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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怪叫道:“紫府号称万功之宗,不过尔尔,我倒见识了!”

    她又叫:“老前辈,你可知我使的是什么掌,哈,它正是贵派八手神功的死对头,名堂叫‘无相神掌’,就只这么三招,天招地招人招,也有人称它做‘三才掌’,你见识啦?”

    她的叫声方落,葛衣人斗然大震,要知他乃武林中各门各派,无不滚瓜烂熟,对于“无相掌法”也自然知道。

    他心下寻思:“无相掌法是佛门至宝,乃达摩祖师当年一苇渡江,在嵩山初祖庵中悟出来的一套武功,闻失传已久,怎地这丫头却会?”

    葛衣人想的一点也没有错。达摩祖师乃武林之圣,所创武功,历传不衰,无相掌法,顾名思义,乃是一种以静制动的柔功,无相两字,大可放之须弥,小可藏诸芥子,这种掌法,极其妙用。

    两下里又过了百招左右,葛衣人兀是无法取得半点便宜,饶他是修养极深的武林前辈,此际感到有点焦躁,一来今晚上屡受雪儿百般戏弄,心中已经不快,二来又因爱女下落不明,若胜不了对方,岂非要回唐古拉山,一生不能与女儿相会?

    一念及此,岂有不心急之理,早才他以前辈身份,心存相让,并无用尽功劲去和对方周旋,这其间久战无功,岂容他再事托大。急运一身真力于两袖上,哗喇喇八手神功一展开,但觉山摇地动,木石纷飞,竟然把对方迫得手忙脚乱,步步倒退。

    要知雪儿的无相掌法,虽得前人心法真传,莫奈本身功力不及对方甚远,且她对这种掌法钻研不久,未臻登堂入室之境,和葛衣人的家传衣钵相比,自然又须打一折扣,方才所以支持得住,面面俱圆,全缘葛衣人没有尽其全力而已。

    葛衣人一瞥对方乱了章法,心中狂喜,袖招益紧,一时间已把雪儿罩在一片掌影之内,雪儿不由大惊失色,这女子自大于前,心悸于后,暗自切齿道:“紫府门技业,能够威震武林,果然名不虚传,这番是俺错了!”

    这当儿,无相掌法在葛衣人目中何异儿戏,他已瞧破雪儿技业实止于此而已,但他也暗自诧然忖道:“雪儿能在他强攻豪击之下,保得性命,也是奇数!”

    若以当前这武林宗师技业,江湖上能在他袖下走上十招的已是聊聊可数,何况在他运尽功力,势如狂飙般暴击之下,能支撑上数百招,委实难能可贵了。

    一想起这个,他忽萌爱惜之念,袖招虽紧,但也只拣牵制,封闭等来使,在他心意中,实不愿因一时气愤而致对方于死地,他要把她活捉了,审问一番,救回女儿,再把她交回花派宗师,惩示其非为乱作之罪。

    雪儿骤遇强敌,看看自以为可与紫府宫一争长短的无相掌法已失神效,心惊之余,不由想起遁走一途,她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打他不过,不如跑掉,女儿也不还他,把这老儿诱至凶禽岛,再排猫鹰阵来制伏他,谅紫府门技业虽俊,哪能敌得过漫天无数的凶禽群袭?”

    心意打定,雪儿急强摄神志,小心应付,由仓皇失措而为优容应对。

    其实雪儿能再支持下去,亦端缘对方不肯连施杀手,只顾制伏她,才能够幸免。雪儿连使几种身法,左右胡闯,企图脱身,不料葛衣人的袖招紧紧缠着,宛如附骨之蛆,一时间也难跑得了。

    两下里又过了百招左右,雪儿渐渐感到心余力拙,险象环生,心中愈惊,只见她银牙偷咬,呀地一响递出了一掌,便向葛衣人袖上拍去。

    这一招正是“无相掌法”中的“天”招,罡劲无比,和葛衣人的八手神功,恰是强烈对比。

    葛衣人微微一怔,要知雪儿这一招乃苦肉计,她也早瞧破当前这位武林高人,不愿用杀手伤她性命,而天招使出,不止空门大露,抑且一与他的袖招碰实,势非折腕残身不可。

    葛衣人一怔过后,急切间卸步一甩,袖尖斜斜一拂,改劈为点,这便是紫府门独步心法,亦即作书人前所述过,耿鹤翔对唐古拉铁的功力做到“能发能收”,大加赞赏的缘故。

    在这位武林高人的心念中,并不知对方用的是苦肉计,满以为把她点倒,再俘了她。谁料他这一变式,缓了一缓,雪儿已身如游鱼,嗖地便在葛衣人袖缘闪过。

    葛衣人因一念之慈,失制先机,竟给对方从容遁掉。袖尖点空,已知错着,睁眼一望,但见雪儿身影,如燕子投林,顷刻间已下峭壁,向着平林漠漠,暮烟沉沉之处没入。

    当前这位武林高人,哪肯就此罢手不赶,脚下三爻六变,迷踪步便已驭下,紧跟在后而来。

    若论两人技业,相去何止一倍,不消片刻,葛衣人已赶至丛林之所。可是雪儿已不知去向,遍寻全山,也是不见,葛衣人神色沮丧,须明他并非因不能制伏那女子而觉颜面无光,他胸怀浩大如海,岂有记恨这等小事,惟心中良以女儿安危为念,他诚恐雪儿因不敌而迁怒于自己的后人,伤及一双爱女,但一时间又找那个丫头不到。

    无可奈何中,他想出了计较:“这丫头既是花派中人,若找到了她本门尊长,事情就好办了!”

