法中止寿的提问。 如祈律所想,寿双眼睁得颇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祈律顺势提出:「寿,那些伙伴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关闭迷阵。」 「迷阵是妲己开啟的……而且,老贼也在,吾非要让他露出马脚才行。」寿露出愤恨的眼神。 「己挚只是乍看被捲入迷阵而已,真正陷入迷阵的都是我的伙伴。」祈律正色以对。 「逢律大人……你魔化是因为内心有无法排解的恨意吗?」这是寿想了些时间后才敢提的事。 「……」祈律沉默,很难解释心中的感受。 寿以为祈律与她相同,自顾自说着:「吾也是……吾好恨……恨意不断传达过来……」她神色哀戚,向祈律放出求救的目光,胆怯地说:「逢律大人,吾……」 祈律不清楚寿发生何事,但他能感同身受,不禁问了:「寿,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寿犹疑地问:「……你想知道吗?」她微啟的唇愿意向祈律倾诉一切。 祈律却胆怯了。 「(从卫凤的记忆中,寿提到晞儿的语气有异,恐怕是跟晞儿有关。)」他内心泛着不安,坦白道出:「我想要知道,但我必须先拯救伙伴,并找到晞儿的灵魂。至于你的事情,待我询问晞儿之后……再说吧。」 在他的心中,伙伴与棠晞都比寿来得重要太多。 寿眼眶泛着泪光,哀怨地说:「逢律大人……你还是一样……」 「不要称我为逢律,我是祈律了。」 祈律冷淡回应,踏入迷阵之中,欲知伙伴的情况。 寿独自被留在原地,满园盛开的回棠竟像讽刺,开口嘲弄她的失败。 「逢律大人……即使你这样疏离吾,为何吾还是……这么喜欢你?」 寿摘取了一朵回棠。她知道逢律喜欢回棠才栽种它,以为可以获得逢律的关怀;却不知逢律喜欢回棠是因那位伊人。 而且,祈律和逢律也不同,终究祈律不愿成为逢律的载体。 第八十六回01.幻梦重啟伤痛时,眼前困局难渡航。心欲向前意躑躅,倏了回棠护心房。 祈律踏入妲己施展的幻梦迷阵之中。 幻梦迷阵会让人看到各种幻梦,通常是自身不愿回想或挣扎不出的情境。 「(……大家是被捲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吗?顺着路走,一路破解迷阵,应该找得到他们。)」 幻梦迷阵的规模颇大,但路线意外单纯,只有一条大道,偶尔通到歧路,很容易找到人。 妲己的实力没如此疲弱,此座阵法显然被人干涉了。 「(己挚没被捲进来,但他去哪里了……罢了,先不管他。)」 祈律有些在意少昊的动向,但他无法一瞬破解阵法,只好从头开始。 「前行吧。」他走入第一条歧路。 分隔线 耕父和罗敷正对着空气大喊。 「呼!可恶,连正面对决都不敢,只会使用这种小聪明!」耕父已经将自身胀得最大,以声势决胜负,不意洩漏怯战的心情。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罗敷抚着面,哀伤流涕,没有平常乐观开朗的大姊风范。 两人面对未知的敌人,清晰可见是无法突破的伤痕。 「(……他们似乎陷入过去的泥淖之中。)」祈律理解这种心情,出声呼吁:「两位前辈,振作!」 耕父怒瞪祈律,大喊:「你也是敌人吗!别以为我受伤,就会怕你了!」 「还有更多敌人要来了吗?」罗敷显得手足无措。 「(不行,他们听不进去……)」祈律待在原地警戒,思索是否有其他的办法。 「不动!肯定又要使用小手段!」耕父认定祈律有诈,立即出手攻击。 罗敷双眼呆滞,目前的她没有战斗意志。 祈律以长刀挡下耕父的攻击,评估不主动出击就不会引来罗敷支援,但仅是防御无法解决问题。 耕父发散多次的气波攻击,竭尽全身的力量就想打败眼前的敌人。 耕父的眼神,让祈律想起逢律穷途末路时的绝望,但他不会重演同样的悲剧。 「(试试看凝神的药草吧。)」他札实挡下攻击,正寻找空隙以取出怀中的药草。 「胆小鬼!」耕父怒吼,发出不间断的攻击。 「(看来只能等他疲倦了。)」以耕父毫无节制的攻击,祈律仅需待他喘气,就有出招的时间。 耕父和罗敷都陷入过去的幻梦之中,施术者放大他们的苦痛,使其身心俱疲,最终力竭而卒。 「你……你!」耕父怒不可遏,只是防御的祈律让他兴起强烈的挫败感,就像当时遇到那群高傲的仙人军队的不悦。 「两位前辈……」 祈律见耕父喘了气,立即取出药草,以增幅之力增强药效,使两人凝定心神。 两人渐渐放松紧绷的神情,双眸从涣散转为明亮,呆坐于原地。 「……祈律?」罗敷现在才看到祈律。 「你怎么会在这里?」耕父环顾四周,没有来到此地的印象。 「我顺着迷阵找到你们,发现你们似乎陷入过去的仇恨之中,不得不先出手制止。」祈律解释。 耕父低下头,回想刚才的情景:「我……确实是感受到中了缚灵之术后,全身被绷得死紧,然后就被那些天界军推入魔界了。」 罗敷抚着脸颊,泪痕还残留于脸颊上,叹道:「我是感受到朋友的背叛,但她双眼含泪,似乎是不得不……」 「什么不得不!若没有背叛者,我们也不会这么惨。」耕父怒斥。 祈律神情一黯,说道:「……缚灵之术是古老的咒术之一,要能让尚未失去力量的两位前辈有绷得死紧的感觉,实力不容小覷。」 「你不是说缚灵之术是阴狠的咒术吗?」耕父还记得此事。 「既古老又阴毒,是崇信黑夜的氏族所用。」祈律从逢律的记忆中,对黑暗氏族有不好的观感。 「……」罗敷眼睛微睁,似乎想起何事。 「身为仙人却使用这种招数,怎么想都让人不快。」耕父哼了一声。 罗敷态度平静,柔声道:「算了。」 「……算了?」耕父不懂罗敷的意思。 罗敷站起身,苦涩一笑:「我是说过去这件事情……就算了。」 「罗敷,你在说什么?」耕父随后起身,以为幻梦对罗敷造成心灵伤害,担心地看着她。 罗敷摊了手,瀟洒地说:「以前……我不曾看到她最后一刻的泪水,虽然可能是幻术造成的错觉,但内心踏实多了。是她欠我的,我并没有欠她。」 她虽这么说,但眼底闪过一丝的愧疚。 「你本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耕父为罗敷抱屈。 罗敷摇了头,有感而发:「耕父,我突然想起紫狩了。」 「……这时候提紫狩做什么?」耕父不解。 「如果可以,维持原本的生活是最好的。但离开魔界后,我很珍惜银湖村内的恬静生活。我猜紫狩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尽心尽力,说什么都想让魔界变成可以生活的地方。」罗敷继续说:「而且,目睹祈律多次使用增幅之力后,我真的相信魔界有可能成为一片乐土。没跟天界求得生存权,但也能在魔界生活,不是吗?」 她回想以前当仙人时,从未满意过生活环境,被打入魔界才感怀以前生活的自由;到银湖村时,又缅怀当仙人时的自由。经过这次的深思后,她认为自己总是要求环境配合她,却没想过要为身旁的环境做些什么。 就像她总是要那个人配合她,却没想过那个人可能遭遇的处境。 耕父没想到罗敷有这层体会,沉思良久,说了:「但是,为什么我们非得蒙受这种委屈?」 「我是不知道为何东方天帝会成魔,但肯定很痛苦;凤小妹也是,不得不烧燬自己,都要突破原有的枷锁。天下痛苦的不止我们。耕父,紫狩有落仙谷,我们则有银湖村……往事固然难熬,但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罗敷安慰地说。 「我不像你这么达观……」耕父神情哀戚,他仅有坚强的外在,却不如罗敷有颗坚强的内心。 罗敷拍着耕父的肩膀,微笑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 「……」耕父点了头,对罗敷予以苦笑。 旁观的祈律见两人走出过去的痛苦之中,欣慰说道:「两位前辈,真是太好了。」 罗敷对祈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糗着问:「祈律也是,一堆话藏在心里,究竟都在藏什么?」她再大而化之,都看得出祈律的心事重重。 「你说得对,也许有人藏心事藏得更严重。」耕父欣然同意。 「两位前辈别取笑我了,我们继续前行吧。」祈律苦笑,某种程度上接受两人的指控。 第八十六回02.幻梦重啟伤痛时,眼前困局难渡航。心欲向前意躑躅,倏了回棠护心房。 祈律等人未走太久,就在大道上看到凤孝和容若与他们打招呼。 罗敷兴奋走向前,大喊:「看到凤小妹了。」 「他们看起来还好。」耕父道。 「凤孝、容若先生,你们还好吗?」祈律基于安全起见而确认。 凤孝耸耸肩,调整姿势,从容回应:「没事,只是待在这里等你们。」 「……你们没有感觉到什么吗?」罗敷怀疑问了。 「我有施展结界术。」容若道。 「第一时间荀君施术保护我们,很抱歉来不及扩及到你们。」 凤孝的心志本就坚强,又有铜雀保护,不易遭受阵法的精神攻击;容若则下意识保护两人,最后变成在此休息。 「无妨,知道你们没事就好。」祈律本来就不太担心两人。 「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凤孝严肃道。 「说吧。」祈律态度大方。 「你知道卫凤的主人……也就是寿小姐,她的原形吗?」凤孝虽知祈律取回逢律的记忆,但她不确定程度,先问为上。 「……知道。」祈律点了头。 「我趁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为什么寿小姐对棠晞大人的态度会如此仇恨。也许……棠晞大人真的对寿小姐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我推测……」凤孝神情凝重,看似已有八成把握。 祈律打断凤孝的话,平稳说道:「凤孝,我们先找到晞儿的灵魂再说。」他希望谈论此事时,棠晞是在场的。 「祈律先生,如果事态如凤孝推想,你要如何处置?」容若希望祈律瞭解事态轻重。 「……」祈律以沉重的眼神回应担忧的心情。 罗敷搔着头,不解问了:「你们在说什么?不能先找到女媧大人的灵魂再说吗?」 「只是先做个假设,之后遇到才不会惊慌失措。」凤孝无奈地说。 她本欲讨论此事,但没想到祈律竟似蜗牛缩在壳内,让她很难继续。 「……凤孝,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祈律语气沉重。 「是,我想好了。」凤孝坚定点头。 「……你还真是果断。」这是祈律办不到的事情。 不论是卫凤还是容若的记忆,威严的逢律总让人难以亲近;祈律平易近人许多。但两人不欲回应时,都会迅速结束话题。 既然如此,凤孝和容若亦知如何应对。 「凤孝做事果决,擅长临机应变,虽然有些时候难免失之武断。」容若微笑以对。 凤孝瞟了一眼,不服输地说:「是谁教导我要这样的?荀君。」 「是我。」容若接受这项指控。 面对两人的拌嘴,耕父和罗敷都有些难为情。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耕父严重怀疑两人受到幻梦的影响。 「听起来有些害臊呢。」罗敷倒是有些喜欢。 祈律听出两人是为调和气氛,他制止再谈,确实是有不敢面对的原因。 「(凤孝的推测不是没有理由,因为我很瞭解晞儿,认为也有可能如此……)」祈律望着铜雀,「(但是,我与凤孝的立基点不同,我必须相信晞儿。)」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深爱的人。 凤孝知晓祈律的决心,不再多说,比着前方的道路,说道:「走吧,不知道伶叶有没有先出去了。」 「我观他实力,心灵训练应该很坚强,我想不用担心。」容若道。 「我们在路上看看吧。」祈律希望在大道上就看到伶叶。 分隔线 当大道的路上出现歧路,容若瞬间神色一凝。 「等会要非常小心……」凤孝扶了额。 祈律不太懂凤孝的意思,仅见凤孝和容若走在前头,与后方三人拉开些距离。 祈律一入歧路,即看到双眼迷濛的伶叶。伶叶似乎寻找何人,却没发现身旁有人。 「(……他中了迷阵?)」祈律意会了。 「他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中术法了?」罗敷觉得情况有些棘手。 「……不是说很坚强吗?」耕父吐槽归吐槽,默默增强魔气屏障的强度。 伶叶左右张望,竟似孩童失去父母般,露出无助困惑的神情,特别引人怜爱。 「您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他喃喃着:「我化身人形也要千年了……为什么还找不到您?」 容若与凤孝交换眼神后,向前走一步,试着沟通:「……你在找什么?」 伶叶没有理会容若,抑或是说,他根本没听到也没看到。 「他听不进去,必须先制止他才行。」祈律提出忠告。 「他实力很强,若被当作敌人,可要费一番功夫才击得倒。」凤孝为难地说。 祈律见识过伶叶的实力,深知在场能与伶叶一战的人有限,必须採取别的方法。他灵光一闪,问道:「容若先生,伶叶先生的本体是植物没错吧?」 「应该是。」容若回应。 「既然如此,我使用增幅之力与他沟通看看。」 祈律与伶叶隔段距离,由耕父、容若协防,凤孝、罗敷因应突发状况,他散发魔气向伶叶的心灵深处取得沟通。 他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抱持实验的心态说着:「(伶叶先生,我是祈律,你似乎陷入迷阵之中了……)」 伶叶倏然警备,厉声大喝:「是谁!」 「他真的认不出来……看来只能打了。」罗敷尷尬地说。 「重点是要打得过。」耕父自认技不如人。 伶叶是句芒派来最值得信赖的帮手(因为少昊不是句芒唤得动的人物),一旦失控就是最恐怖的杀手。 「不是他……也不是他……很像他……但也不完全像……究竟您去哪里了?」伶叶呢喃着:「我活下来了……也化成形了……但您为什么不见了……」 他不是好战之人,当祈律停止施放魔气,又回归一般的态度,但他的精神状况渐趋不稳。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控制的。」容若取出玉戒指,准备强行干涉。 强行干涉是与阵法主人对抗,稍有不慎,可能影响中术人的心志,但容若认为早点处置才能减少伤害。 凤孝于一旁观看情势,她是机动队,因应情况行事。 当容若将出结界术时,伶叶身旁出现一尾妖狐,将伶叶掌握在她的怀里。 妖狐不如妲己有九尾,但已有六尾。 「咈咈~好不容易有猎物上门,怎么可能让你们阻止呢。」妖狐虽是笑着,但她警戒容若的举止。 容若盯着妖狐,沉重不语。 眾人以为妖狐难缠,都生怕她操控伶叶,或是伤害伶叶。 「这……」罗敷看向耕父,呈现不知如何是好的状况。 祈律不善咒术,沉默以对,一切尊重容若。 「咈咈~」妖狐颇为得意,就想让眾人担心,吟唱奇妙的咒语。 「你出来得正好。」迟迟未语的凤孝对妖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什么意思?」妖狐不懂凤孝的说法。 「伶叶很难打,但你好打多了!」 凤孝说完,即以强劲的火焰包围了妖狐。 「可、可恶!」妖狐尚在吟咒,哪能改咒灭火,神态立显慌张。 「你要自己解咒,还是我逼你解咒?」容若姿态优雅,充分展现游刃有馀的态度。 妖狐冷笑道:「咈咈~说来说去还不是要靠奴家?奴家若不解,你们又能怎办?」比虚张声势,她自认有些程度。 「那就请你消失。」凤孝加强火焰,更加逼近妖狐,使其明显感受炙热的温度。 「什么!」妖狐从未看过求人者态度这么恶劣,竟不知如何应对。 「解不解在你的一念之间。」容若语气依然冷静,散发一股威严,这不是请求,而是不折不扣的威胁。 妖狐觉得火焰难受,嘖了一声:「可恶!奴家解就是。」 妖狐的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容,在她前方的祈律立即出声警告:「容若先生,小心!」 未待妖狐袭击,凤孝便以火焰吞噬之。妖狐来不及哀号,就这样被火消灭了。 眾人瞬间傻眼。 「没事,我本来就不信任她。」容若从容回应。 罗敷扶了额,大叹:「那你还说这种话?」她一直以为非得倚赖妖狐才能解咒,生怕伶叶无法恢復。 「只是给她机会。」容若平静回復。 「……仙人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吗?」耕父突然发觉不瞭解仙人。 凤孝耸耸肩,反问:「不然要直接杀了她吗?」 罗敷掩嘴大惊:「明明发散的是仙气,你们说起话竟比魔族还要坏。」她觉得凤孝自从与容若同行后,变得越来越坏了。 「同感。」耕父不能同意更多。 相对于眾人讨论善与恶的分界,祈律比较担心处于失神状况的伶叶。 「……伶叶先生,他不会有事吧?」他希望容若解得开术法。 容若走到伶叶的身旁,说道:「那隻妖狐已死,咒术的效果就会减弱许多,我解得开。」 他轻敲手指,玉戒指发出光芒,将伶叶包覆于其中,消散本来围绕在其身旁的晦气。 事实上,那尾妖狐的道行不足与容若对抗,他是想节省些气力,以备后续的战斗。 伶叶的双眸渐渐转回明亮,他困惑看着眾人,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师弟,你中妖狐的咒术了。」容若简单解释。 「……」伶叶神情凝重,说不出话来。 罗敷轻叹一口气,安慰地说:「不要难过……我和耕父刚才也中了。」 耕父无奈地问:「需要拿我们的惨状来安慰他吗?」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有说什么话吗?」伶叶犹疑问了。 「你好像想找谁却又找不到,差点把来提醒你的哥哥也斩了。」凤孝如实表达。 「伶叶先生,你没事吧?」差点成为受害者的祈律善良地问。 「没事,我失态了。」伶叶向祈律道歉。 凤孝确认伶叶无恙,轻松地说:「好啦,人都找到了,迷阵应该即将瓦解。」 伶叶没看到少昊的身影,询问:「……尊者在哪里?」 「他没有被捲入阵内,我们出去也许就会看到他。」祈律回答。 「对尊者而言,当场破解这座迷阵再简单不过,但他选择不破解。」容若略感纳闷。 「我是没资格说,但你们都没中迷阵,那个妲己是弱成这样吗?」罗敷从摘星的实力比对,认为妲己应该会更强才是。 容若正色回应:「不,她的实力与我相近,在此处只会更强。」他与妲己周旋过,其总有顾念,难以全力以赴,绝非轻易对付之人。 「……那就更难说了。」耕父决定搁置此事。 凤孝轻抚铜雀,说道:「铜雀有些微的震幅,跟刚才回棠廊道的感觉很接近。」 祈律容易受到周围环境影响,猛然发觉他在迷阵中心情一直很平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回棠守护了我们。」 凤孝比着出口,指示道:「出口就在前方,我们走吧。」 第八十七回01.天柱高耸穿云层,水琉球内藏魂灵。棠晞谈及当年事,万般无奈心一横。 离开幻梦迷阵,率先看到的是高耸入云的天柱。 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与方才的荒凉悲戚不太一样,却难说出原由。 「这里跟刚才的感觉不太一样,我们有走这么远吗?」罗敷不禁怀疑又踏入新的迷阵。 「待在迷阵里,应该不会移动才对。」耕父也很迷惑。 「原本的结界被破解,现在才是真正的不周山。」容若看出了端倪。 「(……假意捲入迷阵,趁机寻找破解结界的方法,能够迅速破解寿的结界,在场也只有他了。)」 祈律思忖未久,不远方的少昊带着笑意走到眾人的面前。 「你们出来了,看来都没事。」少昊自信的神态中,显示对眾人实力的信任。 「尊者也无恙。」伶叶道。 凤孝眼神一敛,明显感受到异常,迅速前行,走到一座山前。 那座山的规格与样态都很普通,底下流过一条河,即是静心河的源头。一般源头总从山间冰川融化而成,但静心河从地底下突然冒出,也没有相应的其他河道,从此可见静心河并非天然河流,而是被共工创造出来的。 她比着山,激动地说:「我感受到了……棠晞大人的灵魂就在这座山下。」 「嗯,刚才是被结界遮掩,其实就在不远处。」少昊贴心解释。 祈律神情严肃,疑惑地问:「山底下……我们要怎么取出晞儿的灵魂?」他立即明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意思,心情益发沉重。 「棠晞小姐被压在山下,还有密流保护,共工原意是要保护她的灵魂不受减损,但也变得很难取出。」少昊难得露出困扰的神情。 「确实,我无法吸引灵魂过来。」容若释放仙气,完全传不入山内。 「即使是尊者也难以办到吗?」伶叶问。 「我一人是不容易,但有人帮忙就没问题。」少昊再强也没有三头六臂,亦难一心多用,生怕哪个环节出错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祈律确认山势,其非绵延的山峰,而是独立的丘陵。其上有茂密的植物生长,下有密流通过,丘陵受到共工外力干扰而有改变,并非札实紧附于大地。 他下达指示:「先将山丘抬起,再切断密流,使用铜雀吸引灵魂。山间有植物,我可以请植物之灵帮忙,切断密流交给己挚,解开密流内保存灵魂的术法给伶叶先生,至于吸引与接受灵魂就拜託容若先生与凤孝了。」 罗敷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怀疑地问:「祈律,那我和耕父要做什么?」 「植物撑起山的时候,请两位前辈想办法多争取一些时间。」祈律不能保证如茵的绿草可以拉抬这座丘陵多久。 耕父估算丘陵规模后,点头回应:「瞭解。」 少昊听完祈律的发号施令后,咕噥着:「重儿的两个徒弟都加先生,我却是喊全名。」 待在少昊身旁的凤孝不以为然地说:「我也是全名啊。」 祈律瞟了一眼少昊,冷声警告:「……己挚,做好你应做的事情。」 「嗯,没问题。」少昊轻松回答。 「(他的态度越是轻松接近轻浮,表示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很难处理……但他想做什么?)」少昊迟迟未说来意,重黎临别的态度又太严谨,祈律却不知他意欲何为,内心泛起些微不安。 凤孝对两人的互动有些在意,但仅是笑着说:「哥哥,加油。」 祈律自知现在不是探究少昊目的的时候,发散魔气,先和植物之灵取得联系。 「(植物之灵啊,可否请你们辛苦一下,暂时将山扛起来,好让我取得晞儿的灵魂?拜託你们了。)」他将对棠晞的思念传达于其中。 植物之灵感受到祈律的祈求,缓缓将丘陵拉了起来,乍看就像丘陵浮起来了。绿草如蚂蚁抬起大象般艰辛,随时都可能倒下。 「抬起来了……那我也要加油。」罗敷叫出小山,先撑住丘陵下四角,随丘陵向上拉的高度而加高小山。 此举有助于绿草立基,但绿草的力量有限,耕父评估:「我鼓起全身的魔力,在下面撑着,你们要快!」他试着将丘陵高高举起。 「我拿小山协助你!」罗敷担心耕父,又唤了几座小山出来。 耕父尚进不入丘陵下面,祈律屏气凝神,指示:「呼……再高一点。」他必须再拉高些,人才进得去。 耕父发觉祈律正喘着气,担心其一旦无力可能会让丘陵直接坠落,大喝:「祈律,接着由我和罗敷做就好,你不要再耗气了!」 「没错,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罗敷加高小山,目前尚在她的规画内。 「……有劳两位前辈了。」祈律接受两人的好意。 当丘陵腾空到一程度,得以清楚看到隐藏于下方的密流,一颗如琉璃般高贵的水琉球就在里面。水琉球不断原地滚动,释放大量的水源成为静心河的源头,又吸收自山间渗透而下的水源,周而復始,形成源源不绝的活水。 少昊取出佩剑,由左手辅助右手横竖剑身,开始运气。 「断流斩!」 他一挥剑,密流瞬间截成两段,水琉球维持虚弱的空转。 一旦密流流通,水琉球就会被密流保护起来,伶叶把握一瞬的时机,迅速取得水琉球。 水琉球触感冰凉,不如表面所见坚硬,反似果冻般的软韧,手指稍陷其中,但不影响内部。内部的灵魂闪烁着专属于仙人的银白光辉,在水琉球的衬托下,彷若高贵的艺术品。 「……我确实拿到了!」伶叶牢牢将水琉球握在手中。 凤孝疾步至伶叶的身旁,甫接近水琉球,铜雀就產生极强的震动,乃说:「铜雀有震动……里面是棠晞大人的灵魂。哥哥,你们可以将山放下了。」 「两位前辈请离开,我要放下山了。」祈律道。 罗敷担心耕父没听到,大声呼喊:「耕父你快出来,不要被压成肉饼了!」 耕父努力从空隙中脱身而出,不忘抱怨:「……这种肉饼也、不、好、吃!」 他一离开丘陵,罗敷慢慢取消小山,让植物缓缓下降而不致猛然坠落,使丘陵回归原有的模样。 容若运气,指示道:「伶叶你慢慢破咒,我将灵魂导引进去。」 祈律走到附近,疑惑地问:「……解得开吗?」 「这咒术颇强,是共工所为吗?」伶叶试图解咒但不顺利,生怕施力太猛就会让灵魂散逸。 「是共工的力量,但以你的实力应该没问题。」少昊收起佩剑。 伶叶稍微加强力度,消解水琉球的表面。 「慢慢破解就好,灵魂才不会飘散。」容若再度提醒。 「棠晞大人……这是你的灵魂,快点进入铜雀吧。」凤孝有感铜雀的震幅越来越强,仅愿一切顺利。 「(晞儿……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吗?)」祈律也于心内祈祷。 伶叶集中一点消解,鑽出一个小洞,灵魂受容若的牵引朝铜雀而去。 一般仙人过世后,肉体会迅速消解,灵魂则受谜之呼唤前往安息之地,等待转世;不完整的灵魂无法受到呼唤,将在空气中四散,与大地融合为一。 容若模拟谜之呼唤的形式,使不完整的灵魂到特製的容器中休憩,当灵魂性质一致就会于容器内融合,恢復完整的灵魂。 裊裊灵魂受铜雀所牵系,整幕场景颇似上香举办肃穆的仪式。 「原来这就是灵魂被吸进去的感觉。」罗敷开了眼界。 「……白色的灵体,跟魔族是紫黑色的不同。」耕父有些好奇魔族的灵魂放在水琉球会是怎样。 容若见水琉球内的灵魂几乎被导引而出,大喝一声:「去!」 他将剩下的灵魂一鼓灌入铜雀,瞬间水琉球失去保护的内容,化为地上的一滩水。 灵魂的结合使铜雀发出耀眼的光芒,凤孝将其放置于地面上。 「以现在铜雀的仙气,应该能让棠晞大人短暂成形。」凤孝说。 铜雀即将发挥容器的功能,眾人引颈期盼奇蹟的到来。 「这次真的是女媧大人了吧?」罗敷期待地问。 「还能有几次假的?」耕父苦笑道。 「这次一定是棠晞大人。」凤孝肯定地说。 铜雀发着光芒,原本鸟形逐渐拉高拉长,正在形塑一个新的外表。 一切的发展符合容若的期待,他仍面露愁容,担忧地说:「如果女媧大人以铜雀为容器,不知是否会有记忆丧失的问题。」 「这点不用担心。凤孝以铜雀使用换身之术,得以保存记忆的关键,就是晞儿的能力。」祈律微笑回答。 「那就好,丧失记忆对于身旁的人是很难受的。」容若松了一口气。 凤孝瞄了容若一眼,狐疑问了:「……所以你希望我有卫凤的记忆?」 容若轻敲凤孝的头,温柔地说:「你若每次进入刚死的肉体内都会丧失记忆,会很难熬。」 祈律望着两人自然流露的情意,顺势将内心的决定说了出口:「以后……凤孝不必再换肉体了。」他有转柔语调,但希望自己的神情不要看起来很冷凝。 「……哥哥准许我使用这个肉体了?」凤孝难得露出胆怯的神情。 祈律坚定点了头,确切说着:「嗯,请你好好善待她。」 他不忘以眼神寻求容若的答覆。容若握住凤孝的手,表达负责到底的意志。 少昊见状,露出欣慰的微笑。 第八十七回02.天柱高耸穿云层,水琉球内藏魂灵。棠晞谈及当年事,万般无奈心一横。 铜雀转化为人形,是一名高?苗条的女子姿态,正是祈律魂牵梦縈的那道身影。 光芒褪去,棠晞现身于眾人的面前。 祈律走向前,对着尚不解情形的棠晞说了:「晞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在梦中跟你相会的祈律。」 少昊退到凤孝的身后,但两人身高的差距,就似大象躲在灌木丛后,反而更加醒目。 凤孝转过身,对他露出费解的神情。 棠晞端视祈律的容貌,聆听他的声音,疑惑地问:「律哥……是名为祈律的律哥吗?」 祈律听到棠晞的声音,眼内尽是苦尽甘来的柔情,欣慰讲着:「我梦里的女子真的是你,我依约前来了。」 棠晞对祈律点头,看向不远方的凤孝,笑着说:「……我很高兴,还看到了名为凤孝的卫凤。」 她透过铜雀长期与凤孝相处,两人虽未谋面,但熟稔彼此的气息。 卫凤与棠晞情同母女,但凤孝有隔了一层的感觉,害羞地说:「啊……棠晞大人你好。」 棠晞不意外凤孝的反应,微微一笑,让凤孝安心。她比对祈律与凤孝的容貌,好奇地问:「你们长得很像,是兄妹妈?」 「凤孝使用的肉体原本是我的妹妹祈音,所以我们是兄妹。」祈律解释。 棠晞沉思些时间,意味深长问着:「你们从父女变成兄妹了……那我要当什么?」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你愿意,请继续成为我的妻子。」祈律以羞涩的笑容说了这句话。 眼前的祈律既有熟悉如逢律的温和姿态,又有专属于祈律的青年羞涩感,棠晞内心一暖,「律哥……」 两人含情脉脉互望彼此,时间彷若静止,只欠眾人洒花庆祝。 原本一见棠晞目光就立刻躲避的少昊,从容若的身后走了过来,轻咳一声:「很抱歉打断难得的夫妻团聚,但我有事情要先问。」 棠晞瞪了少昊一眼,冷声道:「……你也在啊。」她早已察觉少昊的气息,只是懒得理会。 「不要这么冷漠,我是要做重要的事情。」少昊无奈地说。 虽然现在的情境十分幸福,但祈律想起寿愤恨的神情,收敛笑意而问:「晞儿……你跟寿之间怎么了?」 「律哥,你遇到寿了吗?」棠晞神情一凝。 「嗯,刚才寿乔装成你,语气却对你满怀恨意。」祈律回应。 「……」棠晞未语。 少昊挥了手,说道:「祈律,这件事晚些再谈,我要做的事情就在这里。」 祈律不禁瞟了少昊一眼,冷声道:「……你说。」 「不周山的天柱似乎不是很牢固,我目前只看到三根柱子,还有一根在哪里?」少昊认为当事人应该清楚。 「……不牢固?是说会垮吗?」罗敷一惊。 「看起来还好。」耕父也不解。 「我有听过这则传闻,但不被证实是空穴来风了吗?」容若疑惑地问。 「我是半信半疑,但我到了这里,确定天柱是不稳固。」少昊很难解释不稳固的意思,因为他不能打一拳在天柱上。 祈律走到天柱旁,观察其材质,说道:「这是特製的黏土,应该很稳固。」 凤孝不懂天柱的材质,试着用指甲抠抠看,连灰屑都没飘落;但她确实不敢以其他方式试验。 棠晞向遥远的彼方看了过去,平静地说:「……我带你们过去。」 分隔线 棠晞带领眾人到不周山的末端,第四根天柱就佇立于此。 「这根天柱……确实比较短,而且不像黏土。」伶叶道。 少昊摸了天柱,是粗糙有鳞的触感,直觉地问:「这是……动物的脚?」 「这……」凤孝擅长瞬间反应,竟也呆滞难言,可见此事造成的震撼。 「凤孝,你怎么了?」容若担忧地问。 「(……这是!!)」祈律的内心震撼不比凤孝来得轻。 罗敷发觉祈律和凤孝有异,关怀问了:「祈律、凤小妹,你们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祈律没有回应罗敷的关怀,看向棠晞,激昂地问:「晞儿,这是寿的脚吗!」 「是的。」棠晞肃穆地回復。 凤孝神情哀戚,痛苦地说:「所以现在……支撑凤族栖地的……只剩……」她为之哽咽,说不出后面的话。 少昊听懂了,但他基于谨慎再确认一次:「你们说这是那位寿小姐的……脚?」 一般动物的脚哪有可能如此高大?即便是修练有成的鹏鸟,都未必有此体积。少昊难免怀疑。 棠晞吐了一口气,冷静地说:「寿是冥灵族,我在凑不齐天柱的材料后……想到了她。」 「所以,当年攻击你的人就是寿吗?」祈律沉痛地问。 「是的,她有这么做的理由。」此事换作是棠晞,她也绝对与伤害她的人玉石俱焚。 「棠晞大人……」凤孝的内心苦涩难耐。 没有天柱支撑,天就会垮下来,不仅天界崩灭,在其下方的人界、魔界都会一起毁灭;斩断活物的脚充当天柱,绝不符合人情,但在没有相应的材料,又必须于最短时间内决策,棠晞选择了此举。 棠晞静默不语,接受在场眾人复杂的目光。 少昊同感沉重,但他身为决策者,很多事情难求十全十美,与其一味苛责过去,不如想办法解决,「这根天柱虽然较短,经过固化应该就够稳固了。」 「己挚,你是来强化天柱的吗?」祈律问。 「嗯,我说过我会承担一切的后果。」少昊的眼神都放在天柱上。 冥灵族的脚相当坚硬,但活物有腐烂的问题,且何种金属适合充当天柱,都是他要思考的部分。 棠晞摇了头,说出残酷的事实:「……固化这根天柱没有用,因为真正的支撑点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少昊疑惑看向棠晞。 寿以意象体出现于眾人的面前,妲己随侍于侧。