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祖琪的声音变了,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来,“走开,别碰我!”

    祖琪、祖琛与学华,三个人一起愕然,人生里再也没有更讽刺的事了。

    医生见他们脸色阴晴不定,知道内里有文章,但不便细究,只得笼统地说:“现在可不得任性了,你已有责任,这里每个人都升一级,祖琛,你将做大舅了。”

    他推荐了妇产科医生,“我帮你去订时间。”

    陈医生走了之后,他们三人一语不发。

    学华做了咖啡,一想,咖啡因不利孕妇,又热了牛奶给祖琪。

    祖琪忽然说:“祖璋最喜欢孩子,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她把兄弟想得太好,祖璋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凭什么喜欢小孩,但是死亡遮盖了一切瑕疵,从此以后,在祖琪心目中,祖璋再也没有缺点。

    三个人都没有第一时间把消息通知郁满堂。

    半晌,祖琛说:“我们失去祖璋,得回这个婴儿,也算是一种补偿。”

    学华看了祖琛一眼,“可不是,世事真奇妙。”

    祖琪冷漠地说:“郁满堂的孩子。”

    学华知道这是关键时刻,“祖琪,这是你的孩子。”

    祖琪重复,“我的孩子,”忽然笑了,笑容里没有喜气,“我不会照顾孩子。”

    周学华温柔的说:“我帮你。”

    “你也是上班女性,所有时间在办公室用功,你会吗?”

    “我可以学。”

    “喂,”祖琛总算笑了,“凡事都有专家,我们可以雇用保母。”

    祖琪说:“这么说,这孩子是来定这个世界了。”

    “那当然。”学华握紧她的手。

    “真可怜,托世为人,苦多乐少。”

    “你不是他代言人,祖琪,毋须你操心。”

    他们三人不说,郁满堂还是知道了消息。

    陈医生的看护拨电话到他办公室:“已替郁太太约好余丽中医生作产前检查,每星期一早上十时正,请准时抵达。”

    郁满堂一呆,忽然泪盈于睫,实时放下所有工作,赶回胜利路。

    来开门的正是祖琛。

    “祖琛,连你都对我有偏见。”

    祖琛说:“你知道了。”

    “可不是,本来想待孩子出生才告诉我;抑或,要等到他上学才认父亲?”

    “不会那么迟,”祖琛说:“待她情绪稳定了才通知你。”

    郁满堂坐下来,“曾有律师与我接触,说祖琪想离婚。”

    “我不知道这事。”

    “你们姓彭这家人,她纵容祖璋,你也同样宠坏她,一点情理也无。”

    “祖璋已经不在,不必提到他了。”

    郁满堂改变话题,“对,我们得把楼上客房整理出来给婴儿。”

    “你得有心理准备,怀孕十一周的祖琪还不能决定是否要这个孩子。”

    “你没有劝她?”郁满堂急得团团转。

    “我觉得这是你们私事,我与学华不宜介入,你搬回来吧,夫妻吵管吵,最错是动辄离家,终有一日,有人会发觉,想回头已经太迟。”祖琛说。

    他们听见有脚步声,一抬头,发觉苍白的彭祖琪站在书房门口,若无其事地说:“家具店即刻要送婴儿床柜来。”

    郁满堂立刻说:“是,是。”

    祖琛看他一眼,“没我的事我就走了。”

    祖琪又问:“保母找到没有?”

    “学华觉得还是聘用正式看护的好。”

    祖琪细致的小脸此刻有点浮肿,郁满堂更加内疚得想趴在地上,这个孩子及时来到世上,挽救了他的婚姻。

    现在,要砍他的头,他也会说:“是,是。”

    因不知婴儿性别,所有颜色都用中性的像淡黄、米白,房间装修妥当,保母也来报到。

    郁满堂住到书房,他心甘情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兴奋之余,他没有发觉妻子已许久不与他谈话,在客厅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头三个月,她在家时间比较多,情况稳定之后,她开始到处跑。

    从前那班朋友见她完全没事,结了婚,仍住大宅里,丈夫有头有面,家里佣仆成群,渐渐又回来聚头,见她出手阔绰,更加放心。

    学华讶异,“这班人脸皮倒厚,祖琪,他们不是你的真朋友。”

    祖琪微笑,“放心,我也不是他们的真朋友,大家虚情假意,吃吃喝喝,多么有趣。”

    “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要求过高,谁同你做朋友。”

    学华惋惜,“有什么必要看得那么开?”

    祖琪忽然笑了,“看不开,我也学祖璋,离家流浪去,驾驶飞机,随风而逝。”

    “祖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