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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此,咱更要救他一救!”

    南芝正想动问,苗金凤已然开腔,她道:“魔头要追杀的一位白发老公公,那老公公讳称镜湖老人,他,他正是我夫婿的……”

    竟然噎不成声,南芝仍听不明白,但无余暇细问,叫道:“姑姑,你且在谷口等我一等,待我下谷帮老公公打退魔头!”

    小妮子从未想道:“杀人”二字,是以语语说来,只是打退而已。

    苗金凤垂泪道:“很好,你就助他一臂之力,但要小心,不可大意!”

    这时,南芝已溜落谷底,但见她裙裾飘飘,身形附在谷中两壁,团团转动,已然下去。

    南芝不但心地仁慈,且性格任侠好义,她此际也心焦意烦,恨不得一口气落抵谷底,一线天她曾到过,行来路径纯熟,毫不费力,便抵谷之一半。

    陡然间,谷中风雷异声俱歇,只听得先才那苍沉老公公惊叫一声,再闻赤炼人魔得意大笑,叫喝道:“镜湖老贼,你难逃出青天啦,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赤炼人魔话才落口,继闻一把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你是什么人,镜湖老人?老妈子怎从没在江湖上听过,咦,你会使风雷剑法,想来必是赤城山主的人啦,哼,我老妈子来问你,赤城山主是你何人,师傅?他的女儿徒弟躲到哪儿去,好好说出,饶你不死!”

    声才了,又听得一声断喝:“赤炼小子,你勾结史三娘,有违本门规矩,当年我授你六合神掌,虽无师徒名份,但总算有恩于你,怎地竟扒里助外?”

    声冷而厉,人人耳鼓,颤人心房,南芝暗叫一声:“不妙!”

    那声音,分明是方才在修为之所附近碰到叫做阴阳妪的老怪妇,若撞到她手里,当真辣手了。

    正犹豫间,已听赤炼人魔苦苦哀求之声,但听阴阳妪叫道:“也罢,算你造化,老妈子不杀你,但死罪可恕,活罪难饶,老妈子要你身上留下一点纪念,好教你往后带眼做人!”

    话才落口,陡闻一声惨叫,料赤炼人魔已伤在阴阳妪手里了。

    阴阳妪拾掇下赤炼人魔,又来迫问方镜湖。方镜湖根本就不识赤城山主其人,他的奔雷剑笈,乃偶然在穷风谷中,得自秦寒梅之手,给阴阳妪一迫问,心中不由有气,陡然敞声朗笑,叫道:“什么赤城山主,老夫不识其人!”

    然而,方镜湖所使的分明是奔雷神剑,岂容他一否认便能洗脱与赤城山的关系。这时,又听阴阳妪叫道:“好啊,原来你是个叛徒,哈,看在你背逆赤城这点上,老妈子不难为你,只要你肯好好地说出。”

    阴阳老妇杀人岂用思索,她不杀方镜湖原因,初是见他使出奔雷神剑,料其必为赤城山门人,为了要追杀赤城门人女儿,又不知踪迹,想把他活捉,审问完毕,才一发结果他,用心甚是歹毒。

    这时,忽听了方镜湖坚不承认是赤城门人,心念又是一转,不想杀他了。要知武林最重门规,不认门户,等于背师叛道,阴阳门与赤城山乃死对头,对这等叛徒,正好利用,是以另起歹念。

    但方镜湖为人耿介,从不撒谎,所以阴阳妪的话,莫名其妙之余,心念陡然动,寻思道:“多年前武林一奇人,挟奔雷剑闯荡江湖,一举成名,人称剑魔,莫非就是赤城山主其人?”

    方镜湖又怎知赤城山主辈份之高,岂剑魔可比,更不知剑魔正是赤城门人,老怪妇急于找寻的人。

    他朗声应道:“老前辈问我也没有用,我当真不识赤城山主其人,更不知道他的什么女儿,什么门人何往!”

    阴阳妪一听,不由心中大怒,怪老妇凶残成性,不即杀方镜湖已属难得,哪容他一再否认,陡然大吼一声:“好狡猾的畜牲,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妈子就把你废了吧!”

    这其间,南芝刚好下得谷底,一听,心头大急,脚下三爻六转,风也似的赶到。

    她一瞥,骇然大呼道:“祖师婆婆,你……切不可杀人,我见了不忍!”

    阴阳妪本来身形已动,十指如钩,便待向方镜湖顶上抓去,而方镜湖也已把奔雷神剑亮开,风雷之声骤起,“一柱攀天”剑式已然向上空撩去。

    两人在雷光火石之间,看看便要交上了手,陡闻有人大呼小叫,都不由地由合而分,各各在落地上。

    两人旋首一顾,俱各大异起来。方镜湖从未见过南芝,一见呆了,他活了这许多年,委实未见过如此清逸脱俗的女孩子,正想问这天仙也似的少女是谁家姑娘,但闻阴阳妪已先开腔,莞尔一笑道:“孩子,你也来了,到谷底来做地,不去找你爸爸?”