寿看着棠晞,神情愤恨但不如方才来得激动,她沉淀心情后才选择现身。 「……你终于出来了。」寿尽可能压抑愤怒的情绪。 「……」棠晞不语,接受寿的敌意视线。 「不说话就可以弥平你对吾所做的事情吗?」寿冷冷地说。 棠晞不打算辩驳,因为她知道任何表达都无法挽回悲剧。 祈律试着说句话:「寿,我刚才得知你的脚……」他心情低落,说不出后续的话。 「吾的脚?吾牺牲的岂只有脚……」寿凄凉的眼神让人心酸。 「寿大人……」妲己关怀寿的状况,就怕寿再受过大的刺激。 「晞儿,你可以跟我说清楚吗?」祈律严肃地问。 寿不打算听棠晞解释,直接打断:「不用她说,吾让你们亲自来看。」 「……亲自来看?」祈律不懂。 「吾的本体在哪里,你们应该很清楚,就约在那里见吧。」寿说。 凤孝神情一凝,透澈的双眸已经猜得了八九分。 「到时候,吾再来听你的回应……」寿留下了这句情意深长的话语,即使祈律尚不明事态的发展。 「寿大人,这样太危险了。」妲己惊呼。 寿望着长久思念的祈律,苦涩一笑:「……无所谓了。」 寿打消意象体,连同带走了妲己,仅是为了传达这些话。 「她的本体在哪里?」这是少昊最关心的事情。 「……在凤族栖地之上,卫凤也不曾去过。」凤孝轻叹一口气。 经凤孝提醒,祈律不禁问:「晞儿,你说真正的支撑点……」 「就在那里。」棠晞点了头。 少昊重新凝视寿的脚,推想冥灵族的体积,总是坚韧常保馀裕的双眸,染上了些阴鬱。 第八十八回01.栖地建于椿姿上,椿姿上头有冥灵。万物优游自得意,却道主人不长生。 凤孝带领眾人到凤族栖地外。 凤族栖地位于大湖的中央,藉一条长道通往内部,上面植满青翠的绿草,湖内种植莲花、睡莲,并有硕大斑斕的鲤鱼优游。 栖地本身由椿姿构成,看不到树冠,竟可容纳一个部落生活,以椿姿而言也属不易。 「……结界消失了。」 原本栖地外由旋风包覆,一接近就会被甩飞于外,最惨是在内部剿灭。容若当时带凤孝前来,就是困于旋风之中,幸得重黎来救才解围。 「是寿小姐自主消除了。」凤孝解释。 「听说凤族栖地内有很多的鸚鵡,为什么我没有看到?」祈律抬头观望栖地,对于枝头无鸟栖息有些纳闷。 「我想是在布置结界时,一起让牠们沉睡了。」没有鸟儿的栖地暮气沉沉,就像半死之城,凤孝为之一沉。 「卫凤族长离开的时候吗?」容若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凤孝摇了头。 「晞儿,凤族栖地的高度得以充当天柱吗?」祈律疑惑地问。 「冥灵岛位于凤族栖地上,当时不周山倾斜时,由她先行支撑,我才争取到补天的时间……这是我斩了一隻脚后发现的事情。」棠晞沉重地说。 「冥灵族……牠们是生活于南方海域的氏族,怎么会到这里?」少昊喃喃着。 他对冥灵族的认识仅止于纪载。冥灵族非常巨大,远看似岛屿,如今他从凤族栖地来观真可能如此,算是长了见识。 「己挚,你提出人界拓垦计画时,南方发生严重的气候变迁,寿在那时抵达此处。她来的时候,天空昏暗,并伴随大地震,我与晞儿前去查看,与寿相识。」祈律道出当年的情景。 「寿来的时候,她带着奄奄一息的卫凤,我为卫凤治疗,律哥则教导种植之术,让她在湖中的大岛安居。」棠晞比着岛屿的概略轮廓。 「我知道那里有座岛,没想到还有冥灵族……你们怎么没跟我提起?」少昊不得不讚叹冥灵族与岛上的椿姿合而为一,即使飞在高空上也很难发现有冥灵族的存在。 「……为什么我要将卫凤介绍给你?」棠晞对少昊露出敌意的眼神。 「棠晞小姐,你对我的误会真深。」少昊很想叹口气。 「己挚,你那时人在中央大地,我很难见到你。」祈律道。 少昊回想时间点,轻点了头,「我那时确实很忙。」 凤孝对三人所谈有兴趣但没有相应的画面,提问:「我没读取到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卫凤储存记忆的部分只有取得金火玉后的内容,这是比那之前更早的事情,你不会知道。」棠晞对凤孝微笑。 「我记得凤族栖地的至高点在结界装置那边,要怎么再上去?」容若曾在那边待过一段时日,没有看过通道。 「寿说会让我们过去,我们就过得去。」祈律道。 「那个女人似乎不想让我们过去,她不会前来阻扰吗?」耕父问。 棠晞读出耕父的轻蔑之情,虽不甚高兴,仍平稳回应:「你是说妲己吗?她无能为力。在冥灵岛的范围内,寿即是全世界的主宰。」 冥灵族是神祕的种族,眾人对其瞭解有限,伶叶不禁担忧:「我们进入凤族栖地,也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干预吗?」 「那去那边不是很危险吗?」罗敷惊呼。 当眾人都在讨论怎么前往更高处时,凤孝对于枝头上缺乏的身影已在意许久。 「抱歉打岔大家的对话,我想先去看鸚鵡们的状况。」凤孝还是不放心。 「如果是长期沉睡,牠们的状况应该还好。」少昊安慰道。 祈律尊重凤孝的想法,微笑以对:「先到凤族栖地内补充并休息吧。」 分隔线 凤孝走在前头,穿越长道,进入凤族栖地前,先环绕椿姿一周。 椿姿前有高大的支柱,就是不周山时所看到的寿之脚。 眾人停在正门,满足凤孝的怀乡之情。 「这株巨木……是椿姿吗?」伶叶觉得与千华梦地的椿姿长得不太一样。 「是同一品种。」祈律回应。 「让冥灵族以此支撑,减轻身体的负担,很聪明的作法。」少昊夸奖。 冥灵族庞大的身躯必须以巨木支撑,牠又需要水源浸润,安置于此地是相当好的选择。 「这是律哥想到为染病的寿减少力量消耗的办法。」棠晞说。 容若见凤孝停在后方,漫步而去,问了:「凤孝,你在看什么?」 凤孝看向本应存在于后方的第四隻脚,沉痛说着:「……这样一看,真的少了一隻脚。」 容若轻抚凤孝的肩膀,凤孝摇了头,重新调整心情,回到祈律的身旁。 分隔线 眾人踏入凤族栖地,一群刚醒来的鸚鵡在街道上吱吱喳喳,显见与人类市集不同的热闹景象。 「葡萄,新鲜的葡萄,有鸟儿要买的吗?」鸚鵡阿龙推着摆有成串葡萄的推车,于街上兜售着。 一旁的鸚鵡阿帅揉了眼睛,困惑问着:「奇怪了……总觉得这句话好久没听到了?」 「没错……偶也觉得手好痠,就像是拿了好久的篮子。」鸚鵡阿龙快要举不起篮子了。 鸚鵡阿帅摇头晃脑,搞不懂情形,仅知道:「算了,偶要买一串。」 鸚鵡们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动,就连外人进来都不甚注意。 「……从卫凤离开到现在少说有千年以上了。」耕父很怀疑那串葡萄还能不能吃。 「他们没发现睡了这么久吗?」罗敷举起自己的手,模拟千年没动时的可能后果。 「我看他们呆呆的,大概是吧?」凤孝倒是不意外。 「鸚鵡们随遇而安,活得快乐就好。」千年过去,鸚鵡们依然与容若记忆中的单纯可爱一致。 棠晞露出沉迷的眼神,笑说:「这样很可爱。」 少昊不禁疑惑:「……这种笨笨呆呆的也可爱吗?」他觉得太过了些。 「对晞儿来说,鸟儿就是可爱。」祈律知道棠晞对鸟族有超过两倍以上的耐性与爱心。 少昊比着自己,身为鷙鸟,却得不到棠晞的关爱眼神让他心情很不平衡。 棠晞不理会少昊的内心剧场,与祈律一同瀏览鸚鵡们的生活情景。 伶叶观察鸚鵡的走路姿态,欣慰地说:「牠们的健康状况似乎未受影响,纯粹陷入昏睡之中。」 「那就好……我们再往里面确认。」凤孝又往前走。 第八十八回02.栖地建于椿姿上,椿姿上头有冥灵。万物优游自得意,却道主人不长生。 在卫凤居所内,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正在辛勤打扫,将掉在地上的羽毛都扫到两侧。 「怎么办?怎么办?被族长发现我们现在还没扫完肯定会被唸的!」鸚鵡小樱慌张说着。 「赶快趁现在把大道扫一扫,旁边的就……」鸚鵡小嫵认为保留门面乾净就好。 鸚鵡小樱扫了些时间,呼了一口气,「幸好今天族长特别晚来,没发现我刚才偷去约会了。」 鸚鵡小嫵放下扫把,稍作休息,不忘说着:「啊~重黎大人好帅啊……」 鸚鵡小樱眼睛睁大,狐疑地问:「……你该不会跟我喜欢的类型是一样的?」 「你、你难道也!」鸚鵡小嫵吃惊地说。 两人目光瞬间对上,彷彿有串强大的电流通过,似乎就要引发爆炸。 凤孝进入此地就看到此景,眼睛瞇成一条线。 「……有感受到什么吗?」容若希望唤起凤孝更多的记忆。 凤孝双手交叉,不悦表示:「我很高兴她们没事,但又有点不爽。」 她解开卫凤长久以来的疑惑了。卫凤一直以为是落叶掉得多,原来是两人扫地只扫到角落,难怪卫凤之后总要再扫一次。 「……她们还没发现卫凤族长已经消失了。」罗敷有些哀伤。 祈律看着凤孝,问着:「凤孝,你要怎么做?」 凤孝思忖些时间,说了:「……荀君先离开一下。」 容若离开居所,于门外等待凤孝的指示。 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转过身,看到祈律等人。 「啊!什么时候来的?」鸚鵡小樱吓了一大跳。 「族长……还在休息喔。」鸚鵡小嫵扯着笑说。 「还在休息?她都不当族长,溜走了你们还不知道。」凤孝哼了一声。 「怎、怎么可能?族长明明很认真工作。」鸚鵡小樱左右张望,确实没看到卫凤的身影,开始有慌张的感觉。 「你们太笨了,她终于受不了。」凤孝双手插腰。 「难道……真去追荀草帅哥了吗?」鸚鵡小嫵恍然大悟。 「那一天他们两人的眼波流动真多,谁都看得出来对彼此有好感,好浪漫啊。」鸚鵡小樱陶醉说着。 两人自顾自说完后,才发现问题── 「……等等,你是谁啊?」鸚鵡小嫵根本不认识凤孝。 「还有一群帅哥,跟重黎大人有得比地俊俏。」鸚鵡小樱对少昊和祈律双眼发亮。 少昊露出招牌的微笑,瀟洒地说:「可爱的小鸟儿,以后你们要自立自强了。」 祈律不像少昊自然流露把妹的神韵,诚恳表示:「……你们好。」 「好帅啊……」鸚鵡小嫵的双眼都变成爱心了。 鸚鵡小樱是觉得两人俊俏,但她还念着重黎,抱怨地说:「等等,你怎么轻易忘记了重黎大人!对,你放弃最好,这样重黎大人……」她很高兴少了一名情敌。 「卫凤已经到东方大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加油。」祈律顺势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最疯狂的果然还是族长,说私奔就私奔了。」鸚鵡小樱笑着说。 「……但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鸚鵡小嫵就是说不上来。 当两人正感纳闷时,凤孝对祈律说了:「趁她们还没发觉,赶快离开吧。」 「凤孝,这样就可以了吗?」祈律不认为这是好办法。 「可以,因为我不是卫凤。」凤孝平静地说。 凤孝的坦然使祈律沉默,他为难回望着。 「哥哥,你觉得你是祈律?还是逢律呢?」凤孝反问。 「我是祈律,但我接受逢律的记忆。」祈律回应。 「我也是喔。」凤孝点了头。 两人的说法乍听相通,内涵却有明显的不同。 凤孝长期与容若相伴,已活出精采的自我,不用为卫凤的人生负责;祈律却难免顾虑逢律的过去。 祈律看向棠晞和少昊,有时也想问两人眼中的他是祈律还是逢律。 分隔线 眾人一路往上行,抵达结界装置。 强风吹入此地,眾人的发丝都被吹乱,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失足坠落。 「这里的结界被消除了。」容若警戒地说。 「这样就可以上去了吗?」罗敷找不到上去的路。 「寿小姐不准卫凤突然打开结界装置,因为失去结界的保护,她无法完全保护里面的居民。」凤孝待在后方说明。 「寿会随日出日落调整位置,即使只是轻微移动,对里面的居民都如地震般强烈。」祈律解释。 「她少了一隻脚,无法正常移动,才会让鸚鵡们都进入休眠。」少昊推测。 失去结界的保护,在地震与强风的迭起下,这里的环境是多么地险峻。 棠晞听完三人的说法后,「……不完全如此。」 「晞儿,请你告诉我,你当时对寿施行的术法。」祈律敏锐察觉寿指控棠晞的原因就在这里。 「冥灵族除了摄取食物,也倚靠岛内设施提供力量,我将她锁在这里,她难以补充能量。为了维持自我的运作,必须关闭原有的居住空间,所以生活其中的鸚鵡都得陷入沉睡。」棠晞沉重表述。 「你将活物锁在这里?!」少昊发出难得的惊呼。 「晞儿……」祈律也因震惊说不出话来。 凤孝神情哀痛,容若握住她的手,默默地安慰她。 失去行动自由是多么残酷之事,眾人瞬间体会寿的怨恨,也对棠晞露出费解的神情。 「照理来说让她吸收能量比较好,何必将她锁起来呢?」罗敷率先提问。 「冥灵族的表面皮肤得以抵御外在伤害,一旦受伤内里腐烂相当迅速。寿受伤继续运作会更严重……我不能让她倒下。」棠晞清脆的音色听起来异常冷酷。 「……只有这种办法吗?」耕父开始感受到补天的神圣性与残酷的一面。 伶叶闪过一个念头:「东方大地以藤花支撑,以祈律先生之力,或许可用回棠替代。」 祈律沉思后,有感而发:「……如果当时逢律在,你就不必做这种事了。」他知道棠晞是为所有生灵不得不这么做,埋怨当时自己不在场。 「律哥,这样没有用。」棠晞正色应对。 「……」祈律不解望着棠晞。 「我不知道藤花的性质,但以回棠来说,植物提供能源的前提,也要所在地的环境允许。天随时都会垮下来,回棠再坚韧,也撑不住垮下来的天。」棠晞非常瞭解回棠的性质,不然她就会使用此方法。 祈律咬着牙,恨恨地说:「即使耗尽东方天帝的力量也……」 如果可以,他想将力量拿来帮助棠晞补天,绝不想用于摆脱追杀,种种的回忆使他的心情益发苦楚。 少昊神情一沉。 棠晞轻抚祈律的脸,以自信的脸庞说着温柔的话:「律哥,我有办法处理。」 「晞儿,你想做什么?」祈律不懂。 「遇到寿……再言吧。」棠晞选择不说。 眾人前行,少昊走在最后方。 他不顾强风吹拂,从结界装置向外看,瞭望整座凤族栖地。 他神情凝重,似乎也在想些什么。 分隔线 关闭结界后,从结界装置处有条路可以往上行,即会抵达冥灵岛的入口。 冥灵岛是寿的本体,中央稍微隆起,由三隻脚支撑,如同乌龟蜷伏着。但眾人踩在上方,就像踏在土地般札实,没有活物呼吸造成的震动感。 「这就是寿小姐的原形……」凤孝很难用眼见为凭来形容。 「好巨大啊……你们没说,我根本不知道这是生物。」罗敷蹲下身,触摸着大地,摸起来与泥土地并无太大的差异。 「踏起来就跟陆地一样。」耕父觉得走得很安稳。 「……虽说是活物,但没有活着的感觉。」 「奄奄一息……感觉是撑不久了。」 伶叶与容若从表面种植的植物中,读出这里的异状。 祈律发散魔气,与植物之灵取得微弱的联系,「(寿……你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吗?)」 棠晞神情一凝,发出叮嘱:「……律哥,我们要快了。」 少昊不发一语,环视冥灵岛的生态。 第八十九回01.叶生叶落憔悴损,强活强死枯竭减。精怪吮血为何事,忠诚残酷一喟叹。 从冥灵岛正面进入,先会抵达叶生楼。此处种满各式爬藤植物,如繁盛的春景。爬藤植物贪婪吸收营养,维持此处的生态,仍不免有败落之象。 「这不是单纯为美观种植的。」凤孝不通植物语,竟感受得到植物的焦急之情,其不惜竞争残害也要取得生存。 「我能感受到些微的仙气,这些是守护植物。」爬藤植物鲜少能直接承受烈阳,但它们非得如此,伶叶心情为之一沉。 「……在长年阳光的曝晒下,它们长得并不好。」容若同感沉重。 「这是取法藤花的概念……这些不是我种的,应该是寿之后种的。」祈律没有印象。 「她不是不太能动吗?怎么种的?」罗敷疑惑地问。 「寿小姐的管理者……以前是卫凤,现在应该是妲己了。」凤孝想起舐血阵法内各式吸取生气的植物。 「你不是说寿没让卫凤来过这里?」耕父不解。 「我没有读取到卫凤有这段记忆。」凤孝说。 祈律观察植物的状况,严肃表示:「冥灵族有自我调节机制,一般不会让外人进入中枢地带,以前逢律治病的时候进来过,现在的话……」 他对寿开放眾人入内,有了更深层的体悟。 「你的意思是,寿小姐的状况已经很差了?」少昊问。 「……嗯。」祈律沉痛点了头。 棠晞不在感伤中徘徊,坚决地说:「律哥,我们前行吧。」 分隔线 叶落楼不同于叶生楼的竞争,植物皆枯,叶片乾燥,踩到即发出破碎之声。 「……这里的植物都枯萎了。」耕父以为用萧颯的秋景都不足解释这种残破之象。 「是因为没有照到阳光吧。」罗敷叹道。 容若确认屏障强度,说道:「这边的屏障很微弱,植物的生长状况与屏障的强弱看来是息息相关。」 祈律走到植物的面前,面露哀苦之情,抚摸它们最后的时刻,「这里的植物是逢律种植的,他分层分类种植,还是全数枯萎了。」 「……看来不单纯是阳光的问题。」凤孝从空气中闻到熟悉的血腥味,终于她明白舐血阵法内各式植物收藏是从何而来。 伶叶右手握住剑,「我能感受到些微的守护气息,但不是从植物传来的。」 容若戴上玉戒指,说道:「原因……再明显不过了。」 祈律等人不解三人的意思,仅知情况不如表面单纯。 「这是妲己的舐血阵法。」凤孝说。 「……舐血阵法?」祈律从来没听过这种阵法。 舐血阵法是古老的阵法,容若因熟悉相关知识而知晓,一般人不知道实属正常。 一群精怪突然朝眾人攻击,狰狞的面容让人看得不舒服。 「……从哪里来的?」耕父突然被咬了一口,用力甩掉精怪。 罗敷惊呼:「它们在吸血……好噁心啊!」她赶紧挥掉附近的精怪。 精怪从植物的缝隙中窜出,如跳蚤细小而具吸附力,只要依附活物就会吸取鲜血。 「这跟之前附在我身上的精怪是同一种类。」容若施予结界术保护眾人。 「……赶紧处理掉,它们的老大要来了。」凤孝可不想沾着一身怪东西与妲己见面。 精怪细小而难以清除,除了凤孝的火焰之外,都很难给予有效的攻击。 精怪将吸取到的微量鲜血传给植物,再由植物传送到远方。 「牠们已经强迫改造植物习性了吗……」祈律心情复杂。 「祈律,恐怕得从源头消灭了。」少昊以为不除去植物,就无法灭绝精怪。 「不行!这样的话这里会失去守护的力量。」祈律否决少昊的提议。 「那我们得一隻一隻清除吗?」罗敷对眼前尽是黑压压,感受到密集恐惧症。 这是两难抉择。 棠晞取出特製摺扇,指示道:「凤孝,我会将植物上的精怪吹落,你迅速用火焰烧尽牠们。」 「好!」凤孝应和。 棠晞在摺扇内释出仙气,仅挥一扇就将植物中的精怪都搧了出去。凤孝依计画行事,以火焰焚燬那些精怪。 「棠晞小姐还是一样厉害啊。」少昊在一旁拍手,这样比他用剑一隻隻挑掉有效率多了。 「没有完全消灭,结界要继续开着。」棠晞指挥容若。 「我知道了。」容若保持结界的运作。 精怪所剩数量不多,仍依本能黏附于结界上,想办法突破结界的限制。 「牠们未免太坚持了吧!」罗敷抱怨道。 「……失去牠们补充能量,那些植物的寿命不长了。」祈律不能让吸收能量的植物立即死亡,以免大幅影响冥灵岛的运作。 「……补充能量?牠们是从哪里吸取的?」耕父发觉了问题。 精怪经由吸取鲜血获得能量,受结界保护的眾人不会被其吸取鲜血,植物仍能传输不少能量到中枢。 容若神情一凝,感慨地说:「……原来如此,她是将力量传送到这里。」 「什么意思?」凤孝不解地问。 妲己现身,身旁有一群飞球精怪,正蓄势待发着。 「……你们到这里了。」妲己严肃地说。 「这些精怪除了收集情报外,还有其他的用途吧?」容若问。 「你们不是见到了吗?它们吸收的能量最后会通往哪里。」妲己以美丽的玉指指着中枢位置。 「你不在战争、而是在诛魔时使用,这是你挑起仙魔之间衝突的原因吧。」凤孝微慍。 祈律看向凤孝,对于她所言之事异常在意。 「想要仙魔之间衝突的不止我,我只是善用机会。」妲己仅承认部分的罪责。 祈律听到诛魔,怒斥:「为了维护寿的生命,你就坐视诛魔这种事发生!」他气到发抖,难以维持平常的镇静。 「祈律……」罗敷担心祈律会控制不了自己。 妲己眼神极其冷漠,「为了寿大人,这种事算什么?」 「寿是仙体,你以魔血为基础,只会造成寿更大的负担。」棠晞的语调同样冷淡。 这些都是天界的植物,却被染上魔气的精怪所迫而输送魔血,变得更加虚弱。由此可知,身为仙体的寿会有多么难熬。 妲己以美目瞪着棠晞,恨恨地说:「罪魁祸首还说什么……今天寿大人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做的吗!」 「如果棠晞小姐是罪魁祸首,为何寿小姐看到我就称『老贼』?」少昊顺势提出疑惑。 妲己盯着少昊,冷笑道:「仙人的气血和人类相比来得强大多了……西方天帝尤其出色。」 如果可以,她会想以仙血输送力量,但她长年计画都没成功过。 「好,我懂了。你的主人因逢律事对我愤恨颇深,而你想把我当花肥,是吧?」少昊恍然大悟。 「花肥……好说法,就是这么说。」妲己的话语中,流露着对寿的真心真意,即使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第八十九回02.叶生叶落憔悴损,强活强死枯竭减。精怪吮血为何事,忠诚残酷一喟叹。 祈律试着压抑诛魔的不悦,以较平稳的语气解释:「这种术法无法长期提供力量,且过于阴毒,寿会因反噬变得越来越差。」 「……没有这个阴毒的术法,寿大人早就撑不住了!真正的女媧在我面前还一副没事的模样,若不是你削弱太多,你才是最适合当花肥的!」妲己对于棠晞的仇恨不下寿。 「当花肥无济于事,我要去找寿。」棠晞不受妲己的情绪影响。 「你又要做什么……我才不会让你接近寿大人!」妲己一戒备,身旁的飞球精怪都随之聚集。 「请让开,我们会想到处理的办法。」祈律不想再打无意义的战斗。 妲己瞪着祈律,不悦说着:「……已经失去大部分力量的你能做什么?别以为寿大人爱慕着你,就可以为女媧脱罪。」 祈律内心如刀割过痛楚,仍诚实说道:「我确实是弱小许多,但集结眾人之力,总会想到比吸收气血更好的办法。」 「没错,把我拿去当花肥,实在是太浪费了。」少昊还很在意。 凤孝眼神一敛,好心劝说:「妲己,以你的实力非要说西帝,连我们都敌不过,快让我们过去。」 「身为寿大人的管理者,却跟女媧沆瀣一气,真令人作噁!」妲己发表对凤孝的指控。 「你追杀我不是这几年的事,我早就知道你很讨厌我了。」凤孝平静回应。 「让开,我要去见寿。」棠晞再度警告。 妲己不退缩,笑道:「呵呵……计画就要完成了,我不会让你们影响到寿大人的意志!」 妲己唤出所有的飞球精怪,配合此地的精怪,将以此做最后的胜负。 妲己不可能获胜,但她胜券在握的模样令人在意。 「计画……是什么意思?」凤孝不禁怀疑妲己还有策画何事。 「我为何要跟你说呢?」妲己满意凤孝的反应。 「那就请你让开。」 容若继续上次未竟的战斗,以结界术聚集光波攻击妲己。 如容若所言,妲己与他实力接近。他肯定妲己的护主心切,所以主动出击,这是他对妲己的尊重。 「……他可以吗?」耕父问。 「交给荀君吧。」凤孝接受容若的心意。 妲己没有后顾之忧,以飞球精怪攻击各节点,并趁机攻击容若。容若不因飞球精怪攻击转变节点,甚至以节点吞灭之,显见结界的稳固。 妲己取扇吹散飞球精怪,使其不被节点所伤,并以强劲的风势阻止结界所发出的光波。 两边撞在一块,发出巨响,石块都被捲了起来。 「真是的!」耕父以屏障保护眾人,避免遭受无妄之灾。 凤孝严肃观望,右手张张合合,洩漏了紧绷的心情。实力相去不大的两人,很难肯定谁会获得最后的胜负。 祈律何尝不紧张?但他知晓凤孝和容若的意思,静观其变。 棠晞朝中枢看去,她想直接过去,但身为守护者的妲己不让开,以她的实力无法强硬逼寿开啟。 伶叶按住剑,必要的时候他会出手。 妲己藉守护者之利在空间内任意穿梭,多次挥扇,袭击容若多面。容若不得不调整结界术,改以保护自身,并如利刃向外扩展,不使飞球精怪近身。 「嘖!」妲己对容若多重的结界术感到棘手。 她善于阵法,但布置阵法需要许多时间;至少比容若施展结界来得慢。单纯挥扇击不破结界,她必须想到更适合的办法。 容若也有压力,扇击速度远比结界来得快,若他反应不及,就会札实挨了强劲的扇击。 「他们还要这样打下去吗?」罗敷觉得叶落楼就快毁掉了。 「祈律,植物似乎快不行了。」少昊比着遭受波及的可怜植物。 祈律本担心植物死亡会造成立即的崩灭,却几乎没有影响,纳闷问着:「没有植物也能撑下去……究竟是什么?」 「……看来跟她说的计画有关。」这是凤孝想到的解释。 「计画……吗。」祈律喃喃着,内心完全没有谱。 「她已经很虚弱了,而且她不是要让我们过去吗?」耕父不解地问。 容若以结界逼迫妲己的动线,她以飞球精怪撑住范围,渐趋于下风。她试图挥扇但受结界所阻而难出手,被锁在结界内遭节点攻击。 「嘖!」妲己直接中了重击,吐出一大口鲜血,恶狠狠瞪着容若。 容若不敢疏忽,缩小结界范围,将妲己包围于其中。 「……即使伤成如此,你仍然不退开吗?」 正因两人实力接近,容若每下都打得颇重。仅需再一击,就能让妲己站不起来。 妲己撑起身子,不以为然地说:「你在守护那个女人的时候,难道就会退开吗!」 凤孝静观妲己,不让其有机可乘。 「我跟你很像,但有一点不同……『爱』这种事情,不是你强迫或蒙骗对方,单方面决定就好。如果你所言的寿大人接受你的行为,你就不必在这里阻挡我们;即使你被攻击,她也应该会保护你。」他比着残留于妲己身上的血跡,冷声道:「至少,依上一次的情形,她没有让你受伤。」 容若扩大探测用结界包覆至中枢,入口处遭到隐蔽的飞球精怪所堵。凤孝以火焰烧去那群飞球精怪,开啟通道。 「……你!」妲己怒瞪容若。 凤孝见通道已开,妲己又遭束缚,平静地说:「……荀君,我们走吧。」 当凤孝等人将踏上通道时,愤怒的妲己不顾伤害挣脱结界,直接袭击凤孝,「……你们自以为是说些什么!」 祈律距离凤孝太远,仅能出声提醒:「凤孝,小心!」 这一幕来得太过紧急。 很难想像妲己不惜身受重伤都要杀害凤孝,眾人几乎没来得及反应。 「……啥?!」凤孝转过身,已看到妲己。 若被妲己强力的扇击直接命中,凤孝必然重伤,但凤孝身旁竟泛出微微的光点,消解妲己的攻击。 「……这是?」容若警戒地问。 「消解掉了……」凤孝喃喃着。 当祈律大喊时,身旁的两人都没回应,不禁疑惑:「晞儿,己挚,你们有做什么吗?」 「我没有。」棠晞回应。 「……原来如此。」少昊似乎理解棠晞冷静的原因。 「原来……如此?」祈律完全听不懂。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妲己双腿瘫软,呆立于地上,泪水混着血水,看起来好不憔悴,「寿大人,明明我……」 哀伤异常的她,身躯慢慢透明,随光点消逝。 「她、她是要死了吗?」罗敷慌张地问。 「……跟上次一样,又遭强制传送。」容若回以经验谈。 凤孝偏过头,不解地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己挚,你刚才说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祈律问。 「凤孝长年遭受妲己等人袭击,她以人类姿态难以使用力量,却能有惊无险的真相。除了容若的保护外,更重要的是这道防御光波。」少昊解释。 「……之前我有听文和提起,但我是第一次看到。」凤孝附和。 「妲己是寿的管理者,但寿是主人,寿对妲己有下达禁止威胁凤孝生命的设定,同样也不允许妲己遭受生命威胁。」 依此理论,棠晞不必出手援助,因为寿会保护凤孝。即是,寿虽遭妲己封锁讯息,仍隐约得知妲己迫害凤孝,而有此设定。 「是这样吗……」凤孝摊开双手,不是很有实感。 「不过,刚才强制传送术慢了许多,恐怕……」容若明显感受寿的气力所剩无几。 「再往前走,就会看到寿了。」祈律登上阶梯,先不行臆测。 第九十回01.强迫融合疼入髓,强硬信念护心坎。百般尝试终无奈,强忍悲痛成心愿。 阶梯的终点,入眼先见椿姿的树冠,寿的身躯与椿姿几乎融合,她面色苍白,身旁有仙气的波动,但树枝几乎腐烂,内里也有空洞的危机。 罗敷直接掩鼻,怀疑地问:「好臭的味道,这是植物腐烂的味道吗?」她觉得跟荒流河的腥臭之水有得比。 「没想到植物也会发出如腐肉烂掉的味道。」耕父也捏住鼻子。 祈律闻出腐臭味的来源,哀戚说道:「……这不完全是植物腐烂的味道。」 伶叶感慨地说:「连长寿的椿姿都要枯萎了……」他从植物化灵,看到长寿的椿姿将死之刻,着实深受震撼。 「她与椿姿几乎融合,但又不是真的融合,互斥相当严重。」容若沉重地说。 「这是强迫融合,才会变成这样。」少昊敬佩寿竟做到这一程度。 棠晞感应环绕于寿身旁的仙气,疑惑问着:「寿身旁的仙气不是寿的,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凤孝以为那是寿的仙气,正有怀念的滋味,听棠晞此言而困惑起来。 祈律走向前,对于陷入休眠的寿说着:「……寿,我来了。」 寿缓缓睁眼,从休眠转为啟动,腐臭之味四散,更令人作噁。 「逢律大人……你来了。」寿虚弱地说。 「我是祈律。」祈律更正称呼。 「嗯……」寿点了头,以期待的双眸望着祈律。 祈律抚摸椿姿的枝干,确认其腐坏程度,评估道:「你选择与椿姿融合了……虽然椿姿的枝干已经腐烂,但割除后重新投药,也许还有办法治癒。」 「你现在是浊气,还有办法对仙木使用增幅之力吗?」寿怀疑地问。 「使用药物就不必考虑增幅之力了。」祈律已有想到此点。 寿哀愁地说:「即使你治得好椿姿,也治不了吾……吾不是植物。」她的伤口已非投药就能治好的程度。 「……重新实行一次融合之术呢?」少昊发表想法。 寿听到少昊的声音,激昂说道:「老贼……你也到这里了!」她咳了几声。 少昊因寿的情况很不乐观而脸色一沉。 「寿,我与己挚的事暂且搁置。重点是,怎么再实行融合?」祈律平稳寿的情绪。 「逢律大人……」寿委屈接受祈律的说法。 「融合不完全必须切开再来一次,但以两者都很虚弱的情况下,连切开都有危险。」棠晞沉思。 「还不是你逼吾非得如此!咳咳……」寿因情绪激动又猛咳了几下。 凤孝走到椿姿的旁边轻抚着,就像为寿拍拍背。 「我有办法,但当场丧命或失去记忆的风险很高。」少昊声音放小,尽量不刺激到寿。 「处刑……吗。」祈律透过重的记忆而知晓此事。 「……处刑?听起来就很可怕。」凤孝皱起眉。 寿闻之大怒:「那是什么?你是要杀了吾吧!」 「……也算是。」少昊正色以对。 「(重在处刑中活了下来,但也失去大部分的记忆,以寿这么虚弱,撑得住吗?)」祈律必须犹豫。 棠晞回归祈律的说法,询问:「律哥,割除腐烂的部分,就有办法让椿姿活起来吗?」 「主要问题在于寿的仙气染了魔气,妲己又长期施用邪术,都对椿姿造成很大的伤害。」祈律得切开内里才知道椿姿是否还有救。 「吾好恨……好恨……」寿发出呢喃,瞬间椿姿周旁散发强烈的魔气。 仙木椿姿被紫黑色的魔气包围,不仙不魔的情况,反让周遭环境变得更加诡譎。 「怎、怎么一回事?」罗敷觉得很不舒服。 「……魔化?」耕父也很怀疑。 「寿的本质已经是魔,她只是撑住最后一口仙气。」祈律警戒地说。 事实上,寿多少影响与其订定契约者的气息,妲己、摘星的仙气性质早已变质,只消异常情绪波动一起,就会变成这种不仙不魔的诡异型态。 「让她澈底魔化可行吗?」凤孝很厌恶这种气息。 「不行,椿姿是仙木,不会接受魔气,这也是两者互斥的原因。」祈律对椿姿太过瞭解。 「……现在要怎么办?」伶叶寻求方针。 祈律迅速瀏览,道出指示:「先压抑她的魔气,趁机除去椿姿腐烂的部分。」 「寿小姐……」凤孝扬起火焰,不得不对痛苦的寿出手──因为与椿姿融合的她,连去除腐烂的部分都会感到剧痛。 「好、好痛……吾好痛……」 寿发出哀号。她的痛楚从内部而起,就像肿瘤就要破裂却被外面强硬封住,无法如动物般打滚,只能以活动树枝、树叶等方式挣扎。 「寿,请你再撑着会!」祈律给予精神喊话。 「吾……控制不住自己……」寿不想攻击祈律,但她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必然会发出阵阵攻击。 少昊抽出剑,慷慨地说:「你就打吧,大不了闪就是了。」 「老贼!」寿直接将目光放在少昊身上。 「己挚……」祈律感谢少昊接了一项艰鉅的任务。 寿的腐烂之处主要是树干和树枝。树干部分由凤孝以火烧去,配合祈律投药,这边仅需有容若的结界保护,其他人警戒即可;但是,树枝如寿之手脚,若要除去必然遭受反击,确实得由敏捷且强悍的少昊负责才行。 「你们拖住她,我去斩烂枝。」少昊先看好哪里有烂枝,以免误斩。 棠晞施术于少昊身上,「这是防御术。」 「棠晞小姐……」少昊感动不已。 棠晞冷面施展防御术,少昊的周围像是有层坚硬的薄土墙,若他没闪过,被打着也不致重伤。 寿神情痛苦,双眼紧闭,明明克制自己不要攻击,身体的自卫本能仍张牙舞爪地开啟攻势。她的魔气散逸至全空间,不仅遮蔽视线,也阻碍眾人的行动。 此时,整个空间只有一道集中的光芒,即是来自寿身旁微弱的仙气,如同北极星指引旅人的归途。 「凤孝,你看得到吗?」祈律因光线不足,看不太到腐烂处。 「我点火照明。」伶叶以火咒在结界内设置一排的火把,帮助祈律和凤孝。 「只要是腐烂的地方都烧掉吗?」