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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慌张地往自己身上看顾,只见鬓乱钗横,衣衫不整,显然已遭贼子凌辱过了。

    秦寒梅急得要哭,却听莹儿轻声慰道:“师妹宽心,贼子虽狠,却不得逞,就在危急之际,愚姊奉了师命,把他废了,救下了你!”

    一听,秦寒梅才把心头压着的大石放下,但瞥自己这般的模样儿,不由霞粉飞颊,嗫嚅道:“那淫贼如此作弄,我秦寒梅今后将有何面目见洪哥哥?”

    小妮手心中念的是洪哥哥,口中说出也是洪哥哥,足征其人对方洪一往情深,莹儿心中感慨地想道:“师妹也真是性情中人,只是便宜了方洪这小子!”

    莹儿望了天际一下,是时已交二鼓,皎月当空,大地披霜。她心头猛地一醒,寻思道:“师傅临行叮咛,师妹醒来之时,即到广亭会合,兹已耽了不少时候,理应及早归去。”

    一醒过后,莹儿忙对秦寒梅道:“师妹,师傅临走吩咐,教我待你醒来,立刻就到广亭去找他,时候不早了,我们立刻就走!”

    当秦寒梅莹儿抵步广亭,正是南星元领了秋娘方洪二人进来之顷。

    且说方洪正千疑万虑交集间,已然见史三娘目放怒焰,残躯一弹,扑了上来,腰际链子哗喇喇抖得笔直,横里向方洪扫到。

    一来方洪冷不提防,二来史三娘使的不是什么招式,意发链到,最是难防。一时间,方洪乍见千万条链子,自四方八面扫到,要想闪避哪来得及,自己竟给老怪妇那如山链影罩着,动弹不得,心下不由一灰,闭目待死。

    在此电光火石之际,旁观群雄,虽都俱各齐声惊呼,但要援救,已有鞭长莫及之感了。

    就在这时,秦寒梅莹儿二人恰恰赶到,秦寒梅一瞥自己的洪哥哥身陷危境,生命俄顷之间,看了便要毁在怪妇人史三娘手中。

    这一急非小,秦寒梅也顾不得自己功力和对方相去恚殊,咬了一下牙,急运浑身真劲,集在掌中黑杖,拼下生命,展开轻功,旋风也似地及时扑来。

    秦寒梅手中黑杖一点,用的竟是奔雷剑招中的八方风雨一式,骤然间,轰雷灌耳,隆隆不绝。

    她自幼承受镜湖老人技业,扎基武功便是奔雷神剑,是以危急之际,便会不知不觉使了开来,因她拼了生命,真劲尽聚,加以自拜紫府门下,玄关打通,内劲修为,自是大异从前,史三娘一意要置方洪于死地,冷不防秦寒梅有此一着,一时间竟着了她的道儿。

    雷声一起,史三娘心中一楞,链子去势稍慢,乍觉自己精促穴冷风飒然,心知有人偷袭,腰际一挺,不攻方洪,先退来袭。要知秦寒梅也甚聪明,这招八方风雨,竟是攻敌之所必救,所以才能解下方洪此一绝险之困。

    话说史三娘挺腰摆链,去势疾如电闪,哗喇喇中挟上一股罡风,已然朝秦寒梅手中黑杖扫到。

    秦寒梅哪会不知厉害,当前这怪妇功高绝顶自不待言,她拴腰链子尤为当世奇物,宝剑不削,凡火不溶。而秦寒梅手中只是一根黑杖,若给碰上了,岂不顿成齑粉?

    她持杖当剑,才能发挥威力,若杖碎了,威力自灭,自己岂非如同洪哥哥一般,成为砧上之肉了么?秦寒梅正想撒杖换式,怎还来得及?杖链两物已是轰然撞在一处。秦寒梅暗叫一声:“完了!”

    哪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只听得在轰隆中夹上一声尖锐喀嚓巨响,秦寒梅固然给震出数丈以外,而史三娘腰际链子也给削去大截,由丈来长变为短短两三尺了。

    黑杖可削五金之英,做书人前已叙过,并无奇异。史三娘腰链给削断,心中微微一震,去势缓了缓,方洪三爻六变九转,身形翻翻腾腾,掠出十来丈,退出史三娘掌握。

    史三娘咬牙切齿地哇声大叫道:“好丫头,你敢坏了奶奶买卖!”

    语已,身形又是向半空一弹,借势便向秦寒梅卧身之处扑到。

    这当儿,陡听方洪哀然叫道:“老前辈且休追迫,我方洪与你昔日无冤,今日无仇,并无过节,何以定要冲着小辈来!”

    此际,史三娘残躯正弹上半空,闻语倏地一落,落在方秦两人之间,滋牙冷冷笑道:“好小子,你害了我儿史炎,尚来做什么巧辩?”

    这就当真冤枉。只缘过去,方洪与玉箫郎君屡屡拼斗,形同冤家,就使史三娘误会了这小子是她儿史炎的仇人啦,何况在海滩方史二人交谈时,不只为紫府宫中人窥见,另外尚有一人,此人乃玉箫郎君前度情妇秋娘所见,秋娘为南星元之女徒,平时在岛上职负逡巡。

    此刻,她不待史三娘与方洪发话,已抢先做了个人证,尖嗓大叫道:“史前辈,我来做证,这小子与炎哥哥适才在海滩同行并肩,是我亲眼见到,不是他害了,谁害?”

