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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3b1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三戒 > 第182章
    原来这也是本地风俗习惯,接了利是或是礼物,也有另外封回一个利是的,叫做回礼利是。郑婶見欧家只领了50元的人情心意,知道欧家父子本分不贪财,也不好再拿这件事纠缠。回到家和郑叔说了,郑叔也说,这家人老少都不错,以后就当亲戚多走动。

    眨眼间就到了春节,早餐档自然关门歇业。年卅晚吃过团年饭,欧灿辉顾不上和回家过年的细佬灿耀倾谈,急急忙叫上阮桂洪走去巷尾陈满家找陈昊天。陈昊天因在外地工作,年卅下午才赶回家来,欧灿辉和阮桂洪足有一年没见着陈昊天了。

    说起来,陈昊天少小离家,是因阮桂洪一次偷窃而起,不经意间挑起了事端,令方、阮、陈三家再添心病,原就不和谐的关系雪上加霜。

    阮桂洪、欧灿辉和陈昊天都是儿时好友,小朋友大约都喜欢和自己大一点的玩耍,阮桂洪比陈昊天小两岁、欧灿辉又比阮桂洪小两岁,脾气相近,意气相投,而陈昊天小小年纪便比旁人显得懂事得多,极有主见,他也喜欢和机敏醒目的欧灿辉、憨直牛精的阮桂洪玩在一起。

    陈昊天少小离家外出打工,说起来却是和巷口方树开有关,阮桂洪每每提起这件事便牙痒痒的,言辞中对方树开极为不满。

    那是七年前,陈昊天初中毕业,暑假到糖厂打暑期工“踏石仔”(砸打碎石),有一天阮桂洪也跟着去了。

    陈昊天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自读上初中的每年寒暑假期,都自觉出来打工揾钱,上一年便是带着阮桂洪卖雪条(冰棒),今年得知糖厂扩建需要很多人踏石仔,石仔按方计算,踏一立方有二元一角,三天踏一方,收入比卖雪条好多了,陈昊天便跟隔壁欧二巷蛇妹女儿何丽的一个表嫂,天天去糖厂踏石仔。

    这个蛇妹,在清源算得上家喻户晓的人物。她住在欧巷隔离欧二巷,父亲是个土医生,祖传的蛇医蛇药,活人无数,家里客厅三面墙都挂满送来的答谢锦旗,城乡有名。蛇妹年纪轻轻,是家中独女,自小便秉承父志,跟着父亲学医,人称蛇妹,都把她的本名忘了。

    陈满和蛇妹同学九年,他和蛇妹都被人视为另类的,自小受人岐视,俩人同病相怜,竟是心照不宣,后来成了好朋友,再便是通家之好了;陈昊天自小和何丽玩耍在一起,到糖厂踏石仔,还是何丽帮他找的路子。

    阮桂洪那时读初一,这天贪新鲜拿着工具跟陈昊天去糖厂,陈昊天到了地方就稳稳地坐下来工作,一手拿铁鎚,一手递石块,双手麻利踏得又准又快。阮桂洪是坐不住的人,坐在十来公分高的短凳上踏了一阵,拿铁鎚的手便酸软了,把鎚子一扔,说了声“我去屙尿”,便到处乱逛。他不乱逛不打紧,这一逛就闯了祸。

    他们踏石仔的地方,是厂部办公楼的一边空旷地,是糖厂新征用作新宿舍楼的。他们踏的石仔,并不是建楼用的,而且用于铺厂区大马路和建蓝球场,不让工程队包工包料,而是安排职工家属踏石仔,也是厂里有心关照职工家属的意思。

    阮桂洪走到厂部办公楼后面墙角,瞅着冇人看得见的地方屙了尿,就顺着墙根往前溜跶。

    在第一个窗户前,他往里瞧了瞧,这个办公室没有人,一张办公桌上,一个搪瓷饭盆里放着几个包子,阮桂洪不禁咽了咽口水,虽然在家吃了早餐,这时便觉饿了上来。他调皮胆子大,就转到前面去,瞅着办公楼前没人瞧见,一闪身进办公室,拿了饭盒里的四个包子就赶快往外溜。

    出了办公室他就不慌不忙地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往回走,回到了踏石仔的地方,他已经把两个豆沙包子咽到肚里。平时在家里极少吃到包子,这回吃在嘴里觉得香愤喷的,把剩下的两个包子往陈昊天面前一放,说,给,快吃了它。

    陈昊天停了手,狐疑地看看阮桂洪。他比阮桂洪大,也比阮桂洪懂事,这来得不明不白的包子他不想要,但阮桂洪已经把一个包子塞进他的嘴里,他只好在身上擦了擦手,拿着了包子大口吃起来。他知道要么不接,要么接了动作就要快,就算是阮桂洪偷来的,“焚尸灭迹”最重要。但还是迟了,不远处办公楼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那女人朝他“喂!”了一声,几乎是小跑着快步奔了过来。

    那女人是个中年妇女,走得倒是很快,到了陈昊天身后,把陈昊天随手扔掉的一个包子捡起来,对随后赶来的男人说,就是他们两个了,搜搜他们——

    阮桂洪和陈昊天都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住巷口的方树开,见方树开板起了脸,都不敢叫“方叔”。方树开已经一把扯起陈昊天,在他身上搜了一通没搜出什么,又转头搜阮桂洪,同样也是没搜到什么。阮桂洪和陈昊天还没弄明白方树开搜寻什么,那女人气势汹汹地问陈昊天,快说,把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昊天和阮桂洪不约而同摇摇头。方树开围着他俩工作的地方搜寻了几圈,又到处找了找,还是没有搜寻到,那女人一把扯着陈昊天,对方树开说,把那个也带上,让保卫科好好查问!反了天了,敢到办公室偷钱!