凤孝询问祈律该如何下手。 「是,我会在一旁跟你说明。」祈律必须先去除大部分的腐烂之处,才能开始投药治疗。 容若专注于维持结界,额间的汗水与紧绷的神情看得出寿挥击树枝之剧烈。他必须不断补强结界,才能与破坏达成平衡,但这样对他的负担太大了。 「……丢小山有没有用?」罗敷唤出小山,试图将小山丢到远方,转移寿部分的注意力。 「我掩护你,注意安全。」耕父评估结界破损的速度,认为罗敷说的有理。 少昊如闪电迅速穿梭,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一条条烂枝就被斩了下来。烂枝落地后,受到魔气的转化,竟变成烂泥怪物,进一步攻击脆弱的结界。 「……」容若神情一凝,正思如何处置。 「你维持结界即可。」棠晞说。 棠晞与伶叶互看一眼,她挥扇消灭靠近结界的怪物,伶叶则主动进攻,不让容若分神。 此时,寿发出极大的哀号声:「啊……好痛!」同时遭受多面攻击的她,确实痛苦难熬。 「……我已经很快了。」少昊已用最快的速度减轻寿的痛苦,但烂枝还是斩不完。 「(……不行!溃烂的部分一直延伸过去,连内里都腐烂至此,投药根本不会有成效!)」寿的痛苦也造成祈律极大的压力。 当凤孝将腐烂之处一一除去,祈律发现残酷的事实──椿姿的坚强仅有表面。很少人亲眼目睹椿姿死亡的瞬间,原来椿姿死前仍维持坚挺不屈,即使内里已经腐坏殆尽。 「律哥,你还不投药吗?」棠晞对椿姿所剩的枝条越斩越少感到忧心。 「椿姿几乎腐烂殆尽……寿是怎么撑下来的?」祈律不可置信望着寿。 「呼……呼……」寿虚弱喘着气,为了制止求生本能,她消耗比平常更多的气力。 这次处置失败,寿连撑都撑不住,冥灵岛将会直接崩毁,失去支撑的天就会再度陷落。 凤孝急中生智,问道:「椿姿濒临死亡……如果施以魔气给椿姿的话,会不会更好?」 「……姑且试试看吧。你灌输魔气,我使用增幅之力。」祈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罗敷闻讯,立刻赶回来,「我也来帮忙!」 「多一人多一份力量。」耕父也加入行列。 凤孝等人灌输魔气于新芽部分,祈律试着与微弱的椿姿之灵取得联系。 寿本质是魔,但椿姿属仙,两者互斥造成她哀号连连:「呼……好痛……痛……」 「寿小姐,你再撑着点,如果椿姿魔化,你就不必强硬维持仙体了!」凤孝出言激励。 寿于恍惚之间,有种熟悉感油然而生,怯弱地问:「卫凤……是……是……你……吗?」 祈律将手按在树干上,从几乎感受不到生气的椿姿中寻找其灵体,呼唤着:「(椿姿之灵……请你听到我的声音……身为仙树被迫魔化很难熬,但这是让你生存下去的方法……)」他继续寻找,恳求着:「(天地都需要你……寿也需要你……请你回应我的呼唤,伸展新的条枝吧!)」 椿姿不为所动,强硬抗拒魔化,显见坚定的立场。 「似乎没有用……」凤孝益发担忧。 「不行!我呼唤不到椿姿。」祈律很少发生这种事,内心大慌。 「椿姿还活着,律哥却呼唤不到……」棠晞眼神一暗。 少昊回到结界内,严肃表示:「这些腐烂枝条一直延伸过去,再这样下去,椿姿会先被我斩掉。」 祈律抬头观望椿姿,如少昊所言,现在椿姿失去旁生的枝条,内里则被剖开,是不折不扣的枯木。 「(一般来说这样根本活不了,但他们还活着,究竟是……)」他不禁疑惑。 寿浑身颤抖,恐惧地问:「吾……是不是……要死了?」她感受到无尽的绝望正袭往她。 「寿……请你再撑着点,我会想办法的。」祈律虽这么激励,但他渐无把握。 再出色的园艺师傅,终究有救不了的植物──这是他现在的处境。 椿姿已虚弱到无法再攻击,容若收起结界,发表想法:「她还有痛觉,但几乎感受不到椿姿的生命力……」 椿姿之灵就要消灭,但寿的意志强力维持了它,使两者的共生关係不致解除。 「祈律先生,也许重点是在寿小姐的身上!」伶叶从植物的立场说明。 「……寿的身上?」祈律迟疑地问。 「吾……有……什么?」寿也不懂。 棠晞看向寿身旁的仙气,问道:「……是那股仙气吗?」 「……那股仙气?」祈律问。 「……寿小姐,你与椿姿是透过那股仙气撑到现在的吗?」凤孝恍然大悟。 眾人惊讶看向凤孝。 「这是卫凤留下的馀烬……它有什么……吗?」寿不解地问。 棠晞听到关键字,询问:「凤孝,你还有生命之火吗?」 「那是什么?」凤孝摇了头,从没听过这种东西。 「那是南境凤族继承始祖能力的象徵……卫凤有生命之火?」祈律没有印象。 「卫凤有魂尽之火,就会有生命之火。」棠晞道出两者的关联。 「之前重黎先生也说过此事,原来生命之火是指那个。」容若理解了。 当祈律和少昊于庭院谈事时,重黎问了凤孝魂尽之火的事情。凤孝每次使用魂尽之火都必须耗费大量的力量,重黎对此颇为纳闷,以为天生的火焰不可能这么费力,怀疑可能少了生命之火。 容若听进去了,但他没看过生命之火,直到棠晞提醒才想起此事。 「……当时卫凤牺牲自己,除了带走铜雀外,还有保护寿小姐不再受魔气侵蚀。」凤孝抚着胸口,对于卫凤在短期间想到这么多的策略感到佩服。 「生命……之火?卫凤……不是为了逃离吾……才燃烧自己的……吗?」寿知道卫凤有生命之火,其存于体内,因卫凤形体消失才看到了。 她不禁悲从中来。 第九十回02.强迫融合疼入髓,强硬信念护心坎。百般尝试终无奈,强忍悲痛成心愿。 「生命之火象徵生命的源源不绝,受到再强的侵略,也能维持强韧的生命力……」祈律喃喃着。 「……」棠晞望着生命之火,沉默不语。 「生命之火越来越微弱,支持的时间有限了。」 在少昊的印象中,生命之火应是闪耀夺目,但因长期没有依附适合的形体而越来越弱,连他都看不出了。 「吾……终究……还是……活不了。」当强韧的生命之火都将熄灭,即宣告寿的死期,她内心再苦涩都得接受这个命运。 祈律深刻瞭解死亡前的绝望滋味,体会寿的无助,但他只能道歉:「寿……对不起……如果我还有纯清之气……」 如果他有纯清之气,就能以丰沛的仙气活络于椿姿之间,维持椿姿之灵的活性,就有可能让椿姿再生新芽──至少不是像这样的无能为力。 伶叶听到纯清之气,眼神瞬间闪过了讶异之情。 「祈律……」少昊亦不愿祈律陷入过去的苦痛之中。 「逢律大人……卫凤……」寿喃喃着最喜欢的两人。 棠晞走向前,出言指示:「凤孝,你可以取走生命之火吗?」 「……要怎么取走?」凤孝不解地问。 「使用你的魂尽之火吸引它,你是原主人,这股力量本来就属于你。」棠晞说明。 「取走之后,寿不就死了吗?!」罗敷大惊。 「……晞儿,你要做什么?」祈律对棠晞的举止產生警戒。 「律哥,如果椿姿内的灵体是纯净的仙气,配合投药,就能慢慢治癒椿姿了吧。」棠晞幽幽地说。 「晞儿,纯净的仙气是指什么!」祈律不自觉放大了声量。 「……」寿不语。 棠晞不解释,逕行命令:「凤孝,取走生命之火!」 「凤孝,不要听晞儿的!」祈律赶紧劝阻。 「律哥,时间已经不多了。」棠晞严肃地说。 这场争端来得莫名其妙,凤孝疑惑问了:「……你们在讨论什么?!」 祈律直接表示:「纯净的仙气指的是……」 棠晞正欲阻止祈律发言时,少昊即以沉稳的声调,制止一触即发的混乱:「……祈律,棠晞,还有寿,你们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老贼,刚才你说处刑……还有什么话要说?」寿以敌意的双眸回应。 少昊放弃一贯的称谓,展现高位者的威严,与平常亲切的姿态殊异。这句话,迫使祈律和棠晞停止争执。 「……」棠晞沉默,姑且聆听少昊的想法。 「己挚,你有办法吗?」祈律投以期望的眼神。 少昊对寿看了许久,斟酌用词后,决定予以最直接的说法:「寿小姐已无药可治,终究只有死亡一途,既然如此……我可以使用固化之力。」 棠晞眼神一敛,「固化之力……」 「那是什么奇怪的力量?」寿从来没听过。 「己挚,这么大范围的固化……」祈律迟疑问了。 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满满的担忧。 「比起棠晞小姐使用移灵之术来得不牺牲多了。」少昊苦笑。 「……移灵之术?」凤孝越来越糊涂了。 「即是你得以使用铜雀换身的原因。」容若听出祈律为何极力劝阻的原因。 棠晞对固化之力瞭解有限,但从祈律的语句中,她知道必然耗费大幅力量。她严肃宣示:「……寿的事是我造成的,我要亲自面对。」 「……」寿依然不语。 「晞儿!」祈律必须斥责。 眾人付出多少心力才让棠晞重新站在这里,绝不是要她取代寿的位置,永远成为天柱。 即便寿的悲剧是棠晞造成的,但棠晞这么做不是出于私仇,祈律怎忍心让心爱的人独自面对这一切?然而,祈律太过弱小,弱小到无法解决此事,才会逼使棠晞做此决定。 他的斥责不仅对棠晞,更是对自己无能的大喊。 「这……」凤孝更加为难。所有事情的第一步都来自她,却没有置喙的馀地。某种涵义来说,她也是弱小不堪的。 终于,少昊叹了一口气。 「逢律会死,与我相关;棠晞小姐必须斩断寿小姐的一脚,与大战相关;大战会发生,是因为我的疏忽……如果真要这么说,就一切都算我的!」 他振袖而出,慷慨将全部责任归于自己身上。 「己挚……如果你实行固化之术,我也要……」祈律已可想见少昊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话语断断续续。 「你歷经这么久才转世,棠晞小姐好不容易获得容器……我使用固化之术充其量疲倦,但不会死。」少昊沉重地说。 「固化之术就是铜雀金属化的原因吧?」凤孝问。 少昊点了头。 「尊者,您打算将这里都变成金属吗?」容若迟疑地问。 冥灵岛的金属化,不仅是表面镀金,内里都得完全金属化。金属材质有坚硬、耐震、不易氧化及抗酸硷等考量,耗费力量不下其他方案。 「尊者……」伶叶非常担心。 「我心意已决。没有这种觉悟,我就不会来了。」少昊不因眾人的犹豫而犹豫。 「……这是之前你跟祝融谈的事情吗?」祈律幽幽地问。 少昊眼神放远,敷衍说道:「也算是。」 面对少昊轻浮的态度,祈律怒从中来,大喊:「己挚,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少昊不回应祈律的怒火,平静指示:「凤孝,你将生命之火取出,容若、伶叶、两位魔族后辈去将所有居民送到凤族栖地的外围,祈律和棠晞小姐……看你们还有没有话想跟寿小姐说了。」 他闭目养神,准备蓄积固化所需的能量。 凤孝知道现在唯有少昊的方案可行,把握珍贵的时间靠近了寿,怯生生地说:「寿小姐……」 「凤孝,你们好好谈吧。」容若出言鼓励。 「……嗯。」凤孝苦涩点了头。 容若等人依少昊的指示行事,让祈律等人得和寿传达最后的倾诉。 寿凝视凤孝,关怀地问:「卫凤……刚才你没受伤吧?」 「啊……我没事,谢谢你。」凤孝没想到先被寿问了话,反而说不出欲言之语。 寿思忖一些时间,说了:「卫凤……不会这样与吾说话,但你有卫凤的感觉。」 「我要取回生命之火……可以吗?」凤孝徵询寿的同意。 寿点了头,也希望陪伴她长久的生命之火回到原本主人的身上。如此,凤孝才能回归完全体,尽情使用专属于她的火焰。她仅希望:「妲己……她也是可怜的人,吾死了……希望你照顾她。」 「她不会想让我照顾她,我也不想照顾她。」凤孝毫无隐瞒道出实情。 寿凄凉一笑,「好诚实……吾想……也是……」她也知妲己意图杀害凤孝多回,两人的恩怨很难因她的消失而化解。 「寿……」祈律唤住了寿。 「逢律大人,你的……纯清之气……」寿为难地说。 「……已经没有了。」祈律神情沉痛。 「是因为……魔化……消失了……吗?」寿斟酌用字,尽可能不要刺激到祈律。 「……不是。」祈律摇了头。 「……」寿见祈律痛苦的神情,于心不忍而沉默以对。 「寿,对不起……我治不好你。」祈律悲痛表示。 寿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祈求着:「逢律大人……要死……吾希望死在你的手里。」 「……」祈律严肃聆听寿的请求。 「可以吗……让吾尽量……不要那么痛苦……那么狰狞地……」寿希望死前依然是美丽的,倒在她最爱的人的怀里。 这是祈律能做到的,他点头回復:「……我知道了。」 棠晞望着仍在蓄积力量的少昊,感慨地问:「……最后,还是要由鸟王来处理吗?」 「你知道吗……当吾知道你要用移灵之术时……吾有窃喜的感觉……」寿坦白告知感受。 「……」棠晞冷静的双眸看不出情绪,沉默亦难让人听出心情。 寿知晓这是棠晞武装自己的手段。 棠晞的武装看似冷酷,事实是对寿有愧,任何解释都与狡辩无异,索性以冷傲的态度应对。 「但是……这样……逢律大人会难过……还是……算了……」寿终究不捨最爱的人永远痛苦。 棠晞沉重点了头,感谢曾经最要好的姊妹成全了她。 现场不再有说话声,眾人都传达完最后的思念。 「……说完了吗?」少昊睁开眼睛,做最后的确认。 「嗯……」祈律应了声。 「我要运气了,当祈律动手后,就快点离开吧。」少昊道。 「我要待在这里。」祈律担忧地说。 「我要释放全部的力量,你会变成金属,不要害我破戒。」少昊严肃地说。 祈律直盯少昊,质问:「己挚,你会回来吗?」 「活着比死了强,我会活下去。」少昊敷衍地说。 祈律走过去,怒说:「己挚,你说得坚定,但为何你的眼神不看着我!」 他清楚少昊的实力,将冥灵岛金属化绝非如其表现的吊儿郎当的态度简单。或是说,正因少昊态度如此,他更加放不下心。 棠晞劝阻道:「律哥,请你准备吧。」她的神情看得出哀痛。 「……晞儿!」祈律瞬间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少昊感谢棠晞的劝阻,指示道:「凤孝,先从你开始。」 「……我使用魂尽之火就可以了吗?」凤孝问。 她伸出手,释放微弱的魂尽之火,原本飘浮于寿身旁的生命之火慢慢被吸引过去。生命之火流入凤孝的体内,渐渐与她融为一体,她的魂尽之火的稳度提升许多,减少她为维持火焰强度的负担。 然而,椿姿因生命之火的远离,腐烂情形更为严重,寿身上的魔气如影随形,再也难以压抑。 「……一失去生命之火,马上变成这样了。」凤孝不禁哀愁。 「唔……」寿强忍痛苦,惦记着要在祈律的面前永远都是最美的。 祈律跳到寿的面前,取出怀内的醉仙草,说道:「寿……这是祈律才能做到的事情。」他释出魔气,增幅醉仙草的效用。 寿与椿姿融合不全,在不仙不魔的情况下,承受不少醉仙草的药效。 「好……昏……」寿的眼皮几乎要闔了起来,即使她抗拒着。 祈律再度增强药效,喃喃着:「你不会感到痛苦的……」 他尽可能想在寿昏迷时下手,但寿坚持撑着眼皮,看着他取出小刀。 此时,他明白了。 寿希望亲眼目睹自己的最后一刻,而非在昏迷时结束一切。 祈律屏气凝神,将锐利的小刀划过寿的玉颈,使其流出汩汩鲜血。 理当疼痛难熬的致命伤,与长期的挣扎不能相比,且是出于最心爱的人所为,寿带着满足的笑容,以口形表示:「祈律……谢谢你……」 寿的身躯渐渐透明,化为一团魔气,飘浮至应许之地。灵魂究竟会去哪里?这一直都是难解的谜团。 「这时候……说什么谢谢……」 祈律哀伤不已,仅愿寿转世时,过着平安喜乐的人生。 「律哥……」棠晞望着刀上残留的鲜血,内心同感哀伤。 当寿消逝时,与其融合的椿姿失去最后的支撑力量,中空的树干正发出断裂的声音,并有细屑飞扬。 「你们快走,我要施术了!」少昊催促道。 凤孝左右张望,疑惑地问:「妲己……妲己呢?」 「她应该被送到凤族栖地外了。」棠晞回应。 祈律盯着少昊的背影,试图再说:「己挚……」 少昊转过身,无奈地说:「律弟,很久以前跟你约的那杯酒。」 「……」祈律凝重不语。 少昊轻吐一口气,苦笑以对:「大概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履约了。」 「己挚……你施完术法,我就会过去,你可不能昏倒了。」这是祈律最后的要求。 少昊点了头,「……一言为定。」 得到少昊的承诺后,祈律坚决表示:「我们走,这里交给己挚。」 第九十一回01.凤栖冥灵沐金光,外围斜阳伴长眠。远天高掛月牙儿,何来屏障抵眼前。 容若等人回到凤族栖地,执行驱散居民的任务。 「我往左边,伶叶去右边,南北两边交给你们。」身为在场最资深的容若指挥眾人行事。 「我先过去了。」伶叶把握珍贵的时间,逕往右边而去。 「耕父,我们一起行动。」 「好。」 罗敷与耕父互看一眼,先留在原地想法子。 容若往左边,进入卫凤居所的范围,试着与此地的鸚鵡沟通。 「凤族栖地的居民们,不久这座岛屿将化为金属,赶紧随我到凤族栖地的外围地带。」容若以清亮的声音说明危急的情况。 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正在打扫庭园,看到容若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不是荀草帅哥吗?」鸚鵡小嫵放下了扫把。 鸚鵡小樱走到容若的身旁,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位,姑且放下疑惑之情,到外围地带吧。」容若道。 鸚鵡小嫵也走了过来,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要过去那边?」 「刚才你们看到的大帅哥是西帝大人,他正要补强这座岛屿。他的力量太过强大,留在这里会有危险。」容若简单说明。 鸚鵡小樱摀着口,吃惊说道:「西帝大人……那位传说中的!」 鸚鵡小嫵面色尷尬,再次询问:「……是这样吗?好吧,反正只是飞出去就好吗?」 「是,可否请你们帮忙疏散居民?」容若想要借助两人的力量。 鸚鵡小樱半信半疑,但她以为:「好吧,看到你是族长的情人,就听一听吧。」 「奇怪……族长究竟去哪里了。」鸚鵡小嫵带着困惑,始终解不开这道谜团。 容若不多言,到附近地区驱散居民。 与此同时,伶叶抵达右边,眼前有一群佇立于横桿上的鸚鵡。 「各位鸟族,尊者施放力量,为免发生危险,请先到岛外围避难。」伶叶试着说明情势。 「吱吱。」鸚鵡发出杂乱的声响。 「这些是还没化形的鸚鵡吗?」伶叶察觉鸚鵡可能听不懂,但其数量太多,无法一次带走,正思如何处置。 他看向不远处的葡萄串,已有被啄食的痕跡,心生一计。 「那么……」他取走整篮的葡萄,拿起一串最丰硕多汁的葡萄,在鸚鵡面前晃啊晃,温和地说:「想吃葡萄就跟着我走。」 他往前走数步,观察鸚鵡的反应。 「吱吱!」鸚鵡眼睛都放在葡萄上,纷纷离开横桿,都想吃到葡萄。 「就是这样……很乖。」伶叶算准距离,让鸚鵡不致叼到葡萄,朝向外围地带,将牠们带离危险地方。 耕父和罗敷留在原地,对着如何驱散横贯南北的市集上的鸚鵡颇为困扰。 「虽说接下驱散的工作,但身为魔族究竟要怎么做?」耕父不认为能和鸚鵡们好好沟通。 罗敷咳了一声,道出主张:「我们一南一北,直接把他们吓到出岛。」 「很粗暴,依然是你的风格。」耕父不算讶异。 「时间紧迫,之后再解释。」 罗敷挥手向前,露出最凶狠的姿态,并散发强劲的魔气,威胁道:「那边的鸚鵡,如果不想受皮肉伤,就……」 沉溺于购物世界的鸚鵡惊觉危机,乱成一片。 「魔、魔族!」 「我……我才不怕。」 鸚鵡们说得激昂,但躁动的姿态洩露了恐惧之情。 「……真的不怕?」 耕父进一步以魔气充盈自身,造成体型上的压迫,迫使鸚鵡们立即行动。 「啊!」鸚鵡们四散奔逃,总之就要远离耕父。 罗敷挡住另一侧,笑说:「这边还有我呢!」 她拋出小山,挡住其他路线,逼使鸚鵡们只能逃往外围地区。 耕父佯装愤怒,「哪里逃!」他确认没有鸚鵡会从他的两侧穿过去。 「别跑!」罗敷边跑边拋,加速鸚鵡们的逃跑速度。 鸚鵡们逃得仓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顾不得家当了。 「魔族好可怕!」这是牠们对魔族最深刻的印象。 第九十一回02.凤栖冥灵沐金光,外围斜阳伴长眠。远天高掛月牙儿,何来屏障抵眼前。 祈律等人抵达外围地区,已是黄昏时分。 金光闪耀得让人无法直视,眾人都必须有一程度的遮蔽,眼睛才不会感到疲劳。 罗敷半遮头,看到祈律等人的出现,笑说:「你们出来,那就是全部了。」 祈律瞥到几隻发抖不已的鸚鵡,目光都不敢看向这边,他担忧地问:「居民的情绪还好吗?」 「给那两个仙人处理,我们不适合说明。」耕父无奈表示。 「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啊?那些鸚鵡都很怕你们。」凤孝怀疑问了。 罗敷搔着脸,尷尬地说:「这个嘛……当然是我的老方法……就是打囉。」 凤孝恍然大悟,微笑以对:「呵呵,真是熟悉的感觉。」她承认这是好方法。 祈律敷衍点了头,不顾耀眼近乎刺眼的金光,沉思着。 「那是他的力量吗?」棠晞走到祈律的身旁。 凤孝比对金光与日光后,说了:「像是太阳的感觉,但比太阳还要亮。」 「鷙鸟族是日神的氏族,己挚比太阳来得强大,但力量性质不同。」祈律解释。 「力量虽强,但没有想像中的厉害。」耕父以为会感受到强烈的仙气,足以让他感到恐惧。 「因为还在蓄积,之后要一次释放出去。」祈律说明。 罗敷惊呼:「这……还在蓄积?」她很难想像再蓄积下去会是怎样。 棠晞神情凝重,以她原本的实力来观,少昊将要释放的力量连她都觉得强劲。凤孝等后辈几乎无法想像,只能当作世界奇观看待。 「(己挚……你已经蓄积到这种程度了,你有办法维持清醒吗?如果在施术的中途倒下的话,连你都可能……)」祈律内心躁动不已,却不得不静观事态发展,担忧之情显而易见。 容若和伶叶走了过来,两人的神情略显疲倦。 「安抚完毕,之后要找地方给鸚鵡们居住。」容若显然处理不少的投诉。 「……师父有考虑到此事,已经安排好了。」伶叶道。 祈律听到伶叶的话后,激动问着:「己挚……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吗?」 伶叶对祈律的态度略感迷惑,仍以坚定的语调回应:「如今看来,应是如此。」事实上他所知不多。 「……真是欠他大恩情了。」棠晞轻叹一口气。 少昊持续蓄积仙气,金光已从一颗小球转为巨球,完全压过太阳的光芒──他即将释放了。 「好、好强的仙气!」 「……这就是天帝的实力?」 此时,耕父和罗敷才真正感受到少昊强劲的仙气。 「这股气……他是将全部的仙气都发散出来了吗?」棠晞的额间流了些许的汗水。 「己挚……」祈律靠近金光,神态尽显慌乱。 凤孝拉住祈律,劝阻道:「哥哥,再过去会很危险的!」 祈律没有再前行,守在踏往凤族栖地的入口,焦急说道:「他曾经受过重伤,就算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要发出比他全盛期还要强的力量还是!」 棠晞眼睛微睁,语调难得匆忙:「……他受过伤?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大战时受伤的,逢律曾经帮他稍微治疗过。」祈律牙咬得颇紧。 棠晞善于观察,竟没看出少昊的逞强。然而,现在已无法出手帮助,她感到不小的忧虑。 「……我得帮助他。」祈律喃喃着。 即使他的力量微薄得比羽毛还不如,他都想避免少昊气力衰竭时的可能悲剧。 凤孝明白祈律的担忧,但徒然变成一尊尊金属雕像绝非少昊所愿,她赶紧劝说:「哥哥,等他完成后,我们再去迎接他吧。」 「我……」祈律怎会不明此理,但他就是忧虑,因为他比谁都瞭解少昊的实力。 「哥哥,施术中是不容打断的。」凤孝道出严峻的事实。 从冥灵岛开始,一路向下延伸到凤族栖地,都沐浴于闪耀的金光之下。眾人在外围地带,看到习以为常的树木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属,之后向内不断延伸,以澈底金属化。 铜雀,也是从椿姿刻成的木雕固化成金属,细緻而长久的金属色泽,让人感受与长寿的椿姿不同感觉的永永远远。 祈律焦急万分,右手敲着腿,盘算仪式何时结束。 经过数个时辰,金光渐渐褪去,月亮早已高掛于天空,为黑暗的世界提供了安稳的照明。 祈律以为结束了,就要向前疾行,却遭屏障所阻。 「这是……屏障?」他试图穿越过去而不果。 「为什么会有屏障?」凤孝完全没印象。 容若确认屏障的强度,严肃地说:「这屏障的强度……是高阶仙人施放的。」他试着破解,但屏障毫发无伤。 「……但我没有发觉到仙气。」伶叶也感纳闷。 棠晞回忆刚才的情景,不解哪里有异,仅能评估:「是谁……先进去了吗?」 「为什么阻扰我!」祈律不管是谁,用力拍打屏障,大喊:「挚兄!」 眾人都感受到祈律的悲愤,但谁都解不开屏障,仅能祈祷少昊平安无事。 第九十二回01.迢迢滑落浮承诺,漫漫馀暉漆凤岛。一杯好酒何时了,动身相约华惇桥。 当少昊释放固化之术后,他从冥灵岛一路下来,确认金属化的程度。 「要让内里都是才行……」他又多施加了些力量。 「呼……这座岛真大……有没有比不周山还要大啊?」 他喘着气,身姿摇晃,因为他的头有些晕眩。 「我还得撑着……」 他强打精神,飞到凤族栖地。 「凤族栖地也差不多了……可惜力量剩得不够多,不然还可以装饰一下……」 如果有馀裕,他会採用同色系甚至撞色的设计,单一色不太符合他的美感。 他抚着头,鸟形与人形交互而出。 「呼……似乎跟律弟说大话了……」他咬着牙,自嘲地说:「幸好没在施术时睡着,等会倒下是原形就尷尬了……但从这里摔下去会很惨吧?」 他保证不会金属化,但从万丈高空摔下来,是否会粉身碎骨呢?身为翱翔天际的鷙鸟,从天空落下实在难堪。 「慢慢……坠落……吧……」他出最小的气力维持自身,如滑翔翼下滑,减轻落地时的衝击。 「不行,好睏……」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却又不能睡,非常痛苦。 新的天柱闪闪发亮,与日暮的天空相应,在昏黄的光晕下,特别容易回忆往事。 他想起当时的承诺…… 分隔线 当逢律被诱出东方大地,前往北方大地的边境赴宴时,少昊正和玄冥叙旧。 玄冥有双重人格,平常是脩,特殊为熙,一般情形仅会看到脩。在这次叙旧中,脩与熙一直互换人格,使少昊敏锐察觉情况有异。 他不顾身上的重伤,以敏锐的仙气调查,并用优异的速度寻找,终于发现几波强烈的仙气。抵达现场时,他仅看到顓頊正取着被凝聚而成的一团仙气,附近有尚未散溢的灵魂。 顓頊无须回首,仅从气息就判得出来人,冷静地说:「……脩和熙竟然没能拖住你。」 少昊对顓頊手中即将完全成形的仙气团异常在意,不解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内心有不祥的预感。 「……」顓頊不回应。 「这是『纯清之气』……頊儿,你对律弟做了什么!」少昊厉声质问。 「东方天帝意图谋反,已经当场处决。」顓頊平静宣判逢律的罪责。 少昊走到顓頊的身旁,怒说:「不可能……律弟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顓頊依然不回应。 少昊瞥到顓頊脸颊上的深血色刻纹,其一路延伸至脖子,身体则因长袍遮掩而无法看到。 「为何你不惜使用力量……到这个程度……也要……」 少昊的内心十分复杂。既是愤怒不堪,又是哽咽难语,终究只能以斥责的双眸盯着顓頊。 「伏羲与共工有所联络的传言,早已甚嚣尘上,诸神多对他有所怀疑。」顓頊正色回答。 少昊不因此回答而改变神色。 「且他身为东方天帝,却无视共主的徵召,如果诸神因此仿效,将来还能命令谁上战场?」顓頊自有一套理论。 少昊望着逢律的灵魂,试图以仙气导引而来。 顓頊比少昊更快一步,集气袭击脆弱的灵魂。 少昊赶紧拍落顓頊的手,使这道仙气波移位,怒喊:「你要做什么?!」 「灭了他。」顓頊再度集气,这次他有预防少昊的突袭。 「我不准你这么做!」少昊勉强动气,至少他得保留逢律最后的存在。 顓頊设置结界,试图封住少昊的行动,冷声道:「这件事必须澈底解决。」 少昊拍打结界,遭到结界的防御反击,吐了一口鲜血,痛苦地说:「够了!他已经……」 他眼睁睁看着顓頊集气并要攻击,怎奈逢律的灵魂受顓頊凝聚的纯清之气的干扰一直流连于原处,丝毫没有发觉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咬着牙,强硬固化结界以破坏之,就要衝到顓頊的背后。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失去纯清之气保护的灵魂,瞬间遭到魔气包围。那股魔气不同于一般魔族的魔化,如同紫水晶的高贵紫黑色直接包覆了灵魂。 顓頊的仙气波击中了灵魂,但受到魔气的保护而没有消散,迅速地飞向天际,回到仙人们常说的源起之地。 「……染上浊气了吗?」顓頊警戒地问。 「律弟,你……」少昊对于善良的逢律竟然魔化错愕不已。 顓頊评估已无法消灭逢律,取走凝聚的纯清之气就要离开。 「律弟……」少昊呼唤着逢律,难以说明愿其远离尘嚣还是回来此地。 顓頊对少昊失神的模样眼神一敛,不语带走逢律另一个存在的价值,放少昊一人在此。 对少昊而言,取回纯清之气固然重要,但比不过逢律的下落。 他失神喃喃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抚着胸口,刚才的用力过猛使他非常难受,原本已被逢律治过的伤口再度迸裂,流出汩汩的鲜血。 「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他无法追上回到源起之地的灵魂,发誓将要在未来的时光中,寻寻觅觅转世后的逢律。 分隔线 「我找到了……」 少昊的脑海中浮现祈律的容貌,带着释怀的微笑。 「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他完成对逢律的承诺,帮助了棠晞,为凤孝解决换身的困境并修补天柱,心满意足的他闭上了双眸。 他即将以鸟形坠地,一股丰稳的仙气补充虚弱的他而能维持人形,并受其支撑浮了起来。 「……伯伯。」顓頊将少昊抱在怀内,神情哀戚望着他。 少昊就像是玉人,没有任何的回应。 「爷爷……」站在顓頊身旁的帝俊,拥有与少昊相似的脸庞,但长发披肩的他秀美许多。 顓頊评估少昊的状况后,说道:「他耗尽全身的仙气,暂时醒不来了。」 「这么久没见到您,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再见。」帝俊为少昊补充仙气,内心相当不捨。 「这也是……他的选择。」顓頊沉重地说。 帝俊点了头,尊重少昊长久以来的心愿。 「我要将伯伯带走,后续的补修就交给你了,小俊。」顓頊指示道。 「我知道了。」这就是帝俊前来的目的。 顓頊离开屏障,隐没于黑暗之中;帝俊在屏障内补修未竟处,让少昊的心血变得更加完美。 当帝俊离开时,漫长的黄昏结束了,明月早已高掛于天空中,留下闪闪动人的凤族栖地。 第九十二回02.迢迢滑落浮承诺,漫漫馀暉漆凤岛。一杯好酒何时了,动身相约华惇桥。 屏障随帝俊离开而解除,祈律进入凤族栖地内,寻找少昊的踪跡。 他一路往上爬,直至最高处,仅看到如黄金闪耀的椿姿。 「挚兄……不见了。」祈律眺望远方,生怕少昊自高空坠落。 「……不会是消失了吧?」罗敷想到更严重的可能,神情相当紧绷。 棠晞评估少昊的实力,否决道:「应该不至于。」 「难道是金属化了?」耕父开始回想是否有不寻常的装饰。 「我没有看到西帝或巨鸟。」凤孝想过此种可能,排除耕父的疑虑。 伶叶严肃表示:「刚才的屏障是出自高阶仙人所为,甚至可以说……实力直逼师父。」他几乎无法称此实力为高阶仙人。 「今日的黄昏特别漫长,但没有感受到相应的仙气。」容若也有体会。 黄昏转为黑夜是自然之道,眾人一开始以为是受少昊影响,天空才一直这么明亮。但是,冷静回想,若是光芒太亮,应是与明月争光,而非维持在黄昏时刻。 因此,过度漫长的黄昏实是可疑。 祈律知道了,知道那道屏障不是少昊所放,而是── 「能够进入挚兄固化范围内又不受伤害,只有比他更强的仙人才有办法。」他苦涩说着:「是那个人……」 凤孝对于祈律异常的情绪很在意,直问:「那个人是谁?西帝不会有危险吧?」 「挚兄不会有事的。只是这酒……很难喝到了。」祈律近似绝望地说。 「……」棠晞走到祈律的身旁,沉默陪伴着他。 与祈律同样哀伤的,是带着茫然神情的妲己。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办法?」妲己对于金属化的冥灵岛呆愣了。 「你在这里,刚才怎么没看到你?」凤孝试着将语调放柔一些。 妲己哽咽说着:「寿大人要我静观到最后……终究……还是这样……」她以手摀嘴,美丽的长指甲几乎划伤了她的脸。 「嗯……你说的没错。」若非不得已,凤孝也不愿走到这一步。 