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她们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班导们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黎姿感受到了宿舍齐齐射来的肃杀之意。
约莫在她们提交信息的半小时后，江晚的班级群里又开始传来此起彼伏的提示音。
高彦澜最新通知的消息：@所有人,体育选修提交成功的同学，于提交日起正式生效,留意自己所选的课程时间,严格遵守校纪校规，切勿迟到或以其他借口推迟或不想上课,望周知。
江晚默读了两遍,缓缓转头看着旁边桌的黎姿：“所以……咱们刚才提交的时间,是周三和周五？”
文琦转过身来，问：“明天周几？”
沈心怡点开手机日历转过来给她们看：“周三。”
黎姿讪笑两声，这种时候她说与不说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罪人了：“那什么……我以为下周才正式开始,我也没想到这才提交一会的功夫,就算确定了？”
江晚轻叹一声：“行吧,明天我们乖乖去上体育课。”
黎姿自我安慰道：“看开点，别的选修课还要自己买器材,咱们都不要自掏腰包！”
江晚倒还好,文琦似乎还没做好和前男友见面的准备,整个人焦躁不安,在衣柜前翻翻找找,试图能挑出出众的衣服好在明天课上能让姚斌眼前一亮。
其实江晚很想告诉她,既然分手了也没必要在乎前男友的看法，但这话似乎比较适合已经不爱的人，对文琦来说分手就好像上一秒才发生的事，让她全然放下谈何容易。
明天上午还要军训，江晚收拾好后就上床躺着了,黎姿破天荒没玩游戏，继江晚之后第二个上床躺着的人，拿着手机在被窝里追剧。沈心怡还有东西没收拾完，文琦则在一众衣服里终于挑到了较为满意的衣服，心满意足去洗漱了。
旦日，宿舍楼的起床铃声将熟睡中的所有人唤醒。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倦意和还没睡醒的懵。
一如既往，江晚是最先下床的，挨个在每人床沿敲了敲：“起来了。”
沈心怡揉揉眼，慢条斯理的下了床，紧随其后是黎姿和文琦。
军训期间如果迟到，光是罚跑就足够你受了。
沈心怡和文琦是一个队的，她们两人准备一起走，没了姚斌每天早上的爱心早餐，文琦也不再描眉画眼，只是涂抹了防晒就和沈心怡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了。
江晚等黎姿弄好，这妮子昨天甜筒吃多了，这会儿在闹肚子，左等右等也没见回来，估计早餐是来不及吃了，江晚随便吃了两口吐司垫垫肚子，毕竟一上午都要费体力，不吃点她怕直接饿晕了。
在她起身把水杯装满放进包里时，黎姿终于回来了，揉着肚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痛苦。
“我再也不吃甜筒了。”
江晚把她的水杯也塞进了包里：“我给你也带了点热水，这是止泻药，你要不喝点？”
黎姿从江晚手里接过药就塞进嘴里：“还挺苦。”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不过这个药效果很好。”
黎姿看了眼时间，把包拿在手上：“咱们走吧，别一会迟到了。”
今天的沈教官特别严厉，稍有做得不规整的地方，集体倒霉。
蛙跳，跑圈，俯卧撑全部都带你体验一遍。
好在这位铁血教官还记得江晚昨天在看台休息的事，直接指了指树荫的地方，让她去那边站着。
顶着一个队疑惑的目光，江晚站在树荫下，看着沈教官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跑圈。
沈教官本人则目送队伍离开，缓缓走到树荫下。
江晚看着越跑越远的十五队，想着自己都快成特例户了，接连两天没参与跑圈，有些人怕是以为她是关系户。
“你是江晚吧。”
江晚闻声回头，沈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却在对她说话。
“是的，教官。”
“校领导特意找过我对你包容些。”
江晚微怔，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复华的校领导，更何况学校的领导又岂是她随随便便就可以认识的？
她没说话，沈教官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江副市长是你的父亲？”
江晚当即愣在原地，灼热的气息渐渐微凉，树荫下的清凉席卷全身，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冷到刺骨。
沈教官侧目打量了眼她的神色，也证实了他的话：“有些话虽然我没资格说，但还是想提醒一句，捷径走多了，到最后连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江晚细若蚊虫的声音在树荫下漾开：“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沈教官一怔，避开她的视线，看向正在跑圈的队伍：“有些事不需要别人说，很多人都会上赶着去做。”