    新的主意一定,乃急急向山下奔跑,星夜赶道,依着山东一路而来,他终到了渤海口,再雇舟出海,到凶禽岛去觅花妖。

    花妖洗心革面的事,他早经耳闻,事隔二十多年,谅花妖云台必更空明,可能成为海外一代宗匠,与关外阴阳二怪分庭抗礼了。

    晓行夜宿,葛衣人不敢耽误时刻,一路朝着山东境界急赶,走了十来天,这天已抵边界,来到一处镇甸,这镇甸虽不大,却是风光绝俗,虽无红墙绿瓦之豪奢,却有竹篱茅舍之雅韵。

    葛衣人不禁为了这清幽的景致所吸引,他本心中焦极急极,已不得即赶到凶禽岛去一晤花派祖师,解决这宗悬下末了的梁子和救出两个女儿。

    然而,这村庄似比他的心事更具魅力,他信步直进村内,途中花红柳绿,修竹处处,伴以芳草精舍,一望使他想起了桃花源,他沿南往北,一路欣赏,路上虽有行人却是寻常人物。他想:“这儿必有德高望重的人栖止!”

    在此心焦意烦中,他竟然有这闲心附庸起风雅来,期望一晤世外高士,稍舒胸臆郁悃。

    不远处有条小溪,一泓清水,其澄澈宛似一面镜子,在流水潺潺声中,当前这一代宗师,百感交集,心潮起伏,一忽儿忆起爱女安危,怆然莫禁,不由老泪飘洒衣襟,一忽儿想起与花派交厚渊源,落得成为仇故,不由怅然嗟叹。

    正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声微噫,随着有人说话,那人诧然叫道:“前面清溪站着的朋友,可是紫宫府的唐古拉铁老弟?”

    是熟人了,声音极熟。葛衣人不由一怔,喜出望外,急展眼朝声音发出之处望去,但见那边修竹丛篁之下,已然影绰绰地站着一人,此人身穿大麻袍子,长长指甲,枯槁有如蜡户,双眸却是精光激射,可怪的是披发及肩,全是怪人模样,看样子,年已百岁以上。

    不见犹可,一见可使葛衣人开心极了,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前这个阴阳怪气的老怪物,不是花妖还有谁来?

    惊喜之余,葛衣人心中又起疑虑,因为雪儿是此人门徒,正是他的死对头,岂容不加深思熟虑?

    不过,他的心念想得快也转得快,方才花妖亲切向他打如呼,那声音全无半点矫揉造作,似是对他门人与葛衣人的过节,全无知悉的样子。

    葛衣人一念及此,急忙回礼,呵呵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花前辈,不知花老前辈何时驾临中土,怎会在此相遇?”

    花妖似是瞧出葛衣人颜色不对,笑声勉强,不由目光上移,迫视葛衣人良久,才问:“唐古老弟何事不快?看你面带忧容,可否向在下一说!”

    这席话不啻显示出他对雪儿乖谬行径并无所知,葛衣人心中一阵惭愧,他乃是个响叮当的汉子,恩怨分明,只缘昔年花妖力救群雄性命,挽回紫府宫重坠会誉,今日他的徒弟虽可恶,不知不罪,花妖若不知底蕴的话,怎能遽尔见怪?

    他嗫嚅了一陈,终于走到丛竹修篁之处,择了一块大青石,携了花妖之手道:“这事说来话长,花前辈请坐下,待晚辈为你说因由。”

    花妖龇牙笑了一笑,便和葛衣人并坐石上。葛衣人沉吟半晌,终于说:“寒门不幸,罹了大难,晚辈自恨势单力薄,莫奈何对方,正拟前赴贵岛请援,不料老前辈竟先来了,倒是晚辈之幸!”

    花妖诧然道:“紫府宫代出英豪,且处边陲,和谁结了仇怨,对手是何等人物,敢于招惹足下?这事又与老夫何干,要劳老弟远涉海洋!”

    这怪老人已洞悉先机,知如非他有些干系,紫府门中人断断不会冒昧赴凶禽岛去找他的。葛衣人支颐凝思,半晌苦笑道:“不瞒前辈,这事确与贵派有些关系,晚辈一双女儿,便是贵派人中人掳去无踪!”

    花妖吃了一惊,急切问道:“唐古老弟,你的话可是当真?”

    葛衣人点了点头,说道:“逢真人不说假话,何况兹事非属寻常,晚辈怎好含血喷人,诬及贵派!”

    花妖沉吟再三,喃喃说道:“本门下一辈的人不多,除去妙真、雪儿外,余无别人,妙真早已去世,莫非这事是雪儿那丫头干的?”

    “不错!”葛衣人答道:“正是令徒雪儿姑娘做的,在荒山之所,晚辈还曾与她交过手呢!使晚辈大惑不解者,本门远处西陲,与中原武林罕有往还,况贵派乃属本门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