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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叮咛道:“花前辈及本门两个祖师,俱身葬陷船绝顶,你如自立门户以后,切切觑个方便,前往把三位尊长骸骨,移葬中土,以表做后辈一片孝心!”

    苗金凤恭谨应诺,单婵又待续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事,指了放在石桌上的一个红绫绸子的包袱叫道:“还有一件,嗯,苗金凤,你把那包袱打开!”

    这一叫,南芝和苗金凤一齐拿红色包袱注视了去,但两人中没有一人知道包袱里藏的是什么东西。把包袱打开,才打开一半,已然听得南芝骇声叫了起来:“哎哟,人头,哪来的人头?”

    一边掉首掩面,小女儿家天真娇憨之状,流露无遗。苗金凤也自吃了一惊,问道:“敢问本门尊长,这三颗首级何来?”

    但她稍一端详,已是恍然而悟,失声叫道:“那,那不是花前辈的头颅,与本门祖师两位遗容的么?”

    阴阳叟夫妇乃武林辈份极尊人物,且少在江湖露脸,苗金凤辈份低,年轻时幽囚一线天,一囚便是十余年,本来哪会认得,只缘阴阳叟夫妇曾到天姥寻仇,所以苗金凤也曾见过,而花妖则因路过天姥,与她有一面之缘,是以一瞥眼便认出来。

    单婵脸容庄穆,说道:“正是,花前辈遗容外,两人乃本门两位祖师真面,我这般做法,不是妄对尊长前辈毁体不敬,乃是依照本门祖师临终训谕的。”

    她用手向三颗头颅指了一下,续道:“你们不觉得这些头颅和普通的不同吗?”

    经单婵一语道破,苗金凤也不禁啧啧称奇起来,哪像普通人头,简直如三只拳头。单婵把老怪物先前吩咐转告苗金凤,并把一瓶不败散交给她保存。

    最后,单婵吩咐道:“我死之后,你先把花前辈遗容带到塞外怪杰所居宝岛,交给他本门弟子大妞小妞,然后返回长白,整顿门户,至于祖师爷遗容,则应晨昏供奉,知道吗?”

    苗金凤跪下受命。这番代交,足足耗去顿饭时间,至此,单婵已感不支,一翻身跌落石床之上,面色倏变,俄顷已然气绝身亡。

    苗金凤和南芝已知回天无术,不由痛哭起来,拜倒在地。苗金凤算是阴阳门人,自然遵礼成殓,以尊长仪节营葬单婵,南芝也以后辈身份在单婵墓前吊祭一番。

    单婵身后之事料理停当,苗金凤心焦意烦,一来新受单婵重托,秉掌门户,尔后头绪纷纷,不知怎样做起,二来又心悬挂儿子方洪,生死不明,苗金凤此际还不知她的儿子,已安然无恙,给海流漂送到“宝岛”去。

    经过这场风波,南芝不再如从前般的天真,对世故老一点,于今,她方知原来世上,尤其是武林之中,恩恩怨怨,殊非自己想像那般简单。

    南芝是个天资极之聪颖孩子,闻一知十,她对苗金凤欣然拜命,列入阴阳门墙,甚觉费解,因为苗金凤与阴阳三怪,曾有一段过节。

    做书人不能不在此倒述一笔,俾便列位看官明白底蕴。

    话说当日,花妖偕史三娘及桑龙姑赤城山门人等大伙乘筏出海以后,苗金凤因受桑龙姑托付,便领下南芝,回到桑龙姑修为之所,静待她回来。武林中最重诺言,苗金凤既应诺于前,启无反悔于后。

    在桑家一天等了一天,仍未见玄冰美人回来,这一天坐在堂中,忽感到心惊脉跳,似有不吉之兆,刚巧南芝自外面回来,一进门便嚷道:“姑姑,外边风和日丽,我们到绝顶去眺望海景!”

    苗金凤心中闷闷不乐,到外边去散散心正合需要,遂偕着南芝出门而去。

    怎知才出门走了不远,忽迎面而来两位老人,一男一女,女的竟是戴上面具,苗金凤心中微微震动,因为三天来,天姥山不知怎地,先后许多武林高人,她再偷眼望了二位老人一下,却觉这对老年男女,生得奇形怪状,绝非善类,又见其步履轻盈,乃知为身怀绝技人物,心心暗暗警惕。

    她拉了南芝一下,急向林间闪进,哪里来得及,因为来人乃是阴阳老怪夫妇,老怪夫妇是何等人物,只闻风响,已知路有行人,齐齐一飘身便已越过,拦在当道,那身法委实快捷极了。

    苗金凤大大吃了一惊,正待往来路退下,已听阴阳叟桀桀怪笑道:“小娃儿,匆匆忙忙要上哪儿去?”

    阴阳老怪语话未落口,已然见半空中人影一横,疾扑到苗南二人跟前而来。

    那人影同时嚷道:“老不死,跟这些乳臭小儿唠叨什么,毁了也罢!”

    苗金凤大惊失色,南芝却了无惧意,那条人影不消说也知是阴阳叟的老伴阴阳妪了。只因老妇来得有如电光火石,要抗拒已不及。忽地里,阴阳妪在半空中打了个跟斗,退回原处,拿眼直盯着南芝一阵,啧啧称怪道:“好个标致的女娃儿,喂,你们是谁?说明白了饶你等不死!”