江晚饶是再笨也听出了他话中所指。即使江振华什么都没说，校领导们为了讨好，给副市长面子，即便不能送礼也得在别的地方表表意思，而她，就是那个“意思”。
她还以为这一年，她勤工俭学，不要江振华一分钱，势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到最后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江副市长的头衔足以抹杀她所有的努力。
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连说一句话都会让人觉得带着权势。
江晚心神不定的回到队伍，沈教官还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要不是黎姿拉着她问她怎么了，她才惊觉军训已经结束了。
“你是不是热的？不应该啊。”黎姿问。
江晚轻轻摇头，喝了口水：“我没事，就是有点渴。”
黎姿笑着说：“教官对你真好，我还想着今天要是蛙跳，你就倒霉了。”
江晚有些心烦意乱：“不说这个了，回宿舍吧。”
黎姿见她神色不虞，提议待会去食堂帮她打包回来。
江晚一个人回的宿舍，门锁随意挂在绳上，有气无力走到自己位子坐下，沈教官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敲打在她的头上，压抑的快喘不过气来。
文琦和沈心怡进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新买的网球拍分别放在黎姿和江晚的桌沿靠着。
文琦看江晚趴在桌上有些意外：“江晚，你没去吃饭吗？早说啊，我们给你带回来。”
沈心怡：“对了，江晚，我和文琦买了网球拍，正好咱们四个下午就可以带自己的，我们听说学校提供的网球拍都不太行，决定自己买，你看看怎么样？”
江晚慢半拍起身，瞥了眼桌沿的网球拍，随手打开来：“嗯，挺好看的。”
文琦她们没发现江晚的异常，放下手里的拍子就回了自己位子上准备吃饭。
黎姿给江晚带了面条，说盒饭那边生意太火爆了，队伍太长，就买了面条回来。
江晚说了声谢谢，打开包装盒，牛肉香扑面而来，连对面的文琦也感慨了句什么味道这么香。
因为下午是体育课，为了方便江晚换了一身白色运动服，扎起高马尾，额前的碎发自行垂落在脸颊，看上去青春气十足。
文琦穿的是休闲服，黎姿和沈心怡则跟江晚一样都是一身运动服。
复华的体育馆很大，共有四层，每个场馆的面积足够容下四五个班级上课。
江晚她们到的时候，距离正式上课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黎姿和沈心怡打算先去热热身，文琦正在场馆里四处寻找阮愉的身影，江晚则顺着楼梯上了看台坐着。
她昨晚没睡好，中午吃得又饱，现在坐下来倒是有点犯困了，双手放在运动服的兜里，竖起立领，整个人窝在椅子上小憩。
整个看台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纯白的一身运动服在一众蓝色的椅子里，显眼又特别。
姚斌拿着羽毛球拍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看台上有人正低头坐在那，对一旁的周彦说：“哎，那谁啊？”
周彦顺着视线看去，只因对方低着头，距离又有些远看不真切：“不知道，怎么，你看上了？”
姚斌挑眉道：“我现在单身，喜欢谁看上谁不过分吧。”
周彦睨他一眼，对姚斌和那个女朋友分手的事不做评价，毕竟有些事也不需要他来管：“有意思就去追，扯那么多！”
姚斌朝另一个入口吹了声口哨：“程烨！”
黎姿拿球拍挥舞的手停滞，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来了……”
沈心怡把球递给她：“谁来了？”
黎姿下巴微抬示意她看。
沈心怡回头的瞬间，付守东正跟着程烨身后走来，对那边叫他们的人挥了挥手。
场馆内的人视线全部移到一处。
程烨似乎习惯了这种被人打量的视线，无事人般走到周彦他们面前：“来挺早。”
周彦指了指看台上那人：“姚斌。”意思很明确，姚斌有新的猎艳对象了。
程烨循望去，只觉得坐着那人有点熟悉，但低垂着头一时半会看不清楚她的脸。
一声哨响，所有人都到空地上集合，江晚从看台上下来，时间刚好卡在体育老师站定在众人面前的前一秒。
体育老师先开始点名，所有点到名字的必须举手，一是为了让老师眼熟，二是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名字点完后，体育老师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姓孙，这学期你们的体育选修课由我授课。”
简洁明白，体校出来的老师连说起话来也是不拖泥带水。
