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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3b1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西岸阳光充沛 > 第10章
    “妹妹,我的苦处又何尝可以—一告诉你知。”

    “喂,刚才的事,你要替我严守秘密。”

    宜室跳起来,“真讨厌,把不能见光的事硬要我听,又叫我守秘,白白增加我心理负担,万一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怀疑是我说的,何苦来。”

    贾姬悠悠然,“谁你是我朋友。”

    “这顿饭我不付帐。”

    贾姬问:“你为见官紧张了那么久,我指点你一二,你就受用不尽。”

    “你说得对,这些年来,自问修练有成,任何不愉快事件,都当水过鸭背,一笑置之,但一想到要去见移民官,寝食不安。”

    “惨过当年挟着文凭见工?”

    “初生之犊,趾高气扬,永不言倦,某公司不取录我?那简直是他们的损失,何惨之有。”

    贾姬笑着接下去:“失恋嘛,那是对方没有福气,嘿,自信心战胜一切。”

    “可是现在你看我多么气馁:我是发起人,将来生活得好,是家人适应能力强,万一遇到挫折,我即成罪魁祸首,心理负担一千斤重”

    “李尚知兴支不支持你的。”

    “贾姬,我老觉得你了解李某,好像比我更多。”

    这种谈话一点益处与建设性都没有,但最大乐趣往往来自漫无目的式聚会及无聊话题。

    尚知等她的门,没有问她行踪,他太了解她,宜室性格温驯,给她豹子胆,至多在街上站十来分钟,就会自动返家。

    尚知猜得没错。

    到了约定时间,李氏夫妇穿着大方得体,上去接受访问。

    事情非常顺利,一位棕发女士与他俩攀谈二十分钟,尚知与宜室无懈可击的英语令女士甚有好感,他们填报的财产数字也使她满意。

    宜室的警惕心已经放松,说到将来的工作问题,她说;“外子去信多封,希望应征到职位。”

    尚知在桌子下用脚踢她。

    女士问:“有无回应?”

    尚知又踢她。

    宜室有点光火,索性将身于挪开,答道:“新学期还没有开始呢。”

    一离开人家的办公室,宜室便问尚知:“你鬼鬼祟祟,钳钳蝎蝎干什么?”

    “我不过想提醒你,逢人只说三分活。”

    “我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却从来没有连累过你,我也是一个成年人,多年在社会工作,毋需你处处提点,才能办事。”

    “宜室,你为何这样毛躁?”

    “我每做一事,你便挑剔一事,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宜室,自从搞移民那日开始,你整个人变了。”

    宜室瞪着尚知半晌,伸手截部街车,跳上去。

    尚知并没有阻止她。

    计程车驶了十分钟,宜室的心仍然不忿。

    变了。

    抑或未到要紧关头,彼此真面目没有披露的机会。

    这种时候,最好能够到娘家憩一憩。

    但是宜室没有娘家,这是她平生至大遗憾,一遇急事,连个退避之所都没有。

    不久之前,手下一位年轻女同事小产,伯母天天中午挽了补品上来,悄声对宜室说:“女儿与公婆一起住,我若把当归汤送上她家,怕她婆婆多心,怎么,你女儿在我家没得吃,要你巴巴送食物上来?只得拎到办公室给她喝,打扰你们了,李太太,趁热你也来一碗。”

    宜室当场感动得鼻酸眼涩。

    今日,这个感觉又回来了。

    她时时幻想有个舒适的娘家,一回去便踢掉鞋子倒在沙发上,诉尽心中牢骚,让慈母安抚她,为她抱不平,然后,吃一顿饱,心满意足离开。

    每当有这个非份之想,她便骂自己:汤宜室,有人生下来满头疮比你惨十倍又怎么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常乐。

    车子终于停在家门口。

    第6章

    小琴来开门问道:“一切进行得怎么样?”

    宜室答:“如无意外,这几个星期,我们可以检验身体。”

    谁知道小琴欢呼起来。

    宜室怔怔看住女儿。孩童对于未知并无畏惧,只觉新鲜,与成年人刚刚相反。

    “小琴,动身之前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为什么?”大人的顾忌实在太多了。

    “万一不成功,不用解释。”

    小琴搂着瑟瑟肩膀,说悄悄话去了,根本没把母亲的忠告放在心内。

    尚知斟一杯茶给她:“傻女,气消了没有?”