妲己无语凝视凤孝,复杂的情绪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 祈律倒是有些事情想问:「寿对挚兄敌意很重,是你曾经跟她说了什么吗?」 「寿大人已逝,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妲己不愿回答。 凤孝感受到祈律不满的情绪,换问:「那你追杀我呢,也没有意义了?」 「你很讨人厌。」妲己回以一贯的答覆。 「……还是只有这句话啊。」凤孝明知妲己别有所图,但其守口如瓶,她很难探问。 妲己望着原本寿所在的位置,跃上树顶,守候着。「寿大人走了……我也要随她而去。」 「你要做什么?」容若直觉不妙。 妲己依偎着椿姿,喃喃着:「让寿大人一个人离开,太寂寞了……」 她将气息灌入尖锐的指甲,往自己的脖子探去。 「等等!你不需要这么做吧?」罗敷急忙劝阻。 「这……」耕父对妲己突然的举止惊愕不已。 「不然我要留下来吗?三姊妹……也只剩下我了。」妲己虚弱地笑,含着泪水,说了:「除了寿大人,没有人会接纳我了。」 她坚定划过玉颈,形体瞬间消失,化成一团气息。 凤孝扶额,不满表达:「真是的……最后还这样,好像我才是坏人。」 「她的气似乎没有完全消散。」容若颇为在意。 那团气息凑到凤孝的面前,「嗯,她好像想说什么?」她伸出手,感应气息的内容。 「你感觉到了吗?」容若问。 凤孝听毕,低下头,无奈地说:「啊……果然还是骂我的话。」 「……是吗。」容若仅是目送气息飘散于空气中。 这场小插曲引不起眾人的兴趣,眾人的关怀都在下一趟旅程上。 祈律盯着固化后的椿姿,其已无法透过增幅之力沟通,却成为另一种沟通──他与少昊的重新联结。 「……律哥,之后你要去哪里?」棠晞询问。 「我要回华胥之枢。」对祈律而言,那里才是他的归程。 「不来银湖村作客吗?」罗敷觉得很可惜。 「等急事告一段落,我再前去拜访。」祈律道。 「我要回千华梦地,我们可以同行。」伶叶提出请求。 棠晞听着眾人所说,微笑以对:「律哥要去哪,我就跟你去……」 祈律握住棠晞的手,温柔地说:「晞儿,跟我一起到华胥之枢吧。」 当时逢律是单身赴任,本要待急事告一段落才邀请棠晞同住,却遭遇大战而不果。如今,两人皆无族长牵掛,得以同居于华胥之枢。 「嗯……我们一起去。」棠晞虚弱地点头。 「晞儿,你会疲倦吗?」祈律有些担心。 「律哥,到了华胥之枢,你再唤我吧……」棠晞苦笑道。 「你好好休息,我会唤你的。」祈律点了头。 棠晞的形体消失,再度转成铜雀,她就在铜雀内休息。 祈律将铜雀掛在腰间,让棠晞不必受奔波之苦。 「原来如此,连女媧大人都耗尽力量了,难怪要先回天界补充仙气。」罗敷似乎懂了。 「这段时间她辛苦了。」耕父也想跟在场所有人说这句话。 祈律确认铜雀不会掉落后,询问:「两位前辈要回银湖村了吧?」 「是,终于可以回去了。」耕父第一件事就是澈底睡一觉。 罗敷摊了手,叹道:「我可以想见,老弟肯定要唸一堆话了。」她实在很想避开那一刻。 祈律看向在角落不语的凤孝和容若,问了:「凤孝和容若先生呢?」 凤孝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扯着笑说:「啊……我想去溜达一下,享受没人追杀的生活。」 「不到华胥之枢作客吗?而且,容若先生是句芒的徒弟,师徒相见总有话说。」祈律盛情邀请。 「上次才与师父见过面,我陪凤孝一同游歷。」容若正色回应。 祈律眼神一敛,带着微妙的微笑,问道:「你是我的妹婿,某种涵义也是女婿,不让我观察一下吗?」 面对祈律直率的说法,容若瞬间无言,肩头如担了千斤重的石头,正思如何应对。 凤孝缓颊道:「这个……之后有机会……再说吧?」她从没想过祈律竟会提出这种请求。 祈律观察两人神态,平静回应:「好,先让你们享受两人世界。」 「……都老夫老妻了。」凤孝咕噥着。 祈律以眼神示意,凝重表示:「容若,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当然。」容若毫无犹豫接受了。 罗敷拉着耕父的手,疑惑问着:「……要游歷为什么不去银湖村呢?」 「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了。」耕父握住罗敷的手,不再思考旁人的杂事。 终章01.边境城中话离别,眾人各奔东南西。牵手爱妻重持垦,挚愿藤花再香袭。 眾人在黑夜中回到边境城,暂且留宿一晚。 祝融命人为眾人洗尘,并要其告知来龙去脉。凤孝拿起茶,娓娓道来,最后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祝融撑着脸颊,倔强地说:「西帝还是选择这条路,跟尊者推论得差不多。」 祈律以敌意的双眸盯着祝融。 祝融眼睛瞇成一条线,不满地问:「……你的眼神怎么回事,跟我有仇?」 「是你将挚兄的下落报告给那个人吧?」祈律质问。 祝融摊了手,轻松回应:「这是我家的事,我要报告给尊者很正常啊。」 祈律不高兴,但祝融所言堵得他哑口无言。 「哥哥似乎很不喜欢你家的尊者。」凤孝悄悄地问。 「无所谓,他的仇家还嫌少吗?」祝融完全不意外。 此时,正与瓏羽论事的容若、伶叶那边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知、道、了、啦,遇到鸟王就知道没好事!」瓏羽不顾形象大吼了一句。 「云憩山很空旷,鸟儿一同生活很愜意。」容若苦笑以对。 瓏羽双眼瞪大,吃惊地问:「愜、愜意?他们很吵,整天吱吱喳喳的。」 「有吗?我们只是喜欢唱歌!」 「喔~宝贝你真可爱,笑容融化了我的心,喔~我感到雀跃,不由自主……」 鸚鵡们不接受瓏羽的指控,唱起专属于牠们的歌,整个场面瞬间热闹许多。 瓏羽摀着耳朵,劝阻道:「够了……不要再唱这种一点格调都没有的歌了。」美丽的他已感觉未来没有希望了。 鸚鵡小樱观察瓏羽的外貌后,发表评论:「虽然你长得没有重黎大人帅,也有点娘,但还不错啦。」 「以后住在云憩山,就多多指教啦~」鸚鵡小嫵感谢瓏羽给他们一个新家。 瓏羽对鸚鵡素无好感,但鸚鵡妹子长得很可爱,他不禁说了:「好……看到妹子还算多的分上,暂时不计较。」 祈律暂且放下个人恩怨,向耕父、罗敷搭话。 「两位前辈,银湖村是从这边再往南走吗?」祈律想知道相对位置。 「应该是往西南,下去再看吧。」罗敷也不确定。 「幸好有人带路,不然很难离开这里。」耕父不想再经歷困难的上天之旅。 祈律偷覷祝融,撇去他和祝融的尊者之间恩怨,他承认祝融是名爽朗的好人。他不禁说:「魔族与仙人……经过这段旅程,似乎没有想像中壁垒分明。」 「是啊,都一样有七情六慾,只是仙人比较压抑。」罗敷同意。 「……或说是比较做作。」耕父吐了槽。 听到耕父的说法,祈律辩驳道:「挚兄很率性,我以前也不做作,晞儿距离就更远了。」 他想到少昊,落寞之情又袭上心头。 「祈律,关于西帝的事情……我觉得你不用想太多,一定没事的。」罗敷安慰地说。 「听祝融的语气,他的尊者似乎不会加害西帝。」耕父一同加入安慰的行列。 祈律如何将内心复杂的情绪说出口?仅能叹口气:「我知道……只是,算了。」 凤孝轻吐一口气,说道:「哥哥,今晚好好休息吧,被句芒看到你忧心的神情,他会担心的。」 「谢谢你们。」祈律苦笑致意。 分隔线 隔日清晨,眾人结束共同的旅程,即将各奔东西。 「祝融说要带我们往银湖村的方向,我们就先走了。」罗敷说。 「祈律,你说会来作客,就一定要来啊。」耕父不容许祈律赖掉了。 罗敷插着腰,信心满满地说:「我会跟老弟说你们的事情,不用担心他对你们不利。」 「我知道了,两位前辈。」祈律苦笑以对。 「之后要准备美酒给我喔。」凤孝不忘索取承诺。 「没问题!」罗敷笑着接受了。 祝融见眾人话说得差不多,说道:「好啦,我就带你们走,顺便巡巡那边。」他每分每秒都是很珍贵的。 瓏羽走到罗敷的身旁,盛情邀请:「美人,以后也可以到云憩山作客。」 他一说完话,鸚鵡们发出推波助澜的歌声,他立即皱起眉头,狠瞪那群不适风趣的鸚鵡。 「哈哈,那边肯定很热闹了。」罗敷有些同情瓏羽。 「……你先管好那群鸚鵡再说。」耕父仅希望瓏羽不要再纠缠罗敷。 眾人挥手道别,耕父等人随祝融的步伐远去,越来越看不到其身影。 祈律看向凤孝,想起尚未询问的事情:「凤孝,你要去哪里溜达?」 「我想先留在这附近。」凤孝回应。 「长途旅程需要先安排景点。」容若回应。 祈律的目光顺着两人一轮,冷静问了:「……凤孝,你没有事情隐瞒我吧?」 「没、没有喔。」凤孝急忙否认。 经过一夜充足睡眠的祈律,情绪平復许多,得以专注于凤孝和容若的异状。不过,他盯着两人尷尬的神情,不坚持追问,敷衍说道:「好吧,之后再会了。」 凤孝挥手,「再会囉,之后我会去找你们的。」 容若看向伶叶,微笑表示:「伶叶,请代我向师父问好。」 「我知道,师兄。」伶叶道。 祈律和伶叶往东方大地的方向前进,留下凤孝和容若。 两人确定大家都离开后,才露出警戒的神情。 「凤孝,妲己留下什么讯息给你了?」容若严肃地问。 「……她跟我说,现在的金神是假的,真正的金神被埋在土里了。」凤孝试着以平静的态度说明一件大事。 容若难掩惊讶,问道:「此事当真?」 凤孝抚着唇,分析道:「我也不知道她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如果是假的顶多白忙一场,但若是真的……」 「……还有其他的提示吗?」仅凭一句话,容若不好推断。 凤孝摊了手,无奈表示:「没有了,她打算让我找一阵子。」 「这是严重的事情,我们得赶紧找出来。」容若正色以对。 「得在大家发现金神是假的之前,把真的挖出来才行。」凤孝搔着头。 「先去调查最近金神的情报。」容若提出直觉的办法。 凤孝用力点了头,喃喃着:「金神啊……不谨慎不行呢。」 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询问现在的金神是不是真的,但这怎么可能成功呢?事情越是棘手,就越有挑战性──尤其对总是进行脑力激盪的两人而言更是如此。 「凤孝,看来这趟旅程很有目标了。」容若道。 「是啊~」凤孝干劲满满,随时都能行动。 两人推演盘算,筹划方针,执行秘密的任务。 这就是两人的相处之道。 终章02.边境城中话离别,眾人各奔东南西。牵手爱妻重持垦,挚愿藤花再香袭。 祈律和伶叶同行,在梦华池时,伶叶停下了脚步。 「祈律先生,我们先在此别过。」伶叶道。 「这里才梦华池而已。」祈律疑惑地说。 伶叶羞赧一笑:「我突然想起应该先去那边,晚些再和师父报告。」 「……是去找像你孩子的那一位吗?」祈律恍然大悟。 「……是。」伶叶迟疑了数秒。 「你走吧,我先过去。」祈律点了头。 伶叶带着微笑,脚步稍快离开了。 祈律望着伶叶的背影,喃喃着:「孩子……真令人怀念。」 他抚着铜雀,想起他和棠晞迎接新生命时的喜悦。那时,他才真正感受自己即将成为一名父亲,行事不能再以自我想法为依归。 在铜雀内的棠晞察觉到祈律的心情,现身回应:「应该是很可爱的孩子吧。」 「晞儿,你醒来了?」祈律本想让棠晞再多休息些。 「我也想见你们所说的木神。」 棠晞望着梦华池的幽美景致,思索着管领此地的木神,应该是名值得信赖的人物。 棠晞的微笑使祈律安心,他笑着说:「我带你去。」 分隔线 句芒守在椿姿旁,等待祈律和棠晞的蒞临。 「句芒大人。」祈律道。 句芒眉头微皱,更正道:「『大人』二字,请去掉。」 当祈律获取逢律所有的记忆后,句芒不再能接受他的尊称。 句芒的反应在祈律的想定范围内,他放松神情,说道:「重……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句芒眼睛微睁,平稳回应:「……吾很乐意。」 棠晞听得此语后,有感而发:「重……句芒……原来是同一人。」 「嗯……重接受『处刑』后,将自己融入于椿姿内,成为现在句芒的姿态。」祈律顺势解释。 棠晞与句芒是初次见面,但她从鱼雁往返中,听闻不少趣事,得知重是积极的青年,还有孩子般的纯真性格,对重拥有不错的印象。 「我是棠晞,是律哥的妻子,感谢你对东方大地的付出。」她向句芒鞠躬致意。 句芒微微倾身,诚挚地说:「棠晞大人,吾很高兴见到您。」 「重,刚才伶叶去找他的孩子了,晚些才会回来。」祈律顺道报告。 「吾知道他去哪里。」句芒态度如常。 祈律迟疑些时间,沉重地说:「挚兄的事情……」 「……吾也知道他在哪里。」句芒的语气沉了些。 祈律想得到,句芒更是没问题,两人的心情都很消沉。不过,两人皆知顓頊不会伤害少昊,勉强平復心情。 句芒让出通道,说了:「请两位到华胥之枢,那边的植物都很想念您们。」 祈律牵住棠晞的手,欣喜说道:「晞儿,我带你去看。」 「嗯……」棠晞点了头,终于踏入长久的嚮往之地。 句芒目送两人离去,佇立于原地,似乎有所等待。 分隔线 祈律和棠晞通过华惇桥,抵达华胥之枢。 「晞儿,这里就是华胥之枢,也就是逢律以前工作的地方。」祈律伸出右手介绍,试图获得棠晞的认同。 棠晞瀏览一圈,严谨评论:「虽然藤花石化了,但植物生长得还不错。」 她伸出手,发出鸟儿的啾啾声,便有数隻小鸟停在她的手指上。 「鸟儿也很多,喜欢吗?」当年逢律也在此付出很多的心力。 棠晞梳理鸟儿的羽毛,爱怜地说:「喜欢。」 「魔化的增幅之力对仙草的成效有限,只好回归最初的作法了。」祈律苦笑道。 虽然大部分的仙草不排斥魔气版增幅之力,但对其生长帮助有限,他仅能以此作为沟通手段。 「我会帮你的,律哥。」棠晞不打算做名旁观者。 祈律走到天然地脉的附近,此处长年涌出丰厚的仙气,最适合休养生息。「要帮我之前,你可要先休息一会了。」 「嗯……就让我先看你工作吧。」棠晞跪坐于地脉上,承认现在的她还很疲倦。 「晞儿,希望能早点吃到你为我准备的饭菜。」祈律鼓励地说。 「现在的你还跟以前一样不太吃薤吗?」棠晞呵呵笑着。 「……我会吃的。」祈律语调稍微一沉。 棠晞望着祈律彆扭装成熟的姿态,想起往昔逢律总挑掉薤,逼得她醃製不了美味的薤料理,深刻感受两人的不同。她期待祈律真的会吃进去。 鸟儿正在啄食果实,她轻叹一口气:「可惜凤孝与容若没来,不然就能请他们帮忙了。」 祈律挽起袖子,笑说:「再让他们逃避一会,之后他们逃不掉的。」 他的女儿(或说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结婚了,他很想观察容若是怎样的人物。换个角度来说,容若是他栽种的植物之一,其实也算是他的孩子。 说来说去,他就是错过孩子成长的重要一刻,试图以其他的方式弥补回来。 「看到你与凤孝相处和睦,我就很高兴。」棠晞欣慰地说。 以前,卫凤与她较亲近,卫凤总言逢律严肃不好接近,同为凤族的两人距离反而远。现在,凤孝和祈律相处自然融洽,实比当年的卫凤和逢律好多了。 「透过这趟旅程,我不仅能与你长相廝守,还获得珍贵的亲友,我该知足了。」祈律的笑容难掩苦涩,但他尽量排解了。 他瞭解魔化的原因,也成功化解了衝突,更对魔气有更深的体会。即使在意失去纯清之气,他依然感谢拥有这段新的人生。 棠晞何尝不是如此?她拥抱祈律,安稳说着:「律哥……」 祈律抱住棠晞,实现久违的长远心愿。 两人原本各自为一族之长,凡事都以部族为先,结为连理仍以部族事务为主,鲜少真正放松过着属于两人的生活。如今,透过这次重生,他们得以享受恬静的美好生活。 鸟儿于树梢上歌唱,为两人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分隔线 伶叶神情如常,但他的眼神放柔许多,回到句芒的身旁。 「师父。」伶叶道。 句芒没有转过身,仅问:「伶叶,你在凤族栖地中看到屏障后,黄昏是否漫长?」 「是的。」伶叶回应。 「他们都去了,『他』……没有去吗?」句芒神情凝重。 「师父,请问您所言的『他』是谁?」伶叶不解地问。 句芒覷了伶叶一眼,问起:「伶叶,你说想当金神的属官吗?」 伶叶出生于东方大地,受句芒照顾,即入户东方大地,享受其所有权利与责任。除了不属于任何大地等特殊情形,一般仙人很少脱离原户籍,就算到外地工作也不必移籍。然而,要成为一方的属官,就必须转移户籍。 此举,不仅容易被东方大地的人解读为背叛师门,西方大地的人也未必接纳外来者,伶叶的处境可想会相当为难。 伶叶必须鼓起极大的勇气,才敢向句芒提出此请求。 「……是的。」伶叶审慎回復。 「吾准许你,之后吾会写信给蓐收,请他接纳你。」句芒道。 「师父……谢谢您。」伶叶激昂地说。 句芒望着伶叶的神情,不忘叮嘱:「你很宠爱楼澈,但莫成溺爱。」 身为伶叶的师父,自是知晓伶叶亟欲成为金神属官的原因,他终究挡不住伶叶想要照顾楼澈的心情。 「我知道。」伶叶平稳回答。 句芒的眼底蕴藏各式情绪,他手抚椿姿,唯有其能瞭解他所有的想法。 伶叶不明白句芒的心情,仅知未来能与楼澈长期相处,扬起和蔼的微笑。 补遗.伶叶与楼澈 与祈律在梦华池分别的伶叶朝天外云海而去,寻找楼澈的身影。 楼澈于河岸蹲下身,对河内的单鱼仔不满地说:「怎么餵这么久还这么小隻?再多吃点!」他又撒了一堆饲料。 「我天生就这么大条了……」单鱼仔抱怨归抱怨,仍将饲料吞入腹内。 楼澈骄傲地说:「有本仙人的训练,你就会长出肌肉,变得更大尾了。」他秀出引以为傲的手臂肌。 「会先被吃掉吧……」单鱼仔小声吐槽。 听到单鱼仔的洩气话,楼澈激昂地说:「本仙人比你有志气,想当初本仙人在修练的时候,就……就……」 单鱼仔没听到后续的话,狠狠嘲讽:「……就?所以你以前也是混吃等死的?」 「什么混吃等死?!本仙人至少、至少会修练!」楼澈辩驳单鱼仔的不实指控。 单鱼仔优游于河内,不屑地说:「分辨不出清浊之气,比我还弱。」 楼澈全身僵硬,怒说:「本仙人明明就有背起来!只是新增太多了,所以……」 单鱼仔说的不错。楼澈不辨清浊之气,即使他潜心修练,在仙人世界中依然只有被鄙视的命运。为了弥补这些缺憾,他只好背诵相关资料,换言之他得从图册资料分辨是仙是魔,而非感应气息。 单鱼仔游走了,留下楼澈望着流水发呆。 伶叶发现楼澈落寞的身影,内心一沉,调整步调和心情后,以一贯的温和态度接近了楼澈。 「澈儿,原来你在这里。」伶叶微笑地说。 楼澈听到熟悉声音,赶紧回身,兴奋地说:「伶叶先生,你回来了?」 「刚回来,发现你不在屋内读书。」伶叶道。 楼澈寒毛直竖,急忙解释:「我已经背……」 伶叶仅将一个布包袱交给他。 「这是……」楼澈摸着鼓鼓的布包袱,摸不出所以然。 「打开吧,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伶叶催促道。 楼澈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布包袱,看到了熟悉的物品。 「笔?还有墨?」楼澈拿起后,还看到其他的物品。 伶叶将精美的纸张拿出来,笑着说:「还有纸与砚。」 楼澈平常喜欢写字画图,伶叶特别为他备妥文房四宝。 「伶叶先生去哪里拿来的?好漂亮喔!」楼澈从未看过如此精巧的工艺,双眼闪闪发亮。 「之前到人界出任务,顺道购买的。」伶叶简单说明。 「……人界?」楼澈露出好奇的双眸。 「奉师命处理事情,已经完成了。」伶叶平静回应。 楼澈将文房四宝收入布包袱内,不忘再问:「有这些东西,人界肯定很有趣吧?」他对人界一直有兴趣,无奈天界规矩多,怎样都下不去。 「人界很热闹,但我喜欢天界的寂静。」伶叶道出感想。 楼澈嘟起嘴,抱怨道:「我觉得好无聊,伶叶先生再不回来,我都要闷坏了!」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修练跟养鱼,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怎能满足活泼外向的他的需求? 伶叶读出楼澈神情中除了无聊的其他情绪,说出打算:「……我跟师父谈过了,想要转任为金神大人的属官,常待天外云海。」 他尚未得到句芒的回復,即使这次失败,他仍会为了楼澈提出请求,直到句芒同意为止。因为,他不忍楼澈在此过着孤立的生活。 楼澈听不出伶叶为此付出的代价,天真地说着:「所以说,以后伶叶先生就会一直在这里了?」 「澈儿,这阵子的训练都有确实执行吗?」伶叶严肃地问。 「当然!」楼澈毫无犹豫地说。 伶叶点了头,「天恩节将至,我希望你也能如离墨一样,在眾神面前展现你的实力。」 离墨是楼澈的师兄,外貌如少年,实力却相当出色,在上届天恩节一举击败所有对手,成为金神的属官。 比起成为属官的荣耀,楼澈仅是想知道:「这样我就可以到外面去了吗?」 在天外云海的仙人奉令不得外出,唯有透过天恩节的选拔才有出外的机会,楼澈想要离开这里,只能在天恩节脱颖而出。 「也许。」伶叶不敢下决断。 楼澈正于脑内编织着美梦,笑着说:「听说人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例如,『酒』是一定要喝的。」 「天界禁酒,《仙人手札》第二章第一条。」伶叶道。 「我知道,但……为什么会被禁止?」身为好奇宝宝的楼澈始终不明白。 伶叶解释:「酒会催化内心的衝动,容易蒙蔽心智。」 「那为什么要喝?肯定是很美味吧?」楼澈不因此解释而却步。 伶叶回想玉酿的滋味,平实评价:「是比仙露好喝。」 楼澈大惊:「什、什么!比仙露好喝,那不是超好喝了?!」 伶叶平常饮用千华梦地的仙露是天界数一数二的美泉,酒却超过其美味,楼澈变得更想要尝试。 伶叶发觉自己说错话,不得不说:「总之,先准备天恩节吧。」 楼澈为了品尝酒的美味,激昂宣示:「好!」 伶叶无奈一笑,如果到人界能成为楼澈向上的动力,他并不反对。 楼澈找到了目标而双眼炯炯有神,他必定要在天恩节大展身手。 伶叶望着遥远的东方,希望他的请求能被句芒同意。 补遗.逢晞之刻01 一名身材远比旁人高大的男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他蓄了落腮鬍,眼神平缓,眉宇是稍微上竖的剑眉,配合常保中上扬起的唇形,给予人诚恳的好印象。他身着暗绿色的袍装,袖口部分紧缩,下襬不长,混着泥土的青草味,他就像在林间栖息的鸟儿。 他是逢律,出生于东境凤族,属族中的旁支,继承始祖伏羲的增幅之力;典礼地点位于西方大地的皇人山,是始祖的源起之地。 「吾宣告风逢律新任皇人山族长之职,愿汝恪尽职守、不辱其职。」 在司仪宏亮的声音宣告下,主席为逢律戴冠赐杖。逢律以庄重的态度举起杖,向观礼者示意── 「我,风逢律,接下族长一职,将恪尽职守,不辱其职。」 他甫说完,观礼者发出如雷的掌声,代替各种纷杂的说话声。 观礼者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有头闪耀金发的英俊男人。他有让人见过就难以忘怀的第一印象,如太阳般耀眼的活力、自信洋溢彷彿能发射光芒的笑容、那撮不太受控的金色瀏海让人產生的亲和感……都难解释他的特殊。只能说,他天生就是一名领导者,散发着独特的领袖魅力。 仪式结束后,眾人各自忙碌,逢律走到那人的身旁,「挚兄。」 己挚再为逢律拍掌,欣喜说道:「律弟,恭喜你升任皇人山的族长,我的领地就在附近,之后可以常常见面了。」 己挚的掌声响亮,瞬间盖过附近的吵杂声,逢律靦腆回应:「挚兄,以后有不清楚的事情,也请你不吝指教。」 己挚拍了逢律的肩膀,豪气说着:「我们是好兄弟,还需要这些客套话吗?」 逢律吐了一口气,「确实不需要。」他不习惯被人注视,参加一整天的典礼已觉浑身僵硬。 己挚盯着杖上的凤鸟图腾,有感而发:「伏羲……没想到你竟然获得这个珍贵的称号,为兄再不努力,哪天就被你拋得远远的了。」 伏羲和女媧是上古氏族中最有名,如始祖般的存在。己挚回溯血统依据也出自伏羲,但比起东境凤族、甚至直接继承增幅之力的逢律,他觉得远多了。 「挚兄真爱开玩笑,之前与你较量,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呢。」逢律直接否决了。 「增幅之力又不是战斗能力,若比博学我肯定输你的。」己挚笑着说。 逢律覷了东境凤族派来的见证者与观礼员,他们本说着话,一见逢律的目光立刻以手遮嘴,眼神瞇了起来。 「……若非主支缺人,怎么会轮到旁支。」逢律眼神一敛。 己挚伸手拉回逢律的视线,「不用管主不主支,你实力出色才是重点。」 「……或许吧。」逢律敷衍回应。 皇人山虽是源起之地,但自东境凤族移居东方大地,对孤悬于一隅的皇人山渐渐失了关注。上任族长出缺后,嫡系子弟兴趣缺缺,不想来此度过如遭放逐的人生。 己挚是西皇山的族长,西皇山与皇人山的距离就像隔两条街,他听闻此事后,直接向东境凤族的前族长华胥氏推荐他的至交。华胥氏观察逢律的人品和能力后,以为此事可行,派遣逢律出任皇人山族长。 己挚对逢律的消沉有些在意,悄声问:「同族的又在你背后说了什么吗?」 「他们是当面说,说我年纪到了,应该要娶妻。」逢律棒读归棒读,但语气听得出无奈。 己挚点了头,「没错,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结好婚,还有孩子了。」 他出于鷙鸟族,属战斗民族,提倡早婚生子,对于逢律至今未婚也感纳闷。 逢律见己挚理所当然的姿态,将一卷名录交给己挚,「这份名录借你看。」 「我看看……」己挚接过名录,「沉月丧夫单身已久,华禕沉静而有貌,青嵐年轻富生命力……」他看到第一位皱了眉,第二位叹了气,直到第三位终于受不了。他不顾旁人在场,吐槽道:「沉月比父亲大人的年龄还要大,已经不能用单身来形容了;华禕沉静到根本不会说话,还有容貌是怎么看的;青嵐就是小妹妹,要等几年才能结婚啊?!」 「你知道我的困扰了吧。」逢律平静回应。 「……东境凤族缺女人缺到这个程度了?」己挚纳闷地盘起手。 逢律凝视己挚,于脑内思索用词后说道:「长期近亲通婚使然,即使如此还是不改其道,只会越来越少。」 「我听过南境凤族那边缺男人缺得很夸张,你们通婚刚刚好。」己挚灵光一闪。 「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处境倒是接近。」逢律无奈地说。 南境凤族歷经数次毁灭性的灾难,男人染疾而身体羸弱,由女人管理全部事务,维持女性族长的模式,与现在普遍的统治方式颇殊。 己挚以手肘轻推逢律,「我跟那边有点交情,如何,帮你介绍好妹子?」 「挚兄,你这么做,她们会难过的。」逢律糗了己挚。 己挚摇了头,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你条件好,没问题的。」 他瀏览一次逢律。逢律个头高,比他还高一颗头多;容貌秀气,些微鬍渣给人温柔的好观感;做事负责,不拘小节,实力又出色。种种来观,实在没有单身的道理。 逢律感谢己挚的好意,提出想法:「也不必非是凤族。」 他个性内向,长期与植物相处,很少与外人交流,确实不容易结交异性。比起族人以血缘为基础的牵线,有己挚的帮忙,他要踏出第一步不难。 己挚沉思着:「如果不执着凤族,西边也有其他鸟族蛮好的,你喜欢什么个性的?温柔一点的、年轻一点的、黏人一点的……」 「呵,这些都是挚兄的喜好吧。」逢律哑然失笑。 「怎么这么说?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喜欢的女性类型。」己挚微皱眉,惊觉不够瞭解逢律。 逢律平稳吐槽:「挚兄猎艳之名,连我在东方大地都时常耳闻,在西方大地只会听得更多。」如果他有心,早已整理得出名册,甚至可以分析己挚的攻略范围。 己挚扶额,叹道:「……律弟,我己经收敛很多了。」 「挚兄,择亲之事暂且不急,我想先治理皇人山。」逢律以正事为先。 「有好人选我再跟你说。」事关逢律的终身大事,己挚岂能等间视之。 逢律对己挚的积极有些讶异,微笑致意:「谢谢挚兄。」 分隔线 送走所有人员后,逢律走过数次皇人山,思索如何治理。 「(西方生态与东方差异颇大,许多植物都没看过,种植时得要注意才行。)」 他观察气候变化、土壤状况、水源分布、日出夕照等因素,归纳各植物基本的生态,之后将以增幅之力与植物之灵分别沟通。 植物之灵吐纳的气息是维持一地的灵气来源,天界能漂浮于空中而不坠落也是仰赖万千植物而成。他将各种植物种在何处非仅顺应自然,更是有效率的管理,是一族之长的基本条件。 达达挥着长翅膀,笑着说:「逢律大人,您又再巡山了。」 利利拖着东西,说道:「需要什么东西,我们拿过去就好了。」 达达和利利是在地年轻的凤鸟,尚未修成人形,协助逢律行事。 「我要巡过几轮,澈底瞭解皇人山。」逢律道。 他每隔一段时间巡山,错开每次巡视的地点,瞭解皇人山的全貌。他不能辜负己挚的推荐和华胥氏的期待,欲让眾人见识他的实力。 达达挥着翅膀,鼓励道:「辛苦您了,皇人山可不小。」 「如果小部族不努力,如何与大部族周旋呢?」逢律的肩头上有不小的压力。 「小部族……以前神凤族多威风啊,现在竟然变成小部族了。」利利叹了大气。 「……」逢律沉重点了头。 他出任族长前,早已打听过皇人山的情形。同族不愿出任族长,除了地处偏僻外,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西方大地的局势。源起之地听来风光,渐趋没落是事实,谁都不想担任末期的族长。 达达小声地说:「逢律大人跟那位公子交好,以后他继承了……」 「靠人不如靠己,何况我与挚兄的关係并非建立在利用之上。」逢律断然否决了。 「只有您这么想。」达达摇了头,说出事实:「那位公子的父亲可是很威风的,西边基本上都算是他管的了。」 利利也说:「那位公子从东方回到西方管理部族事务,看他这么积极收揽您,整个西方不从属他爹的寥寥无几了。」 「……这里还有多少独立部族?」逢律发觉情况可能比想像得还要棘手。 达达在地面跳几下计算后,简单说明:「名义上有百来个,实际上顶多十来个,真正敢不应的,我看没有五个。」 利利提出主张:「神凤族的根据地在东方,皇人山虽是始祖所在地,但与根据地有些远,难以呼应,我看还是投靠那位大人比较好。」 皇人山有防卫能力,但与己挚所属的部族相比,可谓以卵击石。达达和利利也不认为本支会给予皇人山实质的帮助,派任与己挚亲近的逢律担任族长,由旁支选边站,不必惹来骂名,怎样都不吃亏。 然而,逢律的想法和达达、利利不同。 「(我与挚兄交好,但与他的父亲并无交流。)」 即使眾人认为己挚未来会继承大位,现在的主导权依然在其父姬轩辕的手上;不论己挚有否继承大位,逢律都必须培养实力,才不会沦为受人操控的旗子。 「达达,你可以提出西方的部族名册吗?」他担任族长,不是仅求生存,必须瞭解更多。 「好啊,逢律大人毕竟还不瞭解这里。」达达乐于接受。 「我也来帮忙。」利利也跃跃欲试。 分隔线 达达和利利送上部族名册,逢律的脸色因瞭解事情经过而益发凝重。 如果将各部族涂上色彩,即见姬轩辕牢牢掌握西方大地,敌对部落几无牵制力,独立部落更是稀少。事实上,西方大地已是姬轩辕的囊中物,仅差表面的名号。 「(西方几乎被姬轩辕统合完毕,有少量的部族集结起来暗中反抗,而与皇人山同样维持独立的……)」 逢律必须寻找同伴,直觉朝边境看去,看了许久赫然发现:「(……中皇山?不就在皇人山的旁边吗?)」 他赶紧从书房中翻阅中皇山的相关资讯,「(中皇山……是继承女媧的名号,与继承伏羲名号的我情况相近。)」 他兴味盎然查阅中皇山各任族长的递嬗,终于看到现任的族长。 他读完资料后,眼睛微睁,说不出话来。 补遗.逢晞之刻02 己挚来访,瀏览皇人山内丰富的自然生态,对于逢律出色的种植技术了然于心。 逢律巧妙错置各特有种的位置,并尝试种下数颗来自东方的种子。他未来将为来自两边大地的植物配种,拣选适合的种子,提升皇人山的灵气。 「不愧是律弟,我看到很多珍稀的植物。」己挚蹲下身,夸奖正在剪除老叶的逢律。 「还在试种阶段,不能说成功。」逢律丝毫不敢大意。 己挚不解地问:「我看长得很好啊。」他的植物学不如逢律,但也有程度,认为结果是迟早的事。 逢律放下剪刀,好奇地问:「挚兄,你今天怎么来了?」 己挚笑着说:「我是邀请你来认识朋友的。」 「……朋友?」除了己挚以外,逢律不记得有认识西方大地的人。 己挚站起身,问道:「中皇山在皇人山旁,你还没见过族长棠晞小姐吧?」 听到中皇山,逢律眼神一闪,「……是还没见过。」 「你们是邻居,我让你们认识,以后也好互相照应。」己挚说得豪爽。 逢律狐疑地问:「挚兄,突然说这种话不像你的风格。」他听出己挚极力想要隐藏的心虚之情。 「哈哈……被你发现了。」己挚轻叹一口气。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吗?」逢律站起身,聆听己挚的来意。 己挚尚未啟口,达达和利利就匆忙赶来。 「……棠晞小姐?」达达态度迟疑。 「族长,您要去拜访她吗?」