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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天姥之后,方洪因得他爷爷暗中留书谕示,知苗金凤所囚之地,乃是天佬之北的一线天中,因也不顾厉害,摸到那儿去,果然得遂所愿,与娘亲苗金凤厮会。

    一来因方洪救母心切,展开紫府轻功,倍速寻常,二来秦九凝不能露面,只许在暗里跟着,难免不无疏忽,因而到了一线天附近,两人竟失联络,方洪游身下那万丈绝壑,秦九凝却瞧他不见,这一来倒使秦九凝担心起来,乃在附近迹寻,哪里能寻得到呢,一线天名符其实,在崖顶察看,不过阔仅可容身的大石缝而已,且乱草遮障,要找倒是不易事,且那下谷之千年老藤,已为玉箫郎君掌力震得粉碎,即要下去,也无办法。

    秦九凝彷徨无计之中,在崖顶渡过一夜,第二天天色迷蒙之际,忽地遇到她的师傅奶奶,原来剑魔夫妇早已会合,也来天姥打听桑龙姑消息,信步到天姥之北来。

    秦九凝一见大喜,乃把方洪至此寻母之事,和盘托出,告诉师傅奶奶。剑魔听了,倒没有什么表示,只急死了眇目妇,跌足惊叫道:“完了,枉费祖师和我一番心血,栽培那孩子!”

    剑魔听了这话,怔了一怔,问:“你这话从何说起?”

    眇目妇幽幽地道:“你哪会不知,苗金凤幽囚之处,既是一线天,一线天住的是何等人物,你会不知?”

    剑魔惕然一凛,皱眉道:“对啊!一线天主人是史三娘,方洪那孩子撞到了这怪婆娘手里,还能活吗?”

    他夫妇俩全知史三娘性子暴戾,杀人不问情由,她那混元一气功,别说一个方洪要掉命,即使自己夫妇联手抗拒,也只是白费心机。

    这一来,就不能不令他夫妇大惊失色了。眇目妇沉吟半晌,无可奈何地说道:“老不死,咱既知方洪那孩子去处,便该赶紧去找寻他,迟了,恐怕当真会罹不测,史三娘虽然乖僻绝伦,但我赤城与她有故,凉她也不致立即翻脸!”

    剑魔漫应一声,叫道:“要去便去,又何必大惊小怪,即使是龙潭虎穴,我旋风手岂是惧怕史三娘的人!”

    列位看官,“旋风手”这一绰号,乃剑魔辛源鸣远在二十多所前闯荡江湖所亮出的万儿,此时虽在二十多年后,却是不觉脱口叫出。他对剑魔这个绰号,倒少悬诸口中。

    剑魔顿了一顿,又道:“糟婆子,你只口口声声要到一线天,究竟一线天在哪儿,你还没有弄个清楚!”

    这话倒是真情,眇目妇楞了一楞,不由想道:“对啊,咱当真还没个寻处呢!”

    寻思过后,也不打话,迳对秦九凝呼道:“九凝,你帮着师傅奶奶找找一线天这个所在吧!”

    秦九凝应了一下,便在各处悬崖峭壁,拨草披茅,寻那个叫一线天的下壑之地,约摸过半顿饭时光,剑魔夫妇已越找越远,竟然找到天姥南北山交界那地方去。

    秦九凝这孩子,年事虽幼,心思倒是灵巧过人,她私下心忖:“南北两山,毗邻不过半里之遥,史三娘既属玄冰美人对头,幽囚之所,必在此怪石参天,满目凄凉所在,桑龙姑决不会让她在那花香鸟语,风光绝美的地方居住!”

    心念打定,乃不随她师傅奶奶一路,朝北面走着,只尽在此荒凉之境,团团乱转,好歹也想觅出个端倪来。又过盏茶光景。秦九凝寻到一处,两峰交峡苍松虬柏,丛遮密茂所在。陡听她尖声叫道:“咦!奶奶,一线天大概在这儿吧!”

    她这声叫,充满了喜悦与惊奇的感情,剑魔夫妇此时已步入奇花异草,遍植旷野的南山,一听都不由齐齐回头。眇目妇身形一抖,已往来路疾掠,剑魔那残废了的半截身躯,也不断地源赶,跟缀而下,不消片刻,旋风也似地已赶到秦九凝站立之处。眇目妇举目一瞥,不由喜形于色,忙不迭地叫道:“对啦,这所在不是一线天还是什么?”

    但见这所在,两峰低迷处,遍植松柏,就在两座绝高峭壁中间,漏下一条大石缝,因为这儿太阳光照射不到,长年累月在幽暗阴湿之中,石缝壁间,早长满青苔,潺滑不堪留足。眇目妇俯身下望,只看石缝里下去那一段约十丈深的壁口,光线依稀,尚可辨认,过了十丈以后,已然昏暗不可辨,若再下去,则黑暗不见五指了,也不知那一线天多深多长。心下不禁地想:“玄冰美人桑龙姑倒也歹毒得紧,把一个人幽囚是间,就算不饿不死也落得寒岚侵蚀而亡。幸亏所禁的人是武林中罕有的人物,能运浑元一气功抵受,否则,还能捱得上二十载漫长光阴么?”

    眇目妇试伸手朝壁间一摸,心下不由大震,分明藉以下谷攀牵的古藤,已然给人家用内家真力震得段段碎断,只剩下藤首紧紧缠在一株大可两三丈方圆的古松之上。她楞楞地想道:“方洪那孩子怎生下去?是不是他下去之后,用掌力震断的呢?”

