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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妖皱皱眉,笑道:“你等之间过节并不简单,错纵复杂。桑龙姑不单和史三娘你有旧嫌宿怨,她与紫府宫,赤城山也有一段过节,要是你现在动手,把她毁了,他们的梁子,怎生解决。”

    本来,人死一了百了,惟江湖的事,却甚微妙,彼此界限分明,恩怨必须一椿椿解决下去,倘若史三娘这次遽尔出手,毁了桑龙姑,变成对赤城与紫府不敬,轻者为人唾骂,重则会找她算数,如此一来,桑龙姑已成众矢之的啦!

    史三娘心中琢磨:“赤城紫府二派,与我不仅毫无过节,且是故旧,赤城山主更是自己和儿子史炎的救命恩人,当年若非他出手相援,我母子早已身亡天姥多年了!”

    正沉吟之际,陡听一人开口道:“史姑娘,你可认得在下?”

    史三娘朝发话处一望,只见一人夷装素袍,头戴回回巾,她凄然点头:“你,你莫非是紫府宫少掌门唐古公子?”

    她出得谷顶时,葛衣人和剑魔夫妇因避魔音侵扰,退在十来丈外,史三娘心蕴怒火,一出来便动手,和桑龙姑等打将起来,所以没有留神远处有人坐地,这时见了紫府掌门,必中不由大喜,自忖:“有此人在,可以帮我把那老匹夫说服啦!”

    是以忙不迭地应话,声调带了喜悦。然而,葛衣人并没有符合她的愿望,但听他笑着道:“史姑娘,久违了,前此姑娘所受灾难,在下也已明白,本待出手,替姑娘报却这场仇冤,无奈天姥主人与赤城山有的约在二十年前,在下雅不欲坏了赤城山主一生威信,是以一直哑忍,花老前辈所请甚是,函盼史姑娘依了他老人家的言语,待到塞外怪杰所居宝岛,再行一并解决如何?”

    这席话说得至情至理,史三娘揣度目前情势,有花老头儿在,万万不能任其出手伤人,想到悲切处,不由地又是一阵号哭,凄凉绝俦,旁站的人,也为之酸鼻滴泪。

    葛衣人又待说下去,忽瞥花妖作了手势,低声道:“唐古公子休劝,让史姑娘哭个痛快好了,她也当真可怜,泄泄胸中悃积,过一会儿,当会好点。”

    葛衣人一想,也是道理,只好缄口不语了。

    半晌,史三娘忽地把眼泪一抹,目放棱光,叫道:“也罢,就到那冤家的狗窝去,一并解决,紫府门的掌门人,你也是一派宗主,说的话须作得准。”

    葛衣人微微一笑,说道:“到了孤岛,自然会寻得解决办法,姑娘放心好啦!”

    史三娘把身子一顿,陡地腾出五六丈,便向海滩方面掠去,一边大叫道:“要走,现在就走,别耽误了时刻!”

    语讫,已连连朝海边飞腾,用的竟是驭气飞行法,顷刻之间,已然只见一个小小身形。

    花妖哈哈大笑,挥手遥向众人示意,叫道:“我们便走,别教史姑娘等得心焦!”

    晚一辈的孩子们心中嘀咕:“那来的船?没有船怎生渡海,前往孤岛?”

    丑女姊妹,正待问她们的爹,陡见花妖大袖拂处,眼前数棵大可两人合抱的老松,已然给他齐齐拂断,挟了起来,疾朝前奔。

    晚一辈说孩子心中发亮,以当场这些人的技业,其实也不用什么舟楫,浮木渡海,也是能够到达孤岛的了。

    葛衣人乍见花妖来这一手,也不甘人后,喀嚓一声巨响,也已攀折了几株大树干,带了开去。这时,桑龙姑与眇目妇俱都学着花妖样子,各自攀下大树干,挟着往海滩走去。

    一行十余众,循金黄发亮的漠漠黄沙滩上疾奔,盏茶光景以后,已然步抵海滩滨水之处。各人把大树干编联成木筏,放下水中,大树干一经浮于海,便待分配各人坐乘。葛衣人首先叫道:“史姑娘,你就乘坐这一边的木筏吧!”

    他指指漂在史三娘面前的那排大木。史三娘冷冷叫道:“谁要你替老娘费神,老娘要这劳什子,何用劳动贵手?”

    她理也不理,迳自在海滩之上,找寻可以浮海之物,她张口直吹,一股强烈无比的强风,直吹得沙扬尘飘,瞬眼间,弥漫了半边天际。

    终于,史三娘找到她所需要的物事,那是一只折为两截的大贝壳,大贝壳也当真硕大无朋,足足有圆桌面般粗细,虽然折为两截,一人蜷伏其上,仍是绰有余裕。

    葛衣人一瞥,心中暗自叹服,两丑女一见骇然,那年长的,挪到她爹的身畔,悄声说道:“爹,贝壳薄如纸张,怎能渡人!”

    葛衣人一笑,道:“傻孩子,你的功力有限,所以觉得惊奇,乘贝壳渡海,端赖气功,其实气功达于顶点,别说贝壳,一根衰草也可凭藉!这玩意,爹爹也会!”

    他一时竟动起兴来,抢身过去,拾了史三娘剩下的另一边贝壳,便待学史三娘一般,以贝为舟。花妖一见,皱眉叫道:“唐古公子,你还是和孩子在一起,大海不比陆地,一路上好照顾!”