    阴阳门二老,凶残成性,杀人不分皂白,兀是面对这位清逸绝尘,天仙般的小姑娘下不得手。

    南芝心中不服,笑道:“枉你老奶奶一把年纪,却来欺负人,我是什么人用得你管,你又是什么人?可得先告诉我!”

    阴阳老妇心中一气,又待发作,但当她一瞥到南芝,那怒气又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叹了口气,连称“冤孽”,大抵杀不了人,也不自知为了何故,所以委诸“冤孽”二字。

    阴阳叟这时也瞧清了南芝,不由动了一个念头,想道:“这般兰资蕙质,仙骨天成的小娃儿,我还是第一遭见到呢,若能把她说服,收为徒弟,带回长白,他日有成,乃是阴阳门之光!”

    老怪物此际不知当前这位小姑娘是谁家骨肉,他想了想,柔声问道:“小姑娘,咱老伴问你,你不答也罢了,倒问起咱来,这是敬老之道吗?”

    南芝怔了一怔,却道:“我非无敬老人之心,是老奶奶不对,不问情由,出手便打人,难道上年纪的人都可以随便欺负小辈么?”

    说时倒也合情合理,老怪夫妇给南芝天真无邪神态逗得噗嗤一笑。难得阴阳魔宫主人夫妇会衷心的笑,温和的笑,因为他俩已残忍成性,既使有笑,也只是冷笑,狂笑,那邪恶无伦的笑,足见南芝福份不浅,连最邪恶的人见了她,也会化戾气为祥瑞了。

    老怪物笑罢,轻声说道:“不瞒小姑娘说,老夫乃长白山阴阳魔宫主人,你可听说过?”

    此语一出,苗金凤给唬得浑身麻软,膝盖打抖,万万料不到来人竟是南芝一家人的死对头。

    一惊过后,苗金凤也忒机伶,急急拉了南芝的手,喝道:“还不快快叩见武林前辈阴阳叟爷爷和这位奶奶?”

    南芝压根儿就不知阴阳魔宫主人是何等人物,但她对苗金凤却绝对信任,听了话不假思索便和苗金凤齐齐跪到地上,口中叫:“再晚叩请两位爷爷奶奶万安!”

    老怪物夫妇轩眉大笑,叫道:“好啦,免多礼!”

    语才已,只见阴阳妪脸色一沉,对苗金凤喝道:“咱夫妇已亮出万儿,你等可得把来历说出,不许撒谎,否则,休怪老妈子手下无情!”

    苗金凤双眸一转,禀道:“启老前辈,小女子乃莽苍山赤炼道长之徒,这个孩子,乃小女子的女儿!”

    南芝一听,愕然望了苗金凤,苗金凤急打眼色,示意切勿泄漏。南芝不惯说谎,但事已如此,也只好闷在肚里,不声不响。

    老怪夫妇反复沉吟:“赤炼道长,赤炼道长!”

    斗然间,大叫道:“可是那红眼睛,尖鼻子,形如骷髅,江湖上叫他做赤炼人魔的道士?”

    苗金凤颔首应道:“正是家师,因他赤炼成神掌绝技,所以在江湖上人,才称他为赤炼……”

    她易“赤炼魔掌”为“神掌”,不过故意尊敬,这么才装得像,语至赤炼,以下人魔二字,也非她所宜于呼叫的了。

    陡然间,老怪妇纵声桀桀大笑起来。尖起嗓子叫道:“嘿嘿,按辈份,你这丫头,做我的玄孙女还不配哩。小丫头,你可知赤炼小子的六合神掌,是谁相授?”

    这桩事,苗金凤本来不知道,但她怪机伶的,一听,却装知道的模样儿,答道:“自然是祖师爷恩典啦!”

    给苗金凤一捧,老怪妇心头一乐,又是不住价地左一句“小丫头”,右一句“小丫头”,叫个不停。

    听得南芝心头作闷,要知苗金凤年纪虽不老,但也过四十的中年妇人,以“小丫头”相称,毋乃不伦不类了罢。苗金凤却不以为忤,她此际只求脱险,哪顾及口舌逞强之事。

    她忙跪下去,拜道:“玄孙女徒苗金凤参见本门两位祖师爷。祖师爷如无什么吩咐,玄孙女徒就此请别!”

    便待脱身离去,只见老怪妇的脑袋频摇,说道:“你这样称呼也不对,老妈子不过打个比喻,你师赤炼,始终未列我门门墙,怎好以祖师呼我!”

    语已,却把手频挥,叫道:“滚罢,老妈子这儿用你不着,不过,你这小丫头下次撞到老妈子时,千万不可大意,刚才幸亏你及时道出来历。要不然,嘿嘿,怕你母女此时已经在黄泉路上!”

    苗金凤冷汗直冒,匆忙间向老怪夫妇叩了几个响头,便待离去。

    斗然间,但听阴阳叟沉声喝道:“且慢,我还有话问你!”

    南芝和苗金凤戛然止步,回首问道:“老爷爷有何见谕?”

    阴阳叟笑肉不笑,打了两个哈哈,说道:“第一件,我要问你母女两人,何事到天姥来,是否与本门叛徒史三娘或本门对头,南星元桑龙姑有什么勾结?”

    他把声量略略提高,又道:“第二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