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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妖的脸色益发温和,南星元鉴貌辨色,心知所说的话,正合对方心意,正待再说话,陡见花妖长眉一轩,又问:“你和那些人什么渊源,怎么要去救他们,须知蛇岛乃是有名险地,以你这点能耐,便想到那儿救人,未免大言炎炎!”

    南星元笑道:“为朋友两胁插刀,事出道义,纵使万死,何足惋惜,我与那些朋友若说渊源倒没有,只为义气,不瞒前辈说,晚辈与长白山阴阳门渊源倒是不浅!”

    花妖一听,不觉踌躇起来,他反复呢喃:“那些人和阴阳门正是死对头,你既和阴阳门有甚深渊源,反去救他的对头人,岂不可怪!”

    南星元倒也乖觉,只看神色他早已忖料花妖对赤城群雄来历必甚清楚,同时也必有好感,因此之故,他也不必讳言,侃侃而道:“渊源不过指出身而论,阴阳二怪,行为乖谬,穷凶极恶,在武林中不知干下多少坏事,阴阳门乃江湖上邪派之宗,晚辈与其虽有渊源,却是不肯同流合污!”

    花妖忽鼓掌赞道:“南公子不愧武林豪杰,江湖好汉,如此见识,的确了不起,老夫对你甚为敬佩。”

    又道:“不瞒公子说,老夫驾舟出海,此行便是要上蛇岛救人,救的也正是足下好友!”

    原来是一路的,南星元大喜过望,因询及花妖如何和赤城群雄有渊源,如何会得知他们被困蛇岛。花妖也不隐讳,把铁笔书生尤文辉,雪儿母女,耿鹤翔等到凶禽岛经过,以及雪儿琴音治他痼疾,使他重新做人等等略略说了一遍。

    南星元这才恍然大悟,自忖道:“既恁地说,花老前辈已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料也不再记忆恨女人,这太好了,何不叫出史妹妹,同赴蛇岛,日后也少一番往还接送手脚!”

    当下,乃试探花妖道:“老前辈今后当真不恨女人?”

    花妖哈哈大笑,叫道:“南公子,你当老夫是甚么人,岂是说话不算的小人?你问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南星元嗫嚅道:“比如在海上,你碰到女人遇险,救也不救?”

    花妖皱眉道:“怎么不救,我已不再恨她们啦!蝼蚁也救,何况是人!”

    这席话,南星元大受感动,人性一复,宅心竟变得仁慈如斯,当真武林大幸。遂不再隐瞒,把史三娘叫了出来与花妖厮会。

    花妖又是一阵呵声朗笑,他摇摇头叹息道:“这也难怪史姑娘要躲起来,我花妖以前所作所为也太不肖了,唉,史姑娘,你既是那老怪妇的子弟,能大义灭亲,端的是个女中豪杰,前此门户迂腐之见,已为你辈后起之秀打破啦!”

    当下,南史二人,乃随花妖迳赴蛇岛,并用面具遮障,以免蛇岛中人,瞧出他俩的真面目,因为日后上长白山,当有一番作为,此时暴露了反为不便。

    这段往事,便是南史二人与花妖的一段渊源,不料岁月不居,人事也变,数十年后,星移物换,人事全非,南史二人,由恩爱夫妻,变成不共戴天仇敌,端的可叹。

    话说南星元心念既打定,陡地一长身便朝笑声发出之处扑去,诸人尾随其后,也都赶上。这荒岛地方不只大,而且山径曲折陡斜,众人纵缠引上,转了好几弯,仍然只闻笑声,不见人踪。花妖心中诧然,再停耳一听,心中微微一震,原来那股笑声,似是发自地底下千丈深壑之下。

    那笑声断断续续,足足历一盏茶之久,陡然间,几个孩子一齐低低呼道:“老前辈,你瞧,那是什么烟?”

    这时,笑声顿然嘎止,自主峰一处渊的深处,忽地浓烟袅袅而升,那股烟极其炽热,竟是发自地底。花妖睁眼一望,身形暴长,已然自陡坡疾向千丈深壑滑了下去。

    众人正要追随,但见葛衣人叫道:“各位切勿轻易冒险,此刻史三娘正发雷霆之怒,喷其三昧真烟,相迫塞外怪杰,花前辈一人已足应付,人多反碍手脚!”

    这话一出,玄冰美人桑龙姑陡然叠声大笑,叫道:“妙啊!当真妙事,让那贱人与老不死先拼个死活,老娘再去坐收渔利!”

    一直没有开腔的剑魔夫妇,此刻也说话啦,但听他夫妇俩先是一阵嘿嘿冷笑,然后冷冷道:“桑龙姑,别以为你得了紫府秘笈和那劳什子魔音,便已天下无敌,史三娘的混元一气功已登堂入室,就算你和她较上,也只落得一命归阴!”

    桑龙姑勃然大怒,刷地一响,便已亮出那杆蛇头软鞭,气呼呼地嚷道:“好小子,你敢小觎老娘,来,咱就先比划比划,瞧瞧你师门的奔雷剑强还是老娘手底里的蛇鞭硬,快,上来!”

    剑魔夫妇也非泛泛之辈,高傲成性,怎消受得了这口恶气,当下,也已双双跃出。辛源鸣赤手应敌,眇目妇折枝为剑,看看两拨人便待拼上。

    陡然间,有一把清脆悦耳,但却冷如霜雪的少女声音,响道:“师傅,奶奶,不用劳动你俩老人家,待徒儿向桑老前辈讨教几招!”

