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玻璃门的对面漆黑一片,而这边的光线十分明亮,如此一来就跟智子当时站在这里的情况一样……那么,这扇玻璃门应该就会变成一面镜子,将厨房里的景物都照出来,就连智子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也无所遁形。)
浅川暗自在心里描绘玻璃门可能映照出的各种事物,仿佛中邪似的将脸凑近玻璃,仔细研究光亮与黑暗之间的变化。
正当阿静惊恐地想去碰触他的时候,二楼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啊!阳子醒了。”
于是阿静赶紧用毛巾擦干手,匆匆跑上二楼。
这时,良美刚好跟阿静擦身而过,浅川把那张卡片递给良美说:
“这张卡片掉在钢琴底下。”
浅川若无其事地说,并静待良美有何反应。
良美接过卡片,翻过来看了一下。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诧异地歪头思考。
“会不会是智子跟朋友借的?”
“可是我没听过野野山结贵这个名字,智子会有朋友叫这个名字吗?”
说完,良美带着困惑的表情看着浅川。
“真是的,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只是那孩子已经……”
良美顿时哽咽得无法出声。
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任何一件琐事都会加深她的伤痛,因此浅川在心里犹豫着该不该提出问题。
“请问……智子在暑假时有没有跟朋友一起到这个休闲俱乐部去?”
良美摇了摇头。
她相信智子绝不是那种为了跟朋友外宿而说谎欺骗父母的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考生呢!
浅川很能理解良美的心情,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去碰触有关智子的事情。
但是,他由此推想智子一定是对父母撒谎,说要到朋友家去念书了。否则以一个即将参加考试的高中女生要求跟男性朋友到出租别墅投宿,铁定会遭到父母拒绝。
“我去找出这张卡片的所有人,把卡片还给他好了。”
良美无言地点点头。
接着她听到丈夫在客厅叫她,便离开厨房。
刚失去独生女的大石坐在崭新的佛坛前,对着智子的遗照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伤,叫浅川听了好心酸。
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这对夫妇能够尽快重新站起来。
目前浅川得到一条线索,如果真是野野山结贵把休闲俱乐部的会员证借给智子的话,在听到智子的死讯后,他应该会立刻与智子的父母联络,要求拿回自己的会员证才对。
只可惜,智子的母亲——良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浅川专注地思考着所有可能性。
(野野山结贵应该不会忘记会员证的事情,他和父母是亲属会员,而且又付了那么昂贵的会费,不可能平白无故抛弃这张会员证。
会不会是他将卡片借给其他三人——也就是岩田、遥子、能美其中一人,结果在因缘际会下传到了智子手中,然后便一直留在她这里。
假设野野山已经联系过他借出卡片对象的父母,而对方的父母找遍了孩子的所有遗物,却始终找不到卡片,因为卡片是在智子这里。
照这么推断的话,如果跟其他三名死者的家人取得联系,或许可以问出野野山的住址……嗯,今天晚上就立刻拨个电话问问看。
如果这么做依旧找不到线索,那么这张卡片将他们四人连系在共同时间和场所的可能性就降低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跟野野山见面谈谈,万不得已,只有从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会员号码去找出他的住址。
只要我善于利用报社的资源,一定可以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老公,老公!”
阿静的声音夹杂在孩子的哭声当中,听起来非常惊慌。
“你能不能来一下?”
浅川顿时清醒过来。
阳子的哭闹方式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浅川愈往楼上爬,这种感觉就愈强烈。
“怎么搞的?”
浅川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问道。
“这孩子今天有点儿奇怪,好像中邪似的,哭法也跟平常不一样。老公,会不会是生病了?”
浅川一听,便将手搁在阳子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呀!)
阳子不仅小手一直在发抖,身体也不停地颤动着,而且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双眼死死地闭着。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会不会是醒来时,发现四周没人才这样的?”
孩子醒来的时候,若发现母亲不在身旁时多半会开始哭闹。
可是当母亲跑过来抱住她时,一般孩子都会马上停止哭泣才对。
(婴儿会借着哭泣来表达自己的需求,而现在到底是……
这孩子究竟想说什么?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娇,两只细小的手臂用力地伸向上方……
她在害怕!没错,这个孩子是因为过度恐惧才哭的!)