    阮桂洪大吃一惊,他只偷了四个包子,见陈昊天望过来,他大声嚷道,我没有偷钱!我没有!两个大人已经不由分说拉扯着两个小孩走去办公楼。

    阮桂洪直到现在也弄不明白,那个糖厂工会的女同志为什么坚持说,她放在办公桌抽屉的三十多块钱是怎样丢失,那天他只拿了四个包子就赶快溜出去,他虽调皮捣蛋,和同龄人打架是家常便饭,但却从不做偷盗钱物的勾当。

    那天的结果是取消了陈昊天进厂踏石仔的资格,当时就赶出了工厂,糖厂保卫股的人晚上找到了陈满家,把情况一说,气得黑了脸的陈满马上掏钱填了这个数,保卫股的人又把陈满数落了一阵才离去。

    满脸羞愧的陈满那晚第一次动手打了儿子,而倔强的儿子没有哭,只是挨一下打就高声叫一句“我没偷!”“我没有做过!”

    陈姨见丈夫打得狠了,对儿子又是恼恨又是心痛,便抢过了丈夫手中的滕条。待要给儿子查看身上伤痕,陈昊天却一拧身跑出屋子。

    那天晚上陈昊天没有回家,到第二天傍晚也不见踪影,陈姨急得哭起来,陈满也慌了,到隔壁找阮桂洪查问,阮桂洪也一天多没见着陈昊天,陈满这时也懊悔打儿子打得狠了点。其实陈昊天虽然好动调皮,却很懂事,小小年纪就晓得出去打工揾钱,假期打工揾来的钱他都老老实实全部交给母亲,母亲奖励给他的钱他就用来买书买作业本。冷静下来想,他相信儿子没有如糖厂的人所说,儿子和阮桂洪合伙偷了钱。要偷钱也是阮桂洪这个调皮仔偷的,儿子挨打时的神情使他相信,他寃枉儿子了。

    那晚陈满在城里找了一个通宵,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但到东方发白还是没找着。回到家,陈姨已经哭得差点虚脱,幸好蛇妹的女儿何丽拿着儿子的信过来,才知道儿子跟一个供电工程队走了。儿子在留言中说,爸爸,我没有做丧失人格的事。我走了,我要到外面闯世界,不闯出个名堂,我不会回家。望爸爸妈妈保重身体,月媚勤奋读书。

    陈满知道何丽和陈昊天是同班同学,俩人平时很说得来,他便赶忙问何丽,昊天是怎样认识工程队的人的?这个工程队现在到哪里去了?

    何丽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昨晚陈昊天找着了她,交带她等到第二天一早带这封信给家里。何丽的眼神里也充满着疑惑,陈满从何丽的脸上也读出了何丽对他的不满。对小孩子他不好说什么,他这时急着要找回陈昊天,陈昊天年纪还这么小,当然不能让孩子掇学在外头乱闯。儿子读书不算用功,但年年考试都是拿高分,和何丽都考上了市一中,他正暗自打算,让儿子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也就对得陈家的列祖列宗了。

    千辛万苦迂回曲折,才打探到这个省供电局的工程队完成了这里的工程任务,已经转移到韶关地区的仁化县。陈满马上北上,找了两天才在仁化县的一个小鎮上找到这个工程队,也找到了儿子,任凭陈满说干了嘴巴,儿子却不愿跟父亲回去。

    工程队的梁队长表了态不要陈昊天这个临时工了,陈昊天却牛精得很,和父亲说工程队不要他,他就另外揾工做,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混出人样,他绝不回家乡。

    陈满看儿子铁了心,知道劝不了儿子回头,只好反过来求梁队长,看梁队长勉强同意陈昊天留下,才算放下心来。他千嘱咐万叮咛,儿子倒是低着头听他教诲。他想儿子虽然只有十六岁,身体发育得很好,脑子也好使,相信儿子会照顾好自己,这时梁队长请他吃了一顿饭,说保证会照顾好陈昊天,让陈满这个当父亲的放心,陈满才打道回府。

    六

    陈昊天在外地打工,除了春节假期回来,一过了年就走,平时竟是难得见他一面。不过每年回来过年,总是要找欧灿辉、阮桂洪欢聚,三个儿时好朋友碰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欧灿辉因为今年发生了太多不顺遂的事,平时装着没事似的,其实心里烦闷得很,更想找着陈昊天倾诉。

    陈昊天听了欧灿辉说的情况,就对欧灿辉说,灿辉,人最怕没有想头,没有想头的,一世人(一辈子)都是听天由命,那是最最没有出息的。我告诉你,过一段时间我可能回清源来……

    阮桂洪自小就和陈昊天玩在一起,讲和陈昊天的感情其实比和欧灿辉更亲,听见陈昊天要回清源,马上高兴地接上话,回来了就不再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