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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龙姑哈哈笑道:“你这人和南哥哥一般,婆婆妈妈地,全属妇人之仁,这叫做斩草除根,斩草不除根,及后必生祸患!”

    单婵心上一凛,自忖道:“好个歹毒的桑龙姑啊!”却是不着痕迹,口里劝道:“姐姐何必如此,若史三娘肯认输服栽,把南哥哥让给你,那又何必下此毒手呢?”

    正说话间,南星元已然跑了近来,先不对桑龙姑开解,却问单婵道:“史三娘怎样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倒地不起,她又不是打败受伤?”

    言语温馨,关切之情毕现,桑龙姑顿感一阵酸溜溜,负气道:“冤家,你既舍不得那贱人,又来招惹我做甚?”

    南星元皱皱眉道:“我又不是不爱你,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将这事了结,何必再伤他人生命呢?”

    说话与单婵如出一辙,要知南单二人有此悖情背义之事做出,只缘一因迷于美色;一因为情生妒,才致心窍被迷,若论宅心,原是纯良,岂桑龙姑歹毒成性可比!

    南单二人虽然交口相劝,桑龙姑心中兀是不悦,唠唠叨叨,喋喋不休,直是埋怨,南星元意乱心烦,又不便发作,只好故作痴呆,又问单婵,史三娘何以忽然倒地?

    单婵且不答话,跑近史三娘跟前,细细察视一番,心中不由恻然起来,大悔因妒生祸,害得自己幼年相从的朋友如斯惨景。

    一抬头,她泪光莹然,对南星元道:“南哥哥,史姐姐料因怒气攻心,动了腹中胎气,加以用劲交手,她又是身怀六甲,自与多生儿女妇人不同,不过,这样尚不致危险,弄些安胎之类药物,必可将其救活!”

    南星元尖起眉毛,搓手道:“此刻时候已晚,哪儿去弄安胎药物!”

    列位看官,说书人笔述至此,不能不插诨交代几句,原来古时武学,不论内功外功,最忌胎气发作,盖腹中若有块肉累,一旦受伤,血脉阻窒,又不能用推血过宫之法去救,因行此法势必影响胎儿安全了。故单婵只能袖手旁观,并没动手推按,口里直说要找安胎药,便是这个道理。

    话休絮烦,且说南星元的话才落,只听得桑龙姑冷冷道:“不再伤她倒也罢了,还要救她做甚?”

    南星元摇摇头道:“话不是这般说,桑妹妹,你可知我与她的事尚未了结?”

    桑龙姑心头一亮道:“为那劳什子休书么?”

    南星元点点头道:“不错,她不醒来,我那休书如何亲手给她!”

    原来古人重礼,休书授受必须亲面,否则不可为凭,所以南星元要当着史三娘的面前掷下休书。桑龙姑想了半晌,忽地面现异色,毅然道:“好,为了你我未来安乐,便宜了那贱人,待我给她一些丹丸救救!”

    边说边自囊中掏出两颗异香扑鼻之丹药,此丹丸乃安神之类药材炼成,名为“定心丹”,本属八荒门中传下秘方,桑龙姑常带在身边,这刻恰恰正用得着。

    桑龙姑有些不愿,却又不得不把丹药取出,南星元一瞥稍安,接过丸子一捏,找了一瓢清水冲了,便教单婵给史三娘口里灌下,大约过得盏茶工夫,史三娘脸色转红,丹田咕噜咕噜的响了一阵,舒了一口气,已然悠悠醒转。双眸才一张,便已破口大骂起来。

    南星元不迭皱眉,却不答话,桑龙姑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清叱一声,又待发作。这婆娘与南星元并排而立,身形乍动,早已给他扯了转来,低喝道:“桑妹妹休要造次,贱人虽倔强,罪不致死,算了吧!”

    这时,史三娘已然直身坐在绿茵之上,长叹一声,泪如雨下,单婵见得此情此景,也自凄凉不已,慢慢地踱了过去,蹲到她的面前,凄然轻声道:“姐姐,事到如今,骂也无益,你身怀六甲,应宜保重,苦坏了身子可不是当耍的啊!”

    声调极之凄惋,钻入南星元耳鼓之际,不由矍然一凛,心念转动道:“杀了贱人倒算不得一回大事,只是她肚中块肉毕竟是南家血脉,狼虎尚且爱其子儿,何况我塞外怪杰,放生她就是!”

    别说南星元心中咕缀,史三娘此际心中也在转动,她想道:“冤家既已变志,自己又有孕在身,贱人桑龙姑凶得紧,纵使拼命也只落得丧了一命,婵妹之言有理,倒不如忍辱一时,待找个机会再报复不迟!”

    两人各有心事,桑龙姑又何独没有?她寻思道:“南哥哥空存妇人之仁,今日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定生大患,尤其她那腹中块肉,将来更堪虞虑!”

    只见她眼珠一转,尖声叫道:“南哥哥,你今日不杀这贱人,日后她到长白阴阳门报讯,招来二怪大敌,你我都休想活了!”