利利满脸不安。 「是,怎么了?」逢律不懂两人的紧绷。 达达吞了一口口水,胆怯说着:「我听说啊……她有点可怕耶。」 利利猛烈挥着翅膀,慌张说着:「对啊,她是蛇族,就算凤鸟有点大隻,一下就会被吃掉了。」 逢律望着利利演出亟欲撑大自己却又被吞下的悲惨姿态,露出费解的神情。 「我想棠晞族长应该不会烹煮来使。」逢律直觉回应。 达达对利利大吼:「跟你说过几次了,不是那种可怕!是说她很年轻就继承族长的位置,个性冷漠几近无情,做事果决,比男人还狠,这附近的部族都很怕她的。」他忍住浑身的抖意说完了。 「我说得没错啊!之前有其他地方的鸟儿飞到那边去,就再也没看过他们,肯定是被吃了!」利利对蛇的恐惧是铭刻于骨上的。 听完两人如双簧的精采演出,己挚发表感想:「……你的想像力真丰富。」 「挚兄,我想不是这样吧?」逢律寻求第三人的说法。 「达达说的是通论,但利利的就有点夸张了。」己挚道。 「是吗……」逢律喃喃着。 己挚以为逢律担心,故意说:「放心,为兄拜访过几次,都没有看到烹煮器具,我想不用担心被吃掉。」 「有挚兄当车前卒,我也安心。」逢律顺势吐槽。 分隔线 逢律与己挚走在前往中皇山的路上。皇人山和中皇山距离以飞行大约十来分鐘就可到彼此的顶点,但步行需走过数座险峻的小山丘,超过一个时辰才到得了。 「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出外的你,竟然跟我一起来了。」己挚嘖嘖称奇。 「不是挚兄邀请的吗?」逢律反问。 「是啊,你刚从东方到西方,很多事情肯定都很陌生,身为兄弟,当然要带你熟悉环境。」己挚理所当然地说着。 「挚兄对西方事务瞭若指掌,有劳你了。」逢律安心地说。 看着逢律信赖的双眸,己挚倒是没了自信,坦然道:「瞭若指掌还称不上,我也只比你早些时间被父亲大人唤回来。」 「令尊在西方大地的声势,连位处东方的我都耳闻一二,挚兄整天忙碌穿梭,还能顾及到我,我相当感谢。」逢律平静地说。 「不必这么客气,我在东方混的时候也得到你很多的帮助。」己挚感受到压力,语气有些沉。 逢律适可而止,将话题转回路程上的风光:「中皇山虽在皇人山旁,但整个气氛都不一样。」 「哈哈,不止你这么以为,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己挚大笑出声。 皇人山以矿產为主,金玉密布于上,青雄黄埋于下,流贯的皇水并有丹粟,皆不适植物的生长,因此培育植物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中皇山同样盛產黄金,且有淡雅的蕙兰与高贵的棠花,衬托于此地的高贵富丽。 逢律讲的是风景,己挚显然重点不在此,让他糊涂地问:「……怎么说?」 「中皇山的族长是传女不传男,现任棠晞小姐年轻貌美,竟能在男人的世界中分庭抗礼,确实很了不起。」己挚讚叹道。 「略有耳闻。」逢律从情报中得知此事。 己挚摊了手,无奈说道:「我之前有拜访她几回,她态度冷冰冰的,是冰山美人。」 「挚兄,你是追求她吗?」逢律露出狐疑的眼神。 「追求……」己挚收敛情绪,冷静地说:「也是,棠晞小姐身为女媧大人的后裔,确实让人嚮往。」 「呵,其实是对方不想看到你,你才带我过去吧?」逢律轻笑。 他很瞭解己挚对蛇族有微妙的不适应,并非出于厌恶,而是生理上的排拒,恐怕己挚都没发现自己的神情沉了几分。 己挚哀怨地说:「怎么这么说……说到这里,东境凤族的始祖可是伏羲,伏羲与女媧关係亲密,你们更应认识认识。」 「这层关係也攀太远了。」逢律直接吐槽。 女媧后裔整体还是蛇族,伏羲后裔则因通婚而有各式样貌,若非根深蒂固的歷史观锁在多数人的脑海中,任谁都难将蛇族与凤鸟族比为同一始源。 逢律放眼望去,蕙兰藏在花萼中的微绿饱满花朵,吸收充足的营养,他为之一笑。 「有观察出什么名堂吗?」己挚问。 「植物之灵表达恬静的心情,这里是美好的地方。」逢律做出与常人殊异的见解。 己挚摘取一株蕙兰,感怀地说:「增幅之力不愧是上古氏族的能力,比起我的固化之术强多了。」他为蕙兰镀上高贵的白银,就是一只精美的饰品。 固化之术是极度稀有的技能,但缺乏名人事蹟加持,在外宣传总不如有长久传承的增幅之力,他其实很羡慕。 「固化之术怎么会弱?人各有所长。」逢律毫无犹豫否决己挚的说法。 己挚盯着蕙兰饰品,为其加了些其他金属的色泽,越发接近原本所见的蕙兰。他的固化之术的金属类别由他的意念决定比例,问他是使用哪些金属製成,他未必回答得出来。 逢律向远方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己挚发觉逢律的心不在焉。 逢律摇了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分隔线 中皇山的政厅建于山腰上,外围架起错落有致的栅栏,由几名女性护卫看管,保护后方的族民。 己挚走向前,向护卫朱鷺微笑示意:「美丽的小姐,可否请你通知族长,说是己挚来了?」 朱鷺因己挚的笑容而面部泛红,尷尬地说:「己挚大人……这……上次族长已经说过不想见你了。」终究棠晞的命令比男色来得重要。 己挚推着充当路人的逢律,「我这次带皇人山的族长过来,你们是邻居,趁现在认识也好。」 逢律一动也不动,己挚就像推销奇怪商品的人,朱鷺抬起头望着逢律,「……皇人山的族长?」 「你好,我是逢律。」逢律致意。 朱鷺半信半疑,但她认为己挚不会说谎,交代身旁的护卫代理后,说了:「我去跟族长说看看,你们先待在这里喔。」 「当然,美丽的小姐。」己挚以迷人的笑容送走朱鷺。 「嘻嘻……」朱鷺内心欢喜,带着雀跃的心情离开了。 逢律难得盘起手,发表旁观者的感想:「挚兄,你都是这样打通护卫的吗?」 「也不总是啦,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己挚笑着说。 「我知道。皇人山的护卫不能是女子,不然也要对挚兄的男色免疫才行。」逢律深刻学了一课。 「这结论也……」己挚对逢律的说法瞠目结舌,竟想不到反驳语。 朱鷺迅速返回报告:「己挚大人,还有皇人山的族长,族长说愿意见你们。」 己挚点了头,得意地说:「太好了,拿律弟的名号果然有用。」 「挚兄,我们进去吧,莫让棠睎族长久候。」逢律催促己挚走在前头。 分隔线 一入政厅,逢律隐隐嗅得高雅的花香,却没有看到任何花卉。 棠晞坐在位上,她皮肤白皙,穿着尽显曲线但不暴露的袍装,稍微露出小腿肚,与特製的绣花鞋形成美丽的白,让人想像她一双修长的美腿。她略施脂粉就很美丽,冷傲的姿态如高岭之花,又似凛冬绽放的白梅,美而不俗,艳而 不浮,让人尊敬而不敢褻狎。 「……」棠晞不语盯着己挚,形成强力的气压。 「不要我一进来就冷眼相待,我的心也会受伤的。」除了首次见面,之后己挚都只看过棠晞这种表情。 「(……她就是棠睎族长?她比我想像得更……)」逢律的目光不如己挚坦率,稍微偏了些。 棠晞改看逢律,凝视几眼后,平稳地说:「你是皇人山的族长逢律吗?我是棠晞,初次见面。」 「我是逢律,请多指教。」逢律致意。 面对棠晞的冷漠又高出一个层级,己挚哀怨呻吟:「竟然无视我……好过分啊。」 「逢律族长,你随己挚公子前来此处,欲言何事?」棠晞的语气不算亲切。 逢律感受到棠晞的敌意,谨慎以对:「我初到皇人山,听闻棠睎族长之名,请挚兄带路,为我介绍。」 「……」棠晞覷了己挚一眼。 己挚陪笑说:「你们是邻居,认识一下无妨吧?」他觉得理由十分正当。 棠晞手按座把上,话中有话:「己挚公子一来,总是造成不小骚动,而逢律族长您也似乎不如表面单纯。」 「……律弟,你做了什么?」己挚疑惑地问。 「棠晞族长,你的植物种植得当,只有回棠略显失色。」逢律从容回应。 棠晞眼神一敛,敌意的双眸让人恐惧。 回棠是守护中皇山不受外敌侵略的重要屏障,种植于内院,不被外人探查,逢律却轻易指出问题。 「……难道你是用?」己挚的脑内浮出了那种可能。 「未久前,我曾捉得几隻侦探鸟,请问是逢律族长所为吗?」棠晞冷声质问。 「我不需要侦探鸟,即可得知回棠的生长状况。」如己挚所想,逢律自有一套办法。 「……愿闻其详。」棠晞警戒地说。 「回棠是初时难植,植后强韧可为屏护,中皇山是主要的生长地。为了强化皇人山的防卫能力,我有稍加研究。」 逢律以正经的神情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语,己挚不禁小声吐槽:「……那侦探鸟不就是你放的?」 「偷儿就是偷儿,还说研究。」棠晞自然也听得出问题。 「回棠之美,印象难灭,请恕我逾矩。」逢律不否认这项指控。 「若欲两族友好,你窃取种子,也应交还。」棠晞冷声道。 「棠晞族长,我不敢请求到你的内院一观,只愿继续研究回棠。」逢律正色宣示主张。 「……你未免太过放肆。」棠晞微慍。 她声调冷漠,不同一般女人的尖声质问,充分散发当场逐客的气势。 即使如此,逢律神色未改,不疾不徐地说:「回棠需要洁净的水源,处于半阳光的日照,最重要的是土壤的调控。土壤需要松软而有肥,硷质不可过高,稍有不慎,就会折损回棠之美。中皇山虽有回棠的环境,但肥料不合回棠之所需,而那种肥料正是皇人山最充足的。皇人山却不如中皇山,半座山以上皆宜回棠的生长。」 现场陷入寂静之中。 己挚的心情如处暴风雨的前夕,老练的船长正对莫名和上苍挑衅的船员感到莫可奈何,随时担忧下一刻的暴风雨就会淹没船隻。他想着办法,试着消除剑拔弩张的危险局势。 不过,他所担忧的情形并未发生。 「……半座山以上?」这是棠晞审慎思考后的提问。 「我一路行来,有把握回棠可遍布于中皇山内。」逢律坚定回应。 棠晞再度凝视逢律,试图看穿其意图;逢律也坦然任她评估,不因此退缩。 棠晞侧过身,说道:「我不会去皇人山,也不会让你入内院,但我对你所言的回棠种植有些兴趣。你既取走种子,试种有成,我借你一块地,你将回棠种于那边,我会派人观察。」 「请问棠晞族长意欲种在何处?」逢律问。 「西边的山脚,那边潮湿,日照却异常强烈,你种得起来吗?」棠晞的微笑带着几许轻蔑,让人心生挑战的衝动。 「西边的山脚……」逢律喃喃着。 「……那不就在我家的旁边?」己挚语气一沉。 棠晞手握特製的摺扇,向前一挥,厉声道:「你们两人感情或许和睦,但我与你们皆无交流,一个意欲併吞我族,一个夺我回棠种子,何来亲善之说?」 若非顾虑逢律和己挚的特殊身分,她早已挥扇逐客,哪会给予机会。 即使情势岌岌可危,逢律仍提出交换条件:「棠睎族长,我植好回棠,可否抵销种子之事?」 棠晞挑了眉,不悦表示:「此事须待植好再论。前提给你了,我无意再给予种子,亦无派员协助之举,以回棠生长週期而言,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过了,你种植回棠不成,我就视逢律族长先行挑衅,又无意亲善,莫怪我族疏离。」 「……没问题。」逢律正色,接下棠晞给予的艰鉅任务。 己挚急忙劝阻:「律弟,你不先看环境吗?那边可是寸草难生的。」 逢律给予己挚安心的微笑,从容说道:「挚兄,不用担心。」 面对逢律胸有成竹的姿态,棠晞眼睛微瞇,盘算他的心思。 补遗.逢晞之刻04 逢律怀着沉重的心思翻阅资料,因为身旁达达和利利的讨论,严重打扰了他的心情。 「族长……那些侦探鸟真的没事吗?」达达忧心地问。 「该不会是养肥了才要杀来吃吧?」利利恐慌地问。 逢律闔起资料,「我仅知现在还活着。」 「族长,他们都是小凤鸟,是未来的希望,可不能让他们有去无回啊。」达达就要撑不过侦探鸟父母的陈情。 「现在该怎么办……」利利着急到不行,就怕传闻变成真实。 「棠晞族长表示,等待中皇山也绽放回棠再论释放侦探鸟之事,她可能是为种植回棠而留下他们。」逢律道。 「……这有什么关係?」达达疑惑看着利利。 「别问我啦。」利利直摇头。 逢律本来也不太明白,却因刚才自己所言的一番话有了想法。 「(原来如此……也许这样可行。)」他下达吩咐:「达达、利利,有件事情要交给你们,我去找挚兄讨论一下。」 「什么事情?」达达不解地问。 「我写在交办事宜上,你们照做就好。」逢律匆匆写好事宜。 利利看了一眼,点头道:「喔,这个简单,没问题。」 「那我先走了。」逢律整好装,把握珍贵的时间。 达达和利利挥手道别:「族长再见。」 当逢律离房后,达达和利利互视,两人都有话想说。 「族长跟那位公子感情真好呢。」达达有感而发。 「是啊。」利利不能同意更多。 分隔线 逢律疾步前往西皇山,己挚坐在果树下,将甜美的果实拋给他。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么突然。」己挚津津有味地品尝果实。 逢律拿着果实,笑着说:「挚兄,侦探鸟的事情,我有解决办法了。」 「你说。」己挚道。 「棠晞族长应是为回棠施肥,如果我提供肥料,就能换回侦探鸟了。」逢律说明。 「提供肥料……你是指?」依据植物特性所需肥料不同,己挚思索逢律是要哪一种。 「挚兄,你这边的『那个』也很充足吧?」逢律道出内行人都懂的话语。 「是很充足啦。」己挚点了头。 「可否请挚兄命人收集起来,我来製成特製肥料。」逢律微笑地说。 己挚皱了眉,怀疑地问:「……那个还蛮臭的,你确定?」 「种植植物都会碰过,这不算什么。」逢律早已习惯了。 「好啊,反正我也不需要那么多,你要多少?」己挚问。 逢律一路上都有想估计用量,说道:「考虑回棠一年所需的肥料,原料至少也要好几亩吧。」 己挚为难地说:「一时半刻没那么多,而且也没人会想特别在那边……」 「所以需要挚兄的帮忙。」逢律知道要在短期间完成这项任务并不容易。 己挚扶额,无奈表示:「……律弟,这件事孩子们不会来帮忙。」 神凤族守礼自制,鷙鸟族放荡不羈,对前者容易之事,对后者可能难如登天。 事实上,要求己挚在特定地点培养情绪,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唯有「爱」的叮嚀才能让鷙鸟族放下矜持行事──前提要能说服那群可爱的孩子们。 「挚兄,请当作是我为你与棠晞族长连上友善之桥的酬谢吧。」逢律不能坐视侦探鸟可能面临的危难。 矜持和人命孰轻孰重?己挚立刻取捨,慷慨地说:「好……为兄答应你,你可要将那些小凤鸟赎回来。」 「感谢挚兄的配合。」逢律苦笑道。 分隔线 处理事务的棠晞,听到朱鷺的报告:「族长,皇人山的族长请见。」 「……」棠晞不语看着朱鷺。 「……族长的意思是?」朱鷺不懂地问。 「让他进来吧。」棠晞幽幽地说。 她收起情报,回到位上,等待逢律的蒞临。 达达和利利推着放有肥料的推车,随逢律一同请见棠晞。 「棠晞族长,请恕我前日之无礼,请你接受我的礼物,释放侦探鸟。」逢律说完,达达和利利就将推车前推。 「回棠生叶未久,何必着急?」棠晞以为逢律来得仓促。 「因为……族民担心侦探鸟的安危。」逢律坦然地说。 棠晞眼神一敛,平静地问:「既然如此,你还带着两隻凤鸟过来,不是正好大快朵颐吗?」 达达和利利始终低着头,不敢与棠晞眼神相对,却听到对他们不利的对话,瑟瑟发抖。 「咦?!」达达发出惊愕声。 「不要吃我,我很臭,都不洗澡的!」利利恨不得将自己滚入屎堆内。 朱鷺威胁了一句:「……洗好澡再吃啊。」凶戾的双眸让人不寒而慄。 达达和利利真想转头就逃,但他们不能拋下逢律,只能躲在其身后寻求庇护。泪汪汪的双眸惹人同情,但强劲的抓力让逢律有些疼。 「……族民观感,正如棠晞族长所见。」逢律无奈地说。 「你的礼物是什么?」棠晞问。 「这是特製肥料,送给棠晞族长作为回棠的肥料。」逢律说明。 棠晞覷了肥料袋一眼,下达指示:「朱鷺,打开一袋。」 朱鷺走到推车旁,达达和利利依然颤抖,她瞪其一眼,警戒打开肥料袋。这些是处理过的肥料,仅残留些许的发酵气味,蓬松程度更胜一般堆肥。 朱鷺难掩兴奋,棠晞神情如常,不作表示。 「相信这些远远超过两隻侦探鸟所能提供的份量。」逢律已从朱鷺的神情中,得知这些肥料的重要性,相当有自信。 「朱鷺,你将那两隻侦探鸟送过来。」棠晞冷静地说。 「是,族长。」朱鷺到内院去。 达达和利利见朱鷺离开,终于喘了口大气,旋即又担忧起来。 「他们不会被虐待了吧……」达达悄悄地说。 「不吃就不肥,他们应该不喜欢,肯定是被养得超肥的。」利利依然止不住抖意。 站在两人前方的逢律不禁吐槽:「(……他们觉得棠晞族长不会听到吗?)」 某种涵义而言,达达和利利更是大胆。 「逢律族长,你家的凤鸟似乎太过紧绷了。」棠晞扬起微妙的笑意。 「在天敌的面前,难免比较紧张。」逢律回应。 「天敌……鸟族若真要动手,区区蛇族怎么在鸟族的势力下生存?」棠晞冷笑。 事实上,蛇族对神凤族或鷙鸟族皆非绝对的天敌关係,部分的鷙鸟得衔蛇而食,成年的凤鸟亦非一般蛇族所能应付。 逢律听出棠晞的敌意,严正重申:「凤鸟不以战斗能力着称。」 棠晞不回应,静待朱鷺将两隻侦探鸟带到眾人面前。 两隻侦探鸟一入政厅,达达和利利瞬间呆愣。 「(这是……)」逢律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两隻侦探鸟体型娇小,毛色单纯,不太显眼而适合潜行任务。一年多的光阴后,他们体型增长,毛色丰稳,成为美丽的小凤鸟。 「咦……你们真的是加加和拉拉吗?」达达的语气听得出满满的怀疑。 「好像跟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利利记得两隻侦探鸟的高度本来还矮他许多。 加加看到熟人,兴奋飞向前,「好久不见了,你们来找我们玩的吗?」 「这里的果实好好吃,还能修剪羽毛,现在我超美的了。」拉拉一动,斑斕的羽毛更显动人。 加加和拉拉虽不如己挚光采动人,但闪耀度绝对超过在场眾人。 「逢律族长,如你所见,你觉得我有虐待他们吗?」棠晞平静地问。 「……看起来是没有。」逢律尽量维持表面的平稳态度。 达达走到加加和拉拉的身旁,捏了一下,大惊:「你们整个壮了一圈……是肌肉不是赘肉耶。」 「怎么长得这么大隻啊?」利利不禁期待他们的未来。 「棠晞小姐说我们还在发育期,吃多些就可以长得又高又壮。」加加笑着回应。 拉拉期待地看向逢律,「就像跟逢律族长一样~」 有朝一日他们会化成人形,希望高人一等,为神凤族争点气。 「凤鸟的一般体型如你所见,我见皇人山的凤鸟多未到此标准,逢律族长。」棠晞以清脆的语调指出残酷的事实。 「……我承认都是让他们自行觅食。」逢律感到越来越无奈。 棠晞眼神一敛,厉声质问:「凤鸟渐趋珍贵,连幼雏都未悉心照顾,如何在鷙鸟的威胁下生存?」 鷙鸟族的扩张与姬轩辕的扩展是同步进行,棠晞顺势否决逢律的天真论述。 局势本掌握于逢律的手中,却轻易被棠晞夺了过去,他谨慎应对:「你说的不错……这是我的疏忽。」 「你带他们回去,当我接受你的馈赠。」棠晞说。 棠晞让逢律达成任务,一切都像她所施捨,展现上对下的强势压力。 「……我知道了,谢谢棠晞族长的照顾。」逢律已知轻率,亟欲早点解决此事。 听到回去,加加和拉拉都猛摇头。 「这里很好,我不要回去!」 「回去又变成臭臭的了……」 两人的不满,让达达和利利都很尷尬。 「……乖,跟我们走。」达达好言相劝。 然而,加加和拉拉依然留在原地,说什么都不想离开。 「怎么……我们变成像是坏人一样?」利利的心都要碎满地了。 逢律不得不以眼神示意,迫使加加和拉拉闭上嘴,乖乖跟他走。 加加和拉拉含着眼泪,依依不捨美好的中皇山。 当逢律等人离去后,棠晞扬起了一抹微笑。 「……族长,您怎么笑了?」朱鷺不解地问。 「我有吗?」棠晞问。 「有啊……嘴角都扬起了。」朱鷺将铜镜递给棠晞。 镜内的棠晞确实扬起微笑,她收敛情绪,说道:「只是给那些自以为是的鸟儿一点顏色瞧瞧罢了。」 「是吗……」朱鷺仍感纳闷。 分隔线 随着加加和拉拉的回归,皇人山内的凤鸟都听闻中皇山的点点滴滴,鼓譟不休。达达和利利不得不通知逢律。 「族长,最近好多族民都想去中皇山了。」达达慌张地说。 「怎么办啊,大家都嫌这里穷酸了。」利利小声地说。 逢律沉重闔起书,问道:「说到果树,皇人山应该比中皇山更好,不是吗?」 他来到皇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良果树,使族民享用既美味又营养的果实,他自认在此付出的心力绝不逊于棠晞。 达达吞了口水,试探地问:「族长……您想听大家对您的评价吗?」 「请说。」逢律道。 「族长人是不错,知道照顾我们,果树也栽得极好,但总独自沉思什么,大家都不是很瞭解您。」达达就不知道逢律究竟读什么书。 「像每次都超过用膳时间才吃饭,不知道是口味不喜欢,还是什么,很难准备下一餐,连我们的用膳时间都一起被影响了。」利利顺势提出想法。 逢律眼睛微睁,解释:「我做事到一个段落才会用餐,你们可以先吃。」 「族长不吃谁敢吃啊,您是『族长』耶。」达达大叹。 「而且啊……族长年纪到了,还没有娶妻,东方那边的同族一直寄信来。毕竟您有始祖之力,大家对您期待都很深。」利利收信都收到怕了。 听到两人的说法,逢律喃喃着:「……原来我造成你们这么多的困扰了。」 「族长,吃饭时间到了就要吃饭,不然很伤身体。」达达苦口婆心劝说。 「不然,娶个妻子督促您吃饭比较好。」利利提出好主意。 逢律苦笑以对:「娶妻来督促吃饭……这样的妻子与部属不就一样了?」他可没兴趣开缺「催饭员」的职务。 达达以翅拍额,感叹地说:「说的也是,我家的那隻根本不理我什么时候吃饭……」 利利发觉话题被越带越远,赶紧说:「咳……他们最近老是到中皇山附近飞翔,好像真的有拿到些什么。」 「为什么中皇山会种这么多鸟儿喜欢吃的食物啊?」达达实在不明白。 利利盯着逢律,「族长……没事。」他将想法缩回心里。 「(……他们其实也很好奇,但只有食物可以吸引族民至此吗?)」逢律从加加和拉拉的情形便知棠晞有两把刷子,但没亲眼目睹都很难说,不禁疑惑:「(如果我变成原形……会知道吗?)」 他怀疑自己化形太久已失鸟儿的直觉,审慎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加加踏入房内,「族长,棠晞小姐寄信来了。」 「请交给我。」逢律说完,加加便将棠晞的信件交给他。 逢律阅览内文,不发一语,神情有些凝重。 「……写什么啊?」达达觉得情况很不单纯。 「真令人好奇。」利利也想知道。 逢律收起信,严肃地说:「……加加,你和拉拉是不是又到中皇山去了。」 加加的心脏漏了一拍,急忙解释:「呃……不是要巡逻吗?就飞过去一点点……」 「棠晞族长劝告本族注意飞行范围。」逢律道。 「是吗……可是我看朱鷺好像没特别说什么……」加加委屈地说。 达达闻讯,大喊:「都看到守门的还不严重吗?!」他用力拍了加加的背。 「你是想住在那里吧……」利利越来越难过了。 「棠晞族长有附上各色种子,都是凤鸟喜欢的,我之后会种出来,请你们稍待一段时间,不要再去打扰中皇山了。」逢律的话语中带有浓厚的警告意味。 加加不懂逢律的意思,逕自说着:「棠晞小姐明明很温柔的……拔羽毛一点都不痛,梳毛还会抹什么,毛色油亮油亮,超帅的。」 达达和利利不知怎么说明内心的感受,只是盯着加加。 「……所以是希望本山提供梳毛与拔羽毛的服务吗?」逢律语气一沉。 加加盯着逢律,叹了气:「人家棠晞小姐漂亮漂亮的,族长……您就免了吧。」他觉得不舒服。 达达和利利担忧望着加加,深怕其会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逢律沉默许久,终于说出:「长得这么高大,又不够漂亮,也不是我的错。」 他当然知道按摩找美丽的小姐比壮硕的大汉来得吸引人,但又能怎么办? 「利利,你觉得族长是不是在闹脾气?」 「我觉得是……毕竟身为凤鸟竟然被人教导怎么照顾凤鸟,肯定很洩气的。」 达达和利利窃窃私语,猜测逢律可能的心情。 「(……他们真的觉得我听不到?)」逢律吐槽归吐槽,但他也知:「(这些种子是西边的……得研究一阵才行。但是,浮动的族民还能等待吗?)」 他以家乡风味的前提下改良果树,忽略了可能不合此地凤鸟的口味。他研究种子后即种得出果树,但对族民的情况不甚安心,深感棠晞造成的强大压力。 「(棠晞族长……)」逢律挫败感益发强烈。 补遗.逢晞之刻05 己挚拜访逢律,看到逢律正无精打采浇着水。 「真难得你捎信给我,发生什么事了?」己挚有些担心。 逢律放下水桶,沮丧地问:「……挚兄,我不适合当族长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己挚不解地问。 「最近族民都想到中皇山,让棠晞族长不堪其扰。她送我几颗凤鸟喜欢的种子,要我管好族民。」逢律说明。 「……棠晞小姐寄信给你?」己挚怀疑地问。 「嗯……我正在种植,并劝诫族民不要再过去了。」逢律的增幅之力再强,也无法让果树一夕长出果实,只能哀怨等待。 「我才飞到边界就被警告了,怎么可能飞到里面,事情不单纯喔。」己挚嘖嘖称奇。 「……挚兄的意思是?」这下换逢律不懂了。 「而且还会收到信件,并赠送种子,嗯……」己挚露出神秘的笑容。 逢律对那种笑容感到不安,严肃地说:「挚兄,不要再打哑谜了。」 「律弟,看来你刺激棠晞小姐颇深。」己挚道。 逢律点了头,「我原意是想要种植回棠保护皇人山,可能是这里没表达好。」 「不止,你还送肥料过去,不就摆明是挑衅。」己挚轻松地说。 「……我只是想要赎回侦探鸟。」但逢律没想到结果与想像完全不同。 己挚耸耸肩,「棠晞小姐恐怕不这么想。」 逢律被棠晞教导养育凤鸟之道会感到挫败,当他讲解如何种植回棠时,难道不会造成棠晞的自尊心受损?己挚旁观者清,轻易点出了癥结点。 「那我应该怎么做?」逢律寻求解决方法。 己挚比着一片平坦的土地,说道:「既然她给你种子,你就种吧。」 「……这不是没结论吗?」逢律颇为失望。 己挚观察逢律的神情后,用双手轻拍逢律的脸颊,笑着说:「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要不要放松一下?」 逢律抚着脸颊,发觉脸颊异常僵硬。 己挚伸出手,鼓励地说:「走,我带你瀏览整片西方大地。」 逢律瞭望辽阔的天空,内心產生想要飞行的衝动,接受己挚的邀约:「我确实有段时间没休息了……也好。」 「我们飞到空中去,我带你绕西方一圈,不要整天将目光放在小小的皇人山上。」己挚担心逢律鑽牛角尖鑽到洞里,他会找不到的。 「有劳挚兄带路了。」逢律微笑以对。 分隔线 逢律和己挚以鸟形翱翔于天空。 逢律是高大俊伟的凤鸟,体积大了己挚数倍有馀,直比传说中的鹏鸟。只要朝天空探去,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己挚虽是鷙鸟,但保养得非常好,金毛耀眼无比,与太阳争辉。 逢律平常甚少恢復原形,因为他太大隻,除了宽广的天空,到哪都很绑手绑脚,不如人形来得方便。 「你真是高大的凤鸟,飞到哪里都很显眼。」己挚觉得自己变成可爱的小鸟了。 「我只是大而已,哪像挚兄耀眼。」如果己挚是太阳,逢律自认只是陪衬的云朵。 「我可是很认真保养的,是你太不注重外表了。以前我去东方找人的时候,途经草丛还不小心叼到你过,真是吓到我了。」己挚骄傲地说。 那是两人第一次相遇。 己挚以为地面上有蘑菇,用鸟喙叼看看时,蘑菇竟然移动了,吓得退后数步。不久,为逢律遮光的树枝缓缓移动,让失力躺在地上的逢律起身,他才知道踩到的不是土壤,而是一隻大凤鸟。 逢律之高大,连东境凤族都很少见,增幅之力也是稀有技能。理当显眼出色的他,因旁支身分而不得注目,他默默在家乡附近耕耘,直到被己挚发掘而有了些关注。 「呵,我最近有注意这件事,尽量要让族民认得出来。」逢律承认第一印象的重要性,开始花心力在仪表上。 「律弟沉溺在植物的世界里就会忘记时间,但保养真的很重要,不要哪天发现你比我看起来还老了。」己挚取笑道。 「我会尽量避免发生这种事。」逢律苦笑以对。 两人飞过习以为常的世界,往更辽阔的边境飞了过去。振翅数个小时尚未览尽壮阔豪景,可见西方大地之大。 「怎样?西方大地美吧!」己挚自豪地说。 「挚兄,西方大地的高山真多。」逢律必须飞高,避免与高山撞击,这点使他明白为何西方的战士会比东方的来得驍勇。 「东方的山脉是秀丽,西方的山脉是雄伟,都很漂亮。」己挚生于西方,长于东方,近日又回到西方,两地都是他心爱的家乡。 「这里就是始祖缘起处……」逢律颇有感触。 「很有感觉吧。」己挚笑着说。 「是啊!」逢律附和道。 透过己挚的指引,逢律感受先祖从嵯峨峻岭一路迁徙至秀丽平坦的新天地,其间的篳路蓝缕绝非两人飞过如此简单。 己挚望着逢律专注的眼神,有感而发:「天下这么大,你要看得更远,不要局限在眼前的琐事上。」 「……」逢律不语,接受己挚的教诲。 己挚飞在一座山头上,逢律跟随他,暂且休息。他看向广袤的大地风情,沉思许久。 逢律站稳脚步,避免失足落崖。 己挚沉稳道出:「之前你跟我说的理想,我回去又想了一下。虽然要让各地资源遍布很困难,但总是个目标,还有实践的可能。」 「挚兄有想到怎么做了吗?」逢律洗耳恭听。 己挚伸出手,于食指聚气,往土壤释放力量,「利用我的固化之术,找重要的地方提供土壤养分,但要怎么『遍布』,我还在想。」他不可能踏遍全天界,也没这种力量消耗,总要想个好办法。 「如果土壤肥沃,配合水源与阳光,植物就能种得好了。」逢律认为这是好主意。 己挚拍着逢律的肩膀,劝勉道:「种植就交给你了。为兄对你很有自信,所以小小的挫折就别放在心上。」 「谢谢挚兄。」逢律很高兴己挚的蓝图中有他的存在。 己挚观察天象,「绕了一圈,天色晚了,回去吧。」 两人各自飞回领地,逢律回到皇人山前先经过中皇山的上空,颳起一阵强风。 正于山间种植回棠的棠晞抬头望,看到仅在书中记载的雄伟凤鸟。 朱鷺觉得天空一暗,才发现头上有隻大凤鸟,惊呼:「好大的凤鸟……跟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棠晞瞇起眼,观察凤鸟的型态。 「族长,他是皇人山的族长吗?」朱鷺仅想到此可能。 「依气息的流动,应该是他。」棠晞说。 朱鷺警戒地问:「他飞到这里来,该不会是来探测的吧?」讲完,她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蠢。 「他只是飞过去,无意侵犯中皇山的领空。」棠晞回应。 朱鷺松了一口气,感慨地说:「平常没感觉,现在他飞在空中,才发觉他的仙气真的很强。」 「那位公子推荐的人选不会是弱者,现在他也仅是维持飞行的仙气。」棠晞仅从逢律的行为处事中,就知其人不可小覷。 朱鷺双眼睁大,难以置信地问:「那他的实力……」她深感两面邻居都很难惹,不禁担忧中皇山的情形。 「毋庸恐惧,我并没有要与邻居为敌的意思。」棠晞态度如常。 身为独立势力,必须维持各方的关係,亲近或厌恶任一方都很危险。尤其邻居强势时,更要拿捏妥当。 「啊……又有凤鸟飞来了。」朱鷺比对两者尺寸,彷彿是不同的品种。 棠晞同样比对两者,感慨地说:「……明明是那么雄伟的凤鸟,毛色却如此黯淡。」 补遗.逢晞之刻06 经过一段时间,棠晞给予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 加加和拉拉守候于果树旁,逢律将几颗成熟的果实摘给他们。 「哇……看起来好好吃喔。」加加陶醉地说。 拉拉直接咬了一口,大讚:「好甜、好多汁!」 「应该有比中皇山好吧?」逢律不安地问。 「有比较好吃。」加加点头如捣蒜。 「原来族长很擅长种植。」拉拉笑着说。 达达扶了额,吐槽道:「……现在你们才知道族长的专长吗?」 逢律又摘了几颗果实,交给达达和利利,「你们也来吃看看。」 利利拿起果实,「那我就不客气了……真的很好吃。」 「虽然我还是喜欢原本的,但这个也不错。」达达喜欢原本微酸的滋味。 听到几位族民的评价,逢律怀疑地问:「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再到中皇山了吧?」 加加摇着头,「族长,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误会?」逢律不懂。 「我们不是因为中皇山有好吃的果实才去,是因为棠晞小姐很体贴。」拉拉说。 「……体贴?」逢律依然不懂。 「从哪里看出来的?」达达无法从棠晞冷冰冰的态度中得知此事。 「一想到她是蛇族我就害怕……」利利浑身发抖。 加加用力点了头,解释:「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禁止食鸟,也很懂得梳毛,比拉拉还知道我。」 「你说什么啊!我才想说你笨手笨脚的。」拉拉不满反驳。 从加加和拉拉的说法,逢律得知他们要的不是梳毛服务,推敲地问:「……你们的意思是,棠晞族长很擅长照顾鸟儿?」 