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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边拉开祖琪,把她拥在怀中,“别听他们胡言乱语。”

    祖琪问:“你也写诗?”

    “偶然。”

    “谁是你的灵感?”

    “学习。”没想到答案如此踏实朴素。

    她以为他会说“你”,不禁有点失望,但幸亏没有,否则就太俗套。

    那边一个女诗人咬牙切齿地朗诵完毕,意犹未尽,顺手把手中酒杯摔出去打烂,众人鼓掌叫好。

    “诗社需要人赞助。”

    祖琪笑了,“是吗,容我出一分力。”

    渡边说了一个数目,咦,还真不便宜,但祖琪爽快签出支票,噫,不愿请客,谁来陪你。

    所有的诗人又拍起手来。他们把作品签名送给祖琪。接着,围成一圈,研讨艾略脱的诗是否一直被世人过誉。简直不食人间火,这班人究竟何以为生呢?

    祖琪忽然想到祖璋,在格林威治村的公寓,他会喜欢这种场合吗?

    最后,诗人们彼此祝酒,廉价葡萄酒有点酸涩,但是,气氛最重要,祖琪不介意。

    祖琪预备走的时候,那中年诗人过来说:“缪斯,几时再来与我们欢聚。”他吻祖琪的手。

    “一定一定。”渡边代为回答。

    他们笑着离开诗社,这才发觉街上空气清新,屋里味酒味人气,几乎透不过气来,但是热闹。

    在街灯下,他们说着刚才好笑的事——“缪斯,多谢你的赞助支票,哈哈哈……”

    忽然,渡边伸手轻轻拨开祖琪的头发,他的手指缓缓触摸她的五官,像是要通过触觉记忆她的脸容。

    祖琪没有让开,也没有阻止他,她的皮肤有点饥渴,被爱抚的感觉很舒服。她紧紧埋首渡边怀中。

    真没想到会在街边缱绻,这不是少男少女的行为吗,无处可去,肉身便是安慰。

    原先,祖琪也以为这种情怀已经过去,永远不再,可是今日发觉死灰复燃,竟十分心酸,紧紧拥住渡边腰身,他的胸膛结实,可靠吗,不知道,祖琪并无奢望。

    她去他宿舍看过,简陋、混乱,完全无人收拾。

    祖琪吃惊,“太没有办法了,不能叫几个漂亮女生来做定期义工吗?”

    渡边拨开报纸杂志给她坐下,“你就是那女工,先从厨房开始做起。”

    两人笑作一团。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们都不愿放弃调笑机会,即使不是恋爱,也有恋爱感觉。

    小厨房堆满即食,渡边做晚餐给她吃,上打一只蛋,加罐头炸鳗鱼。

    “看,多么丰富。”渡边说。

    祖琪看着碗,“待会儿出去吃吧。”

    渡边扑上来咆吼:“一定要赏脸。”

    “不,不。”她恐惧地叫。

    他们在地上扭作一团。

    世上确有许多东西不是金钱可以购买,但是所有其它的物质需要,有祖琪的信用卡。

    不知怎地,那样年轻的彭祖琪,已经习惯付钞,是祖璋在生时养成的手势吧。

    他们到格林威治村那间小公寓住了整个月。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中午吃完饭,蹲在街头看卖艺人表演,非常悠闲舒服。祖琪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虽然她用一个男人的钱来贴补另一个男人的开销,但是她并不觉理亏,这笔赡养费原是她应得的。

    祖琪最喜欢一个踩高跷的小丑,腿有十呎长,人人要仰望,他穿得花枝招展,一直叫人猜谜语。

    “一把伞遮一个老师与十个小学生,无人淋湿,何故?”

    大家乱猜一通,没有人中奖。

    他解开谜底:“根本没有下雨,哈哈哈……”

    用手把一把糖果撒给观众。

    祖琪高声问:“爱情可否永恒?”

    高跷小丑答:“不可能,所以叫爱情。”

    人群散去,祖琪与渡边回公寓休息,他帮她画人像速写。

    这一段时间,没有人联络他们,她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正好是个冬天,名正言顺什么都不理。

    大雪,他们在家吃罐头,在街上掷雪球,打雪仗。

    一日下午,雪融了,泥泞一片。

    “咦,春天到了。”

    不知不觉,已经三月。

    渡边伸个懒腰,“我得找一份工作。”

    “我聘请你。”

    “什么职位?”

    “私人秘书。”

    “不行,没有晋升机会,我还是出去联络朋友的好。”

    他披上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