    一想又觉不对,因为人下谷底又怎能震断在谷口的苍藤呢?而且方洪断无自绝归路,料必是有人在谷口偷窥,待得方洪下谷以后,再把谷藤弄断,绝其归路,想到此处,又不由地琢磨到歹毒无比的桑龙姑来。

    其实,桑龙姑虽歹毒,但要制伏方洪不难,也用不到下此卑劣手段。眇目妇又怎料到这天姥山,除桑龙姑而外,尚有一个比玄冰美人更卑鄙歹毒的玉箫郎君呢!

    这其间,剑魔与秦九凝也自怔怔出神,过了半晌,忽听剑魔咬牙切齿叫道:“我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了,暗害那孩子的人,不用说,必是赤炼人魔了!”

    他的预料也不无道理,要知方洪此来一线天,对头人正是赤炼人魔,他也想到桑龙姑似乎不必施此诡计。

    眇目妇沉吟一下,正待说话,陡见秦九凝摇了一下头,慢慢地说道:“奶奶,你们猜错了。赤炼人魔虽然歹毒,但功力未必及得方师兄,他如到这儿,哪能藏得下身,不给方师兄知觉,一知觉又怎可以逃过风雷神剑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向两壁指去,也亏她心细如尘,瞧出两崖之上,有了异状。

    秦九凝继续说道:“奶奶,你瞧!那两边草木凌乱,像有什么人在这里打过架似地,且打架的人功力极高,非寻常之辈可比!”

    眇目妇此时也已觉察,细看两壁之上草木,给践踏枯干不少,树木也倒了好几株而那些木干,有给剑戳过的痕迹不奇,奇在有这一些裂缝,分明是给人用内家真力袖拂而成。

    眇目妇看了一会,不胜困惑道:“那是什么道理,莫非方洪那孩子在此处和什么人交过手?”

    秦九凝接上了腔,笑道:“奶奶猜的不错,方师兄必在这儿和一人打过架,那人擅长袖招,以两袖作为武器,乃江湖有名的流云飞袖,奶奶可知是谁?”

    眇目妇越听越怪,她又不断呢喃:“江湖上除了什么千手如来耿鹤翔和紫府宫高手以袖作兵刃外,还有哪一派能够,况且这两人所使袖招,根本就不叫做什么流云飞袖。千手如来已死,断玉袖也早已失传,紫府八手神功,功力也不止此!”

    秦九凝答道:“奶奶可曾听到江湖上有玉箫郎君之人,方师兄交手的正是此人,这贼子品行恶劣,徒儿在彭水时也曾与他遇过,且交上了手!”

    眇目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个不长进的少年,可惜不撞到我手里,否则,我准教他一顿好看的!”

    玉箫郎君来历,极少人知,眇目妇少在江湖走动,玉箫郎君又是这两年来才在江湖上露脸,是以眇目妇从未碰上了他。

    她想了想,又问起玉箫郎君因何跟得方洪至此,秦九凝说:“还不是为了那柄龟灵宝剑?”

    当下,乃把过去的事,略略对她奶奶说了一遍。眇目妇听了,自是一阵嗟叹不已。

    蓦地,俱听剑魔叫道:“糟婆子,噜唆什么,此刻不想个法儿下谷去,却在这其间问这问那,可闷死人啦!”

    眇目妇一想,也是道理,但面对这个深不见底的渊,既没有可以攀援之物,两壁又潺滑至不可留足,要下去倒是一件煞费思量之事。

    剑魔朝谷口望了一回,忽地呵呵大笑起来,叫道:“糟婆娘,枉你痴长几十岁,一身武功,连这小小地方下不去,还在江湖上称什么能耐,岂不笑掉大牙么?”

    眇目妇反唇相讥道:“谁称什么能耐?你有本领,就下去一遭给咱瞧去!”

    剑魔一冷笑,忽对秦九凝叫道:“九凝,你的银蛇短剑呢,借为师一用!”

    这话一出,眇目妇与秦九凝两人顿时心头大亮,原来剑魔在察看谷口之时,发觉洞壁有一道道的削痕,这些削痕乃是经玉箫郎君的袖劲所拨削,与及方洪灵龟剑刺戳而成的。

    由此,使剑魔悟出下谷的计较来。当下,秦九凝忙不迭地亮出银蛇短剑,嗖地一声,一影雪光,已然递到剑魔跟前。

    秦九凝叫道:“师父,银蛇剑在这儿,你拿去吧!”

    剑魔头一偏,用手捏紧短剑,因为他两足残废,再也不能用足来施为了。残躯一动,已朝谷底一跳,同时让道:“快跟我下谷去!”

    眇目妇一笑,与秦九凝毫不迟疑地便跟下去。剑魔入谷,一堕便过十丈,嘴里所衔短剑,陡地往壁间一插一削,那锋利无比的银蛇剑插到壁岩,自是摧枯拉朽般,一下子便给削了一大块,竟成凹形天然攀手阶级,如此这般,一路堕下,一路插削壁岩,他自己也藉此一插之势,得以慢慢堕下。

    秦九凝与她的奶奶,跟在剑魔之后,也是一堕十丈过外,两人伸手往壁上摸索,一按之下,果按住了剑魔所砍削的缺口,因而尾随安然一路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