「是啊,而且神情很温柔的。」加加忘不了那种感觉。 「除了梳毛还会督促运动,说我的赘肉有些多,要运动调整体态才漂亮。」拉拉不忘展示训练的成果。 加加和拉拉的蜕变让人惊艳,这番话显得很有说服力。 「确实……你们回来都壮了一圈。」达达至今才知道这是凤鸟的基本身材。 「真是想不到。」利利得要重新思考了。 逢律消化这些讯息后,下达指示:「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做事吧。」 「是。」 眾凤鸟奉令离去,留下独自思考的逢律。 逢律从怀中取出先前潜入所取得的回棠种子,喃喃着:「她知道我有取得种子,但没有来向我索取……这些回棠种子是该种下吗?」 回棠是中皇山知名的防卫植物,他本打算种起当作皇人山的屏障,却因和棠晞的相处而迟疑。如同棠晞所言,势单力薄的是蛇族,而非广大的鸟族,如果他种起回棠,不啻是和棠晞宣告敌对,如何与她友好,共同维持独立部族的地位。 他握住回棠种子,排除屏障的作用,实是对植物的喜好让他跃跃欲试。 「不以屏障的角度来看,纯粹是美观呢?」他不禁问。 「(挚兄说的不错,不应为小小挫折而失志。明明是强烈的挫败感,我的内心却觉得不止如此……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想问,要在皇人山种植回棠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仅要将种子还回去就好。 「回棠……」他怀疑回棠有特殊的魅力,使他头昏脑胀,难以思考。 眾凤鸟躲在远处,对逢律的内心小剧场深感费解。 「族长似乎还是很苦恼耶。」达达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逢律放松。 「我觉得他治理得很好,为什么不高兴呢?」利利以为逢律给予自己太大压力了。 加加咬着新拿的果实,怀疑地问:「……是因为我们都称讚棠晞小姐吗?」 「……是男人受不了女人比较强的原因?」拉拉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达达整合眾人的意见,盘起手苦思:「是这样吗……但我感觉不太像。」 「……不太像?」利利不解。 达达试着说出感觉:「与其说是中皇山的族长太贤能造成的苦恼,毋寧说是自寻烦恼。」 「喔,我知道了,就是自己在找自己麻烦。」利利听懂了。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很痛苦吗?」这下换单纯的加加不懂了。 拉拉皱起眉,纳闷问道:「就算这样,为何要跟棠晞小姐闹脾气呢?」 「你、你刚才说什么?」达达似乎听到了关键字。 「闹脾气啊,自己找自己麻烦,不就是闹脾气吗?」拉拉理所当然地说。 利利体认达达的意思,审慎说着:「原来如此……」 加加完全搞不懂,急切地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达达对利利点了头,沉静地说:「也许真的是那样,我们去试试看。」 两人匆匆离去就想规划后续,留下年纪尚轻的加加和拉拉满脸问号。 分隔线 逢律于房内,用力盯着各地取得的土壤。 他遭遇了难题。 「(不行,皇人山盛產青雄黄,土壤特性跟中皇山不同,回棠之灵似乎不喜欢。询问他们,他们又要我请教棠晞族长,为什么……)」 他忽略富含青雄黄的土壤对回棠的影响,赫然发觉相隔一座山,却未曾看过回棠的原因。如今,看到病懨懨的回棠,他很担心其中途夭折,残害珍贵的生命。 达达推房入内,端热茶看向逢律,忧虑地问:「族长,您还在研究啊?」 「喝杯热茶吧。」利利将达达手上的热茶交给逢律。 逢律接过热茶,「……谢谢。」他呼着热茶,试着放松心情。 达达吞了口水,用力说出:「族长,您有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逢律不懂。 「听说棠晞小姐要结婚了。」利利近似尖叫说了出口。 逢律用纳闷的神情望着两人后,喝了口茶。 达达对逢律的态度感到无所适从,急忙询问:「族长,您不会好奇她要嫁给谁吗?」 利利也摆出夸张的姿势劝说:「一旦她结婚,可是会影响到整体均势的。」 逢律放下茶杯,平稳地说:「我承认会影响到均势,但我没接到这则消息。」 达达扶着额,大叹:「您的消息都是我们传来的,我们不说您哪会知道?」 窗外有数棵结实纍纍的果树,逢律看了过去,「植物……会跟我说。」 「什么?」利利吃惊地掩了嘴。 「植物之灵会跟我传达讯息,不论是回棠,还是之前那些种子,都来自中皇山,所以我会听到。」逢律解释。 达达握紧双手,激昂大喊:「但她真的有交往多年的男友了!」 利利趁机说着:「说不定哪天就会结婚了?」 「她没有男朋友……植物之灵也有跟我说。」逢律叹了口气。 达达和利利非常慌乱,只差没有原地踱步。 「怎么办?没想到有意外的阻扰。」 「这样就不知道他的反应了。」 达达和利利小声地说,但他们的小声从来都让逢律听得很清楚。 「你们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谎话?是你们喜欢棠晞族长吗?」逢律不解地问。 达达连忙挥手否认:「不、不是啦,只是担心族长的状况。」这句话,他可不敢让家中的悍妻听着了。 「……担心我跟棠晞族长的婚事有何关係?」逢律更加不解。 「因为族长似乎很在意棠晞小姐,我们想分辨族长的心情。」利利坦白地说。 逢律脸色一沉。 达达吓得直打哆嗦,「对不起,我们不会再试探了!」 利利赶紧低头认错,「请原谅我们的无礼!」 逢律无奈看着两人,发现不语的他似乎真会造成外人很大的压力。 「……说到婚事,我之前又推掉了一件,以后东方那边再捎人谈及此事,你们就直接推掉吧。」 逢律听到婚事就感到不耐。主支置喙他的婚姻大事,却总推给他主支中嫁不掉的女人,此举不仅污辱他,更伤害那群女人。 「这、这……他们都是前辈,这样不行啦!」达达深感恐惧。 「哪天、我们就不见了。」利利猛摇头。 面对主支给予两人压力之沉重,逢律严肃说着:「你们可以请求棠晞族长的庇护。」 「族长……不要记恨啦……」达达哀怨地说。 「我是说真的。如果要寻求庇护,她和挚兄都是好选择。」逢律冷静地说。 利利不禁问了:「……族长,您是不想当这里的族长吗?」 「没这回事。」逢律斩钉截铁回应。 达达和利利围绕着逢律,向前蹭了一下,这是他们表达撒娇的方法。 「族长……虽然在我们身旁,感觉却离我们好远,有些时候真的很难过。」利利觉得眼眶都要红了。 「是啊,虽然我们不擅长种植物,但其他都没问题啊。」达达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逢律抚摸两人,轻叹一口气:「我只是不管琐事……不是不关心你们。」他认为每天的三餐和需不需要清洁打扫等事宜可由两人自行负责。 达达和利利见逢律态度有软化的跡象,急切地问:「那么,族长,请您老实告诉我们,您对棠晞小姐的想法究竟是怎样?」 「想法……什么意思?」逢律不明白话题怎又兜回来了。 「您是因为她太强势,不太喜欢她,还是……」达达列举几则例子参考。 「喜不喜欢……怎么会突然说到这里?」逢律抓不到两人的逻辑。 「因为族长对棠晞小姐好像……」达达看了利利一眼。 「就是很像闹脾气的感觉。」利利坦然说了出来。 逢律眼睛微睁,没想到两人对此事竟是这种解读,试着解释:「棠晞族长是很能干的人……与她相比,我还有得学习。」他在想「能干」二字是否太强烈了。 「跟她是女人……」达达小声地说。 逢律听出达达的意思,先行说明:「我很欣赏她的果决,这是我办不到的事情。」他承认自己优柔寡断,容易患得患失,有时连烦恼什么都不知道。 达达有感逢律的情绪越来越消沉,连忙表示:「族长,你跟她真的不一样,不用这样比较也可以啦。」 「我……」 未待逢律说完,达达赶紧又说:「族长,没关係的,以后我们就不说……」 「我没有不想听到她的事情,只是……最近心绪有些乱。」逢律沉重地说。 利利观察逢律的神情,忧心地说:「族长,不要逞强啊。」 两人以为逢律逞强,提了不该提的事情,都很后悔。 逢律抚着跳得猛烈的心口,「(其实……我不太明白在乱什么……)」这才是他最烦恼的原因。 分隔线 朱鷺将报告交给棠晞,犹豫是否要一併告知最新情报。 棠晞见朱鷺犹疑之色,仅是冷静盯着她。 「族长,我听说皇人山的族长正在种植回棠。」朱鷺照实稟告。 「在我的意料内。」棠晞继续阅览报告。 「如果被他种成了,以后皇人山的屏障会变强的。」朱鷺提出忠告。 棠晞收起报告,平静回应:「朱鷺,我族的实力不是仅倚靠回棠,皇人山同理。」 「但是……」朱鷺自从上次见识逢律的实力后越发担忧,很难肯定两边交战的胜负。 「姬轩辕的势力越发强大,那位公子的渗透也越发强悍,我终究不能选择孤立一途。」比起逢律,棠晞有更严重的问题必须解决。 「族长是打算联合皇人山吗?但是他和那位公子……」朱鷺不甚安心。 「就是这样才安全。」棠晞微笑。 「我觉得皇人山族长太偏那位公子,迟早会被拉拢过去吧。」朱鷺怀疑地说。 「他不会。」棠晞坚定回答。 朱鷺不明白棠晞的自信,冒着以下犯上的不敬,询问:「族长,您为何能如此肯定?」 棠晞收拾桌上的报告,最上面的那份是皇人山的最新报告,像是提醒她不可逃避此事。她幽幽回復:「……同为古老氏族的直觉吧。」 「是这样吗?」棠晞一向明理,这次却以直觉行事,朱鷺忧虑的神色全写在脸上。 棠晞不再解释复杂的斡旋关係,改说:「最近那群鸟儿吃得很好,身形看起来丰腴多了。」 朱鷺叹了口气:「咳……那些鸟儿也现实,一旦有吃的,就忘了族长。」她对鸟族实在没有好感。 「我有看到他们,他们没有跟我索取食物。」棠晞说。 「族长……」朱鷺从小陪伴棠晞,却越来越不瞭解棠晞。 棠晞从抽屉取出各色种子,以精緻的锦囊包装起来。 她走到山间,没看到凤鸟的身影,但听到凤鸟独特的美妙鸣声,得知其健康茁壮,散发光采。 「说不定再这样下去,他的毛色看起来会最差……明明我就给了他种子。」 她握住锦囊,远眺皇人山的方向。 分隔线 逢律发散仙气,与回棠之灵沟通。 「回棠之灵啊……这里的土壤真的不适合你们吗?」他不忍病懨懨的回棠,但回棠之灵不说原因,让他很苦恼。 「要像中皇山一样……还是很困难啊。」他改良土壤也有极限,不禁怀疑是否要取些中皇山的土壤做研究。 他潜行中皇山取土不难,但他一想到棠晞微慍的神情便觉苦楚。 「(棠晞族长没有再寄信过来,这样就不会造成她的困扰了吧?)」 他看向附近生长茂盛的果树。族民渐渐习惯这些果树,不再到中皇山偷食,顶多是盘旋外围几圈,构不成侵略领地。 「咳……」他很惆悵,就像等待什么,又等待不着。 「如果你们喜欢中皇山,我就把你们送回去,毕竟我是偷种的。」他无奈地说。 一阵风吹过,原本垂头丧气的回棠又恢復了精神。 如果回棠一直种不好,逢律早将回棠转回棠晞处理,但回棠时好时坏,回棠之灵又不愿告知原委,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时候长得好,有些时候又不行……你们跟棠晞族长一样难捉摸。」他发出了怨言。 他自知种植回棠很难获得棠晞的善意回应,但他说不出原因,就是想种回棠,矛盾的心情使他喃喃着:「怎样做……才能与邻居交好?」 一阵风吹过,回棠又有些萎靡。 「……怎么又洩气了?」逢律有感回棠是最难种植的植物,就像女人一样难以捉摸。 多变的回棠之灵捎了讯息给逢律。 「你们想要我去找棠晞族长吗?突然这样,我要问什么?」逢律不解地说:「皇人山的原生植物很普通,礼尚往来没有诚意,其他种子几乎都是她送的。」 他希望和棠晞交好,但从窃取种子、回棠廊道到给肥料,事后回想都像挑衅,他实在失了主意。他曾请教己挚,但己挚神秘兮兮的态度,让他更加徬徨。 他想到棠晞冷漠的双眸,就退缩不少。 即使如此,棠晞依然给予他不少协助,让他得以好好治理皇人山。他猛然发觉度过初任族长的不安与摸索,都是仰赖棠晞而成,恍然大悟:「想来……我接受她不少的礼物了。」 一阵风吹过,回棠的花苞饱满到几乎都要绽放了。 「……你们自愿要当礼物?但回棠是中皇山特產,不是吗?」逢律迟疑地说:「而且,把你们摘下来,这里就没花了。」 一阵风吹过,几株回棠盛开了花朵。 「……这是?」逢律蹲下身,观察前所未见的回棠。 回棠之灵催促着,顽皮的风儿也加入行列,都催促逢律早点行动。 「这样……就可以了吗?」逢律脸颊微红,为难不已。 风儿不耐推着他,就像鸟儿受强风所迫不得不飞的情形。 「我……」他吐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这次是他将信寄了出去。 补遗.逢晞之刻07 逢律和棠晞漫步于大草原上。 远方仅有一棵树,视野开阔可瞭望附近地貌,流通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爽朗的阳光则使人心情愉快。 棠晞走路姿态端庄不做作,眼神专注于前方高大的逢律。 距离树木尚有十来步,逢律停下脚步,于浅坡上回望棠晞。 逢律似乎想说些话,还在犹豫如何啟口,棠晞便先问了:「你邀我前来此处,欲言何事?」 「棠晞族长,感谢你应约前来。」逢律致意。 「……」棠晞不语,覷着逢律。 「棠晞小姐虽然给人冷漠的观感,但对鸟儿很温柔,也善体人意,本山的凤鸟承蒙你的照顾了。」逢律稍微别开眼,仍闻到棠晞身上的高雅花香,脸颊微红。 一开始,逢律入中皇山政厅闻到的香味就是出自棠晞。那股香味与回棠协调,就像回棠丛中唯一的绝美花卉,烙印他的脑中不散。 「……你是神凤族,不仅不瞭解凤鸟,连自己都不懂得照顾。」棠晞冷漠回应。 「身体不舒服,服用药草就好,毕竟部族事务需要我处理。」逢律不接受这则指控。 「身为族长,身体不适会影响判断。」棠晞同样是一族之长,提出另种见解。 「谢谢你的关心。」逢律微笑。 面对逢律的微笑,棠晞仅是平静地说:「你感谢之词不绝于口,但过度的感谢并不会让人產生好感。」 逢律瞬间纳闷是微笑还是感谢出了问题,试图说明:「我是真心感到谢意,因为我感受到你的真心。」 「……我不是来听你的狡辩。」棠晞觉得有些倦了。 「(我又让她误会了。)」逢律懊恼自己的慢热,轻吐一口气,衝口而出:「棠晞族长……其实我对你很有好感。」 「……」棠晞眼睛微睁,善于推敲人心的她也有不明白的时候。 在棠晞抵达皇人山前,逢律已经想过数次应对法则,他将脑内绕过无数次的话说了出口:「我是神凤族,也是鸟儿之一,有此荣幸能接受你的专属照顾吗?」他尝试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一些。 逢律高大并留有落腮鬍,即使样貌尚称清秀,仍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汉,突然的撒娇姿态有种反差的萌感。 「直球之后是撒娇……你跟你的朋友学来的吗?」棠晞承认这是高招。 「我与挚兄不同,棠晞族长应该感受得出来。」逢律委屈的姿态,让人心生怜惜。 棠晞眼睛微瞇,「……看你平常诚恳,忽略你也是鸟儿了。」 「……棠晞小姐欲言鸟儿就是轻浮吗?」逢律疑惑地问。 「倒也不是。」棠晞说。 「……」逢律不懂棠晞的意思而沉默。 棠晞对逢律露出不解的神色,平静问了:「你希望我这么言你?」 「不希望。」逢律自认没有受虐的兴趣。 风儿吹过,棠晞轻压秀发,在一贯的高雅中增添了些少女的姿态,让人目眩神迷。 「说吧,你带我来这里,只是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棠晞将秀发塞在耳后,露出美丽的耳廓曲线,不放任风儿的胡闹。 「(她是不接受吗……但似乎又不像……)」逢律发觉自己真的不瞭解女人,就怕说错话会被棠晞讨厌。 「……」棠晞不语,静待逢律的下一步。 事到如今,逢律无法请教他人,也不能諮询本人,只能老实地说:「我不是说奇怪的话,但没想到你会这么以为。」 棠晞望着逢律诚挚目光下的生涩态度,轻叹一口气,「逢律先生……鸟王求婚还会跳支求偶舞,你说几句话就算打发我了吗?」 她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逢律支支吾吾背后的意思呢? 「不……我不是只说几句话。」逢律急忙否认。 「……刚才看你一副很熟练的模样,这么快就破功了。」棠晞戏弄地说。 「棠晞小姐,我是第一次求婚,还不太明白怎么说你才会接受。」逢律为难说着。 他曾经暗中打听数种求婚方法,但他脸皮薄,又不想被人打扰,只能一对一,几乎变成互看无言的状况也很困窘。 「……第一次求婚?你还没结过婚吗?」棠晞有些惊讶。 逢律和少昊年纪相仿,少昊已是数个(棠晞其实想说「无数个」)孩子的父亲;且凤族珍贵,竟放任逢律单身,也是匪夷所思。 逢律很难判断棠晞眼中的惊讶之赞否成分,略感尷尬表示:「年少时都在锻鍊能力与培养植物,不知不觉就超过适婚年龄了。」 棠晞眼神一敛,「……我希望你真的只有这一次。」 如果被她发现说谎,眼前的男人下场将会很凄惨。因为,蛇族是很执着的,尤其对爱情,严格要求彼此忠贞。 逢律听出棠晞的意思,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提出邀请:「棠晞小姐,请你陪我走到尽头的树木那边。」 棠晞没有牵上逢律的手,逢律先走了几步,两人已有些距离。 棠晞在半信半疑中踏出了一步。 她踩在的泥土上,竟突然冒出了一朵回棠。 「……这是?」 她正想研究原因,但逢律说了:「请你继续前行。」 棠晞顺着逢律的意思前行,每走一步都冒出回棠,她不禁回首,从浅坡上观望着回棠大道。 逢律已走到树下,耐心等候棠晞的到来。 棠晞摘取一株回棠,「……这也是你的增幅之力?」 「是回棠之灵愿意帮助我。」逢律道。 他本来以为回棠之灵将在山间从花苞一併绽放,其真意却非如此。他遵从回棠之灵的心意,将从中皇山的回棠廊道中收集的种子种在泥土内,让其吸收饱满的营养后,待棠晞前来时才一鼓生长,製造出美丽的景色。 此事需要植物之灵的全力协助,他也是第一次知晓增幅之力可以如此应用。 棠晞走到逢律的身旁,以纤指比着摘取的花朵,好奇询问:「……它们与回棠相似,但花心是紫色,还散发着奇妙的香味,这是什么品种的棠花?」 「皇人山不适合种植回棠,我寻求回棠之灵的帮助,改良出新品种。皇人山盛產青雄黄,生长此处的回棠散发特殊的香味,是我始料未及的。」逢律靦腆解释。 棠晞清嗅花香,其隐隐蕴藏矿石的气味,不同花朵常给人的娇柔姿态,有种坚毅的气质。 「你为它取名了吗?」棠晞问。 逢律摇了头,试着以平静的外表隐藏内心的澎湃,「我将命名权交给我未来的妻子。」 「……」棠晞覷了一眼。 「最美的回棠只生长在中皇山内,这朵新回棠融合中皇山与皇人山的资源,是专属于此地的花卉。」逢律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 棠晞凝视花心,紫色的蕊与花瓣形成对比,却是高贵和谐,让人印象深刻。 「你狡猾起来,跟你的朋友不相上下。」她说。 「……我向你求婚,何必一直提到挚兄呢?」逢律承认有参考己挚一些讨人欢心的办法,现在却忧适得其反。 棠晞对苦恼神情的逢律露出神秘的微笑,转身望向回棠大道,喃喃着:「必须走过才能看到的回棠……回兮盼兮,莫忘吾棠,就称回兮棠吧。」 「我也想过此名,但我的『晞』是你的名字。」逢律的好心情都写在脸上。 「你的晞……现在就喊得这么亲密?」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柔情,棠晞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 抱持着「要害臊就一次害臊到底」的心情,逢律再补一句:「我希望可以一直如此亲密,直到永远。」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脸颊红辣辣的,心脏都要迸出来了。 棠晞神色一凝,「我通常不出领地,虽答应你的邀约,但是……」 逢律听出棠晞的顾虑,立即表示:「除非必要,我也不喜欢让人入领地,何况还是邀到如此隐密之处。」 此处不止是瞭望美景,更是侦测敌军的前哨站,唯有推心置腹的人才可至此。 他希望棠晞感受到他的真心真意。 棠晞对逢律洩露困惑的神情,缓缓问道:「……逢律先生,神凤族不是很重视血统吗?你欲娶非神凤族之女,又是一夫一妻制的我族,不怕后悔吗?」 东境凤族有严格的内婚制,目的是维系寥寥无几的珍贵凤族,尤其逢律有稀有的增幅之力,理当是被严格要求的对象。 逢律恍然大悟,严正解释:「我虽有与始祖相近的能力,但我是旁支,又自愿到偏远的西方,他们没有干涉我娶妻的权力。」 他坚持原则,长久维持单身,绝非外人三言两语所能撼动。 「即使,你可能无法拥有凤鸟的后裔?」棠晞道出可能的严峻问题。 「比起凤鸟的后裔,我更想要有亲爱的妻子与健康的子嗣。」 东境凤族长期近亲通婚的结果,导致许多凤族生有残疾,多不长寿。逢律不想因执着凤族而牺牲了一切。 棠晞抬头凝视逢律,温柔地说:「逢律先生,自你栽种出回棠走廊后,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愿你不要被我的性格吓退。」 当她尚未升任族长一职时,已有不少的求爱者;当她成为族长后,求爱者更是络绎不绝。她很清楚那些人看中的不是年轻与美貌,而是中皇山。因此,她武装自己,轻者吃鱉,重者恐惧,却没有人像逢律一样这么吸引她。 她喜欢和逢律相处的感觉,不必算计,自然而然表达真正的自我。 「我们初次见面,你就下过马威了,还有更狠的吗?」逢律哑然失笑,很难想像棠晞还能有多吓人的举动。 「……谁知道呢?」棠晞不排除未来的自己有无限发展的可能。 「有能干的妻子,做起事来更得心应手,我是这么想的。」逢律姑且将此当作是好事。 「回棠……回兮棠……莫忘吾棠。」棠晞心情有些沉重。 「回兮盼兮,拥纳吾棠……谢谢你。」逢律顺势将棠晞拥入怀内。 棠晞的身高直逼少昊,在逢律的怀内依然仅到肩膀附近,她享受难得的小鸟依人的滋味,仍不免吐槽:「这时候不要说谢谢,听起来很彆扭。」 「晞儿……以后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逢律早想拋掉「族长」两字。 「律哥,就让你这么称呼吧。」棠晞说完,脸红润了起来。 逢律抚着软细的秀发,嗅着让他意乱情迷的体香,问了:「我们结婚后,要去哪里游玩吗?」 「现在局势不太安稳,不是游玩的时候。」棠晞不得不出言提醒。 「呵,这么快就想到现实面了。」逢律深感棠晞值得信赖。 棠晞挣脱逢律的拥抱,改牵逢律的手,「律哥的作风是待一段时间后发挥功效,但面对瞬息万变的局势可能慢了些。」 「……晞儿,你也这么说,就真是如此了。」逢律的头疼了起来。 棠晞一听就知这是出自谁的文章,严肃地说:「这时候不要提鸟王。凤鸟会变得稀有,跟鷙鸟的扩张不无关係。」 「(……晞儿对挚兄的敌意真的很深。)」逢律有些担心。 他以为凤鸟的问题来自内部,鷙鸟的大幅扩长仅是显示这个事实。他不算认同棠晞的说法。 棠晞点到为止,轻巧地问:「律哥,我想绕这里一圈,你可以陪我走吗?」 「你要走几次都可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逢律也想介绍皇人山的风光。 棠晞羞涩地点头,给予承诺:「下次,我也带你到中皇山的内院。」 「一言为定。」逢律微笑以对。 补遗.逢晞之刻08(终) 逢律于皇人山的大树前沏茶,将茶杯转交给一脸呆滞的己挚。 棠晞陪在逢律的身旁,盛开的回兮棠辉映她的美丽。 己挚接下茶,「……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逢律果断回应。 「难道是假的吗?」棠晞反问。 己挚抚着头,为难地说:「虽然不能说没有徵兆,但也太突然了,为兄还没接受过几次感情諮询就在一起了?」 他本来以为可以看到逢律为爱苦恼的姿态,以过来人的身分开导之,就这样错过了,实在惋惜。 逢律看向满山的回兮棠,笑着说:「感谢植物之灵的帮忙。」 棠晞瞇着眼,冷淡回应:「我不欲律哥被你错误的感情观影响。」 「也不到错误吧……」己挚哀怨反驳。 「挚兄,之后我们举办婚礼,你会过来吧?」逢律问。 己挚拍了腿,神情愉悦地说:「当然!等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你的好消息,可要大肆庆祝才行。」 「……」棠晞不语。 「晞儿,我真的是第一次结婚。」逢律道出棠晞可能在意的点。 棠晞点了头。事实上,比起这对朋友是否设局骗她,她有更需在意的事情。 「棠晞小姐,以后你要注意,不要让律弟变成植物的一部分了。」己挚提出忠告。 「……什么意思?」棠晞不解地问。 逢律连忙澄清:「挚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他阻止己挚说出过去不堪的回忆。 「终于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有自觉了?这是好事。」己挚呵呵笑了。 棠晞盯着逢律的仪容,沉思些时间,平静表示:「律哥的外貌由我打理,没问题。」 不需己挚说明详情,棠晞对逢律原形的黯淡毛色早有异议。 「晞儿,怎么连你也……」逢律突然在意大家是怎么看待他的。 己挚拍了逢律的肩膀,意有所指:「放心,你那些麻烦的『远亲』就交给我处理了。」 东境凤族一向讲究门当户对和同族通婚,如今逢律与棠晞结婚,肯定引发轩然大波,己挚的承诺显得很有力量。 「谢谢挚兄。」逢律安心将此事交给己挚处理。 己挚双手插腰,献上祝福:「希望很快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逢律双颊微红,叹道:「都还没结婚,想到这里也……」 「……」棠晞默默接受己挚的祝福。 己挚满意两人的反应,挥手就要离开,「哈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很明白阻挡情侣会被马儿踹飞的。 己挚带着满脸笑意离开,逢律在他背后皱了眉。 「……挚兄真是的。」逢律被己挚说得压力都起来了。 「律哥,结婚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我们得先从此着手。」棠晞说。 「是啊,有些事情只能由我们处理。」逢律已想见要经手很多的琐事。 「有两山的族民在,大部分的琐事都没问题,我们分配得当即可。」棠晞倒是不太担心此事。 「……你已经连本山的族民都算进去了吗?」逢律苦笑道。 棠晞牵着逢律的手,略带羞涩地问:「今天……我想带律哥到中皇山的内院,可以吗?」 逢律觉得从手心窜来一股酥麻的电流感,点头道:「……就听你的吧。」 「请跟我走,律哥……」棠晞与逢律十指交扣,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係。 「晞儿……」逢律任棠晞握住,希望永永远远都能幸福在一起。 逢律温柔,棠晞果决,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回兮棠花海祝福两人,可想而知中皇山内院的回棠也会恭贺两人,如果两族族民都洒花庆贺,将会是最受祝福的一对夫妻。 两人互视而笑,希望在诡譎的情势中,保有独立的部族地位,并由自己决定的深刻爱情。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1 华胥之枢是巨大的植物园,支撑的藤花因故石化,由句芒的仙气支持,维持浮在空中的情景。现在,祈律和棠晞共同照顾此地,透过植物涵养仙气,自成生态圈,减少句芒的负担。 一千年倏忽即逝,华胥之枢已成为鸟语花香的新天地,纵使自身不足飘浮于天际,但句芒不必再忧虑其可能突然坠落。 祈律眺向远方,神情凝重,正思考何事。 一旁与鸟儿优游的棠晞瞥见祈律如石像佇立许久,靠近了他,「律哥,怎么了吗?」 「之前听伶叶提起,紫丞似乎回来了。」祈律沉重地说。 棠晞沉思一会,「紫丞……你是指魔气之源吗?」 「嗯……」祈律点了头。 「他们会留在魔界吗?」棠晞轻晃指头,鸟儿即乖巧飞去。 魔气之源凝聚成紫丞,以紫狩之子的身分带领魔族民反抗天界,争取乃父未竟之功业。然而,他意识争扰不休的混乱来自自身,回到盘古之源,与其再度融合。直到近日,他尽化魔气,应楼澈之约,再度回到世间。 魔界在紫丞等人的争取下,已非昔日寸草难生的地狱,而是洋溢春意的美好世界,只欠一名领导者。紫丞既是魔气之源,又为魔族少主,回到魔界率领魔族民再合理不过。 「他们要定居于休与山。」这是祈律得到的消息。 「休与山……看来会是邻居。」 此事虽不同棠晞所想,也不至意外。因为,楼澈是帝台转世,其原本治理地正是休与山,以紫丞对楼澈的心意,随他而去很正常。 「嗯……我想要办场宴会邀请他们到华胥之枢作客。」祈律道出打算。 「律哥……」棠晞忧虑看向祈律。 「千年来他都待在魔界,我想是时候……面对了。」祈律喃喃着。 棠晞理解祈律的意思,但也在意他的心情,提出想法:「不妨邀故友前来,让场面热闹些。」 祈律神情为难,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他们似乎与重感情不错,不如请重通知他们。」棠晞迅速理出思路。 「好。」祈律微笑以对。 分隔线 两人到千华梦地,正好看到句芒和伶叶谈事。 「事情就是如此。」 「……吾知道了。」 两人见句芒和伶叶谈好后才缓步靠近,不造成他们的压力。 「祈律大人,棠晞大人,何事需要吾协助吗?」句芒问。 「重,听说你与楼澈、紫丞有交情,他们之后会来拜访你吗?」祈律直接道出来意。 「以楼澈的性格,吾想会的。」句芒从容回应。 「我想邀请他们到华胥之枢作客,可否请你代问?」祈律问。 「吾很乐意。」句芒坦然接受。 从句芒的态度中,祈律清楚得知句芒和楼澈的交情,内心稍感踏实。 「这段时间,我与晞儿要出外一趟,华胥之枢暂时交给你了。」祈律道。 「吾知道。」 句芒看向伶叶,伶叶接到指示,顺口而出:「澈儿他们接到玄渊城的请帖,准备时间很充足。」 「玄渊城……」祈律的语调明显沉了几分。 伶叶不懂祈律的心结,以为自己说错话或表错情。 迟迟未语的棠晞,适时转移话题:「凤孝与容若从凤族栖地过来也要时间,不知罗敷他们在哪里?」 「罗敷小姐与耕父先生在魔界作客,可以一同邀约。」伶叶顺着回应。 「伶叶,你似乎跟他们熟稔许多了。」祈律有些惊讶。 「……是的。」伶叶露出害羞的微笑。 「律哥跟植物沟通起来,连时间过了多久都不知道。」棠晞轻笑。 伶叶的笑意因棠晞所言加深了些,祈律意会伶叶与耕父、罗敷交流之事已非近期事。 「我想尽量减少重的负担。」祈律连忙解释。 句芒摇了头,平静地说:「您们已帮助吾许多。」 祈律隐约察觉隐藏于句芒冷静外表下的微扬唇角,内心不禁犯起嘀咕。 「请让我协办宴会,我知道澈儿的喜好。」伶叶自告奋勇。 紫丞自愿回到盘古之灵,由楼澈代管魔界,皆是致力弭平仙魔之别。然而,长年的仇恨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魔族民对仙人积怨仍深。伶叶为了不让楼澈困扰,透过其他手段关怀楼澈,但长期未见,实是思念不已。 「当然欢迎。」棠晞想起长年在外旅游的凤孝和容若,颇有感触。 分隔线 棠晞吹口哨,就有一隻鸽子飞了过来。她将写好的信件绑在鸽子的脚间,轻拍鸽子一下,鸽子就飞到远方。 「我请信鸽传讯通知凤孝了,伶叶你呢?」棠晞问。 「我到人界再用纸鹤传达讯息。」伶叶道。 祈律盘起手,苦思着:「接着是宴会的内容……」 「律哥,你想要哪种风格呢?」棠晞微笑地问。 「……我对吃的没有研究,也不知道魔界都吃些什么。」祈律通常是参加宴会的人,对中间的内容不太有兴趣,完成目的就走了。 他看向棠晞,棠晞对他摇了头;猛然想起刚才应该先请教句芒。 伶叶参加过不少的宴会,也曾规划相关事宜,但他以为西方大地的习俗与东方不同(或说假金神的铺张排场不太适合祈律),参考性不大。 「可以到人界观摩。」他提出转圜之道。 祈律点了头,「人界……那去鹿鸣村看看吧。」 「一段时间没去,有些怀念。」棠晞的眼底露出缅怀之情。 分隔线 三人经过鹿前道,在路间行走的鹿群过着悠间的生活。 「经过长时间的养育,这里又回归鹿的世界了。」祈律顺手摸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头小鹿。 