    若论奔雷剑,赤城门中,除祖师山主外,剑招娴熟,不是剑魔夫妇,却是这说话的小妮子秦九凝,只缘当年赤城山主自剑魔不听教诲,江湖闯祸,惹下废体之恨以后,对他夫妇已然失望,乃专心致志调教九凝,是以九凝对奔雷剑造诣,俱在两位前辈之上,只是功力稍微浅些。

    秦九凝口出大言,想和武林第一流高手的桑龙姑过招,不啻蜉蝣之撼大树,只听得那婆娘嘿嘿冷笑,叫道:“好啊!你赤城派可真了不起,全是武林顶尖人物啦!好丫头,老娘不屑和你斗,要斗,待我挑个儿女接你的招!”

    冷眼旁观的葛衣人忽然笑道:“桑前辈,你和赤城山相约尚未届期呢,此处又非天姥绝顶,要斗什么?”

    天姥主人桑龙姑二十年前与赤城山主相约,乃在两个月后,天姥绝顶,由晚一辈人物较量,葛衣人这句话,志在提醒两方,教他们别坏了江湖规矩。

    葛衣人把话说完,倏地脸色一沉,大袖一拂,缓缓走到两拨人中间站着,自指一下冷冷地说道:“我劝你等别斗,谁有不听,尽管冲着我来!”

    剑魔夫妇见是紫府宫掌门出面干预,自是不敢违拗,诺诺连声退了下去,辛源鸣对秦九凝叱道:“小丫头,还不快快给我退下去,别惹唐古前辈着恼!”

    秦九凝本已移步先到了场前,闻得师傅叱喝,只好悻悻正待退下,又听桑龙姑叫道:“且慢,你这丫头既口出大言,一走便算了事么?”

    一旋头,对她的几个儿女喝道:“雍儿何在?”

    桑龙姑的长子南雍,闻声缓缓步出,但看他神色忧郁,眉孕隐愁,苦着脸问道:“娘,孩儿在此,何有吩咐?”

    桑龙姑指一指秦九凝道:“你给娘和这位秦姑娘走几招!”

    南雍宅心仁慈、从来不知斗殴之事,这番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要和外人过招,内心感到万分的沉痛,嗫嚅道:“孩儿与秦姑娘去日无怨,今天无仇,怎好动手?”

    更有一事令他不愿动手的,就当前这位姑娘和他在彭水山头所逢的秦寒梅酷肖,勾起了他对寒梅思慕之念,益是踌躇不前了。

    桑龙姑大抵是因气极,她对长子幼女,从未疾言厉色,此刻却暴喝道:“雍儿,娘叫你斗就斗,问什么?”

    南雍目含泪珠,无奈把身上蛇鞭慢慢抽出,不料就在他抽出蛇鞭之时,陡然间,自深谷之底,跃出一条黑影,那跃出的是个妇人,长发齐腰,手足俱废,目中精光激射,身形快捷极了,只一飘便已跃出谷顶,此人不是史三娘还有谁来。

    只见史三娘一跃出,举目环扫各人一下,陡地桀桀大笑,骂道:“桑龙姑你这贱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自进来,唉,妙啊,悠悠廿载,想不到今天报却仇冤!”

    骂声才落,目中棱光一掠,掠到那翩翩风度、如玉树临风的南雍身上,问道:“你这小贼,便是桑龙姑的大儿子南雍么?”

    南雍心中一凛,他绝不知史三娘来历,可是为人生性和平,修养功夫极好,史三娘虽出口伤人,辱及他娘,心中微有不悦,却不动气,恭谨回道:“正是,晚辈家母桑龙姑,爹爹南星元,未悉俺家和老前辈有何过不去的地方,劳动老前辈发这么大的脾气!”

    竟是温文好礼,史三娘哇哇怪叫道:“这是你老子和你娘种下的恶果,你年幼虽不知道,但也饶你不得!”

    语方落,也不等待南雍回话,张口一喷,浓烟已夺嘴而射,直取南雍身上喷来。

    南雍一瞥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不知抗御,脚下三爻六变,连连闪动,他那紫府宫轻功,只缘日久浸淫,已然变成本能举动,一遇危难,便自自然然地使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浓烟已经掠到,桑龙姑也是大惊,急切间,厉声叱喝:“孩子们,快快吹奏魔音,合力克敌!”

    她其余南玲等几个儿女,已然依照五魔阵法,列好方位,蛇鞭并举,齐齐向史三娘要害攻到。

    桑龙姑见史三娘亮出这手绝世内功,已知厉害,也是不敢怠慢,一长身便已加入战团,希望倚众克敌,以多时胜寡。

    那魔音发自母蛇嘴巴,交拼而作,端的凌厉之极,六杆蛇鞭飞扬到处,异响阵阵,那异响竟分成五个音组,或为魔鬼狂吼,或作天籁之声,亦有仙乐靡靡,复成山崩地裂巨响,不一而足。

    魔音一奏,葛衣人猛地一晃身,大袖一飘,衣带飘处,便把剑魔夫妇及秦九凝带开十丈之外,低低吩咐道:“我也知赤城门对定力调教甚佳,但当前魔音,非同小可,你等宜静坐地上,屏息运元相御,方保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