    这话本来不错,桑龙姑张其如簧之舌,陈说利害,不外想南星元斩草除根,杀了史三娘而已。

    南星元淡淡一笑,说道:“桑妹,这你倒不用操心,我与这贱人这番离关外,乃属私奔,就是贱人不去报讯,阴阳门二怪已然也要找我们的,我料她也不敢回返长白,你知道二怪火粟性子。”

    这番话说得桑龙姑哑口无言,又不敢提起史三娘腹中块肉的事,正自叽咕间,只听得史三娘吆喝一声。

    史三娘心念一打定,反觉悲怀稍战,霎时收泪止啼,冷冷道:“冤家,你要杀我便杀好了,唠唠叨叨干吗?”

    南星元有些不忍,却道:“谁要把你杀了?”

    史三娘睁目又是一喝:“然则,你既不杀我,要待怎地?”

    南星元苦笑道:“史妹子,非是做哥哥的狠心,你我之情,已然缘绝今生,勉强缔合下去,徒使你我痛苦而已!”

    史三娘尖起嗓子道:“好啊!我有何失德,要你说这些话,这般说来,你是要将我休了?”

    南星元把心一横,哈哈笑道:“不错,我要把你休了。哪管失德不失德,你我缘份已了,就得分离!”

    要知南史二人,青梅竹马,自幼相爱,一旦遽离,南星元虽肝胆如铁,史三娘却是肝肠寸断,一听此言,不由悲从中来,止不住饮泣起来。

    桑龙姑大叫道:“南哥哥,与贱人多废话做甚,把休书掷给她便是!”

    南星元如中魔祟,也不细想,自怀中一掏,已然取出那石板来,手一扬,白光闪动处,已然落在史三娘手里,史三娘略一浏览已知端详,心中悲愤交集,略加劲已将那石板一角捏得粉碎。

    南星元呵呵朗声道:“我休书已授你,从此各奔前程,史三娘,好自为之,我可要走了!”

    史三娘气得红了眼睛,手中石碑一投,叫道:“还给你!”

    碑石望前激射,宛如花雨满天,飞舞翱翔。待她定睛看时,哪里还有南桑二人影子,他们已不知什么时候跑得踪影俱杳了。

    史三娘环顾四处,只见昏沉暮色中,静悄悄,虫啾蛙鸣之外,空荡荡别无他物。

    她揉了一下泪眼,咬紧银牙站起,待要回到精舍,陡听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使她怦然一惊!

    放眼看时,只见不远处,已然绰绰站着一人,此人非是别人,正是紫府门高手唐古拉铁。

    原来唐古拉铁偕同爱侣秦瑜以及师叔追风神叟这一拨,今晚堪堪赶到峨嵋,也曾上山拜访峨嵋派掌门之后,顺道路经这里,竟亲眼见了一场伦常惨变之事,只因紫府宫轻功独步武林,来去如风,故场中之人,竟没有一个觉察到的。

    史三娘一见对方是唐古拉铁,宛如他乡绝境,遇上故土,不由嘶声痛哭起来。

    陡然间,一条人影,极之窈窕快捷,展眼之际已掠到史三娘跟前,搂起史三娘叫道:“史姐姐,你……”

    这人不是别人,乃是秦瑜,这姑娘对史三娘遭遇不只同情,而且深感前此在长白关外,史三娘屡屡相助之恩,因而大受感动,情不自禁一径走前,搂起史三娘痛哭起来。

    忽听唐古拉铁低低喝道:“瑜妹休要露了形迹,桑龙姑与塞外怪杰也许未走!”

    这声喝当真灵验,两人顿时强抑悲怀,紧收嗓音,只听得轻微如尘之饮泣而已。

    唐古拉铁慢慢挪身近前,脚下三爻六变,身形不动,竟已前挪丈许,与史三娘相距不过咫尺之地了。

    史三娘仰着首朝唐古拉铁一望,珠泪挂面,哀然道:“唐古公子,求你行行好心,替我报此仇冤,把那双狗男女杀了!”

    唐古拉铁缔视见史三娘半晌,喟然道:“这事慢慢再提?南兄台既已变志,拂然而去,敢问史姑娘今后将要作何打算?”

    言辞之间,并无偏激之情,史三娘怔了一下,琢磨道:“那冤家有恩于紫府宫,这事看去唐古公子必不肯插手,只是桑龙姑那贱人却是紫府宫对头人,要是恩怨分明,唐古公子也无袖手之理!”

    想了半晌,才凄然道:“我乃被弃之人,蒲柳弱质,天地虽大,委实难安此身,唐古公子,我惟有一死明志而已!”

    兀是悲戚难禁,噎不成声。秦瑜一听大惊,骇然道:“姐姐不可轻生,往后日子还长,应该好好保重身体,练成绝技,报此深仇,才是正理,何况姐姐并非绝望,腹中块肉,将来长成,便能替他娘出了这口气!”

    秦瑜的话说得极是有理,史三娘心胸豁然一朗,毅然道:“秦姑娘说得对,我便依你的话,好好修为便是!”

    唐古拉铁一旁掺口道:“史姑娘既与南兄台不睦,不如到我们那儿暂时团聚,我再慢慢为你设法劝说塞外怪杰,教他复水重收,教你破镜重圆!”

    史三娘想了一想,目前的路,只有随唐古拉铁前去,暂时安身,也保万全,料在紫府高手身畔,桑龙姑那婆娘再凶也是无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