「这里本来没有鹿吗?」伶叶不解。 「以前听凤孝提起看过鹿,但最近才开始饲养。」棠晞解释。 小鹿见到父母,缓步而去,一家三口相互依偎,展现浓厚的亲子之情。 「李叔接任村长后,致力发展农业以外的產业,鹿也成为鹿鸣村很重要的资產。」祈律微微一笑。 伶叶观察鹿身上的斑点,「这些鹿似乎与常见的鹿种不同。」 「你们喜欢鹿吗?」棠晞问。 祈律想起凤孝的神情,「凤孝好像蛮喜欢的。」 「我们带牠们回去,让凤孝照顾。」棠晞的脑海中浮现凤孝喜悦的神情。 「我们去找李叔吧。」祈律点了头。 三人走一段路抵达集会空地,李叔继承霍老的位置,正在指挥村民做事。 李叔看到三人,为难地说:「祈律,还有晞女士,你们要来怎么没先跟我说?我好准备一下。」 「我们刚好经过,看看村中的近况。」祈律道。 「我正在训练小伙子认识药草,他们有几个天分还不错。」李叔比着前方的少年群。 「……他们似乎是魔族?」祈律隐约察觉少年群身上的魔气。 「虽然霍老希望让村中变成人类的世界,但现在仙魔和平共处,也有不少魔族到村中作客,我觉得维持魔族村庄比较好。」李叔寻求祈律的认同。 祈律沉思些时间后,给予平稳的微笑,「你是村长,此事交给你决定。」 「祈律,你们究竟住在哪里,每次都隔好久才会过来。」李叔颇为纳闷。 虽然魔族寿命较长,但以长期居住于人界的李叔而言,时隔两百年着实漫长。 「住在遥远的东方,来回时间确实较长。」祈律回应。 即使祈律说得模糊,李叔仍点了头。 「我想带鹿回去,可否请村长餽赠几头?」棠晞询问。 「只要你们带得回去都没问题。」李叔正好以鹿代替招待,爽快答应了。 「不多,三头鹿就好。」棠晞已经选好目标。 「我帮你们准备吧。」李叔兴高采烈地说。 棠晞跟李叔说明欲取之鹿,李叔很快就瞭解她的意思,派少年群前去取鹿。 祈律看向鹿踪道,这是他每两百年都会做的事情。 「我想去祭祀,他们还在那里吗?」祈律问。 「当然,我还重新整修了。」李叔道。 祈律牵着棠晞的手,「晞儿,我们一起去吧。」 「嗯。」棠晞点了头。 分隔线 祈导夫妇、祈音和霍老的墓碑被安置于庭园般的环境中,与其他已逝之村民并排,就像一座大公园。 「……这里被整理得像座大庭园了。」祈律有感李叔之勤奋。 「墓碑上面记录每个人的一生,跟天界很不一样。」伶叶对墓碑上的文字有些兴趣。 坟墓本让人感到死亡的恐惧,但经由李叔的巧手经营,就像是让他们活在另一个世界中,后人得以从墓碑中认识先人,符合慎终追远的道理。 「新人不断诞生,鹿鸣村是生生不息的村庄,我为李叔高兴。」祈律同时也为已逝的霍老高兴。 霍老在祈律回到华胥之枢未久后逝世,听李叔所言是含笑而终,虽然魔族不同人类死亡会留下肉体,但祈律直到霍老的墓碑完成后才离去。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称他『李老』了。」棠晞说。 「很奇妙的滋味。我明明是他的后辈,心态却像是老前辈。」祈律很难解释心中的感觉。 「因为他们都是我们的子孙。」棠晞轻易解答了。 「子孙……」伶叶喃喃着。 「一般而言,应该不会有这种角色错置的问题存在。」祈律受到逢律的记忆影响,不致產生认同错乱,但微妙的心情总是去除不了。 「我能理解。我一直照顾的澈儿,原来就是我找寻的那位大人,很微妙的心情转换。」伶叶感同身受地说。 对他而言,帝台是父亲的存在,楼澈是孩子的存在,两者的灵魂本质却是同一人,需要一段调适时间。 「对我来说,律哥就是律哥。」棠晞倒是坦然。 伶叶眼睛微瞇,沉重地说:「祈律大人,关于澈儿……」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物,了结我心中的疑惑。」祈律正色回应。 「……」伶叶瞬间感受压力而不语。 祈律紧绷的态度使人畏惧,事实上他没有指责伶叶和楼澈的想法,但容易招致误会。 「律哥,你有话想跟他们说吧。」棠晞温和地说。 「是啊。」祈律意会问题后,调整了语气。 他半跪于墓前,「(父亲……母亲……音……霍老……最近你们过得好吗?我与晞儿在华胥之枢过着和平的生活。)」他沉重闭上双眸,「(最近,我听说他回来了,觉得有些浮躁。希望见到他之后,一切顺心如意。)」 伶叶看向棠晞,为难地说:「棠晞大人,关于澈儿……」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与律哥就是想太多了。」棠晞平静地说。 祈律站起身,心灵平稳不少,对伶叶微笑道:「走吧,回去找李叔。」 分隔线 三人回到集会空地时,李叔已将棠晞所要的三头鹿牵了过来。 「是牠们吗?」李叔问。 棠晞确认鹿的体型与花色后,对李叔点头示意。 「请你收下这些种子。」祈律将密封的锦囊交给李叔。 李叔打开锦囊,嘖嘖称奇:「这次又是不同的种子,你那边还真多植物。」 「给李叔慢慢研究。」祈律平静地说。 李叔比对种子,感慨道:「最近开始能理解霍老说的话,眼睛老花,越来越不中用。」他知道每颗种子都不同,但太小颗,混在一起看起来都差不多。 「那就交给年轻一辈的去研究吧。」祈律发现少年群去其他地方工作了。 李叔眼神一闪,笑说:「什么时候要生个孩子呢?让我看看也好。」 「这就要问晞儿了。」祈律轻巧回答。 「律哥,这不是我一人的责任。」棠晞正色以对。 「我知道,我尊重你的想法。」祈律察觉棠晞些微的不悦,赶紧补了这句话。 李叔发觉夫妻有起口角的可能,赶紧跟伶叶说:「知道怎么照顾这些鹿吗?」 「我应该知道。」伶叶道。 楼澈喜欢新奇的事物,他也顺势研究如何照顾动物。 「那就交给你了。」祈律安心地说。 「我先送回去给师父。」伶叶说完,就将鹿群牵到门外。 李叔望着伶叶的背影,「我第一次看到他。若非你们说话态度不太像,我还以为他是你们的孩子。」 「这个孩子以我的年龄来说似乎太大了。」祈律记得伶叶比他年龄还要大。 「但有这么贴心的孩子很不错。」身为母亲,棠晞当然喜欢乖巧如伶叶的孩子。 「是啊。」祈律认同棠晞所言。 未久,讨论人物就回来了。 「……这么快?」李叔相当讶异。 「我使用传送术,暂时交由师父照顾。」伶叶发现三人关爱的眼神,稍感费解。 祈律观望天色,「李叔,我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先离开了。」 「嗯,之后再来玩。」李叔挥手道别。 「再会。」棠晞微笑以对。 分隔线 祈律回到鹿前道,对着一群鹿发呆。 「律哥,接着要去哪里呢?」棠晞问。 「鹿……似乎是帮凤孝选礼物了。」祈律发觉目的错误。 「澈儿也喜欢动物,那些鹿有特殊的花纹,他会很兴奋的。」伶叶认为这是好礼物。 「那就好,我其实不太懂得举办宴会。」祈律担心最后准备都是凤孝喜欢的。 「师父刚才传达讯息给我,他说他会负责这次的宴会,请祈律大人放轻松。」伶叶道。 「重怎么没跟我说?」祈律眉头一皱。 「我能感受师父的欣喜,但他没有跟我说明原因。」伶叶仅是传达讯息。 祈律大惑不解看着伶叶,但伶叶真不知情,显得很为难。 「律哥,宴会之事交给重也无妨。」棠晞提出想法。 「能让重感到欣喜的事情……」祈律很在意这则讯息。 棠晞伸出手,鸽子停在她的手背上,捎有一封短信。 「……凤孝表示晚些才回得来。」棠晞抚着脸,对于贪玩的凤孝很没办法。 「她们又去哪里溜达了?」祈律不禁怀疑得等上好几年。 「她没说,但她会参加宴会。」棠晞至少确定凤孝看得到那些鹿。 伶叶也收到纸鹤传来的讯息,说道:「罗敷小姐与耕父先生在路上了,似乎还有邀请紫狩先生。」 「紫狩……他是紫丞的父亲吧?」祈律还有印象。 「是,紫丞回归人界后,也将被困于盘古之源内的紫狩灵魂带了回来。」伶叶解释。 「看来大家还要一段时间,我们再去哪里吧。」 宴会主办权换人,宾客都在路上,祈律知道自己没事做了。 棠晞在信鸽脚踝绑上信条,任其远飞后,提出建议:「律哥,我们去云憩山。」 「之前瓏羽族长不是改居南方了?还有鸟儿在那里吗?」祈律疑惑地问。 「律哥,瓏羽已经回来云憩山一段时间了。」棠晞苦笑指正。 「是吗……我真的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动。」祈律恍然大悟。 祈律对外界讯息的瞭解透过句芒传达,棠晞时常到千华梦地接收讯息,并主动建立沟通渠道,不错过任何亲友的即时讯息。一般来说,不太重要或不紧急之事他都不甚留意,久而久之就变成棠晞口中的山顶洞人了。 「请问瓏羽族长为何会迁徙到南方?」伶叶好奇地问。 「听说是受故友邀约,但瓏羽水土不服,还是习惯云憩山的生活。」棠晞道出之前通信的内容。 「我们去云憩山和瓏羽族长叙旧吧。」祈律笑着说。 「我也想听鸚鵡们的相声。」棠晞稍感怀念。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2 三人抵达雉羽宫,瓏羽不受时间流逝,依然梳理着美丽的羽毛。 「瓏羽族长,许久未见了。」祈律致意。 「我在山下有感觉到你们的气息,想来有阵子没见了。」瓏羽一边梳理一边回应。 棠晞细心观察瓏羽的羽毛,平稳地说:「你的羽毛似乎恢復了。」 瓏羽叹了一口气:「幸好有您的滋养仙露,不然我美丽的羽毛就要毁了。」他难得露出困扰的神情。 「到南方生活会差这么多吗?」祈律纳闷地问。 瓏羽无奈说着:「每天有一群小鬼扯你的羽毛,迟早会出事。」他想到就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不解。 瓏羽侧过身,烦闷说着:「你们走后不久,白蘄收了葛川家的人为徒,他们邀我到南方生活。自从几个调皮的小鬼出生后,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就算白蘄说不行,但小鬼哪会听人话?整天烦美丽的我,连觉都睡不好。」 「孩子难免比较调皮吧。」祈律理解孩子就似半兽人,也会有不想面对的时候。 棠晞看向祈律,微笑中带着暗示。 「我受够了。自己家的可以教训,别人家的哪行?所以我就回云憩山了。」瓏羽赌气地说。 「……不是水土不服吗?」伶叶一直没找到这个原因。 「水土不服是藉口。」瓏羽没想到伶叶这么单纯。 祈律喃喃着:「葛川医师的家人这么调皮吗?」他一直以为医师世家家教严谨,应该会很乖巧的。 「丙去哪里了呢?」棠晞倒是好奇。 瓏羽摊了手,「他很享受被使役的生活,当隻奶爸鸟乐不可支,不想回来了。」 鸚鵡小樱从帘后出现,满怀欣喜带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她慢慢走,稍微弯腰致意:「两位大人还有伶叶先生,好久不见了。」 「你好,小樱姑娘。」祈律道。 「我送水果过来了。」鸚鵡小樱对瓏羽说。 当那盘水果即将送到瓏羽面前时,巨鸟护卫乙突然出现抢走水果盘,殷勤地说:「瓏羽大人,请吃水果。」 鸚鵡小樱吓了一大跳,「喂,你怎么突然衝过来!」她喘了一大口气。 「我吃。」瓏羽随意取了一串葡萄,示意巨鸟护卫乙将水果分给祈律等人。 「请吃。」巨鸟护卫乙将水果交了出去。 「谢谢。」祈律顺手取走一颗桃子。 「伶叶,这串葡萄给你。」棠晞将一半的葡萄串给了伶叶。 「棠晞大人,谢谢您。」伶叶接下半串葡萄。 「……这是?」祈律觉得与常吃的口味不太一样。 「这是小嫵送回来的,我看你们过来,赶紧洗好了。」鸚鵡小樱微笑以对。 「她也待在南方了?」棠晞问。 巨鸟护卫乙将托盘交给鸚鵡小樱,其将托盘放在腹前,无奈地说:「她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连重黎大人都忘了。」 瓏羽瞥了一眼,「赤帝大人虽然很强,但他有我美丽吗?」 巨鸟护卫乙毫无犹豫说了:「瓏羽大人是最美丽的!」 「勉强……吧。」鸚鵡小樱犹疑的语调,就似不情愿的撒娇,颇为可爱。 「南方的生活很辛苦吗?」 祈律曾到银湖村拜访耕父、罗敷,避开盛夏并仅住几天,已感虫害之严重,欲知南方是否就是如此。 「不会啊,物產比起北方来得丰富,生活也愜意。」鸚鵡小樱理所当然地回应。 她长期居住于凤族栖地,那里属南方大地,对于人界的南方气候的适应力,其实比云憩山还习惯。 「……你们都是受不了孩子才会回来吗?」伶叶突然觉得楼澈是可爱的孩子。 鸚鵡小樱看着瓏羽,想了一下,顿时领悟:「喔……你是说葛家的孩子吗?他们很可爱啊。」她露出喜孜孜的神情。 「看来瓏羽族长不擅长与孩子相处。」这是祈律的结论。 「明明你就很喜欢,只是担心会越来越不独立而已。」鸚鵡小樱说了教。 瓏羽别过头,小声抱怨:「……说这么多做什么?」 「跟人类相处久了,很容易受影响。」棠晞呵呵笑着。 始祖女媧造人时,本来仅要几名人类陪伴她,之后越做越多,就是觉得人类可爱,產生浓厚的母性。身为女媧的后裔,棠晞很能感受这种心情。 「我的心是瓏羽族长的,不会被影响!」巨鸟护卫乙猛然宣誓。 瓏羽挥了手,命令道:「……你去找甲,晚些再来。」 「瓏羽族长……我……」巨鸟护卫乙大受打击。 她依依不捨盯着瓏羽,但瓏羽态度坚决,她只能奉命离开。 鸚鵡小樱见巨鸟护卫乙离去,说了:「我也离开。」 「不用啦。」瓏羽唤住了鸚鵡小樱。 「不走,等下乙又要囉嗦了。」鸚鵡小樱为难地说。 瓏羽摇了头,「……我之后会跟她说。」 瓏羽坚决的态度使鸚鵡小樱默默点头,托盘在腹前摇晃了几下。 「瓏羽族长,小樱姑娘,难道……」祈律以眼神寻求棠晞的想法。 「看来是这样了。」棠晞的态度尚称镇定。 面对祈律和棠晞曖昧的说法,鸚鵡小樱的脸颊緋红整片,像是涂了脂粉,相当可爱。 「两位在说什么啊……」鸚鵡小樱羞涩地说。 「小樱她已经怀孕了,我想给她清静的环境……就这样。」瓏羽坦然地说。 「瓏羽!」鸚鵡小樱抚着肚子,还不想将这件事公诸于世。 目前鸚鵡小樱的肚子几乎看不出起伏,她才刚怀孕,担心公开此事会使胎神不悦。但是,瓏羽不想再隐瞒了。 祈律闻讯,立即说:「恭喜你们。」 「你终于说出口了。」棠晞为两人高兴。 「女媧大人……」瓏羽难得害羞。 「晞儿,这是怎么回事?」祈律不解地问。 「我将滋养仙露交给瓏羽时,都是小樱帮他按摩。鸟儿之间没有深刻的感情,是不会让对方这样碰触的。」棠晞是鸟类专家,轻易看出端倪。 「女媧大人!」这下换鸚鵡小樱害羞了。 「原来如此。」祈律恍然大悟。 瓏羽觉得有些尷尬,转换话题:「……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凤族女娃?」 「她跟容若游山玩水,行踪不定,很难联络上。」祈律也觉得这名孩子太贪玩了。 鸚鵡小樱讶异地说:「没想到工作狂族长玩起来这么疯。」她一直以为卫凤是不喜欢出去玩的人。 「卫凤本来就是追求自由的人。」棠晞笑着回应。 「我近日会举办宴会,请问瓏羽族长和小樱姑娘要来吗?」祈律提出邀约。 「是最近吗?」瓏羽问。 「可能还需几个月。」祈律谨慎回復。 瓏羽摇了头,「不行,我要陪小樱。」 「再过一阵子,走起路来就会有些吃力了。」鸚鵡小樱婉拒道。 「劳烦你洗水果,不好意思。」伶叶顿生歉意。 「还好啦……大部分是乙洗的。」鸚鵡小樱苦笑。 棠晞观察鸚鵡小樱,有感而发:「我传授几招给你们,之后会轻松许多。」 「听说胎教关係到孩子的性格,相当重要。」伶叶严肃地说。 祈律听到伶叶的理论后颇为纳闷:「伶叶……你为何会研究胎教?」他以为这是人母才会研究的。 「身旁的朋友偶尔会谈起,我听了不少。」不太意外地,伶叶常常参与孩子的话题。 「那我们一起谈吧。」棠晞也想知道伶叶有何见解。 鸚鵡小樱羞怯地点头,首次怀胎的她难免忐忑不安,很想听过来人的经验谈。 棠晞、伶叶和鸚鵡小樱走出门,各自交换心得。 两名大男人被留在宫内,只好谈起父亲话题。 「瓏羽族长,我见小樱姑娘气色颇佳,你们的孩子会很健康的。」祈律以医师的角度祝福。 瓏羽难掩紧张的情绪,沉重说着:「孩子出生后,要处理更多的事情,一点都不轻松。」 他在葛家见习许久,仍无自信做名好父亲。 「确实如此。」祈律坦承照顾孩子之事常常交给棠晞。 「我得养好孩子,不然等着被白蘄笑了。」瓏羽吐了一口气,压力颇大。 「白蘄近况好吗?」祈律顺道问起。 「他羽化登仙后,到名山胜水游歷,跟他的师父一样很难找到人。」虽然通知就找得到人,但瓏羽对找男人没兴趣。 「我前些时间有听过容若谈起白蘄,他们似乎没有一起行动。」祈律道。 瓏羽挥了手,不悦地说:「……谁要跟夫妻一起旅游啊。」 「葛川医师的家人呢?」祈律问。 「葛家内有几个天资不错的,也同白蘄修得仙道。不过,在人类的世界里,修得仙道不一定是好事,要能忍住寂寞。」瓏羽感怀地说。 「寿命不对等,也会伴随着不断失去的哀伤。」祈律能理解这种悲伤。 「没错。」瓏羽点了头,终究不能长留于人类的世界中。 分隔线 祈律与瓏羽道别,出宫时看到棠晞和伶叶已在等待他。 「你们传输好多年心得了吗?」祈律没想到自己是被等待的那一位。 「我只是将其他人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伶叶平静回应。 「留些未知的迷惘,也是种醍醐味。」棠晞微笑地说。 巨鸟护卫乙往三人看去,眼神很哀怨,却不吭半句话。 「怎么了?」祈律主动打破沉默。 巨鸟护卫乙拍着翅膀,大哭:「瓏羽大人不要我了……」 「他不是不要你,你和小樱姑娘都是他的家人。」伶叶安慰道。 「我喜欢瓏羽族长这么久了,她过来才多久时间……」巨鸟护卫乙很不甘心。 棠晞抚着巨鸟护卫乙的背,劝说:「感情之事不可勉强……你喜欢瓏羽,就要尊重瓏羽的想法。」 「呜呜……」巨鸟护卫乙点了头,但心情难免消沉。 祈律以为情伤难癒,好心询问:「要不要到华胥之枢放松心情呢?」 巨鸟护卫乙猛摇头,「不要,我要看瓏羽大人的孩子……」 「她已经知道小樱怀孕了,只是心情暂时无法接受。」伶叶解释。 祈律点了头,静观巨鸟护卫乙的后续行为。 巨鸟护卫乙哼了一声:「我要去跟那个女人说,叫她不要再乱动了,不然瓏羽大人的孩子不美都是她的错!」 她说完,怒冲冲就飞走了。 「她真的是闹脾气。」祈律苦笑道。 「知道长期仰慕的对象有喜欢的人,难免心情消沉。」棠晞的语调听得出些许的落寞。 「原来瓏羽族长这么受欢迎。」伶叶不算认识瓏羽,但一次就看到两名仰慕者。 「瓏羽族长性格外放,待人也好,我想受欢迎是肯定的……」祈律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黯。 「祈律大人,您怎么了?」伶叶不解地问。 「……律哥,我们回去吧。」棠晞说。 「不是说时间还没到吗?」祈律困惑地问。 「师父捎来口信,请祈律大人回千华梦地。」伶叶想起尚未告知此事。 祈律看向远方,「……也好,我们回去吧。」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3 三人一走上梦华池的阶梯,就看到句芒的巧思。 春意盎然是东方大地的特色,繁花点缀不足彰显,句芒特别铺起如布幔的绿草地,两侧尽是鲜果美泉,并有来自其他大地的特產,供应贵宾取用。 每个人都给祈律东西并要求感想,一路走走停停;当他看到句芒时,已觉得相当饱足。 句芒带着浅浅的微笑,「两位大人一路瀏览后,请问宴会安排是否合宜。」 「重,我没想到你会安排这么大规模的宴会。」祈律发出肺腑之言。 他以为是温馨的小聚会,却变成可招待上百名嘉宾的大宴会,心理准备不及。 「玄冥与吾通讯,传达北方天帝准许这次宴会规模升至最高级。」句芒道出理由。 「……」祈律严肃不语。 「……最高级?」棠晞没听过这则规定。 「北方天帝掌管天界后,重新定义宴会规模的程度。由天帝主办并参与者,可依程序申请为最高级。」伶叶解释。 「是律哥主办,紫丞会参与的原因吗?」棠晞的语气中带着怀疑。 「可以这么认为。」句芒道。 「重,是你主动跟北方天帝通报此事的吗?」祈律神情肃穆,带有质问的意思。 「是玄冥与吾主动通报,此事是北方天帝的意思。」句芒与顓頊不睦,两人鲜少直接连络,通常透过中间人玄冥接线。 「重,除了楼澈、紫丞外,你还有邀请谁?」棠晞以为单是如此不足举办盛大的宴会。 「紫狩同耕父、罗敷一同前来,正于休与山叙旧。」句芒道。 乍听句芒是有问必答,但有一关键问题是祈律必须说的。 「……重,我不是东方天帝。」祈律坚定地说。 「祈律大人,即使您没有经过藤花的试验,但从华胥之枢的生态来观,您依然受到植物的认可,这是您身为东方天帝的证明。吾不愿让您再屈居幕后。」句芒正色回应。 「华胥氏订下的规矩,是为制止滥权,我不能自任东方天帝。」祈律对句芒的先斩后奏颇为不悦。 「……藤花还有这层特殊意义吗?」伶叶身为藤花的化形,却不瞭解此事,深感困扰。 「在仪式期间,试验者让三颗藤花种子于华胥之枢破壳而出,即是新任的东方天帝。」棠晞说明。 伶叶眼睛微睁,对于自己的存在起了些怀疑。 「祈律大人,吾邀您回来,就是要进行这场试验。」句芒亦知规矩的重要,绝非让祈律当名僭主。 祈律发散微幅的魔气,「使用魔气的我……还有资格吗?」 他经歷过传达不了椿姿之灵导致必须结束寿生命之事,怀疑要求纯净仙气性质的藤花能否接受他。 「仙魔关係和解,吾相信祈律大人的心意能传达给植物之灵。」句芒平稳地说。 「藤花不接受魔气的增幅之力,且要让他们短期成长到足以支撑天地是不可能的。」祈律自知现在的实力比起当时的逢律相差太多,生怕辜负句芒的期待。 句芒看到祈律眼中的自卑。区区一千岁的祈律,实力不可与逢律相比,却要承担相同的责任,压力沉重不待话下。 但是,他相信这样的祈律足以成为新任的东方天帝。 「吾曾见故友花费数百年光阴照顾藤花,如今那株藤花已是千华梦地的重要成员。吾的仙气足够等待三株藤花安然成长,只要您愿意踏出第一步。」句芒鼓励地说。 句芒与以前的重不同。他不再目瞪口呆欣赏逢律的表演,而能奉献心力,成为真正辅佐东方天帝的属神。 天帝与属神本就是相辅相成,句芒以为祈律是值得他效忠的那位大人。 「师父……」伶叶长年以来都与千华梦地格格不入,句芒却展开双臂接纳他,让他逐渐產生了认同感。 「我很担心跟寿的时候一样,被椿姿排拒……」祈律坦然道出内心的恐惧。 当年若无少昊,谁都无法解决天柱的问题,却也让他迟迟未归。祈律一直无法摆脱此事造成的阴影。 「律哥……」棠晞明白,因为她也对此事耿耿于怀。 「伶叶是藤花所化,即是由帝台种下,我一直犹豫是否要见转世后的他……或许,他会比我更适合。」祈律沉重地说。 「……」句芒聆听祈律的话后不语。 「祈律大人,澈儿心性未定,他不会想成为东方天帝。」伶叶现在始知藤花的特殊意义,担心祈律因此裹足不前。 祈律摇了头,「我知道……即使如此,我想要给予藤花选择的机会,而非直接否定这个可能。」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已酝酿许久,绝非一时衝动。 「重,藤花种子的破芽有规定期限吗?」棠晞问。 「最长三天整。」句芒回应。 棠晞思考些时间,提出转圜办法:「不如今日先植下,明天邀请眾人到华胥之枢宴饗,由藤花之灵选择新任的东方天帝。」 「见证的仪式除了属神外,还需要一位天帝,这里有其他天帝吗?」祈律疑惑地问。 「他已经在华胥之枢等待您了。」句芒平静回应。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已知之天帝,厌恶地问:「……不会是那个人吧?」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要看到那个人。 「他不会来参与宴会。」句芒对那个人亦有疙瘩。 去除一个可能后,祈律疑惑地问:「……是祝融吗?」这位他勉强同意。 「吾与他鲜少接触。」句芒道。 两名天帝都不是,祈律心中想到的就只有那一位,心情复杂。 「律哥,我们走吧。」棠晞鼓励祈律前行。 分隔线 眾人通过华惇桥后,一道直挺的背影正在观览治理有成的华胥之枢。 「(那道身影……我不会认错的……是他……)」 祈律立即认出那个人,脚步加快走了过去。 少昊听到脚步声,从容回身,对眾人微笑。 「……挚兄。」祈律观察少昊的气色,确认其状况,非要保证无恙才能安心。 「律弟,棠晞小姐,还有伶叶,好久不见了。」少昊一如往常微笑。 「原来你醒来了。」棠晞说。 瀏览石化藤花的蓐收听到声音,回到少昊的身旁,对眾人拱手示意。 「刚醒没多久,就听到你们要办宴会,把该儿也带来了。」少昊轻拍了蓐收的肩膀。 「你们好。」蓐收微微一笑。 祈律很高兴少昊醒来,看起来也很健康,但他纳闷:「……你不是在玄渊城内吗?」 少昊的容貌与千年前所见无异,并非耗尽力量对他毫无影响,而是受到妥善的照顾,此点可见顓頊用心之深。事实上,能够稳健供应少昊大量仙气者,唯有顓頊了。 祈律纵使对顓頊再有异议,也知晓此理,不曾想过赴玄渊城讨回少昊。 他非常感激,不是看到力量衰竭变成老人家的少昊,而是如往常散发活力的少昊。 少昊点了头,「嗯,我被紫丞的琴声震醒了。问了时间发现过了千年之久,赶紧起身,不再蹉跎宝贵的光阴,否则后辈都称我为大叔了。」 「以西帝大人的容貌,应该不会被误认为大叔。」伶叶道。 「就是你的好徒儿唤的。」少昊无奈看向伶叶。 「……」伶叶对楼澈的大胆又上一个境界而说不出话来。 祈律观察少昊的容貌,怀疑地问:「他喊你为大叔?」他尚且以为少昊是有「爸味」的哥。 「经我更正后,他称我为『犀利哥』,你的话说不定会跟植物有关。」少昊对此称呼也不太喜欢。 「犀利哥……这种取名品味,真是不敢恭维。」棠晞神色一凝。 句芒从在场大人的反应中,获知必须先指出的一件事:「伶叶,请记得制止楼澈喜欢帮人取暱称的习性。」 楼澈性格不羈是特色,但面对成群的长辈仍须注意分寸。尤其,祈律和棠晞显然都不悦这种称呼。 「……我知道。」伶叶沉重应声。 蓐收见话题回归,严谨地问:「父亲,重哥,现在要进行仪式了吗?」 「你决定要做了吗?」少昊问。 「是。」祈律坚定回应。 少昊和蓐收点了头,走到一旁,作名尽职的观礼者。 「西帝少昊大人、金神蓐收,这次的见证仪式请您们确认了。」句芒基于礼仪需求询问。 「嗯。」少昊挥手示意,让句芒继续仪式。 句芒将存放三颗藤花种子的精緻小瓶递给祈律,庄重说着:「祈律大人,这是三颗藤花种子。」 祈律谨慎接过小瓶,以手指在胸前画了一道符号。少昊一眼看出那是逢律所属凤鸿氏的族徽,此举是向以往的东方天帝的祖灵寻求认同。 「真是怀念。上次是我,这次也是我。」祈律和逢律容貌颇殊,两人姿态却异常接近,少昊不禁感怀。 棠晞靠近少昊,「鸟王,你的身体恢復差不多了吧?」 「睡在疗养池内,没完全恢復,我也走不了。」若无紫丞的干扰,少昊担心醒来了还要在疗养池内游泳──他肯定顓頊的耐心足以让他游到崩溃。 「这代表你姪儿很关心你。」去除祈律对顓頊的心结,棠晞对顓頊评价持平。 「是啊。」少昊从不怀疑此事。 蓐收看向少昊,怯生生地说:「父亲……」 数千年前他受刑天等人设局陷害而遭冒名顶替,直到千年前才又醒来,对于帮不上少昊总是耿耿于怀。 少昊将蓐收揽入怀内,豪爽地说:「该儿,都带你出来走走了,不要想太多。」 蓐收仅是微笑,当名孝顺的好孩子。 棠晞见状,将目光移回了祈律。 祈律取出瓶内的藤花种子,向眾人宣示:「西帝少昊、金神蓐收,请你们作为这次的见证人。」 句芒站在司仪的位置上,说明:「吾是现任木神,将执行这次的仪式。」 「没问题。」少昊一派轻松接下了。 「我会严肃评断这场仪式。」蓐收正襟危坐,恭敬看待此事。 祈律默默点了头,便将第一颗藤花种子埋入土壤,接受强光的照耀。 「祈律先生似乎早就想好要将藤花种植于何处了。」伶叶道。 「律哥只是没有踏出这一步。」棠晞很瞭解祈律。 少昊身体微微前倾,纳闷地问:「……没有使用增幅之力吗?」 祈律安置第一颗种子的位置后,将第二颗种子放置于相反方向。 「第一颗是日照最强烈之处,第二颗是日照最少之处。」伶叶看出了玄机。 「这两处位置在华胥之枢发生危险时,会有立即缓衝的功能。」棠晞解释。 蓐收点了头,明白祈律的用意。 祈律回到原地,将第三颗种子妥善埋入土中,埋几公分都很重要。慎重的态度,让人无法确定他是否完成了。 确认好情形后,祈律站起身表达:「三颗藤花种子安置完毕。」 「根据规定,从第三颗种子种下开始计时,三天整,以破壳与否,作为评断的标准。」蓐收以眼神示意句芒。 句芒取出特製沙漏,说道:「吾已计时,待时间将至,再回此处确认。」 他以简易屏障封锁试验范围,避免晚些的宴会破坏了庄严的仪式。 祈律紧张的心情显而易见,但就如考完试的学生,说什么都得松一口气。 少昊走到祈律的身旁,「律弟,你没有使用增幅之力。」 「我想让藤花之灵选择适合的主人,而非仅以增幅之力作为评断的标准。」祈律回答。 「……有规定东方天帝必须拥有增幅之力吗?」伶叶不解地问。 少昊小声地说:「这是潜规矩,藤花种子都有接获这则指示。」他突然怀疑伶叶天生就是突变种。 「华胥氏得以保证东方天帝一定出自东境凤族……原来是这样。」棠晞意会看似公平竞争下的心计,露出神祕的笑容。 「逢律死后,东方天帝长期悬缺,将支撑东方大地的责任都交给重,这并非好制度。」祈律有感而发。 东境凤族的数量本就稀少,拥有增幅之力者更是凤毛麟角,尚要试问符合两者条件之人是否愿意出任东方天帝,种种限制导致东方天帝出缺。他欲打破此制度,开放资格,让藤花之灵选出最适合的人物。 「是吾自愿如此。」当重和椿姿融合成句芒时,即已展现了两者的意志。 祈律对句芒摇了头,「拥有增幅之力的人越来越少,是时候让藤花自行选择了。」 他决心成为打破规则的那一人,解开东境凤族和藤花之间的双重束缚。 「祈律大人……」句芒的心里窜过一丝暖流。 少昊听了这番感动的言论,用力点了头,予以强烈的赞同:「该儿,律弟说得很好,我也觉得……」 少昊尚在发表感言时,蓐收即以尊敬的态度打断他的话:「父亲,您身体业已恢復,请回到西方大地处理事务。」 「我本来想要退休,到各地游歷的……」 少昊正哀怨述说时,句芒也以他最在意的部分做文章:「父亲,您还很年轻,不到退休年龄。」 「……怎么孩子们都说一样的话啊。」少昊不禁犯嘀咕。 他仅是外貌保养得当(未知使用多少仙气维持),实际年龄相当惊人,每位后辈明明知道,还用此藉口堵他的口。 「如果放鸟王到处飞,肯定会发生很多麻烦事。」棠晞佯装苦恼。 「棠晞小姐,这段时间没有让你扭转对我的误解吗……」少昊觉得心都要碎了。 「挚兄,看来你退休不了。」祈律苦笑道。 少昊盘起手,赌气地说:「是啊,至少我得先确认你是否会被藤花认同。」他对退休仍存一丝丝的期望。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4 祈律待在句芒的身旁,佇立不动的姿态可比一尊雕像。 「律哥,怎么了?」正确认接待事宜的棠晞对祈律发出不解。 「不太习惯等待的感觉。」祈律无事可做,显得很不自在。 「要回华胥之枢吗?」棠晞问。 祈律面色为难,难以解释心中的骚动。 句芒放下卷轴,「祈律大人,之前希望您整一块地,不如您先到那边确认,吾为您接待客人。」 「也好。」祈律觉得自在许多。 「律哥,我跟你去。」棠晞轻笑一声。 祈律和棠晞走到整地位置,原本种植其上的植物已移植于他处,只剩趁机丛生的杂草蔓延这片区域,看来有些荒凉。 「确实是应该整地了。」祈律起了干劲而挽起袖子。 「我来照顾鸟儿,并确认时间。」棠晞微笑地说。 她发出啾啾声,吸引鸟儿前来,检查牠们的健康状况。 「好。」有棠晞的提醒,祈律得以放手处理。 祈律拔除杂草,确认土壤偏乾,正思如何引水灌溉。他一走出去,刚好看到满脸兴奋的罗敷。 罗敷指着祈律,笑着说:「我就说他会在这里!」 走在后头的耕父无奈地说:「……这次你说对了。」 两人身旁还有一名紫发男人,容貌粗獷,衣着豪放,看来非常有气势。那头招摇的紫发,一看就知道是紫丞的父亲──紫狩。 「这里何时空了一大片?真不习惯。」紫狩摸着头,甚感纳闷。 祈律停下原有的动作,不解地问:「……你们怎么绕进来了?」 「我猜你会在这里,耕父不信,就走进来了。」罗敷插着腰。 耕父看着祈律沾尘的双手,「不是要办宴会吗?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我晚些就过去。」祈律回应。 「你不是主办人吗?」耕父怀疑地问。 棠晞从容走了过来,「表面的主办人是木神句芒。」 「……这有差吗?」罗敷摊了手。 「……我不习惯接待客人。」祈律赶紧掰了一个理由唬弄过去。 「所以,你就是耕父说的『主办人』?」紫狩恍然大悟。 「是。我名唤祈律,很高兴认识你,紫狩先生。」祈律对紫狩鞠躬致意。 紫狩点了头,「你是魔族,又是这场宴会的主办人,确实很特别。」他打量祈律许久,眼神尽是讚赏。 「他的身分说出来,肯定吓死你!」罗敷露出得意的笑容。 「……什么身分?」紫狩一头雾水。 「罗敷前辈,这件事情请暂且保密吧。」祈律连忙劝阻。 「有何难言之隐吗?」耕父以为这是公开的秘密。 