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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回剑魔遇三娘

    一宿无话,第二天晨早,南星元与单婵见面时,他忽然对她亲热起来,单婵受宠若惊,自然百依百顺,中午吃饭时候,桑龙姑一把将单婵拉到一边,笑道:“今天南哥哥对你怎样?”

    单婵笑道:“比从前要温柔得很,姐姐动问,有何意思?”

    桑龙姑神秘一笑,轻声道:“你可知道这全是我的功劳,我早就对你说过,在我受伤之时,他为爱人也好,为朋友也好,他必然心焦意烦,哪顾得到妹子相恋心事,昨夜回寓,我劝他对你垂顾,也已然答应与你结为终身伴侣,今而后,我们将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了!”

    本来照说对丈夫一事,是以独占为妙,单婵自惭形秽,追随南星元多年,迄未获得青睐,今日南星元竟垂爱起来,倒也欢喜不迭,正自没口向桑龙姑称谢。又听桑龙姑续道:“婵妹子,你先别谢我,你答应我的事,究竟怎样了,算不算数?”

    单婵这时已为情爱所惑,对桑龙姑衷心极为感激,一时冲动起来,右掌一抬一劈,便劈向旁边一块青石之上,那青石禁受不起她这一掌之劲,倏地分裂为二。

    单婵起了个誓道:“皇天后土,我单婵如有负姐姐,食言而肥,以此石为例!”

    古人极之迷信,也重然诺,单婵起了这个重誓,日后也为这一誓言牵累,不得不将绝技授给桑龙姑了。

    话分两头,且说当日紫府宫高手留下史三娘在古刹之后,径上峨嵋,查勘紫府魔君踪迹,及至把他杀了清理门户之后,再回庙中,除了秦瑜之外,史三娘踪迹已杳,唐古拉铁问起秦瑜,她也应说不知,因她返庙时,史三娘已然不见,几个人又等了好几个时辰,因急于返回唐古拉山复命,无奈留书道歉告别。然而,究竟史三娘哪里去呢?

    原来史三娘当众人出发之后,坐在庙里,想起南星元之薄幸,越想越有气,待得各人去远,也自庙中出来,展起轻功,径回精舍。要找着南星元再行理论,谁知到了精舍,却是空无一人,她便在附近各处搜索起来,也是不见,心中忖道:“难道两人又到那长草没身之处?”

    然而,史三娘到得旧地,仍然搜不到南、桑两人,途中,碰到单婵,才知紫府魔君已给本门长辈搜得,在那古刹不远陡坡上交起手来,乃随单婵蹑踪前去观看,赶到时,紫府魔君授首就歼,紫府宫高手四人已然离开,只见桑龙姑重伤倒地,心中不由大喜,正待趁此机会,跃出场中,把桑龙姑杀了,报却仇冤。

    身形才动,忽被身旁一人紧紧抓着,那人嘴巴凑上了她的耳朵,低声道:“姐姐不可造次,塞外怪杰尚安好无恙,倘他帮着那婆娘,翻起脸来,你也未必能遂所愿,不如且看他们怎样收此残局。”

    史三娘心下琢磨,也觉有理,随没有冒昧出手,强捺一口恶气静观下去。

    不久,见南星元在紫府魔君身上搜出那册秘笈,又给桑龙姑灌药解救,桑龙姑悠悠醒来,以后,再听南、桑二人对话,心中赫然一震,才知那册子竟是天下闻名,万功之宗的紫府门武学秘笈。

    一震过后,兹事体大,也来不及再听下去,身形一长,便已返回古刹向紫府高手报讯,好待他们回来兜截,夺回秘笈,更希望趁此机会,把桑龙姑杀了。

    只缘当时,南星元猝遇惨变,神志昏迷,方寸已乱,故对史三娘一来一往,浑然无觉,待得碰上单婵时,方知秘密已为史三娘夺去。

    史三娘回抵古刹,已然人去庙空,紫府宫高手早已走了。

    欲报讯已是无法,史三娘攒眉细想,唐古拉山迢迢万里,远处域外,自己要到域外报讯,实有困难,但此事绝对不能让桑龙姑守秘下去,练成武技,再三琢磨,忽想起赤城山主来,当下,乃决定赴赤城,先将此事告知赤城山主。

    史三娘主意既打定,便也束装就道,依然易容走路,便已朝着赤城方向走去。

    峨嵋山地在蜀中,赤城乃处浙东滨海,相隔少说也有数千里路,岂是一天半天所可到达,史三娘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行行重行行,已非一日,这天才入浙东地面,路过括苍山,忽睹一人,踽踽独行路上,此人满面愁容,似有重忧,史三娘不见犹可,一见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这个行客并非别人,正是赤城山主唯一门徒辛源鸣,史三娘心念一动,回顾身上装束颜容,手持拐杖,伛偻其背,面上布满绉纹,老态龙钟,恰是和上赤城时一模一样。

    史三娘颤巍巍地策杖行前,口中呼道:“赤城山门下的英雄,上哪儿去?”

    辛源鸣怔了一怔,回头顾盼,史三娘那怪模样,他在赤城时早已见过,故一瞥便已知是史三娘的了,不由肃然回道:“原来是史姑娘,在下刚刚前往奔丧回山!”

    史三娘吃了一惊道:“辛兄弟,你奔谁的丧?”