    “我不傻会嫁给你?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还在气。

    “宜室,我实在没有把握一定找到教席。”

    “我暂时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宜室你看上去疲倦极了。”

    她摸摸面孔。

    是的,白重恩来住了两天,她思潮起伏,从未止息。这位不速之客把她保护周密的回忆抖将出来,引起无限荡漾。

    宜室没有睡好。

    “宜室,我感觉你与我疏远了。这是你一贯作风,一有难题,你就自我封闭,躲在角落,不肯与我商量。”

    宜室不出声。

    这时候门铃却响了。

    小琴好奇地问:“谁?”

    她跑到门前张望,打开木门,隔着铁闸,与来人攀谈。

    宜室不放心,走过去查询,“什么人?”

    门外站着一位少年,十七八年纪,身型高大,相貌清秀,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使人一看上去就有好感,穿着套普通的牛仔衫裤,已经显得气宇不凡。

    宜室先是一呆,这是谁?

    然后她依稀记起他,不胜讶异,难道是他?长这么高了?上次见他,还是孩童。

    小琴疑惑的说:“妈妈,他说是我舅舅。”

    宜室内心交战,人既然来了,总得招呼他,小家子气地轰走他,更留下话柄。

    只是两家从不来往,他来做什么?

    那少年在门外赔笑道:“姐姐,不认得我了?我是汤震魁。”

    尚知连忙上来解围,将门打开,“快请进来。”

    宜室让开身子给他入屋。

    宜室记得上一次见这个半弟,是在他们父亲的葬礼上,他穿重孝,宜室并没有逗留太久,一个鞠躬就走,没仔细看他,此刻客厅灯光明亮,宜室看清楚他的轮廓,奇怪,她发觉她对他没有恶感。

    汤震魁,父亲给他这样神气漂亮的名字,可见对他的期望有多大。

    而她们姐妹俩,嫁得出去,宜室宜家,已经心满意足。

    大人偏私,在取名上已可见一斑。

    小琴好奇地看着这位舅舅。

    汤震魁被瞪得久了,俏皮地向她咔咔眼,小琴讪讪退开。

    像宜家!他面孔有些部位简直跟宜家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他们俩都长得像父亲。

    “姐姐姐夫,中秋节,我给你们送月饼来。”

    他把盒子奉上。

    尚知接过,佣人斟出茶来,汤震魁自若大方地喝一口。

    尚知做了宜室的代表:“令堂好吗?”

    “托赖,还好。”

    “中学毕业没有?”

    “已在理工学院念了一年电工。”

    “有没有女朋友?”

    “学业未成,哪敢谈这个。”

    宜室本想细细挑剔他,但观他言行举止,竟没有什么缺点。

    他的笑脸尤其可爱,俗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出来走的人,肯笑,已经成功一半。

    宜室一直愿意相信那边生的孩子是丑陋的横蛮的粗糙的,事实刚刚相反,她受了震荡。

    他五官俊秀,能说会道,品学兼优,落落大方。

    尚知说:“你留下便饭吧。”

    汤震魁答:“我不客气了。”

    饭桌上,他毫不拘谨,替瑟瑟夹菜,与小琴聊天,完全是一家子。

    宜室困惑了。

    他这次来,一定有个理由,是什么?

    她信他不会笑里藏刀,这是她的家,他敢怎么样。

    饭后宜室招呼他进书房,给他一个机会说话。

    他有点腼腆,到底还年轻,况且,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

    他终于说出心事:“听说,姐姐同姐夫搞移民。”

    宜室十分讶异:他又是听谁说的?

    “这次来府上,我母亲并不知道。”

    呵,一人做事一人当,想得这么周到,宜室更加敬重他多几分。

    “姐姐,我还没有到廿一岁。”

    这句话听似没头没脑,但宜室到底是他同胞,思路循一轨迹,怎么会不明白。

    “一切费用我都自备,只希望姐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申请我过去。”

    宜室不出声。

    “也许我的请求太过分,但请姐姐包涵。”

    他并没有提到他们的父亲。

    这孩子太聪明,他猜到宜室决不会给面子逝去的父亲。

    “可是,”宜室说:“我们的表格已经递进去,并且,已经会见过有关方面专员。”

    汤震魁失望,但他再度抖擞精神,抱着百万分之一的希望,问宜室:“姐姐,表格内,有没有填我的名字?”

    这少年人,竟这样的天真。

    宜室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低下头,“身为移民,继续升学,不但方便,而且省钱。”

    “我相信父亲已替你留下足够的教育费。”

    “我希望毕业后留下工作。”

    “剩下你母亲一个人,她不寂寞吗?”

    “那是细节,并不重要,男儿志在四方,她会原谅我。”

    宜室沉默,过了很久很久,她才转过头来,说道:“有,表格上有你的名字,待我落了籍,申请你过去,你且在理工学院读到毕业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