    葛衣人一笑把贝壳放下,当下,树干编成的木筏在水面上飘飘荡荡,桑龙姑与她几个儿女,毫不犹豫,跨上一排木筏。葛衣人则与他一双儿女和徒弟莹儿在一起,踏上另一排木筏。

    剩下来的一排木筏,乃乘坐花妖和南星元以及赤城山门下剑魔夫妇与晚一辈的秦九凝。分成三拨出发。

    木筏向前漂进,渐渐已离开百禽岛好远好远,史三娘乘的是贝壳,阻力小浮力大,加以她运起混元一气功来催行。

    倍形凡疾,已然遥遥领前。秦九凝恰和南星元作一路,两人生得很近,海阔天空,途中不由亲聊起来,南星元忽想起一事,问秦九凝道:“孩子,你们怎会跟桑龙姑到这儿来?”

    秦九凝不答,只看了她师父奶奶一眼,似在等待她师父奶奶的意思。

    剑魔辛源鸣点点头道:“你就说给南老前辈知道吧,他老人家现在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但说无妨!”

    这女孩子,自幼在赤城门下,养成冷酷谨慎性格,素常里已不大爱说话,何况南星元问的是很要紧,是以她不敢随便答话。自经她师傅允诺之后,她与南星元在彭水寄舟时本已极熟,此时,也只好说了出来。

    且表当日方洪为救陷在水火之中的慈娘苗金凤,冒万险,迳赴天姥,在一线天之处,果然找得亲娘,不料竟与玉箫郎君相遇,冤家路窄,陡地打了赶来,这段往事,笔者早已叙过,不必细表以后,方洪与玉箫郎君同时给冲出大海去,一路漂到南星元的那座孤岛。

    当两人出得海来,史三娘正在行功之际,浑然未觉,及至行功完毕,到外边一看,已不见了两人,史三娘心中一急,振起尖吭子大叫:“史炎我的儿,你到哪里去?”

    四周静悄悄,只有山谷回音,激荡不绝,别无其他声响,更没有什么回话。史三娘一急之下,残躯一弹,便已弹到一线天洞底那出海之处。

    要知史三娘历经万苦,捱了二十多年漫长时光,一生希望,只放在儿子身上,史炎忽然不见,怎不教她五内如焚呢?

    这是,她身上的五金之英铁链已然给方洪黑杖撩断,行动已复自由,一急之下,便扑到漠漠沙滩之尽头。幸亏她不见儿子,急于找寻,如若不然,此时仍酣卧内室那美如天仙的南芝,怕不遭这暴戾成性的怪妇人之毒手么?

    同时,住在天姥之南的桑龙姑以及她的四个儿女,怕不同样遭殃么?就是为了史炎这贼失踪,史三娘已无心旁骛,追到海滩,但见碧海茫茫,波涛万顷,史三娘极目远望,却是什么也瞧不到,谁知史炎与方洪,此时已抵孤岛滩头,互逞奇谋呢!

    史三娘方怔然间,陡听远处跑来的三人,两女一男,女的一老一少,那少女面目姣好,只是神气冷漠,老的一个满面萧杀,却眇了一目。

    男的一个,年纪在五旬开外,竟与史三娘一般,两脚也残废,走路也得气飞腾。史三娘看了一回,忽地咦了一声,大声叫道:“是什么人,跑到老娘修为之所做甚?”

    她是故意地问,显然已认出对方是什么来头,要不然,依她那火栗性子,还用问么,不早已置来人于死地了。

    对方三人,闻声止步,似甚忌惮,同样朝史三娘这边看了好几眼,才开腔道:“你不是桑龙姑那臭婆娘?”

    史三娘一听对方提起桑龙姑名字,触动她蕴藏已久的一腔怒火,哇然大叫起来道:“好啊!你们是桑龙姑的一路的,到老娘这儿找上门啦?”

    一长身已腾了十来丈,恰与当前三人遥遥对峙。对方那男子忽地仰天打了个哈哈,却不动怒,只摇摇头说道:“史三娘,你给桑龙姑那臭婆娘折磨得晕了,我们堂堂赤城正派门下,怎会与邪门的八荒玄冰美人做一路的!”

    不错,来人正是赤城山门下,剑魔夫妇以及他俩的徒儿秦九凝。他们三人此来一线天,并非为了要找史三娘碴儿,不过是为觅另一个赤城衣钵传人方洪而来。

    方洪在赤城山一脉中,上至祖师赤城山主,下至秦九凝,对之期望至殷至厚,俱目为赤城未来延续宗派倚重人物,是以不惜历此艰险,前至一线天来,他们非是不知一线天主人史三娘,武功性情,俱是异乎常人,等闲不是她的对手,惟尚以为有五金之英铁链羁绊着她,讵料到了以后,史三娘竟如脱僵之马,在滩头徘徊,不由齐齐大吃一惊。

    要知当日剑魔负气出走,眇目妇惟恐他有如当年剑法初成,下山闯祸,是以吩咐方洪秦九凝到江湖上去寻找,自己也下山各处走看。方洪与秦九凝奉奶奶之命,行至彭水,方洪查知他的亲娘确被囚于天姥山中,不由火急如焚,乃与师妹秦九凝暂别,迳到天姥寻找亲娘去,秦九凝因方洪寻母一事,和师门恩怨无干,不愿插手,但她却因师兄初履江湖,经验不丰,恐有不测,乃在后暗中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