江晚他们隔壁班级正好是大二网球课，比起他们这些新手，隔壁班的老师总有种想要向他们发出挑战的意思。
事实证明，江晚的直觉和猜测可以去买彩票了。
男老师拿着球拍走到孙老师身边，低头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脸上笑容满溢，透着坑学生的打算。
他一走，孙老师收敛了笑容，对他们义正严词说道：“是这样的，今天正好赶上大二也是网球课，我和许老师决定让大二和大一来一场pk赛，当然咱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话落，果然引来集体抗议。
一男生直接举手说：“老师，这样不公平吧，咱们连网球基础都没有，他们都大二了，怎么比？”
“复华一学年上下两学期都可以进行体育选修课的选择，隔壁班和你们情况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新手。”
“老师，基本上就说明还有老手呗？”
孙老师脸色一僵，打哈哈没打成功，咳了一声：“老手也就个别几个，这样，为了让比赛更具有公平性，那几个老手就专门来教你们新手，不参与比赛可以吧？”
底下的声音小了很多，对这样的安排也较为满意。
孙老师对隔壁老师喊了一嗓子：“老许，把你那边高手分点过来教这边。”
许老师伸长脖子看了一圈说：“程烨，周彦，付守东，来就你们三个过去，好好教啊！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欺负他们，剩下的新手就姚斌，王城，郭祥龙你们三个教！”
程烨他们拎着球拍过来的时候，周边的议论声渐渐多了起来。
孙老师已经见怪不怪，酸溜溜来了句：“有什么可看的，当年我也是体校校草。”
女生们看了他一眼，笑成一团。
孙老师把众人分成三个梯队，这样也方便教学。
以周彦为首的队伍很快就排成了一条长队，江晚和沈心怡被挤到后方，就这几秒的功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排好了队。
孙老师眯着眼看了看后方几人，伸手指挥道：“哎！哎！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排队干什么呢？”
随着孙老师话音落下，原本零散的几人也磨磨蹭蹭入了队，唯剩江晚和沈心怡两人互相谦让了半天。
沈心怡怕引起老师注意，小声和江晚说：“我能去付守东那队吗？”
江晚忆起黎姿和她说的话，沈心怡喜欢付守东，自然想去他的队伍创造彼此接触的机会，可是她不想去程烨的队伍啊。
犹豫间，孙老师举高球拍直接给她们两人下达命令：“黑白条纹那女生去右边，白衣服那女生去左边。”
要不是孙老师和沈心怡也是第一次见，江晚真的怀疑那老师是不是看出来沈心怡想去付守东那队？
分好队，那两位老师反倒无事可做了，站在看台下聊天，偶尔看看学生们是不是认真在学。
江晚站在队伍的末尾，前方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完全将她挡在了身后。
程烨这队男女还算均衡，周彦那队几乎都是男生，至于付守东也是男生居多。
程烨绕过队伍站到所有人中间，右手拿着拍子时不时敲打在左掌心：“先介绍网球一些基本方法。”
大家听得都很认真，因为程烨基本上一句废话都不说，直奔主题，简称：你爱学不学。
江晚只听到零星几句，紧接着队伍就解散了，让他们可以先和墙面模拟对打的感觉，控制和感受球的回弹力度。
江晚之前接触过，肌肉记忆犹在，从一开始的不太适应到后来的得心应手，她打起来并不算太累，相比较另一边不停询问程烨如何打的女生们来说，她简直不要太省心。
连程烨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也懵然不知。
他专业点评：“手腕力度拉扯太大，会损伤。”
江晚一愣，击打在墙面的网球回弹过来，她却已经收拍，一阵风从耳畔飞过，她猛然惊醒，看着离自己仅一厘米的明黄色网球，惊愕望着他。
程烨把球还给她，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帮忙挡球的事：“小心点。”
江晚垂眸望着手里的网球，轻轻说了声谢谢。重新准备挥拍的瞬间，乌木佛手的香味自右边而来，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发球。”
她听话照做，右手被完全控制，随着他的动作挥拍接球。
“像这样靠臂力而非手腕。”他低声说，“明白了吗？”
教学的瞬间，她的脑子已经乱到不行，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人轻易抬起又放下，而对他所说的感受几乎没有感觉到。
周边是女生们小声艳羡的讨论。
“程学长好温柔啊。”
“咱们怎么没这个运气亲手教学。”
“可能觉得那女生打得挺好的吧，顺便去提醒一些该注意的。”
程烨没有得到回应，略低头看她：“嗯？”
江晚后知后觉，仓皇回应：“听……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