祈律眼神一瞇,「也不是……在尚未确定前,我不宜僭称。」 他于脑内思索用字遣词,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愣在当场让人纳闷。 为了不让气氛僵持,棠晞简单说明:「律哥的性格比较谨慎。」 罗敷傻乎乎点了头,「好吧,那就不说了。」她不明白祈律的顾虑,但尊重其想法。 「喔……好吧。」悬在空中的好奇心被迫放下,紫狩也只好认了。 「除了凤孝与容若,大家都来了吗?」祈律拿捏是否要走了。 「紫丞、楼澈还没来,在处理事情。」耕父回復。 「是吗……那我晚点再过去。」祈律决定先浇水。 「没关係啊,紫狩说想跟木神叙叙旧。」罗敷不造成祈律的压力。 「不要太晚来啊。」耕父不忘提醒。 棠晞笑着回应:「我会提醒律哥时间的。」她也不会让祈律穿着泥土装赴宴。 「先走了。」罗敷挥手道别。 「待会见。」祈律微笑致意。 三人离开后,棠晞道出感想:「他们还是一样有精神。」 「这样才好。」祈律回身继续忙碌于园艺。 分隔线 祈律浸润土壤后,筹思如何规划此地的生态。 棠晞一一检查鸟儿的健康状况,部分欠佳的鸟儿被留在一旁,等待灌药治疗。 一隻晚来的鸟儿翩翩飞到棠晞的面前,还绕了一圈宣示存在感,它是隻精美的纸鸟,一时未察就会混在真鸟群中。 棠晞对凤孝的调皮举止一笑,读取其内容后说道:「凤孝回应在路上,还带了不少伴手。」 「等他们吧。」祈律姑且认为不会太久。 棠晞准备出外取药时,听到了骚动声。 「弹琴的,这里好多鸟,肯定有什么!」楼澈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里原来有条密道。」紫丞略感讶异。 「难道句芒偷藏什么东西在这里吗!」楼澈的眼神满是好奇。 「入内一观即知。」紫丞走在前头。 被鸟儿簇拥的棠晞看到两人,出言提醒:「律哥,有人走进来了。」 祈律抬起头,对两人示意:「……抱歉,这区没有开放。」 「这里怎么这么奇怪?」楼澈不禁思考这里原本有什么。 紫丞仅是盯着祈律。 「我还在整地,之后才会种植。」祈律说明。 楼澈脑袋瞬间打通,笑说:「本仙人知道了……全部都像原始丛林,就这里特别整了地,跟句芒的风格不一样。」 祈律稍愣,「……你是指这个意思?」他不能说楼澈理解有误。 「呵。」棠晞微微一笑。 楼澈打量着祈律,怀疑地问:「你是新来的吧?是句芒偷收的徒弟吗?」 「楼兄,对方是魔族。」紫丞提醒。 「句芒有不收魔族徒弟的规矩吗?」楼澈不满地问。 自从取得纯清之气后,他就分辨得出仙气和魔气了。 「魔族徒弟吗?下次提议他如何,律哥?」棠晞觉得很有趣。 「晞儿,你说的有道理。」祈律赞同。 紫丞覷了祈律一眼后,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是祈律先生吗?」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紫丞公子。」其实祈律一眼就认出来了。 楼澈大惊:「你们认识?!」他突然发觉只有自己是状况外。 「很久以前有见过面。」紫丞的印象很模糊,必须花一些时间做确认。 「我是祈律,她是我的妻子棠晞,目前定居于华胥之枢。」祈律进行简单的介绍。 「本仙人是楼澈,现在是休与山的管理者。」楼澈自信道出名号。 祈律听到楼澈的名讳后,瞭解熟悉感从何而来,语气一冷:「……原来就是你。」 「我怎么了?」楼澈感受到突然的低气压。 「休与山与千华梦地比邻而居,我们很好奇休与山的管理者是谁。」棠晞平静回应。 「……嗯。」祈律顺着棠晞的说法点了头。 「喔……」楼澈有敏锐的直觉,但他与祈律是初次见面,很难判读其心情,暂且接受棠晞的说法。 紫丞不同楼澈容易打发,敏锐提问:「『华胥』是东境凤族的首领名,你也是受句芒邀请前来的吗?」 「……可以这么说。」祈律顺势回应。 「奇怪,句芒不自己种植物,还要找人种。」楼澈不解地问。 「我带来东方大地的特有种,想在这里尝试看看。」祈律轻易回答。 楼澈凑近祈律,欣喜说着:「喔~所以你很擅长种植囉?」 「是。」祈律自信回復。 「我有想要种的植物……」楼澈像是找到救星,就想倾诉一切。 「楼兄,再这样聊下去,会让句芒久等。」紫丞平静劝阻了。 「可是……」楼澈还想再说,但紫丞似乎想要离开了。 「等宴会时,你再跟律哥聊吧。」棠晞提出转圜。 「我整好地就会过去了。」祈律苦笑以对。 他谈起植物话题,不是几分鐘就能结束,很担心谈着谈着就错过宴会时间了。 「好,我们去找句芒。」楼澈坦然接受。 紫丞走在前头,楼澈立刻跟上他,两人有说有笑,将去拜访句芒。 「……」祈律望着楼澈的背影,不发一语。 「律哥,他们就是你想要见的人吗?」棠晞问。 「嗯……」祈律点了头。 「个性率直,似乎不难相处。」棠晞明白伶叶如此疼爱楼澈的原因。 祈律神情凝重,朝最深处的藤花看了过去。 「这是伶叶的原形,外观与一般藤花颇殊。」棠晞说。 「虽然样貌有别,位置不同,终究是藤花。」祈律的心情沉了几分。 「律哥……」棠晞不知怎么安慰消沉的祈律。 「他身上的纯清之气已与他融合为一,似乎也对种植很有兴趣,或许……」祈律越发认为楼澈是适合的人选。 「律哥,这件事情仅需交由藤花之灵判断,你毋须多虑。」棠晞正色中止祈律的臆测。 「抱歉,我只是……」祈律微皱眉。 「虽然你已成魔,但植物都很愿意帮助你,再想着这些事情,它们会很气馁的。」棠晞无法和植物沟通,但她推想植物之灵不会想听祈律的洩气话。 祈律被棠晞堵得哑口无言,叹道:「你说得对,至少……我得处理一下那株荀草。」 他要将荀草移些位置,避免其他高大的植物抢走它的日光,并欲种些其他的植物陪伴之。 「前些时间,我们好好关爱他了。」棠晞微笑地说。 「是不是给予他太大的压力,让他一去就不想回来了。」祈律有些沮丧。 「身为长辈,自然关怀孩子的状况。」棠晞认为那是爱的表现。 「现在凤孝称呼你为『大嫂』,辈分近了许多。」祈律喃喃着。 长辈或同辈的相处之道完全不同,他还在适应,但时常力不从心。 「我希望他们常常回来,因为我很想念他们。」棠晞的字里行间都是对孩子的关爱。 「我也是。」祈律赞同道。 凤孝听到聊天声,凑头过来,颇似祈律和棠晞在鹿鸣村时看到的小鹿姿态。 她刚好看到祈律关爱荀草的画面,立即唤来容若,「荀君,哥哥正在为荀草施肥。」 容若走到荀草的附近,微笑回应:「感谢你,祈律先生。」 棠晞眉头微皱,指正道:「容若,别忘了称呼。」 「抱歉,我的心情很复杂,不是很能那么亲切地……」容若猛然忘记改称呼。 凤孝盘起手,用力点头,深有同感说着:「又像父亲,又像岳父,又像大舅,实在不好处理。」但天性豁达的她其实没有这类的顾虑。 「至少不要加『先生』二字。」祈律听得实在彆扭。 「你们跑去哪里玩了?」棠晞柔声询问。 「绕完西方的丝路,本来想去南方搭船,刚好收到你们的讯息,赶紧回来了。」凤孝开心地说。 「还好没让你们搭上船,不然下次不知何时再会了。」祈律庆幸通知及时。 「哈哈……」凤孝的笑声中,听不出是希望有通知到还是没通知到。 棠晞抚着脸,「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带着孩子更好。」 「带孩子怎么旅游啊……」凤孝坚定否决。 祈律早知凤孝的个性,提出其他的方案:「我打算多种几株荀草,容若你要好好照顾它们。」 「你取得种子了?」容若略感讶异。 「我取几株植物交换而来。」经过千年的收集,祈律得到几颗荀草的种子,其数量真可比藤花珍贵。 凤孝看到容若期望的神情,好奇地问:「……荀君,你想要孩子吗?」 「我尊重你的想法。」容若平静回应。 容若不论语句或态度都没有勉强,但经由祈律和棠晞的说法后,凤孝显然不自在。 「等等,为什么是催促我?哥哥跟大嫂都还没生。」凤孝抱怨说着。 棠晞看向祈律,「等到情势稳定,也许可以考虑。」 「……情势稳定?」凤孝不解地问。 「我正接受东方天帝的试验,不论有没有被认可,都算是情势稳定。」祈律说明。 凤孝观察祈律,左看看,右瞧瞧,问道:「……看不出哥哥有哪里不同?」她以为身上会浮出特异的花纹或有特别的装饰,但都没看到。 「我在华胥之枢种下三颗藤花种子,三天后,它们会以发芽与否,回应这次的试验结果。」祈律为好奇的凤孝解惑。 凤孝大惊:「竟然没有等我来就开始,我很好奇是怎样的仪式呢。」 「鸟王旷职太久,可不能让他以见证仪式为由,行偷懒之实。」棠晞顺道说了这件好消息。 「尊者回来了?」容若做确认性的询问。 「嗯,目前他在华胥之枢。」祈律回復。 凤孝乾笑一声:「啊,说到这里,大家应该都到了,我们过去吧。」 「呵,就在等你们。」棠晞轻笑。 祈律洗净双手,说道:「走吧,一起过去。」 棠晞看了祈律一眼,眼神落在其服装上。 祈律的衣服上有深浅不一的泥土痕装饰,符合他的性格但显然不适合赴宴。 他得先换件衣服。 分隔线 祈律等人通过华惇桥,已无人接待。 「看来大家都在里面了。」棠晞说。 「我们迟到还真久……」凤孝现在才体认到。 「因为你花费不少时间购买伴手。」容若平静道出原因。 祈律见凤孝双手空空,好奇询问:「伴手在哪里?」 「在这里。」凤孝指着自己和容若腰间的布袋。 两人的布袋如香囊大小,与往常无异,看不出能装什么。 「这里有什么?」棠晞起了兴趣。 「经后土大人的术法压缩,看起来仅有如此。」容若将自己的布袋交给棠晞。 当棠晞观察时,凤孝也说:「其实有很多东西,后土也送了不少。」 祈律看向布袋,惊叹道:「……好方便的能力。」他平常拿竹篮装物,欲知此种压缩技术的可行性。 棠晞制止祈律想要打开的衝动,笑说:「有带伴手就没关係,进去吧。」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5 从华胥之枢广大的空地区域中,传来人们热烈的聊天声响。 「咦?已经聚在一块聊天啦。」凤孝看到了生面孔。 「不冷场才好。」容若温和地说。 耕父看到两人,打趣地问:「迟到的夫妻,你们去哪里晃了?」 罗敷也扯着笑容说了:「快说,不然等下不让你们离开。」 凤孝轻松应对:「离不离开好像不是由我们决定的。」她覷向了祈律和棠晞。 「我很乐意你们留在这里。」棠晞微笑道。 「呵。」祈律对凤孝的伶牙俐齿轻笑一声。 少昊对祈律招手,他正和紫丞、楼澈谈话。 「律弟,有件事情要问你。」少昊道。 「什么事情呢?」祈律问了,但少昊没有立即说明。 棠晞对紫丞、楼澈致意:「两位公子,又见面了。」 「这里是你们的居所,西方天帝又称祈律先生为『律弟』,难道你是……」紫丞意会了。 「我正在接受东方天帝的考验。」祈律坦白地说。 楼澈大惊:「东方天帝?!所以你不是句芒的徒弟?」他记得东方天帝的地位比木神高。 「……」句芒不语。 「重儿不敢收吧。」少昊苦笑道。 楼澈端视祈律,纳闷说着:「但看起来明明比本仙人小啊……」 「祈律先生仅比紫某年长几岁。」紫丞表示楼澈理解无误。 楼澈更加不解,但祈律不打算解释,而是看向少昊,「是什么事情吗?」 少昊比了楼澈,「楼澈说要种植沐月莲,你给个主意吧。」 「沐月莲是夕月莲的变种,畏烈阳不可直照,须种于具仙气之湖水内,生根后适时施肥,就没有大问题了。」祈律回应。 沐月莲不算难种的植物,千华梦地也有,但没有北方大地独特的仙灵气息,他仅种数株当作收藏。 「仙气之湖水……」楼澈喃喃着。 「休与山仙气流失颇多,又要如何储备仙气之湖水?」紫丞询问关键的问题。 「先种植得以生成仙气的植物,或是寻找天然地脉,得费一番工夫。」祈律似乎瞭解两人的难处。 「不能直接种进去,真麻烦。」楼澈叹了一口大气。 「律哥这边有几株生成仙气的植物。」棠晞贴心地说。 天界植物繁多,部分可生成仙气,丰厚土地的灵力,这是祈律长年刻意交换取得的。 「真的吗?我还在想哪里会有这种植物。」楼澈因找到救星而双眼发亮,像隻可爱的小狗惹人怜爱。 「只要你真心种植,我可以给你。」祈律道。 「当然!」楼澈毫无犹豫答应了。 蓐收神色一凝,少昊立刻察觉他的心情,「怎么了,该儿?」 「种植沐月莲需要耐心,只凭藉一时的衝劲种不好。」蓐收道出肺腑之言。 「这个道理通用于所有植物。」祈律未知楼澈的个性,但他对其轻率的态度略有异议。 楼澈清楚感受到两人的怀疑,不满说着:「虽然本仙人看起来没啥耐心,但在生命方面还是知道轻重的,看那蚌壳精活得多好?」 他指着在不远处玩水的一团圆形生物。那隻生物正和穷奇、混沌玩在一起,有说有笑,感情似乎不错。 「……蚌壳精?」棠晞好奇看了过去,第一次看到这种丰满的精怪。 「即是饕餮。」句芒为免在场眾人误会,表示那隻圆滚滚的精怪不是蚌壳精,而是四凶的饕餮。 棠晞抚着脸,欣喜地说:「这个称呼听起来挺可爱的。」 「你喜欢吗?我也可以……」楼澈正想要为棠晞取什么暱称。 「楼澈。」句芒冷声警告。 「楼兄,别忘记伶叶的叮嚀。」紫丞已知两人的身分,便知伶叶叮嘱的用心。 楼澈觉得无趣,简单总结:「喔……反正本仙人很会照顾植物、动物啦。」 祈律姑且相信楼澈所言,「既然如此,我便交给你。」他将怀中的种子交给楼澈。 楼澈接下种子,惊讶地问:「……你随身携带种子?」 「这是我刚才整地剩下的种子,就送你了。」祈律道。 「谢啦。」楼澈拿起各色种子,一时不知其类型,打算回去再研究。 「……你的仙气性质很适合种植植物,希望你妥善运用。」祈律沉重地说。 楼澈没听出祈律的心情,一贯回应:「你说纯清之气吗?确实啦,比起以前得心应手多了。」 「……那就好。」祈律尽可能维持平稳的态度。 「……」紫丞发觉祈律的心情,但他不明原因,选择沉默让话题过去。 凤孝和容若见祈律聊了许久,好奇走了过来。 「你们在讨论什么,这么热烈?」凤孝问。 「似乎是植物的事情。」这是容若的猜测。 「看来是,只有植物话题能让哥哥说这么多话。」凤孝以为谈几句就会回来,意外聊上许久,认定容若所言不错。 楼澈盯着凤孝,「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但不是很有印象了。」 「紫某记得她是祈律先生的妹妹。」紫丞道。 「嗯,没错。」凤孝点了头。 伶叶拿着托盘,一一将装好的仙露交给眾人,不忘询问:「澈儿,有问到种植方式了吗?」 楼澈一见伶叶,恍然大悟说着:「啊……我想起来了。当时伶叶先生元灵受伤,我到千华梦地探望,你刚好也在。」 「伶叶元灵受伤的时候……很久以前了耶。」凤孝摇头晃脑,终于想起这则往事。 「当时伤虽重,所幸没有后遗症。」容若印象深刻。 「……那也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伶叶苦笑将仙露交给容若。 蓐收沉重未语,这是他不太想回忆的一段记忆。 「说到这里,我有带礼物回来。」凤孝拿起腰间的布袋。 「事出突然,仅能临时从中央大地购买名品,请多包涵。」容若致歉。 「你们从中央大地过来,距离不远吧?」少昊以为两人跑到多远的地方。 凤孝摇了头,解释:「朋友送我们到中央大地转运,不然本来谈好要出海了。」一旦出了海,她很怀疑信鸽传不传得了讯息给她。 棠晞听到大海,对于海外的世界几无所知,「出海,现在会通到哪里了呢?」 「人界的交通日益发达,能去的地方越来越丰富,凤孝早已跃跃欲试。」容若仅是听闻,尚未实际前往,不便回应。 蓐收默默地说:「其实天界也有开拓新的通路。」 「该儿,你是说西方吗?」少昊问。 「不仅西方,各大地都有拓展。」属神间常有聚会,蓐收已收集不少的讯息。 「我睡太久了吗……」少昊喃喃着。 他深感错过精彩的时光,很想拿份地图,尽可能游歷所有的地点。 祈律望着少昊期望的双眸,笑着说:「挚兄,以你的性格,绝对会想一探究竟的。」 「鸟王本就喜爱乱飞。」棠晞也如此认为。 「我也想,但我还退休不了,先去附近看看吧。」少昊点了头。 楼澈听后跃跃欲试,拉着紫丞的袖子说:「弹琴的,他们说的似乎很有趣呢。」 「楼兄,你先治理休与山吧。」紫丞平静拒绝楼澈的提议。 楼澈被迫噤声,一脸哀怨看着紫丞。 凤孝打开布袋,空气灌入袋内,布袋瞬间鼓胀起来,重到凤孝拿不起来。 「有些是后土给的,我看看有什么礼物……」她也不完全知道有什么东西。 耕父等人听到沉重布袋落地的声音,也走过来一探究竟。 罗敷看到地上满满的东西,惊呼:「你们带了多少回来?」 「重点是,竟然带得回来。」耕父以为这些份量需要雇请数台马车才办得到。 「后土大人以术法相助,压缩空间,减轻重量。」容若再度解释。 罗敷眼睛微睁,「你们连后土都认识啊?」她发觉两人的交友真是辽阔。 「是朋友认识的。他去那边交作业,一起把我们介绍给后土。」凤孝坦承有中间人牵线。 少昊听出是谁,有感而发:「这点倒是一样,只有他会乖乖交作业。」 句芒和蓐收都露出同意的眼神。 「可以不交作业吗?」听到作业,楼澈直觉与「功课」一类无异,得在期限内缴交才不会被夫子惩罚。 他偷覷伶叶,即是以前给他不少功课的人。 「他说的作业与你认知的不同。」棠晞轻易看出楼澈对报告的烦闷,但她的神祕笑容显示此事的不单纯。 「后土大人表示,其他三凶都会赴宴,今天应该在这里。」容若寻找三凶的踪跡。 紫狩不疑有他,比着尚在玩耍的三凶,「正在那边嬉戏呢。」 布袋内的三份作业飞速飞了过去,黏在不知发生何事的三凶身上,随即听到阵阵哀嚎。能让人人闻之色变的三凶都发出那种凄厉的叫声,可知作业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那是?」紫丞对三凶的态度颇为警戒。 「追踪之术。」蓐收回应。 「后土催促他们缴交作业。」句芒说明。 三凶透过通力合作,终于将彼此的作业取了下来,三双眼睛都是泪光闪闪。 「所以西帝之前说的管理人,就是指后土吗?」楼澈瞭解了。 「看来他们很久没交作业,这次逃不掉了。」少昊摊了手,为三凶默哀。 「是啊。」祈律倒是不太意外。 分隔线 温馨的宴会结束了。 紫丞、楼澈回到休与山,紫狩作客前往;耕父和罗敷则返回银湖村。 祈律等人到华胥之枢的深处,观看试验的情形。 沙漏已落三分之一,里头的白沙持续不断流下,珍贵的时间一去不復返。 「试验经过一天整。」蓐收说明进度。 「目前藤花种子尚未破芽。」句芒平静地说。 祈律的心情难掩紧张,眉头皱了有些深。 少昊倒是清间,安慰道:「还有两天,之后再来看。」 凤孝瀏览屏障内的情形,对乍看没有差别的情景,实则充斥神圣的氛围嘖嘖称奇:「原来这就是东方天帝的试验……」 「我有听闻,但是第一次看到。」容若把握难得的见习机会。 「我也是。」棠晞认同容若的说法。 眾人在屏障内观看时,穷奇受屏障所阻无法入内,只好敲着屏障,以鏗鏘声吸引眾人注意。 少昊转头看,笑说:「孩子来找我聊天了。」 「是欲请父亲书写作业。」句芒直接道明穷奇的来意。 「距离上次未交超过千年以上,后土大人的耐心益加增进。」蓐收对后土如臻化境的耐性也有领会。 凤孝从两人平静似暴风雨前的态度,怀疑说着:「不交作业,总觉下场会很凄惨。」 「四凶若会顾及此点,就不会被称为四凶了。」祈律道。 少昊急忙反驳:「檮杌很乖的,穷奇只是比他调皮了些。」身为人父,他还是得替自己的孩子说些话。 「以我的观察来看,檮杌与后土的相处就像是亲子。」至少凤孝没感觉到低气压等奇异的氛围。 「句龙把四凶都当孩子,只是态度严厉了点。」少昊认为这是父亲的爱。 句芒和蓐收面面相覷,两人神情都很严肃。 「显然你的孩子不这么认为呢。」棠晞吐槽。 「每人教育方式不同。」祈律苦笑以对。 眾人走出屏障,除了穷奇外,饕餮和混沌也凑了过来。 饕餮和混沌双双挤开穷奇,对少昊投以哀愁的可怜双眸。 「呣……帮我写讚美的话……」 「我真的有改进……」 面对饕餮和混沌的举止,穷奇吼着不满的一声,但气势弱了许多。 「……讚美的话?」祈律不解地问。 「应是作业要求的内容。」句芒回应。 少昊看着三凶的可爱容顏,很想讚美几句,但脑内一片空白。睡了千年之久的他,究竟能写什么,也啟人疑竇。 「千年以上未交作业,若真要回顾,毁誉兼有。」句芒不因三凶的可爱神情而松懈。 少昊往右看,「重儿,不用这么严格吧。」 「毕竟你们曾经帮助紫丞做过那些事情,还是要秉公处理。」蓐收态度也很严谨。 少昊往左看,「连该儿都这么说了……」 少昊左右张望,显得不知所措。 「在鸟王睡美容觉的时候,人界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棠晞一句话总结三凶并非如外表般单纯可爱。 「……那我没办法写了。」少昊垂头丧气地说。 「不如请重和蓐收一同书写,我想后土应该也会接受。」祈律认为后土是明理的人。 「唔……你不懂,没有改进就会很可怕……」饕餮想以手遮脸,但他的手太短了。 「那种酷刑根本不是人待的。」混沌的声音尖锐了几度。 「吼。」穷奇的尾巴也垂了下来。 「迟交作业的是你们,怎么能要求人家造假?」凤孝的眼睛瞇成一条线。 「乖乖交作业,后土大人不至太过苛责。」容若道。 「呣……还不是你们把作业带来的!」饕餮不满地说。 凤孝摊了手,不耐烦说着:「我哪知道四凶要交作业?我是跟檮杌一起去的。」 「谁跟他一样,没多久就会过去。」饕餮叹了气。 「说到这里,很久没看到他了,他在哪里?」混沌问。 「他一直待在西方的村庄内。」容若回復。 「呣……」 「嗯……」 「吼。」 三凶不约而同发出难解的拉长声,达成神祕的默契后离开了。 「……他们不打算交作业了吗?」祈律疑惑地问。 「呵。」棠晞有点想知道那道拉长声的秘密。 「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少昊伸起懒腰,感到些许的疲倦。 祈律抬头一望,其肩膀上撒着月光流泻而下的银白光芒,就像洒了银粉般闪耀。 「时间不早了,我有准备休息的地方,我带你们过去。」他指引眾人前进。 此时,棠晞却说了:「凤孝、容若,我们来聊天吧。」 「喔……好啊。」凤孝略感费解。 「我知道了。」容若道。 「……晞儿?」祈律不懂棠晞的意思。 棠晞牵着凤孝的手,微笑地说:「让你跟鸟王叙旧。」 祈律看向少昊,两人凑巧双目相对,想起两人还没单独说上话。 「……谢谢。」祈律靦腆致意。 句芒和蓐收明白棠晞的意思后,识相离去。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6 祈律和少昊就近选择不远的水池旁观月。 水池规模如小埤塘,水位甚浅,浮萍点缀池中,小蒲包围水边,天上明月的倒影如捧在池水特製的玉碗内,如蛋黄系于蛋白间,相当雅致。 「……」 「……」 两人沉默望着池中的明月,都在思索千年未见后,要说什么破题。 祈律想来想去,还是先问最在意的问题:「挚兄,你觉得楼澈怎么样?」 「是很可爱的后辈。」少昊直观回应。 「他……会比我更适合担任东方天帝吗?」祈律惆悵地问。 「你不想当东方天帝吗?」少昊满脸疑惑看着祈律。 祈律吞吞吐吐说着:「不……只是……」他还是说不太出内心的想法。 「你在犹豫什么?」少昊问。 池中的祈律正以沉重的双眸回望着他,毫无声响地。 少昊不受影响,坦然说道:「盘古之灵魔气尽消,楼澈固然有功,但这与他是否适合为东方天帝为两件事。现在仙魔和解,为兄也在,你不必顾虑外人的眼光。」 祈律摇了头,终于说出内心真正的顾虑:「……那个人真的有可能不计前嫌吗?连我……」他考虑少昊的心情,没将最后的话说出口。 少昊苦笑以对:「頊儿既冷静又衝动。当时他为我抱不平,才会衝动行事。他今天让我来见证仪式,代表他让步,释出善意了。我不要求你们现在放下过往的恩怨,至少要慢慢破冰。」 「我很希望这样,我也一直催促自己这么做,但……」祈律终究不是圣人,得以宽恕一切。 「纯清之气是你长年修练的结晶,一瞬遭到拔除,甚至魔化……这种痛苦,为兄知道很难熬。」少昊神色一凝。 他不如逢律遭遇的魔化困境,也不同祈律因魔族身分遭受的敌意,但他一夕看尽人生百态,内心的感触岂是眼前的池水所能包纳。 祈律沉重点了头。 「或许,是太早开啟仪式了。」少昊轻叹一口气。 「本来……没看到楼澈前,我都能说服自己。但看到他与纯清之气融合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祈律的双手颤抖着,「我的内心……对那个人的愤恨、对楼澈的嫉妒、对自己的无能……」 一瞬间,他觉得被拋弃了──他只是寄居于华胥之枢的普通魔族,根本没资格高攀东方天帝。 「律弟……」少昊神情凝重。 「这样的我……真的能够再成为东方天帝吗?」祈律痛苦询问。 他不禁怀疑亲友是想到当年神采飞扬的逢律而如此认定,眼中并无「祈律」这号人物。他彷彿陷落于阴暗的夹缝中,谁都看不到他。 「可以的。」少昊斩钉截铁回应。 「为何你能这么肯定?」 与祈律相处的亲友,都相信他会成为东方天帝,可是没有人如少昊坚定。他想知道,但不是脆弱寻求认同的询问,而是激昂的质问。 「因为你坦率面对自己的脆弱。」少昊正色回应。 祈律摇了头,不接受这种泛泛的说法。 少昊吐了一口气,「我被共工所伤时,狼狈到必须由该儿搀扶才能行走,一路上躲避追兵,被人类收留……还害了一名在人界生活的仙女,让她失明又受了严重的内伤。」 意气风发的他本应是保护者,却沦为受人保护并害惨他人,仅因他身上掛着一个尊贵的身分--「共主」──导引敌我双方的争夺。 「挚兄……当时我……」祈律的心又隐隐犯疼。 「你无须自责,当时我也表达不好。如果我急切地希望你帮忙,而非撑着无谓的自尊心,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少昊出言制止。 「……」 「……」 两人再度沉默。他们的自尊心都很强,不轻易在他人面前示弱,在此时此刻互倾心声,只愿不再重蹈当年的遗憾。 祈律思索了些时间,「挚兄,我失态了……」 「律弟,无妨的。」少昊很高兴祈律想开了。 月亮散发温和的蓝色光芒,即使是长寿的少昊也很少看过,不禁多看了几眼。 「今天的月亮又圆又大,却不刺眼,觉得有些温柔。」祈律发表感想。 「那伴着月光,紓解情绪吧。」少昊享受月光给予的寧静氛围。 「挚兄是太阳,也喜欢月亮吗?」祈律问。 「当然,月亮的光芒可是太阳给的。」少昊毫无犹豫回答了。 「是啊……天地万物都需要太阳,但也不能只有太阳。」祈律喃喃着。 「没错。」少昊点了头。 光明和黑暗的二元对立,很容易衍伸出正邪之分,但柔和的月光就似和蔼的母亲伸出双臂拥抱孩子,哪有邪恶的观感呢? 「我们今晚所谈的事情,我会再思考。」 祈律必须改变原本的心态──他仍认为仙与魔有正邪之分,產生了自卑之情,即是他觉得不如楼澈的根本原因。 「在仪式结束前,我都会待在这里;仪式结束后,我也会在西方大地。」少昊苦笑面对无法退休的事实。 「就像回到以前的感觉,有些怀念。」祈律微笑。 「现在是现在,别一直往回看了。」少昊不忘指正。 「挚兄说得对。」祈律皱起眉,一时半刻很难改变这个习惯。 两人各持一杯仙露观月散心,将要说的话都说了出口,内心的舒畅如醍醐灌顶,愁容自然改为平稳的笑顏。 分隔线 凤孝和棠晞坐在石头上聊天,容若则瀏览各地。 「荀君,你在看什么?」不吭半句的容若,引起凤孝的好奇心。 「确认藤花种子的位置。」容若回復。 「你觉得律哥种得如何?」棠晞寻求专业的看法。 容若于脑内思忖用字,谨慎回答:「这些位置重要但也险峻,对藤花生长颇为挑战。」 「哥哥赋予藤花很大的期待呢。」凤孝想起伶叶,认同藤花有出格的操守与耐性。 句芒和蓐收听得容若的理论后,有些兴趣而走了过来。 「祈律大人是对自己有很深的期许。」句芒提出其他的看法。 「藤花种子的位置,代表接受试验者的心志与觉悟,因为后续的成长都由他负责。」蓐收与句芒想法一致。 藤花是镇守华胥之枢的坚实防卫,稍有闪失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祈律身为种植者,必须为藤花负责,才能负责整座东方大地。 「原来如此。」凤孝咀嚼这些理论的精华。 「这是律哥选择的道路,我会在一旁守候他。」棠晞亦知前程险峻,但她不畏艰难。 「大嫂还真辛苦呢。」凤孝轻松以对。 棠晞覷向容若,有感而发:「偶尔,你也别让容若太辛苦了。」 「……有吗?」凤孝偏了头。 「这样才是凤孝。」容若微笑回应。 如果凤孝哪天成为百依百顺的可爱小鸟,容若会觉得哪里出问题了。他喜欢与凤孝一同脑力激盪并解决问题,而非凡事以他的意见为主。 凤孝予以容若大大的笑容,自然流露的心意,即是两人的夫妻之道。 「……看来是我太紧绷了。」棠晞轻叹一口气。 她是族长出身,但她恪守贤妻之道,尊重祈律的想法,大抵要事仍由祈律处理。 「棠晞大人,您可以适时放松。」句芒鼓励地说。 有句芒的承诺,凤孝眼睛一亮,笑着说:「对啊,我们可以一起到哪里度假,不用太累的。」 「如果不畏烈阳,南方大地不错。」容若对于温暖的气候颇有好感。 棠晞抚着脸,为难地说:「那我得注意肌肤,不能晒黑了。」 「这方面荀君可是高手。」凤孝满意地说。 「我很乐意调整适合你们肌肤状况的配方。」容若跃跃欲试。 棠晞望向远方,意有所指:「先等律哥稳定了。」 在兴高采烈的气氛下,蓐收神情凝重,明显与眾人不同调。 「怎么了吗?」凤孝问。 「为什么大家度假都想去南方大地?」蓐收不解问了。 「因为有沙滩、海洋,很能放松啊。」凤孝轻易回答。 「西方大地也有不少美景,得以紓压。」蓐收道。 凤孝于脑内瀏览一轮,没得到相应的资讯,纳闷地问:「……哪里?」 游歷各地的凤孝竟问这种问题,蓐收瞬间无言。 「该弟,你平常宣传不足,都无人知晓。」句芒以旁观者的身分道出残酷的事实。 「嗯……」蓐收沉重点了头。 凤孝没打算让蓐收难堪,说道:「有的话可以推荐,我会去参观。」 「被凤孝推荐后,就会变成热门景点了。」棠晞说。 「是荀君懂得宣传。」凤孝将此功劳归于容若。 「我长期尽此职务,习惯了。」容若微笑地说。 他在人界生活许久,文笔出色,擅长描绘风土民情。原本仅是出于兴趣,写着写着受到眾人欢迎,他不定期就会出几篇心得文章,提供眾人参考。现在,他和凤孝也是天界颇有名气的旅游夫妻档。 「……之后我与父亲谈过,再论此事。」在蓐收严肃的外表下看得出心动。 「该弟,哪天兄弟也能聚在一起。」句芒想到了北方的玄冥。 「嗯……」蓐收也期待那天的来临。 银白的月光染上了带着水蓝的光彩,眾人看着彼此身上都撒着银蓝粉光,同望天上之明月。 「这种光芒……」句芒有些印象,却说不出口。 「与夕月莲的光芒有些相似,但又不同。」蓐收想起故乡的夕月莲。 「好漂亮啊……」凤孝坦白道出内心的感受。 「明月发散些微的蓝光,宛如穿着由海洋製成的丝绸服饰,轻薄略略透出美好的肌理。」容若予以美丽的描述。 眾人听后,都认同在容若的描述下,明月变得更美并富有灵性。 「这是我熟悉的月光,虽然好久没有看到了。」棠晞温柔地说。 她回想何时没看到了?至少这千年间没看过。 上次是何时看到的?可能是补天柱时看过吧。 她抚着胸口,点点回忆流窜心中,既是甜蜜也是负荷,催促她向前迈进。 「……以前的月光是这样吗?」凤孝好奇地问。 蓐收凝视月光,有所体会:「如果这么说……我年轻时曾看过这种月光。」 句芒任由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植物吸收阳光进行光合作用。失去大半记忆的重可能没印象了,但椿姿的经歷使他不致感到陌生。 平坦的土壤受到月光照耀而突起,隐约可见青黄色的芽,就像少昊引以为傲的那撮翘起来的金发瀏海。 一颗,两颗,三颗,一一冒出芽。它们似孩童躲在洞内,正悄悄探出头。 特製沙漏不再漏沙,时间静止于这一刻。银白的沙粒受月光的照耀,彷彿流泻的金沙。 「种子破芽了。」句芒道。 「三枚皆破,它们认同祈律是新任的东方天帝。」蓐收严正地说。 凤孝凑近一颗种子,确认其已冒芽,笑着说:「太好了。」 「等他们回来,再通知这个好消息。」容若微笑。 棠晞从破芽的藤花型态直接联想到少昊,不禁苦笑。 「今晚,就让他们两人聊一聊吧。」 她起了身,调整身上的丝质外袍,在月光的迎接下,准备回到休憩的地点。 凤孝挽着棠晞的手,容若跟在她们的身旁,显然回房还能说上许多有趣的话语。 分隔线 句芒和蓐收留在原地,静静观望月光。 蓐收遥想当年孩提时,兄弟们都不愿回家,欲伴月而眠的幼稚举止。最后,逼得少昊搭起临时帐篷,让大家睡在里面;但是顓頊坚持待在帐外与月共眠,隔天差点因夜风太凉而生病。 顓頊观月时,浑身也会散发如这样的粉蓝光芒,与平常冷傲的气质颇殊。 「你觉得……这像他吗?」句芒突然说了。 「重哥,你还记得这件事吗?」蓐收略感惊讶。 「……吾仅是觉得这种月光很像他。」句芒不懂蓐收的意思。 「确实……很像他。」蓐收点了头。 「嗯……」句芒沉重应了声。 「下次我与玄冥相见时,再顺道询问他的近况……可以吗?」蓐收犹疑地问。 句芒未语,对月光露出复杂的神情,难以判读心意。 蓐收不再说话,留给句芒沉思的寂静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