阳子别开脸,微微松开拳头指着正面。
浅川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天花板下方30厘米处悬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般若面具。
(阳子是害怕鬼面具吗?)
“喂,是那个!”
浅川用下巴指了指般若面具。
夫妻俩同时看着般若面具,然后转头看着彼此。
“你是说……这孩子怕鬼?”
于是浅川站起来拿掉挂在柱子上的般若面具,让它的正面朝下,放在橱柜上面。
他这么做之后,阳子的哭声终于停止。
“阳子乖,不怕鬼鬼了。”
阿静知道阳子嚎啕大哭的原因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并开始一边摩挲女儿的脸颊,一边安抚她。
但是浅川却无法释然,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
“喂,我们赶快回去吧!”
他催促老婆赶紧回家。
傍晚从大石家回来之后,浅川立刻按顺序打电话给遥子、能美武彦、岩田秀一的家人,主要是询问他们是否从孩子的朋友口中听过“休闲俱乐部”的事情。
最后,岩田的母亲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浅川。
“有一个自称是我儿子高中时代的学长的人打过电话,说他想拿回先前借给我儿子的休闲俱乐部的会员证,可是我找遍儿子房间的每个角落,还是找不到什么会员证,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浅川因此取得野野山结贵的电话号码,立刻打电话过去。
结果,野野山说8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他在涩谷和岩田碰面,同时将那张会员证借给岩田。当时岩田好像说要和邂逅的高中女生到俱乐部去投宿,暑假快结束了,再不趁最后几天玩一玩,怎么可能全神贯注去应付考试呢?
野野山听到岩田这番话之后,笑着斥责他:
“笨蛋!重考生哪有什么暑假可言?”
8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26日,如果想到某地投宿的话,很有可能是27、28、29、30日当中的一天。否则一到9月,不要说重考生,就连一般高中生也要迎接新学期的开始。
晚上9点,浅川把耳朵贴在寝室的门上,听到妻女发出稳定的鼻息声。
对浅川而言,这是他心情最为安适的时刻,除非妻子和女儿都睡着了,否则他确实很难在两居室的狭窄空间中找到一个工作的地方。
他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倒进杯子里。
由于发现了那张会员证,他的调查工作总算往前迈进一大步。
8月27日、28日、29日、30日这4天中的某一天,岩田秀一他们很可能到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旅游点投宿,而且应该以位于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别墅小木屋最有可能。
就距离而言,他们不太可能到箱根以外的地方去,而且没什么钱的高中生应该会利用会员证去投宿廉价的出租别墅,加上用会员证去投宿,4个人平均分摊一栋5000元的小木屋,每个人只要负担1000多元,应该是最划算的选择。
浅川手边就有别墅小木屋的电话号码,可以直接打电话到柜台查询他们4人是否曾以野野山结贵的名义去投宿,只不过俱乐部的柜台不会给任何答案。
休闲俱乐部内的管理员都经过特别训练,他们将保护客人的隐私视为一种基本义务,就算出示大报社的记者身份,明确告知对方调查目的,只怕管理员也不会在电话中透露什么。
浅川暗自盘算要不要先和当地的分社取得联系,请关系良好的律师要求对方出示账册。在这种情况下,管理员应该会乖乖地出示账册给警察和律师看。
不过这么一来,浅川之前所伪装的身份马上会被识破,而且也会给报社带来困扰。
想要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方式进行调查,最快也得花上三四天,浅川没有耐心等那么久,他对解开事件谜底有一股炽烈的热情。
(到底会查出什么样的结果呢?
假如他们4人真的在8月底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别墅小木屋住了一晚,结果导致他们死亡的话,那他们到底在那边碰上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浅川突然想起阳子的哭声。
(今天下午阳子看到般若面具的时候,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在回家的电车上,浅川问阿静:
“老婆,你跟阳子讲过鬼故事吗?”
“啊?”
“你有没有用画册或什么东西告诉阳子鬼是可怕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
夫妻俩的交谈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