    南星元在旁大急,要阻拦秋娘已然把话抖出去了。只见他白发一掀,怒叫道:“你这畜牲,怎地来胡说八道?”

    史三娘抬头一顾,目光恰与南星元相接,不由桀桀笑道:“好啊!老不死,你也来帮着这小子,比你徒儿还不如,嘿嘿,待我把那小子宰了,再来找你!”

    方洪当真困惑,分明是玉箫郎君起歪心,害了自己,反说自己害他,哪有不气煞之理。他为人耿直,胆气也豪。当下,不由朗声抗辩,把经过当众约略说了一遍。

    南星元也带上腔,叫道:“我敢保证这位小哥说的都是实话,老泼妇,你事无佐证,又非亲眼看到,单凭臆测,单凭劣徒信口雌黄,便来难为这位小哥,于理未免有亏吧?枉你也称一辈高手!”

    同时,又是一声断喝,对秋娘道:“劣徒,是你亲眼见到这位小哥害了那畜牲么?”

    秋娘只因为情所困,她到底也不是个坏人,不敢在师尊面前撒谎,只好嗫嚅道:“我也看到他俩并肩同行,料炎哥哥必是遭了此人毒手,否则,炎哥哥有事,他能独免?”

    这话也说得入情入理,南星元暗咬一下牙齿寻思道:“这丫头果然情迷心窍,好歹不发,唉!罢了,罢了!”

    他正想撒谎,陡闻方洪已朗声叫道:“我早不是说过了么,在海之上,史炎人面兽心,乘我不觉,点晕了我……”

    话未已,南星元已接上了腔,只见他先敞声哈哈了一阵子,然后说:“这倒是我亲眼见到的,这位小哥,游身狭道,晕厥过去,多亏我将她救醒!”

    史三娘半信半疑,不便发作,又听得右边卓立的秦寒梅,呖呖莺声,叫道:“半点也没有错,我至海滩之时,洪哥哥已着了那畜牲道儿,横卧地上,后来,我也……”

    说到这里,忽见座上有两拨人站了起来,方洪心上一震,他瞧得真切,一伙是桑龙姑及其儿女数人;另一伙乃是师尊剑魔及奶奶眇目妇。

    但见桑龙姑凝视了秦寒梅一眼,猛然喝道:“小丫头,你是什么人,怎地也会使奔雷剑?”

    眇目妇也大声叫道:“对啊!丫头,你说,你的奔雷剑是在哪儿偷来的?”

    方洪之冤未白,事情竟然牵连到秦寒梅身上,秦寒梅正待答话,只闻得秦九凝那冷漠如霜的脸儿,陡地微微掠过一丝丝激动的情绪,牵扯了眇目妇一下衣角,颤声叫道:“isuu書网奶奶,师傅,她便是徒儿的妹妹,与方师兄………”

    眇目妇一听自是明白过来,哦地一响,反复道:“她,她莫非就是秦雪梅之女,是你的孪生姊妹,那什么镜湖老人之徒么?唉,这倒难怪,饶她一遭便是!”

    剑魔听他妻子一说,心中也放亮,索性坐了下去,缄口不语。

    桑龙姑兀是咄咄迫人,又是连声催问。

    南星元却替她答了,说道:“你问她吗?她倒不是赤城门人,乃是紫府宫弟子,贱人,你待要把她怎样?”

    桑龙姑,便也不响了。

    那一边,史三娘目中怒焰又起,她心中委实悲极愤极,多年来寄望于儿子身上希望,一朝已成泡影,如何不教她如疯如狂呢!

    也管不了许多,只见她口中一张,便待用真气伤人了。

    忽地里,眼前黑影一闪,与秦寒梅同来的莹儿,已然跃到场心。

    她一落地,手指着史三娘喝道:“你且休逞强放刁,滥杀无辜,冤有头来债有主,你儿子是我废的,你待怎地!”

    真气尚未喷出,史三娘猛然一楞,她认得此人,乃身栖武林两大门墙的莹儿,心中倒有三分的忌惮。只见她气得浑身颤抖,腰中链子弄得哗喇喇一阵乱响,叫道:“好啊!小丫头,别恃着花老儿的武功,便来欺负老娘,别人怕你,老娘目中可没有你这丫头!”

    忽地里,半空中有人叫道:“目中有没有咱又怎样,别人惧你这怪妇,咱姊妹可不怕!”

    那声音,稚气未脱,竟是孩童的嗓子,话方落,在史三娘之前,已然影绰绰地站着两个彩衣的女孩子。

    她们不是别人,乃是莹儿师妹,葛衣人的一双丑女。

    姬儿妞儿一现身,史三娘心上又微微震动,其实,她并非怕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而是因她们与花妖直有莫大渊源,不能不谨慎从事而已。

    但她绝不能就此示弱于人,何况她生性本来就乖谬燥急已极。只见她猛地喝了一声:“小丫头,你的话可当真?你废了我儿武功?别为了那小子,甘做代罪羔羊!”

    莹儿并无惧色,颔首道:“不错,那贼的武功是我亲手废的。唉,似此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况只废武功,尚留下他一条狗命!”

    史三娘这一气可不小啦,哗喇喇把腰链抖得笔直,和身往前便扑,同时链子也朝莹儿半腰横里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