    南芝先不答话,游目四顾,只见谷底之中,果然有一位如苗金凤所说的白发公公,与老公公对敌的人,不错,是阴阳老妇,两人之旁,躺着一个面如髑髅的道人,那人已把双眸紧闭,看来已是晕厥了。

    她看了一回,莲步轻挪,慢慢地走上前去,对阴阳妪哀求道:“祖师婆婆,放了这位公公吧,他是……”

    正待说出方镜湖与苗金凤的渊源,阴阳妪忽打断了她的话柄道:“你这孩子真怪,他是你师门的仇家,你却替他求情!”

    头一转,望了地下一眼,诧然问道:“你见了祖师倒地不起,做地一些也不动心!”

    因为苗金凤对阴阳门二怪自承是赤炼人魔徒弟,又认南芝是女儿,照此推论,赤炼人魔是南芝的祖师爷了。南芝为人天真无邪,却不是不聪明伶俐,听了老妇人的话,想起刚才在天姥之南苗金凤与两老怪的对话,心上已然放亮,但她不习惯撒谎,急忙间,心生一计,顾左右而言他,愁起眉儿对老怪妇说道:“祖师婆婆,我一生最怕见人打架,你们别打,什么话好说!”

    娇憨中带上淡淡的哀愁,饶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儿见了,心上也是一软,长长地叹了一声,叫道:“罢了,镜湖小子,你走吧!”

    方镜湖久闻长白山阴阳魔宫威名,深知当前这魔头乃邪派武林至尊,自己撞上了,必无生理,此刻忽出意外,但他豪气干云,哪肯向邪派人物低首,两手一拱,朗声道:“老前辈既不难为我,在下就此请别,青山常在,绿水长存,老前辈,后会有期!”

    说的话不亢不卑,话落口,两臂一张,已朝谷壁上攀了去,顷刻之间,踪迹渺杳。

    这倒把阴阳老妇气个半死,只见她咬牙切齿地骂道:“好小子,你走运啦,碰上我最心爱的关门弟子,才饶了你,要不然,嘿嘿,你能活?”

    南芝见谷底之事已了,老公公已安然脱险,自己不宜久羁此处,心理也便在琢磨上谷之计,因为顷刻赤炼人魔醒来,岂非马脚自露。

    南芝正要向老怪妇告辞,斗然间,谷之尽头的拐弯处,人影一闪,转过一个人来。

    那人身未到,声已先到,叫道:“老伴,这儿的事情已了么?那赤炼小子,与镜湖小子都杀了吧!”

    南芝一瞥,来者正是阴阳魔宫主人阴阳叟这老怪。老怪物此刻也已见到南芝,诧然问:“孩子,孩子,你怎地也到谷底来!”声调份外温和。

    南芝犹未答话,已听阴阳妪叹道:“别问了,事情了结一半,一半没有了结,只为这孩子,我下不得手杀人,放镜湖小子走了!”

    老怪物哦地一声,恍然道:“是孩子给他求情?也罢,这孩子的心地太好了,她不愿见你杀人,不杀也罢!”

    毫无愠意,老怪物拿眼往南芝身上一看,问道:“孩子,你到这儿干吗?”

    南芝答道:“禀祖师爷爷,玄徒孙与娘正要下山,路经谷口,听得谷底厮杀之声,心中生疑,娘差遣我下来,看个究竟!”说着,面泛红霞,这时她第一次撒谎。

    阴阳两怪物同时哦了一声,齐齐问:“你娘现在哪里?”

    南芝指了谷顶一下,答道:“娘在谷顶等我呢!”

    阴阳叟挥挥手,道:“孩子,你回去吧,早日在家候我,知道吗?”

    南芝点点头,便要攀谷壁而上,忽听阴阳妪叫道:“孩子休怕,你祖师现在身卧谷底,你不告诉你娘?”

    南芝怔了一怔,想到赤炼人魔这个“祖师爷”是老怪妇亲手打伤的,她也怪机伶,眼皮一合,已然有计较。

    她愁起脸儿来说道:“娘刚才在谷上告诉我,说咱已不是什么莽苍山的人啦!已经是阴阳宫的门徒,今后不许我认赤炼……”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续道:“不许认赤炼道长做祖师了。她老人家说,赤炼道长对本门不起,私自勾结本门叛徒史三娘,这种祖师,不认也罢!”

    这席话,直说得阴阳两老怪眉轩眼笑,频声叫:“好孩子,祖师爷爷婆婆疼你!”

    南芝忽然想起一事,问二怪道:“虽是这般说,但赤炼道长以前也是咱母女的尊长,他现在伤了倒地,是不是会死的,但愿祖师爷赐示,好让我告诉娘一声,聊尽一场师徒之谊!”

    当前这个娇憨无邪的小女孩,一学会了说谎,竟然头头是道,只是这也非她的初衷所愿,不过为度危机,作权宜之变而已。

    阴阳妪摇摇头,笑道:“你放心,告诉你娘,老妈子不会杀她师傅,不过点了穴道,一个时辰之后,他自会醒来,但赤炼神掌可得从头炼起!”

    南芝佯吃一惊问道:“为什么?”

    阴阳妪又道:“我已废了他的赤炼掌功,非五年以后,他难以再用这种技业伤人了!”

    南芝记在心上,便向阴阳二怪叩别,径自返回谷顶。

    话分两头,先说南芝走后,阴阳妪对她的老伴埋怨道:“你刚才上哪儿去,好在镜湖小子技业平平,倘碰上了花老儿,等你回来时说不定我已一命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