    辛源鸣双目含泪,黯然道:“铁笔书生成尤前辈已然身归道山,在下就才祭过了他老人家的墓回来!”

    此语一出,史三娘耳畔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要知史三娘与尤文辉有骨肉亲情,乍听噩耗,怎不令她五内崩裂,悲恸欲绝呢!

    史三娘强摄心志,又问:“尤前辈什么时候撒手尘寰,有何话说,他老人家是病……”

    语至此,史三娘已然咽不成声,辛源鸣又道:“尤前辈自赴长白,中了沙毒,虽获解救,只因年老,竟然生起病来,缠绵床第多日,不料就在大前天,一瞑不视。他老人家临终前,什么也没有说,就只念念不忘姑娘,寄语我等,如遇姑娘,千万教姑娘前去他老人家墓前走一遭!”

    史三娘强忍泪珠下堕,为的是怕将庐山真面目露出,过了半晌,才道:“辛兄弟,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浙东原是想上赤城谒见山主,不料中途闻此噩耗,看来赤城之行是不成了!”

    辛源鸣诧然问道:“姑娘上赤城山,莫非有什么要事要和家师商量,前些日子,江湖上已有传言,闻紫府魔君已死,紫府宫高手清理门户之后,已飘然远引,返回本门紫府宫了,不知可是事实?”

    史三娘颔首道:“不错,正是事实,乃我亲眼所见,怎会虚假,我这番抵此,也正与此事有关的呢!”

    辛源鸣又惊问什么事,史三娘乃把心中的话相告,并叮嘱速回赤城,告知山主裁夺,分手时,史三娘问起铁笔书生下葬之地,径自走了。

    辛源鸣也自回本门,把史三娘的话告知他的师傅,赤城山主听了言语,沉吟半晌,才道:“桑龙姑这贱人虽邪恶可恨,可惜本门与她的恋人南星元有莫大渊源,南星元有恩于紫府宫,也有恩于赤城,如若遽尔出手,似乎于义不合,不如待老夫修书一封,投达紫府宫掌门,看他怎生措置,然后再行定夺,方为上策!”

    赤城老人倒也想得周全,传书紫府,如紫府相托讨回秘笈,于理不合,要知秘笈非比别物,如果冒昧前去天姥讨书,即使达到目的,也怕武林中人误会,他是为夺取别派武功而来,以他辈份之高,岂是觊觎别派武学之人。

    师徒商议既定,赤城老人乃亲自修书一封,托了与域外有关,武林中的正派人物,前赴紫府门投书相告,谁料一来一往,延宕时日,直到十年以后,才获紫府门回音,相托讨书,也惹下了终生废体之恨,这事作书人早已表过。

    赤城山主罹祸劫之时,正是紫府宫最繁忙之际。那时,紫府宫老掌门寿元已尽,身归道山,紫府宫为了料理丧事以及少掌门初执管门户等事务,也无暇旁及,一蹉跎便是两载,等到唐古拉铁一双小女儿,偕同师弟唐古拉猛重至中原,赤城老人残废已成定局。

    他师兄弟一路打探,才知赤城山主曾与桑龙姑相约,在二十年后,各以下一辈比量技业,以了这椿过节的事,唐古拉铁感于赤城山主有恩于彼,又因赤城老人乃中原武林至尊,颇不欲破坏其令誉,遂将找南桑二人算账,夺回秘笈的念头打消,只在中原各处遨游,藉遣时光,以待赤城老人与桑南之约日子届临,好得暗中助其一臂之力。

    这一天,紫府宫一行四众,路过浙东一处地方,镇甸名字叫祥庆集,祥庆集因系浙东通路孔道,江湖上往来的人物极多,他们四人斗游无聊,便在集上稍作勾留,以便打探江湖上人物新闻。

    祥庆集上虽是热闹异常,毕竟还是乡村之属,除去几家简陋非常的小客栈和茶寮酒帘外,并无体面好玩去处。他们四人无奈只好在集上最大的一家酒帘上喝酒排遣时光。

    正当他们取酒围炉,吃喝之时,忽瞥隔座有两个汉子,看他们的装束,一望而知是两个江湖行客,紫府宫中人此来既要打探什么江湖事儿,见了如此人物,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俱各尖起耳朵,偷听他们说话。

    不听犹可,一听不由大奇,原来这两个人谈的果然是赤城山主受伤的事,听他们的言语口气,似乎对赤城老人极表惋惜,唐古拉铁再看看他们的相貌,寻常中带着耿直,知必非败类歹徒,是一辈忠良之士。

    这其间,唐古拉铁犹保持常态,不着半点痕迹,他那一双丑女儿,毕竟年幼见识不多,寻常在唐古拉山时听他爹娘屡提起赤城山主名字,想来必是他爹的朋友之类,此时猝闻赤城老人受伤,小心灵奇怪中有点伤感同情的感觉,忍不住高声问那说话的汉子道:“这位叔叔,赤城老前辈武功盖世,怎会轻易伤在人家手里!”

    两汉子齐齐愕然顾视,其中一人嘴唇掀动,正待答话,另一个急忙使个眼色,阻止他的同伴说下去,只缘他一眼瞥见粼座这四个男女,奇装异服,心知不是本地人,更知不是中土人物,生怕胡乱开口,惹来祸患。