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囚车的木轮碾过黄泥,碾过秋叶,在薄纱一般的雨雾之中出现在道路尽头。
两边的差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护在囚车两侧,一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一手朝着街上的民众挥赶。
被挤得水泄不通,灰压压的人群,奇迹一般,从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路。
众人无不是踮起脚尖,扯着脖子,张着嘴,往囚车那边去看。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个子低的人焦急地不断询问前面的人。
“嘿,看到了,真凶!”
“我看看,让开点!”
“唉,后面别推了!”
.......
吕虎冷漠的瞥了一眼这些围在囚车两边的民众,随即就把眼睛闭上,专注于自己的呼吸,同时在脑中不断的盘算着什么。
杨雷则是瞪着大眼,目露凶光看着这群人,脸上不断狞笑。
而其他死刑犯,看到法场就近在眼前,清楚自己的生命开始进入了倒计时,吓得涕泗横流,表现得更加不堪。
等囚车驶入法场的北侧,人群水一般的立即合拢起来。
差人们将死刑犯一一卸车。
本次共有八个死刑犯斩首示众,按照规矩,一共分为三个批次,前三后二。
天下的戏,没有比杀人更精彩的,天下的杀人方式,没有比在法场当众斩首更精彩的。
而这场大戏,想要精彩,就要有一定的规矩。
五花大绑就是大戏的开场。
经常看杀头的老客,此时就已经提点周围的同伴,注意囚车那边的动静。
“王老大,怎么那边还开始卸重枷了,我看里面有一个人,凶的要命,那眼神跟刀子一样,往人的身上扎,卸枷,不怕人挣脱跑了?”
“哈哈,你这话说的真是外行,这里是什么地方?法场!什么法?王法!人到了这里,是虎得盘着,是龙得窝着,饶你原来再凶,上了法场,一刀下去,一切皆休!还怕人跑?哈哈!”
“快看,开始了,五花大绑!”
“老哥,您听着是有学问的,给大伙说说,这大绑又是个什么讲究?”
周围的人听到这王老大是个懂行的,连连询问。
王老大脸一挺,也不推辞,心中直觉豪气冲天,当下就开始卖弄。
“五花大绑这里面可是大有讲究,麻绳子一丈八,光着捋下来,抹肩头拢二臂,脖子后面系一花儿,俩手肘俩花儿,俩胳膊俩花儿,一共是五个花儿。
其中束颈,避免死犯大喊大叫,束四肢,避免死犯乱跑乱动,束大腿,避免死犯漏了屎尿玷污法台!
这五个花,越挣,绷越紧,但要松绑时候,只需一拉一个绳子头,便可全身松绑。
会看砍头的,其中一个重要节骨眼,就看那砍完之后的拉绳子,绑的好的,一拉就开,要是手艺不精,没拉开的,那就算是把脸丢尽喽~”
有一个懂行的人在一旁提点,众人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绑吕虎和杨雷的时候,五根水火棍,把他们头颅四肢交叉抵住,身边更是有持刀差人紧盯,稍敢反抗,就要剁手跺脚!
吕虎此时也不敢表现出异样来,顺从的让那刽子手把自己绑上。
等全部绑好,当即就提了三人上了台上。
“冯大人,时辰已到!”
<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嗯,斩!”
说着行刑主官从面前的令桶之中,随意摸了一个令牌,朝着台上一扔。
“斩!”
立即旁边站立的差人齐声大喝。
台上那三个死犯,听到斩字,想要竭力做出视死如归的潇洒模样,好在死前也能落下一个好汉的赞誉,但身体现在已经不由自己控制,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惧。
让台下的人群看的如痴如醉。
站在三人身后的三个刽子手,闻令,脚一抬,踹在三人后腿窝,三人直接跪下。
刽子手的活儿,是一门手艺。这手艺,好男子不干,赖汉子干不了。
这行当,代表着官府的精气神儿。这行当兴隆,官府也就昌盛;这行当萧条,官府的气数也就尽了。
一个优秀的刽子手,站在执刑台前,眼睛里就不应该再有活人;在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条条的肌肉、一件件的脏器和一根根的骨头。
在他们漫长的执刑生涯中,失去了怜悯、丧失了恻隐,现在,红衣加身、鸡血涂脸后,他们的心,冷得如深潭里的一块黑色石头,灵魂则是躲在最冷最深的石头缝里安眠。
砍头是一门手艺,更是一场表演。
刽子手和犯人联袂演出。在演出的过程中,犯人过分地喊叫自然不好,但一声不吭也不好。最好是适度地、节奏分明地哀号,既能刺激看客的虚伪的同情心,又能满足看客邪恶的审美心。
而面前的三人,被死亡的恐惧吓得连声都不出了,这让三人心中不快,不过他们自然有让他们叫的办法。
就看到刽子手,脚踩在那死犯背上,抓住他们头发,狠狠向后一扯。
三人吃了痛,终于认清楚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他们如同被上满发条的木偶,立即就开始哀嚎惨叫起来。
凄厉的声音冒出三四缕,脖颈一阵剧痛,随即就觉得天旋地转,冷的要命,然后他们就看到自己的无头身体跪在台子上,血液如泉水奔涌。
而那刽子手脚下一踹,手上的绳头一拉,尸身就解了绑,往前一倒,而刽子手身上没有沾染到一点的血液。
“好手艺!”
台下的人群纷纷兴奋的大喊起来,尤其是那王老大,更是眉飞色舞,脸涨的通红。
坐在后面的冯大人,手上端着茶杯,看到那三颗高高飞起的人头,盖子在杯沿上不住的刮蹭,心情愉快极了。
“斩!”
令牌飞下。
很快,台上就再次带上三人,跪在血泊之中。
这一次,他们不需要刽子手提醒,目睹了刚刚的斩首和此时充满鼻尖的血腥味,已经拼命的哭嚎起来。
而刽子手掌握着节奏,在他们的哭嚎声就要就变的刺耳烦人的时候,一刀斩下!
“好!再斩!”
第三道令牌落地。
吕虎没有去关心台上的动静,他仔细的看着墙角,被雨打湿的墙皮,正在一片一片地脱落。
身体中各种各样的情感,开始蠢蠢欲动,如同一条条小小溪流,从心中岩缝里汩汩渗出。
心脏开始砰砰直跳,血液流速加快,血衣下的肌肤也发红发热起来。
身旁的差人用刀鞘狠狠地在他身后一顶,示意该轮到他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